《穿为暴君我靠宠妻一统天下》 第1章 [gl百合] 《穿为暴君我靠宠妻一统天下gl》作者:村里的一枝花儿【完结】 本书简介: cp:超级无敌巨宠老婆攻vs嘴硬死不承认女王受 【最新版文案】 一睁眼就穿成了狗血文里的女国君赢嫽。 这可是个暴君!!! 杀诸侯,虐百姓,还囚禁强制爱替自己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李华殊。 李华殊武功高强,抵死不从。 赢嫽就拿李氏全族威胁她,逼她服下化功散,废去一身武功,双腿被打残。 得手后赢嫽更是变本加厉,重则打轻则骂,李华殊被折磨得体无完肤。 发现李华殊体质特殊跟女人都能怀孕后便视她为妖孽,又好奇她肚子里怀的会是个什么东西,便想等临盆之际将她的肚子剖开。 李华殊遭受非人虐待,隐忍数年终于在赢嫽放松警惕时在酒中下了毒。 中毒后赢嫽的下场很惨,李华殊假传旨意代理朝政。 赢嫽被关在密室,生不如死,最后是被一头发了情的公牛顶死在百官眼前的。 刚穿过来的赢嫽:呜呜俺想回家~ 可她回不去了啊! * 不想落到那种惨烈下场的赢嫽也不隐瞒,一股脑说出自己的来历。 “我真不是她,我21世纪来的文明人!” “我放你出宫,求你别毒我成不成?我跪下求你了啊宝贝!” “皇位也让给你行不行?” 一年之后。 “不是,你等等,喂喂喂!我不是女同的啊,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啊。” “别拽我裤腰带!” “啊!你拿我的手摸哪里?!” (赢嫽内心os:怎么回事?好像有点好摸哎,好软哦……) 内容标签:生子 甜文 穿书 主角视角赢嫽互动李华殊配角纵长染 一句话简介:江山和美人我都要 立意:正能量 第1章 赢嫽刚代表国家参加了一场世界级的武术比赛,回到家洗洗刷刷躺下睡觉,迷迷糊糊总感觉胸口压着什么东西,沉甸甸让她喘不上气。 脑海中还闪过很多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可视角却是她的。 ‘她’将一个五官英气的长发女人捆起来,撕掉对方的衣衫进行凌辱,女人闷声不吭,只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随即就被‘她’抬手照着脸颊挥了一巴掌,女人的脸被打偏了,嘴角都破了,渗出一缕鲜红的血。 再然后就是‘她’踩住女人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双腿,用尽肮脏的字眼对女人进行辱骂,还逼迫女人向‘她’求饶,女人也是块硬骨头,都这样了依旧倔强的不肯服软。 赢嫽发现女人的小腹是隆起的,好像是怀孕的肚子。 嗯? 没等赢嫽想明白,视角就跟随‘她’继续,‘她’把女人拖到床上,掺着金丝的床帐落下,很快里面就传来女人痛苦的闷哼。 女人的后背有几条交错的鞭痕,伤口触目惊心,让赢嫽不忍心看,用自己的意志阻止‘她’继续向女人施暴。 大约是画面太过刺激,赢嫽在这场奇怪的梦中失去意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双手下意识推开压在胸口的重物,却意外揪到了两个柔软的东西,不管是形状还是手感都特别像女人的胸脯。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混沌的脑子跟放了烟花似的炸开,意识瞬间回笼。 她猛地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梦中那张华丽的床帐。 呆滞了两秒她才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枕着一颗脑袋,长发披散开,略显凌乱的遮住了脸,而自己的手正放在脑袋主人的胸上。 靠! 她的手就跟着火了似的猛地缩回来,也因为动作过大将脑袋主人一把挥开,她下意识想去抓却只来得及拽住那人的衣服。 嘶啦—— 这不知道什么破质量的料子就给她扯烂了,从那人的肩头到胸再到大腿,没有一处是好的,全是青紫交错的伤痕。 然后人就在她眼前一晃,然后咕咚栽到床底下。 “嗯……”床下传来一声痛吟。 她的脑袋嗡一下就大了,立马趴过去着急道:“喂?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故意的……” 她的声音小下去,整个人傻愣愣的看着站在床帐外的两排大美女,都穿着赭红色的衣裙,袖口、衣领和下摆则露出里层的白色。 梳云髻,无发饰,脸惨白,唇朱红,整整齐齐、规规矩矩低垂下眉眼站在那也不出声。 在她从床帐探头出来后为首那个才有所动作,挥挥手让另两个大美女跟上,三人合力将被她挥到床底的那人抬走。 这个世界终于癫到了她不认识的地步,来不及多想,她出声将人喊住。 “哎!等等!” 总要让她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吧?她在家睡得好好的,是哪个王八蛋把她抬到拍戏现场来了! 大美女停下脚步,冲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就不动了,静等她吩咐似的。 她左顾右盼都没发现导演,干脆从床上起来。 “喂,我说你们哪个剧组的?不对,还是我哪个狐朋狗友雇你们来捉弄我的?快老实交代,她们躲哪拍着呢?” 大美女还继续装,“君上?” 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不过她也很快就知道人家不是装的,而是她——赢嫽,堂堂一个武英级武术运动员居然莫名其妙穿书了,还是穿的狗血古早女同虐文! 穿书也就算了,可以归功于宇宙之大无奇不有,磁场影响时空交替转换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让她穿成同名同姓但对方连个人都不愿意做的暴君算怎么回事。 “苍天你玩我?!” 脑子已经自动帮她翻阅原主最后死得有多惨了。 她不要啊! 于是她跳湖摔跤撞墙,就是穿不回去原来的世界,反倒因为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人误以为她又在发癫。 喜怒无常就是原主的标签。 . 她四肢摊开躺在偌大的床上,灵魂出窍生无可恋一心求死。 “俺想回家啊……” 她眼神呆滞的盯着屋顶,十分想结束这一场错乱时空的荒唐。 那晚在床帐外伺候的大美女冒着被杖杀的危险战战兢兢爬进来回禀:“君、君上,李李李将军腹痛不止,已熬了一天一夜,人已经晕了过去,可要请医来看?” 这几日君上比以往更疯癫了,伴君如伴虎,大美女也怕掉脑袋,所以格外小心谨慎。 李将军? 赢嫽宕机的脑子关机又重启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要命的事! 前期被原主虐的不成样的那个大将军不就姓李?好像叫……叫李华殊。 未满十六岁就替父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十七岁封将,领兵为原主平定叛乱,稳固边疆,结果原主不做人,拿李氏全族要挟李华殊做了自己的床上之宠。 说是宠,待遇还不如被原主瞧上眼的女奴,原主不仅对李华殊百般凌辱,打骂更是常有的事,那天晚上从床上滚下去的就是李华殊。 据书里的描述,原主只是想虐李华殊,并不想她死,所以每回将人虐得半死不活了都会请医。 李华殊已经怀孕五个月,原著中就是这次没及时请医才导致大出血,胎儿没保住但凝了个血珠在肚脐眼上,那就是最后毒了原主的剧毒血滴子,原主死前才知晓李华殊的毒药从何而来。 急着穿回去的赢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她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 “快去请!快——” 都喊破声了。 . 人命关天,不是自己的锅现在都得背着了,谁让自己那天晚上也推了李华殊一把,很难说有没有责任的啊。 赢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等医者提着小药箱出来了她就立马上去问情况。 “咋样?有没有事?” 她老家是东北的,说话一股大碴子味儿,习惯使然,一着急就这样。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被她这一问吓得半死,说话都结巴。 “启、禀君、君上,李将军受了外伤,又气火攻心,这才动了胎气,幸而发现得早,已经为将军行过针,安胎药也让人去煎了,喝了药再卧床静养一段时日便能好。” 赢嫽松了一口气,也不管老大夫脸上怪异的神色,挥挥手就放人离开了。 其实,她可以不让人救李华殊,甚至…… 可她不是原主,跟李华殊无仇无怨,又凭什么剥夺对方活下去的权利。 她想好了,等李华殊醒了就坦白。 反正她是要回去的,绝对不可能留在这替原主受罪。 让其他人到外面守着,她自己进了李华殊住的破山居。 破山居原本就是国君府中一处极偏僻的屋舍,也不大,李华殊又是被强迫住进来的,屋里的一应陈设都简陋,博古架上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 第2章 床帐置在进门左边的小套阁中。 阁门小小的仅能容一人正走,若是多个人就得侧身挤着出去。 套阁面积也不大,遵循的是‘藏风聚气’的风水说法。 一眼就能数完里头摆的东西—— 用紫檀木雕刻的拔步床,青纱帐,西窗下是妆台,北面墙放的是立柜箱笼等物。 室内还弥留着药汁的苦涩味。 赢嫽一入门,床上的人就立马挣扎着坐起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半旧的绸被,上面绣的合欢鸳鸯都快要被抓脱线了。 那张略显英气的脸闪过警惕、惊怒、愤恨等诸多情绪,最后归为徒劳挣扎的绝望,慢慢地松开了手,整个人如同破碎的纸鸢那般跌回枕上,缓缓闭眼,将脸偏向里侧,只给赢嫽留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赢嫽着急回到原来的世界,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大步上前扑到床边,眼泪鼻涕齐落下,拉住李华殊枯瘦的手崩溃大哭。 “我是从21世纪文明社会魂穿进来的赢嫽,不是暴君赢嫽,你的事跟我完全没关系,我是无辜的啊,我现在回不去了,以后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样,我放你自由,你爱上哪就上哪,求你别毒我成不成?国君之位也可以让给你,反正这也不是我的,暴君的魂魄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多半也是回不来了,你干脆取而代之,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回去,我不要留在这等死啊呜呜呜……” 以为她这次又是来折磨自己的,不曾想是这样的场面,李华殊心头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转过身默默抽回手,冷静的看着面前的赢嫽,想要从这张让她无比憎恨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赢嫽是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她不会相信这套说辞。 赢嫽也不傻,看李华殊的反应就知道不会信,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实话实说,反正她不是原身,而且不愿意顶替原身暴君的名头留在这收拾烂摊子,她要离开国君府去苍神山。 苍神山有神仙,通古今、擅长生,这是她从国君府的侍女口中听来的。 她还特意去国君府的藏书阁查过有关苍神山的传说,还真有些说道,说不定那里有能让她回去的办法,她现在也没辙了,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之所以选择向李华殊坦白是因为这个时空比魏晋南北朝还要乱。 天下分,百家争,到处都是战乱烽火。 而原身所掌控的晋国作为最强大的诸侯国之一,全天下的眼睛都在盯着,国君若是突然消失必定会引起更加大的动乱,赢嫽就是再不懂也知晓其中厉害,她不忍心百姓因自己的消失而国破家亡。 她有原身对李华殊的部分记忆,知道李华殊是个心怀壮志的国之栋梁,更是心系百姓,为晋国百姓而战。 是原身的自私残暴折了李华殊的羽翼,让这个昔日的战神不能再上战场,被囚困在这方寸之地受折磨。 放李华殊自由,重掌兵权护一方百姓安宁,换她离开。 “我落在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又何必惺惺作态。”李华殊的嫌弃与厌恶溢于言表。 沙哑沉闷的声音击在赢嫽心头,心想原主撇下这个烂摊子给自己收,自己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信不信随你,总之我不是她。” 作者有话说: ---------------------- 修一下内容,准备连载啦~ 第2章 李华殊仍不为所动,只冷眼瞧着。 原主将李华殊伤得太深,这倒霉姑娘都应激了,说什么不信什么,让赢嫽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力感。 “那你先好好养着,缺了什么就让人添,别委屈了自己。” 她有原主的记忆,原主对李华殊干的那些事她当然也知道,除了大骂原主不做人之外,她也同情李华殊的遭遇,想着在自己离开之前能对李华殊好点就好点吧。 李华殊原不想搭理她突然的疯疯癫癫,可一听她这般说,多月来积攒的愤怒便如同高炉里的火,压都压不住。 她是被暴君强逼进的国君府,又成了残破之身,遭受暴君的凌辱鞭打,竟是连外头买回来的歌姬都能奚落她,国君府中的奴仆又岂会对她尽心,平日里往她跟前送的皆是残羹冷饭,有时连残羹冷饭都没有,由她饿着冻着,怕是连奴隶都过的比她好些。 想她曾为晋国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却沦为这般田地,一切皆因这个暴君!赢嫽以李氏全族要挟,逼她就范,废她武功,将她囚禁在国君府折辱,如此深仇大恨岂是装模作样几句话就能揭过去的。 她冷笑连连,故意道:“君上既说自己并非国君,何不现在就证明于我看,我向来不喜奴仆伺候,不如君上亲自来伺候我,如何?” 以她对暴君的了解,这话说出口她怕是要被折磨死,可说了便说了,又有何惧,与其这般受辱苟活,不如死了干净。 赢嫽错愕,反指自己,“我?” 李华殊料她会如此反应,遂冷笑更甚,将那张病态苍白的俏脸转到里面去,连多一个字都不愿说了。 赢嫽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没说不愿意,只是怕你心里有疙瘩,不愿意看到我在你跟前瞎晃,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以后我就过来伺候你,但说好了啊,要是你对我的服务满意那就接手管这个烂摊子,我不管了啊,再说我也管不了,我是要回现代世界的。” 莫说赢嫽是国君,不可能做这等有失身份的事,就是一般的士族贵女也是从小锦衣玉食娇养着,何曾会做奴仆的活,传出去都要遭人笑话的。 李华殊虽然征战沙场,但在家也是奴仆伺候,故而对赢嫽这反常的举动十分震惊,也开始怀疑起赢嫽的身份。 可这张脸她不会认错,也不可能有人混得进国君府再神不知鬼不觉将赢嫽换掉,难不成真如此人所说被换了魂?可这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李华殊压下心头的疑云,决定先观察一阵再做打算,若此人所说属实,那她必定要绝了暴君再还魂的路。 心中主意已定,她便表了态:“我应你便是。” 赢嫽喜出望外,“真的?!那太好了!” 心头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挪开了,有李华殊这个昔日的战神坐镇,赢嫽就不用担心自己离开后晋国会大乱殃及无辜百姓了。 看着她只顾高兴的样子,李华殊眼底划过一抹沉思。 .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晋国又地处西北,国都雍阳更是天寒地冻的冷,路上的积雪足有半人高。 差不多的地理位置,她那个时代就没这么冷,所以推测书中的时代应处于小冰河期,冬季降温明显,持续时间又长。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她留意到李华殊居住的破山居没有地龙,甚至连炭炉都没有,屋里头冷得很,盖的被子又单薄,身体强壮的人都受不住这样的冻,更别说李华殊怀着孕又带伤在病中,哪里能吃的消,便命人移了足够的炭炉在屋内暖着,被子也换了厚实的。 国君府的库房有好些狐狸毛、锦鼠毛、鹅绒鸭绒钩织填充的冬被,暖和舒适又华丽,堆着也是可惜了,还不如拿来用。 原主要虐待李华殊,不肯对人好,那是原主不当人,她可不干这种会遭天打五雷轰的事,既答应了要将人伺候好,有好东西自然都往破山居搬。 其实原主的寝院最舒适,内有地龙和汤泉池,只是李华殊说什么都不肯搬过去,略劝两句还冷脸发怒,赢嫽也不好强求。 为了方便照顾,她只能每日往破山居跑的勤快些,夜里叮嘱侍女小心伺候,可终究是放心不下,今日便卷了自己的铺盖搬过来和李华殊同住。 看着软榻上的枕头被子,才喝了安胎药的李华殊缓缓靠向床头,蛾眉拧紧。 她果真使唤了赢嫽两日,这暴君也不曾动怒,反而让人往她这里送来极多的补品和过冬的物件。 破山居本也不大,如今更是塞满了。 盘在她心头的疑云已扩大成团,皆按下不露,暗忖再留心观察几日,暴君总会露出狐狸尾巴。 她压不住心中的嫌恶,语气不善道:“你离我远些。” 赢嫽正低头往手炉里夹银丝炭,放好便盖上盖子,拧紧,用一块手帕大的绣布垫着手炉底,然后将暖烘烘的手炉塞到李华殊的手上。 不小心碰到对方冰凉的手指,就跟触冰块似的,也忒冷了,这人先前也不知道吭声,白白冻了两日的手。 她没计较李华殊这副态度,却也说道:“你又不爱留侍女在屋里,想起夜了还要摇人,我搬过来就近照顾都方便些,你又不领情,你要真不想看见我,倒是快点答应接了这个烂摊子,我好走人啊。” 手上一暖,紧接着就是这番话,李华殊抿唇不语。 赢嫽转过身去忙着整理自己的铺盖。 古人的衣服就是麻烦,袖子这么宽,害她干活都不方便,她又不习惯使唤人,只要是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 第3章 还以为国君府那些下人看到她这样会议论,怀疑她不是原主,结果她想多了,下人压根不敢抬头看她,更不敢背后议论。 这可是一个连奴隶制度都还没有被废除的大封建社会,原主又是暴君,谁敢对她说三道四。 她背对李华殊自顾说自己的,“现在外头风大雪厚,你又才刚病好,实在不宜出门,再吹了风就更不好了。你若觉着闷,国君府的藏书阁有很多典籍,我让人搬过来给你看。” 用到‘搬’这个词一点都不夸张,藏书阁大多数都是竹简。 她都不知道原书作者怎么构架的背景,完全就是大乱炖,分封制已是到了土崩瓦解的末期,可奴隶制度、士族垄断的现象仍在。 日常记录书写多用羊皮卷或竹简,纸张还是紧俏货,极其珍贵,原主为一方大诸侯,府中的藏书阁也不过寥寥数本是完全用纸张编写的书籍,其余皆为羊皮卷和竹简。 李华殊暂且收起脾气,淡声道:“我尚武,不喜欢看那些文绉绉的东西。” 这样?赢嫽想了想,打听起她的喜好:“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兵阵还是兵书?” “喜欢又如何,你还能去抢士族的藏宝库不成。” 存于世的兵书总共就那几卷,涉及到兵阵之法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使有也是被大士族珍藏,只传于嫡系子孙,外人想要看那是难如登天,就是国君也没能耐让士族将兵书拿出来。 “我自己又不是没有,干嘛要抢。”赢嫽心里有了个主意。 闻言,李华殊冷哼一声,似是在讥讽她竟在这大言不惭。 赢嫽也没在意她的冷嘲热讽,等自己把以前倒背如流的兵书抄录下来,看李华殊这个嘴巴厉害得理不饶人还喜欢拿话刺人的大将军还有什么话说,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兵法兵书何其多,还怕拼不过一个虚构出来的架空时代么。 整理好被褥,她跑来坐到床边,拍拍李华殊藏在被子下的双腿,熟练道:“该给你按摩了,回头我找个工匠给你做个轮椅,这样天好的时候你也能自己到外头晒晒太阳,一直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没病都要闷出病来的,晒太阳好处多,能补钙,也利于你双腿的恢复。” 李华殊的双腿是初入国君府时被原主打残的,若无人搀扶便很难站起来。 这两日她见李华殊捶了好几次腿,又时常盯着这双腿出神,还在无人处苦练支撑想要站起来,摇晃跌回床上后又红着眼发泄般猛地捶床,她躲在暗处看着心里都不是滋味,原主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赢嫽按摩很有一手,只因她妈妈中风偏瘫之后就常年卧床,她照顾了很多年,知道怎么帮李华殊做复健。 而且她也问过大夫,李华殊这双腿是有可能恢复独立行走的,那就更不能放弃了。 自腿残以来李华殊就经常疼痛难忍,尤其是在入冬后,她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前日赢嫽亲手为她按腿,夜里再睡觉倒是舒服了不少。 现在她也没有拒绝,正要掀开被子,却被赢嫽一把按住,随后便听这人说:“就盖着吧,好不容易捂暖和了,可别掀开了让冷风灌进去,那就全白费功夫了,我就这样伸手进去在被窝也能按。” 说着还拿了个枕头垫在李华殊腰后面,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随即便将手伸进被窝,她的手一直都是暖和的,掌心热乎乎像小火炉,隔着柔软丝滑的衣料精准揉捏李华殊的小腿。 李华殊原本还有些紧绷,极其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可当那双温暖的手揉上她的腿,手法熟练的按着以往十分胀痛的地方,又顺着往下挨个捏过她的脚丫,指关节抵在脚掌心慢慢转圈,酸疼胀痛随之得到缓解,她整个人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她捧着手炉,垂眸看赢嫽,明明还是那张脸,可现在看着竟没从前那般厌恨了。 “轮椅是何物?”她懒懒开口。 赢嫽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轮椅,也许有类似的,只是不叫轮椅。 她大致跟李华殊描绘了下,“就是有两个马车轮一样的椅子,弄上机关就能被人推着走,要是工匠的手艺好还能自己转着动,很方便的。” “机关?楚国倒有擅机关术之人,被楚王奉为座上宾,专为楚国军队造攻城器械,之后楚国的军队便如虎添翼所向披靡,楚国便稳坐了四大诸侯国之首。”李华殊缓缓道来,她曾经就和楚军对阵过,实力确实强悍。 忆起曾经上阵杀敌的热血,再看如今自己双腿已废,还身怀有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又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不得自由,她便又恨起赢嫽,狠狠剜了对方一眼。 遭受无妄之灾的赢嫽心想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瞪我干嘛。 这个话题太危险,赢嫽打岔:“晚上想吃什么?” 孕妇的饮食肯定是比平时要精细些的,她也没问先前李华殊吃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原主不做人,肯定不会让李华殊吃好,孩子还能揣稳没掉也是奇迹。 其实她对李华殊这个孕肚挺好奇的,原主是怎么让李华殊怀孕的?两个女人也能怀?啧啧,要是她生活的现代也有这功能就好了,香香的女孩子们就能生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她们的孩子,用不着那么麻烦,还遭罪。 这两日都是她给李华殊做孕妇餐,也幸亏她在这上头多留个心眼,不然以这个时代粗糙的做饭手法,蘸生肉酱都是流行,底下人给李华殊也准备这样的餐食,给她无语的当场就撸袖子进厨房捣鼓出两菜一汤,热腾腾的端到李华殊面前,亲眼看着她将饭菜吃干净还意犹未尽,就知道饭菜合对方口味了。 李华殊将落在她脸上视线转开,声音清冷寡淡,“昨日吃的肉丸子还不错。” 赢嫽心领神会,“明白。” 还好她昨天做了不少牛肉丸子,这种大雪天放在外面没多久就能上冻,保存起来方便。 这个时代貌似是没人吃猪肉,从原主留下的记忆得知,上层的王公贵族多吃牛羊肉,也会食鹿肉等野味,主食也是多以粟米小麦为主,而下层的平民很少能吃上肉,地位最低的奴隶就更不用说,奴隶在这个时代是不算人的,跟牲口没区别,甚至都不如牲口。 李华殊怀着孕,按摩时间不宜过长。 觉得差不多后赢嫽停下手,拢好被子不让一丝冷气渗进去。 作者有话说: ---------------------- 开始连载啦!日更,暂定晚上九点更新!收藏评论撒花来一波,谢谢啦~~ 第3章 天寒地冻最适合吃火锅,赢嫽让人找来一口陶锅,又拿炭炉改装了下就把陶锅架在上面,倒入事先炖好的牛骨汤,备上现有的食材。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农业技术,且又是冬季,就算是国君府中可实用的蔬菜也不会多,只有冬苋菜和豆叶,都还是在大雪来之前储存在地窖的,原主似乎不喜食这些平民菜。 肉类倒是不少,牛羊肉都不缺。 翻找食材的时候赢嫽心里就在想:不管哪个朝代,有权有势的人生活永远滋润。 她现在还没有离开国君府,也不太知道外面百姓过的什么日子,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百姓,全是她自己在国君府荒淫无度的奢靡享受。 赢嫽吐槽:暴君人设还真是屹立不倒。 前日她给李华殊做孕妇餐时看到厨房的角落有大豆,就问厨子能不能做点豆腐或者发点豆芽,厨子战战兢兢不敢应声。 赢嫽猜测这个时代应是还没有豆腐,厨子不懂,又怕被责怪从而丢命,所以才害怕。 她也没有为难厨子,让人到外面去找能工巧匠赶造一个小石磨出来。 她用羊皮画了图,奴仆就跟得了宝贝似的揣在怀里跑出去找工匠。 还以为起码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成品,没想到昨天傍晚奴仆就抱着石磨回来了。 百来斤的石磨,奴仆跟抱一袋棉花似的轻松,脸不红气不喘。 小心翼翼将石磨放到她面前,又把画了图纸的羊皮掏出来双手奉上,生怕自己的手会将羊皮弄脏。 有了石磨,赢嫽就让人泡大豆磨豆浆,早晨李华殊喝的就是热豆浆,看她喜欢,赢嫽就又弄了些豆腐脑,找不到糖,她也只能弄成咸口的,这要是放在她那个时代,咸甜派肯定要吵个天翻地覆。 剩下的豆浆全部弄起来点上她自制的卤水压成豆腐,下午她去看过,已经成型了。 豆腐她分一些出来做炸豆腐,再切些小块冻起来等过几天炖冻豆腐吃,剩下的留一部分吃火锅。 其余的就让厨子晚上做了给国君府的下人奴仆加餐,老吃豆饭也不是个事儿,大豆吃多了肚子发胀光放屁。 比起国君府的其他院落,破山居确实小,不过位于高处,看景倒是一绝。 赢嫽就把火锅架在正对的小厅上,门口挂上细密的竹帘子阻挡风雪飘进来,四角都烧上炭炉,这样围坐着吃火锅就一点都不会冷。 第4章 陶锅里的牛骨汤咕嘟咕嘟沸腾翻滚,香味飘进套阁,李华殊便忍不住坐起来伸脖子往外瞧,只见那个穿华衣的背影在来来回回的忙碌,手上拿着小陶碗和筷子在调配东西,紧接着一股呛鼻的辛辣味就蹿进来,她扭脸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出来了。 外头在调蘸料的赢嫽听到声音忙停下手里的活,过来想将套阁的门帘放下。 之前她就想放的,是李华殊说里头闷得慌,掀开门帘还能看看外面。 李华殊掩住口鼻制止她,“无碍,不用放帘子。你又在做什么?怎的如此呛人。” “弄了点辣椒蘸料一会吃火锅。” 辣椒是她在国君府的库房找到的,她问了管库房的人,说这是商队从塞外带回来的香料,辛辣刺鼻,‘她’不喜,就一直放在库房没动。 赢嫽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没吃过辣椒,也不知道这种被当作名贵香料的辣椒其实是可以入口的。 幸好她多去翻了翻那个超大的库房,不然都没发现这个宝贝。 她喜欢吃辣,不清楚李华殊能不能吃,就没有做辣锅,辣椒蘸料是单独调的,要是李华殊能接受就再说,反正她炸了一大碗辣椒油,不怕不够。 食材、锅底和蘸料都准备齐了,她进来给李华殊穿上厚衣,然后拦腰将人抱出去。 手炉和护腿的皮毛毯子也都拿了,连椅子都布置的很暖和舒适,没让李华殊冷到一丁点,就算是国君府的侍女都未必能伺候的这么周到。 落座后李华殊低头拢了拢手炉,掩饰从眼底翻上来的波动。 赢嫽将筷子塞到她手里,“以前也吃过吧,知道怎么吃?” 原主的记忆里有类似吃火锅的画面,只是用的不是陶锅,是青铜鼎,食材也没有这么丰富,蘸料也只有一碗生肉酱,就算吃的是火锅也是黑暗料理版本的火锅,赢嫽是不认的,她就要吃现代版美味火锅。 李华殊点了点头,看着满桌的菜却不知道该从哪一个下手。 赢嫽端起那碗牛肉丸用筷子将丸子扒拉进陶锅,又放了些萝卜块、豆腐、切薄的牛肉羊肉,肉变色熟之后她立马捞起来放到李华殊前面的小碗里,又给她弄了点蘸料。 “你试试看能不能吃辣,要不能吃就直接吃菜,汤是牛骨汤,滋味也很足的。丸子还要再煮煮,你先吃肉,豆腐是今天做的,就是用你早上喝的豆浆做出来的,白色这种是嫩豆腐,外皮黄色的是炸豆腐,你都尝尝看。”她一边涮菜一边说。 李华殊半信半疑,先夹起牛肉蘸了点那碗红彤彤的油料汁,小心放入口中,舌尖立马就被辣味侵占,嘴巴里面像是着火了一样,不太好受但又舍不得吐出来。 其实刚才在里面她就发现了这股呛鼻的辣味可以压住她胃里的恶心,还能让她食欲大增,等不及想要吃,只是拉不下脸开口。 “能接受吗?”见她被辣的说不出来话,赢嫽还挺担心的,“太辣?那快吐出来。” 她立刻将提*前晾好的牛骨汤递到李华殊面前,示意李华殊用这个漱漱口,淡一淡辣味。 李华殊不肯听她的,应是将牛肉咽下去,嘴巴都辣红了还端着架子点评:“尚可。” 赢嫽嘴角抽了两下,心想这人也真是死鸭子嘴硬。 不过怀孕的人口味多变,嗜辣也正常,只要李华殊能好好吃饭就是好事情。 外头的雪愈发下大了,白茫茫的像鹅毛一样飘着,北风也刮得紧。 一帘之隔的屋里确实另一番景象,赢嫽不是在下菜就是在捞菜,伺候着边上这位胃口大开的孕妇。 哪怕被牛肉丸里面的汁水烫了嘴也舍不得停,辣椒蘸料都下去一大半了,李华殊边吃边催促她赶紧多下点肉和豆腐。 赢嫽自己反倒没吃几口,“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你要喜欢,明天咱还接着吃。” “嗯。”点头的速度非常快。 赢嫽的嘴角抽抽的更厉害,再看这桌上已经空掉的盘子,看来明天要多准备点菜才行了。 . 国君府中下人奴仆较多,豆腐有限,厨子按照赢嫽的吩咐将豆腐用肉酱炒了炒,又把赏赐的辣椒油倒进去。 适应了扑鼻的香辣味,厨子就开始疯狂咽口水,舀了小半勺带着汤汁的香辣豆腐盖在煮熟又碾成糊糊的豆饭上面。 香味简直是要了人命,厨子再也忍不住,捧起碗用筷子将豆腐扒进嘴,很快就被辣的丝丝抽气,仍旧大口大口吃,连话都顾不上说。 周围接连响起吞口水的声音,奴仆们都眼巴巴等着。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洁白如玉还比鸡蛋要嫩的食物,更没奢想过国君会将这么珍贵的食物赏赐给她们,这是她们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国君变得很奇怪是这些天所有奴仆的心声,但没人敢乱说,还巴不得国君能一直这么奇怪下去,这样她们也不用再提心吊胆怕自己惹怒国君招来杀身之祸。 自己死了还不要紧,恐连累了亲族。 厨子也公道,尝了鲜就开始给众人分豆腐。 这是国君的赏赐,就是人多豆腐少也要每个人都分到,哪怕是分到里面的汤汁也高兴,汤汁有肉酱,拌在豆饭上也很好吃,辣辣的,吃完肚子暖烘烘像着了火,再看外面飘的鹅毛大雪都不觉得冷了。 有个年轻的奴仆将空碗舔了又舔,意犹未尽道:“要是明天还能吃豆腐就好了。” “尽想美事!”厨子笑话那人。 豆腐这个名字也是国君告诉的。 . 豆腐能这么受欢迎也在赢嫽的意料之中,这玩意儿老少皆宜,成本又低,泡一桶大豆就能做很多豆腐,要不是现在天不好,她还想让人做腐竹、豆皮和豆干的。 要是能将大豆的价值发挥出来,对晋国的百姓来说也是好事。 这事她一个拿不定主意,就想着听听李华殊这个‘原著民’的意见。 夜这么长,晚饭又吃了那么多,聊聊天就当是消食了。 李华殊对她跟自己同住本就抵触,眼下正不自在,又无处可去,听她这么说之后自然免不了惊讶,轻哼道:“你能有这份心也难得了,瞧着才像个国君的样子。” 赢嫽此时是躺着的,双手交叉垫在脑袋下面,松开的乌发又长又密,柔顺的垂下软榻。 对李华殊这些冷嘲热讽她也好脾气的照单全收,谁让她现在占了原主的身体。 “都说了我不是暴君。”但该澄清还是要澄清的,她不能替原主背锅。 李华殊的指尖抚过手炉的纹样,“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尤其在人前。” 也不知她是信了还是不信,不过这句忠告倒是出于好心。 赢嫽也领她的情,“我以后注意。那豆腐的事你觉得可行不?我想着冬季这么长,百姓家中缺吃的,豆腐做出来就算换不成钱,起码也能改善改善伙食。” “此事可行,”李华殊给予了肯定,“却不能将豆腐的做法直接告知百姓。” 赢嫽皱眉,“为什么?” 李华殊看了她一眼才娓娓道出原因:“你觉得豆腐只是一种吃食,在士族眼中却不是,他们不会允许雍阳城内出现任何脱离他们掌控的东西,即便你是国君也不能绕过士族。” 在中国很早以前的朝代,士族门阀的权势也很大,关于这点赢嫽倒是看过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士族也这么牛逼,连国君都不能跟他们争利,难道就不怕国君一怒之下派人灭他们满门? 她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嘟嚷了出来。 李华殊听了便笑她天真,“士族树大根深,工商农皆垄断在他们手中,国君养兵需依靠士族,说的更直白些,士族不点头的事,国君都不能硬来。” 士族的权势大到这种程度?赢嫽拧了下眉头,虚心求教,“那要怎么做才保险?” “保险?” “哦,就是稳妥的意思。”差点忘了跟自己聊天的是个古代人。 “此事也不难。” “那就交给你了!”赢嫽撂挑子。 “……” 她何时答应要帮这个暴君做事了! 作者有话说: ---------------------- 美食是少不了的!你们的评论呢!给朕抬上来! 第4章 李华殊赌气转过身去。 赢嫽就在那边偷摸着笑,她打赌李华殊肯定会对这件事上心。 . 大雪下了一夜。 赢嫽披着白狐狸皮毛的大氅,站在破山居的厅门前打哈欠伸懒腰,远眺的亭台楼阁皆被白雪覆盖,大地也仿佛穿上了银装。 几个奴仆在晨雪中打扫庭院,将路中央的积雪铲干净以便行走。 穿红色交领深衣的侍女则手捧铜盆妆盒等鱼贯而入,伺候两位主子梳洗弄妆。 从前在破山居伺候的侍女和奴仆因苛待李华殊,已经被赢嫽打发到别处。 这事虽然也是原主造下的孽,但她心里也不舒服,更不想让李华殊因这些人的不周到而生气,所以早早就打发了,眼不见心不烦。 第5章 如今这些侍女是她精心挑选的,也都给李华殊看过,让她将看得顺眼的留下,李华殊便留下三个,其余的也都打发出去了,直言破山居地方小,不需要这么多人。加上干粗活的奴仆,总共也才五人。 国君府中还有原主的许多姬妾,赢嫽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她原打算一并打发了,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就在外面给她们买个院子先住着,置办些铺子地产,往后可靠收租度日。 昨夜她刚将此事露个苗头就被李华殊打回,说不可行。 只因国君府的姬妾皆有来历,原主虽然是个暴君,但并非傻子,很清楚这些姬妾中有别国混进来的奸细,专为打听情报而来,也可能是为了杀原主而来,原主表面逢场作戏,暗地里却命人监视她们,若现在冒然将她们放出府,她们就能将掌握的情报传出去。 赢嫽一边忧愁这个时代乱成这样,自己还能不能顺利穿回去,另一边又佩服李华殊被原主折磨成这样还能知道这么多,当真是厉害,原主将她囚禁起来真是蠢到没边了。 姬妾不能就这样打发走,那就只能先集中看管起来,不让她们有机会向外递消息。 原主有什么变化肯定是她们第一个先发觉,万一琢磨出点什么来,赢嫽都怕自己不能活着走出国君府。 这可是乱世中的古代,原主的肉身要是没了,她是直接穿回去还是被迫留在这成为孤魂野鬼都很难说,代价太大了,她赌不起。 她今天要几件要紧事,先去厨房给李华殊做红烧牛肉面,牛肉在昨夜她就吩咐厨子按照她说的方法炖上了,早起只要和面拉出劲道的细面条,下锅滚上几滚就捞到大碗里,放上一大勺红烧牛肉,连着新鲜出炉的油泼辣子一块端过去,热气腾腾香辣四溢的红烧牛肉面进了肚,李华殊难得给了赢嫽一个真诚的笑脸。 孕妇食量大,李华殊连汤带面都吃的干干净净,还未觉得饱,反观赢嫽,面碗比李华殊的小一圈,勉强吃完都已经撑到不行了。 另一个碟子上的壮馍是怎么都吃不下了,见李华殊的小眼神一直往这边瞟,她很识趣的将壮馍推过去。 这个时代的饭食很粗糙简单,别说平民,就是上层的士族也多是吃没加任何调料的烤肉和炖肉,主食也多以麦饼和粟米为主,赢嫽做的这些都是李华殊没见过没吃过的,竟不知道这细长的面条子是如何做出来的。 壮馍里面全是爆汁的肉馅儿,赢嫽翻边厨房才找到一把焉巴巴的韭菜,形状跟现代的韭菜不太像,应该是野韭菜,也有很浓的韭菜味,她就切了拌到牛肉馅儿里做了壮馍,出锅后用刀切成了小块,往下一按全是肉汁。 李华殊捻起壮馍小口咬着吃,犹豫了片刻才打定主意开口:“昨晚说的事我可以帮你。” “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她也是很识趣的。 李华殊的心情难得好了些,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玉佩,“你将豆腐的做法写下来,我再写一封信,你派信得过的人去我家中,将信和这枚玉佩交与我母亲,我母亲看到信和玉佩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你静等结果便是。” “行。”赢嫽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扒拉原主的记忆她就可以知道李华殊也是士族出身,她父亲在十五年前与楚国的战役中被暗箭所伤,箭簇上含有剧毒,命是保住了,可毒入五脏,时日已是不多,这才有了后来李华殊替父上阵杀敌,待她凯旋而归,她父亲才在欣慰中闭上眼。 尚武的士族并不多,李氏在一众崇文的士族中格格不入,李父去世后李氏更是受排挤。 原主是因为要依仗李华殊的军事才能击退外敌才一直压制士族对李氏发难,等边境稳固,原主就迫不及待收回李华殊的兵权,将原本李华殊统领的翎羽军分开整合成新三军,分别为原主直接号令的血狼卫、由城中士族任命的雍阳军,猛虎营则由原主和士族各持一半虎符。 原主先是架空了李华殊的兵权,令其难以反抗再以李氏全族作为要挟将李华殊逼入绝境。 李华殊被废去武功成为原主的床上之宠后,李氏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士族在原主的授意下瓜分李氏的商铺田产,若不是李华殊的母亲岳阳氏强撑着,李氏怕是已经改头换面成了原主和士族的掌中物。 出门前赢嫽回头看靠坐在床头的李华殊,心里说不上的难受,这样才华横溢的帅才本不该受禁于此的。 觉察到她的视线,李华殊抬头,“还有事?” 信件和玉佩不是都已经给了么,这人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赢嫽收起心思,摇摇头,“没事,那我先去把这事办了。我不在屋里,你有事就喊人,我都吩咐下了,不会有人难为你的,你尽管使唤就是了。” “嗯。” 李华殊安静抚过手炉上的纹样,看着她出了门。 . 赢嫽还是叫之前帮忙跑腿找工匠造石磨的那个奴仆过来,记忆中原主嫌这人嘴笨不懂讨人欢心,所以不是很喜欢,有事也不会吩咐去办,倒是让近身伺候的那几个长相妖艳又能歌善舞会哄人开心的美奴管国君府的琐事。 刚穿来那天赢嫽就观察过,美奴的办事能力太差,将国君府弄的乌烟瘴气,还是这个嘴笨憨厚的靠谱。 当下她就让这个叫卢儿的奴仆统管府中诸事,卢儿立刻就给她磕了好几个头,差点吓死她,在她老家只有人死了才能有此大礼。 此时她吩咐卢儿:“你将信和玉佩送去李氏府邸,务必亲自交给老夫人。” “是。”卢儿行了礼才接过东西退出去。 之后赢嫽就闷头在书房画轮椅的构造图,画好了就让人拿出去找匠人照着做。 卢儿是中午回来的,一起的还有岳阳氏写的回信,竹简上面就一个字:好。 她捏着竹简在书房来回踱步,又问卢儿:“老夫人可还有话让你带回?” 国君难得重用自己,卢儿自是万分尽心办事,将自己到了李氏府邸又如何见到老夫人,老夫人说了哪些话都描绘的明明白白。 还真没有别的话交代了啊,也不问问李华殊现如今的处境如何?赢嫽被这对母女的一来一往搞得满头雾水。 罢了罢了,既然事情已经按照李华殊的意思办妥了,接下去就只能等结果,瞎猜那么多也没有用。 “把这个给李将军送过去,李将军问你什么你照实说。”她把竹简给卢儿。 卢儿接过竹简又退了出去,多余的话一句没问。 晚间赢嫽从书房出来,两手揣着一个小盒子和一块羊皮卷往破山居去。 侍女已经照着昨天赢嫽的做法将火锅准备妥当,李华殊等的不耐烦,正要叫人去找赢嫽,可巧她就迎着风雪过来了。 进门就说:“你看我这个脑子,忙起来就忘事儿,应该叫人过来跟你说一声的,以后你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大雪天的,你又怀着孩子,饿坏了可怎么好。” 李华殊瞥了眼桌上摆的另一双筷子,有些歪了,她趁赢嫽没注意就快速摆正。 等赢嫽将盒子和羊皮卷放到套阁的小桌上再出来,她才端着架子否认:“自作多情,谁等你了。” 相处了几日,赢嫽也摸清她的性子了,就是嘴硬。 “以后我都早回来,咱们一块吃饭。”嘴硬的人也好哄得很,将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就行了。 李华殊哼了一声,拿起筷子就夹菜吃,都没搭理她。 今日较比昨日多了一盘豆芽,这是白天赢嫽去原主的寝院看过,发现前天捂在地龙上的豆芽发出来了,才命人采摘了些,嘱咐厨房晚间要给破山居送去。 李华殊现在身体虚,需要进补,但也不能光吃肉,这个时代本来就缺少蔬菜,冬季就很少了,她也只能从这些现成的作物里头下功夫,尽量多弄些新花样,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着来,配合大夫的汤药,相信李华殊的身体也能慢慢养好。 她依旧忙着给李华殊夹菜,顾不上自己吃,等李华殊吃好了,她才把锅里剩下的菜捞到自己碗里,对付着填饱肚子。 饭后她将李华殊抱到榻上,将带回来的羊皮卷展开,献宝似的说:“给你瞧个好东西。” 李华殊见她这样神神秘秘的,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将目光转到羊皮卷上,开始还漫不经心,只一瞬间就被卷上的东西吸引,连呼吸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 摘荔枝到崩溃,谁来救救我呜呜呜!狸花!别浪了,回来帮忙干活! ps:狸花半个月前就跑出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第5章 羊皮卷是赢嫽花了大半天时间画的兵阵图,就是一个个的火柴人,以颜色区分两军。 她画工一般,兵阵图看着极其抽象,担心李华殊看不明白这鬼画符一样的图,还特意用小木棍扎了许多火柴人和兵器,拿出来摆在桌上就能模拟羊皮卷上的兵阵进行对垒。 第6章 有点像军用沙盘的意思,除了步兵,还有骑兵,大炮和战车,武器更是多了长矛、长戟、长枪和弓弩。 见李华殊不吱声,她还紧张的搓搓手,忐忑道:“你对这个不感兴趣啊?” 完了,送礼物没送到心坎上。 可昨天她见李华殊明明就表示出对这些东西的喜欢啊,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卦了。 李华殊压住心头的汹涌,立刻将兵阵图掩在衣袖下,眼神陡然变得锐利,盯着她问:“此图你可有给其他人看过?” 她愣了一下,“没有,你是第一个看的。” 闻言,李华殊松了一口气,又小心将羊皮卷从衣袖下拿出来,严肃道:“你记着,此物不可再视人,更不能同旁人提起。” “有这么严重?”赢嫽不信邪。 她到底是来自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网络上到处都是军事专家,这种兵阵她也是从那些博主的视频里看来的,早就烂大街了,所以没觉得怎样,她就是画来给李华殊解闷的。 “此图一旦被人知晓,你休想有一日安宁。” 赢嫽觉得她有点担心过头了,“一张兵阵图而已,不至于吧。” “是你想的太简单了。”李华殊看着羊皮卷,难掩激动之色。 她出身武将世家,也曾看过家中收藏的兵阵兵法,却都没有赢嫽画的这个巧妙。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赢嫽也没再强辩,‘原著民’总归比她这个穿越者更深谙生存之道。 将小桌上的灯盏烛台都移开,赢嫽将盒子里的火柴人、炮、弓弩、战车什么的拿出来摆上。 她给李华殊看的这个兵阵就是历史上很出名的八门金锁阵,也叫八卦阵,诸葛亮多次用它杀败敌军,是名副其实的杀阵。 “来看看这个,我专门给你做的,想着你整天在屋里也闷,有这个玩玩也可以解解闷儿。” 弓弩和炮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其他兵器都是有的。 她刚将八卦阵摆好,李华殊就迫不及待操纵涂了墨汁的‘敌军’试图破阵,立马就被她带领的红色兵阵团射出的万箭击溃。 弓箭手是在阵法中央的,外围有八个方阵的步兵手持长枪长戟长矛和盾牌阻拦敌军进攻,近战状态下敌军根本讨不到好处。 李华殊拧紧蛾眉,不服输的继续调整战略,再次试图破阵,连吃三次败仗都没让她丧失斗志,反而越战越勇,手底下的兵力都耗尽了还在往前冲。 赢嫽看她这横冲直撞鱼死网破的架势,赶忙劝阻:“喂喂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人都打光了,你成了光杆司令后面还怎么打,破阵不能靠蛮力,要智取。” “如何智取?你快说,快说啊。”李华殊催促。 也不怪李华殊闷头直冲,找不到窍门确实很难破解八卦阵,除非有大杀器,比如足以形成方阵的投石器或者火炮,直接轰向阵眼破坏掉阵型,再从生门(八卦阵的东门)撕出一道口子,扰乱两翼,最后围剿歼灭。 赢嫽指着八卦阵的阵门告诉她破阵的口诀,“生门入,休门转,开门出,懂?” 李华殊双眼一亮,忍不住击掌道:“妙!实在是妙!” 赢嫽擦一把脑门上的虚汗,她也只知道八卦阵是以‘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为核心,口诀也是从视频评论区看来的,她这才是真的纸上谈兵。 要说实战经验还得看人家李华殊,拿到口诀就开始演练,没见过火炮也不要紧,抓在手里就知道怎么用,这可能就是天才和她这个普通人的区别吧。 夜都已经深了,李华殊还在研究八卦阵。 赢嫽透过窗子隐约看到外面又开始飘飞的鹅毛大雪,哈欠连连,困到眼泪直往下流。 “八卦阵又不会跑,咱明天再看成不?我真的快困死了。” 李华殊聚精会神,一点都感觉不到累,“要睡你睡,我还要再推演几遍。” “不行,”赢嫽将火柴人全收起来,“夜深了,你必须要休息了。” 李华殊不是很乐意,奈何拗不过赢嫽,直接被抱到床上,外衣一脱就将她塞进被窝,暖脚的汤婆子再往里一放,就是有再多的不愿此刻也发不出声,只好把脸转到里侧假装生闷气。 赢嫽坐在床边给她捏脚,见她不高兴了就哄道:“今夜你乖乖睡觉,明日我再画了新的兵阵给你,让你玩个够好不好?” 她这副哄稚童的语气让李华殊双耳发烫,自三岁以后便不曾有人如这般哄过自己。 “你还有别的阵法?也如这八卦阵厉害?” 她以往看过的兵阵都不如八卦阵,却已经惹得天下人相争。 她被暴君圈禁在国君府之后,李氏几代人收藏的兵书阵法也都被暴君派人搜走,如今也不知道是落到了哪个士族手中。 只要想起此事她就恨不得将暴君大卸八块,可如今面对同一张脸,她又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赢嫽斟酌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相对公平的说法:“各有千秋吧。” 李华殊一听就来劲了,“那你快给我说说怎么个各有千秋法。” “我的姑奶奶啊,咱先睡觉成不?”赢嫽半哄半威胁,“你要是乖乖睡觉,明天我就再画两个兵阵给你,要是不乖,那就一个都没有,包括这个八卦阵我都要收回。” “那不行,你说了是专门给我的。”李华殊急了。 八卦阵她倒是记下来了,可赢嫽说的八卦生两仪、两仪生四象的演变她还未曾参透。 “不收回也成,现在闭上眼睛睡觉。”赢嫽板起脸。 李华殊不是个肯受人胁迫的人,但为了兵阵图,她可以忍,便乖乖闭上眼。 赢嫽给她按了一会,等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就停了手,将床帐放下来,轻手轻脚回到软榻上再将烛火吹灭。 光线骤然昏暗的床帐内,李华殊的眼睫轻轻颤抖,在脑海里反复推演八卦阵。 . 过了几日,卢儿去匠人坊取回已经做好的轮椅,还带回一个消息让赢嫽意想不到的消息。 “商坊开了家专门卖豆腐的铺子?” “是,小人亲眼所见,还靠近打听了一番,是城中岳阳氏的买卖,几日前岳阳氏的家仆便在城中以麦换豆,将城民手中的大豆全换了过来,当时就有人笑话岳阳氏,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今日豆腐铺开张,因从未见过此物,要价不低,城民是不敢买的,倒是不少士族的奴仆在争抢。” “岳阳氏?”那不就是李华殊的外公家么。 士族之间有着微妙的平衡,某样东西一旦被打上某个士族的标签,其他人再想要抢就难了,除非将对方灭族,否则人家以全族之力抗衡,另一方也讨不到大便宜。 再说了,吃穿住行是民之根本,岳阳氏拿麦跟城民换大豆,小半袋麦能换两袋甚至更多的大豆,城民有了金贵的麦就能去商坊换布匹、皮毛和肉。 售卖这些物品的商铺也是各大士族的产业,之前城民没钱,也没有可换之物,现在能换了,经济就能带动起来形成闭环,谁都没吃亏。 赢嫽都要忍不住鼓掌了,岳阳氏还真是个人才啊,惠利了百姓,又用高价豆腐敲诈了士族一笔,还让人挑不出错来。 高手,真是高手。 只是豆腐的制作工序简单,岳阳氏又这么大张旗鼓的收大豆,很快就会有人联想到二者的关系,她不能让岳阳氏吃亏,立马就写下豆干、腐竹、豆皮等做法,派卢儿送到李氏府邸。 带着打造好的轮椅回破山居,李华殊还在套阁的榻上摆弄新得的兵阵。 为了将这些小玩意儿弄齐全,赢嫽也是下了苦功夫,手指头都扎了好几道口子。 古代十大杀阵她都画出来了,本来还想将兵书也写下来的,可看李华殊现在废寝忘食推演兵阵的样,兵书的事她决定过段时间再说,不然李华殊更要不吃不喝不睡一心扑在这些上头了,好不容易才把身体养好些,可经不起这样熬的。 “先别看那些了,轮椅做好了,我抱你上去试试。” 过来之前她在书房试过了,这个时代的匠人还真是厉害,也没见过东西,光凭羊皮上的图就能做出来,分毫不差,打磨的十分齐整,还弄了个可以刹住轮子的小机关。 李华殊意犹未尽的放下小木棍扎成的火炮,轮椅的诱惑力显然没有兵阵大,尤其是赢嫽弄出来的这些火炮和弓弩,若是真能造出来用在战场上,打败楚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赢嫽在轮椅上垫了块黑熊皮,才弯腰将李华殊抱上去,双腿放下来踩着脚踏,人在后面轻轻一推就能转动,轮椅带着人往前走。 “扶手下面有个小手柄,看见没?那个是用来刹停的。” 李华殊低头摸索,果真摸到一个顶部圆滑的手柄,她按照赢嫽的说法往前一推,轮椅立刻就停了,往后拔就能让轮椅继续前行。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第6章 今日雪停,也不刮北风,赢嫽问她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李华殊的孕肚已经显怀了,只是冬日衣裳穿的多才看不出来,因着这个孩子,再加上她原先又病又伤的,卧床养了好几日,也就这两日赢嫽才敢让她到屋子外面看看,偏她对兵阵图上了瘾,整日在套阁的榻上摆弄火柴人,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心里念着还没推演完的十面埋伏阵,李华殊自是不乐意往外去。 “有何好散的,天又冷,我受不住冻,就不去了。” 话都没说完眼珠子就往桌上的兵阵图瞄,已经是望眼欲穿了,此时外面就算是下金子也勾不起她兴趣。 “今天外面不刮风,我给你穿暖和些就不怕冻着了。” 为了淡一淡她对兵阵图的瘾,赢嫽也只能出此下策。 她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才相中前两日新作的那件兔毛披风,白色掺灰的,皮毛软和紧密,配李华殊身上的银雪色鹅绒夹袄正合适。 用披风将李华殊从头到脚裹严实,又塞了暖手炉,确保万无一失了才出门。 李华殊捂着暖手炉坐在轮椅上,由赢嫽从后推着来到回廊。 轮椅的木轮压过石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材料有限,能用木头出来了一模一样的已经很厉害了,赢嫽也不求能像现代轮椅那样转动起来没有声。 “颠簸吗?”她担心李华殊会坐的不舒服。 这些天李华殊总是被她关心在意着,但凡有一丁点不舒服这人就如临大敌,一脸紧张。 垫着熊皮,回廊的地面又平整,李华殊并未感受到任何颠簸,便摇了摇头。 外面银装素裹,空气冷冽,从口鼻呼出去的气化为白雾消散,竟比往年冬季还要冷。 “也不知道边境的情况如何。”看着回廊下的积雪,李华殊难免忧心。 晋国北面与赵国接壤,东临楚国,与最北边的燕国并列为四大诸侯国。 早在多年前周王朝就已经无法再号令这些强大的诸侯,近几年情况变得更为糟糕,诸侯国之间纷争不断,封地领土已经扩大数倍,小诸侯国被吞并,周王朝被压制的只能龟缩起来,是半个字的意见都不敢有。 楚国和赵国一直是晋国的强敌,尤其是楚国,仗着机关术撑腰便屡次进犯晋国边境,李华殊的兵权未被原主收回时还能有抗衡之力,如今晋国军力空虚,楚军却是日益勇猛,长此以往,晋国才安稳下来的边境怕是要再起战事了。 这些事赢嫽也能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点,这个时代太乱了,原主又不做人,她就算想改变也是有心无力,自己一个现代人掺和不了古代的事,能弄些吃的喝的给百姓改善下生活已经是尽力了,让她打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等过段时间李华殊答应接了这个烂摊子,她就要去苍神山找能回现代的办法。 可眼下看着李华殊越来越大的孕肚,她又于心不忍。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要是有手机就好了,一个电话就能搞定,现在就只能靠双腿了。 “你……”李华殊欲言又止。 她眨巴双眼,一脸的无辜,看她干嘛,都说了她不是暴君,对这些不懂的啊。 看她是真不知道,李华殊反倒松了口气,道:“若有情况,边境守军会派人往雍阳城送急报,眼下无急报传回,想来边境还安稳。” “那就好那就好……”赢嫽拍拍胸脯,她就怕打起来。 李华殊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眼见着又起风,赢嫽没敢让李华殊在外面待太久,转一圈试了试轮椅好不好用就回去了。 进屋脱去外面的披风,李华殊就又抱着兵阵图不撒手。 看的赢嫽直摇头,直言这妮子没救了。 她便也命人去书房取来笔墨和纸,兵书内容多,要写完不知道要用多少羊皮卷和竹简,索性换成这个时代十分珍贵的纸张。 原主好歹是大诸侯,书房里还是又不少存货的,现在全让她拿来用,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李华殊靠在南窗下推演兵阵,赢嫽就在斜对面的小桌上闷头默写兵书。 她最先写的就是孙子兵法,这是最出名的兵书了,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它,当然了,她也不会厚脸皮说这是自己写的,只是学以致用将古人的智慧挪到这个时空来而已。 兵书内容多,她又用不惯毛笔,所以写的特别慢。 才写了三张纸手腕就累了,她直起腰边扭动手腕边查看有无错别字。 她有个习惯,看文字类的东西回下意识跟着读出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 还没读完下一句就被李华殊打断,“你说什么?” “啊?”她一脸懵逼看过去。 李华殊很急切,“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又等不及她念,直接伸手,“快拿过来我瞧。” “我还没写完。”她是想写完了装订成册再送给李华殊的。 李华殊瞪圆一双眸子,凶巴巴道:“少废话,快拿来。” 赢嫽无法,只好将写出来的这点拿给她看。 一拿到手,李华殊就像得了宝贝似的迫不及待看起来,先是一目十行略过,再逐字逐句慢下来细细研读揣摩,到最后竟是将赢嫽撇在一边,在桌上用火柴人将兵阵和兵法配合着用,很快就融会贯通。 赢嫽这个对军事完全外行的都看的津津有味。 推演结束,李华殊捏着纸怎么都不肯松手,这样精妙的兵法对晋国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有了这些,再加上兵阵图,晋国的军队必将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绝对能将楚军踩在脚底下,其他诸侯国更不会是晋国的对手。 “这个能不能卖于我?”她咬唇看着赢嫽,语*气难得带上了些许恳求。 赢嫽展示出来的东西,不管是兵阵图还是兵书,对晋国来说都至关重要,关乎着晋国未来的生死存亡,若赢嫽能将兵书写完,她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她现如今已是残破之身,无法再领军上阵,但雍阳城中愿意舍身捍卫国土的将领多得是,这些兵阵和兵书亦可传给他们,只要是为了晋国,能使国祚永存、百姓安居乐业,她可以不在乎自己手中是否有兵权,哪怕即刻就死了也值得。 “说什么傻话呢,”赢嫽对她实在是心疼,“这本来就是写出来送给你的,说什么卖不卖,这些东西你喜欢就成,回头我再多写点。” 李华殊神色复杂,“你当真……” “嗯?” 李华殊深吸一口气,捏纸张的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在颤抖,“你当真愿意送我?不图回报?你可知纸上所写的东西价值连城,若你愿意出价,多得是人将城池拱手相让也想与你交换。” “我知道啊,”赢嫽无所谓的一摊手,“然后呢?我就要拿去换啊。这些东西对我没用,呃,我是说对我没用,你明白我意思吧?这本来也不是我的,我将这些写下来给你,说不定以后能帮上你大忙,我也早就跟你说过,我要回去的,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哪天我要是真走了,留你一个人在这我还真不怎么放心。”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对李华殊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觉得这姑娘可怜,被收了兵权又被废了武功,家族也没落了,不能再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雍阳城中的士族对她虎视眈眈,她想要掌权实在太难,自己能做的就是多给她积攒一些资本,将来也好保命。 也不知她哪句话说的不对,触动到了李华殊的神经,让李华殊当即红了眼,将纸张甩回来给她。 她手忙脚乱将掉到地上的纸捡起来,摸不着头脑道:“怎么了这是?” 李华殊转过身去,紧紧咬住下唇,“用不着你关心我。” 她将纸放回到桌上,“说兵书的事呢,怎么还惹你伤心了,怎么还不让我关心了啊。” 对赢嫽来说这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谁伤心了。”李华殊嘴硬,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她刚才说要回去之类的话难过。 她越这样,赢嫽就越担心,坐过来好脾气哄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好,惹着你了?你跟我说说,我以后改,再不说就是了,犯不上因为一句话就伤心,你身体本来就没有完全养好,哪里经得住再伤心,别憋了气在心里,对身体更不好。” 李华殊不吃她这套,说出来的全是违心话,“不是要将兵书送给我?那还不快去写,写完好走人。” “哦,是因为这个啊,那我快点写就是了。”赢嫽脑子不转弯,真以为是因为这个。 她跑回那边去,拿起笔就开始奋笔疾书,死手快点写! 李华殊又气又急,鼻子一酸,隐忍的泪就很没出息的往下掉。 她背过去不让赢嫽发现,又用衣袖将眼泪狼狈的擦去。 赢嫽正写的认真,也没发现,等再写完两张纸抬头,李华殊已经恢复如常。 第8章 送李氏府邸送东西的卢儿回来了,到破山居复命,还带回一封给李华殊的家书。 卢儿只是嘴笨些,并非脑子不灵光,眼瞧着这些日君上对李将军的态度不同以往,竟是将李将军放在心尖上宠,事事让着顺着,两人又同榻而眠,李将军的所有事还都不假他人之手,皆是君上亲为,所以这封家书卢儿便也双手奉到李华殊跟前。 赢嫽没觉得这有何不对,甚至在李华殊不接那封信还向她投来不解的目光时解释:“我今日让卢儿去你家中送东西,商坊开了一家豆腐铺子,是你母亲娘家的产业,想来也是你母亲的手笔,我想着做豆腐也不是什么难事,用不了几日就会被人猜出来,所以写了几个一样是用大豆做的吃食,连同方子让卢儿给你母亲送去,这封应是你母亲叫卢儿带回来给你的信,你进府后就没回过家,你母亲肯定记挂了。” 她还要再骂原主不做人,不仅没让李华殊回家,还不让见家人,连信都不能传,李华殊的母亲几次来国君府提出要见女儿,原主都不让见,有两次还让侍卫直接将李华殊的母亲从门前轰走拖到街上去。 跟上次卢儿带回的竹简不同,这封家书是用纸张所写。 有了她这番解释,李华殊才接过那封厚厚的家书。 赢嫽说完就继续默写兵书,对信中的内容并不感兴趣,更没想偷看,人家母女俩有体己话要说,她一个外人瞎看的话也太不尊重李华殊的隐私了。 李华殊没着急看,而是对卢儿说:“先下去吧。” 卢儿很识趣的退到外面,这几趟差事办好,自己也能得到许多赏赐。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信上多为关切之语,问询李华殊在国君府中是否一切安好。 五页纸,李华殊看了一遍又一遍,抚过上面熟悉的笔迹,她忍不住滚下热泪。 她的事满城皆知,暴君就没想过留她留颜面,母亲又怎会不知。 见她哭了,赢嫽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过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华殊看到她顶着这张脸关心自己,满腔的恨意都没处发泄,索性丢下信赌气蒙住头。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即使心里清楚眼前之人已非暴君,可看到这张脸还是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屈辱,自己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全拜暴君所赐,又岂能不恨。 “啊?”赢嫽懵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哪做的不够好?让你心里不痛快了?” 不然好端端的李华殊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 李华殊堵着一腔恨意无处发泄,烦闷得紧,直接赶人,“让你出去就出去。” “好好好……”赢嫽不敢惹她动气,“我出去就是了。” 她走到套阁的门口,回头看了还将自己蒙在被窝里的李华殊,有心想说别这样蒙着,一会该喘不上气缺氧了,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回去,她怕自己再啰嗦一句,李华殊会直接蹦起来杀人,所以才一脸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将自己‘挪’出去。 听到她远去的脚步声,躲在被子里的李华殊眨了两下眼睛,从内心深处发酵上来的酸楚催着她隐忍在眼眶内的泪水往下掉,她只是一时口快赶人走,不曾想是真走了,那今夜是不是也不回来了?想到这,她心里就更难受。 从破山居出来的赢嫽本想去书房接着写兵书,路上碰见去而复返的卢儿。 “君上,血狼卫抓住了妍娘身边的侍女,从侍女身上搜出一封非常可疑的信,侍女狡辩说是家书,妍娘又拦着不让血狼卫将侍女带走,说是有人在故意栽赃,事情已经闹开了,妍娘和侍女被押在前庭等候君上审问。” 赢嫽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妍娘是谁,那是原主的烂桃花之一,还是赵国送来的舞姬,身段柔美,容貌倾城,床上伺候人的功夫也很精湛绝伦,所以很得原主欢心。 脑海里闪过原主和这个绝美舞姬在床上颠鸾倒凤的画面,当了三十几年直女的赢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心里还在琢磨今天李华殊为什么会那么大情绪,实在没心情去处理这些烂桃花,可想起来先前李华殊提过原主这些姬妾很可能都是别国派来的奸细,她就立马警惕了,快步来到前庭。 血狼卫负责守护国君府,相当于是原主的私人军团。 赢嫽赶到那的时候就看到十来个身穿青铜甲手握青铜剑的卫士围住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容貌艳丽,身段轻盈,这么冷的天还穿纱衣,脑后乌发垂至地面,狐狸眼魅惑众生,胜雪的肌肤泛开诱人的红晕。 “君上~~~” 见到赶来的赢嫽,妍娘便扭着自己的水蛇腰扑过来,声音婉转动听,真的能酥掉人的骨头,又难怪原主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赢嫽是直女,比电线杆都直那种,而且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的矫揉造作嗲里嗲气,再碰上这样的女人往自己怀里扑,她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想给对方一拳了。 她嫌弃的撇开女人,冷着脸皱眉问:“搜出来的信件在何处?” 血狼卫的卫首叫公磐,是雍阳城公氏的人,公氏也是支持原主的士族之一。 李华殊的翎羽军被原主分成三军后,原主还不放心,认为他们还忠于李华殊,便将有品级的军官或杀或调,再将自己的人并入血狼卫,这个叫公磐的就是这样当了卫首。 公磐立刻将信件承上,“回禀君上,此信便是在侍女身上搜出来的。” 信是写在一小块羊皮上的,大致意思就是‘她’已经多日不来找妍娘,反倒突然偏宠起不解风情的李华殊,行径十分可疑。 看完后赢嫽脸都黑了,还说她行径十分可疑,依她看传信这人才可疑。 “解释吧。”她将羊皮掷到妍娘那张美艳的脸上。 妍娘掩面哭泣,“君上,妾……妾是冤枉的啊,此事真的与妾无关。” 那个侍女早已瘫软在地上起不来,神情呆滞,料定自己必死无疑。 赢嫽拧紧了眉毛,她不想惩处任何人,更不想沾上人命,但妍娘或者这个侍女要真的是赵国安/插/在原主身边的奸细,那肯定已经发现她不对劲了。 消息要是传回赵国,会有什么后果她也不知道,但肯定没好事,她现在要是心软,害死的不仅仅是自己,还会连累李华殊和晋国的百姓。 她将手握成拳,指甲扎进掌心传来刺痛。 “你若肯老实交代,我可以饶你一命。” 妍娘大惊失色,跪下求道:“君上,妾真的冤枉啊,君上……” “拖下去审问,天黑前我要知道结果。” 赢嫽都震惊于自己的果断,她以为自己会下不去手,会担心自己冤枉了妍娘,可命令说出口的那刻这些想法她都没有,脑海里闪过的都是以前古装权谋剧上演的尔虞我诈以及她突然来到这个世界的迷茫和恐惧,求生欲让她无暇顾及那么多。 耳边全是妍娘凄厉的哭声,赢嫽不为所动,让血狼卫接着去妍娘的院子搜,将所有侍女奴仆都抓起来审问,再将其他姬妾带过去全程目睹,心里有鬼的迟早都会露出马脚,她也好趁此机会清一清国君府的奸细和内鬼。 她忙着这些事,心情自然也受了影响,兵书都没写,直到掌灯时分还在书房等审问结果。 . 天渐渐黑了,李华殊看了几次门外,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她低头摆弄火柴人,心不在焉的险些将火柴人的胳膊给卸下来。 今日是她耍了性子,迁怒了赢嫽,可那也不能怪她,谁让赢嫽顶着暴君的脸,每每看到她心里都不舒服。 也在尽力说服自己赢嫽是赢嫽,暴君是暴君,就算是一张脸那也是两个不同的人,更不能相比较,在她看来暴君是连赢嫽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的。 以往这个时辰赢嫽都会回来陪她用晚饭,今日怕是被自己气到了,心里委屈有气,便不肯来了,她又拉不下脸叫人去问,显得自己离不开了似的,这样黏黏糊糊舍不得,好像动了心一样,这种事她又怎肯承认。 侍女进来添灯油,眼瞅着李华殊闷坐着不说话,也不叫人传晚饭。 方才底下人也进来问过,这位主子也只说再等等,等的是谁就算不说众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这些日君上对这位着实体贴,再冷的心也都该捂热了。 “奴婢叫人传饭进来吧?您也该用饭了。”侍女小心翼翼道。 君上吩咐过李将军的饭食和汤药都要按时吃,眼下都已经过了用晚饭的时辰,要是让君上知道了定会责备她们服侍的不周到。 赢嫽没回来,李华殊一点胃口都没有,摆摆手让侍女出去。 侍女刚出去就看到为君上办事的卢儿往这边来。 卢儿将赢嫽的话带到—— “君上说不能过来陪李将军用晚饭了,请将军先吃,不必等她。” 第9章 李华殊的心已经是沉到谷底了,还强撑着心里的难受问道:“那她今夜宿在哪一处?” “这……”卢儿不知如何回答,君上也没交代这一项。 李华殊仿佛看透了那般,“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暗笑自己把这些日的朝夕相伴当成了独属,却忘了国君府中美妾娇娘何其多,她们都能有手段俘获暴君的欢心,又怎么不绞尽脑汁的讨好赢嫽。 先前是没机会,如今赢嫽被她赶了出去,那些莺莺燕燕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抬手抚过桌上的兵阵图和未曾写完的兵书,李华殊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以后赢嫽是否也会为了讨别人欢心再画写这些。 越想越难受,她将桌上的东西一件件收进盒子,滑落的泪滴在衣裙上晕开一团团的水渍。 从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也怎么都压不住,终于冲破桎梏往上顶。 她抚桌干呕。 外间的侍女听闻动静连忙进来,都吓得变了脸色。 领头那个立刻上前搀扶,一面打发人去请医一面命人去告知君上。 . 落在血狼卫的手上,再硬的嘴都能被敲开,侍女的口供在天黑前呈到了赢嫽的案前。 妍娘没交代,但公磐带人在她的箱笼中搜出不少可疑之物,其中还有从南藩传进中原的秘药。 此药名叫美人花,熬煮出来的汁水喝了之后可使人上瘾,长此以往便戒不掉,需长期服用,最后五脏六腑虚弱而亡。 赢嫽将干枯的美人花挑到灯下细看,这不就是她那个时代的罂/粟么,敢情这里也有啊。 这下也不用管妍娘是不是奸细了,比起奸细,她弄的这玩意儿更可怕,用现代的话说她这是在贩毒!超过五十克就得拉出去毙了。 赢嫽将美人花丢回盒子中,脸色发沉。 “搜!将国君府上下都搜一遍!胆敢此藏此物者,抓!公磐,你立即带人寻来石垩,将此物用水浸湿与石垩置于陶瓮中销毁,再传令下去,雍阳城中凡有此物的,主动上交者既往不咎,违令私藏者,重罚!” 妍娘能搞到手,那就证明有人在出售,罂粟这种害人的东西绝不能流入民间。 “是!”公磐领命而去。 书房里,赢嫽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卢儿站在门外大气不敢出。 破山居传话的奴仆快步向这边来,卢儿犹豫了下也没敢拦,开门领对方进去。 “回禀君上,李将军突然呕吐不止……” “什么?!”赢嫽立刻从椅子站起来,着急忙慌往外走,“叫人去请大夫没有?好端端的怎么就呕吐不止了,她可曾吃了什么?” “已经派人去请医,也不曾吃什么,就是……就是李将军今日心情都不佳,一个人在屋里也不说话,也不让人在近前伺候,晚饭也未曾用,许是……许是月份大了的缘故,前些日李将军也呕吐过一阵,这几日好了,谁想今日又吐。” 赢嫽哪里还有心情听,脚底生风往破山居赶。 进门就看到李华殊伏在榻前,病骨支离,疲惫憔悴,孕肚还压在下面,侍女想要搀扶都被一把拂开。 赢嫽再顾不上别的,三步并两步跑过去将人抱住,“怎么突然吐这么厉害,可有好些?大夫一会就来。” 发现是她,李华殊想要推人的手停在半空,又无力垂下,整个人软倒进她怀里,任由她抱着嘘寒问暖,柔声安慰。 作者有话说: ---------------------- 昨天我跟大黄联手都抓不住那只大田鼠,之前带回来养的小橘猫也没有抓老鼠的本领,这种事还得靠狸花,这个家没有狸花真的要散…… 第8章 没多久大夫也来了,给李华殊诊过脉,又开了药方。 等侍女将汤药煎好,赢嫽便坐在床边亲自喂李华殊喝药,汤药又苦又酸,光是闻这股味儿赢嫽都直皱眉头。 前些天李华殊都是将药当成汤喝的,好容易将身体养好了些,今日又这般折腾,明日还不知道会怎样。 只要想到她还要遭罪,赢嫽就难受,心也疼到不行。 见她对自己这般上心,李华殊郁结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微微扬起嘴角轻言道:“大夫都说了不碍事,就是怀胎之后正常的反应,也值得你这样皱眉忧思。” “孕吐这种事可大可小,严重的时候光喝水都能吐。”赢嫽可宽不了心。 她虽然没怀过孩子,但也知道孕期反应有多要命,以前她有个同事就是孕吐特别厉害,整个孕期都吃不下东西,是靠在医院输营养液熬过去的,人爆瘦,等孩子生完也养不回来,胃口差得很,月子也没坐好,后来身体就一直不好,总是生病。 她不想李华殊再受这种罪,便说:“明日我让人多请几个大夫来,商量出好药方,定要保你后面几个月平平安安。” 李华殊心里受用,嘴上却说:“哪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 “你的身子最要紧,只要是对你有好处的,就是再兴师动众我也愿意。” 说话间,一碗汤药也已见底,她将空碗递给侍女,又拿帕子给李华殊轻拭嘴角。 这些事她都做的极自然,像是做惯了的,就是当着侍女们的面也不曾收着半分,也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又什么不对,旁人如何议论她就更不在意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李华殊,是将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在意程度恐怕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李华殊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欢喜的同时又免不了惆怅,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自己还能占有多久呢,赢嫽说过很多次要回去,往后怕是不能再相见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轻叹一声。 赢嫽就问:“叹什么气?可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好像也是从那封家书开始李华殊的情绪才不对劲的,她当时也没问上面写了什么。 李华殊忍下满腹的心酸,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母亲在信上说好些日子没见,我……” 暴君将她囚禁在国君府也一年有余,她也十分想念母亲。 侍女捧了饭菜进来,只是李华殊刚喝了碗,满口的酸苦,现在也没有胃口。 赢嫽替她掖了掖被角,“想家了吧?这有什么难,等你身子再好些就回家看看去,要不我明日就让人去你家中接你母亲过来。” 李华殊自然欣喜,“果真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我是国君,我想怎样就怎样,谁还能说个不字啊。” 赢嫽总算觉得原主这个名头有点用了。 对啊,晋国都是她的,她的话就相当于圣旨。 闻言,李华殊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也不说话。 她愣了一下,低头看埋首在自己胸前的人儿,也只能看到乌黑的后脑勺,密而黑亮的长发垂散在床榻上。 药香混着发香窜入她的鼻子,让她有点晕乎乎的,有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不真实。 经过这些天的不懈努力,李华殊就算不像刚开始那样排斥她了,也不会这样亲昵,除了让她抱上轮椅,其他肢体接触是有都不能有的,稍微碰过界都要被瞪眼。 说实话她都挺怕李华殊瞪人的眼神,冷冰冰的很有威慑力,不愧是上战场立过大功的女将军。 “怎、怎么了?”她说话都结巴,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要是按照她在现代的年龄算,她是比李华殊大好几岁的,所以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把李华殊当成妹妹看待,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她很铁直的啊,但她现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明明是大冬天却热出了一身汗,紧张到脑子发蒙,已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性取向了。 李华殊还是不说话,赢嫽却感觉自己胸前传来一阵湿漉漉的热意。 她立刻将李华殊的脑袋瓜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李华殊不想让她看见,就一直躲。 她急了,道:“躲什么,让我看看,怎么就哭了啊,谁欺负你了?还是谁给你委屈受了?是不是又有哪个不长眼的趁我不在就找事。” 也不怪赢嫽会这样想,实在是之前原主不做人,纵容那些恶仆虐待李华殊,连口热饭都不给吃,真的很过分。 要不是她跟原主掉了包,李华殊还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本来就是个可怜人了,还要受这些下人的气。 今日在屋里伺候的侍女全跪下,她们何敢给这位气受。 李华殊也不想她冤枉人,背过身去擦掉眼泪,低声说:“与她们无关。” “我料她们也不敢,”赢嫽凶起来也不好惹,她先这些侍女出去,然后再细问李华殊,“那你怎么哭?吓我一跳,还以为怎么了。” 李华殊觉得难为情,也不肯跟她说原因,甚至都不好意思转过来面对她。 赢嫽是个急性子,这会就抓耳挠腮的瞎猜,“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药太苦了?” 她立刻就要喊人去找点甜的东西来。 第10章 这个时代没有糖,唯一甜嘴的东西就是蜜。 李华殊忙转过身,眼尾还挂着泪珠,“我没有不舒服,你别着急了。” “那……” 李华殊抿着唇不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柔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赢嫽被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啊?” 李华殊摇头,说了句:“没有,只是觉得你对我真好。” 赢嫽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傻瓜,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嘛,你就为这个哭啊。” 李华殊此刻复杂的心情无人能懂,她也不能跟赢嫽表明,只得沉默,算默认了这个说法。 “好了好了,刚喝了药,别招那些不好的情绪再上来。”赢嫽安慰她。 “嗯……”李华殊靠回床头,任由赢嫽给自己盖被子,又伸手进里面按腿,“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这边了。” 赢嫽低头认真给她做按摩,“不回我睡哪啊。” 李华殊捧着暖手炉看了她一会,那两瓣可怜的粉唇被她咬了又松,松了又咬,上面都留下深深的咬痕了,要是再用力点估计都会咬出血。 赢嫽若是这个时候抬头看见,小心脏肯定会疼的受不了。 大概是做完了心理斗争,李华殊才犹豫着开口,“今夜你可否与我同床?” “咳咳……”赢嫽差点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啊……啊?!为、为什么?” 她一紧张说话就结巴。 李华殊撇开脸,藏起脸颊泛起的红晕,“夜里总觉得冷,睡不踏实……” 这也不算撒谎,她这双残腿到了夜里就总觉得冷,怎么都不暖和,就算是放了汤婆子也管不了太久,到了后半夜仍旧会冷。 她好强,也不可在半夜喊人,冷着就冷着了,现在却要拿这个当借口将赢嫽拐上/床,这要是放在半月前,她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说这种话。 赢嫽暗自唾弃自己想歪,人家李华殊都没有那个意思,单纯就是自己睡觉被窝不暖和,才想邀请她一块睡。 大冬天的两个人挤一个被窝是暖和,以前她在学校和同学也这样,南方的冬天太冷,学校宿舍条件太差,为了暖和基本都是两个人挤着睡。 她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爽快答应,“好啊,只要你不介意就行。” 李华殊也松了一口气,又故意遮掩道:“我介意什么,你又不是……”想起来侍女还在外间,有些话不宜说,便住了口,“以前我领兵在外,急行军时也是风餐露宿跟将士们一起以地为席以天为被,也没觉得怎么样,你又不是黑熊大虫,我还能怕你吃了我不成。” 她对赢嫽心生好感并非全因对方的体贴细致,更多还是赢嫽和她在一些事情的看法是一致的,赢嫽送她兵阵图时就说过想要快速平定乱局就是要用兵,还说过真理只在弓弩的射程范围内,当然,赢嫽后面还解释了这句话的原话并非如此,不过意思差不多。 晋国一开始也是以武治国,后来因被其他诸侯国嘲笑武夫当朝,便从上一任国君开始重视文臣,上任国君是明君,能很好平衡文武,可到了暴君继位就开始压制武将,推崇以礼治国,想以此获得天下文人的认可。 原主这种想法赢嫽自然也知道,说实话她觉得挺可笑的,乱世之下,肯定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什么文啊礼的那都是局势稳定之后才有功夫去想的事去发展的事,这可能也是李华殊不排斥她的原因之一吧,因为李华殊也是这样想。 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间,李华殊已经将被窝让出来一个空位。 赢嫽简单洗漱之后就爬了上去,但躺下之后她浑身僵硬,耳边李华殊的呼吸声特别清晰。 作者有话说: ---------------------- 今天更新晚了,明天一定准时! 小声哔哔:其实是觉得自己写的文都一样的无比烂,实在不想写了…… 第9章 担心自己翻身会吵到或者压到李华殊,这一晚赢嫽都是直挺挺躺着睡的,早起肩颈那一块又酸又胀。 她穿着夹层鹅毛的小袄在回廊上练了半个时辰的太极拳才得以缓解,收招转身拿帕子擦汗时才发现李华殊坐着轮椅在门口。 她起床时李华殊还未醒,她边擦汗边走过去问:“几时醒的?”又摸了摸李华殊身上的衣服,也是鹅绒夹层的,外头还罩了件狐毛褂子,“怎么就穿这么点?今日冷得很,又是清晨,仔细冻着你。” 外头没下雪,也没有风,李华殊不觉得冷,“有好一会了,侍女说你在外面练武,我便想出来看看。瞧你刚才打的招式倒是稀奇,柔中带刚,我从未见过,你可否与我说说。” 赢嫽将她推回屋内,“这个叫太极拳,刚柔并济,以柔克刚就是它的精髓。” 李华殊反复咀嚼这八个字,自己又琢磨了半天,再回想她方才的动作,真是恨不能现在就和她过两招。 自己从小走的就是刚强武道,看是否如她所说这个太极拳就是专门以柔克刚来克制她的强招,只可惜自己现在是个双腿残废的废人,是注定不能如这个愿了。 她低头缓缓揉了两下膝盖,脸上难掩失落。 赢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也很难受,便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 有她帮自己按摩这些日,李华殊感觉好多了,能不能再站起来也要看天意。 赢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才不信什么贼老天,事在人为,她就不信治不好李华殊的腿。 昨晚说要多找几个大夫来给李华殊诊治,赢嫽就是要说到做到,在破山居用过早饭便命人去城中寻大夫,别管是谁,只要是有名望的都寻来,再另外派人到李华殊家中将她母亲岳阳氏请到国君府让她们母女二人团聚。 吩咐完这两件事赢嫽才去书房。 血狼卫已连夜在城中搜寻美人花,不搜不知道,一搜下一跳,雍阳城中竟然有如此之多的人在服用美人花。 有些黑心的食肆老板还将美人花偷偷加在肉汤里卖给食客,食客上了瘾便会天天来这里吃饭,生意当然就火爆了。 看到血狼卫搜集上来的东西,赢嫽脸色发沉,“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公磐知道瞒不过去,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还有一种用美人花熬制出来的花膏,城中有不少士族子弟都在吸食,花膏价同黄金,去年楚国有两支商队来过雍阳城,此花膏也是那时出现在城中。” 他将从妓坊搜到的花膏呈到赢嫽眼前,只有拇指大的铜盒,里面的膏体已经被挖去大半,还有浅浅一层在盒底,乌黑发亮还有股陈尿的刺激性气味,并不好闻,但吸食过花膏的人说此膏点燃后会散发奇特的异香,让人如坐云端,飘飘欲仙,是世间难得的神丹妙药。 赢嫽冷笑,狗屁的神丹妙药,这他么的就是初版鸦/片! 她扫过竹简上的名单,厉声道:“全都给我抓起来!” 公磐心头巨震,名单上也有公氏的子弟,这要是都抓了他没法向家族交代。 他的犹豫被赢嫽看在眼里,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缓问:“怎么?” “君上,吸食花膏的都是士族子弟,这……” 公磐仗着自己出身公氏,又是原主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血狼卫中呼风唤雨惯了就有些飘飘然,并不愿意去执行赢嫽的命令,他认为士族子弟吸食花膏不算大事,花膏价贵,能吸食得起的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若是这样将人抓起来,君上也难向士族交代。 他说这话也是在提醒国君,莫要为了区区一个花膏就得罪士族。 可公磐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原主了,涉及到罂/粟和鸦/片,禁毒意识刻在dna里的赢嫽又岂会把几个士族子弟放在眼里,今天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都没用,名单上这些人必须抓。 她屈指轻轻划过竹简上的字,说:“你若为难,这件事我就交给曲元办。” 曲元是公磐的下属,能力却抵得上十个公磐,却因为是翎羽军的旧部才没有得到原主的重用,公磐也一直压制着对方不让抢自己的风头。 最先发现侍女传递情报的就是这个曲元,功劳却都被公磐一人独占了。 赢嫽是不想管原主这个烂摊子,却不代表她没眼睛看没耳朵听,公磐私底下的小动作她一清二楚。 公磐震惊抬头,君上这是不满意他,要抬举曲元了? 赢嫽也不等他想明白,眼神一换,在旁伺候的卢儿就识*趣的去叫曲元进来接令。 公磐这才急了,立刻表示:“君上,我……” 这时曲元已经进来了,是一个高壮的汉子,穿着几十斤重的铜甲走路,甲片稀里哗啦响。 赢嫽不理公磐,反将竹简掷过去给曲元,后者眼神一闪,抬手就抓住。 “你速去将名单上的人抓回。” “是!”曲元连问都不问,领命就去抓人了。 第11章 赢嫽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想着回头问一下李华殊的意见,看要不要将血狼卫卫首一职给曲元。 公磐是原主提拔上来的,又是士族出身,为人也不怎么样,有事也是偏帮士族,她可不能留这样的人在身边,更不能将国君府的防卫交给到这种人手里。 被晾在一边的公磐脸色微变,恶狠狠瞪了眼从旁过去的曲元。 “你也下去吧。”赢嫽不耐烦挥手,将公磐想要解释的话全堵了回去。 公磐不甘心也没办法,只得先退出去,过后再想办法讨回国君欢心。 . 午后,车驾停在国君府外。 奴仆放下脚凳,侍女掀开车帘后便从马车下来一位衣着华服的美妇。 早候在门口的卢儿立刻上前为其引路,“夫人请随奴来。” 美妇颔首,提裙迈步上台阶,抬头看了眼高门上的匾额,怒意从眼底闪过。 来的这位美妇不是旁人,正是李华殊的母亲,出身雍阳城岳阳氏的岳阳芈。 夫君去逝后,李府就是她掌家,她为李家生了三子一女,只可惜三个儿子相继战死,只剩下李华殊这么一个女儿,却被暴君圈禁起来折辱。 作为一个母亲,她又如何不恨。 前些日国君府的人送来女儿的手书,她原是不信的,可女儿随身戴的玉佩也在其中,手书上也确实是女儿的笔迹,就由不得她不信了。 几经思量,又请来族人相商,才决定和她的娘家岳阳氏联手占下‘玉糕’的生意。 手书上说的豆腐一名被她否了,玉糕是后起的名,洁白如玉,叫玉糕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抬高数倍价格卖给那些对新鲜事物趋之若鹜的士族,李氏和岳阳氏都赚的盆满钵满。 还以为要先去见那暴君,却不想直接就来到女儿的住处。 见到双腿已站不起来的女儿,芈夫人顿时滚下热泪,“小姐儿……” 李华殊也没想到今日就能见到母亲,激动之余也感伤不已,扑进母亲怀里久久不能言语。 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小名就叫小姐儿,从前父亲母亲还有兄长都是这般叫她。 “让母亲好好瞧瞧,怎么就瘦成这样了。”芈夫人摸着她身上,更是止不住的哭。 母女俩好不容易见面,李华殊不想母亲为自己伤心,少不得要强撑着宽慰,“慢慢养也能养回来,母亲不必为我担忧,我现在一切都好,倒是母亲,白发比以往多了好些。” 母女俩坐在套阁的小榻上说话,李华殊抬手抚过母亲鬓边的白发,也红了眼圈。 父亲病逝,自己又成了这般,家中全靠母亲一人支撑,有多艰难也可想而知。 芈夫人强笑遮掩道:“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能不长白头发。” 看到女儿微微隆起的小腹,芈夫人更是心痛难当。 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又如何不知女儿的特殊之处,如今怀了那暴君的子嗣,往后的日子还不知会怎样。 想到此处,芈夫人突然沉下脸,“那暴君是断不肯从宗室过继子嗣的,自己又无一儿半女,少不得对你肚子里这个上心,哼,暴君自作孽,将来若是让有李氏血脉的孩子继了位,她还不得气的从棺材里蹦出来。” 话音刚落,李华殊就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母亲……” 这话要是让赢嫽听到了脸色不知道多精彩,只要想想那个画面她都要笑个不停。 芈夫人摸向女儿的额头,怪道:“你这孩子怕不是被折磨傻了。” “母亲,女儿没傻,”李华殊握住自己母亲的手,“女儿现在真的很好,她……君上也改过了,对我很体贴,做豆腐的法子就是君上琢磨出来的。” 兵阵图和兵书事关重大,她没选择跟母亲说,赢嫽的身份目前也不能让母亲知道。 芈夫人半信半疑,“果真?” 暴君确实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昨夜还突然让血狼卫全城搜查美人花,又抓了那么些人。 等李华殊信誓旦旦点了头,芈夫人才跟她提起昨夜到今日发生在城中的事。 “被抓走的那些人大多数是士族子弟,血狼卫说是奉命抓人。” 李华殊还真不知道,她说今早赢嫽怎么早早就去了书房,原来是因为这些事。 作者有话说: ---------------------- 信心满满又回来了[墨镜] 第10章 听着里头传出的说话声,赢嫽站在门外都没敢进去。 原主造下的孽现在却让她来还,她都能想象得到李华殊的母亲有多恨原主,试想要是她的女儿被一个人渣折磨,她绝对会让对方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好像也不是非要见李华殊的母亲不可,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赢嫽就打算当缩头乌龟,偏偏这个时候伺候李华殊的侍女从里头出来,见她站在门口都吓了一跳,慌忙行礼。 她拦都拦不住,里面的人已经知道她在外面了,她也只能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进去。 她今日外面穿的是黑色交领袍服,里头是大红彩羽的锦缎罗裙,腰上的丝带缀了珍珠和宝石,袖口和领口都有云纹,发髻高盘,佩戴玉簪金饰。 原主那张原被酒色折腾的颓脸已是焕然一新,肌肤赛雪,唇红齿白,人看上去都比之前精神,这才有个君王的样子。 赢嫽是国君,屋里的人都应该向她行礼,可芈夫人非但没起身行礼,还冷哼一声,眼神跟锥子似的直往赢嫽身上扎,恨不能当场就给她扎出好几个血洞。 原主的记忆里有关于芈夫人的画面,这位出身岳阳氏的高门贵女当初算是下嫁到李家的。 李氏虽然也是士族,但论门第还是岳阳氏更尊贵些,这也是原主明明很想一举将李氏全族铲除,却忌惮着岳阳氏的原因。 当初芈夫人来国君府要求见女儿,原主也只敢命人将她轰走而已,闹的最严重那次是芈夫人差点被拖到街上示众。 当时岳阳氏家主得了消息就火速赶到国君府,将原主骂了一通,原主也没敢怎么样,只能背地里扎岳阳氏家主的小人。 如果李华殊的父亲没有病逝,还有兵权在手,原主绝对不敢这么对待李华殊。 原主和其他士族联手分化李氏一族,削弱李氏的势力,不就是想让李华殊失去靠山,任原主捏在手里揉搓。 赢嫽又不是原主,而且她对这个时代动不动就要行礼的规矩也极为不适应,在外人面前是没办法,她要是不受着别人就觉得她有毛病。 现在这屋里都是自己人,芈夫人又是长辈,让长辈先跟她这个小辈,她以后就算回了现代社会都怕折寿。 为了缓解尴尬,她主动往李华殊身边凑,“今日觉得好些了?还想吐吗?” 这个时代的农业种植实在是太差劲,又碰上冬季,食材少得可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就是想弄些可口的饭菜给李华殊也不容易。 连续吃了好几日的豆腐豆芽,她都吃够了,李华殊怀孕后口味本来就叼,这两日胃口也差,再呕吐都只能吐酸水了。 当着母亲的面,李华殊有些难为情,“好多了,也没吐。” 赢嫽这才放心,又冲对面的美妇尴尬的点点头,心想这也算是打过招呼了吧? 芈夫人并没有因为她态度的好转就给好脸色,自己能文能武的女儿如今成了双腿不能走路的残疾,又岂是一句已改过自新能弥补的。 谁知道这暴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不定是逢场作戏故意迷惑人也未可知。 让赢嫽替暴君受这些委屈,李华殊也十分过意不去,又不好此时为赢嫽说话,母亲心疼她受的罪,若她反过去怪母亲没给赢嫽好脸色,会让母亲寒心。 赢嫽明白她眼神的含义,回给她一个放心的浅笑,表示自己能理解,不会计较这些的。 两人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没逃得过芈夫人的眼睛,她心里是说不上的奇怪,感觉眼前这个暴君十分陌生,跟变了个人似的。 干坐着不说话也只会更怪异,赢嫽便主动开口问起豆腐铺的生意。 她这两天也让人留意了的,每天都有很多人堵在铺门口等着买豆腐,新出的豆干豆皮更受欢迎。 尤其是香辣卤豆干,卖的最好,这是她后来才让人送过去的方子,辣椒从国君府的库房拿过去的,冬季天寒,香辣的卤豆干就格外受欢迎。 说起这些,芈夫人的心情就更复杂了,她没想到不值钱的大豆竟然弄这么多花样。 而且豆腐做起来也极为简单,关键只在卤水,没有卤水,豆浆就凝固不成豆腐,这也是为什么有人想抢豆腐铺的生意,却只能做出来豆浆,最后灰溜溜放弃。 “豆腐铺光这两日就赚了百金。”芈夫人说了个数。 这个时代并没有统一的货币,各国之间流通的也多为珠和金,或者以物换物,就好比之前岳阳氏用麦跟城民换大豆一样。 不过各国通商还是以珠和金为主,百金的数额在这个时代也是非常可观的一笔财富,就算士族不缺钱,也会震惊豆腐居然这么能赚钱。 第12章 这还是一间铺子,要是再多开几间,再让商队带去别国贩卖,日进斗金都不在话下。 连李华殊都惊讶,“能赚这么多?” 芈夫人点头,说道:“你外祖父已与我商量过,往后豆腐铺的利润岳阳氏要三成,余下七成给李氏,自你父亲病逝后,族人的日子也越发艰难,这七成利润对族人很重要,我没法推拒。” 她没说赢嫽的过错,更没提赢嫽在这件事上的功劳。 赢嫽尴尬的摸了摸鼻头,责任不在自己,可谁让她顶了原主的身份,也只能认下了。 李华殊会向原主妥协也是想保全族人。 这样一想她又忍不住心疼,同时在心里大骂原主不做人,什么玩意儿,狗东西,屁本事没有,就会窝里横,有能耐横扫千军统一天下去啊,在家里欺负人算什么本事,欺负的还是为国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大将军,简直太不是东西了,畜牲都不如。 李华殊也忧心族人,方才已经问过母亲家里的情况,都不太好,暴君打压的太厉害,族中有血性不愿低头的兄弟姐妹都被暴君派人抓起来毒打,有些伤的特别重,往后怕是只能在床榻上靠汤药续命了。 “母亲,此事你做主即可。” 当日她也不该就那样将兵权交出去,以为妥协了就能保全家族,终究是她天真,低估了暴君想要毁灭李氏一族的决心。 “往后能做的又不只有豆腐生意,还有别的,大豆不仅可以做豆腐,也能榨豆油。”赢嫽又提了个点子。 不确定这个时代的大豆出油率高不高,但有总比没有强,百姓缺油水,又吃不起肉,能有点豆油炒炒菜也不错。 她能力有限,只能尽力想点靠谱的东西出来为百姓改善生活,希望这个时代的百姓能过的好一点,将来能有一位英明的领导人,带领他们奔小康。 “豆油?”芈夫人听都没听过。 李华殊也是一脸的好奇,亮起的眸子满是期待,似是在催促她快点说。 赢嫽也不卖关子,但说是说不清的,她拿来纸笔在上面写出榨豆油的详细步骤以及会用到的工具。 她绘图水平还是不怎样,但能将细节都画出来,工匠一眼就懂,只要把榨油的工具造出来,往后就能持续不断的榨豆油。 等春暖花开后她也会让人多找找多问问,看能不能多弄些农作物的种子,允许老百姓开荒搞种植,能吃的菜多了,豆油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再把猪啊鸡的养起来,百姓的日子也就没那么苦了,民以食为天,老百姓能吃饱肚子了国家才能发展起来,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定律。 赢嫽边想边画,完全忘了自己要找办法回现代社会的事,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尽自己所能让这个时代的百姓过上好生活。 图纸初成,芈夫人就生出快点将图纸抢过来的念头,在她看来纸上画的就是机关,而会机关术的能人巧匠早就被楚国笼络走了,雍阳城内也只是有些会做木工活的普通工匠而已。 赢嫽没注意芈夫人炙热的目光,画完后她将墨迹吹干,然后才将图纸给李华殊。 李华殊是聪明人,转而又将图纸给了自己的母亲。 芈夫人二话不说就收了,暴君有这个心,她为何不收,到了她手的东西就别再想要回去。 赢嫽嘴角抽抽。 罢了,本来图纸就是要给的,不过是借了李华殊的手,她怕自己直接给的话会被对方丢到地上踩几脚。 . 良医不容易找,上午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会诊的事今日怕是来不及了。 知道她在寻好医想为女儿调养身体,芈夫人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眼看着天色渐暗,芈夫人不便在国君府久留,先提出离开。 赢嫽见李华殊面露不舍,想她们母女二人许久未见肯定还有很多体己话要说,便开口留人用晚饭,要按她的意思在国君府住几天再回去也没什么。 “这不合规矩。”芈夫人对赢嫽也肯有两分好脸色了。 赢嫽还挺高兴这美妇人终于不再对自己横挑毛病竖挑刺了,“规矩是人定的,没什么合不合的,您留下陪陪她也好。” 李华殊当然希望母亲能留下陪自己再说说话,可礼就是礼,外面又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国君府,她母亲确实不便多留。 赢嫽叹气,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 作者有话说: ---------------------- 狸花终于鬼混回来了,谁懂干完活回家就看到家门口摆了好几只死老鼠的那种激动的心情,狸花啊,抓老鼠还得靠你啊,大黄指望不上,没收大黄明天的肉骨头! 第11章 车驾缓缓离开国君府,轮子压过路面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掀起车帘一角,芈夫人从帘缝看见骑马迎面疾来的血狼卫,为首的却不是曾为暴君爪牙的公磐,而是一个面容刚毅的年轻人,用绳索捆着十几个士族子弟,身上的锦缎华服沾满泥浆和积雪,发冠松散,脸上还有被殴打留下的淤痕。 血狼卫与车架擦肩而过,马上的曲元扫了眼车上的族徽,即使认出这是李氏的车驾,他也没有多做停留,反而加快速度带人返回国君府。 血狼卫在城中抓捕吸食花膏的士族子弟掀起了轩然大波,先氏、韩氏、赵氏、公氏、陈氏这几位家主更是联袂来见赢嫽。 被抓的士族子弟中最多的就是这几大家族的,先氏、赵氏和魏氏又是六卿之三,六卿把持晋国军政,话语权极大,连原主都要避其锋芒,公氏和陈氏同样不容小觑。 赢嫽就敢同时挑战这五个大家族,李华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六卿来了三卿,李华殊也为她头疼,“此事怕不能善了,你可想好应对之策?” 人都来了也有半盏茶功夫,赢嫽还在破山居翻阅竹简,一点都没有着急要去见的意思。 反而问起李华殊,“曲元这个人你认得不?” “曲元?血狼卫副卫?” 血狼卫有三个副卫,曲元是最不受暴君待见的一个,都是曾经翎羽军的旧部,李华殊又怎么不认得,曲元还曾是翎羽军疾风营的飞毛腿,跑的最快,行军时他负责军情传送。 “看样子你对此人很了解,那就好办了,我想提拔他为血狼卫卫首,你觉得呢?” “你要提拔曲元?”李华殊惊讶,“那公磐呢?他出身公氏,又是你……又是暴君亲赐的卫首之职,你现在要将他撸去,还命血狼卫抓了公氏的其他人,公弼还不把你撕了。” 公弼就是公氏现任家主,公磐是他的侄儿。 赢嫽坐起来屈指刮一下她的下巴,嬉笑道:“怕什么,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听李华殊这两日的口风已然是信了她不是原主,她是为这个高兴的。 她也仔细考虑过了,决定等李华殊生完孩子她再走,到时候她应该也能把原主留下的烂摊子稍微收拾的好点儿再交给李华殊,这样李华殊就不用那么费神。 唉,没办法了,谁让她打心眼里疼李华殊,担心自己走后她会再被人合伙欺负。 本来她还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整治内部这些势力,妍娘的事正好给她递了刀子。 李华殊摇摇头,觉得她太乐观了。 “士族看似拥护国君,实则只要国君胆敢动士族的利益,他们必定联合对付你,国中军政都掌握在士族手中,商农也多为士族奴役,你一人之力如何能与他们抗衡,到时他们慢慢将你架空,将你困死在国君府内,再另立新君。” “这么狠啊?”赢嫽语气轻快,也没把这个当回事,不过她已经打算去见来的那几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能因为他们势力大我就怕了,要是怕了他们,我这个国君不当也罢,让给他们当,你看他们敢不敢坐这个位子,要是不敢就乖乖给我一边呆着去,谁妨碍我清理内部毒瘤我就让血狼卫杀谁,我是暴君嘛,残暴没人性。” 在这种事上暴君的名头最好用,不都说她喜怒无常么,风平浪静了半个多月她就怒给那些人看看。 眼见劝不动,李华殊很为她着急,忧心道:“此事应当从长计议,你别乱来,我不是吓唬你,你是真的会因此送命的。” 赢嫽高兴,“你在担心我啊?” 李华殊不肯承认,蛾眉一皱,板起脸嘴硬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连累我。” 赢嫽直摇头,嘴硬的女人呐,昨晚都主动邀请自己上/床同睡了,又说了好些话,现在又翻脸不认。 “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她还是喂了李华殊一颗定心丸。 李华殊一点都不信,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着。 “我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要是太晚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走之前她还不忘叮嘱。 担心的话堵在咽喉说不出口,李华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了门,浅色的唇都被咬的泛了红,权衡了良久才写下两封信让人即刻送出去。 第13章 . 原主和公卿、士大夫议事的地方叫前庭,与寝居的区域有一定距离,类似于古装剧里的xx宫或者xx殿,是专供皇帝和大臣上朝讨论国家大事的场所。 赢嫽也是第一次来,之前她都是在书房交代人去办事,现在书房有很多她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儿,不便让外人看见,索性就让公弼等人在前庭等着,反正这里也是说正经事的地方。 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国君的身影,公弼就有些坐不住,抬眼看了对面的先月。 现任的先氏家主是一位容貌清丽的妇人,年岁和芈夫人相仿,却已经是六卿之一,而且是上三卿之一。 自先祖之后先氏便再没出过上卿,家族地位远不如先祖在时,直到先月继任家主,又因辅佐上任国君有功才让先氏重整辉煌,与狐氏、栾氏并列上三卿。 赵氏和魏氏原来也是上三卿,如今被挤出来了。 而公弼只是上大夫,莫说上三卿,就是想跻身次卿都很难,他的几个儿子也不堪大用,唯有侄儿公磐被国君看中,提拔为血狼卫卫首。 翎羽军分化为三军之后,卫首就相当于是一军主将,拱卫的还是国君府和雍阳城,是名副其实的肥缺,对公氏将来能否更上一层楼有极大的助力。 公弼是为了公磐之事而来,至于被血狼卫抓走的那几个公氏子弟,他反倒不忧心,血狼卫只是抓人又不是杀人,顶多关一两日就放出来。 其他人肯定也不是为了这事才来求见国君。 前些日有传言说李华殊获宠,国君还派人去了李氏府邸,今日又将芈夫人接来国君府,日落前才离开,如此异常,先月等人不得不借着今日之事前来打探口风。 若李华殊真得了宠,凭她的本事未必不能再掌兵权,到时要清算旧账,位列六卿的几个家族一个都跑不了,先氏更是会被第一个找上门。 五人分列而坐,先月之下是赵氏家主赵谨和魏氏家主魏兰,陈氏家主陈炀则与公弼同列。 上首的宽椅铺着去年冬猎猛虎营供上的黑熊皮,两列鹤形铜灯呈扇形排在双侧,鹤嘴镶嵌的不是放灯油的圆碟,而是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光明璀璨,恍如白昼。 先月盯着其中一颗夜明珠凝思,她知天理擅问卦,前几日掷出的卦象却怪得让她不安。 大凶和大吉并存,连掷三次都一样,她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卦象。 门外响起一阵佩环碰撞的脆响,五人立刻站起来,紧接着赢嫽就迈步而入。 彩羽罗裙铺过商队从西边异域带回来的地毯,黑云一般的衣袖扫过宽椅的扶手,赢嫽没模仿原主那副邪魅一笑歪着半边身体的坐相,而是端端正正稳坐国君之位,吊梢的狐狸眼冷漠又不是威严的扫过去,君王的压迫感如同泰山压顶压在五人头上。 先月心头剧震,方才她在赢嫽身上看到了天下共主的气象。 赢嫽虽是国君,但先前并无共主之象,反而隐隐显出短命的衰气。 身为国君却不利国运,这也太不吉利了,先月也不敢将自己算到的卦象告之旁人,怕给先氏一族带来灾祸。 事实也证明赢嫽并非明君,她暴虐无道,根本就没想过晋国的以后,这样的君主不配先氏辅佐。 天都黑了,赢嫽也没废话,直截了当的说:“你们来的正好,孤正好有事要通知你们。” 国君都自称孤,赢嫽平时不习惯这样自称,现在要见原主的这些臣子了,装模作样她也得学学,说起来都特别奇怪,但她忍住了。 通知?不是相商? 先月有种不好的预感,“君上所说的是?” 赢嫽知道她,在原主的记忆里先月加上那个狐氏家主,这两人的城府最深,不可轻视。 “孤今日命血狼卫抓了十几个吸食花膏的人,此物只要碰过一次就会上瘾,再难戒掉,用不了多少时日吸食之人就会被掏空身体,最后变成仅剩一层皮的干尸。” 这个时代的人没有经历过鸦/片战争,不知道这东西的危害,只知道追求吸食过程的飘飘欲/仙,尤其是那些士族子弟,更是将花膏奉为身份的象征,被抓时还死不悔改。 若任由花膏流入民间,只会将晋国祸害成人间地狱。 闻言,先月不语,赵谨和魏兰皱眉,公弼则和陈炀对视,公氏一族最多人吸食花膏,且花膏会出现在雍阳城也是公氏向赵国来的商队花高价买下,赢嫽如今这么大张旗鼓的查花膏,若是查到公氏头上…… 公弼一凛。 接着就听赢嫽又说:“花膏的危害远超你们想象,即日起,禁止在晋国境内买卖美人花和花膏,违反者不论出身高低一律严刑处置,赠送也同罪。至于今日血狼卫抓的人,孤会命人将他们单独关押,直到他们戒掉花膏的瘾为止,到时也会让你们进去探视,看看他们是如何毒瘾发作,发癫发狂的!” 她狠狠拍椅,视线逐一扫过五人,不怒而威,“你们身为公卿大夫,明知此物有害却不加以制止,反而纵容族人聚众吸食,孤还未追究你们失察之责,你们倒有脸来求情!” 作者有话说: ---------------------- 又来晚了,唔好意思[合十] 第12章 她这招先发制人连先月都无法反驳,更不好再旁敲侧击问李华殊得宠一事。 唯有公弼的脸色有些不好。 预估到花膏的暴利,公氏已经向赵国的商队进了一批新花膏,还未来得及在雍阳城市卖。 这道禁令颁布下去,花膏就成了禁品。 公弼有心反对,可看其他人都不出声,他自己又不敢冒这个头。 先月原就对吸食花膏的族人很不喜,这次来也不是为了求情,她清楚这道禁令必定会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用不着她先跳出来反对。 “君上,事关重大,还是明日先召集公卿商议过后再做定夺为好。”魏兰提出反对意见。 他并非不赞同禁令,而是不满赢嫽没有问过六卿意见就定下此事。 当日赢嫽为了收回李华殊的兵权,选择联合先氏、魏氏和赵氏压制李氏一族,计划成功后赢嫽便对三族极为信任,更是不顾狐氏反对,任先月为中军将统管雍阳军。 魏兰和赵谨都觉得这也是魏氏和赵氏能否重回上三卿的机会,所以也极力推举先月,就形成了先氏、魏氏、赵氏与狐氏、智氏、范氏分庭抗礼的局面。 李氏没落后,赢嫽有任何事都会找先氏、魏氏和赵氏商量定夺,如今却都没有知会就强势通知,还命血狼卫抓了人,魏兰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国君莫要过河拆桥。 狐氏曾经可是很反对国君对李氏出手的,若是跟先氏、魏氏、赵氏也分崩,她这个国君迟早会被狐氏架空。 面对魏兰的软威胁,赢嫽也冷脸提醒:“孤说了,这是通知,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 魏兰脸色微变。 先月更是攥进了袖袋中的龟甲,就在刚刚,她感知到赢嫽身上的共主之气比先前更盛。 五人中陈炀显得更像个背景板,但他现在想为家族谋更多利益,便率先出言道:“君上,臣亦觉得此令甚好,美人花本就是从南藩秘传进的中原,饮之使人上瘾,花膏乃其精华,更是不可容世,否则后患无穷。臣也曾多次劝诫族人莫要沾染,可族中小辈实在草包,听不进人言,常与那些浪荡子胡混才误入歧途,臣管教族人无方,实在愧对君上,现甘愿为君上驱使,以表臣心。” 赢嫽差点笑场,没想到原主记忆中一直是背景板的陈炀居然是个很会察言观色拍马屁的逗乐角色。 先不管陈炀这番话有多少真,最起码表态了,那她肯定也不会让这个老头子白白得罪人,好处肯定是要给的,而且是现场给。 “好!”她大声赞扬了陈炀的忠心,“此事便交由陈氏主理,血狼卫协助。” 富贵险中求,功绩也一样,陈氏从未出过‘卿’,陈炀熬到花甲之年也只到上大夫,若能抓住这次机会让国君另眼相待,他未必不能博到一个‘卿’。 正卿之位他不敢想,亚卿总能争一争,只要家族能荣耀百世,得罪几个人又何妨。 魏兰咬牙暗瞪了陈炀一眼,这个老狐狸!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今日倒机灵了。 连先月都重新审视起陈炀,她和其他三人各怀心思,只有这个老匹夫想着抢功劳。 她不担心陈炀会借机对先氏下手,他不敢的,上三卿的实力只会让陈炀忌惮,他想要更进一步多半会拿魏氏和赵氏开刀,说不定公氏也会成为他的垫脚石。 紧接着赢嫽又宣布一件事,提拔血狼卫副卫曲元为卫首,就更加验证了先月的猜想。 刚才的禁令只是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的涟漪最终都会归位平静,但换卫首这件事却如同巨石直接砸入,溅起的水花将几人都浇透了。 尤其是公弼,他还想为公磐说好话,助其重得赢嫽信任,突然被告知卫首换人,他险些当场吐血。 第14章 “君上!”公弼失态惊声。 赢嫽随手将一卷竹简丢到他脚边,冷声道:“自己看,你们公氏干的好事。” 曲元不愧是李华殊的旧部,能力超强,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花膏是如何在士族子弟间传开给查了个明明白白。 公弼还以为自己族人干的事没人知道,其实早被曲元摸清楚了,人证物证都有,供词就是这卷竹简。 公弼颤抖着手展开竹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气火攻心,真的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扑跪在地上喊冤:“君上,此事臣不知啊!” 先月几人对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知道竹简上写了什么才会让公弼如此惊慌。 赢嫽便让就近的陈炀将竹简从公弼手中取来供其他人阅看。 陈炀也偷瞄了两眼,还未知晓全貌,单是看到‘公氏与赵商往来甚密,疑通敌’就已渗出一层冷汗。 公氏通敌?! 先月一目十行,眼神也变得凌厉,“君上,此事定要详查!” “自然是要查的,”赢嫽的视线再次扫过众人,最后点出全然在状况外的陈炀,“此事由美人花引起,便一并交由陈氏主理,务必查清,不得错漏。” 陈炀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叠手行礼,高声道:“臣定不负君上重托!” 这是陈氏的机遇!幸好他刚才先迈出了一步。 魏兰和赵谨暗悔自己错失良机,白白让陈炀这个老匹夫将功劳抢走。 而先月则是望向坐上的君主,她看到赢嫽身上隐隐有浓黑的暴虐之气,这是大凶之兆,可黑气之下又有金光的祥瑞,让她看不透,决定回去之后再掷一卦。 公弼匍伏在地,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渗出,苍老的脸惨白如纸。 “夺去公弼上大夫的爵位,严查公氏一族。” 话音刚落,浑身瘫软的公弼就被冲进来的血狼卫脱去发冠和锦袍,架起双臂往外拖。 到门口了公弼才惊醒,大喊:“君上!君上!请君上放过臣的族人,他们无辜啊!君上!” 赢嫽面色未改,公氏无辜?公弼和公磐这*对叔侄纵容族人强占百姓田地、奸污良家女,公氏一族已经与恶霸无异,今日若是不严查,又怎么对得起那些被害死的无辜人。 她收回视线,“孤也乏了,今日便到这吧,明日孤会召公卿大夫入府再商公氏之罪。” 余下的四人纷纷叠手行礼,不敢有半点轻视之态,恭送这位突然爆发的国君离开外庭。 之后四人也匆匆返回家中,命奴仆速去请族中长辈前来商量对策。 陈炀是高兴的,一夜不曾眠。 . 赢嫽回到破山居,发现李华殊还未睡,正在灯下摆弄那些火柴人。 “夜深了光线暗,看书对眼睛不好,你小心得近视眼啊。” 进了屋她就脱去那件碍事的宽袖交领长袍随手挂到架子上,将双手放到炭炉上烤暖了才去握李华殊的手。 果然是冰凉的,手炉都被丢到一边去了,真是不听话。 李华殊将自己的手缩回来,“何为近视眼?” 她总是能从赢嫽嘴里听到许多新鲜词,都是自己从前未听过的。 “呃……就是眼疾,”赢嫽想了个她能懂的解释,“看什么都模糊不清,要戴眼镜才行。” 李华殊恍然大悟,想起家中也有过双眼看不清的人,问了许多良医都治不好。 “眼镜又为何物?” 赢嫽干脆拿笔在纸上画出来,“其实这个做起来也不难,回头我让人找找看能不能弄到绿宝石,要是弄到了我就做副眼镜给你玩,再做个放大镜和望远镜。” 虽然很多穿越文都在写主角烧制水泥和玻璃什么的,但古代最早的眼镜镜片并非全部用玻璃制作,用天然晶石,尤其是绿宝石比较常见。 玻璃材质的普及其实是在文艺复兴之后才开始的,而且烧制玻璃的难度很大,她并不打算一上来就挑战高难度。 李华殊对她说的这些东西非常好奇又很期待,露出了小姑娘般的雀跃,将她画的图纸仔细叠起来收好,小盒子里都已经塞满了。 她很宝贝这些,都不许人乱碰。 赢嫽命人打来热水。 这两日她看李华殊的双脚都有些浮肿了,她知道怀孕中后期有些人的脚会浮肿,以前她同事也这样,肿到连鞋子都穿不进去。 她就忧心李华殊,双腿本来就落下残疾了,再肿起来还了得,所以格外注意,每天晚上都会给李华殊泡脚,再按摩脚心和小腿。 孕期很多事都要注意,这个时代的人又没有科学养胎的意识,她实在不放心,每次都是自己来。 她也不觉得自己辛苦,反而是心疼李华殊身体不好还揣着个孕肚,现在才五个多月,往后月份再大些了更不好受。 侍女将热水送进来,她弯腰试了下水温,觉得合适了再给李华殊脱掉袜子,将那双白嫩圆润的玉足小心移进铜盆,她蹲下/身轻轻揉捏微微浮肿的脚踝。 即使不是第一次被她这么伺候,李华殊也还是有些不自在,脚丫子在热水里无措的乱动。 不知是羞的还是被热水蒸的,面颊渐渐晕开一层薄薄的红云,身上也开始发热。 赢嫽攥住她乱动的脚丫子,“是不是觉得痒?没事,习惯就好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李华殊问起今夜在外庭的事,“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她也忧心了一晚上。 “没有啊,倒是我找了点公氏的罪证,将公弼头上的爵位给撸了,那老头子现在已经在大狱蹲着了,曲元也带血狼卫包围了公氏府邸,先困一夜,到了明天胆小的自然都会招供,我等着看就行,哎,要不明天你也过去瞧瞧?” 赢嫽说完就眼巴巴看着她。 李华殊双眸微微睁大,“你直接夺了公弼上大夫的爵位?” “嗯呐~” 当初原主联合士族围剿李氏一族,逼迫李华殊交出兵权,先月等人虽是主谋,但公弼更是首当其冲,她今天也算是为李华殊出了口恶气。 作者有话说: ---------------------- 我说今天下午怎么没有狗子看家,原来都跟着大黄到山脚下的水沟玩水了,大黄这个逆子,就因为昨天没给它肉骨头,今天叛逆了。 第13章 今晚轮到李华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赢嫽睡眠浅,旁边的人一翻身她就醒了,迷迷糊糊摸上李华殊的孕肚,“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压着了?还是腿疼?” 说着就要起来,但其实她自己已经困的眼睛都不睁开了,还摸索着要下去点铜灯。 李华殊赶忙拦住说道:“没有不舒服,你别忙了,回来躺下。” “噢……”赢嫽放下心,重新躺回被窝,又顺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帮李华殊盖好,打着哈欠说道,“大半夜不睡觉翻来覆去的想什么呢,白天你也没有歇息,不累?时候也不早了,赶紧睡,不许胡思乱想了。” 有个人在边上了被窝就暖烘烘的,李华殊的眉眼舒展开,嘴角在昏暗中向上翘了翘。 “嗯……” “闭上眼睛,乖乖睡觉。”她轻拍两下李华殊隆起的圆肚皮。 她体温高,简直是个大暖炉,身子骨大不如前的李华殊就下意识往她这边靠,又怕被她看出端倪,整个人都绷紧了。 其实她看得出来李华殊有些想与她亲近,又拉不下脸,这人脸皮薄,当然也可能是她顶着原主的皮让李华殊有心理抵触,这种时候她就要装作不知道然后再主动点,不然按李华殊这个嘴硬的程度,肯定还要继续别别扭扭下去。 她伸手将李华殊搂过来,调整了个不会压到孕肚又很舒服的姿势,手轻轻拍着李华殊的后背,再摸摸李华殊的后脑勺,像哄孩子似的哄人睡觉。 突然被抱到怀里,李华殊挣扎了几下才安静。 方才她脑海里全是自己被暴君虐打羞辱的画面,可因为赢嫽轻拍她后背的动作,她的恨意和恐惧才慢慢消退。 但还是拧紧蛾眉,嘴唇也抿成一条线,好半天才放松下来,又忍不住暗笑自己昨日都对赢嫽投怀送抱了,又主动提出同床而眠,怎么今夜反倒紧张了。 她在赢嫽怀里乱想,又忍不住开口道:“我……我睡不着。” 今日发生了好些事,让她半点睡意也无。 怀里抱着个又香又软的清冷英气型美女,让赢嫽这个钢铁直女都有些飘飘然,以前她不理解为什么两个女生也能谈恋爱,有啥可谈的,现在就有点懂了,美人在怀很难不心动啊,更别说这个美人还香香软软的很好抱。 “唔?又乱想了是不是?” 赢嫽的声音带着一丝困倦的低沉,却满含柔意,就像涓涓流水浸入李华殊冰封的心,暖化了那些坚硬的冰墙,让这颗心重新跳动鲜活起来。 “你……”李华殊轻叹,“今日之事你本可以当作不知情不去管的,又何必淌这趟浑水。” 第15章 赢嫽一直将‘我是要回去的’挂在嘴边,也曾说过要放她自由,若她愿意还可取代暴君成为晋国新主,可说的容易,纵使赢嫽离开国君府,晋国的新主也不会是她李华殊能当的。 公卿大夫会在晋国宗室中挑选合适的人继位,辅佐之功、军政大权也会由六卿把持,她若想再入朝封爵,要么提前站队,要么培养新势力与旧势力抗衡。 正因为知道此路艰难,她自己也没有把握,便想着让赢嫽少沾这些事,谁知赢嫽这么有胆,直接略过六卿就将公弼的爵位夺了,用的还是叛国通敌这样大的罪名,她这些日都跟赢嫽在一块,竟不知她是何时掌握的这些罪证的。 赢嫽哈欠连连,眼角都困出泪来了,她拍拍怀里这个喜欢胡思乱想的美人。 “别的事我可以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过去,但花膏这个东西已经触碰到我的底线了,就不能不管,今天就算他们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要管。你不知道,花膏在我那个地方又叫鸦/片,以前就是纯害人的东西,吸食鸦/片会上瘾,人就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跟李华殊讲了鸦/片战争和虎门销烟,又说了现代的禁毒力度。 李华殊听得入了神,好半天才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那些赵国来的商人并非单纯为了获利,而是想让花膏毁了晋国,让晋国沦为地狱,赵国大军便能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雍阳城。” 赢嫽认可她的推断,同时也补充道:“吸食花膏会上瘾,而且很难戒掉,瘾症发作时六亲不认,癫如疯狗,这时只要有人肯给一点花膏便什么都会答应,对花膏上瘾的人早就不是人了,到那时候受害的又何止是晋国。我听陈炀说美人花和花膏都来自南藩,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专弄这些害人的玩意儿,弄这玩意儿的人肯定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是秘传进中原,依我看赵国跟这个南藩的地方必定是狼狈为奸。” 只可惜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关于南藩的,这也很奇怪,怎么其他人都知道美人花来自南藩,就原主的记忆一片空白,好像被人删除了一样。 昏暗中李华殊的长睫轻扑了两下,为赢嫽解了惑:“南藩是西南域外的一个小国,周王鼎盛时期曾随商队入中原朝贺,当时的南藩王带了好些奇花异树奇珍异宝,还有两头房子一样大的长鼻兽,周王很喜欢,从此便许南藩与中原通商。南藩王最擅长巫蛊秘药之术,传闻能长生,周王和诸侯都曾派人去向南藩王要长生药,当时晋国也派了人。” “嗯?” 赢嫽很懵,怎么还扯到长生药上面去了,原主的记忆也没有这段啊,到底是她穿进来出了bug还是原主本来就有bug。 这下好了,瞌睡虫全没了。 “派的是当时的狐氏家主,取没取回长生药就不得而知了,但狐氏一族便是从那时起得国君重用,问鼎六卿之首,从此历代正卿之位都是狐氏一族,狐氏也都尽心辅佐。你……暴君继位后便对狐氏独揽政权非常不满,就开始培养自己的亲信,将先氏、魏氏和赵氏笼络过来制衡狐氏,先月位列上三卿后就成了狐氏最大的威胁,任由暴君强大下去,狐氏一族必定会被压制,以暴君残暴的性格多半会多狐氏清剿,狐氏家主为保狐氏一族不衰,便暗地里命人给暴君下毒……” 话没说完,赢嫽就弹起来,“什……什么?!” 还好她理智尚存,将高声压了回去,也没把怀里的大美人甩出去,还稳稳抱着的,只是她自己起了半边身,胸脯起伏厉害,显然是被这劲爆消息吓的不轻。 忌惮狐氏想要压制其势力这段原主是有记忆的,但下毒什么的完全没印象,全空白,既然原主都不知道就证明事情没有败露,那李华殊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低头看怀里的大美人,忽然想起来这位也不是傻白甜。 床帐内明明很昏暗,李华殊却能精准捕捉到她的目光,两双眼睛在昏暗中对视,她咧嘴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又躺了回去,将李华殊再抱紧点。 李华殊看不到她脸上的反应,但也能猜到,不由得笑起来,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奇怪我为何会知道?你未免也太小瞧人了,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只是现在这副样子,废人一个,只配被圈禁在这个地方,想要见至亲一面都难。” 语气还特别不服,还有些幽怨。 要不是还抱着她,赢嫽真想举起双手喊冤,现在手不得空,但也没妨碍她喊冤。 “天地良心苍天可见,我发誓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鲜衣怒马英姿飒爽的大将军。我只是奇怪为何我对南藩没有一点印象,这不应该啊,而且狐氏下毒,我怎么没死啊。” “不是已经死了吗?”李华殊提醒。 赢嫽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什么,大半夜的你别这么瘆人,我胆小。” 李华殊主动往她怀里蹭了蹭,“狐氏下的毒并不会一次致命,那样太容易让人怀疑了,只会引火烧身。毒是一点点下的,暴君根本没察觉。我会知道也不奇怪,狐氏曾与我结盟,这也是暴君忌惮我的原因之一,你不记得南藩是因为暴君已毒入骨髓,有些事她自己都忘了,不过可能也是狐氏动的手脚,狐氏有南藩带回来的秘药。” “秘药?该不会是?” 赢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生药,可那也不对,要真是长生药,狐氏不可能舍得给暴君吃,世上谁不想长生。 怀里的大美人发出一阵讽笑,当然不是讽她,而是讽当年为追求长生的周王和诸侯,这其中就包括了晋国国君,他最痴迷了,恨不得自己能活几千年,命比王八都长。 “不是长生药,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若真有,服了药的国君也不至于永眠地下了。狐氏拿回来的不过就是南藩王的巫药,古怪的很,暴君性情越来越暴虐跟此药也有关系。” 闻言,赢嫽的心跟着一紧,又很愤怒,“狐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被……”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那些画面在她穿进来的当天晚上就出现在梦里,她以为那是梦,却是李华殊真真实实的经历。 作者有话说: ---------------------- 错别字和bug明天再改,今天周末开车进城陪老婆,着急忙慌的事情可多,差点来不及更新,还好赶上了,小红花没断,狸花保佑[合十] 第14章 后半夜屋外下起了大雪,赢嫽在床帐里都能听到雪花飘落的扑簌声。 这会天刚亮,她捂嘴打了个哈欠,见枕边的李华殊还侧身朝里睡的香甜,她掀被子下床的动作都特别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李华殊。 昨儿熬了大半宿,好容易才睡了,她想让李华殊多睡会,还特意吩咐侍女不用将洗脸水端进套阁,在外间梳洗也一样。 不管睡多晚,第二天她都会在卯正二刻,也就是早晨的六点半起床,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就算换了身体也没有改变,这段时间她也都是这个时辰醒。 碰上雪天就在回廊上打半个时辰的拳,若不下雪便到院子里去。 破山居的院子小,积雪一堆起来更是连下脚的地都没有,她问过李华殊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其实原主那个寝居的院子就很不错,有沐浴的汤池,又有地龙,屋里温暖如春,只不过那是李华殊受羞辱的噩梦之地,搬进去住都觉得膈应。 她寻思着破山居旁边的小梨园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将中间隔着的墙体拆了,合并成一处,等来年春天暖和了再栽种上些花草树木,这样破山居的地方就能大些,李华殊也好出来活动。 现在是没办法,天寒地冻的没法开工,土都冻结实了,两国开战都默契的在冬季休战,百姓更是在家里猫冬,谁还会破土动工。 练完拳,她也热出一头汗,回屋擦了擦。 李华殊刚起,还在床上掩衣裳,黑亮的秀发铺散在身后,又长又顺,像锦缎一样。 她生了一张极好的脸,蛾眉桃眼,鼻梁高挺,薄唇微抿,肤质细腻,如同上好的瓷器,且身量颀长,细腰翘臀,哪怕披个麻袋在身上也是好看的。 赢嫽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样好看又矜贵的大美人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才对。 只要想起原主折磨李华殊的那些画面,她脸色就很难看,更加打定主意不能放过公弼。 这个老匹夫当初蹦跶的最厉害,就是为了让自己的侄子公磐接掌翎羽军的一部分兵力,唯有如此才能让公氏跻身大士族的行列。 李华殊被她看的不自在,双耳都发烫,转过身去将衣领理好,又将长发撩起熟练的挽一个发髻,用玉簪固定住了才松手。 她本就是士族贵女,又入朝封了爵,配玉饰才能彰显身份,可被暴君逼迫入府后,暴君为了羞辱她便不许她挽发髻,仅用布带系发,将她比作勾栏夜坊的舞娘歌姬,是以色侍人的,赢嫽来了之后她才不再系发,晨起时都会将长发完成髻。 第16章 赢嫽这个钢铁直女非但没避嫌,还乐颠颠跑过去一屁股坐下,将自己的大脸凑过去使劲夸:“你这样打扮真是好看,玉饰真的很衬你,回头我去库房再挑些好的给你送来。” 这玉簪也是她从库房拿过来的,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李华殊日常装扮太素净了些,便想着将原主库房里的好东西全给搬来,也算是换种方式补偿李华殊了。 李华殊被她夸的红了脸,自己确实是今日才戴这根玉簪。 还未对镜细看,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确定道:“果真好看么?” 早些年她领兵在外,吃住都同士兵们一起,也顾不上这些小女儿心思,回了家也是能简则简,不像家中的几个堂姊妹喜爱打扮。 母亲还担忧她过于刚强,日后不好寻夫,如今再想,不免要叹造化弄人。 赢嫽狂点头,“当然好看啊,你不好看还有谁能好看。” 她知道以这个时代的审美,李华殊的长相并不算上乘,原主那些姬妾才美的各有千秋,但她就相中李华殊的这种中性清冷的颜值,看上去特别不好惹,实则嘴硬心软,稍微逗一下就脸红害羞了,这样的人才让她有征服欲。 啊呸呸呸!赢嫽暗自打嘴巴子,自己也真是癫了,居然对好姐妹产生了征服欲,难道在这里待久了,她的性取向也被同化了?不能够啊,她笔直,比电线杆都直。 可是…… 她盯着李华殊细白的后脖颈,怎么就有一种很想咬上去的冲动呢,完犊子了,她肯定是穿进来之前abo文看多了,现在看到漂亮的脖子就想咬。 李华殊直觉敏锐,立刻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心里有些得意的同时又不免忐忑,她对赢嫽是存着私心的。 赢嫽能著兵书,又会制兵器,有如此大才,若是能留下当稳这个国君,晋国必定雄霸中原。 可想到赢嫽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她便不由得怅然若失,低头抚自己的脸,似在问赢嫽,又似自言自语。 “国君府的美娇娘多到数不过来,我这张脸哪里入得了眼。” 若眼前人仍旧是那暴君,这样的话纵死她也不会说,她死前也定会拖暴君一起下地狱。 李华殊这两日脸上总有愁容,赢嫽看得出来,开解了好几次这人还是胡思乱想,现在她也不开解了,直接将人从床上公主抱到轮椅上。 “美娇娘我没看见,倒是有个很会拿捏我的大美人,只要这个大美人皱一下眉头,我的小心脏都跟着疼,我一直觉得自己是钢铁直女,现在有点不确定了。” 给李华殊披上狐毛褂子,再亲手帮她梳洗完毕才推着来到外间,侍女已经将早饭摆上来了。 有两碗按照赢嫽说的做法做出来的面疙瘩汤,里头加了嫩豆芽和小块的炸豆腐。 这种在现代北方一些地区很常见的做法,这个时代还没有,面粉一直用来做饼,还是死面饼,蒸出来的口感特别扎实,有些许麦香,但赢嫽并不喜欢吃。 她之前弄了酵菌,这个其实不难,自己也能养,然后每天留一小块老面出来,第二天还能接着发酵。 她用这种方法给李华殊变着花样做面食,包子馒头烙饼锅饼等等,都挺好吃的,美中不足的就是缺菜。 国君府不缺肉,天天不是牛肉就是羊肉,当然宰杀的并非是耕牛,而是商队从塞外贩回来的牛羊,晋国有和塞外的游牧部族通商,用茶叶盐巴换牧民的牛羊。 天天吃,赢嫽现在看到牛羊肉就反胃。 李华殊也吃够了,这两日都偏爱清淡的饭食,胃口也比之前小了很多,没呕吐都算好的了,饭是不怎么吃,只有碰上合胃口的才吃几口。 今早这顿也是赢嫽昨晚吩咐下的,让厨子别弄那些油腻腻的送来,厨子就做了面疙瘩汤,放了些新鲜嫩豆芽。 炸豆腐倒是不腻,外酥里嫩,放在疙瘩汤里别有一番风味,要是能再来点小白菜叶子、番茄和小葱花就完美了。 赢嫽边吃边想。 李华殊还在想她方才说的那番话,什么大美女、直女的,她也听不懂这些词,却知道赢嫽这是在说她。 早饭备的不多,两个人本来也吃不了多少,赢嫽也不喜浪费,这个时代的农业本来就不发达,农作物少的可怜,百姓还食不果腹,自己要是学原主那个尿性,吃一口扔两口,老天肯定降几道雷劈死她。 所以她很快就吃完了,抹嘴道:“今日事多,我怕是不能在这陪你了,你若不想一道过去听听,在屋里看看书玩玩火柴人也行,晚些时候你母亲会来,你们娘俩好说话。” 她已经让卢儿看着时辰去李家接人了。 昨晚上她问李华殊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前庭听听那些公卿大夫会说什么,李华殊以自己已无爵位为由拒绝,腿脚不便,又怀着身孕,更不宜在人前露面。 赢嫽这才知道李华殊怀孕这事,知道的人很少,公卿大夫中也只有先月跟狐氏知道,但先月以为原主是为了羞辱李华殊才找来男子让李华殊怀孕,误会真是闹大了。 李华殊也差不多吃好了,她放下碗筷,提醒赢嫽今日务必小心。 “召集公卿大夫来商议,你且先听听他们怎么说你再吱声,别一味强来,尤其要小心狐氏和先氏,别被这两人套了你的话去。” 她也为赢嫽心焦,若翎羽军还在她手中,今日会发生什么都不用怕,只可惜她如今是废人一个,唯有写信恳求外祖父能放下芥蒂站在赢嫽这边。 还有一封信她是写给狐氏家主的,当初两人结盟,狐氏没能拦住暴君对她下手,到底是狐氏欠她一场,现在也该还了。 见她这样为自己担心,赢嫽特别高兴,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看你紧张的,不过是朝会,有什么可怕的。禁美人花和花膏这事我绝不会让步,谁敢反对,下场就跟公氏一样。狐氏我也不怕,下毒取命这招都用了,我现在反而活生生站在这,狐氏要怕我才对,肯定以为我早知道了,说不定狐氏这段时间都没睡好觉。”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没再耽搁,穿戴好便出了门。 李华殊转着轮椅来到门边,眼看那道玄色的背影没入大雪中。 作者有话说: ---------------------- 大黄真是心机狗,老实巴交只是它欺骗人的伪装,今天我妈不小心踩到它的爪子,它当场嗷嗷叫,瘸腿走路,特别惨,我妈很愧疚,就给它两块肉吃,结果它整个下午都瘸腿,我妈心疼的啊,都要带它看兽医了,以为真踩断了,我打开监控一看,在没人的角落大黄生龙活虎上蹿下跳,没有一点瘸腿的迹象,只要人一来它立马装瘸,靠这手好演技骗到了好几块肉! 第15章 今天最春风得意的就是陈炀了,他站在原来公弼的位置上笑成一朵花。 先月容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昨夜她将自己关在房中连掷三卦,所显卦象都让她十分不安,不管算什么都是大凶伴着大吉,连她为先氏一族未来兴衰所算之卦都是如此,意味着从今日今时起,若先氏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不可扭转。 她侧头看了眼旁边的狐信,后者揣手在裘袄中闭目养神,对昨夜之事似乎不关心。 哼,老狐狸,别以为她不知道狐信昨夜去找岳阳璞,两人在书房密谈许久。 “国君到——” 随着这道高声响起,先月的思绪被打断,其他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纷纷按位站好。 玄袍彩裙的赢嫽缓步而来,细长挑起的眉眼看人时都会透出冷意,她稳坐高位之上,垂眸扫过众人。 随后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说:“前些日孤染了风寒不能理事,现在好了,有些事也该好好的说道说道。公弼之事想必你们已经知晓,孤就不再重复了,今日召你们前来主要是商议吸食花膏一事,禁令昨日已传下去了,但后续的执行仍需雍阳城与地方配合,禁令可不是只对雍阳城,而是整个晋国。” 染风寒就是个借口,她穿进来后一次都没有召见过这些人,时间长了难免惹人怀疑。 公弼之事就这样一笔带过了?众人心头不免犯嘀咕,公弼倒了,入朝的公氏族人必定受牵连,那空出来的爵位总要有人填补上去吧?难不成全让陈炀这个老匹夫占了去? 君上没提,六卿也无一人开口,就算心里有自己小算盘他们此时也聪明的没吱声,伴君如伴虎,更何况座上这位可是最喜怒无常翻脸无情的,从这个门被拖出去砍了的都不知道有过多少了。 “孤草拟了一份条法,你们先看看。” 禁花膏损的也是公氏一族的利益,其他士族是没有沾的,且吸食花膏到底没有形成风气,禁了就是禁了,众人也没意见,只是对这道禁令会如此严苛有些不赞同。 传阅于众人手中的这份条法是赢嫽昨夜又润色过的,删改增减了许多内容,将她那个时空历朝历代关于禁毒法,选量刑最严重的列到这里来。 第17章 她写的时候李华殊在边上看了都直摇头,言这份条法过于严苛,难保以后那些士族子弟不会偷摸吸食,若都要处以极刑,士族必定反对。 果然,这份条法连岳阳璞都皱眉,他是李华殊的外祖父,昨日收到外孙女的手书,他思量许久,又命人去李家请来芈夫人,询问芈夫人的意见,得知小姐儿现如今确为君上所宠爱,他这才同意今日朝会不与君上唱反调,还将狐信这个老狐狸也说服了。 岳阳氏壮大,李氏复势,对狐氏来说是大助力,三家结盟再加上智氏、栾氏、范氏,这往后朝中谁说了算便一目了然,先月等人怕是只能夹起尾巴了。 “君上,这会不会太严苛了些?” 终于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话音刚落,其他人也都纷纷议论起来,原本安静的朝会瞬间变成菜市场,全是嗡嗡声。 仅有四人没有出声,先月、狐信、岳阳璞和陈炀,前三者是在沉思,没想清楚前轻易不开口,后者纯粹是死忠粉心理,坚决拥护赢嫽,抱紧赢嫽大腿总没错。 赢嫽也没制止众人讨论,还很悠哉的看着,尤其看到陈炀那张满是皱纹还笑眯眯的脸,让她想起了以前在老家村里养的那条大黄狗,很能看家护院,唯一不好就是鬼迷日眼的看着像汉奸。 她招手让陈炀近前,问道:“昨日交代你查的事,如何了?” 陈炀屁颠屁颠过去,刚才没找到机会说,他还以为君上忘了呢。 “又查出来好些人,君上请看。”陈炀从袖袋里掏出一份名单。 涉及的人不少,基本都是士族子弟。 看来花膏已经渗透的很深了,这帮人还觉得无关紧要,还嫌她草拟的条法严苛,难不成要等到万民都吸食毒/品才觉得严重。 她心情瞬间暴躁了,冷脸道:“行了,别吵吵了,有什么可吵的,吸食花膏会让人上瘾,你们自己去看看昨天抓回来的人,才一天晚上没吸,现在都疯了,要是不严惩,有人会将禁令当回事?轻拿轻放只会更助长气焰!” 议论声瞬间一静,众人都低下头去。 这时岳阳璞才站出来说道:“君上,臣觉得此条法甚好,法不严则不为法,那与闲话儿戏有何区别。” 心里不赞同是一回事,既然答应了不拆台就要做到,而且他觉得此条法也适用于当下的情形。 底下再次哗然,岳阳璞居然不反对?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老货平时专门跟君上唱反调的。 先月立刻回头看岳阳璞,从李华殊被夺兵权成为废人后,岳阳氏就跟君上对着干,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联想到之前的传闻,先月不由得攥紧拳头,李华殊果真是得宠了,李氏一族要复势,岳阳璞肯定是得到了李华殊的授意才会站出来支持。 她该如何做?卦象上的大凶大吉是不是指的君上近些日的不同寻常? 她不确定,不管她如何占卜,卦象都没有再给她指示,她现在不敢做任何选择,怕选错了,先氏一族会被推入深渊。 “君上,臣也无异议。”狐信也站出来。 他是正卿,他的话就代表了他阵营下其他人的立场,等同于朝会中过半的人都同意。 这是先月始料未及的,她倏地瞪向狐信,这个老狐狸又在搞什么名堂! 狐信当做没看见,说完就算了。 赢嫽勾起唇角,有了这两位重量级选手的赞同票,应该不会再有人投反对票了吧? 她将目光转移到先月身上,等对方表态。 先月从未感到如此紧张,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脑海里全是昨晚掷出来的卦象,到底该如何选! 她本该全力支持君上才对,狐信和岳阳璞反对的事她必定赞同,可现在她犹豫了,内心极度煎熬,连魏兰和赵瑾给她递眼神她都没看。 过了片刻,她似是下定了决心,叠手道:“君上,臣……也无异议。” 这是她的选择。 此话一落,魏兰和赵瑾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他们觉得自己被先月耍了,利用了。 赢嫽倒是高兴,“好!那就这么定了!” 虽然有点小小的波折,但总算顺利。 之后就是商讨一些细节问题了,赢嫽不在行,而且怕自己说多错多,所以都寡言少语,让这帮人先吵,等他们吵完了再给好处。 公氏一族空出来的爵位,上大夫是准备留给陈炀的。 她需要自己的亲信,陈炀就挺好,机*灵、识趣、果断、有胆识,溜须拍马也不是什么坏毛病,人无完人,但陈炀已经是上大夫了,现在没法再给他往上升。 她要看陈炀这次能不能把事情办好,若办的不好,未必不能如他所愿,在亚卿中给他一个位子。 血狼卫卫首定了曲元,空出来一个副卫的缺。 她环顾一圈,一个李氏的人都没有。 原主还真是赶尽杀绝。 现在她想补偿也不好直接说,便点名让狐信和岳阳璞看着办,这样别人就挑不出毛病来了。 岳阳璞非常激动,“谢君上!” 虽然狐信也会从中为狐氏谋利,但肯定吃不下全部,他可以从李氏、岳阳氏中挑选合适的人接替这些空缺。 赢嫽差点就习惯脱口而出不用谢了,幸好及时刹住车。 “咳……”她看向先月,“冬季漫长,孤觉得无趣,想举办一场军演,三军都参加。” 她将军演的事交给先月。 “军演?”先月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不由得激动。 赢嫽没漏掉狐信的表情,这个老狐狸都敢给原主下毒,国君府里头不知道有他多少内应,她不能让狐信一家独大,继续扶持先月制衡狐信也未尝不可。 军演是她之前跟李华殊讲现代的大阅兵、军事演习什么的才想到的,也问过李华殊的意见,李华殊一听都激动坏了,跃跃欲试,恨不能自己上场。 她就想着借这次军演,让李华殊把那些兵阵和兵书都拿来实践,她知道李华殊一直都想重回战场的,这样也算是帮对方实现愿望了。 先月统领雍阳军,也可以试试这支军队的战力如何,还有猛虎营,怎么说都是以前李华殊的旧部,随她横扫千军过,可别被原主折腾成废柴了。 其他人的注意力也被赢嫽说的军演吸引,后面赢嫽又拿出来一张舆图,这是她根据李华殊的描述画的,不算特别精细,跟现代那些军事地图还差的远,在这个时代却是了不得的宝贝。 连狐信都顾不上跟先月较劲,挤开其他同僚凑到最前,眼睛盯着这幅舆图就不动了。 这上面不仅有地形,连对应的阵法都有。 这哪里是舆图,分明是宝图!神图! 作者有话说: ---------------------- 还以为来不及,没想到赶上了! 第16章 “这是小姐儿所绘?”岳阳璞抚着自己的山羊须笑眯眯的问。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脸上的得意。 李华殊才华横溢,于兵事上更出类拔萃,若此图真为她所献,那她获得君上宠爱的传闻便不是假的了。 难怪岳阳璞这个老货今日如此反常,怕是早知道李华殊会凭此图获得君上欢心,现在又故意这样问,分明是炫耀来了。 先月和狐信都对岳阳璞露出不善的眼神,先氏和岳阳氏本就敌对,先月会是这个反应也正常。 狐信则是有些埋怨岳阳璞不厚道,昨夜密谈竟对舆图之事只字未提,这个老东西分明就是防着他,居然还有脸提出结盟。 岳阳璞当作没看见两位同僚要杀他吃肉的眼神,依旧笑眯眯看向赢嫽,脸上的笑容都不由得真了几分。 他就说以暴君的狭隘不可能突然对小姐儿另眼相待,若是因为这幅舆图倒说得过去了,暴君比上任国君还有野心,只是肚量小,容不下功臣,怕功高震主,不然晋国早就压过楚国一头成为四大诸侯国之首了。 拿出这幅舆图,赢嫽原本还挺忐忑,担心自己会露馅,可看眼下这个情形,这群人多半以为图是李华殊献给她的。 这下好了,她既不用提心吊胆,又能借此给李华殊拉一波支持,以后她要是回去了,李华殊接手这个摊子也能少些阻力。 “不错,她还给孤讲过不少塞外和边境的风光。” 这幅舆图跟传统的舆图不同,若是她自己琢磨,顶多就是根据现有的情报参考一个差不多的经纬度,再将山川、河流、干道、居民点、城池以及气候、植被特征标注出来,现在是经过李华殊的指点和补充,在每个边境要塞部署了兵力和武器。 有些武器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连弩和火炮是李华殊从兵阵图得到的启发,将这些布控在要塞,尤其是火炮,就算楚军的机关术再厉害也架不住火炮轰。 与其说这是舆图,不如说是兵力部署图,含金量有多高已经不用多说了。 连狐信这个老狐狸都激动到失态,颤抖着手小心摸过上面的小图标,眼眶发红,老泪纵横,嘴里还念念有词。 第18章 先月统管雍阳军,她更清楚这幅图的价值,同时也疑惑,“这是何物?” 她手指点过上面的火炮图标。 其他人也同样疑惑,只是没先开口问,实则已经好奇到想抓心挠肺了,这会便齐刷刷看向赢嫽,等她解答。 赢嫽要的就是他们这个反应,不拿点真本事出来怎么能镇得住这群老狐狸。 “咳,这个啊,”她握拳抵在唇边,“是火炮,孤已命人在造了。” “???” 众人皆是一脸懵逼,火炮?何为火炮?有何作用?你倒是说啊! 赢嫽也很尴尬,还很想翻白眼,这让她怎么说?说了你们就能懂? 最后没办法了,她让人回破山居将那架快被李华殊玩散架的小火炮模型拿过来。 这是她用木头刻的,身管、药室、炮尾都有,还配了专门的炮车,只是没法填充爆/炸/弹,但能射石弹。 之前她就给李华殊专门磨过七八个圆溜溜的小石球,填进去上膛了就能像弹弓打似的飞出去。 她给众人演示了一番,手指头那么大点儿的石球直接嵌进墙壁,杀伤力还是很强的。 对于见识过现代各种先进武器的赢嫽来说,这个木头制的小火炮在她眼里就是个小玩具,本来也是她特地弄给李华殊玩的,后来才突发奇想可以试着研究研究。 弄个真家伙出来武装到血狼卫,等她回去之后血狼卫就交给李华殊,谁不听指挥就用火炮轰。 她看不上眼的小玩具在狐信等人眼里却是颠覆性的大杀器,众人鸦雀无声,全被镇住了。 先月脸色发白,心生恐惧的同时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选错。 岳阳璞双拳紧握,这样的杀器若真能造出来,晋军将所向披靡! 陈炀更是激动,苍老的脸都发红了,他一点都不后悔为了抢功而得罪魏氏和赵氏,就算将六卿全得罪了他现在也不怕!为了陈氏一族,他死都要抱紧君上的大腿! 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之前,陈炀跪地匍伏,高唱:“君上,此乃神器也!” 额头磕地,屁股撅起,再听听他夸张的语气和用词,显然是从死忠粉进化成脑残粉了。 赢嫽差点笑喷,暗想原主真是不识人,放着陈炀这么逗乐的臣子不用,浪费啊。 她让陈炀起来,一大把年纪的老人了,又天寒地冻的,可别把这副老骨头给折腾没了。 “这只是模型,等造出大的来了再给你们看。” 什么时候能造出来她也说不好,她已经让曲元在城中找能工巧匠了。 她问过李华殊,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铁,兵器多为铜制,有的甚至是木头。 火炮用铜制倒也行,现在难的是技术,在她那个时空的古代也有不少火炮弄出来后是哑炮,摆着好看,屁用没有,要么就是上了战场就歇菜。 这些问题都需要攻克,在技术层面上她也算外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工匠身上了。 楚国有擅机关术的人才?这让她想起来以前看过的秦时明月墨家机关术,要是这个时代也有这种技术型人才,干嘛不抢过……哦不对,是请过来为自己所用,只要筹码给够,对方应该也会心动的吧?问题是怎么才能跟已经被楚王奉为座上宾的机关大佬接上线? 赢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都忘了放在桌上的火炮模型。 狐信几人眼巴巴等着,很想拿过来仔细看看,可君上没出声,他们也不敢乱动,万一碰坏了可怎么得了,这可是神器。 狐信就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岳阳璞,怂恿对方:“你跟君上说说,让我们也试试神器。” 刚才他们是盯着君上往里面塞小石球再滑动机关让小石球弹射出去,现在就跃跃欲试。 岳阳璞的手也痒痒,“你干嘛不自己去说。” 老狐狸想将他推出去当出头鸟,心真够黑的,还说两家是盟友,狗屁。 “论起来你也是君上的外祖,亲戚间有什么话都好说,我一个外人不好开口。” 狐信还记着岳阳璞没跟自己提前通气的仇,找着机会就报复回去,一点亏都不吃。 岳阳璞咬紧牙根,真是恨不得将狐信这张臭嘴缝起来。 同为士族子弟,两人年少便相识,还曾是同窗,相爱相杀几十年,岳阳璞最烦的就是狐信那张臭嘴,这人平时是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可一张嘴话就难听,还专门挑人的痛处戳。 这个老狐狸就是见不得他好,明知小姐儿是被暴君胁迫入府,先前还倍受屈辱,现在却拿这个讽刺他,真是心黑。 岳阳璞鼻子都气歪了,又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气哼哼站得离狐信远些。 这时赢嫽也回过神来了,随手就抓起火炮模型递给岳阳璞,笑道:“这个就送给您老了。” 回头她再做一个新的给李华殊,反正这个旧的也已经磨损的差不多了,玩不了几次就得散架,而且因为做工粗糙,很多细节也没有做到位,她其实是不满意的,想着回去后先自己捣鼓,做一个铜制的出来,填上火药。 岳阳璞不敢相信,人都愣住了。 狐信和先月嫉妒到发疯,尤其是狐信,他刚给岳阳璞找了不痛快,立马就轮到自己吃瘪。 “君上真要将神器赠予臣?”岳阳璞以为自己在做梦。 “对啊,拿回去玩吧。”赢嫽语气轻松到这仿佛就是个玩意儿。 陈炀见岳阳璞还是发愣,便机智说道:“您不要?那不如给我……” 手刚伸出去就被岳阳璞一把拍开。 岳阳璞将桌上的模型小心护到怀里,瞪着想占便宜的陈炀说:“想得美!” 陈炀嘿嘿一笑,这种好事他哪敢想啊,不过是见岳阳璞还在犹豫,他便趁势推一把,让对方领了君上的好意,君上也能高兴不是? 要么说他是脑残粉,观察力杠杠的。 赢嫽差点就要冲他竖大拇指了,看来自己决定培养陈炀作为亲信是对的,这人最有眼力见。 之后众人又观摩起那幅军事图,时间过得快,一眨眼就到了中午。 赢嫽饿的肚子咕咕叫,挥手宣布讨论会暂停,她要先回去吃饭,有事下午再说。 火炮模型她送给岳阳璞了,但这幅军事舆图她是要拿回去的,并且严禁众人将今日之事外传,公卿们自然知道轻重,此事关系重大,雍阳城中还有不少别国潜进来的奸细,万一泄漏出去被人知道,晋国的要塞边境危矣。 众人离开国君府登上马车,待车帘一落,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一换。 呼啸的风雪中,先月摩擦手中的龟甲,回想方才在外庭的所见,她仍旧心惊。 从昨日起她就觉得君上甚是奇怪,总感觉像变了个人,今日这种感觉更盛,并且她能观测到君上印堂的紫气越来越明显。 紫气东来,向来都是君王共主的气运征兆,君上贵为国君,有紫气并不奇怪,只是紫气过于浓郁,竟比她先前见过的周王还盛。 “我仍需回去再掷一卦。” 作者有话说: ---------------------- 虽然我家这头老驴已经让我失望了很多次,但我今天还不死心,让它给我驮两筐豆角回去,下午就给它弄上了,让它先驮回家给我妈晒豆角干,好嘛,太阳下山我回去吃饭,驴和豆角都没看见,我妈说没见它回来啊,我出去找,发现人家在一个非常隐蔽又凉快的树底下睡觉呢! 第17章 破山居的午饭已经摆上了。 其实按这个时代的饮食习惯,一般只吃早上和晚上两顿饭。 赢嫽是习惯了一日三餐,少吃一顿她都难受,再加上李华殊怀孕,进食本来就不用定时定点,饿了就吃,有时半夜突然都想吃东西。 在她没来之前,李华殊不知道挨了多少饿,人都瘦的不成样,只要腹部是隆起的,每次想起来这些她都心疼到不行。 连吃了大半个月的牛羊肉,她也吃够了,让人到外边买些山鸡野猪什么的回来炖。 这些食材原也有,都是猎户从山上猎的,会在商坊市卖,只是原主看不上眼,厨子也自然不敢采买,现在赢嫽要吃,厨子屁颠屁颠就去搜罗来了。 除了山鸡野猪,还弄回来不少干木耳干香菇,这都是平民才会吃的东西,士族以上都是不吃的。 若不是赢嫽特意交代过,厨子也不会要,现在泡开了和山鸡肉一块炖,飘出来的香味老远都能闻到。 那日回去后芈夫人还是不放心,今日再来国君府看望女儿。 母女俩在套阁说话,侍女端了饭菜在外间摆开,香菇炖鸡的香味散进来,母女都顾不上说话了,得知是新菜式,还是赢嫽特意吩咐厨子做来的,李华殊心情顿好,让侍女扶自己坐上轮椅来到外间。 芈夫人也跟了出来,只是对赢嫽仍旧没好脸色,哼道:“别以为她如今弄这些小心思就能弥补罪过,她先前是如何对你的?现在想悔过那也晚了。” “母亲。” 第19章 李华殊并不想让母亲误会赢嫽,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芈夫人心疼女儿,又无奈,用手指头戳女儿的脑门,叹道:“你啊,就是容易心软。” 夫君在时就说过小姐儿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心善了些,当初若是肯听她的话处置了那几个胆敢叛主的下属,又何至于被暴君联合公卿大夫污蔑有反意而夺去兵权。 小姐儿顾念着那几人曾随自己出生入死,便不忍处置,结果怎么样?落到今日地步。 李华殊觉得父母还是不够了解自己,她并非心软之人,当初没有处置那几个叛徒也不是顾念旧情,而是深知处置了也无用,暴君早已设下圈套在等她,又岂是她杀了几个叛徒就能脱困的,暴君以李氏全族要挟,她才不得不妥协。 在她被夺权的前一夜,那几个叛徒就被秘密处置了,没有声张是因为不想军心涣散,暴君要的是她低头,而那些士兵都是无辜的,她宁可他们永远不知情,也不要他们因为想为她报仇去忤逆暴君,真正被扣上反叛的罪名,到时不仅他们会死,更会连累他们的族人。 她抚了下手炉的纹样,轻声道:“母亲,我现在不能光想着自己,李氏若是在我手里没落了,以后我也难去见父亲。现在是李氏复势的好时机,我昨夜已经命人给外祖父送去了手书,狐氏也得到了消息。母亲,我一定要重振李氏的荣耀,翎羽军也不能只成为史书上的寥寥数笔,我更不能被困在这里度过残生。” 闻言,芈夫人并不吃惊,反倒握住她的手,满脸欣慰道:“这才是我的女儿。” 待侍女去而复返,母女俩便暂停话音,转而说起桌上的炖鸡。 侍女又端了一盘刚出锅还热乎着的嫩豆腐蒸蛋上来,“这也是君上特意吩咐厨房为主子做的,君上今日在外庭忙成那样还不忘了这事呢,可见君上对主子不一般。” 国君府中伺候的人平日里也还是照旧称李华殊为李将军,赢嫽观察到李华殊似乎很不喜,也是,兵权都没了,被原主圈禁起来当床上宠,李将军这个称谓着实是讽刺,还是拿着李华殊以往风光无限的荣耀来讽刺她现在的窘迫屈辱,她能喜欢才怪,所以赢嫽吩咐了以后都只称主子。 按这个时代的礼制,原主的正室为正夫人,称夫人,而妾室虽然也是叫夫人,但夫人的前面需要带原名或者原主单独赐名,妾室以下的都没有尊称,像妍娘,她就是个舞姬,连原主的妾室都算不上,身份是很低贱的。 李华殊也没有尊称,原主还曾多次侮辱她是只供消遣的玩物,连乐坊的歌姬都比她高贵些,可想而知李华殊先前过的是什么糟糕日子,原主忒不是东西了。 “君上过来了么?”李华殊问。 话音刚落,赢嫽就掀开门帘子进来,披风上都是雪,进门就说:“外面下好大的雪。” 抬头看见李华殊的母亲也在,她还很自然的打招呼,一点没意外。 她拿下披风,先到炉子上烤火来暖暖,又回头冲李华殊说:“等急了吧?饿了你就先吃,说过很多次了不用专门等我用饭,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养,要多注意不能饿肚子。” 她说的极自然,一点都没注意到芈夫人看过来的眼神。 李华殊抿唇,脸颊透出一层薄红,也不知是这屋里炭炉太多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今天外面冷的很,风又大,回来这一路赢嫽双手都冻红了,烤暖之后才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净手,然后坐过来吃饭,对今天的菜式还算满意。 香菇炖野山鸡、嫩豆腐蒸蛋和豆皮拌木耳是新菜式,另外还有麻辣牛肉片和孜然羊肉,也都是按照赢嫽说的做法做出来的。 厨子也很会举一反三,知道用发酵起来的面做烙饼,还是牛肉馅的,里面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香料,特别香,掰开之后肉汁都流出来了。 她用小刀将烙饼切成小块放在碗里才给李华殊挪过去,“你就别沾手了,用筷子夹着吃。” 烙饼外面都是油,又烫,她不想李华殊弄油了手。 以前听说孕妇不能吃木耳,会导致流产,她也没敢让李华殊尝试。 香菇炖鸡倒是滋补,又不用担心吃多了上火,而且李华殊之前应该也没有怎么吃过鸡肉,这种做法更是没见过了,所以吃的也很香,尤其爱喝里面的汤。 芈夫人本不习惯中午用饭,可国君留她,且这饭菜着实香,她便也跟着用了些。 眼见赢嫽如此照顾小姐儿,又是夹菜又是剔骨又是盛汤,将侍女的活全干了,饶是对赢嫽很心怀怨怼,芈夫人也都觉得过了些。 “君上。”她制止要给自己女儿喂蒸蛋。 赢嫽举着勺子,一只手还垫在下面接着,“啊?怎么了?” 也没耽搁她将那勺嫩嫩的蒸蛋喂进李华殊嘴里。 李华殊本来不想当着母亲的面跟赢嫽如此亲密,可架不住这人我行我素,全然不将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当回事,一直哄着她张嘴,她还鬼使神差的乖乖照做了。 芈夫人没眼看,连劝诫都不想了,“罢了罢了,无事。” 既然赢嫽愿意这样宠着小姐儿,那就让她宠着好了,总归对小姐儿是有益处的。 怎么说话只说一半啊,搞得赢嫽一头雾水,但没妨碍她继续投喂李华殊。 芈夫人不便在国君府久留,午饭过后便离开了。 套阁里就剩下赢嫽和李华殊两个人,侍女都被打发到外面。 赢嫽便跟李华殊说了今早的朝会,得知军演的事情已经定下来,李华殊神情一肃。 “三军都参加?” “当然了。” 李华殊便握了握拳头,“也好,记得你说纸上谈兵终觉浅,我也这么认为,兵阵的威力也总要试过才知道。” 赢嫽也有些兴奋,她已经在期待军演那天血狼卫吊打雍阳军和猛虎营的画面了。 “你果真要让我训练血狼卫?”李华殊还想再确认。 赢嫽点头,又有些忐忑的问:“你不愿意么?” 她问过大夫,是确定李华殊的身体现在没有大碍了才决定将血狼卫交给她训练的,当然了,亲自下场肯定是不行,但制定训练计划和排兵布阵这些都没问题。 她也知道李华殊一直都想重新掌兵权,趁现在那群老狐狸没反应过来,她得赶紧帮李华殊揽权。 “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怕公卿知道了会与你为难。” “今日我拿舆图给他们看,一个个都被镇住了,等咱们把火炮弄出来武装到血狼卫,他们再敢乱放屁,我直接用大炮轰,只要咱们的拳头够大够硬,就谁都不用怕。” 她哼哼着,连眼神都透着对那些人的鄙夷,全然没将人放在眼里。 李华殊定定的看着她,不自觉就露出一抹飞扬的笑。 那些久久缠绕着她的束缚在一点点崩坏断裂,那个久违的李华殊,那个曾经策马扬鞭在战场上厮杀、如同一团烈焰的女将军,在这一刻好像又回来了。 赢嫽也看呆了,在她的记忆中,哦不对,是在原主的记忆中没被夺权的李华殊就是这样神采飞扬,持长枪骑骏马冲进敌营,一枪挑开敌军守将的胸膛,提着对方的头颅被士兵拥簇着凯旋而归,脸上的自信和骄傲让她整个人都生动明媚,宛如九天上的明月。 这才是李华殊,她也本该是这样。 她情不自禁握上李华殊露在外面有些冰凉的手,指腹擦过那段细细的手腕,心都不由得一痛,这双手明明那么有力量过,可现在却脆弱的好像稍稍用力就能掰断,再也握不住那柄长枪,也无法再策马杀敌。 眼泪滴下来,她为李华殊心痛,也为其委屈,又哭着安慰:“你别伤心,也别灰心,我一定能找到办法将你的腿医好,让你重新站起来,什么都会好的,你信我。” 原主都能让同为女儿身的李华殊怀孕,这个时代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多了去,她就不信找不到良药治好李华殊,对了,南藩,不是说南藩王擅制秘药吗,长生不老都敢吹嘘,其他的应该也不再话下,她派人去南藩找,总能找到办法的。 李华殊的心因为她这番话便再也平静不下来。 母亲还担心赢嫽是装的,她也曾数次怀疑过,可赢嫽每次都用行动证明自己没有装,她真的不是暴君,对她也是真心的好,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她,费尽心思为她铺路却不求回报,连母亲提出将豆腐生意的利润分她,她都不要,还为母亲出了好些做生意的点子。 兵阵图、兵书、舆图、火炮、弓弩,别人但凡有一样都会捂得严严实实,不轻易示人,可赢嫽不但全给了她,还跟公卿说这是她所献,如今更是要将血狼卫送到她手上,这份心不是旁人能有的,她知道自己此生也不会再碰到像赢嫽这样的人了。 “我信。” 她靠进赢嫽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便再也不吱声。 赢嫽还挂着两行泪,样子着实有点滑稽,但不妨碍她孔雀开屏。 第20章 又抱到大美人了,手感好好~ 作者有话说: ---------------------- 穿山甲!你怎么肥四!串门就串门,怎么还拖家带口,真的太冒昧了你知道吗?懂不懂礼貌?有大门你还不走,非要挖洞,谁家能欢迎你这种没礼貌的客人啊! 第18章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乐坊的奴隶蜷缩在又脏又臭的羊圈中,身上只盖破烂的兽皮,黢黑的双脚早已被冻烂了,脓水和牛羊的粪便掺和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 他们眼神空洞而麻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不远处是乐坊老板被身披铜甲的血狼卫拖拽上囚车的画面,昔日横行霸道的壮奴早已被射杀,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血腥味随风扑来钻入奴隶的鼻腔,让他们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们转动眼珠子小心往那边看,又吓得立刻缩起来。 一夜之间,整条街的乐坊就被查处,藏匿起来的花膏尽数被缴,乐坊老板和作恶的壮仆遭抓捕或射杀。 在乐坊吸食花膏的士族子弟同样被锁上囚车,任他们如何叫嚣狂骂,血狼卫都无动于衷,全抓回去关起来等待查问。 阴暗的地牢里关满了人,最早被抓进来的那十几个士族子弟已经毒/瘾/发作,起初还是害怕发抖、流鼻涕,后来就是暴怒、打滚、抓挠、哭喊,双目更是凹陷,眼眶发黑,淌哈喇子,将自己抓的满身血痕,像得了疯病那般。 血狼卫故意拿花膏凑近让他们闻,他们看见了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为了得到花膏竟然不顾士族子弟的尊严,像奴隶那样学狗爬。 被安排进来观看的公卿大夫脸色黑沉,尤其是魏兰几人,在地上狗爬的正是他们的族人。 狐信袖手站在角落旁观,狐氏一族并无人吸食花膏,他今日不过是来瞧热闹。 没有看到陈氏子,魏兰怒问:“陈氏子何在?!莫不是陈炀利用职务之便将人弄出去了!” 众人这才发现里面关押的人中确实没有陈氏子,可那天明明就有两个陈氏子一同被抓。 目光不由得聚集到陈炀身上。 陈炀微眯着双眼,轻描淡写道:“如此辱没家门的废物,我已处置了。” 众人一惊,什么意思?! 连狐信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陈炀倒是聪明,自断双臂以保全自己和陈氏一族,这种果断和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最起码魏兰和赵谨就做不到,这两人还指望着去君上那里求情,让君上下令将魏氏子和赵氏子放出来。 “你!”魏兰睁大眼睛,“那可是你的侄子,你也下得去手。” 陈炀努力挺直佝偻的背脊,冷冷一笑,“保全族和保一人,孰轻孰重,老夫分得清。” 处置了两个侄儿,他不是不心痛,兄长更是大骂他不是人,可为了陈氏一族,他必须这么做。 若他去跟君上求情,别说现在到手的功劳会没了,他这个上大夫也该做到头了,沦为跟公弼一样的下场,他看得清,所以果断舍小抓大。 “上大夫好魄力。”一直没出声的先月此时也说道。 她的脸在地牢的昏暗中朦胧不清,就连声音都虚无缥缈,像是从远方传来。 “彼此彼此。”陈炀不冷不热回她一句。 先氏子在地牢暴毙,是因吸食大量花膏所致,先氏一族无人有异议。 论狠心,先月居第二,谁敢要第一。 这里面同样没有岳阳氏的人,岳阳璞跟狐信一样都是来看热闹的,眼见先月和陈炀都对自己的族人下狠手,岳阳璞也很震惊,不过也能理解,换做是他或许也会这么做。 君上甚是重视花膏一事,禁令都下了,条法更是严苛,显然是要将花膏灭死在晋国境内,这时谁跳出来唱反调都是死,更不能因为一两个不成器的族人就让全族跟着陪葬。 原先不知花膏上瘾会如何,现在亲眼所见才明白君上为何会下禁令,这东西着实害人。 “此计阴毒,若成了晋国便再无宁日。” 岳阳璞这句话让还处阴云中的公卿为之一振,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 花膏是赵商带来,赵国送与君上的舞姬又被查出是奸细,若他们再为族人求情,怕会被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就如公弼那般,全族都跟着遭殃。 赵谨颓然,心知必须要舍弃被抓的族人了。 魏兰也紧紧握拳,闭眼良久才重新睁开,沉着脸狠道:“魏氏子触犯禁令,该杀。” 哪怕是在禁令下发之前被抓,可为了保全家族,他们也必须做出选择。 而那些在禁令下发之后还执迷不悟的士族子弟,都用不着等他们的家主来求情,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早已被血狼卫射杀,尸体悬挂城门之上,同缴获的花膏一起示众。 花膏是按照赢嫽提的办法用石垩销毁,来往的商队见到此行此景已是吓得两股战战,心怀鬼胎者弃货而逃,还未跑出去半里地就被血狼卫抓回,严刑拷问下供出自己为赵国人,携花膏来此市卖与士族子弟,还供出一个接头地点,专为奸细传递情报所用。 这些供词呈上来,赢嫽才知道雍阳城已被渗透的千苍百孔,可笑原主还只顾打压朝臣,引起内斗,殊不知外敌已经罩下大网等着将晋国收入囊中了。 越想越气,她忍不住骂道:“她也就是投了个好胎,不然国君之位哪轮得到她这种蠢货。” 侍女都在外面,套阁里就她和李华殊两个人。 因军演之事,李华殊这两日也忙了起来,写了训练章程给曲元,让他按这个方法训练血狼卫。 曲元为她的旧部,对暴君的暴行向来看不惯,如今能再得她命令行事,自然是高兴,办事也非常尽心,不该问的更是从不多言。 听赢嫽在那边骂人,李华殊停下写字的手,赞同道:“确实,原本国君之位也不是她。” 上一任国君深知自己这个女儿心狠手辣非善类,又刚愎自用听不进人言,所以一开始就没想立她为继承人,而是选了品行更端的幼女和幼子,想从两人中选一人继位,哪知她为此心生怨怼,竟是将自己的幼妹幼弟都杀了。 对原主的这些非人类行为,赢嫽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她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知道历史上为了争夺皇位弑父杀兄的皇帝也不少,当然比这个还炸裂的也有,只能说权力,尤其是皇权,诱惑力太大,很难有人能守得住本心。 她将呈上来的供词叠好放在一边,跟李华殊提起另一件事,“我想趁妍娘这件事将国君府那些莺莺燕燕都打发了,她们爱上哪就上哪,想来她们能被选中送入国君府,也是有些本事的,离了国君府也能活下去。” 李华殊没反对,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并未告知她,若那些姬妾都是别人送进来的奸细,出了国君府就会被杀掉。 “那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你就舍得?”李华殊调侃。 赢嫽瞬间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急头白脸的澄清:“天地良心,我对她们可没有那种心思。” “那你对谁有心思?”李华殊下意识追问。 话说出口想后悔都来不及,只能暗恼自己嘴快,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若赢嫽并无那方面的意思,自己岂不是自讨没趣。 赢嫽本来想说自己是直女,不喜欢女人,可脑海里闪过的全是李华殊纤细的腰身,纤长的天鹅颈,还有绸缎一样的长发。 夜里两人同床共枕,她还喜欢将李华殊抱到自己怀里当抱枕,当李华殊的薄唇似有似无擦过她的脖子和侧脸时,她的心就跟着痒起来,又紧张又兴奋,有一万头小鹿在里面乱撞,连看到李华殊泡在热水中的脚丫子,她都会忍不住浮想联翩。 完蛋了,她不会真的弯了吧? 她垮下双肩,一头扎进被子里,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来,“我喜欢大美人……” 李华殊没听清,“什么?” 然后赢嫽就不说话了,开始在榻上张牙舞爪的乱扑腾。 李华殊知道她这是又抽风了,便懒得理她,继续低头认真写自己的。 . 公弼被关在地牢已经好几天了,原本的华袍换成了囚衣,胡子拉碴,蓬头垢面。 但他仍旧不死心,天天喊着要见君上。 陈炀忙完了其他事才有空过来,险些认不出里面这个形如乞丐的人是谁。 公弼见到他就好像看见了希望,扑过来欣喜道:“是不是君上肯见我了?” 陈炀摇头,笑他天真,“公氏与赵商勾结在城中市卖花膏,证据确凿,公弼,你并不冤,君上又为何会见你?” “此前花膏并非禁物!”公弼大声辩驳。 陈炀轻叹一声,罢了,就让公弼做个明白鬼吧。 “李将军得宠,李氏复势,君上要在国中推行新法,你公氏一族正好撞在这个节骨眼上,唯有拿公氏开刀才能让人知道新法的严苛,君上不会见你,可你若聪明这个时候就该咬死了自己是被赵商蛊惑,将所有罪名推给赵国。” 第21章 公弼的手指死死抠进砖缝,恨极了将自己害到这副田地的人。 他咬牙愤道:“李华殊!” 但很快他就从陈炀那番话中抓到了一线生机,他猛抬头。 陈炀观他的反应就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便也松了一口气,公弼到底不是蠢人。 “你的意思……”公弼也怕自己会错意。 陈炀赶忙摆手撇清自己,“这可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受人之托给你传句话,此事若成了,公氏那些无辜的族人即可免罪,公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陈炀就转身走了。 地牢外面,曲元握刀等在原地,见陈炀出来了才上前。 “曲卫首为何不进去?”陈炀拢紧了身上的狐裘,这天真是太冷了。 曲元面无表情,直言:“我看见他就想拔刀。” 陈炀嘴角抽了两下,习武的人都这么耿直的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真是太吓人了。 “话已带到,公弼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有劳了。”曲元拱了拱手。 陈炀忙虚抬住他的手臂,“曲卫首千万别这么说,我还指望着曲卫首在李将军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呢。” 曲元是奉李华殊的命令来的,让陈炀传给公弼的话也是李华殊的意思。 国君府查出赵国奸细,花膏又与赵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此物甚毒,危害百姓,赵国敢弄如此毒物,传开了必定会被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赵国宗室颜面扫地,出门都要被人泼大粪。 若赵国想要按下此事,就需同晋国谈条件,城池、奴隶、金银、牛羊,甚至是兵器都唾手可得。 为防赵国不认账,公弼的证词就至关重要,他是公氏家主,若不是赵国许诺给他莫大的好处,他又怎会背叛国君。 通敌叛国的名声不好听,可到底能保住族人性命,且此事知晓的人不多,只要不传开,公氏就还有再复起的希望,这么简单的道理公弼不会想不明白。 死他一个人,保住全族。 . 自李华殊被夺权后,入朝的李氏子弟皆被贬,李家便不复往日荣耀。 现在能有机会再度入朝,李氏子弟个个摩拳擦掌。 芈夫人在族中挑选合适入朝的子弟,本来名单都定下了,当夜李华殊的三婶却带着小女儿过来,想让小女儿入血狼卫。 “入血狼卫?”芈夫人蹙眉。 李华云今年十五,长得亭亭玉立,已经开始议亲了,怎的突然要入血狼卫。 “夫人,”李华云不顾自己娘亲的阻拦,跪下求道,“云儿不愿嫁人。” “云儿?”芈夫人第一反应是老三家强迫云儿嫁给不中意的人了,便看向自己的妯娌。 李华云的母亲苦笑,她知道大嫂怎么想,但事实并非如此,她与夫君都未曾逼迫过云儿。 “也不知道云儿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血狼卫如今是小姐儿在掌控,云儿便动了心思。” 家中姊妹对李华殊十分仰慕,李华云更是铁杆粉丝。 芈夫人失笑,让李华云先起来,“此事我需问过你长姐的意思,她同意了你才能去。” 李华云喜笑颜开,跟李华殊有几分像的脸还有未退去的婴儿肥。 要是赢嫽知道李华云十五岁就要嫁人,肯定会跳起来阻止,十五岁还是未成年,嫁什么人,发癫! 作者有话说: ---------------------- 狸花你有点过分了吧?摁住穿山甲磨爪子是几个意思?我说怎么院子里有奇奇怪怪的唰唰声,原来是你瞎搞!老鹰都抓鸡了你也不管!要你何用!还不如大黄! 第19章 不到三日,空缺的位置就给补齐了,以李氏、狐氏、岳阳氏和陈氏这四家为主。 递上来的名册赢嫽看过,她没意见,倒是名册上李华云这个名字让她多留意了两分。 她揣着名册回破山居想找李华殊问问,进门就看到李华殊身边多了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穿织锦的交领彩袍,肤色白嫩宛如刚剥开的鸡蛋,两颊有婴儿肥,跟李华殊一样乌黑亮丽的长发梳了个少女髻,是介于成年与未成年之间的可爱俏丽。 李华云今日随芈夫人进国君府,正跟李华殊说外面发生的事,冷不丁赢嫽进来,仅见过几次国君的她立刻止住话口,脸上的笑也没了,规规矩矩向赢嫽行礼。 “拜见君上。” 赢嫽实在不习惯古人的参拜礼,无奈她身为国君也不能坏了这个规矩,只能捏鼻子受着。 “不必多礼,起来吧,”她先让小姑娘起来,又好奇去问李华殊,“这是你妹妹?” 两人长得相似,又是随芈夫人过来的,应该也是李家的姑娘。 “嗯,我三叔的女儿,小名云儿。” “云儿?李华云?” “你知道?”李华殊都有些惊讶。 赢嫽就把名册掏出来,坐下说道:“你这堂妹有志气啊,要进血狼卫。” 在她看来这个时代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男女享有同等参军或入朝的资格,继任者也并没有规定只能是男性,女性同样可以大放异彩。 楚国的历任国君都是女性,听说还都是大美人,赵国出美人,可再惊艳的赵国美人也比不上楚国王。 李华殊卷过那份名册随意看了看,莞尔道:“她自小便喜欢舞刀弄枪,不喜穿针引线那套,现在大了就吵嚷着要参军杀敌,我三叔三婶也无法,只能依了她。” 赢嫽忍不住打量起李华云,小姑娘也不怕她看,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脸傲气,很有她那个时代还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中学生的天真和傻气。 先不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单是血狼卫现在的训练强度就不是她一个姑娘家家能扛过去的,赢嫽想起自己习武那些年的苦累都忍不住要流下一把辛酸泪。 既然是李华殊的堂妹,那自然也是她的妹妹了,作为姐姐,她免不了要给小姑娘提前打预防针。 “你可想好了啊,血狼卫现在可不是能浑水摸鱼的地方,你进去了也不是脱层皮那么简单,别最后吃不了苦了又哭唧唧求着回家。” 李华云可是不服气,“我才不会哭!” 赢嫽都觉得这小姑娘天真的可爱,“行,你要是能坚持到最后,我给你一个大奖励。” 李华云双眼一亮,“什么奖励?” 昨日夫人带她去见了长姐的外祖父,在外祖父的书房她见到了那架火炮模型,外祖父说这是长姐献给君上的,是能摧毁千军万马的神器。 任她怎么求,外祖父就是不肯给她多玩一会。 回家后她惦记了一晚上,早早就起来询问夫人何时到国君府探望长姐,她想求长姐也给她做一个小火炮。 可见到长姐说了此事,长姐却告知火炮实则是君上造的,还让她千万别告诉旁人,连外祖父都不能透露。 听君上要给自己奖励,她下意识的就想要小火炮,目光炯炯的盯着赢嫽。 赢嫽总有一种自己像一只肥兔子,连李华云这头小狼都惦记自己这身肉。 “云儿。”芈夫人也觉得李华云有些过了,不由得出声提醒。 李华殊没说话,只是笑意盈盈的看着,也想知道赢嫽会给堂妹什么奖励,她可是知道赢嫽脑子里有的是好东西,随便弄一两样出来都足以震惊天下。 赢嫽也是骑虎难下,给奖励就是她习惯哄小孩的招数,至于送什么她还真没想好。 为了不让李华云失望,她就笑着问:“那你想要什么?” 她直觉这个小姑娘是有所求的。 李华云起初还不敢提,现在看赢嫽这么好说话,一点都没有以前那种讨人厌的阴沉暴虐,她胆子就大了。 “我想要一架小火炮。” 这个还不简单,赢嫽满口答应下来,“行,到时候送你一架火炮。” 李华云高兴的都找不着北,同时对赢嫽的印象也有了改观。 以前都说国君喜怒无常,对长姐更是不好,她都恨死了,现在觉得赢嫽是个好人。 不只是因为赢嫽答应送她火炮,还因为她留意观察赢嫽进来时先是将落了雪的披风解下,又烤暖了手才去碰长姐,跟她说话时还低声询问长姐今日身子可有不适。 还从袖袋里掏出一把精巧的只有巴掌大的弓弩送与长姐,军中也有弓弩,她以前见过,却没有这般小巧,更不能连发,长姐手中这把很是难得一见。 李华殊也很喜欢这把连弩,刚才她对着门框连射三箭,入木极深,侍女都拔不出来。 还是赢嫽过去用力将短箭拔出,箭簇还仍旧锋利。 “这是我新制的小连弩,威力虽然比不上大弓弩,但胜在小巧玲珑,给你拿着玩。” 以李华殊现在的身体状况和臂力已经拉不开弓了,这个时代又不太平,她就想多弄些小玩意儿给李华殊防身。 这种小巧的诸葛连弩正好适用,弩机和短箭都是铜制的,最佳射程范围在5-10米以内。 第22章 李华殊对这把小弩爱不释手,她还奇怪这两日赢嫽总是不见人,原来是做这个去了。 “长姐长姐长姐,给我也看看给我也看看。”李华云眼巴巴瞅了半天,都着急要上手了。 这是赢嫽送给自己的,李华殊还没稀罕够,便不舍得给堂妹,还端起长姐的架子训妹。 “这么大的人还跟小孩似的,见着什么都要玩,难怪三婶提起给你议亲的事就头疼,你这性子哪家的公子敢要。” 赢嫽忙到现在肚子早饿了,刚拿了块糕饼往嘴里塞,听到这话瞬间喷出来。 “咳!咳咳……”她被呛得一副快死了的样,拼命拍打胸腔,“议亲?!” 李华殊给她倒了一碗茶递过去,蹙眉帮她顺气,“你慢点吃。” 气顺过来了,但赢嫽还处在震惊中。 到底还是让她知道了李华云议亲的事,并且还十分的不赞同。 “云儿才几岁,还不满十八吧?”看着年纪就不大的样子。 “今年十五了。” “那也……”赢嫽一言难尽,她知道古代的女子成婚都早,可她还是接受不了,“云儿还是个孩子,干嘛让她这么早成婚。” 李华云像是找到了知音,狂点头,她一点都不想嫁人。 李华殊自己是因为身份特殊才一直没有议亲,被原主夺权时也才二十三,现在不到二十五,放在现代也还是刚大学毕业没两年。 原主比李华殊大六岁,赢嫽穿进来前刚过完三十三岁生日,严格来说她比李华殊大八岁,她看李华殊都是小姑娘,更别说李华云了。 这时芈夫人在旁说道:“十五不算小了,现在议亲,选着合适的了就先定下来,等过一两年再嫁,云儿是独女,她爹娘也舍不得她早嫁的。” 家族没落后,李家的女儿也不好议亲,就是以前早定下的也有反悔的。 云儿的亲事也是一波三折,云儿爹娘在外没少受别人白眼,连带着云儿都要被人议论,言她们李氏女今后都嫁不出去,就是嫁也只能嫁低门,士族勋爵之家就不要妄想了。 赢嫽看李华云的眼神都带着同情,难怪这孩子铁了心的要进血狼卫。 她心疼李华殊,爱屋及乌的对李华云这个小妹妹也表现出疼爱,道:“云儿还小,又有建功立业的志向,成婚的事就先不提了,等过几年她长大了再说。” 她这话一出来,李华殊母女也不好反对,其实李华殊也不想堂妹早嫁,嫁为人妇有什么好,还不如趁早立下一番事业,到时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李华云更是一蹦三尺高,君上发话,就是父亲也不好让她嫁人了。 赢嫽瞅着这个有些天真的小妹妹,也笑着摇了摇头,还是小孩子啊。 芈夫人这次来还带了账本,是近些日豆腐铺的进账。 现在豆腐铺的生意已经扩大了,冻豆腐、豆皮、豆干都非常畅销,每天都有商队上门要货。 这三样比嫩豆腐耐保存,跟肉一起炖特别入味好吃,只要吃过一次的人都会爱上,商队从中看到商机,就开始大批量订货运往雍阳城以外的地方。 豆腐铺的分成原先是李氏占七成,岳阳氏要三成,后来芈夫人做主,从李氏的七成中分出三成给赢嫽。 赢嫽还很意外,她将做豆腐的法子给李家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分成,所以当时她是拒绝的,但芈夫人说这三成给她就相当于是给李华殊。 “如今小姐儿愿意信你,她自小就是个主意正的,我也不好多说,但她是被你强迫入的国君府,莫说嫁妆,就连个能信任的奴仆都不曾带,我是她母,总要为她多做打算,这三成留她日后傍身,你若真心悔改,往后就该对她再好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赢嫽总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金量,所以她替李华殊收下了那三成,并且绞尽脑汁想还有哪些是能搞出来卖的,她要给李华殊赚很多钱,让李华殊以后不仅能有权,还不缺钱! 她看了账本,竟是比之前翻了两番,真是没想到小小的豆制品也能挣这么多。 这个时代没有统一货币,她觉得长此以往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迟早都要出大问题。 豆腐铺的这三成分成她也是要求换成金或者其他彩宝,实在不行换成麦子、牛羊都行,反正不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铸钱,谁知道这玩意什么时候贬值。 随账本一起来的还有两盒金跟一盒彩宝,打开来就金光闪闪,差点晃瞎赢嫽的狗眼。 她核对过数目,确认无误后就直接让侍女将东西放到套阁的柜子里去,并没有入国君府的库房,相当于那是李华殊的私房钱。 芈夫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赢嫽近些日的表现也还算满意,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李华云还是个孩子,不太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她就是觉得奇怪为何君上会将东西存放在长姐这里,夫人说那是豆腐铺的分成,是给君上的啊。 而对赢嫽这些行为,李华殊似乎都习惯了,并不说什么,且给什么都收着,尤其是赢嫽自己做的各种兵器模型,她喜欢得很,全都珍藏起来了,轻易不给人看。 “对了,军演的时间和地点已经定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 广西的十万大山什么都有,穿山甲来我家掏蚂蚁窝也不奇怪,还天天有野猴来我家的果园偷果吃呢,我家的小鸡都不知道被老鹰抓了多少了,将窝搭在高压线塔上的怪鸟一大群一大群的,以前养大的几只野鸽子飞走了又年年回来下蛋还偷吃我家晒的玉米,一年更比一年多,成群结队,住在深山老林就是这样的咯,我小时候还能看到大野猫,两只耳朵尖尖的有点像猞猁,偷我家的老母鸡,吃一半然后留一半在窝里,被我们找到它的窝捡回来半块[白眼] 第20章 军演安排在冬月上旬,地点在城郊的鳐山,这里是晋国宗室的猎场,以往原主都会携公卿到此冬猎,并且由原主和士族手中各持的虎符才能调令的猛虎营也驻扎在此。 赢嫽还以为猛虎营是除原主和士族以外的第三方权势能调动的兵马,现在看来是中立派,唯有原主手中的虎符和士族手中的虎符合二为一的情况下,猛虎营才会出动。 军演是赢嫽提出来的,先月开始也没有搞懂,还是按旧规矩,章程递上去,赢嫽翻开一看:国君携公卿亲临检阅军队数量、装备和士气,国君亲自击鼓指挥进退,观看将士比武,安排酒宴舞乐……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将先月的章程驳回去,自己再重新拟了一份。 “三军阵前对垒?模拟实战?”先月看着这份新拟的章程陷入沉思。 君上虽将军演一事交与她,但许多事也需公卿一同商议方为稳妥,所以她将狐信等人请到家中。 原来那份章程亦是众人商议过后所列,而君上新拟定的这份现在也在众人手中传阅。 伴随着其他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声,狐信和岳阳璞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凝重。 君上近日如此重视军武,只怕是冬季边境不稳,需提前预防赵国和楚国两面夹攻,可他们也没有得到任何情报说边境有异动啊。 狐信眯起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低声吐出三个字:“朱雀台。” 一语惊醒还处于不解中的岳阳璞,让他立马回过味来,露出了然的神情。 赵国能往国君府送细作,晋国当然也能往别的诸侯国送间谍,朱雀台便是国君专为刺探情报所创。 入朝的公卿大夫都知道朱雀台,可朱雀台都由哪些人组成那就只有国君知晓,六卿都还是只知道其中一小部分。 六卿以下的上大夫、中大夫和下大夫对此毫不知情,但他们清楚自己身边必定有朱雀台的眼线,以助国君随时掌控公卿大夫的动向。 岳阳璞虽不在六卿内,但因李华殊曾与狐信结盟,便也从狐信口中知道些内幕:君上曾往楚国派过一个间谍,传闻此人手段了得,且生得十分美艳。 有多美艳岳阳璞不清楚,但听说楚王得过一位媚态天成、容貌角色的美人,此女出现时百花绽放,瞬间就将同为美人的楚王迷得神魂颠倒,日夜与此女缠绵,竟是连宗亲朝臣都忘到了脑后。 朱雀台恐有情报传来了。 “破不了楚国的机关术,晋国危矣。”狐信神色凝重。 岳阳璞想起被自己收藏起来的小火炮,心头一紧的同时又一松,“那日君上说要制火炮,此神器若成,楚国大军必败。” “既为神器,自是不简单。君上这几日可有向你透露?”狐信趁势打听。 赢嫽只说造神器,却并未说如何造,只知道血狼卫将城中的能工巧匠全带走了,还派人出城到别的地方找寻工匠,这些工匠进了国君府便再没有出来。 如今的国君府更是守备森严,能持国君令牌自由出入的也就是羋夫人,想要探听消息是不可能的了。 第23章 原先安插在国君府的暗桩已是许久都没有消息传出,这让狐信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的布局怕是已经败露。 至于赢嫽现在为什么没有问罪于他,原因他也清楚,任由士族壮大对君权稳固极其不利,赢嫽是想让他和先月继续互相牵制,唯有这样君权才能牢牢掌控在手中。 岳阳璞暗骂狐信是老狐狸,想从自己这里打听,做梦。 “此等大事,君上怎会单独与我说。” 对他这话,狐信是半分不信,君上让李氏复势,又扶持岳阳氏和陈氏,这是准备给六卿大换血,至于谁会被换掉就不好说了。 自古以来都是强者胜弱者输,狐氏若不想被踢出局,正卿之位必须要牢牢把住,狐氏也可寻求更有实力的盟友。 狐信将目光转向先月,君上未必不想对先氏下刀,何不两家联手共抗。 察觉到这两道视线,先月转动波澜不惊的双眸看过来,有些话无须多说,短暂的交汇便能达成共识。 先氏和狐氏都不能被踢出六卿,若君上想让李氏、岳阳氏和陈氏并进来,那就只能从魏氏、赵氏、范氏、智氏中选三家,而这三家又分别是先氏和狐氏阵营。 先月摩擦着手中的龟甲,昨日她又算了三卦,一卦为先氏,两卦为魏氏和赵氏。 视线轻扫过魏兰和赵谨两人,先月神色平静,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新拟的军演章程上。 这份重新拟定的军演章程就像水滴落滚烫的油锅,三军对垒,模拟实战,这哪里是军演,分明就是君上想借机试探雍阳军和猛虎营的实力。 若君上那日所提的火炮能赶在军演前制出来,雍阳军和猛虎营必输无疑,君上有血狼卫这支强军在手,日后对君权的把控只会更牢。 魏兰的脸色极为难看,不仅是因为军演,更因为昨日有魏氏女出行,在街坊碰到李氏女,因街道狭窄不能容两辆车架并行,若放在先前,李氏女都只能灰溜溜躲到一边将路让开,可昨日非但没让,还出言顶撞,又伤了人,君上明知此事却没有问责李氏女,反倒斥言魏氏,让魏氏颜面扫地。 岳阳璞突感后背发凉,左看右看还以为是狐信在背后扎自己小人,发现是魏兰在瞪眼之后才摇着山羊胡冷哼一声。 昨日李氏女和魏氏女当街起冲突的事满城皆知,君上斥责魏氏全因魏氏女羞辱李氏女在先,还言李华殊狐媚惑主,以色侍人,与乐坊伶妓无异。 而反击回去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华云,她哪里容得别人如此诋毁自己的长姐,当即就抽了魏氏女一鞭,还险些上去将魏氏女的嘴撕烂。 魏氏女满嘴喷粪,该撕。 . 从各处寻来的工匠进了国君府之后就被悄悄送到制造刀剑弓戟的工坊,此处守备森严,只能凭国君令牌进出。 赢嫽这几天往这里也跑的勤快,起初工匠见到她都吓坏了,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直到她拿出事先画好的火炮图纸,又召工匠们聚集过来商讨,工匠才慢慢放下对君主的恐惧,埋头研究起来。 这个时代没有铁,派人寻铁矿再冶铁肯定来不及,火炮只能先考虑铜制,赢嫽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所以先弄了一个小的出来,也能投石球。 她拿回去给李华殊看,李华殊爱的跟什么似的,紧紧抓着不放手,夜里睡觉都要放在枕边,她半夜翻身直接磕上去,脸颊都磕出一个深深的印子。 火炮在造,连弩也提上了日程。 赢嫽参考的是秦弩,这可是当年秦国灭六国、统一天下后又抵挡住匈奴骑兵猛烈进攻的战场神器,射程能高达300米,单是发射机就非常复杂,箭矢是三棱形,快速闪电,是普通弓弩的三倍。 她之前给李华殊做的那个巴掌大的小弩都不及秦弩威力的三分之一。 另外她还让工匠制了两架攻城弩,这种大型弓弩主要用于强攻破城。 按这个时代的军工水平,想要在军演前弄出一架像样的火炮,难度不是一星半点,她也没想在军演上搞这么大阵仗,好东西要留到最后不是么,连弩和攻城弩都足够雍阳军和猛虎营喝一壶的了,再加上兵阵,除非雍阳军和猛虎营也有大杀器,不然很难赢得了血狼卫。 她每天顶着张满是炭灰的脸回去,衣袍更是脏兮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乞丐。 李华殊知她是去工坊,可看她每天都这么狼狈,也真真是好笑又好气。 吃饭时,李华殊问她:“事情可还顺利?” 弄脏的衣袍她已经换下来了,脸和手也都洗干净了,这会正用筷子仔细给李华殊剔鱼肉。 今天厨子弄了些鱼,听说是城外的村民凿冰窟窿网上来的,鱼肉腥,刺又多,难以入口,在商坊是贱价之物。 厨子也是谨记赢嫽所说的鸡鸭鱼肉,所以外出采买时都会留意,买回来了君上总能找到办法将这些东西弄的特别好吃。 将鱼肉用油煎过了再熬成浓白的鱼汤,鲜美异常,又不似羊肉汤牛肉汤那般油腻,加些嫩豆腐进去滋味更甚,李华殊很爱喝,已经连喝三碗了。 她的孕肚也像吹气球似的一天比一天大,胃口更是多变,若不是有赢嫽变着法弄这些好吃的,她孕期怕是更难熬。 炖汤的鱼肉没滋味,赢嫽捞出来没要,给李华殊剔的是烤鱼,破开来整条烤的,抹了油辣椒,香的很。 厨子弄回来的就是普通草鱼,刺多,李华殊又没吃过,赢嫽就怕她不会弄,鱼刺会卡喉咙,所以都细心的挑干净。 她将剔好的鱼肉放到李华殊碗里,说:“连弩和攻城弩已经做出来了,不过还在调试阶段,等定下来了再带回来你看看,也让血狼卫提前练练手。” 李华殊对这件事很上心,比她还着急,但工坊那边乱糟糟的,灰尘又大,实在不适合带李华殊过去看,万一磕着碰着了她都得心疼好半天。 作者有话说: ---------------------- 今天去摘菠萝,突然从底下跑出来一条大蜈蚣,丢,吓得我连菠萝都扔了,我最怕蜈蚣了,那一排菠萝以后就是禁地,我不可能再去摘了的,就让菠萝烂了叭! 第21章 她说完没等到李华殊的继续追问,还觉得奇怪,以前都会接着追问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怎么了这是?今天兴致不高啊。” 李华殊将嘴里的鱼肉吞咽下去,“嗯?没怎么。” 知道她向来嘴硬,不愿意说的事任谁都问不出来,这段时间赢嫽都将她的脾性摸透了。 “我回来的时候路过血狼卫的校场,看到云儿在那训练。” 翎羽军原来有五万人,分化成三军之后原主又掺了不少人进去,现在整个晋国的常备军大约在二十万,边军人数最多,有十五万,长年驻扎在边境要塞以守护边境安稳。 余下的五万人就拱卫雍阳城,血狼卫算是三军中的精锐,人数是一万五,五千守备国君府,有一万在校场,这次军演血狼卫出五千人,雍阳军和猛虎营各出一万。 这是李华殊定下的人数,她要看看血狼卫能否凭借连弩和兵阵以少胜多,这五千人也是从一万五中选拔出来的。 现在就在选拔阶段。 李华云刚进血狼卫就削尖了脑袋想要被选拔上,听带她的狼卫说这小妮子凶狠的像头小狼,是闻着血腥味就往上扑的主儿。 血狼卫现在的训练模式是李华殊制定的,有曲元这个忠心旧部盯着,没人敢不认真。 李华殊也很想到校场亲自指挥,可她的身体还没有养好,现在天又冷,空中都飘着雪花,赢嫽哪里敢让她出门吹风,平时也就推她到回廊看一会。 提起堂妹,李华殊也不禁露出笑容,问:“训的如何了?” 赢嫽自己挑了块鲜嫩的鱼肉吃进嘴,低头熟练吐出几根细细的鱼刺,笑说:“你这个妹妹像一匹狂野的狼,没几个人能压得住她,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那天我见她还觉得这小姑娘斯斯文文的。” 李华殊与有荣焉,哼道:“我们李氏女打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与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可不一样,谁要是惹着我们,一鞭子就抽过去了。” 李华云抽了魏氏女一鞭子的事早就传开了,赢嫽知道李华殊也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就算她不来说,李华殊也听到风声了。 抽了就是抽了,谁让那些人说话难听,她没觉得李华云做错,只是忧心李华殊听到那些话了会不好受。 “就是要这样,谁不服就干谁,怕她个鸟。” 赢嫽自己就是学武术的,而且又是个暴脾气,以前也没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仗势欺人。 这也是李华殊愿意对她另眼相待的原因之一,她知道赢嫽不会拿士族礼规那套来训斥人,赢嫽最不屑的就是这些,否则也不会率先对公卿大夫出手,并且一下就压制住了那些,这样的强势和魄力是之前的暴君都不曾有的。 想起魏氏女说的那些话,李华殊眼底就闪过一抹厉色,她知道公卿不想李氏复势,更不想她再掌兵权,便编造这些污言秽语试图毁她的名声,真是好歹毒的心计。 第24章 看着碗里又多出来的鱼肉,李华殊的心就不由得一暖,赢嫽待她从来都是不一样的。 “我何须怕她们,她们如何说我都不要紧,我只是怕连累你。” 赢嫽一边催她快吃,鱼肉凉了就不好吃了,一边奇怪道:“这能连累我什么啊,暴君这个名头我都顶着了,还怕别人将我比作商纣王啊。” “商纣王是谁?”李华殊总是能从她嘴里听到些自己从未知道的人。 “呃……”赢嫽差点语塞,想了半天才组织起语言,大概*跟她形容了下,“就是残暴又好色的昏君,因为他独宠一个叫苏妲己的大美人所以被后人津津乐道,传闻苏妲己是狐狸精变的,后世只要骂一个女人勾引男人就会骂这女的是狐狸精。” “狐媚惑主?” “就这意思。”她觉得这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李华殊的脸突地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从脸颊延伸到耳根再到脖颈,最后隐入衣领。 赢嫽的反射弧比地球赤道都长,看到她脸红还以为是热的,补过头了,因为桌上有一道鱼羊鲜,李华殊也十分爱吃,一大半都是进的她肚子。 羊肉本来就滋补,还是热性的,吃多了就是容易燥热,之前天天吃,晚上赢嫽睡觉都不用盖被子。 饭后她看着李华殊像大西瓜一样的孕肚都觉得心惊胆战,这段时间她除了往工坊里钻,其他时间都是在担心李华殊十月怀胎满之后该怎么生。 这个时代可没有无痛分娩,也没有剖腹产,全靠孕妇自己使劲,李华殊又是头胎,没经验,且双腿有疾,这怎么生啊! 她推着李华殊到回廊上散心,披风和手炉都是准备妥帖的,一点没冷着冻着。 “六个月的肚子就这么大,不会是双胞胎吧?”她弯腰碰了碰盖在披风下的孕肚。 她的手放在孕肚上,触碰到这个孕育着小生命的圆滚滚肚皮时她就笑得像个大傻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开心。 明明这个孩子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她就是很开心,就好像这是自己的孩子,她既兴奋又忐忑地期待着这个孩子出生。 李华殊低头看她傻乎乎的笑脸,眉间掠过一抹阴云,问她,“你很喜欢孩子?” “是挺喜欢的,我以前还想过自己生一个孩子,”她以前的想法就是不结婚,但要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宝宝,现在看着李华殊的孕肚,她连目光都柔和了下来,轻声道,“想着我做好了一切准备迎接她的到来,我陪她长大,她陪我变老。” 她的这种想法跟这个时代的观念碰撞到一起,让李华殊愣怔了半天,“你对她就没有别的期望?” “有啊,我希望她一生都能平安顺遂。” “就没了?”李华殊十分震惊,“不期望她成材,为家族带来荣耀?” 赢嫽都服她了,真想捧着她的脑袋摇晃,亲爱的你在想什么! 不过她也能理解李华殊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个时代就是世家士族把控,等级森严,最低级的就是奴隶,被视为私人财产,没有人身自由,可以随意买卖和打骂,甚至将其作为战车马凳使用。 其次就是庶民,也就是普通老百姓,原先是叫平民的,特指没有姓氏的人,而姓氏是士族才有,后来士族多有被抄家夺姓的,渐渐地就混到平民中,后代也多了,就都混称为百姓,其实都是指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庶民之上是‘士’,再往上就是卿大夫、诸侯和天子。 李华殊为士族贵女出身,又曾手握重权,肩负家族重担,她对自己的孩子寄予厚望很正常,毕竟这个时代遵从着正室所出的嫡子嫡女才有继承权的规则。 李华殊是嫡女,若不是原主逼迫她进国君府,她成婚后自然也是正室,生的孩子要是不优秀恐怕很难服众。 赢嫽理解,但是不赞成一个家族的荣耀要全部担在一个人肩上,那样太累了。 她也很心疼李华殊因为家族的牵绊才不得已向原主妥协,为此受尽屈辱。 “什么都没有我的孩子重要,”她握住李华殊终于不再枯瘦的手,“我只想她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过完一生,不想她背负那么多责任。” 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李华殊的手指动了动,残忍道:“若没有家族依靠,她在这世上都难以生存,又何谈健康和开心。” 赢嫽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事实,是这个时代的事实。 这里不是她生活的现代,有健全的法律、有人权,普通老百姓也可以平安喜乐。 她以前习以为常的事,在这里统统都没有。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李华殊微凉的手暖进自己的掌心,她来这个世界一遭,或许能做的不只有制火炮和弓弩。 李华殊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很贪恋赢嫽带来的温暖,已经舍不得放开了。 “风大了,回去吧。” 她怀这个孩子本来就别有目的,大着肚子一天对她来说都是屈辱,可计划出现了偏差,暴君莫名消失了,换了个截然不同的赢嫽来到她身边,每日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为了帮她复势还做了那么多,就算是她的亲族都做不到这个份上。 她开始不满足于赢嫽仅帮她扫除障碍,她想要更多。 灯烛亮起,李华殊执笔悬于纸上,却久久都没有落笔,墨汁凝聚在笔尖,在泛黄的纸上晕开一大团黑乎乎的墨汁,她将这张废掉的纸收起来,再拿了张新的铺开。 血狼卫的选拔定在后天,等确定好人数便开始排兵布阵。 写了几个字她才抬头和赢嫽说:“后日我想亲自去校场。” 赢嫽正将她的双腿移到自己腿上放着按摩,李华殊的脚腕子浮肿厉害,看了那么多良医也不顶事,孕期也不宜乱喝药,就是保胎药也是情况危急的时候才能喝,先前李华殊连喝了数日,等胎儿稳定下来也就停了药,现在多以食补为主。 “非得去?”赢嫽意料之中的不赞同。 “选拔标准是我定的,后续也需按我的法子来操练,再者兵阵图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 拿给公卿看的那张舆图上只是列了两个兵阵,原图还在李华殊这里收着,事关重大,她并不打算将兵阵图示人。 赢嫽明白她的顾虑,雍阳城中藏着不知多少别国的眼线,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可她同样不放心李华殊的身体,“这几日风雪大,校场又无楼台遮挡,你如今这身子要是再吹了风那就是天大的事。” “我身子已好了。”她这么说也是为了让赢嫽放心。 赢嫽半点不信,“好什么好,天这么冷,冻着了怎么办。” “我坐马车过去,只在车内不出来,总行了吧?”李华殊也是铁了心的要去。 知道自己这回是说什么都拦不住的,她只得松口,“不许再那边待太久,超了时辰我可是要生气的,我生气起来很可怕。” 李华殊被她逗笑了,“还能多可怕?我都没见你生气过。” “我对你也生不起来气,舍不得。”她认真按腿,语气很自然,都是下意识说出口的话。 她活到现在,能让她这么伺候的人除了自己老妈,再一个就是李华殊。 并且她现在就可以很确定地说,不管以后李华殊对她做什么事,有多过分,她都不会去责怪,也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对李华殊的那些伤害虽然不是她做的,可那场梦真的让她很有负罪感,说她是在赎罪也好,打心眼里想疼李华殊也好,总之都是她欠的,她就该还。 李华殊没再说话,看似低头认真在写,心却早已乱成一团,写错了好些字都没发现,又浪费了一张纸。 . 第二天赢嫽早早起来去了工坊,晚上就将做好的连弩和攻城弩带回破山居的小院给李华殊看。 连弩有单人手持和双人配合两种型号,威力肯定也是不同的,她叫来几个血狼卫都试了,射程比现有的弓弩远多了,速度也快,又能连射,真可谓是战场先锋军进攻的利器。 攻城弩在院子里试不了,这是明天要抬去校场的。 李华殊让赢嫽推着轮椅带她绕攻城弩看了一圈,手摸着这个大家伙,她心情难掩激动。 她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人,最清楚那些巍峨的城墙有多难攻破,往往都是城下尸首堆积如山了还攻不进去,最后只能击鼓撤退,无功而返。 赢嫽拍了拍这个弩机,“喜欢不?现在只有两架,但以后咱们肯定会有很多。” “喜欢。”这两个字从李华殊嘴里说出来都是带着颤音的。 赢嫽就更像一只全开屏的孔雀,抖着自己的大尾巴很嘚瑟,等火炮造出来了李华殊肯定比现在还震惊还兴奋,她已经迫不及待等着那天的到来了。 曲元和三个副卫也在边上,也就曲元提前在工坊看过连弩和攻城弩,三个副卫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并非李华殊的旧部,对曲元当卫首一事也颇有微词,更不明白君上为何突然要让一个已经没有了实权的废弃将军来对血狼卫发号施令。 第25章 现在看到连弩和攻城弩,曲元说这是李将军献给君上的,他们才恍然大悟,心中的不服也转为了钦佩,李将军有如此大才,确实不该被埋没在高墙深院之中。 三人还都暗暗发誓,日后要是再听到有人乱传李将军狐媚惑主这样的话,他们就上去揍人。 作者有话说: ---------------------- 台风要来了!可怕! 第22章 到了选拔这日,赢嫽本来是要陪着李华殊一块过去的,偏偏这时候赵国来了人,来的还是女公子赵景。 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位赵国的女公子也是个狠角色,五岁就被周王要到王都当质子,直到十三岁那年才得以回到赵国,同年就除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十四岁入朝辅政。 赵王非常忌惮自己这个女儿,还曾联合公卿意图对赵景下手,被赵景识破,反将一军,如今赵国就分为了两大派,支持赵景继位的新派对抗拥护赵王的守旧派。 李华殊曾和赵国的军队打过好几次仗,对女公子景也有一定了解,直言:“赵景是个心狠手辣的笑面狐狸,很是狡猾,你同她打交道需小心些,这次她来定是为了花膏一事,我们的信刚送出去她人就来了,未免太快了些,想必是早就得知了消息。” 这赵景一看就是个女政治家,赢嫽本就不擅长政道,跟狐信那群人打交道她都是靠李华殊教的法子,已经觉得十分吃力了,现在又来了个段位更高的,她是真觉得自己屁股底下坐的国君之位十分烫人,想撂挑子不干了。 她拉住李华殊,可怜兮兮的央求道:“要不你就别去校场那边了吧,跟我去见见那个赵景,有你在身边我心里有底,不然我这心不踏实。” 李华殊都已换好了外出的衣裳,披风也系上了,暖炉捂在双手中热乎乎的,她好笑着看赢嫽,不忍她这般可怜,可校场自己也是要去的,定好了今日选拔便是今日,且在她看来不过就是来了个赵景,远不如今日的选拔重要。 她给赢嫽支了个招:“赵景代表赵国,涉及两国之事就为国事,你同她会面谈判时可以将公卿都叫上,让狐信和先月同赵景掰扯,你只管坐着听,事关晋国,狐信和先月必定是一致对外,此时你只需要表现出支持二人的态度即可,无需多说什么。” 这番话让赢嫽的任督二脉都一下子通了,她一击掌,高兴道:“对啊!可以把那群老狐狸叫上,老狐狸对小狐狸,让他们吵去吧!” 她一高兴就容易脑子短路,捧起李华殊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大口,“宝贝你真是太聪明了!你就是我的智多星!” 李华殊没防着她突然这样,吓了一大跳,脸颊迅速红起来,火烧火烧的。 抬眸横了一眼,可兴头上的赢嫽早已经跑出去了,她看到的就只是一个欢脱如野猴的背影。 “你这人……”她咬住下唇,狠狠擦了把脸上残留的口水,又羞又恼。 . 校场就在雍阳城内,占地面积很大,李华殊坐国君府的马车过来的,还带了卫队。 卫队的这些人是赢嫽专为她选的健壮女卫,有二十人,是近身保护她安全的,且这二十人已从血狼卫的档案划掉,充作她的私人护卫,往后都只听她一人号令。 能有私人护卫就代表着她很受重视,谁敢当面挑衅于她都可以直接命卫队去抽对方。 悬着国君府标识的马车停在校场门口,同来的还有好几辆马车,都悬着士族的标识,李氏、先氏、狐氏、陈氏、岳阳氏、魏氏……雍阳城中的士族贵女今日都不约而同齐聚到平日极少会来的血狼卫校场。 今日也并非是她们想来,而是家中长辈有命令,她们不得不来。 校场为血狼卫重地,无君令不得入内。 李华殊身份特殊,无需君令也可坐车驾直入。 李氏女今日是奉芈夫人的命令而来,且她们有赢嫽赐的国君令,可以下车驾入校场,有此待遇的还有岳阳氏、狐氏女、先氏女和陈氏女。 而那些被拦在门外的士族贵女看见了便不服气,她们知道车驾内坐的是李华殊,近日城中关于李华殊的传言可不好听,李氏女前两日又与魏氏女当街起冲突,坊间就更是传什么的都有了。 魏氏女恨不得现在就报当日之仇,可来之前长辈已告诫过她们今日不许生事端,她们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没有命家奴上前去拦李氏女,但仍旧借着鞭笞奴隶来发泄心中的愤怒,将前两日受的屈辱都出在这些卑贱的奴隶身上。 被视作马凳的奴隶蜷缩在地上被抽的皮开肉绽,却无人上前阻拦,很快这个奴隶就变成了一个血葫芦,接着被魏氏的家奴拖下去随便找个地方丢了。 “不长眼的东西,活该被打死。”等出了气,魏氏女才收起马鞭。 表面上的是在斥责那个奴隶,但周围的贵女都听得出来她这话是故意说给李氏女听的。 年纪小的李氏女气不过,想要过去教训魏氏女,被年长的姐姐拦住。 “二姐?” 李华嫣将小妹揽入怀中,抚着小妹脑袋上的圆发髻,低头轻声道:“就当是听狗叫了几声,无需理会,还是随长姐入校场看你云儿姐姐要紧。” 李小妹在姐姐怀里握紧小拳头,“待我长大,定要将这些人踩在脚下。” “好,小妹有志气。”李华嫣笑容温雅,摸了摸小妹的圆脸蛋。 离魏氏女车驾最近的是先氏女,家仆取来马凳让几位贵女踩着下车,没有呼来奴隶跪下让贵女踩背而下。 这是先氏的家规,先氏的奴隶也只是比家仆低一等,没有像其他士族那样将奴隶视为马凳,更没有让奴隶睡羊圈,这跟李氏倒是很像,在雍阳城中也就李氏和先氏会如此。 先语拂开侍女的手,同自己的姊妹走到了一起。 方才魏氏女的话她也听到了,面上不显,心中却极为不屑,魏氏女骄纵跋扈,在士族贵女圈中风评最差,她从前就不愿与魏氏女多往来,后因母亲说先氏与魏氏结盟,她对魏氏女也不能太冷眼相待,这才做了些面子功夫。 先语的视线先是扫过那几个魏氏女,才缓缓转到李华嫣身上,略作停留,很快又转开。 李氏没落前,她和李华嫣同在士族书院读书,李华嫣喜爱诗经,两人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关系非常。 后来她母亲为国君谋划设计夺了李将军的兵权,李氏从云端跌落泥潭,李华嫣也与她生疏,再无往来。 这两年李氏女都极少出门,更不赴其他贵女的邀约,她几次假借诗会的名头下拜帖都请不来李华嫣。 今日是两人生疏后第一次相见,她都只能按耐住那股道不清的思念,不好对李华嫣多留意,可目光总是似有似无往那边转。 李华嫣早就看到先氏的车架了,可那又如何,李氏与先氏已是仇敌。 今日难得出来,家中姊妹也都来了,李华殊没理那边聒噪的魏氏女,而是让侍女将李华嫣和李小妹叫过来上了国君府的车架。 “长姐!”李小妹钻进马车看到李华殊就往上扑。 伺候在旁的侍女忙拦下这个莽撞的李氏小妹,如今主子身子不便,可经不起这一扑。 李华殊侧身避开孕肚将李小妹揽到自己怀中,抚着她红扑扑的圆脸蛋。 “小妹长大了好些,我险些不敢认了。” “我还长高了,长姐的长弓我也能拉开了。”李小妹迫不及待分享。 家中有一把李华殊留下的长弓,姊妹们都争着抢着要去拉弓,李小妹是最小的,李华殊入国君府时她还是个小豆丁,都没到李华殊大腿高,现在都至腰间了。 李华嫣并腿规规矩矩跪坐着,一双秋水眸也是落在李华殊身上,看到她身上的华袍和佩戴的玉饰才确定云儿没有说谎,长姐如今在国君府的身份确实不同了,之前没亲眼瞧见,她总是不信,国君残暴凶狠,又怎会厚待长姐。 “嫣儿。”李华殊拉过李华嫣的手。 两年多没见,姐妹两个互相看着都红了眼圈,李华嫣忍不住掩面低泣,她知长姐受了很多屈辱,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还要被别人编排诋毁。 李华殊将两个妹妹都搂过来,“我好好的在这,哭什么,不许再哭了。” 长姐的威严一出来,李华嫣和李小妹这才止住眼泪,破涕为笑。 “长姐,夫人说云儿今日有比武,让我们都来看。” 所以今天李氏女全体出动,为了彰显身份,岳阳芈还用赢嫽先前赏赐的锦缎为李华殊这十几个堂姊妹一人做了一身衣裳。 锦缎出自楚国,十分精美罕见,一匹就抵千金,整个晋国唯有国君府的库房才有,那还是历任国君存下来的,全被赢嫽搬出来赏给了李氏,原主要是知道了估计会被活活气死。 刚才李华嫣姊妹从下了车,穿着独一份的楚锦衣,亮瞎了其他贵女的眼,魏氏女更是嫉恨,这会还盯着李华殊的马车,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两个窟窿来。 第26章 察觉到这些不善的注视,负责保护李华殊安全的护卫立刻拔剑,铜甲哗啦啦响,整齐往外跨一大步,瞬间就将这些贵女震慑住。 紧接着齐声凶道:“闪开!退后!” 君上有令,但凡是对主子不利的人,只要敢靠近车架半步,她们就能拔剑。 若有动手者,当即射杀。 魏氏女脸色发白,被家仆护着往后退。 先语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想起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的眸光不禁转冷。 魏氏狂妄自大,不懂审时度势,已不配做先氏的盟友。 国君府的车架缓缓从校场大门驶入,血狼卫列队迎待,灰暗的天空再次飘起大雪。 作者有话说: ---------------------- 明天就入v啦!争取多更!谢谢大家这一路的支持!没有什么好礼相送,大黄、狸花和老驴你们随便选一个吧![墨镜] 第23章 花膏一事不宜外传,抓到的赵国细作更是身份敏感,有这两大把柄握在赢嫽手里,赵景这次来晋国也十分低调,连仪仗都没有打出,而是伪装成商队入的雍阳城。 若不是这个时代无人敢冒充宗室/士族成员搞诈骗,赢嫽才不信这支伪装入城的队伍是赵国使者。 验明了赵景的身份,又里里外外搜查过,确保队伍中没人携带刀剑暗器一类的东西了才被准许进入国君府。 对此同行的赵国公卿很是气愤,认为晋国不尊重他们,将他们当成罪犯一样搜身,这事要是传出去了赢嫽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负责接待赵国使者的任务被安排给陈炀,这会听到赵人在那跳脚,他就袖着手撩一下眼皮,阴阳怪气道:“还是搜清楚为好,这段时日抓了你们赵国好几个细作,谁知道你们这队伍中有没有潜藏的,万一真有,想借着这次机会行刺我们国君呢,这也是为了我们双方好嘛,见谅,见谅啊。” 赵国和晋国同为四大诸侯国,以前赵国来使者都是六卿中的一位或两位负责接待,今天这个陈炀不过就是个上大夫,也敢这么跟他们说话,还说的这么难听,都快将他们的脸面撕下来丢在地上踩了。 细作一事本与他们无干,是谁派来的赵国内部也各有说辞,晋国凭什么就认定那是赵国的细作,证据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气死了气死了,要冲上去干仗。 陈炀才不怕,君上说了这次赵国使者来不用给他们面子,地牢里还关着好几个赵国细作,又有公弼的‘证词’,想怎么拿捏赵国就怎么拿捏。 君上说这话的时候六卿也无一人反对,陈炀当然也就不会客气。 为了行路方便,赵景换了男装,无需奴仆搀扶,她直接从车架跳下。 赵国出妖艳美人,但赵国宗室却都是普普通通的长相,并非赵王的妻妾不美,而是赵王丑的太稳定,还是历代赵王都如此,再美的妻妾也中和不了那个奇丑无比的基因,生下来的子女也就长的平平无奇。 若是像楚国国君那样美艳绝伦,赵景当初去王都为质子,怕是再无回赵国的可能了。 赵国崇洁白之色,赵景身上的白熊毛大氅与白雪融为一体,唯有高高束起的马尾乌发飘扬在寒风中,超尘的气质让人完全忽略她不出彩的长相,被这通身的洁白和隐士高人般的淡然所吸引。 她抬头看向面前这位晋国的上大夫,心中明白晋国这次是挖好了坑等她,那些把柄会让她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此行想要达成目的,怕是要费不少周折。 陈炀对这位赵国女公子投来的打量都不在意,依旧维持着那副客套的模样,对赵景的礼节倒是一点没错,叠手道:“女公子一路舟车劳顿,着实辛苦了,我们国君已备好宴席,特为女公子与各位接风。” “有劳了。”赵景微笑踏上台阶。 众人跟着陈炀去往前庭,一路上赵国公卿面色阴沉,心中愤懑难平,却不得不忍耐。 赵景走在最前方,不动声色的与陈炀周旋,试图从对方口中套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陈炀也非等闲之辈,对于她的试探总是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全给挡了回去。 . 原主和赵景曾在王都见过一面,不过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原主早忘了。 赢嫽对赵景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长得好普通,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赵景虽为赵国女公子,将来也极大可能继位赵王,但就现在而言,她是臣,赢嫽是君,地位和实力相差悬殊,于情于理都是她先叩拜。 她叠手伏地,行国之大礼,高声道:“景拜见国君,愿君长乐未央!” 随来的赵国公卿自然也是要跟着拜的。 这个大礼赢嫽受的心安理得,现在的赵国在她眼里就等同于大清时期的英国。 若不是她发现的早,用不了多久花膏就会在晋国泛滥,接着就是民不聊生,晋国彻底沦为人间地狱。 该怎么拿捏赵国,在赵景来之前赢嫽就跟狐信等人商讨过。 总之一句话:要地要城要钱,不给就打。 公卿大夫中好战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主张以谈判为主,毕竟赵国也是大诸侯国,兵力强盛,要是真打起来晋国不见得会赢。 当然了,这是之前,现在可不同了,赢嫽一下子搬出连弩和攻城弩这两大利器,还有正在造的火炮,别说赵国大军,就是楚军来了也难还手。 刻在基因里的禁毒意识让赢嫽越想越讨厌赵国,对赵景当然也没有好脸色。 李华殊让她只管坐着摆架子,掰扯的事让狐信和先月下场,可现在她憋着一肚子气,必须先出出气才行,也正好给赵景一个下马威,让对方知道现在的晋国不好惹了。 受了赵景的大礼,她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孤倒是想长乐未央,可有些人偏偏跟孤做对,让孤不得安宁,女公子不妨展开了说说,孤如何才能长乐未央啊。” 低沉威严的声音在赵景等人的头顶响起,心都跟着提起来。 赵景低垂的眼眸闪过幽暗的光,来之前她就料到赢嫽定会借机狮子大开口。 送入国君府的舞姬确实为赵国细作,且是赵王亲自所选,可花膏并非赵国手笔,而是有人假借赵商之名将花膏带入雍阳城,如今这盆脏水又要泼到赵国身上。 赵国绝不能接这盘脏水,赵景脑子急转,想到以故事代直谏,便说道:“景游历各地时曾在渭河偶遇一奇景,那日河边有蚌出现,鹬鸟啄其肉,被路过渔民看到,将二者一并擒住。” 渭河是晋赵两国交界的边河,晋国和赵国之所以没有像晋国和楚国打的那么凶就是因为有这条大河拦着,渡河是个难题,双方都不敢冒险。 赢嫽对赵景说的这个故事太熟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赵景是不是想说花膏的主谋另有其人,让她不要错怪赵国,两国要是打起来了最后得利的还是第三方。 她当然知道这事蹊跷,但要说赵国完全没有责任那也是不可能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看向赵景,笑不达眼底,“女公子所指的渔翁是谁?” 从前只闻赢嫽暴政,且刚愎自用,今日再看倒是跟传闻中的不一样。 赵景微扯嘴角,笑的很无辜,“君上心中早有人选。” 上位者多疑,赢嫽更是佼佼者,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功臣李华殊逼迫到那副田地。 这要是原主,早就将所有诸侯包括周王在内都怀疑个遍了。 赢嫽当然也有所怀疑,但不会深揣,因为怀疑也没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武装兵力。 唯有自己拳头足够硬了才不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同时也能让幕后主谋投鼠忌器。 她盯着赵景看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岔开话题:“哎呀,光顾着说话,都忘了让女公子入座吃饭了,快快快……快坐,有什么事咱吃饱了再说,不着急不着急的啊。” 变脸速度之快让赵景一行人瞠目结舌,传闻晋国晋国喜怒无常,果然不假。 随着一声令下,身穿赭衣的侍女捧着菜肴鱼贯而入。 这个时代的食具多位铜制,亦有陶和木,瓷器甚少,不久前赢嫽心血来潮借着在工坊钻研火炮的空儿弄了个烧瓷的高温炉。 在烧坏了七八批泥胚之后终于烧制出十几件精美的瓷器,雨后天青的颜色,出炉时有清脆的龟裂声,宛如九天神音。 她将瓷器带回去送给李华殊,后来又烧制成功了两批。 现在用来招待赵景等人的食具就是瓷器,不过非是雨后天晴色,而是彩瓷,图案复杂华丽,跟塞外部族进贡的地毯一样让人眼花缭乱。 盛放在彩瓷中的菜肴也是没有见过的,这洁白如玉的方块状是何物?这一根根顶部有浅绿细条又是何物?还有深碗中一个个圆溜溜的又是什么?香味还甚异,直往人的鼻腔里钻。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就是豆腐、豆芽和最近刚做出来的肉丸鱼丸。 第27章 国君府的厨子力大无穷,靠双手锤打也能将肉捶成肉糜,按照赢嫽所说挤成鸽蛋大小的丸子,煮熟了口感弹牙,好吃得很。 又易保存,搭在豆腐铺一块卖,一时间风靡全城,芈夫人又赚了一大笔钱。 赵景伪装的商队就是个幌子,带的都是些寻常货物,倒是听同行的商队提过雍阳城出了一个叫玉糕的东西,商人形容此物洁白如玉,难不成就是眼前的盘中之物? 这个时代也有酒,不过是浊酒,滋味一般,赢嫽喝不惯,但也意思一下举杯邀饮。 嘴唇碰一下她就放下了,执起筷子夹菜,并没有同赵景解释彩瓷和所盛菜肴为何物。 她又不是上海和平饭店的服务员,还能每上一道菜都给顾客介绍菜名和食材啊,就让赵景自己猜去吧。 不知道怎么吃?那就看着她和公卿是如何下筷子的,听说赵国以前很看不起以武起家的晋国,嫌晋国宗室粗鄙没有见识,现在也让赵景看看到底是谁没有见识。 赢嫽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规矩,从她仅有的几次和公卿大夫同桌共食来看似乎是不太有,咀嚼声不要太大好吧。 她是习惯了细嚼慢咽,那次看到陈炀吧唧嘴,实在受不了让对方小点声,搞得陈炀这个头发发白的老头儿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在那之后公卿都默默闭嘴吃饭不再出声,在家中也训斥小辈要细嚼慢咽,别像君上说的那样像还没有开化的原始人。 这个习惯很快就在士族中传开,以前是所有人吃饭都吧唧嘴,大家没觉得不对,现在同桌有一半人不吧唧了,自己吧唧好像显得特别不合群。 而且那个吧唧声确实特别突兀和刺耳,让人听了很没有食欲,十分不文雅,也就下意识闭上嘴,慢慢改过来了。 赵景在王都当了那么多年的质子,察言观色是她的保命本领。 她的座位就在赢嫽的左下首,对面是晋国正卿狐信,她可以不动声色就能观察到代表晋国权势的两个人是如何与众不同的,见赢嫽吃饭不出声,她也跟着不出声,赢嫽如何下筷子,她也就如何下筷子。 面对桌上这些碗碟杯盏,不知*是何作用的她也会默默观察其他人,大致都做到了不出错,但她也在心里捏了把冷汗。 赵国公卿就没有赵景的眼力见,他们到底是没认清自己的处境,还如从前那般狂妄,全场就他们吃饭吧唧嘴。 那个声音如同野猪进食,听的赢嫽直皱眉头,频频像他们投来嫌弃的目光,赵景都替他们臊得慌,却没有出声,这些人是支持她父君的,若说丢脸也是丢父君的脸,与她何干。 厨子今天烹的菜肴很合赢嫽胃口,她本来就饿,谈判归谈判,饭总是要吃的,现在被这些不合时宜的吧唧嘴弄得她都没胃口了。 她也是有点暴脾气的,将碗筷用力掷到桌上,蹙眉不悦道:“人跟野猪总归是有区别的。” 已经被这句话伤过一次的陈炀最为敏感,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差点将口中的食物喷出,生生咽下去了还被呛到,老命都险些呛没了。 狐信表面镇定,但抽动的嘴角还是将他出卖了。 先月垂眸执起彩瓷酒具细细端详,在想该如何跟君上开口讨要一只。 听说李将军得君上送了一整套,比这个还要漂亮还要好。 岳阳璞一口一个鱼丸吃的香,国君府的厨手艺就是好,能将刺多味腥的鱼肉做的如此美味可口,若自己跟君上开口讨要一个厨子或许使得。 其他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偷摸着乐。 赵国公卿正吃得起劲,脑子没转过弯来,不知道赢嫽这是在阴阳他们。 “???” 野猪?什么野猪?国君府何来的野猪? 彘肉腥臊干柴,不如牛羊,只有平民才会吃,堂堂晋国国君怎可吃野猪,太辱没身份了。 赵国公卿刚要开口讽刺一番,就被赢嫽抢先。 “只有野猪才会像你们这样吃饭。” 这对赵国公卿无疑是暴击,将他们比作野猪?!士可杀不可辱! 他们站起来要反驳,可满场扫过去确实也只有他们吃饭会如此,连女公子和她的追随者都默默学晋人的礼仪,与之对比,他们的确粗鄙入猪。 赵国公卿面色爆红,恨恨站起来又愤愤坐下,特别想掀桌,但他们不敢。 没有了烦人的吧唧嘴,赢嫽终于可以安心吃饭,心情也阴转晴。 还没有开始谈判就被羞辱了几番,赵国公卿哪还有心情吃饭,一个个黑红着脸在座位上运气,眼神都像刀子似的往赢嫽身上抛。 想着一会要如何如何压制这个暴君,让她吃哑巴亏,有把柄在手也不敢怎样,若是谈不拢,赵君直接压境! 酒足饭饱,美艳的舞姬也都上来献过舞了,也该开始谈正事了。 这回赢嫽没逞能,而是让狐信和先月去跟赵景谈条件。 “此事我晋国可秘而不宣。” 来了,赵景悄悄握紧拳头,等着先月说完后半段。 “但是赵国需同晋国签下国书,承诺百年内赵国军队不得跨过渭河,并将光狼城、渭城归还给晋国,赔付晋国金、珠、绢帛、牛羊、奴隶若干,赔付的数目还可再商量,赵国若是觉得我们要得多了,我们也可少要点,但光狼城和渭城没得商量。” 这些条件是赢嫽之前跟李华殊商议定下的,光狼城百年前就是晋国的国土,后来是晋国吃了败仗才不得已割让给赵国,现在要回来合情合理。 至于渭城,她总要让赵国出出血,人只有疼了才知道挨打的滋味。 “不可能!”没等赵景表态,赵国公卿先蹦起来不同意。 他们这次来是做好了晋国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可没想到对方张开的是血盆大口,想要吞掉赵国两座城池,赢嫽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拿细作和花膏的事让赵国割让城池,绝无可能!赢嫽这是在痴人说梦! “不可能?”狐信眯起他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冷冷盯住对面的赵国公卿,“你们可要想清楚了,现在我们还能坐下来谈,往后要想再谈可都没有机会了。” 晋国何时这么有底气了?赵景眉头轻蹙,晋国提出的这些条件也超出了她的预估,她原先想的是那几个细作可以交给晋国处置,赵国不过问,两国也可结成盟友共同对付楚国,这已经是赵国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她看向坐着打哈欠的赢嫽,后者还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从进入国君府,赵景就总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她不确定晋国这是在装腔作势还是真有实力逼迫赵国让出两城、答应百年内不交战。 安插/进来的细作全部被拔了,没有拔的现在也不敢露头,但她从别的渠道得知晋国会在冬月上旬举行军演。 军演二字她同样陌生,却明白这些年武力衰弱的晋国不会无缘无故造势。 雍阳城中有很多谣传,进城时她也听了些。 李华殊得宠,李氏复势,天造神器……是不是跟这些有关?能让晋国有底气的也只有这位重掌兵权了,当初赵国和楚国可都在李华殊手底下吃过大亏。 若真是李华殊,事情就棘手了。 赵景深吸一口气,将快要被先月和狐信气死的赵国公卿叫回来。 “还请诸公冷静,现在不是跟晋国翻脸的时候。” “别人都踩到赵国头上来了,女公子还叫我等冷静,哼!小女儿怯懦!” 对这几个蠢猪一样的队友,赵景冷言:“现在起内讧,是想让晋国看我们的笑话吗?” 一句话点醒了公卿,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只得闭嘴坐下。 赢嫽当然也没指望今天就谈妥,想要赵国同意在国书上盖章,光靠嘴皮子可不行。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这个道理她太懂了,当自己的实力没强大到能威慑对方的时候,讲道理都是一场笑话。 她将陈炀叫到身边低声交代了两句。 陈炀越听眼睛越亮,回到自己位子上之后就邀赵景等人留下观看冬月的军演。 赵景正愁没有机会一探究竟,这下自是欣然应允。 提出了条件,赢嫽也愿意给点时间让赵景回去跟人商议,所以今日的谈判到此结束。 时候也不早了,校场那边的选拔应该也快结束了,她要去接李华殊。 “听闻今日城中有比武,景想前往观看。”赵景紧跟着就提出。 赢嫽都怀疑她是在自己脑子里装了窃听器,不然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真是讨厌。 “那女公子就同孤一道过去看看,诸位亦可同往。” 她也没有小气,将赵国公卿都一并算上了。 . 一行人到校场的时候,比武正进行的如火如荼。 纷飞的大雪也挡不住狼卫的凶性,个个嗷嗷叫着往上扑,露出的健壮臂膀硬生生扛下碗粗的木棍,且木棍还断裂成两截。 第28章 女卫更凶,在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她们总能另辟蹊径,什么猴子掏桃、戳眼、挖鼻、锁喉、啃咬撕扯…… 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场判也没有喊停,这就是战场,只要能赢,能将对方打倒在地再也起不来就是胜利,用什么手段都不重要。 李华殊倚窗观看,马车内部空间大,又垫着厚实柔软的皮毛,暖炉茶具一应俱全,她坐在里面即使开窗也是冷不到的。 反倒是李华嫣和李小妹被热的俏脸粉红,已是将披风都脱了,只着裙袄依偎在她身边。 李小妹按捺不住跳脱的性子,看了一会便下去跑到前头去了。 李华嫣因族中姊妹招手唤她,便也下了车架。 此时马车内只有李华殊和侍女,帘子掀开,探进来一张堆满笑容的瓜子脸,眼尾上挑的凤眸只藏得下李华殊一人。 “可有结果了?” 赢嫽钻进马车,将带雪的披风脱下丢到一边,哈气暖了暖手就将自己贴上李华殊的后背。 感受到身后的暖意,李华殊刚转身就落入她的怀抱,有些惊喜道:“你何时过来的?” 她很自然就将李华殊圈进自己怀里,根本没想那么多。 “刚到,赵国那帮人也跟来了。” 李华殊下意识皱眉,立马就猜到是谈判不顺利,也是,赵景会同意才怪。 “来了也好。” “我还让他们留下看军演,等军演结束就由不得他们不同意了。” “嗯。” 此刻靠在赢嫽怀里,李华殊觉得很心安,比起从前,她现在反而更有信心能对付赵国。 场下的怒吼声还在继续,赢嫽在女卫队伍中看到了杀过前头几轮比试的李华云。 这小丫头片子晋级到决赛圈了? ----------------------- 作者有话说:怎么肥四?没人要我家老驴啊?你们就这么看不上我家老驴!它也是个宝好不好! 第24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场中的选拔比试上,唯有赢嫽一手支着车架的窗框,侧头含笑看向李华殊。 有护卫守在车架四周不许旁人靠近,除了能远远看见两人在交谈,是半个字也听不见的。 赵景就是再竖起耳朵都没用,而且她也只能看见李华殊的一角披风。 李华殊望着在雪地里翻滚的狼卫,心中五味杂陈,被寒风卷走的那声叹息都带着羡慕和不甘,藏在衣袖下的手不自控的慢慢握成拳用力抵在依旧无法站立起来的双腿上。 过了良久她才松开手,指甲在掌心掐出很深的月牙印,可见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平静。 赢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能发现李华殊藏在眼底不易察觉的那抹苦涩。 如果换做是她被人逼着服下化功散,废去了自己辛辛苦苦练成的武功,双腿也被打残,形同废人,她都未必能像李华殊这样坚强,说不定早就自暴自弃不想活了,所以她对李华殊除了心疼,还钦佩对方有着强大的意志力,能挺过那阵最难熬的日子。 她拉过李华殊的手,暖着那十根微凉的手指,轻声道:“我已经派人去南藩找药了。” 良医说过李华殊的双腿有治愈的可能,难的是如何恢复被化功散摧毁的筋骨,对此良医也束手无策,哪怕寻遍满城名医也是这个答案,那就只能将希望放在南藩,她有这个想法时就已经派了可靠的狼卫去南藩,这会怕是已经出了晋国继续南下了。 这事李华殊也知道,可她不敢抱期待,怕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嗯,多谢……”她强笑,不忍赢嫽再为自己这副身体操心。 赢嫽摩擦着她的手指,“跟我不用说谢,你放心,我肯定想尽办法给你治好。” 她就不信一点法子都没有,还能去哪都是死路,实在不行她再研究研究怎么穿回去,然后带上李华殊,现代的医疗水平总能有希望吧。 李华殊心里受用,郁结的心情好了些。 在两人说话间,场中的比试已经有了结果,这是最后一轮,胜出的五千人已经定下来了。 李华云凭借自己的本事成功晋级,虽然是排在最末尾,但也是她自己争取来的,场判一点水都没放,李华殊还要求场判对李华云的考核更严些。 这五千人后期会由曲元单独训练,训练法子当然也是李华殊给的,她打算在军演上就用八卦阵,此阵变化多端,连她都还没有完全揣摩透门道,旁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敢说放眼整个晋国,若连她都看不透的兵阵,别人更别想。 女公子赵景不善用兵,对这些不慎通。 李华殊看向远处赵国的车架,在一片彩色中,赵国的崇白真是突兀。 “接触下来你觉得赵景如何?”她问赢嫽。 赢嫽也不喜欢赵国的白,不是说不好看,就是……就是好歹也得有点别的装饰吧?什么都是白色,乍一看像是来办白事的,披麻戴孝的也太不吉利了。 “她啊?像丧葬队伍里摔盆的。” 这个时代的丧葬虽然也有披麻,但丧服多以黑色为主,晋国的日常服饰盛行彩衣,男女都穿的十分鲜丽,一个个的都像花蝴蝶,唯有庄重的场合才着黑色,且是卿大夫和国君及宗室才能着黑,普通百姓穿黑就是犯法。 所以李华殊对赢嫽口中的‘丧葬队伍里摔盆的’不太理解,摔盆她知道,可为什么会说赵景像摔盆的。 当然了,如果赵王现在嘎了,确实也是赵景回去摔盆,她那些哥哥姐姐不是被杀了就是被毒害了,赵王嫡脉中仅剩她一个,她不摔盆谁摔盆。 她睁圆双眸,露出疑惑的神情,等赢嫽给自己解释。 赢嫽就是随口一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我那穿成这样就是办丧事的,赵国崇白,该不会全国人民都穿白色吧,那完了,看着就不吉利。” 李华殊扭过头去笑,双肩都在颤抖,笑够了才告诉她:“只要国君、宗室和卿大夫才能着白衣,你当人人都能穿的啊。” “穿个衣服还分三六九等。”赢嫽对此十分不屑。 李华殊收起笑意,淡道:“历来如此。” 她是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见过太多生死,对这些礼制的东西也不喜欢。 赢嫽的身体往后一靠,撩起她披风的穗子缠在指头上把玩,扭头看向校场外的车架都必须按照礼制和士族标识来摆放的情景,唇角就不由得往上扯了扯,从鼻孔哼出一声冷音。 “如果我注定要留在此地,那我就先把这些没用的礼制废了,都是些吃饱了没事干的饭桶搞这些有的没的,让他们上战场杀敌他们就怂了,不想着为百姓谋福,不想着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火,反而弄这些花架子,有什么用?一个国家如果强大到能在这片大地上横着走都没人敢拦的时候,你就是脱光了衣服走在大街上人家都夸你是真性情。” 夹雪的寒风卷过来,好像要将她的这番话传遍晋国所有角落。 李华殊侧头目视远方,眼里的笑意久久不消。 暮色从西边卷上来,风雪呼啸,校场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身穿铜甲的血狼卫排列在风雪中,手持盾牌和长矛,冲着卷上来的暮色发出阵阵威武的怒吼。 “杀!杀!杀!” 吼声震动大地,惊扰了校场外士族车架的马匹,极懂得驯马的马奴咬牙拽住缰绳才没让马匹带着车架冲出去造成混乱。 但也有降不住马的马奴眼看着发狂的大马拖着车架闯入校场,冲翻了拦在门口的栅栏。 那是魏氏的车架,魏氏家仆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队狼卫竖起盾牌,从盾牌后面伸出尖锐的长矛刺向发疯的马匹,硬生生将前蹄都离地跃起的大马截杀在半空,随后用长矛挑着马脖子和马肚连同车架都甩到一边。 大马倒地挣扎了两下就气绝身亡了,渗出的鲜血染红了那一片雪地,支离破碎的车架孤零零散在边上,魏氏的标识飘落下来盖住大马睁圆的大眼睛。 此变故将离得近的贵女吓得面如土色,魏氏女更是吓得不轻,国君可就在前方,若是疯马冲撞了国君的车架,魏氏就该大难临头了。 跟公卿站在一起的魏兰脸色发沉,命人即刻前去查看。 校场外那么多车架,独独魏氏的马受惊冲进来,他不信马奴会没用到连一匹马都拉不住。 比魏兰的人先一步的是曲元,校场外并没有找到魏氏的马奴,当时情况混乱也没人留意马奴去了何处。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曲元分拨出一小队人马展开搜索,最后在通往城门口的方向发现了马奴的尸体,血还热乎着,应是刚遭灭口。 魏氏的马奴当街被杀?! 听闻消息的公卿立刻将目光转向魏兰,他这是准备对君上下手还是李华殊?魏氏的车架可是直接往里冲的,若是血狼卫没拦住,国君府的马车被撞个人仰马翻,后果不堪设想。 大雪的天,魏兰的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这明显是有人在故意栽赃,他就算不满君上扶持陈氏,又让李氏复势,也断不会蠢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使这招。 第29章 “君上!臣冤枉!”魏兰匍匐于雪地。 这么简单的道理在场的人精当然明白,但这也不代表魏氏就无辜,马奴没拉住马,事后又试图逃跑,结果被灭口,这又该怎么解释? 陈炀袖手冷哼:“就怕是贼喊捉贼。”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同时也让魏兰对陈炀的恨意更盛。 赢嫽屈指敲了几下膝盖,没理喊冤的魏兰,而是问曲元:“死了?怎么死的?” “一剑封喉。” “现场有无打斗的痕迹?” “并无。”曲元观察的很细致,确定是没有。 “也无其他外伤?” “是。” “继续查。”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国君府就有人想借机生事,不管是冲她还是冲李华殊都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她不想与人为敌,更不想为难谁,但是舞到她面前来就不礼貌了。 她冷眼看地上的魏兰,什么都没说。 无不无辜要等查了才知道。 待外面的混乱平息,李华殊才松开握紧的小连弩。 赢嫽覆上她青筋绷起的手背,就在刚刚,李华殊下意识挡在了她前面,防备有人对她不利。 那一刻她的心情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很想对李华殊说没事,自己也会点拳脚功夫,没多少人能在她这儿讨到便宜,可当时这些话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她将李华殊搂进怀里用力抱住,发酸的鼻子催着眼泪往下掉,她哽咽着嘟嚷:“傻瓜……” 李华殊愣愣的被她抱着,也听到了她的哭音。 赢嫽也不是矫情的人,肉麻了下就停住了,不过没放开李华殊,依旧是抱着的。 “你给我听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先保护好自己,要是再像刚才那样挡在我面前,我可是要生气的,我生起气来很可怕。” 李华殊窝在她怀里觉得很安心,闭眼嗯了一声。 至于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也只有老天知道。 其实刚才李华殊也没有想那么多,察觉到危险了她就下意识挡在赢嫽面前。 也正因为她这种下意识才让赢嫽心里更不是滋味,李华殊身怀六甲,双腿又行动不便,筋骨也伤着了,那把小连弩能有多大威力,就敢这么挡在她前面,真是不要命了,她都要被吓死了,心跳都停了。 窗子和车帘都遮上了,血狼卫更是将车架团团护住,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赢嫽在里面抱着李华殊平复自己快停的心跳,完全不理外面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远处的赵国公卿担心会牵连到自己,一个个都急到不行,绞尽脑汁想对策。 唯有赵景悠闲看戏。 心腹低声道:“女公子就不担心这事会被按到我们头上?” 赵景喝尽杯中热茶,心情出奇的好。 “我倒觉得这是好事,看来晋国内部也乱得很呐,乱了好啊,乱了我们才有机会。” 这件事不是赵国的手笔,但她还是很感谢幕后之人,日后有机会定要当面致谢。 发生这样的事,赢嫽也无心再继续留在校场鼓舞士气,先带着李华殊回了国君府。 她今天都不打算再见任何人,只想在破山居陪李华殊看看兵书说说话,偏偏赵景那行人又想见她,她烦得很,随便找了个油头就将人打发了。 “本来就不顺,再看到那一身白,更不吉利。” 她以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一朝穿越她都快变成神棍了,边往回走边嘟嚷。 破山居里暖烘烘的,她一进门就脱了披风跑进套阁,侍女想阻止都来不及。 “君上,主子在换……” 李华殊坐在床上换衣,听到动静本想将小衣拉上,拽到肩胛处了又停下来。 万事不知的赢嫽就这样一头撞进来。 别看她现在和李华殊同床共枕,可她连李华殊脖子以下的地方都没有看过,平时睡觉也都是穿着小睡衣的,李华殊沐浴的时候她也只负责将人抱过去,接着就被赶出来了。 现在乍一下看到半个后背,还有来不及掩住的□□,她当场石化。 确定她已经看到了李华殊才假装惊慌的将小衣一下拉上去,用被子挡住自己,转头道:“不是去见赵景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香艳画面,赢嫽顿感口干舌燥,抓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咕咚咕咚喝下去才觉得好些。 但她现在很心虚,不敢正眼看李华殊。 她也很闹不明白,大家都是女的,李华殊有的哪样她没有?有什么好紧张的! “啊……那什么,我不想见就给打发回去了。” 她站在边上像尊门神,想进来又觉得不好意思,想转身出去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 李华殊默默看了她片刻,见她没有出去,便只能小声提醒:“裤子,我还未穿……” 赢嫽的脸刷一下爆红,这回真是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了。 之前李华殊换衣服都是侍女进来伺候的,她避嫌,主要还是怕李华殊看到她这张脸又会想起来原主干的那些混账事。 李华殊也没有出声赶她,只掀开被子露出两条匀称的长腿,伸手拿过裤子慢慢套上。 六个月的孕肚都圆的跟大西瓜一样了,弯不下腰,她的腿也动不了,穿裤子这个动作就完成的极其艰难。 她刚要开口唤侍女进来,就看到赢嫽低头闷声不吭的挪到床边,一脸非礼勿视的帮她将裤子套上。 赢嫽只要一想到在校场时她挡在自己前面,心里就特别不好受,再看到她那么笨拙的穿衣穿裤,更是心疼到不行,也懊悔自己没有眼力见,不知道过来帮忙,还让她躲在被窝里自己穿衣,她如今的身子哪方便干这些事。 “你背上的疤……” 刚才她也都看见了,李华殊后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疤,纵横交错的。 衣裤都穿好了,李华殊就靠在枕上小憩,今日出去一趟她也有些累。 “是被鞭子抽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赢嫽的心狠狠抽着疼,她猜到会是那时留下的,可由李华殊亲口说出来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她低头不说话,就没看见李华殊翘起的嘴角。 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她回想起来都要感慨自己讨了个很有心机的老婆。 ----------------------- 作者有话说:今天去抓河虾了,小时候都不爱吃,嫌太小了没有肉,扎嘴,现在觉得挺好吃,嘎嘣脆,狸花也爱吃,嗷呜嗷呜的。 第25章 军演,亦为阅兵,目的是展示军力国威。 冬月初八,天空放晴。 配备盾牌、长矛、连弩的战车在前面开道,列队的血狼卫护着位于中间的四马车驾。 这是国君出行的正规车架,赢嫽是诸侯,配置是四匹马并行拉车,而作为天子的周王车驾则是六马,这是礼制,就算周王的天子权力已经名存实亡,但为了不被人诟病,有些规矩诸侯还是要遵守,否则会被有心人借口讨伐。 其实为了彰显威严,赢嫽也可架战车,但她要带着李华殊一起去鳐山,肯定要坐这种车厢封闭的安车。 再说了她脑子又没病,干嘛大冷天的站在四面透风的战车上耍帅,国君威严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她的身体健康,她才不要被寒风吹成傻子。 这种在重大场合才会用到的四马车驾就是宽敞,在里面可坐可卧,构造就像一个小型的移动卧室,比之前李华殊去校场乘坐的那架要大许多。 赢嫽让人置了棋盘,她和李华殊在上面下国际象棋,李华殊脑子聪明,一教就会,两人摇摇晃晃间就到鳐山了。 公卿大夫就在后面,随行的士族贵眷也不少,所带的护卫、侍女、家仆、奴隶更是多,车驾的长队一眼都看不到头。 赵景一行人的车驾也随在国君车驾的后面,似雪的白在彩色中格外突兀,方才出城门时就有城民在议论。 在这浩浩荡荡的车驾队伍中还有一处是十分引人注目的,马车全用大块的布蒙住,车上的东西似乎很重,车轱辘在还未完全化开的雪地压出很深的车痕,要有健壮的奴隶在后推车才能压过路面的积雪和石块。 赵景将车帘的缝隙合上,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办法打探消息,却一无所获。 她本想游说赢嫽在这次的谈判中让步,晋国内部也不安稳,又何必再树赵国这个劲敌,可赢嫽根本不见她,让她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毫无用武之地。 昨夜她的心腹带来一消息,楚国国君那位名动天下的美姬失踪了,听说是刺伤了楚怀君之后连夜逃出了城。 此事发生在半月前,楚怀君将消息瞒得很严实,却还是抵不住有人泄密。 她怀疑那位美姬跟晋国有关联,晋国的朱雀台可是令周王和各路诸侯都很忌惮的,就是不知那位美姬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心狠手辣的楚怀君都着了道。 先氏的车驾。 “家主,楚国有消息,纵长染任务失败,潜逃了。” 第30章 原本闭目养神的先月倏地睁开眼睛,眼底的波澜不惊被算计所取代。 “什么时候的事?” “半月前,楚国国君将消息隐瞒了下来,我们的人也是刚得到消息。” “纵长染回晋国了?” “并未发现。” 先月摩擦着手中的龟甲,想起昨日为鳐山一行所掷的卦象:凶。 国君出行,必得大巫卜算凶吉,可君上完全没有这意思。 如今君上鲜少同公卿议事,公卿言君上过于一意孤行,可君上有神器在手,公卿也不能再如先前那般强势。 她更知这次军演雍阳军和猛虎营都必输,君上让赵景一行人留下观看军演,为的也是在这次谈判上占据上风,逼赵国签下国书。 最近的卦象都怪得无法解释,先月也不知今日之凶是否为后日之吉,她到底不是巫族血脉,能力不足以窥探更大的天机,唯有步步谨慎才能保住先氏一族兴盛不衰。 鳐山是晋国宗室的猎场,最早的国君曾在这里猎到过一头大黑熊。 赢嫽今天可不打算猎大黑熊,抵达猛虎营的驻地之后就先下了车驾,再将李华殊从车内抱出放到轮椅上。 有厚实的披风挡着,寒风也吹不到李华殊,捧着手炉由赢嫽推着上了观战的高台。 血狼卫将高台围了起来,除公卿外,其他人都不得与国君同台。 竖起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三军列阵,身披铜甲的血狼卫、手持长戟的雍阳军和背着双斧的猛虎营。 黑云骤然压境,战鼓声震动着这片大地。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晋有锐士,谁与争霸!” 三军的怒吼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狐信摇胡子表示很欣慰,先月的僵尸脸也出现了笑纹,这句口号是君上所提。 唯有赵景一行人脸色发沉,他们就站在这,晋军这些话是冲着谁? 待黑云散开,阳光洒在盔甲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身穿黑袍彩衣的赢嫽站在高台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方的三军,声音坚定而有力。 “今日誓师,非为争胜,乃为砺兵!尔等当以实战之心,展现我晋国儿女之英勇无畏!” 寒风卷起她衣袍的宽袖向后展开,宛如玄鸟振翅,威势遮天蔽日。 三军举兵齐鸣:“晋国!晋国!晋国!” 裹着狐毛披风的李华殊坐在轮椅上,感受着三军的威武气势,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场景了,今日是赢嫽替她圆了这个梦。 她虽然无法亲自下场参战,但赢嫽许她指挥之权,不枉她前些日费尽心思苦训血狼卫。 那五千人已是精锐中的精锐,又有兵阵、连弩和攻城弩,更是如虎添翼,今日能败了雍阳军和猛虎营,不仅能压住公卿的强势,亦能震慑赵景。 模拟实战,但三方实力如何都是未知的。 战鼓声被古老的号角长鸣所取代。 呜—— 这是要开战的讯号,三军立刻分开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三军的指挥也都在高台上,李华殊、先月和猛虎营主将虎贲,三人各守一处,以令旗为号,令旗变则列阵变。 看似是士兵对抗,其实就是指挥官的较量,李华殊在这方面占尽了优势,论打仗这里谁都不是她的对手。 她侧头看赢嫽,双眸有亮光,扬起的笑容让赢嫽仿佛看到了她曾经的意气风发。 赢嫽将令旗交给她,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血狼卫一定能胜,我把火炮带来了。” 工坊已经将火炮造出来了,只是性能方面还没有稳定,她原本也没打算在军演上出示火炮,但赵景的到来让她改变了想法,先搬出大杀器震慑住这个不友好的邻居再说。 李华殊惊讶,“做出*来了?” 她之前还听赢嫽嘟嚷造火炮遇到了难题,似乎还很棘手,她也跟着忧心,后来就再没有听赢嫽提起,她又不好多问,怕会无形间增加赢嫽的压力。 赢嫽笑着点头,“嗯,所以你放手让血狼卫冲锋陷阵,其余的交给我,我来做你的底气。” 李华殊用力反握住她的手,眼眶湿润,很多话想对她说,可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傻瓜,这儿风大,可不许哭,仔细冻了脸。”赢嫽板起脸吓唬人。 李华殊破涕为笑,有她在身边自己总是能很安心。 呜——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猛虎营如猛虎下山,与雍阳军联合对付血狼卫。 李华殊挥动令旗,血狼卫变换方阵,形成八卦之势抵御袭来的两军。 五千血狼卫经过日夜操练,配合默契,令旗一挥他们就知道该往哪里站,八卦阵瞬息万变,盾牌、长矛、连弩一齐对准了从四周袭过来的雍阳军和猛虎营。 连发的弩箭如雨般射向‘敌兵’,即使弩箭上没有三棱箭簇,使得弩箭的威力大大减弱,可仍有不少‘敌兵’胸前沾了白色粉物,从而失去战斗力,这就算是‘阵亡’了。 对比这个时代原有弓箭的单一,连弩的出现无疑让猛虎营和雍阳军都吃了一惊,连高台上观战的公卿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他们曾在那副舆图上见过连弩的样式,可实物的威力之大是图形无法比拟的,他们吃惊、震惊,可在赵景一行人面前又要表现得稳如泰山,这可真是考验演技,好在他们都是官场上演戏演惯了的。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赵景往前几步,她迫切想要知道血狼卫手持的弓弩为何能连发,还有那个变幻莫测的兵阵到底有何门道。 “五千人对抗两万人还占着上风,反倒进攻的两军死伤了不少,这怎么做到的?” 赵国公卿更是目瞪口呆,他们也同样往前挤,想要看的更清楚些。 甚至有人在偷偷摸摸记下兵阵变化的路线,想返回赵国之后照葫芦画瓢,可八卦阵哪是能靠脑子就能记得住的,八卦五行他们都没搞懂,光记住现有的路线也白搭。 不甘吃败战的虎贲挥旗让辎重兵上场,巨大的战车被推入场中,怼着木桩子就要往八卦阵撞。 阵后的血狼卫掀开车架的黑布,露出攻城弩,手臂粗的巨箭接连射出。 猛虎营的战车还未能靠近兵阵就被巨箭射穿,战车上的士兵也滚落在地被弩箭射伤。 “这?!” 看到巨箭摧毁了战车,连狐信这个老狐狸都没法淡定。 赵景更是脸色发白,嘴唇抿紧,若晋军用这些巨箭对付她赵国的大军,赵国毫无胜算。 赢嫽凭栏远眺,手里捏着一面小旗帜在玩儿,见猛虎营接连吃败战她就拍手叫好,全然忘了猛虎营也是三军之一,日后若是要对外干仗,猛虎营也是要上场的。 先月指挥的雍阳军比猛虎营要好一些,她知道血狼卫有大杀器,所以行军破阵都格外谨慎。 且她懂得些五行八卦,能窥探些许八卦阵的奥秘,雍阳军这才没有太大的伤亡,但想破阵也极难。 雍阳军和猛虎营相继推出战车组成防御带慢慢朝血狼卫逼近,攻城弩只有两架,巨箭的消耗补充不到位的话血狼卫也会吃亏,兵阵一旦被战车突破就很难再合围。 李华殊再次挥旗变阵,血狼卫由坚守变成进攻。 后方的健壮奴隶推出一架同样蒙着布的车驾,在众人以为那也是攻城弩时,黑布被掀开,露出扬起的巨大炮口,黑洞洞的如同张大嘴的怪物,接着就从口中喷射出一颗巨大的火球,直冲两军的战车,瞬间就把战车砸个粉碎。 这已经是工坊能做到的极限,至于赢嫽想要的火雷弹,短时间内怕是实现不了。 “杀!” 血狼卫如同脱缰野马,瞬间冲入战场。 盾牌坚不可摧,长矛锋利无比,弩箭铺天盖地,从空中抛下的火球已将两军的军心都砸散了。 胆小的士兵连反抗都忘了,丢掉兵器跪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天罚,已是吓得胆子都破了,哪儿还有斗志。 先月和虎贲的脸色无比难看,手中的令旗已是指挥不动自己的军队了。 战斗只维持了不到三炷香的时间,血狼卫以摧枯拉朽的进攻模式大获全胜,五千人甚至都无一人伤亡。 反观雍阳军和猛虎营,‘死伤’过半,余下的都被横空出世的大火球给吓得缴械投降了。 公卿全都沉默,他们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许多人隐于衣袖中的手都在发抖。 那些巨大的火球到底是从哪来的?! 赵国公卿跟场下的两军士兵差不多的反应,他们确实有些被吓破胆了。 赵景慢慢转头看向低头跟李华殊说话的赢嫽,难怪会提出那些条件,还不怕赵国会派大军压境,确实,以现在晋军的强大实力根本不惧怕赵国大军,只怕连楚军来了也讨不到便宜。 赢嫽留她下来观看军演,是不是就想告诉她,晋国不惧赵国,若不签国书,晋军就会跨过渭河直接夺回光狼城和渭城,甚至会灭了赵国! 第31章 赵景压住自己的恐惧,她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回去! 而晋国这边的公卿在漫长的消声之后终于有人提出了疑问:“若雍阳军和猛虎营也有这些神器,是不是就不会输?” 立马就被陈炀反驳:“这可不好说,血狼卫由李将军指挥,李将军的惊世之才你们还不清楚?当年的翎羽军是何等的威风,先后打败赵军和楚军,让边境得以安稳至今,今日就算没有神器,血狼卫亦能大胜,就方才那个变幻莫测的兵阵就足够雍阳军和猛虎营喝一壶的了,李将军使出攻城弩和火炮只是想尽快结束战斗罢了。” “攻城弩和火炮?怎么你是知情的?”有敏锐者发现端倪。 俨然晋升为国君死忠粉的陈炀:“啊?啊……那什么,血狼卫大获全胜,先听听君上说什么,你们说话声太大了,嘘!别出声了。” 赢嫽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慷慨激扬鼓动一番。 但她觉得自己更像是当了军阀的马匪头子,往那一站,手臂一抬,就更像了。 于是她将李华殊推到前面。 那些已经编入三军的翎羽军旧部看到自己昔日的统帅,眼眶瞬间就红了,他们不会忘记曾经是谁带领自己奋勇厮杀,赢得一场又一场的胜利,最后凯旋而归,城民夹道恭迎,欢呼声都要将他们淹没了。 李华殊本不想在取胜后再出风头,所以被赢嫽推至前面时她是有些抗拒的,无奈争不过赢嫽,此时面对旧部的拥护,她心情复杂,不由得回头看赢嫽,明白她这是要为自己造势,将今日之功尽数归到自己身上。 她本该高兴,可她的心就好像缺了一块,变得空落落的。 赢嫽是不是等着她能稳稳掌回兵权后就会抽身离开?意识到这种可能之后她的心情就没有轻松过,所以那日才会借机让赢嫽看到自己的身子以及后背的鞭伤留下疤痕,她是想让赢嫽心疼、愧疚、放不下,从而选择留下来。 她需要赢嫽,晋国也同样需要这样一位英明神武的国君。 赢嫽这回是脑子短路,没读懂李华殊眼里的复杂,还以为她是高兴坏了,就将手压在她肩上给她鼓励,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背后支持她,让她不要害怕。 两人的举动落在公卿眼中又是另一番揣测了,有人欢喜有人愁,脸色最难看的就是魏兰。 当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军演带来的震撼中时,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士族护卫正悄悄靠近高台,嗜血的刀锋劈开守卫的血狼卫,眨眼间就冲赢嫽杀过来。 “有刺客!君上小心!”曲元拔剑上前。 赢嫽反应很快,错步避开了偷袭的剑锋。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出手,没想到竟是为了对付要杀自己的刺客。 国君果然是个危险的职业,被大臣下毒,现在又要被刺客追着杀,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将李华殊推到身后,并命令曲元:“保护好你家将军!” 那日在校场有疯马冲撞,今日在三军的军演上还有刺客,公卿的脸色已是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陈炀这个死忠粉不怕死的冲锋在前,扯着嗓子哭喊:“君上——” 生怕赢嫽会噶在高台。 赢嫽哪有心思顾他这个狗腿老头子,她熟练运用太极拳的以柔克刚缠住刺客的青铜剑。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青铜剑也分等级的,刺客手里这柄明显就是上品,而且她瞥见剑柄上刻了个楚字,更重要的是她出招时顺道摸了把对方的脉。 她虽然不是老中医,但男脉和女脉她还是分得清的。 “咦?你是女的啊?” 她说呢,怎么这个刺客个头儿这么娇小,像发育不良似的,谁家会让一个发育不良的人当护卫啊,完全没安全感好不好,要是女的就解释得通了。 乔装过的刺客眼见刺不中她,正恼怒,且血狼卫已经围拢过来,心知自己今日必死,但死之前也一定要拖这个暴君下地狱! “暴君!去死吧!”刺客的声音还是甜妹音。 赢嫽刚要说暴君多半已经是死了,劝这位甜妹音女侠别杀错人,可甜妹女侠却突然调转剑锋刺向坐在轮椅上的李华殊。 “你敢伤她!” 赢嫽再没了刚才的不正经,眼神一厉,绵柔的太极拳顿时化为杀招奔着刺客的要害去。 她不想杀人,也从来没有亲手杀过人,现在是对方触及到她底线了! 曲元挡在李华殊面前,君上命令他要保护好将军! 噗! 一枚手指长的弩箭射入刺客的膝盖,李华殊坐在轮椅上,神色冷漠,眼神肃杀,缓缓举起藏在衣袖下的小连弩。 这把小弩已不是赢嫽最开始送她的那把,而是经过多次改动,能成为护身的杀器了。 哐当一声,刺客跪地,青铜剑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 李华殊将小弩对准刺客的咽喉,冷声道:“别动。” 第26章 血狼卫迅速将刺客生擒,被拖走时还将赢嫽诅咒一番。 “暴君!你不得好死!” 曲元将刺客的嘴堵了,脸色阴沉到能滴下水来,喝道:“拖下去严审!” 两次了,还都是在血狼卫的眼皮底下,幸而君上未曾怪罪,否则他这个卫首也难逃其咎。 人都抓住了,后边的事就好办了,赢嫽先跑过去关心李华殊,“没事吧?有没有伤着你?” 李华殊收起小弩,也是心有余悸,她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刺客真的会伤到赢嫽。 “我没事,倒是这个刺客应该好好查查。” 猛虎营就驻扎在鳐山,闲杂人等都不许靠近,今日又是军演,守备更森严,这个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刺杀国君又是株连亲族的大罪,一般人可没有这个胆子,而且刺客的身手不赖,招式阴毒,全是奔着命脉去的,必定是受过训练,绝不会是寻常人。 见赢嫽没受伤,高台上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及时藏起自己的失望。 陈炀是最搞笑的,刚才拼了老命想上去护驾,结果因为太心急踩到了自己过长的衣袍,直接摔了,手脚并用爬起来想继续表忠心,但李华殊都已经用小弩射伤了刺客,接着就是血狼卫拿长矛将刺客叉住,眼见抢功无望,他改变策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君上——”扑过来就抱住赢嫽的小腿。 赢嫽嘴角抽搐,真想抬脚给他来一下,演戏演过头了吧你! 李华殊转过脸去笑,她从前都未发现陈炀是这样的人,为了抱大腿连脸面都不要了。 再脑瓜疼也不能对死忠粉说狠话,更不能践踏死忠粉的一片真心,赢嫽只能先忍。 “行了行了,孤又没死,嚎什么,赶紧起来,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当心点身子骨啊。” 她这也是关心死忠粉,死忠粉要是嘎了那真是比她自己嘎了都要难受。 得了便宜的陈炀将眼泪一收,手脚利索的爬起来,神色一正,说道:“君上,刺客穿的是魏氏护卫的衣裳,该从魏氏查起。” 每个士族都有自己的标识,连奴隶都是烙着印的,衣服当然也不例外,方才他看得真真的,刺客身上的就是魏氏护卫的装扮。 刺杀发生的太突然,待众人反应过来刺客都已经被押下去了,血狼卫将高台上的人也都围了起来。 这可是弑君的大罪,众人都忙着撇清关系,陈炀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直接就将矛头指向魏氏,魏兰又岂能任他扣锅。 当即跳出来喊冤:“君上不可听一面之词啊!臣愿以性命担保,刺客与魏氏绝无关系!” “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上次也是你魏氏的疯马闯进校场,一次是意外,两次总不能是巧合了吧,怎么刺客不乔装成别家护卫,就盯上了你魏氏的。” 为了跻身进六卿,陈炀已经被魏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就不怕再得罪他。 “老匹夫你休要胡说!”魏兰恨得要上去撕烂陈炀的嘴。 陈炀脸皮厚的很,根本不怕跟魏兰对骂,“哎呀?我就这样推测,你急什么眼。” 赵景一行人也在此,让他们看了笑话可是会对谈判不利。 赢嫽也被两人吵的头疼,斥道:“都闭嘴!” 现场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赵景其实也很提心吊胆,担忧赢嫽会将这件事嫁祸给赵国,那晋国向赵国发兵的理由都有了,所以正绞尽脑汁想对策,哪儿还有看笑话的闲情。 赢嫽也想赶紧回去审刺客,想知道到底是谁处心积虑的要她死。 “回城!” 呜—— 古老的号角声再次响起,黑旗在风中招摇,架起的巨大火炮宛如天降神器,黑幽幽的洞口向前方张开。 护卫的甲兵像是在苍茫大地上铺开的黑云,刺客若是选择在半路上伏击,还未等靠近就已经被血狼卫扎死了。 摇晃的车驾内,赢嫽难得沉默。 她以为自己在国君府待着相安无事就真的安全了,没想到才出来两次,还是在这么多的甲兵护卫下还能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如果她没有点武功底子,这会怕是已经成了刺客的剑下亡魂,她是想穿回去,可万一被杀死了就是死了,回不去了呢! 第32章 李华殊虽然不能完全猜透她内心的想法,但也知道一二,遂递给她一杯热茶。 “这个刺客未必就是受人指派。” 嗯?赢嫽立马抬头,接过茶也没有喝,急问:“你知道那刺客的底细?” 李华殊抚着暖炉缓缓说道:“方才你说那刺客的青铜剑上刻着一个楚字我便有所猜测,只是没有十分确定。暴君曾在朱雀台选过一个人派往楚国,就潜伏在楚王身边刺探消息,此人的容貌倾国倾城,又能歌善舞,很得楚怀君喜欢,一直都是独宠。” “???” 信息量太大,赢嫽都懵了。 李华殊也知她不清楚内情,便解释:“朱雀台是培养间谍细作的地方,唯国君详知,六卿都只是听闻,派往楚国的这个间谍因情况特殊,暴君也曾向六卿透露过,前两日狐信派心腹给我传了个消息,说是在楚王身边的这个间谍身份暴露了,还刺伤了楚王,拿走楚王的佩剑逃了出来,无人知道她踪迹。” 赢嫽从一脸懵逼变成四脸懵逼。 “暴君命人从各处找寻来的稚童,再用极端手段将她们培养成间谍,派往楚国的这个名叫纵长染,是所有间谍中的佼佼者,她也是因为生得美艳才会被虏进朱雀台,父母亲人多半也已经被灭口,她对暴君本就怀恨在心,在楚国的任务失败了,暴君绝对是不会留她活着的。” “所以她想先下手为强?” 难怪刚才她想先看刺客的长相会被李华殊扯衣袖,再不动声色冲她摇头,没让她看就直接让血狼卫将刺客押下去了,原来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刺客的真面目。 “是什么动机要等审了才知道,但狐信都知道纵长染潜逃的消息,先月和其他人应该也知道,却唯独没人告诉你,看来他们还是想将你架空,不想你锋芒太露。” 这也是李华殊忧心的地方,现在赢嫽为了她已经露了锋芒,也表现出要压制士族,公卿是不可能看着赢嫽举刀挥向他们的,势必会反击,纵长染不一定是受人指派,却也很难排除没有跟士族或其他人合作的嫌疑。 车驾摇晃着入城,城民看到炮口张开的巨车,都吓坏了,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赢嫽能透过窗子向外看到跪地的城民,卷缩在矮墙下被冻得手脚青紫的奴隶,还有遭积雪压得快要坍塌的屋顶。 她一直以为这个时代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糟糕,可现在看来远比她想的要残酷,诸侯、士族、战乱、饥荒、冬寒……这些都活生生摆在她面前,她再也没办法当作没看见。 她慢慢收拢五指握成拳头。 “总要在史书上留下点什么再走才不枉来这一遭。” 寒风将她的话吹散成细碎的片,卷着不知飘到何处,但不管怎么飘总会落地,或许还能像深埋底下的种子一样,经过积雪压一冬了,来年春天会发出新芽。 . 暗无天日的地牢,墙壁和地面永远都是潮湿阴冷的,铺的草屑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了,早已经生蛆长虱子,被关在这里面的人也没有机会能活着出去。 纵长染没有受刑,但射进膝盖的弩箭也没有被拔出,流出的血都浸湿了裤腿她都没有反应,她知道自己肯定会被暴君处以极刑,现在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轮椅的嘎吱声从远及近,然后稳稳停在关押纵长染这间牢房的门口。 李华殊穿的很暖,可仍然有些受不了地牢的阴寒,捂嘴咳嗽了两声。 吓得曲元立刻道:“主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上去吧。” 女公子赵景又来国君府求见君上,两人在前庭谈事,主子就是趁君上不在破山居才要来地牢的,曲元又不敢不答应,可他也实在担心主子的身体受不住地牢的阴寒,要是主子有个闪失,君上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纵长染拒不肯招,寻常的刑罚对从朱雀台训练出来的间谍根本没用,她们都习惯了,能忍一般人不能忍的痛苦。 而且她们身上不知哪处就藏着剧毒,是准备任务失败时自我了断用的,纵长染的也不知用没用,赢嫽想留她活口问些有用的,就让曲元先不对她动刑。 李华殊却没有耐心等,她必须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帮纵长染。 听到动静,纵长染撩开沉重的眼皮,看清来人是谁后嗤笑—— “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大将军,大将军如此护着那个暴君,莫非也是跟暴君睡出情义来了?舍不得让暴君死了?” 易容的人皮面具已经被摘了,纵长染脸上现在都是黑乎乎的药水,就是再美艳的脸也是看不出分毫了,再说李华殊对她那张脸也没兴趣。 对纵长染这些讽刺之语更是无动于衷,因为她清楚自己想护着的人是赢嫽,不是暴君,但这些话她没必要向纵长染解释。 “也?”她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嘴角往上扬起一抹轻佻的笑,“长染姑娘这话说的极有深意啊,莫非姑娘对楚怀君动了情所以才不忍下手,只刺伤手臂了事,还轻易盗走楚怀君的佩剑,据我所知,楚怀君的佩剑是从来不离身的。” 听到楚怀君这三字,纵长染的脸色就全变了。 ----------------------- 作者有话说:又是吃菌子炖鸡的一天,我真的有点吃够了,年年如此,真的够够的了…… 第27章 不过很快纵长染就恢复镇定,慢慢从地上坐起来,完全不顾受伤的膝盖。 她还扎着魏氏护卫的发髻,被扯下的人皮面具在她那张美艳的脸留下了药痕,那双狐狸眼仿佛会说话,似笑非笑的盯着李华殊掩在披风下的孕肚,甜腻的嗓音在阴寒潮湿的地牢荡开。 “我是将死之人,大将军何必费心猜一个死人的事。” 她拖着血肉模糊的膝盖挪到牢房门前想要靠近李华殊。 曲元立刻拔剑拦住。 噌! 敢对将军不利,即杀之! 李华殊伸手拦了下,“无妨,她不会对我下手的。” “那也不行,将军,此女手段诡谲,不得不防。”曲元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从鳐山将纵长染押回城的途中她一直想逃,弄死了两个狼卫,还伤了五人,关进地牢的当晚还杀了住她隔壁的‘室友’。 那人在赢嫽还没有魂穿之前就已经被关进来了,也是别国的间谍,不知原主留他性命是为何,反正是被纵长染无差别杀了。 赢嫽那晚在听完曲元的汇报后瞬间就觉得果然人不可貌相,声音那么甜妹的大美人怎么是个杀人如麻的啊,真是太可怕了,赶紧单独关起来,五十米以内不许活人靠近。 现在曲元就如临大敌,紧紧护着李华殊。 纵长染压根没把曲元放在眼里,面对快要砍到自己脖子的铜剑也无动于衷,只盯着李华殊的孕肚看了片刻便垂头发出刺耳的嘲笑,笑声又冷又尖听着就瘆人,尤其是在这种地方,胆子小点的多半会被吓得尿裤子。 可李华殊很淡定。 笑够了纵长染才收声,转着狐狸眼看向李华殊,直接点破了她孕肚的秘密。 “南藩秘药,大将军也是好手段啊。” 这时李华殊的神情才有所变化,但不是被揭穿后的害怕,而是惊讶的挑了下眉。 “你知道?” 她体质特殊,家中也只有父母亲知晓。 当初她为了能和狐氏结盟才不得已将此事透露给狐信,后来狐信通过安插在国君府的眼线将从南藩带回来的秘药送到她手上。 她那时恨透暴君,一心想让对方死,便没有想那么多就同意跟狐信合作。 服用秘药让自己怀孕,让暴君误以为怀的是自己的子嗣,就会对她腹中的胎儿感兴趣,唯有这样狐信才会对李氏一族伸以援手,否则暴君会一点点寻由头将李氏赶尽杀绝。 赢嫽曾念叨过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觉得此话极有理,她被夺权后对狐信便没了助力,暴君本就十分忌惮狐氏一族,狐信不可能为了毫无用处的她就跟当时气盛的暴君做对。 而她要是能借此蒙蔽暴君,情况就不同了,等这个孩子顺利降生,暴君会死,这个孩子会在狐信的操纵下顺利继位。 新君年幼,狐信就能顺理成章的摄政,到那时晋国就是狐氏一族的了。 见李华殊神色坦然,还不避讳旁人,纵长染便露出神券在握的冷笑,慢慢退回原处,抓起地上的一根烂草根晃着玩。 “我为暴君做了那么多脏事烂事,这雍阳城中还能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 朱雀台只听国君命令,暴君生性多疑,对公卿多为不信任,早已命朱雀台暗中监视,那些公卿大夫的家宅中有多少朱雀台的人都未可知。 在李华殊未被夺权之前不少士族都秘密处死了自己的姬妾,宁错杀,不放过,防的就是自己所谋的会被朱雀台传到暴君耳朵。 李华殊对朱雀台也是深恶痛绝,朱雀台就是暴君手中的刀,想砍谁就砍谁。 第33章 她无意跟纵长染探讨自己的孕肚,这次来地牢她是想知道纵长染都跟哪些人有合作。 “不久前血狼卫校场的意外,魏氏马奴被人当街灭口,可是你所为?” “是又怎么样?”纵长染理直气壮反问。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死。” “怕死就不用死了吗?”语气满满的都是嘲讽。 “如果你选择坦白,我可以替你向她求情,留你一条命。” 她知赢嫽不是嗜杀之人,若纵长染之事另有隐情,或许能将功折罪留住性命。 纵长染停下玩烂草根的动作,狐狸眼微微眯起,闪着不善的光。 “她?”好想突然想通了一般,纵长染笑得更加放肆,“我说呢,大将军乃桀骜之人,又怎会忍得下当人床上宠的屈辱,那暴君早被你杀了吧?你与狐氏、岳阳氏联手杀了暴君,又不知从哪来弄来一个相似的假装暴君来蒙蔽其他人。” 李华殊垂下眼眸,收回要留住纵长染性命的想法。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自己一片好意,奈何纵长染不领情,那也无需再费口舌。 在她转动轮椅要走时,纵长染突然扑过来抓住牢房的桩木,尖锐道:“李华殊!你以为自己的计谋能天衣无缝那你就大错特错!那日我行刺,暴君却应对有余,你是不是忘了暴君压根不会武!我在朱雀台受训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她根本就不是暴君!我能怀疑,那日在高台上的公卿又岂会没有疑心!你才是死到临头了!” 李华殊的瞳孔猛地瑟缩,她确实忽略了这个致命细节。 她瞥了眼身边的曲元,后者握剑目视前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真正聪明的人总是能活到最后,而自作聪明的往往都死的早。 她转回来看纵长染,“无凭无据的污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纵长染也不怕,“早死晚死都得死,能死在你手里我也不算亏。” “我嫌脏了自己的手。” 纵长染的狐狸眼滴溜溜转两圈,似乎是想通了,说:“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 “条件。”李华殊不信她没有所求。 “聪明!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废话可以少说点。” “保我无恙。” 这倒是让李华殊奇怪了,“现在又怕死了?” 纵长染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嘲笑,反而很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我知你不会为暴君所用。” 聪明人的话也都是点到为止的,她相信李华殊会明白。 “我会考虑。”李华殊答应了。 轮椅的嘎吱声渐渐远去,纵长染也慢慢躺回地上,她有些累,可闭上眼睛后脑子里就全是那袭鲜红似血的身影,那种从内心深处生出的、对那人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 . 将上门的赵景送走,赢嫽才回破山居,她还有事要跟李华殊商量。 正好李华殊也有事要跟她说,两人吃完饭就进了套阁。 “我今日去地牢见了纵长染。”李华殊没有隐瞒。 赢嫽本来都躺下了,闻言立马弹起来,“你去那干嘛?想审她直接提出来就是了。” 地牢那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她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了,李华殊身子不便更不能去了。 李华殊翻开她近些日新写出来的兵书看的津津有味,“也没在里面待很久。” “以后别去了,那地方不好。” 知道她担心,李华殊也顺势点头,又道:“纵长染怀疑你不是暴君了。” “我靠!”赢嫽震惊,眼睛都瞪圆了,“她是名侦探柯南啊!” “什么?”又冒出自己听不懂的话。 赢嫽摆摆手,“没啥,先不说这个。不是,她怎么知道的,我一直觉得自己演的很好啊。” 李华殊瞥她一眼,好笑道:“还好呢?那日你都动手了,暴君都不会武。” 原来破绽在这,可当时那种情况,她要是不出手可就要嘎了。 她哭丧着脸,唉声叹气道:“那怎么办,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怀疑我的肯定不止她一个。” “也未必,”李华殊不想她压力太大,“那日情况混乱,公卿也都被吓着了,就算怀疑又怎么样,又没有证据,只要你不承认就谁也奈何不了你。” 这样说赢嫽就安心了,“也是。” “纵长染跟我谈条件了。” “嗯?” “我保她性命,她告诉我幕后之人。” “都有谁参与了?”赢嫽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想要原主的命。 提到这个,李华殊终于放下兵书,神色凝重。 “六卿皆有沾染。” 但她觉得纵长染肯定还有所隐瞒,尤其当她问起那柄楚君佩剑,纵长染就脸色巨变。 六卿当中狐氏会下手是意料之中的,可为什么先氏也掺一脚,这让她想不明白。 赢嫽慢慢拢起拳头,她早就说了自己没有杀过人,也不想与谁为敌,更没有要跟谁过不去。 她也理解那些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暴君嘛,她要是不死,死的就是士族,大家都是为了保命,她理解但不代表就要接受这种安排。 李华殊静静的看着她,知道她不会坐以待毙,“你打算怎么做?” 烛光映在赢嫽的脸上,光影晃动,像是在她纤长的睫毛上跳舞。 赢嫽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狂妄的冷笑,“他们想拿捏我?门都没有!” 李华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自己的手在赢嫽的手上,选择已经很明显了。 赢嫽垂头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就跟李华殊说起今日在前庭,赵景提出的两国联姻之事。 赵景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到自己脸上来了,赢嫽想起来都要忍不住骂人。 李华殊也是吃一惊,“赵国选一位女公子嫁给你?” “对啊,赵景当时就这么说。” 李华殊沉思半晌,摇头,“此事不妥,你不能答应。” 非是她不愿赢嫽娶赵氏女,而是赵景太阴险,若真娶了赵氏女,国书一事就无从谈起。 “我知道,当时就给拒绝了,赵景真是把我当傻子了,也不想想就她那个长相,她的姊妹能长得多好看?让我娶?我口味猎奇啊。” 她就是气不过才这样说,都没想别的。 李华殊听了心里就不舒服,抽回自己的手,冷道:“要是美人你就娶了?” 她的手细细滑滑的特别好摸,以前留下的剑茧这两年都消了,赢嫽平时闲着没事就爱抓她的手玩,捏捏手指头或者扣扣手心。 冷不丁抽了回去,她还很不适应,也反应过来了李华殊生气的点,便凑过去陪笑道:“哪能啊,就是给我送个天仙来我也不会娶的啊,我又不喜欢。” 李华殊的脸色这才缓和,但还是赌着气,不愿跟赢嫽多说话,背到另一面看书去了。 赢嫽连着道歉又赔笑脸,哄了好久才换来李华殊不冷不热的哼声。 “你要是朝三暮四,以后就别再上我的床。” 赢嫽的小心脏瞬间就碎成玻璃渣,赶忙表决心,“我向天发誓,我对你始终如一!” 她这会没别的想法,就是一门心思的想着不能让李华殊不高兴,根本不知道李华殊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以至后来她自食恶果,悔不当初。 . 两国联姻不在赢嫽的考虑范围,而且她也没有耐心再跟赵景耗下去。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软柿子,那她也没必要装了,直接告诉赵景若赵王不同意她提出的三个条件,那就战场上见! 她没再召见赵景,而是派陈炀去传话。 陈炀这个死忠粉不仅将赢嫽的原话带到,还自己添油加醋嘲笑了赵景一番。 “我们国君乃天神之姿,举世无双,唯有像李将军这般的人物才配得上,你赵国就好大的口气,张嘴就要将自己貌丑的女公子强送与我们国君,其心可诛!还不快快绝了这个念头,省得传出去让人笑话。” 天下皆知赵氏女其貌不扬,可被一个上大夫公然骂貌丑,赵景也忍不了,提了剑就要杀人,赵国公卿更是被气的倒地吐血。 陈炀老当益壮,跑的飞快。 赢嫽的态度如此强硬,还将赵国的面子扯下来往死里踩,朝中却无一人敢劝。 狐信和先月的沉默让人摸不着头脑,魏氏自顾不暇,鳐山刺杀之事魏氏还未洗脱嫌疑,魏兰在朝中的影响力远不如前。 反倒是陈炀被赢嫽扶持着崭露头角,变成了赢嫽用的很趁手的刀,不爽哪里就往哪里扎,被扎疼了还不能吭声,因为血狼卫的火炮、连弩和攻城弩随时准备给敌人喝一壶。 若是开战,赵景自知赵国毫无胜算,且这两日雍阳城中有了很多对赵国不利的谣言。 “女公子……”心腹很忧心,深知赢嫽是不想再跟她们周旋了。 赵景坐在窗边宛如一尊雕像,过了良久才出声:“再传信回去给父君。” 第34章 留给赵国的时间不多了,若父君不签国书,赵国将再无宁日。 . 冬月底,赵王在与公卿商议过后,决定再派使臣来晋国。 同时还派了另一队人马出使楚国,不凑巧的是楚国国君不日前已启程去往晋国。 . 在萧条的寒冬腊月,鲜血一样的红色在灰暗中撕开一道裂缝,覆盖住冬日的死气沉沉,让大地重新鲜活。 竖起的旗帜上,楚字随风飘扬。 六匹骏马拉着一辆巨大又豪华的车驾随红流往西北方向行驶,寒风偷偷飘过马车的华窗,窥见了斜卧在车内榻上的人。 云鬓堆叠,金钗错落,肤若凝脂,朱唇鲜润,细眉入鬓,惊为天人。 凝神的双眸缓缓睁开,灿若星辰,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都为之黯然失色。 楚王,楚怀君。 红似血的衣袖轻轻朝窗边一挥,合上了车窗的所有缝隙,寒风也逃之夭夭。 周王还在,诸侯出行只能驾四马,楚国却已经将这条礼规扔到一边,堂而皇之驾六马,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 “君上,有王妃的消息了,就在国君府,还活着,似乎和晋国那位被夺权的大将军达成了某些交易。” 车驾内传来君王的轻笑,“不要紧,孤这次来只为取回未到手的报酬。” . 赢嫽是真没想到楚怀君会来晋国,这位可跟赵景不一样,赵景只是女公子,楚怀君可是一国之君,人家实力还都比晋国强,要不是她弄出了火炮这些杀器,她现在还真没有资格跟楚怀君平起平坐。 这段时间她一直泡在工坊,政务基本都是李华殊帮她处理,必须由她出面商议的她才会召公卿到前庭。 她已经拿到了纵长染的口供,证据也都有,本来想先解决掉魏兰让陈炀上位的,但楚怀君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这件事只能暂时先压下。 麻烦事一件接一件,赢嫽也烦,还好工坊的匠人给力,火/雷弹的研究有了眉目,已经准备进入试验阶段。 -----------------------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你们还记得我在之前的文提过的那只比格犬……对,没错,它现在长大点了,当然了我不是要说它多调皮,而是它的大耳朵真的很影响它干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吃急眼了连自己耳朵都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8章 能让火炮发挥出最大威力就要有火/雷/弹,更准确的说法应该叫爆/炸/弹,原理就是将黑火/药和铁砂填充进铸造的空心铁壳当中,点燃延迟引信再由炮管发射出去。 因这个时代还未有铁矿开采,短时间内无法实现铸铁,赢嫽就只能先用铜来做爆/炸/弹,倒是能做,就是强度远不如铸铁,难以承受炸/弹爆炸时的高压和高温就很容易炸膛。 火炮试验的地方在城郊,方圆三里都被血狼卫清扫出来,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赢嫽早早就带着工坊的匠人来到此处,架起经过二次改良的火炮,点燃铜制的爆/炸/弹投入炮管中,由炮手拉动发射。 包含赢嫽在内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炮管内的声响,生怕爆/炸/弹再像之前的两次那样炸膛或者哑弹。 为了安全,众人都躲在掩体后面,连炮手都飞快跳进一个土坑,用盾牌挡在头顶。 随着‘啾——’的一声响,爆/炸/弹终于成功发射出去,在半空形成一道带火星的抛物线,然后落在四五百米的土坡上,轰燃爆炸,大地都随之震动,紧接着飞溅的泥土石块就落在四周,土坡被夷为平地,在原处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赢嫽趴在掩体后面捂住脑袋,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头发和衣袍上都落了泥土。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第一次见识到火炮的真正威力,他们都被吓到了。 先前看到火炮能发射火球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现在这个巨大的爆/炸/声无异于天罚,吓得他们双腿发软,躲在掩体下面久久不敢动弹。 赢嫽从掩体爬出来抖掉身上的土,边整理衣衫边嘟囔:“总算是成功了一个。” 城郊突如其来的声响和震动也把城内的百姓吓坏了,还以为是地动,赶忙拖家带口仓皇往空地跑。 有些人家的屋顶积雪都被震了下来,稀里哗啦的差点将逃命的城民埋在底下,守城的雍阳军更是如临大敌,士族也都看向城郊的方向。 待硝烟散去,赢嫽才带着回过神来的匠人去看那个被炸出来的深坑,足有一人多高。 “都记下来,不可漏掉任何细节。” 这是爆/炸/弹第一次成功爆炸,所有试验数据都要记录,方便回去之后复盘。 工坊有专门识字懂数的匠人负责此项,同时赢嫽也觉得自己真应该成立一个‘工部’了,术业有专攻,不然老让她这个半吊子下场干活多影响效率啊。 当然了,她可以提供口头上的技术指导,再让专业的人去钻研,这样就能事半功倍了。 她最近正在背写《天工开物》,这本中国17世纪的百科全书内容相当丰富,农业、手工业、工业都囊括在这里面。 她以前闲着没事就爱淘这种书来看,内容记得一些,写下来的话也足够这个时代用的了。 所以她真的很忙,就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那些尔虞我诈的政斗上面,但总有人不想让她过安稳日子,天天找事儿,她心情能好才怪,也一直认为自己会反击完全是被逼的,不反抗的话小命就会玩没,她不想这样窝窝囊囊的死,中国女人绝不认输!我命由我不由天! 将所有试验数据记录好,现场的残片也都收起来,赢嫽才领着队伍回城。 自从有了上次的刺杀,现在她出行都配足了护卫,闲人休想靠近半步。 她没回国君府,而是转道去了血狼卫的校场。 这些日李华殊都会乘车驾来校场练兵,她都怀孕快七个月了,肚子好大一个,赢嫽不想她这么辛苦,劝了几次让她好生在破山居养着,她也不听。 在校场没看到李华殊的车驾,已从普通奴仆晋升为贴身忠仆的卢儿立刻去问。 回来说:“君上,主子被芈夫人接到家中去了。” 李氏复势,冷落了两年多的门庭如今也重归热闹,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之上门恭贺的人络绎不绝,门槛都快踏破了,连狐氏和先氏的贵子贵女都上门。 “那就去李家。” 国君的车驾从街道行驶过去,赢嫽对外面好奇就从小窗向外看。 农业不发展,生产力也低,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雍阳城作为晋国最大的城池也没见多繁华,至少在赢嫽这个现代人看来这里的城建确实不怎么样。 尤其是在城民集中居住的区域,房屋很旧,街道也都是土路,雪化之后就淌着黑乎乎的脏水,她还看到很多城民在大冬天都穿草鞋。 这里还是外城和内城的衔接区域,都已经是这个鬼样子了,她未踏足过的外城还不知道多破多烂。 但一墙之隔的内城,也就是士族居住的地方又是另一番景象,街道宽阔,铺着大块的石板,这些石板都是奴隶从石山开凿来的。 位于内城的商坊和乐坊更是富丽堂皇,跟外面仿佛是两个世界,到了里面好像天都亮了。 这种巨大的落差赢嫽不是没见过,在现代也有很多不富裕的国家,贫民窟和有钱人的生活中心就是天差地别,这种落差是阶级资源的不公平带来的,她并没有很难接受,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将这种差距缩小,最起码让城民都吃饱饭吧。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她看不惯这个时代的奴隶制度,如果要问她最想改变什么,那就从这里开始,这也是她这段时间想得最多的问题。 士族形成的那只阶级大手想要将她按死在国君这个位子上,她偏不,她就要反抗,还要从士族的最痛处下刀。 军事力量是一个国家的底气,也是她的底气,所以要率先发展起来,唯有她手里握着的这把剑足够有威慑力才能大刀阔斧的去改革。 律法、制度…… 削弱士族形成的势力,将资源重新分配,这个国家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经过今天的试验证明,铜制爆/炸/弹可行,但消耗太大,原主的库房迟早会被她掏空,长久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她要从别的地方搞钱。 李氏和岳阳氏做的豆制品生意现在很火红,她拿到的分成也多了,但那个是她留给李华殊的私房钱,她从来没想过要打那笔钱的主意。 再弄点能赚钱的东西?可弄什么好呢,纸?玻璃?还是陶瓷? 好像都可以,但她这样会不会太树大招风了,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就像李华殊提醒的那样,有些东西她拿出来,能不能守住都不好说,别最后反送了命。 找个合伙人?可找谁呢?李氏?岳阳氏?还是陈氏? 这三家虽然是最好的人选,但他们手头的资源也有限。 哎,她也是挺现实的一个人。 第35章 突然她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合作伙伴。 楚怀君! 怎么把这位大佬给忘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楚国是四大诸侯国之首,各方面都比晋国强,且楚国境内有铜矿和盐矿,听说还有石涅,说不定铁矿都有。 楚国的商业和农业也发展的不错,军事力量就更不用说了,机关大拿不都被楚怀君请去当座上宾了嘛。 赢嫽越想越激动,在车内不顾形象的滚来滚去,哈哈大笑。 她现在一点都不抵触楚怀君来晋国了,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楚怀君,跟对方谈谈合作。 她有技术,楚怀君有钱有资源有人才,简直是绝佳的天使投资人,必须忽悠到自己阵营来,还能让赵国投鼠忌器,两全其美。 “哈哈哈!我简直是个天才!” 赢嫽在马车内笑成神经病。 还在来路上的楚怀君却罕见的连打三个喷嚏。 这可吓坏了随行的忠仆,君上莫不是染了风寒?! “速去请良医!” 果然跟晋国沾上关系就没好事,若不是王姬跑了,君上也不会追来晋国,也不会在路上就感染风寒,晋国跟楚国就是八字不合天生相克! 越想越气,忠仆又喊:“速去请大巫!” 必须算一卦,若是凶卦就直接发兵把晋国灭了,君上也好早日实现统一霸业。 . 天天那么多人上门,不应付还不行,芈夫人这些日都累瘦了。 本想着今日终于能空闲些,又逢李华云得了两日假能回家与家中姊妹玩耍,芈夫人便想着机会难得,自己也有好些日不得空入国君府探望女儿了,心中挂念,得知女儿在校场练兵后就命人去接回家中小聚。 天寒地冻,狐毛披风一遮也看不出来怀孕,李华殊也不在人前表现,所以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人并不多。 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再掀起什么风波。 可她也有些忧心狐信会以此要挟,现在赢嫽将士族压得没了话语权,就目前而言并非好事。 “难得回家,怎么还皱眉头。”芈夫人将一个圆溜发红的新鲜小果子递过来。 李华殊接过咬了一小口,果肉清甜,有些许酸味,很合她胃口,便问:“这是哪里来的?” 冬日鲜果难得,就是国君府中也不曾有。 芈夫人见她爱吃就高兴了,说:“前些日有燕国来的商队带了几筐这样的果子,说是燕国特有的,正是这个时节成熟,他们要换玉糕,我瞧着这些果子新鲜,又甜,就留下来了,库房还有,你爱吃就带回去。” 燕国地处北边寒地,与晋国隔了个赵国,路途遥远,雍阳城甚少有燕国商人来。 在家中李华殊才会卸下防备,更是难得赖在芈夫人怀里咬果子吃。 “唔……燕人也知道玉糕?” 芈夫人低头细细摩擦着女儿的面庞,瞧她这些日气色不错才安心。 “何止燕人,连王都都有商人来,现在我们在城内都收不上来大豆,要派人出去收。” 李华殊就咬着果子不说话了,她在想事情。 赢嫽一直很关心城中百姓,看不得城民挨饿,但其实今年冬季已是比往年要好了,大多数城民都能用大豆换麦换饼。 也因做豆腐需要大量人手,李氏和岳阳氏都招城民来干活,工钱不高,但管一顿饭,做豆腐剩下的边角料也会低价抵给做工的人,他们可以拿回家吃。 每年到冬季就会冷落萧条的商坊也因为豆腐的兴起使得往来的行商非常多。 军演之前赢嫽还教她母亲如何用大豆榨油,这也是前所未闻的,榨油的器皿是赢嫽画了图让工坊的匠人抽空做的,说是比做火炮简单多了。 送去给母亲后,母亲按照赢嫽说的法子命人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榨出豆油,现在国君府吃用的油都是母亲命人送来的,做炒菜很香,还没有荤油那么腻。 过后不多久商坊就开了家豆浆铺,专卖热乎乎的豆浆和炸油条,油条也是赢嫽教的,一开张就爆满,安排了十个奴仆都忙不过来。 靠着这些生意,李氏和岳阳氏都赚了不少,听母亲说近些日上门恭贺的士族中就有人想分一杯羹,提出与李氏、岳阳氏合作,母亲没有立即答应。 “赚钱的法子是君上想出来的,我不好直接做主。”芈夫人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思虑周全。 “赵王不同意归还光狼城和渭城,女公子赵景还留在城中未走,楚王又在来的途中,君上近日百事缠身,怕是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母亲做主便是,我回去跟君上说一声就行了。” 同赵国的谈判在城中已经传开了,城民都很吃惊,暴君这么有魄力了? 被楚国、赵国压了这么多年,后来连燕国都能踩一脚,晋国的地位是远不如初代国君的时候了。 国中百姓对暴君的不满已达到顶峰,现在突然露这一手,城民都有理由怀疑暴君是不是哪里不正常了。 芈夫人想起城中的流言,便问:“赵国果真想送一位女公子来和亲?” 此言若是真,她就要为女儿忧虑了。 赵国女公子来了必定是正妻之位,小姐儿如今可是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外面的传言也不好听,往后的日子岂能好过? 君王的宠爱本就如过眼烟云,风一吹就散了,根本不会长久。 “是有这么回事。” “那君上的意思?”芈夫人一脸担忧。 李华殊轻笑安慰:“君上无意,都派陈上大夫去拒了赵国,难道城中还未传开?” 直言赵国女公子貌丑,配不上国君,当时可是差点把赵景给气死。 芈夫人当然也听说了,只是不太相信。 赵国愿意将女公子送来和亲,这对晋国来说是好事,她觉得赢嫽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母亲,君上不会娶妻。” 别说赢嫽现在没这个想法,就是哪天有了,正妻之位也只能是她,不会是旁人。 芈夫人还待再问,忽地听闻一声巨响。 芈夫人立刻就将身子不便的女儿护在身下,又急呼忠仆。 “怎么回事?!” ----------------------- 作者有话说:我妹跟我老婆都爱吃榴莲,刚好周末有个做水果批发的熟人送了我三个榴莲,她俩在堂屋吃的那叫一个香,我跟我爸妈,我们三是闻不了一点这个味,真是三个人对着yue,狸花把榴莲当成屎一样疯狂刨爪子想埋…… 第29章 得知响动来自城郊,芈夫人还是不放心,欲派忠仆出城查探。 这时李华殊说:“母亲不必担忧,这多半是君上弄出来的动静。” 今天赢嫽带人到城郊做火炮试验,她本想一道去,赢嫽不让,怕惊扰她和腹中的胎儿。 芈夫人惊魂未定,自从两年前李氏被打压,女儿被辱,她就落下了稍有风吹草动就心悸的毛病,也请良医看过好几回,药也喝了不少,就是不见好。 刚才那么一吓,到现在心脏还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她胸口蹦出来似的。 响动突然,又这般吓人,与芈夫人同住李氏家宅的李氏女眷们纷纷从自己院中出来,聚到芈夫人这边。 她们知道今日夫人将小姐儿接回家中小聚,想着让她们母女俩好好说说体己话,之前便没有过来打搅。 李华云是跳脱的兔子,入了血狼卫之后才稍显稳重些,这时却也是耐不住小女孩心性,蹦蹦跳跳跑来坐到李华殊身边,将同来的李华嫣和李小妹都挤开,自己赖着李华殊撒娇,惹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李华殊怀有身孕的事不宜让太多人知道,连家中姊妹都是瞒着的,李华云也未经人事,不懂这些,只当长姐是长胖了些,并未想其他。 芈夫人的那些同族妯娌就不一样了,一眼就看出李华殊身子不便,虽然心中惊诧,但也没有多嘴。 只有李华嫣的母亲季夫人从进了门就拉着个脸,谁来搭话她都没给好脸色,像谁欠了她似的。 李华嫣暗地里拽了好几下她的衣袖,她也不理会,就连芈夫人看过来了她也都是冷哼,将脸一扭开,让芈夫人十分下不来台。 李华嫣尴尬的双颊臊红,低声道:“娘……” 虽说都是李氏一族,但她爹与长姐的父亲还隔了一层,是堂兄弟,她爹从来都不管家,只知道在外面寻欢作乐,她娘也不擅家计,家中也无私产。 以前家中诸事都是兄长代为操持,可两年前兄长遭牵连,爵位被夺,从此便一蹶不振,去年又失足摔伤了腿,脾气变得愈发暴躁,嫂嫂受不了,就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回了娘家。 娘不想着劝诫哥哥,反而钻了牛角尖,觉得是长姐带累了家族,时常背地里说些不中听的话,她劝过很多次都无济于事。 前些日夫人叫她与家中姊妹一同去校场看云儿比试,娘还不乐意,想回拒,是她硬要去的,回来后被奚落了一顿。 今天长姐难得回家,本是高兴事,其他人也都说说笑笑的,唯独她娘沉着脸,连人都不理,着实是让人难堪,更是打了夫人的脸。 第36章 李华嫣本是为了顾全大局,让大家的脸面都能好看些,可季夫人一点都没领女儿的情,反而嘲讽起来。 “连累了家族,如今还有脸回来,回来便也罢,到底是娘家,不至于连个门都不让进,可也不该光天化日大摇大摆就回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李氏出了个连妾室都争不上的嫡女,床上之宠?狐媚惑主?听听,你们听听,这外头传的多难听,全雍阳城都在看我们的笑话,这让以后李氏的女孩们还怎么嫁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再看季夫人那副不阴不阳冷嘲热讽的样,真是想撕了她的嘴,这人莫不是脑子坏了?平日里抱怨两句也就罢了,怎的连这样的话都能当面说出口?真以为芈夫人不会将她如何不成。 “娘!”李华嫣生气了。 季夫人全然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还呵斥不站在自己这边的大女儿:“我也是白生养你一场,日后你寻不到好夫家可别哭着求我。” 说的李华嫣更加难堪。 芈夫人也都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季夫人:“季妫!你!” 季夫人挺起胸膛冷道:“如何?我有说错?” “哼!你若嫌丢人,就离了李氏回季氏去,只怕你也舍不得!”芈夫人也不是好惹的,当即戳中季夫人的最痛处。 谁人不知季氏当年为了自保便将族中貌美的贵女送与犬戎首领为妾,此事一直都被士族诟病,这也是为何季氏并入晋国这么久都得不到重用的原因。 雍阳城中至今都还有嘲讽季氏为犬戎姻族,让他们搬出城去,迁往犬戎地界。 犬戎是关外的野蛮人,向来入不了中原士族的眼,还因为犬戎体格健壮,会有专门的奴隶商人到关外诱抓犬戎进行驯服,再高价卖给中原士族。 士族又怎会将族中贵女嫁与低贱的奴隶,这将一族颜面置于何地。 季氏有此先例就使得季氏女极难嫁出去,当初若不是李华殊那位堂叔硬闹着要娶季夫人,绝食又上吊,最后没办法了才同意,不然李氏也不会让这样的士族女入门,季夫人现在反过来说李华殊给李氏丢人,当真是可笑。 同住一个屋檐下,芈夫人也不想揭季夫人的短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是她先挑的头,自己才会反击,现在遭到众人或明或暗的打量和轻蔑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自己。 李华殊本不想同季夫人计较太多,且堂兄确实是受自己牵连,总归是她欠下的。 可看到李华嫣低下头难堪到不知如何是好,她也不忍心,到底是自己的堂妹,又自小感情好,嫣儿又是个懂事文静的性子,真的不应该卷到这些争端里来。 于是李华殊劝了劝芈夫人,“母亲,别说了。” 揭开这些陈年往事伤,受伤的也是嫣儿。 芈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将李华嫣也伤害到了,可李华殊是自己的女儿,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得下女儿被人如此诋毁。 至于季夫人,她都已经没脸面继续坐下去了,掩面哭哭啼啼回了自己院子。 李华嫣明事理,心知是自己娘亲有错在先,便起身对芈夫人和李华殊行了礼。 “夫人,长姐,我娘她……” 维护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她娘说的那些话实在太过分了,长姐是为了护住李氏才受的那些屈辱,家中所有人都感念长姐,唯独她娘心存怨恨。 “没事,先去看看你娘。”李华殊温和道。 李华嫣感激的看她,双眸含泪,终于是憋不住委屈哽咽起来,“长姐……” 在这家里也只有长姐是真心待她好,爹和娘都指望她日后能嫁给比李氏更高门的士族为妻。 尤其是她娘,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那日先氏上门,她娘就表现的十分热络,全然忘了长姐当日就是被先氏算计。 李华殊将这个文静的妹妹叫到身边,抬手帮她擦泪,又细声温柔的安慰:“我不会将那些话放在心上的,咱们李氏的姑娘也不会比别人家低一等,你将来若有相看得上的人,只管告诉我,我让君上为你保媒,看哪个还敢小瞧你。” 李华嫣破涕为笑,捂着脸羞道:“长姐,你又拿我开玩笑。” “这可不是开玩笑,你比云儿还大几个月,也该相看人家了。” “我……我不想嫁人。” 李华嫣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说这句话的,她就是不想早早嫁人,可她的婚事都由爹娘作主,她说不嫁人,她娘就哭的厉害,还要打她,骂她不知道给家里争光,哥哥已经是不中用了,她若寻不得好夫家,日后会让爹娘在族中抬不起头。 “不想嫁人?那你想做什么?”李华殊问,没有驳斥堂妹不想嫁人的想法。 李华嫣咬唇,犹豫了很久才说:“我想入朝……” 她饱读诗书,才华也不比别人差,别人都能入朝立一番事业,她为何不能。 且自从家中遭变故后,她的心性就发生了转变,六卿当中若是有李氏的一席之地,当日长姐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她说完就不敢抬头,怕长姐会说自己不自量力,也怕看到其他人嘲笑的眼神。 可屋内极其安静,唯有李华殊简短而欣慰的轻笑,“嫣儿果真是长大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华云此时也笑起来,拍手道:“二姐有这个志向是好事啊!” 李小妹万事不懂,但不妨碍她跟着起哄。 “二姐要当上卿!” 什么都往外说,真是童言无忌啊。 “小妹……”李华嫣将她拽过来要打屁股。 小屁孩,怎能将自己日常所叹的事说出来,这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李华殊拦住闹成一团的两个妹妹,“这是好事,有何不可。” “真的行吗?长姐。”李华嫣不敢相信。 “你若真有此意,我便选个德高望重的老师教你学问。” 赢嫽说如今朝中还是士族把控,士族之间相互举荐,任人唯亲,举荐有德才的人便也罢了,可那些人多为纨绔,空占了一个名头不说,还不为民谋福,更是贪污蛮横,将平民视为路边野草那般随意踩踏,长此下去,国力必衰。 所以赢嫽萌生了改革的想法,也同她说过,她是赞成的,只待时机成熟便分化士族在朝中的势力,将那些不合格的士族撤掉,采用‘公务员考试’的办法选拔人才。 她不知道何为公务员考试,赢嫽解释说就是将有意愿入朝的人集中起来考试,题目由专人商定,考完之后再统一评分,优者胜出。 李华嫣觉得奇怪,“长姐为何要为我请老师?” 此事也只有李华殊一人知道,赢嫽还未对外人提起过,现在她也不便提前透露。 “别问这么多,你听我的就是,我自有道理。” 李华嫣就没有再问,从芈夫人处出来后便回了自己家的院子。 伺候的仆从说季夫人在屋里乱砸东西,砸完了就哭。 她深吸一口气,提裙进去。 “娘。” 季夫人立即抓起手边的茶盏朝李华嫣扔过去,竖起眼睛怒骂:“还回来干什么!你看着我被人羞辱都不出声,我也真是养了个白眼狼,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你掐死,省得如今养大了也是气我!” 李华嫣避开地上的碎片来到*季夫人面前,轻声问:“那你怎么没掐死我?” “什、什么?”季夫人惊的都忘了哭,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儿,只觉得好陌生。 这个问题堵在李华嫣心里多年,今天终于问出来了,她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因为她娘是季氏女,她从出生就遭人耻笑,一直都是长姐和族中其他姊妹护她,爹娘从未关心过她一句话,哥哥也只顾自己的前程,她活到今日都没有怨恨过爹娘,往后也不会怨,但想要她站在娘这边,那也不可能。 “没什么,娘,我先回房了。” 她转身慢慢走出季夫人的屋子,不顾季夫人脱力跌坐到地上发出的哭嚎。 . 国君的车驾停在了门口,忠仆急匆匆进来禀报。 芈夫人还想留女儿在家中用饭,早早就吩咐厨子做了李华殊日常爱吃的菜肴,这会怕也是留不下了,听忠仆来报,只得满脸不舍的亲手为李华殊理好披风,嘱咐她顾好自己,才跟着送出来,然后朝等在外面的赢嫽行礼。 赢嫽刚从城郊的实验基地回来,灰头土脸的一点都不像国君。 “你这是……”李华殊转着轮椅过来,对她这身脏兮兮的衣袍也甚是无语。 赢嫽一点不在意,拍了两下灰,嬉笑:“爆炸的时候被泥土散了一身,回去洗洗就好了。” 李家人还都在这,也不是方便说话的场合,李华殊就没有继续问。 赢嫽向芈夫人问了好,又把站在后面的李华云叫过来问了几句才带着李华殊离开。 回到国君府,李华殊就赶着她去沐浴。 破山居地方小,没有汤池,只能用浴桶,在等仆从抬热水进来的间隙,她招来今日跟李华殊出门的侍女到跟前问话。 第37章 “今日在李家可发生了什么?”她去接人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怪怪的。 李华殊和芈夫人说话时,侍女是守在外面的,但她耳力好,能听得真切,便将来龙去脉说了。 赢嫽听完就独坐在那沉默了很久。 . 腊月,又开始下起大雪。 雍阳城外苍茫一片,眼睛看久了都会觉得不舒服。 守城的雍阳军趁着换岗的空,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就突然看见前方似有流动的鲜红。 随着鲜红缓缓靠近,城头上的士兵终于看清了旗帜上的字,金光灿灿的在寒风中招摇。 士兵瞪大眼睛,立刻呼唤同伴敲鼓传讯。 “是楚国的王旗!速去回禀!快!” ----------------------- 作者有话说:且看且珍惜,入v以来举报这篇文的人太多了,后台收到举报站短无数,所以追更的小伙伴不要囤文,有更新了就赶紧看,避免下架了一章都看不了。这篇文是不是捅了红眼病的窝了?这么多人想搞,我是活人作者,不是人机,给我一百万我就修文,没钱就别说话,看就完了,看不下去就别看,想刷存在感我奉陪[墨镜] 第30章 红底金字,楚国。 呜—— 在号角声中,鲜红的长流终于抵达城门口。 甲卫开道,六马并行,车驾华丽到足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这哪里是马车,简直就是移动的城堡。 随行在车驾两边包括驾车的马奴都是女的,且身形高壮,穿着厚实的皮裘站在那就像一座座小山,面容凶恶,一看就不好惹,被她们掏一拳估计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赢嫽率公卿出城相迎,看到人家的队伍这么霸气,再看看自己的排场怎么都觉得寒酸。 不过她心态好,没当回事,心里盘算的都是怎么忽悠楚怀君这个大诸侯跟自己合作。 这事还真不好办,楚国现在很强大,她要开出能让楚怀君心动的条件才行。 原主的记忆中有关于楚怀君的部分,就是不多,而且很流于表面,不然原主也不会想着在楚怀君身边安插间谍。 只可惜纵长染这枚棋子还没有起作用就被识破了,有用的情报一点没传回来。 据纵长染自己交代,楚怀君城府极深,也十分警惕,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往外传消息,楚宫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身份暴露的间谍被处死,她也是侥幸才逃脱的。 但赢嫽觉得纵长染绝对不是侥幸逃出来,像楚怀君这样实力强悍的大诸侯,想让她死的人肯定不会少,为了安全起见身边肯定都是高手。 楚宫也是戒备森严,纵长染在刺伤楚怀君之后是怎么躲过楚宫侍卫的搜捕逃出宫的?她武功再高也不能直接从天上飞吧,以为在演蜀山传啊,还能御剑飞行。 所以,纵长染必定隐瞒了其中非常重要的那部分。 不过纵长染也给她透露了一个最近让楚怀君都觉得很头疼的问题。 楚国境内出现了一个神教组织,短短几个月就在民间建立起威望,信众多达数万,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增加,就连楚国士族中都有不少人相信神教。 这些信众将神教的头目奉为神明,非常拥护,也绝对信任,宁愿将自己的孩子、金钱、粮食等等全部奉献给神明,只求能从神明手里换回一杯能够驱散百病的圣水。 以至于很多平民家破人亡,更有不少士族牵涉其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 楚怀君曾派兵围剿过这个神教,可那些被蒙蔽的信众居然故意拦截士兵,使得神教的核心成员得以逃脱,最后又卷土重来。 想要再次派兵清剿,却遭来士族的联合反对。 楚国跟晋国一样,也是士族势大,楚怀君要依靠士族,就不能太得罪他们。 在纵长染逃离楚国之前,这个神教已经在楚国好几个地方建了‘神坛’,里面供奉的就是神教头目,什么九天神尊、求子老母等等,每天香火不断,比赶大集都热闹。 有的地方大半个城的城民都是神教的信众,渐渐的这股邪风还在军中散开,形势非常不妙。 赢嫽脑袋里立刻就响起了警钟,回顾她那个时空的世界历史,宗教在某些国家可是有着超高的影响力,就连她的伟大祖国也曾深受这股风气的影响。 她小时候就经历过一次大规模的邪/教侵袭,就那什么功,当时闹的非常严重,她记忆犹新。 现在一听纵长染说的这个神教,又是圣水又是蛊惑人心的,她就警惕了。 纵长染说楚怀君也非常恼恨这个神教,多次想要铲除,但都被士族给拦了下来。 楚怀君也有顾虑,就目前楚国的形势来说,跟士族闹翻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要是自己能帮楚怀君除掉神教这个心头大患,楚怀君是不是也得对她有所表示? 赢嫽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互助互利嘛。 就在她分神之际,对面那辆豪华车驾就跟变魔术似的伸缩出一小段木台阶,然后车驾的门缓缓打开,一袭火红的华丽衣袍宛如盛开的玫瑰,霎那间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乌云一样堆叠的发髻,金光璀璨的配饰,楚怀君露脸那一刻,天地都黯然失色。 楚国国君是大美人,看来真不是传说。 楚怀君比原主还小两岁就已经是大诸侯了,君权在握,还真是不容小觑。 赢嫽没被大美女吸引,再美的女人也动不了她的直女心,唯一会让她心神不宁另眼相待的就只有李华殊。 她现在的注意力都被对面的华丽车驾吸引了,哇塞,能自动伸缩的台阶,机关术!车驾该不会还能变大变小吧? “君上。”一旁的先月不得不低声提醒眼睛都快粘到人家马车上的国君。 出门之前真应该算一卦的,算今天国君是丢人还是不丢人。 赢嫽老脸一红,掩饰:“咳……” 看看而已嘛,又不犯法。 像这种正式会面的场合,国君都会悬戴佩剑,赢嫽腰上就有。 虽然原主品行糟烂,但佩剑还是相当精巧的,算上剑柄大约有七十厘米长。 剑身是青铜打造,非常锋利,吹发可断,剑柄顶端镶嵌了一颗巨大的祖母绿,剑鞘也是嵌满彩宝,可能也是为了衬托晋国崇尚彩色,所以看上去就是花花绿绿十分耀眼夺目。 而被纵长染带回来的那柄楚国佩剑,现在就放在国君府,剑柄同样镶嵌了超大的红宝石。 “晋侯。”对面的红袍美人灿若朝阳,红唇似火,声如清铃。 赢嫽心里戏贼多,但脸上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多亏了她以前追的武则天、大明王朝和康熙王朝,知道了一个君王应该怎么摆架子才更有威严,这段时间她就是靠着自己超绝的模仿天赋蒙混过关的。 “楚王。” 在她在寒风中眯眼打量对方的时候,楚怀君也在注视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短暂交汇,她不卑不亢,神色平平,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然。 楚怀君眼底闪过一丝惊诧,几年前各路诸侯受召入王都,她和赢嫽就见过,那时觉得此人谋略有之,但城府不足,且心胸狭隘,容不下人,还极容易被激怒。 后来也确实如她所料,赢嫽将晋国搞的乌烟瘴气,李华殊被夺权后晋国的军力更是一落千丈。 赵国几次想与她联手伐晋,她也意动,若不是被突然冒出来的神教绊住手脚,楚国的大军已经集结到晋国边境了。 她对现在的赢嫽生出一丝好奇,“晋侯可愿与孤同乘?” 这是要借机试探?赢嫽拿捏不准,就只能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欣然同意。 她肯定不会承认自己对那辆豪华大马车很好奇,很想爬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乾坤,要是能拆开让她钻研一番就更好了。 然后她就一点都不客气的从自己的华盖马车下来,走向了那辆华丽的移动城堡。 在她准备登台阶上去的时候,突然从上方伸过来一只白净纤细的手,指甲修理平整,朝她这面的掌心纹路清晰,手腕上的三道锁链纹更预示着手主人不同凡响的命格。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纹,一些手相有关的书籍上就有记载:腕有三纹者,贵不可言,若纹如锁链相连,定是龙子凤孙,皇族转世。 赢嫽抬头,对上了楚怀君含带一丝笑意的黑眸。 冲她伸手什么意思?拉她一把? 那她当然…… “孤还康健。”她扫开楚怀君的手,自己登阶而上。 她还不至于老到要让人搀扶的地步。 距离一下拉近,她闻到了楚怀君身上的幽香。 这姐妹要是生活在现代,肯定是个香水控。 楚怀君的轻笑在寒风中散开,她没有因为赢嫽拂了自己的好意就生气,反而对赢嫽愈发感兴趣。 在雍阳城的眼线传信回去说晋国君变化甚大,与从前判若两人,起初她还不信,只以为是赢嫽的阴谋诡计,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了。 第38章 赢嫽被她笑的心里发毛。 寒风迎面扑来,还夹着雪花,着实冷,她都快被冻成傻子了。 不得不出声提醒:“楚王应该不是想和孤站在车前吹着冷风谈天说地吧。” 再吹下去她真的要淌鼻涕了,到时候狐信和先月这两个极要脸面的上卿看到她这副丢人的样子,肯定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这辈子再不想见人。 楚怀君心情愉悦,拧了下车门边的按钮,马车门就自动开启。 “请。” 赢嫽就真的一点没客气的进去了,车内果然是她猜想的那样更加富丽堂皇,而且空间很大,直接当房子住都没有问题。 原主那些家当在她看来已经算很富贵的了,没想到人家楚国更加财大气粗,连马车内的雕刻都这么栩栩如生,目光所及不是金子打的就是宝石镶嵌的,也不知道造一辆这样的马车需要多少钱,楚国还真是富到流油。 她像没见过世面的小村妞突然到了大上海,看什么都稀奇,都想摸摸,还想掏手机出来拍照,只可惜作者安排她穿书的时候连卷卫生纸都没有给她带。 无良作者,叉出去。 “你这个房车可真好。”她扭头发自内心的感叹。 楚怀君眼底划过一抹危险的惊讶,此马车是她好不容易请来的那位机关术高手打造,造好之后那人也站在马车前说过房车二字。 可知道此名的人不会超过三个,赢嫽远在晋国又是如何得知? 想起自己此次来晋国的目的,楚怀君很快便有了答案。 “她果真在国君府中。” 这说的什么,赢嫽没反应过来,“嗯?” 楚怀君坐下亲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打开天窗说亮话:“孤这次来是想向晋侯要一个人。” “要谁啊?”赢嫽捧着茶杯暖手,低头吹吹热气,装傻充愣。 楚怀君却不理会她的装傻,可能骨子里自带的高傲和自身足够强的实力,让她没有将赢嫽放在眼里,更不必耍心眼,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带自己的人回楚国。 “纵长染。” . 今晚在国君府安排了夜宴,美酒佳肴,丝竹声声。 这次楚怀君来晋国,六卿来了五个,只留一个看家。 楚国富裕,奇珍异宝无数,楚国公卿也都看不上其他诸侯国,甚至连周王也没放在眼里。 对于晋国安排的夜宴,他们也无兴趣,不过是出于两国相交的礼节意思一下到场罢了,坐下后直接拿鼻孔看对面的晋国公卿,嫌弃之情已经很明显了。 晋国一开始就是以武治国,以前晋人就被嘲笑粗鲁不堪,而楚国自古就出文人高士,读书人最多,更有三大书院,就连周王的王子王女都曾去楚国求学。 这样一想,楚国公卿确实有拿鼻孔看人的底气。 不过现在的晋国好东西也不少,逐渐丰富起来的豆制品、能做各种菜肴的豆油、辣味的肉肠、新鲜的鱼丸,菜品的种类非常丰富,就连城民也能换些品相不怎么好的豆腐回家吃,饭桌上也不再是吃多了只会胀气的豆饭了。 民以食为天,再清高的文人雅士也是要吃饭的,楚国再富裕也不知道大豆能榨豆浆做豆腐,之前楚国的商人还来雍阳城进货,楚国士族也是将豆腐奉为珍品的。 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不仅有白如玉的豆腐,还有金黄的炸豆腐、麻辣味的麻婆豆腐、卤香豆干、豆子发起来的嫩豆芽和用空心豆腐塞肉做出来的酿豆腐。 且用来盛菜用的都是瓷器。 瓷器稀缺珍贵,楚宫也只有少量,样子还不如晋国的菜盘子好看。 更别说赢嫽最近又弄出了螺钿漆器,茶盏、碗碟、摆件、妆盒等等,可不老少呢。 她大方,除了留着自己用,给李氏、先氏、狐氏、陈氏和岳阳氏都送了几件。 陈炀这个死忠粉看到对面吃瘪的楚国公卿,再看看被安排在角落沦为背景板的赵国公卿,心情那叫一个畅快啊。 君上让他安排夜宴,他就知道楚国这帮人会狗眼看人低,所以绞尽脑汁把晋国有但楚国没有的东西搬出来。 首座上,赢嫽和楚怀君同坐。 赵景落于她们左下方第一桌,几次想要同楚怀君搭话,后者都没理她。 赢嫽撑腮把玩杯盏,看舞姬在厅中央跳掌上舞,真是婀娜多姿啊。 只不过她的心思早从夜宴飘回了破山居,脑补着李华殊一个人吃饭的画面,她的小心脏就跟着突突疼。 实在记挂,她招手叫忠仆卢儿过来,吩咐:“你回破山居看看,夫人可吃好了没。” 既然外头那些人爱拿李华殊的身份说事,那她就用实际行动堵住那些人的嘴,直接封李华殊为国君夫人,昭告天下,看以后还有什么好嚼舌根的。 她提出封国君夫人的时候,李华殊也没有反对。 今晚的夜宴她也想让李华殊过来,李华殊嫌闹腾,且不太愿意看见赵景,一见就想起来赵国想送女公子来和亲的事,她膈应。 楚怀君就更没必要见了,怕这位大诸侯因那年翎羽军大败楚军的事再记恨上自己,就借口身子不适窝在破山居没来。 “是,奴这就去。”卢儿低头弯腰迈开小碎步急行。 赢嫽又没避开人,楚怀君就坐在她旁边,自然都听见了。 这位大诸侯似乎特别爱八卦她的事。 “听说晋侯近来独宠李将军,连姬妾都遣散了。” “是啊。”她大方承认,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很宠李华殊。 楚怀君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八卦,而是端起杯盏喝了口里面鲜美的鱼汤。 “此汤甚美。”还给了极高的评价。 “那就多喝点,这汤能强健体魄、延年益寿。”赢嫽将鱼汤的功效夸大了说。 楚怀君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冷了下来,“几个月前楚国内出了一个神教,信众之多,都是为了求神教的圣水,圣水能治百病,让人脱胎换骨,长命百岁,不知道晋国君的这个汤是不是也有此效。” 赢嫽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但她不怕,还诚实道:“要是真能长命百岁,孤也不会拿出来共享了,好东西谁不会自己留着。” 杀气消失了。 “晋侯倒是与以前不同了。” 赢嫽的心咯噔一下,强装镇定道:“天气都能一年四季的变化,更何况人。” 楚怀君算是认同她这种说法,没有选择继续深究。 “若晋国出现蛊惑人心的神教,晋侯该当如何?”不知为何,她就是很想听听赢嫽对这件事的看法。 赢嫽知道她想听什么,直白道:“在它长成参天大树之前连根拔掉。” 这话说到楚怀君的心坎上了,她有些激动的往这边倾斜身体,“若有人阻拦你,不想你连根拔起,你又该如何?” 赢嫽心想我就算有办法也不会现在就告诉你,一点血都不出就想白嫖?门都没有。 “不知道。” 干净利落的三个字差点把楚怀君噎死,特别想一掌将赢嫽拍死。 幸好这时候卢儿去而复返,他还真是飞毛腿,这才多大会功夫就回来了。 “回禀君上,厨房送过去的鸡汤面和牛肉饺子夫人都吃了,这会正在看书。” 厨子现在就像被激发了饭灵根,往破山居送的饭食天天不重样,李华殊也都很爱吃,连赏了厨子好些东西,厨子高兴到将东西拿回家供起来。 “看的什么书?”赢嫽又问。 “就是前日君上所写的天工开物,夫人说这书极好,看着有趣。” “就写了几页,不是已经看过一遍了吗?罢了,你去书房将我今日新写的两页送过去给夫人,就说我今夜晚些回去,让她看完就睡觉,别等我。” 她每次跟李华殊说什么,或者让人传话什么的都是称‘我’,而不是‘孤’,她自己都没发觉,但落在旁人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意思。 果真是独宠。 楚怀君对提到的那本天工开物起了兴趣,天下藏书多在楚国,何时有过天工开物?她怎不知。 “你还会著书?”过于惊讶,连客套的称呼都省了。 “不会。” 这回赢嫽可没有故意刺激对方,她就是不会嘛,著书和背写是两回事,前者是原创,后者是参考或挪用,可不一样。 ----------------------- 作者有话说:笑死了,今天我妈进房间搬南瓜,突然从大南瓜后面窜出来一只大老鼠,立刻大声呼叫狸花,狸花本来在堂屋门口的石墩窝着打盹,听到了就飞快跑过去,浑身都炸毛了,应该是生气它在家的时候老鼠都敢混进来,所以特别恼火,追着老鼠就咬,偏偏大黄又很爱凑热闹,哪里都少不了它捣乱,结果当然是阻碍了狸花发挥,老鼠从门口逃了,把狸花给气,大黄今天一整天都夹着尾巴不敢从狸花跟前经过。 第31章 两人的交谈声很低,与下首的座位又离得远,没人知道她们都谈了些什么。 第39章 落在赵景眼里就只觉得两人相谈甚欢,心中就更是不平,便独自坐在那喝闷酒。 夜宴接近尾声时楚怀君的视线才在赵景身上停留片刻,赵景大喜,正欲举杯,楚怀君却只是冷冷一眼扫过。 那个眼神暗含杀意,让赵景后背发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酒杯从手中脱落,浊酒撒在她的裙摆晕开一大团浑黄的酒渍。 赢嫽看在眼里,假装关心道:“女公子这是怎么了?” 本来都没人注意的,这下好了,全都看过来。 赵景又不能动怒,只得强笑道:“手滑跌了酒杯,还请国君勿怪。” 她这属于失仪,与晋国的关系本来就差,若是再让赢嫽借题发挥,只会对赵国更不利。 赵国公卿都很紧张,他们在雍阳城可是一点好都没讨到,尽吃哑巴亏了。 好在赢嫽没计较,玩笑了两句就岔开了。 不过也让她更确定了一件事,楚怀君是真不待见赵景啊。 可为什么呢? 之前楚国和赵国还穿一条裤子,差点就结盟讨伐晋国了,按理说关系不至于这么差。 还是因为什么闹翻了,让楚怀君记恨上了赵国? 不管是何原因让楚赵两国分崩,对晋国来说都是好事,赢嫽高兴得很。 夜宴至深夜才散,公卿都喝的烂醉如泥,由忠仆搀扶着回家去了。 楚怀君身份摆在那,总不能打发去住驿馆,就只好在国君府挑了处风景优美又宽敞的院子让她独住。 至于她带来的那些楚国甲卫,是必须要留在国君府外面的,身边只能跟贴身侍卫和伺候的侍女,就是那几个壮如山又凶神恶煞的女强人。 . 赢嫽回到破山居时李华殊已经睡下了。 李华殊睡眠浅,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赢嫽就没让侍女跟进来,自己也是在外间脱了衣裳洗漱过后才蹑手蹑脚摸上/床。 床帐外面还燃着烛火,光线透进来依稀能看见李华殊睡颜未安的脸,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都拧出了疙瘩,像乱网似的紧紧缠绕在一起。 可怜的下唇更是被咬出一小排牙印,呓语从唇缝挤出,模糊不清,赢嫽要将耳朵凑近了才能听到几个关键词。 “放过李氏……我答应……” 听到这些话,赢嫽的心立刻就跟着疼了起来,她太清楚李华殊经历过什么了。 原主真是作孽啊! 她轻叹一声,抬手轻轻拂过李华殊紧皱的眉头,“别害怕,我在这。” 将李华殊眉间皱成一团的疙瘩揉开,想要抚平她心中的痛苦与不安,然而梦中的李华殊似乎仍在经历着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连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起来。 赢嫽见状,心中更加酸楚。 避开隆起的孕肚,她将李华殊小心搂入怀中,用自己的温暖帮李华殊驱散那些噩梦。 她轻柔地拍打着李华殊的背,柔声说着安慰的话语。 “不怕不怕,都有我呢,我不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在她的温柔抚慰下,李华殊的颤抖渐渐平息,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 那双紧闭的眼睛也缓缓睁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恐惧,下意识就要挣扎。 可当她看到赢嫽关切的眼神以及确定自己是在赢嫽怀里时,恐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与安心。 “你何时回来的?”她的声音透着噩梦之后的疲惫,低低的,脆弱到轻轻一碰就会碎。 赢嫽梳理着她脑后的发丝,将她搂得更紧些,小可怜,一个人睡觉就做噩梦。 “有一会了,见你睡着就没有出声,担心吵着你。” 原本独自睡就总觉得不暖的被窝有了赢嫽的体温就变得暖烘烘起来。 赢嫽的手触碰到她发丝下的后脖子,湿湿的全是冷汗,再顺势从衣领探入后背,不出所料,后背也是冷汗。 被窝里暖也不能带着一身冷汗睡觉,很容易生病,尤其李华殊身体又不好,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她将李华殊放回枕上,起身下床去拿巾帕,是用热水浸过的,贴上皮肤会很温热舒服。 尽管李华殊耍过心眼子让她看到过自己的身子,可到底不习惯她帮自己擦身。 “我自己来。” 她双颊都红透了,将脸转到里侧,薄唇紧紧抿着,双手更是平放在两侧攥成拳头,身体也紧绷成一张弓,声音低到像蚊子哼唧。 “这事还要挣?”赢嫽弄开她垂下来的乌发,露出玉色的脖颈。 将温热的巾帕覆上去轻轻抹掉那层冷汗,她发誓自己现在对李华殊真的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就是打心眼里想疼李华殊。 端茶倒水、揉腿按摩这些在外人看来只能侍女仆从做的事,她做的很顺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就是想把李华殊照顾好。 等擦到后背的时候赢嫽就没有自己说的那般淡定了,解开小衣时她都不敢看,脑袋转到另一边,脖子都快拧成麻花了。 最后擦完是睁着一只眼睛才勉强能帮李华殊将小衣穿好,至于露出来的藕荷色肚兜,她就瞥了一眼,差点当场流鼻血。 “咳……”美人在床,她这个直女也当不成正人君子。 李华殊也没敢跟她对视,掩好衣服后脸颊的红晕都还未完全褪去,心情也不免有些失落。 自己几次主动,连身子都让看了,赢嫽还无动于衷,这人果真对自己无意。 想到这,她就更失落。 “你……”她想问赢嫽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拉不下脸问出口。 “嗯?什么?”赢嫽以为她想知道夜宴上的事,就主动说,“今晚人多眼杂,有些事不好放在明面说,等我再找机会跟楚怀君单独谈,你也别太担心,楚国再强也独木难支,合作这事还有可操作空间的。” 李华殊想说自己不是要问这个,可话到嘴边她真的说不出口,就只能顺着赢嫽说的继续说下去。 “与虎谋皮岂是好的?”她不太想赢嫽跟楚怀君结盟,太危险了。 “富贵险中求嘛,咱们跟赵国已经闹掰了,要是再树楚国这个强敌,公卿都会生吃了我。不过你放心,我肯定把这些麻烦都解决好了再把晋国交到你手上,不让你以后太辛苦。” 她开始是想让李华殊接这个烂摊子,现在不这样想了,她怕李华殊受委屈,会被人欺负,所以想把晋国发展好了再交给她,国力强盛就是底气。 李华殊却没有因为她的承诺而感动,反倒沉默着不吱声,低垂下眼眸,将所有失落掩饰起来。 “……夜深了,睡吧。”暖玉一样的身子靠过来。 赢嫽反射弧超长,一点没发现不对劲,像个傻子,说睡觉就睡觉了。 “哦哦!睡觉。” 她轻拍李华殊的背哄她入睡,自己也被困意席卷,不一会就沉沉睡去。 李华殊却闭眼毫无睡意。 到了后半夜雪下的越发大,转天清晨院中的积雪再次堆高。 屋内温暖如春,睡饱的赢嫽伸了个懒腰,转身看了还在睡梦中的李华殊,她侧躺着将一条手臂垫在脑袋下方。 大概是嫌被窝里太热,另一条手臂就伸出来搭在被面上,神态平和,呼吸绵长,后半夜应该睡的很好,没有再做噩梦。 她稍稍放心了些,想先起床练会太极拳,可又舍不得有美人的温暖被窝,以前雷打不动的练拳习惯怕是难过美人关了。 “夫人?国君夫人?”她这两天总爱这样叫李华殊,开玩笑的嘛,她觉得挺好玩的。 然后李华殊每次都红着脸瞪她,要么就抬手打人,闹得太过了就干脆扭头到一边不理她。 之前都没发现李华殊是个脸皮这么薄的人,一军统帅原来也会害羞。 见李华殊的眼睫毛轻颤,似是要醒来的样子,她赶忙拿手盖在她眼睛上方,小声哄道:“继续睡继续睡……” 她可不是故意想要闹醒李华殊,天还早,让她多睡会。 等她在外面练完太极拳了李华殊才醒。 “今日大雪,就别去校场练兵了。” 她从来不拘着李华殊,前提是外面一切都好的情况下,像现在这种大雪天她要是同意李华殊出门,就是在拿李华殊的身体开玩笑了。 李华殊看着她放到自己碗里的小包子出神,都没有在听她说了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的话。 她以为赢嫽近期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能留下来和她一同治理晋国,包括封她为国君夫人,她还为此高兴了许久。 原来赢嫽并无此意,是她自作多情了。 知赢嫽不让今日去校场是关心她,不想她吹着风再冻病了,她该领情的,可胸口就是堵着一团东西,让她闷闷很不开心,出口的话更像刀子似的刺向赢嫽的一腔好意。 “又不是下了雪就不会有敌袭,血狼卫只有一小半人真正上过战场,现在不勤练,日后又如何能上场杀敌,难不成都指着火炮发威,你又有几门火炮能抵挡敌人的千军万马,眼瞅着跟赵国闹翻了,你不肯要他们的女公子,又让陈炀放出那样的话,你当赵王是好欺的?留赵景在这拖着你,等赵国大军集结到边境看你怎么办。” 第40章 说完她就后悔了,眼看着赢嫽*愣了愣,然后慢慢放下吃了一半的小包子,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张嘴都说不出来话,蓄满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李华殊的心瞬间被劈成两半,一半是疼,一半是悔。 知道自己的话伤了赢嫽的心。 赢嫽低下头狼狈擦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可越擦越多,已经决堤了。 她再也忍不住,站起身:“我吃饱了,火炮的爆/炸/弹还要再改进,我先去工坊看看,在我走之前能造多少就造多少,有总比没有强,如果……如果你觉得我应该答应赵国的和亲,那我就答应,娶一个女人回来供着能换晋国长安,也挺划算的。” 她语速很快,匆匆说完就快步朝门口走去。 李华殊脑袋嗡嗡响,想解释自己没有那个意思,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了。 可赢嫽没有要听她解释的意思,人已经出了门。 “我……你等等!赢嫽!” 心像是被刀剜了一样,她着急到想要站起来去追,却忘了自己的腿没法走路。 砰地一声,她整个人从轮椅往前跌倒在地,还带翻了桌上那碗还没来得及喝的热豆浆。 滚烫的豆浆就这样泼在她身上。 事发突然,侍女惊到面色骤变,“夫人!” 她快步跑过去想要搀扶,有人却比她快,带着一阵凉风就将跌倒的李华殊抱起来,并速速脱掉外面那件夹袄,阻止了滚烫的豆浆渗透到里层伤着皮肤。 赢嫽吓坏了,将人放到床上后就上下摸索检查。 “烫着没有?肚子疼吗?”又冲侍女发火,“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伺候的!这么多人都护不住她一个!她是孕妇,腿脚又不便,你们不知道啊!就这样看着她摔!” 侍女全跪地不敢抬头。 赢嫽深呼吸,冷静了点,“行了,别跪了,去请良医来。” 侍女如蒙恩赦,“是!” 赢嫽也不想发火,可刚才看到李华殊摔地上,她就控制不住脾气了。 李华殊是肚子朝下跌倒的,她就怕摔出个好歹来,急着去看裙下有没有血,要是出血就事大了。 “你别走,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你别走……”李华殊顾不上疼,抓住她的手就不放开,眼泪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往下掉。 赢嫽从来没见她哭成这样过,就是原主那些记忆的画面里李华殊也不曾哭一声。 这一哭瞬间就把她给心疼的将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后悔了跟李华殊置气。 “好好好,不走不走,我不走,就是你撵我我也不会走的,别哭了啊,看你哭我都心疼,你摔了我更疼,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听见没?多危险啊,你再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我会很生气,生气就不理你了。” 她轻轻碰了碰李华殊发白的脸,拭掉那些滑落的泪滴。 ----------------------- 作者有话说:忘了给新章写标题呢,改一下[害羞] 我可不是男作者,我货真价实女的,还有个超级无敌漂亮的老婆,已出柜,家人朋友支持,能直接带回家吃饭那种,为啥支持?因为姐经济独立人格独立精神独立,谁也管不了我,我就要我爱的,而且今年有商量要小孩了嗷,只是商量,具体是明年要还是后年就再看,毕竟我俩都挺忙的,也咨询过专业人士,没有结婚证就很难合法试管,所以想再等等看,说不定过两年政策放宽了捏,现在好多就算不是女同的单身女性都想自己生孩子,不结婚,我身边好多肤白貌美有稳定工作的朋友都这个想法,以前是不想啦,现在可能是年纪上来了,突然就喜欢小孩了,所有都准备好的情况下有孩子我觉得很幸福,当然啦,有小宝宝之后我也会及时跟大家分享喜悦的(你们乐意听我啰嗦的话…我真的话好多…)[害羞]祝屏幕前的小伙伴都能幸福快乐暴富![墨镜] 第32章 自己一心为她,却换来那样的话,赢嫽并非不委屈,只是再委屈也抵不过现在的心疼。 李华殊抽噎着低声道:“是我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 大美人都放低姿态道歉了,自己还能再斤斤计较不成。 赢嫽轻叹,她这个心软的毛病怕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我不在意就是了,不哭了,哭久了眼睛会疼的。” 李华殊想起方才她红着眼眶委屈的样子就愧疚到不行,更无颜面对她。 赢嫽对身边亲近的人醒来宽容,而且冷静之后她也理解李华殊的顾虑,很多事她确实想的太美好太理所当然了。 也可能是因为造出了火炮让她有些飘飘然,觉得这个冷兵器的时代碰上火炮这种热武器就只剩下挨打的份。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着急的还是李华殊的身体,别真摔出个好歹来。 这时侍女领着良医匆匆赶来,赢嫽赶紧让开位置,让良医为李华殊诊脉。 良医仔细为李华殊诊脉查看,又问她可觉得哪里有不适。 “并无不适。”李华殊摇头,眼睛却是一直在看赢嫽。 她武功虽然被废,但反应还算敏捷,在摔下去那刻她用手臂垫住了肚子,所以肚子是没有摔着的,刚才可能是太着急紧张了,她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现在已经没事了。 可为了稳妥起见,良医还是开了保胎药,并且嘱咐她卧床静养两天。 赢嫽全程站在边上看着,担忧到不行,直到良医李华殊并无大碍她才稍稍放心,又催促良医赶快开方子好让侍女抓紧时间煎药。 等良医走了,侍女也出去煎药了,她才一屁股再坐回床边。 “真是要被你吓死了,我这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 看到李华殊摔在地上那刻她真的心跳骤停,紧接着又狂跳,要是李华殊有个三长两短,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光想想这种可能性都难受到不行,根本没法接受。 冬天衣服厚,万幸被热豆浆浇到的地方也没有烫伤。 李华殊靠在床头,从开始慌张着急的攥紧她的手到现在小心翼翼的触碰,不敢用力也不敢松开,就这么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人,高兴她不计前嫌还愿意关心自己,又心酸她还是想离开,不肯为了自己留在晋国。 赢嫽反抓住她的手指头,用自己拇指、食指和中指的指腹捏着轻轻按摩揉搓,很快她的手指头就热乎乎起来,她动了动,将赢嫽的手指头扣握进自己的掌心,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上天赐予她的这份独属的温暖。 赢嫽虽然觉得今天的李华殊情绪不对劲,怪怪的,但也没说什么,只当她是因为赵楚两国都打算来找晋国的麻烦,紧张焦虑的,毕竟被两个大诸侯国同时盯上,确实很让人不安,她这两天的心也七上八下。 赢嫽任她握着,也不收回,只说:“以后你有想法都要及时跟我说,不许憋在心里自己偷偷琢磨,现在这个乱世,诸侯割据,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外面那些人都巴不得咱们有分歧。你那番话说的也没错,我自己也反思了,最近我确实有点自大了,忽略了很多东西,你提醒的很及时,我是不该把所有事情都想的那么轻松。” 无论是打仗还是平衡朝局,李华殊都比她有经验,她应该虚心接受批评,而不是只顾着自己委屈,撇下李华殊就不管了。 这种拒绝沟通的方式确实不太好,也缺乏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成熟,在这件事的处理上她的确不够冷静,表现幼稚了,她为该向李华殊道歉。 “不,不是,”李华殊不想她将错都揽过去,“是我口不择言,伤了你的心,也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我说那番话不是有意的,也并非我心中所想。你做的也没错,我们与楚国、赵国几百年来都是劲敌,赵国想送女公子来和亲只怕也是权宜之计,蒙蔽我们罢了,又岂会真的与我们百年相安,楚国就更不可能了,你现在能压制住赵国,很好,真的很好,我是高兴的,所以你别因为我那些话就多想,你做的没错,赢嫽。” 赢嫽委屈哭了的模样就是在剜她的心,想起来都要痛,又悔恨自己为何能将那样的话说出口,她真是……真是万死都不能赎罪。 李华殊还处于悔恨之中,赢嫽却是高兴到咧嘴笑了。 这是李华殊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跟李华殊说过自己也叫赢嫽,但李华殊因对原主恨之入骨,连同名同姓也不能接受,一直不肯叫,实在要叫了也只称君上。 “再叫一次。”她激动的扑到跟前,双手撑在李华殊身体两侧,整张脸都快怼到人家脸上去了。 发丝的桂花香瞬间就将李华殊包裹在其中,她一下就晕乎了,双颊泛起绯红。 “什么?” “我名字啊,快点快点,再叫一次,我还没听够,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李华殊一时间都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真是正经不过片刻。 “快点啊。”赢嫽催促,她还等着听呢。 李华殊抿唇,将红透的脸转到另一边,下意识叫也就罢了,像现在这么……她实在叫不出。 第41章 “我、我不叫,你不是还有去工坊?快去吧,我已好了,躺着养养就没事了,你快些去忙吧,别在这……” “为什么不叫啊,刚才你都叫了,”赢嫽撅嘴表示不高兴,竟然还拉她衣袖撒起了娇,“叫嘛叫嘛,我喜欢听你叫我名字,你以前从不叫,求你了,就再叫一声我听听。” 李华殊的脸更红,从耳朵根红到脖子,这样看着就像红玉一样了。 “你……你就饶了我吧。”她实在害羞,推开赢嫽就滑进被窝用被子将自己盖住。 “躲起来干嘛呀?” 赢嫽要掀被子将她挖出来,她就死死拽住不松开,赢嫽又不敢真的用力,怕不小心伤着她,就只能扒开一条被缝让空气流通,别让她把自己闷坏了。 “好好好,我不逼你了,等你想叫的时候再叫。” 赢嫽想不通让她再叫一次名字怎么就不行了,还脸红成这样。 再次证明,大美人将军真的很容易害羞,经不起逗弄。 之前也是,李华殊动不动就脸红,还躲起来不让她看见,明明两个人现在都睡一个被窝啊,晚上她也是搂着她睡的啊,怎么反倒离开了被窝,她碰一下搂一下摸一下的李华殊就不好意思了。 搞不明白,真的搞不明白。 听她说不逼自己了李华殊才慢慢将被子放下去,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眸,“你去工坊吧。” 还赶上人了?刚才也不知是谁拉着自己不让走的,赢嫽哼一声,踢掉鞋子也挤进被窝。 “今儿不去了,在家陪你。” 温暖的手掌抚上孕肚,抚摸安抚了李华殊有些紧绷的孕肚。 李华殊放松下来,犹豫之后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黑发下露出红透的耳朵尖,正好被低头看她的赢嫽抓个正着,温热的唇也碰巧擦过耳朵尖。 她浑身一颤,腰肢发软。 赢嫽还以为她是冷的,更抱紧了些,“抱抱就不冷了啊,给你暖暖。” 她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怕自己一开口就让赢嫽听出异样。 赢嫽轻拍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刚起床没多久,李华殊也不困,闭眼了半天也没睡,等身体的热度退下去后她才敢说话。 “楚怀君还在这,你不打算去见吗?” 赢嫽在闭目养神,“不见,先让她着急着急,后面咱们才好谈条件。” “着急?为何会这般说。” 想起来夜宴上的插曲赢嫽就乐,她都还没找着机会跟李华殊分享。 “她知道我写了本天工开物,想知道里面的内容,昨晚上就一直追问来着,我说半句留半句,没全告诉她,她肯定抓耳挠腮着急了呗。今天我就是不见,谁都不见,凭什么她们来了我就要见,我好歹是国君,每天日理万机忙得很,哪有闲工夫见她们扯闲篇,她们乐意待在这就让她们待呗,多一副碗筷的事,晋国再不富裕也不至于连这点饭食都没有。” 楚怀君又怎么了,再厉害也不配她上杆子巴结,不就是大诸侯么,她也是啊,晋国再差也是四大诸侯国之一。 说起正事,李华殊就顾不上羞涩了,垂眸思忖:“这样也好。” “就是嘛,先不管她们,咱们过自己的。” 赢嫽乐颠颠搂紧她,大美人又软又香,真的太好抱了。 . 国君一日不见人影,先着急的反而是赵景。 得知楚怀君来晋国,她本想借此机会送楚怀君一份见面礼,让楚国更倾向于赵国,所以她才冒着巨大危险启用暗桩想要杀死纵长染。 一个晋国间谍,又在楚宫行刺,现在又潜逃回晋国假意刺伤赢嫽试图蒙蔽众人,楚怀君又岂会放过。 纵长染只在地牢关了几天,很快就回了朱雀台,那边不如国君府守备森然,是极好下手的机会。 只可惜暗桩还是没能成功杀死纵长染,只刺中她腹部,很快就被赶来的血狼卫拦截,暗桩怕身份暴露就先逃了。 纵长染被送进国君府,赢嫽保住了她那条贱命。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心腹匆匆赶回,“女公子,事态不妙。” 赵景猛地站起来,沉声问:“楚王还是不高兴?” 何止是不高兴,心腹额角滴下冷汗,“公卿一齐上门求见,直接被楚王的侍女轰出来了。” “为何?!”赵景大惊。 心腹知道自己的主子不肯心死,可昨晚夜宴上楚王就对主子极不友善,今日再让公卿上门自然也是自讨没趣。 可这些话她不敢说,怕自己会立刻人头落地。 心腹只能根据现有的情报猜测:“听闻纵长染在楚国时十分得宠……” 无需多说她相信女公子也会明白其中深意。 赵景却是不信,她慢慢坐回去,“不可能,楚怀君是什么人?岂会对一个间谍动情。” 心腹不敢多言,匍伏在地上一声不发。 过了良久,赵景才扫飞桌上的茶盏。 啪—— 全碎了,有两片直接飞到心腹的眼前,差毫厘就绷进她眼睛,她也不敢躲闪。 “赢嫽,楚怀君,你们欺人太甚!” 赵景咬牙切齿,眼底全是恨意。 . 今天这场雪真是下的够大,天空像飘了鹅毛。 套阁空间小,就比外间更保暖,赢嫽说不出门就不出门,在套阁窝了一整天。 但她也没闲着,继续背写之前没写完的天工开物。 兵书她已经写的差不多了,主要是她知道的就那几本,多了也没有,而且有些内容她都没记住,只能捡记得住的写下来,所以在内容上就大大删改了。 李华殊还根据自己的经验做了改动,前些天她去校场练兵也不光盯着士兵操练。 两人各占桌子的一边低头写自己的,遇到不解之处就碰头讨论。 赢嫽的毛笔字其实很惨不忍睹,而且因为这个时代没有统一文字,书写起来就更困难。 不要问她为什么认识这个时代的字,这是作者给她开的外挂,要是所有东西都追求合理,那她莫名其妙穿书用科学也无法解释,谁再挑刺就叉出去就地正法。 她写字难看也不是她的责任,而是原主的字也好看不到哪去,她这算是另一种‘遗传’,不然就冲她写的那一手狗爬字,早就被公卿识破假身份了。 “你这字……”李华殊拿起她写好的书稿,蛾眉就是一皱。 赢嫽老脸一红,将书稿抢回来藏到屁股底下。 她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尤其是看到李华殊写的那一手漂亮的小篆,再看自己写的鬼画符,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如白玉般莹润的手伸到她面前,响起的嗓音像冰晶落入瓷碗,清脆中又带着些许不属于尘世的孤冷。 “拿来我看。” 李华殊在问她要书稿。 她苦了一张脸,可怜兮兮的求:“等我练好了字再重抄一份给你看行不行?” 李华殊低头忍笑,瞧她可怜,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方才自己略扫了两眼书稿,不是兵书,也非天工开物,倒更像是律法。 “我不笑话你的字,快拿来我瞧瞧你写的什么。” 赢嫽才不信,“你刚才就笑了,嫌我的字丑。” “……” “你看你没话说了吧,你就是笑话我了。”赢嫽不依不挠,就差在地上打滚撒泼了。 李华殊自然也有对付她的法子,手捂着肚子,蛾眉轻蹙,“哎呀,我肚子疼……” 这招果然好使,赢嫽立马凑过来扶她,紧张道:“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疼了?快到床上躺着去,良医说了你要卧床静养,你非嫌闷得慌要起来,快快快,我抱你回床上。” 又要喊侍女去请良医,已经是着急到不行了。 李华殊的手越过她趁机拿走书稿,还得意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骗你的。”还真是一说就上当。 赢嫽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真想将怀里这个耍心眼子的人打一顿屁股。 “真坏啊你,竟然用这招,你明知道我在意你的,你还骗我。” “谁让你不给我看的。”李华殊红着脸从她怀里出来。 赢嫽小心护着她圆滚滚的孕肚,一只手在她后腰处拖着,顶这么大的肚子,身体健康的人都受不住,腰会很累,李华殊双腿有残伤,负担就更重了。 “小心些,别磕着了。” 至于被她用计谋拿走的书稿,赢嫽大度表示想看就看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自己的字。 李华殊舒服的靠在赢嫽为她准备的大枕头上,腿上还盖着柔软厚实的兔毛小被。 书稿就两页,详细内容并无多少,先列举的只是刑罚和层级化的行政规范。 “经济法规?” 这是书稿最后的内容,她不懂其意,抬头疑惑的看向边上继续写东西的赢嫽。 赢嫽就知道她要问,这是她参考历代王朝的法规法律列的一个大致内容,其中有刑法、行政法规、经济法规以及诉讼制度。 第42章 经济法规就包含农业、手工业和商业,这些在晋国还没有相对应的明文律法。 尤其是商业,士族组建商队、开铺贩卖商品,价格都是士族说了算,想怎么涨价就怎么涨价,老百姓申诉无门,只有涨价过于离谱了才会适当降一降,反正是没有‘哄抬物价是犯法’这个概念的。 她跟李华殊解释了一番,末了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想让晋国真正强大起来,光有军队是远远不够的,商业农业都要发展,要发展就要有明确的法律法规,不能再由士族掌控这些了。我粗略研究过楚国的发展史,发现之前楚国也挺穷的,开始蓬勃发展是近这十来年,也就是楚怀君继位后的几年,但士族的权势也压制了楚国的发展,不然楚国肯定就不只是现在这种水平了。” 士族不想让楚怀君的君权再强大,所以极力压制,这样看来楚国内部的争斗也不少,士族的强盛对任何一个君王来说都是心头大患。 赢嫽早就说过士族权势必须分化,所以再听她这样说,李华殊也没有太过惊讶。 “你是打算对士族动手了?” ----------------------- 作者有话说:我家有好几箱野蜂,是我爸很早以前在后山弄了两个空的蜂箱,过了段时间再去看就有蜜蜂了,然后就那样放着,后面蜜蜂多了,两个蜂箱不够住,就又放了几个,一直不怎么管,都是让它们自己采蜜,从年初到现在都没人到后山取蜜,我爸以为我去过了,我也以为我爸去了……就……两人一碰头,哦,原来我们都没去…… 第33章 “……嗯。”赢嫽迟疑的点头。 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十分困难,纵观她那个时代的历史,士族的消亡从来都不是轻描淡写几句话,而是伴随着讨伐、杀戮和血腥,只要不将士族屠尽,他们就还能够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正因为知道改革的残酷,才让她觉得自己手握的屠刀是多么沉重,她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军事家,做不到心狠手辣无动于衷,所以才会迟疑才会犹豫。 士族都该死吗?她不止一次反问过自己,得出的答案就是:不一定都该死,但资源不应该都掌控在士族手中。 李华殊看出了她内心的挣扎,“下不去手?” 被一针见血看穿,赢嫽也没有生气,反而苦笑:“我来这之前就是个很普通的人,做过最大的贡献就是在国际赛事上赢了比赛为国争光,现在到了这,突然拥有了杀生大权,我一时间真的很难消化,我从未杀过人,也没有算计过任何人,可你看现在,我被迫跟公卿周旋,也开始步步为营算计他人,我要是不做,上黄泉路的就是我,我好像没得选了,命运将我送到这,我就得认。” 李华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赢嫽就叹气了,这就是原著人跟穿书者的区别,身为原著人,李华殊又曾是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死在她剑下的敌人不计其数,只要威胁到她人身安全的人或者事她都可以很果断的进行斩杀清剿,这是乱世求生赋予她的本能。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杀人。”这是她的底线。 李华殊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她会无条件站在赢嫽这边,并且,“没事,你不忍心,那就我来,我不怕杀人,能死在我手底下的都是该死的人,你也不用感觉到愧疚。我也是士族出身,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我很清楚士族就是豺狼虎豹,永远都不会满足于现状,他们贪心,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赢嫽喉咙发干,打了个冷颤,她差点忘了原著中‘自己’的下场。 她定了定神,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修订晋国现有律法的原因,我一直在想能不能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分化士族的势力,又不至于血流成河,现在咱们有外忧,要是再因为这个事起了内乱,可不就是让敌人有了可乘之机。” 李华殊颔首认可,“你说的也有道理,可重修律法乃大事,公卿必定阻挠反对,怕是连我外祖父也会不赞同,你打算如何应对?” “赚钱,扩军,以功代爵,培养士族之外的新势力与旧势力对抗,强化中央集权,推行郡县制、户籍制,实行官僚主义自治,士族不再有封地,取消爵位世袭,推行‘公务员考试’用以选拔有才能者,能者居上。” 这不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争,而是持久战,她也清楚士族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大刀阔斧实行改革,但那又如何,她有火炮在手,有血狼卫,就不会有人敢明着反对。 她甚至还能给出巨大的承诺让猛虎营站她这边,她也准备利用瓷器、螺钿漆器和纸张赚钱。 国内的生意做不成,总能跟楚国、燕国和魏国做吧?实在不行就让商队出塞,人还能只盯着这一亩三分地饿死不成。 李华殊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如玉般莹润的手覆上赢嫽的手背,用力握住。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就去做,血狼卫这边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训一支强军出来。” 赢嫽被这句话撩拨动了,直女心有些不稳。 她反握住这只漂亮的手,轻轻一笑:“有你做我的底气,我就不怕了。”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窗外是鹅毛大雪的扑簌声。 李华殊垂眸看向相握的手,心中思绪万千,也不免有些酸楚的想:赢嫽纵然对她无意,也是真心实意待她,这就很难得了,自己不该强求太多。 掌心聚拢的温度也如同不灭的火焰,越来越滚烫,蔓延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灼热感将赢嫽从沉浸中拽回现实。 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猛地松开李华殊的手,小心脏乱跳乱蹦,按都按不住,脑子也一下全乱了。 为了缓解这突如的尴尬,她挠了挠太阳穴,“那什么,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李华殊神色如常,靠回大枕头上继续看书稿,“何事?” “我想在雍阳城办一场书会。” “书会?”李华殊蹙眉,本不想泼她冷水,但是,“三大书院都在楚国,每年也都有书会,晋国……晋人曾被嘲笑粗俗,你还要在城中办书会?” 粗俗都是很委婉的说法了,更难听的她还没说。 赢嫽哼一声,不屑:“三大书院又如何,咱们有的书三大书院也拿不出。” “难不成你要著书?”李华殊一下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著书谈不上,我也不会,就是把我以前知道的诗词诗经写下来。” 她想过了,士族很注重名声,尤其是这方面的名声,而晋国在这方面一直处于弱势,她想要在晋国推行新律法,培养自己的新势力,就总要先给旧势力一点甜头,薅羊毛之前总得先养羊吧,书会就是她给士族的甜头。 这么一算,她最近要忙的事还怪多,就更没时间见楚怀君和赵景了。 至于还在半道上的赵国第二队使臣,她就更不关心了,每天除了埋头苦写,就是跑工坊,剩下那点时间全用来抱着李华殊睡觉了。 别想多,是纯睡觉,名词,可不是动词哦。 诗经三百首,还有唐诗宋词,足足写了一沓纸。 她的字难看,实在没法拿出去见人,又舍不得李华殊太累,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公卿大夫中选几个人来重新抄录整理,到时候摆在书会上供那些鼻孔朝天的读书人免费看。 不是说这个时代就没有好词好句,而是她拿出来的就是独一份,让天下读书人知道晋国也是有文化底蕴的。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晋人不粗俗,以后不许再用粗俗、没文化这种字眼来骂晋人,尤其是不能骂她,当然也不能骂跟她同床共枕的大美人。 将狐信、先月、陈炀和岳阳璞都请了来,四人坐在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君上这些天连楚王都不见,怎么突然又召见他们了? 先月闭目养神,表面很平静,但想起来前掷的那一卦:大吉。她内心也忍不住雀跃。 豆制品的生意很红火,已为岳阳氏和李氏带来了巨大的利益,岳阳璞最近都在忙着和金钱打交道。 对于君上想要对士族下手的事他也猜了一两分,小姐儿也曾来信透露过,劝他莫要跟君上对着干,士族分化对岳阳氏和李氏来说或许是好事,让他顺意而为。 陈炀作为赢嫽的死忠粉,就差一步就能跻身六卿,他活得通透,很清楚自己能有今天是谁给的,若君上不对自己另眼相待,他就是到死也只能是个边缘的上大夫,陈氏一族也止步于此了,所以他更要抱紧君上的大腿。 君上想要分化士族,他也没有反对,并且很赞同,甚至表示过只有君上需要,他可以是刺向士族的那把刀。 因为他明白现在没人能阻止君上这么做,除非赌上全族人的性命,谁敢赌?血狼卫的火炮可都对着他们呢。 又或许,这件事对陈氏来说是机遇也未可知,六卿共同把控朝堂,陈氏一族想要从中谋利并不容易,若能者居上,他相信陈氏族人能挣来一席之地。 第43章 狐信耷拉着日渐垂老的眼皮在打盹,对近日城中的各种传言都漠不关心。 不一会赢嫽就从破山居过来了,穿着国君应有的玄袍彩衣,身后的忠仆卢儿小心抱着一个螺钿漆器的箱子,里面是叠起来的诗经和唐诗宋词。 四人叠手行礼,已不似从前那般随意。 赢嫽也没废话,坐下后就让卢儿将箱子打开取出里面的诗词。 “大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暖春,孤想着春日百花齐放,如此盛景无人欣赏岂不可惜了,所以孤决定明年春在城中举办一场书会,广邀天下读书人来赏文鉴诗。” 话音落,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就连她的死忠粉陈炀都低头擦额角,极尴尬。 “君上……”岳阳璞想提醒,又实在难于开口。 先月的胸脯猛地起伏几下,袖下的手掐住坚硬的龟甲,就像是在掐赢嫽的脖子。 她学艺不精,大吉之兆定是她看错了。 狐信轻咳一声,担起了老大臣的职*责:“君上,书会一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他这纯属好心建议,不然丢人的就该是这位性情突变的君王了。 赢嫽就知道四人是这种反应,她也没有强行解释,而是先让卢儿给他们每人发两张诗词。 “孤近日得了些好词好诗,今特请你们来一同赏析。” 她没有厚着脸皮说这些东西是自己写的,但她希望这些好词好诗能在这个时空流传下去。 狐信最先拿到,垂眸一看,眼珠子就盯着上面再也挪不动,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晋国无文,晋人被耻笑为粗俗莽夫,这些一直都是士族难以咽下的屈辱。 可如今—— “君上!”狐信扑通跪地,捧着两页诗词嚎啕大哭,“我晋国终于……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 作者有话说:昨天我老婆心疼的直掉眼泪,她本来也不赞成我写小说,网络世界嘛,什么人都有,我也见证过站内很多有名气的作者被群起讨伐,后来就用一个叫红眼病的词专门形容这群人。 我之前的文水花都不大,本本都是倒v,数据平平,也确实没有值得这群人攻击的点,所以评论区都很和谐。 不像这篇,入v就开始攻击,要是去舔狗那篇骂我都不说啥了,还觉得骂的好骂的对。 但在这篇文里给我扣锅,我不认可。 诬陷一旦成功,罪名自动成立。 我也知道这群人从哪里来,在我申请第一个榜单之前,有人截图文案那段话给我,提醒我最好标注一下或者删掉,不然很容易引起误解,我没有照做并且解释了文案只是对照作用,正文不涉及,对方表示理解,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 我正常上榜,数据也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本,我当时还很高兴的跟我老婆嘚瑟,说这本能顺v,等完结了我就用这本的稿费给她买个大金镯子。 (当然了,在晋江挣的这三瓜两枣的肯定不够买大金镯子,我会另外拿钱添进去滴~) 正常上榜之后都没事,入v了才开始,先是试探,后面发现我还是没修改文案,就开始组团来,连带上我的家人,我反击之后牠们就更发癫了。 我不爱凑热闹也不喜欢扎堆,不入任何官方群,也不组任何小团体,但我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爬过来的。 文案我改了,不过呢,改的可不是牠们想要的哪个版本。 我一个小作者,这篇文数据再好到现在也不到两千收藏,就被这些人疯了一样找攻击点,正文一点没看,订阅为0就开始盯着文案不放,生怕别人不知道牠们丑陋的真面目。 这件事我第一次回应也是最后一次,算是给正常订阅的读者朋友们一个交代。 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欣赏文案就好了,牠们应该很高兴自己能在文案占一个免费的广告位。 我老婆以前都会偷偷看评论区,你们的id她比我还眼熟,还会截图跟我说这个读者说话好可爱什么的,现在让她看见那些神经病是我的错,后天又是个比较沉重的日子,两年前的8月3号我突然停更了种药那篇,后来有做过解释,老读者应该知道为什么,所以我不想她再因为我的这点小事再难过。 我没有错,更不会向这种恶势力低头。 以及,以后作话趣事我就不分享了,我安静更文,大家安静看文就好,觉得好看值得票价就留条好评,觉得文丑不入眼就弃文,及时止损。 祝大家学习进步,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第34章 狐信这一哭很真情实感,一点没掺假。 其他人慢他一步看完,也都难掩激动,将手中的诗词视如珍宝,小心翼翼捧着。 并非说这个时代就没有才华横溢之人,只是都分散在其他诸侯国,其中楚国最多,晋国是一个有名气的都没有,在文学艺术这块就不如别的诸侯国。 这也一直是士族的心病,每次楚国的三大书院举办书会,晋国的读书人厚着脸皮去蹭都要被人挖苦嘲笑一番,连回嘴的底气都没有。 陈炀这个死忠粉更夸张,双膝跪地,将手中的诗词举高过头顶,高呼:“天佑晋国!” 真是比先月还像神棍。 先月再次看向手中的诗词,都舍不得移开眼睛,她不再怀疑自己的算卦之术了。 大吉!确实大吉! 岳阳璞目光灼灼,他很想将诗词藏起来带回家。 “咳……”赢嫽以轻咳声提醒四人注意点形象,又笑问:“孤这书会可能办成?” 陈炀第一个响应,还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赞成,“君上,书会必须办!一定要办!君上尽可放心交与臣,臣愿肝脑涂地,为君上效犬马之劳!” “君上,书会一事还交由老臣来办吧。”岳阳璞也抢上了。 陈炀怒目而视,咬牙道:“岳阳氏的商铺日进斗金,肯定也很忙吧?” 岳阳璞挺了挺腰杆,“尚可,还忙得开。” 陈炀握拳,很想一拳揍过去,揍扁了就没人跟自己抢了。 狐信和先月不参与,却都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那个螺钿漆器箱子,里面肯定还有很多。 叫四人来又不是为了抢功劳吵架,既然都同意举办书会了,那就好办了。 赢嫽抬手制止两人,开始分派任务:“这些好词好句都是孤偶然得来的,你们也知孤的字迹难看,实在不好见人,尤其是在书会上,这点自知之明孤还是有的,所以要请你们将这些诗词重新抄录,不知你们……” 她话都没说完,四人就齐齐行礼:“全听君上安排!” 这等好事没人会拒绝,除非脑子坏了。 “没意见就行。” 说着赢嫽就让人将笔墨纸砚都捧进来,也置了案桌,让四人在此抄录,原稿和抄稿都不得带走,但不限制四人背诵,也不要求保密。 传出去了也算是给明年春天的书会打广告了,再说她会在‘邀请函’上写一两句应景的诗词作为开头。 很快,晋国要在来年春天举办书会的事就传开了。 消息是由往来雍阳城的商队带出,先后在晋国其他城池以及赵国、楚国、魏国、王都、燕国盛传。 起初众人还嘲笑赢嫽不自量力,可听到‘邀请函’开头的诗句后,这些人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 有楚怀君和赵景在雍阳城,城内已经够热闹的了,但远不如书会的事传开之后。 街头巷尾都在传邀请函上那句诗到底为何人所写,怎么也没个署名,后来又传出是一个叫杜甫的人写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杜甫又是何人?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号啊。 实在不知是何人,消息又传到了北地的燕国。 燕国杜氏是一个没落的小士族,听闻此事后,虽知道这个远在晋国的杜甫与现在的燕国杜氏并无关联,但谁知道百年前是不是从他们杜氏迁出去的分支,反正都姓杜,连个宗也说得过去,所以杜氏就厚脸皮攀上了亲戚,杜氏家主还拖家带口要去晋国雍阳城认亲。 不仅如此,随着书会的事越传越开,从雍阳城回来的商人说城中还有许多令人惊艳的诗词歌赋,只是都只有开头两句,余下的要等到书会那日才揭晓。 有陶渊明写的,也有李白、苏轼、辛弃疾、温庭筠等人,更有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无名氏写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首就非常符合当下流行的文化风气,一时被士族子弟奉为佳作,在邀请闺女出游时的请帖上都写的这句。 还在家中埋头读书的李华嫣就收了二十几张请帖,其中一张是先氏的女君先语送来的,开头也是关关雎鸠,只是把‘君子’改为了‘女君’。 先语邀她到城郊赏红梅,她原本想直接回绝,后来冷静下来想了想,就将请帖带着去见了芈夫人。 第44章 芈夫人看过后又派心腹去国君府问了李华殊,心腹将李华殊的话带回来:无妨,嫣儿高兴去就去,不高兴则不去。 芈夫人知道李华嫣在书院读书时曾和先语十分要好,后来两家成了仇敌便不再往来了。 “我和你长姐的意思一样,想去就去吧。”芈夫人瞧着请帖上的话笑道。 李华嫣低下头,脸颊都红了,“夫人……” 早知就该撕碎了丢到炭盆里烧掉的。 “这两日城郊红梅盛开,甚是壮观,既然先氏女君下帖子请你同去,你去看看也好,别老是一个人闷在屋里,若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不好,便叫上你的姊妹们,她们在家也无事。” “是,夫人。” 李华嫣从芈夫人处出来就回了自己院子。 季夫人从侍女嘴里得知此事,便匆匆赶来,欣喜若狂道:“可是真的?先氏女君果真邀你去赏梅?她对你有意?” 先氏家主可是上卿,一心想让女儿攀附高门的季夫人又怎能不激动。 李华嫣坐下继续看书,语气淡淡:“娘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也值得当真。若没事,娘还是回自己的屋子去吧,我还要温书,明日老师要考问的。” 季夫人哪里肯,逼她道:“你和先氏女君去赏梅,将你的表姐妹也带上。” 全城的士族贵女都收到了请帖,就连已经没落的公氏都有人相邀,季氏却一张请帖也无。 季氏家主来季夫人这里哭诉,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为季氏争些脸面,让李华嫣姐妹们出门赴约时将季氏的女孩也带上。 李华嫣就知道季夫人过来是有事,她也不动怒,因为不值当,但要她答应也不可能。 “娘,你如今是李氏的妇,就算想要帮季氏也不该没分寸。” 季夫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尖声道:“那些可都是你的亲表姐妹!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表姐妹?”李华嫣抬头,勾唇讽刺一笑,“娘,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李氏女,轮亲疏也该是和李氏更亲,哪里又轮得到季氏,娘若是想让我在外面抬不起头,就尽管让我这些表姐表妹来,看夫人会不会饶了你。” 上次她娘出言伤了长姐,事后夫人虽没再说什么,但该得的铺子分红也没了,她爹和哥哥去问了,没多久又灰头土脸回来将娘训斥了一通,本以为娘长记性了,没想到还不知悔改。 夫人心疼她,私底下让侍女给她单独送来不少东西,她也不敢跟娘说,都自己偷偷收起来了,要是让她娘知道,这些东西肯定都会被搬到季氏去。 在女儿这里吃了瘪的季夫人怒气冲冲回了自己屋,将屋子里所剩不多的摆件又砸了个遍。 李华嫣站在自己屋门口,远远听着那边的动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等那边消停了,她才慢慢转身回屋。 侍女在边上研墨,李华嫣写了几个字之后才轻声问:“我平日里对你不好?” 心里有鬼的侍女双腿发软,慌忙跪下去,身体一个劲的抖。 李华嫣看都不看,三言两语就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从自己屋子里打发出去了。 “既然那么喜欢通风报信,那就过去那边伺候吧。” “女君!”侍女求饶,“季夫人是女君的亲娘,女君为何……” 话都没说完,李华嫣就蹙眉,接着侍女就被两个力壮的仆从给拖出去了。 笔尖蓄的墨汁滴落到竹简上,李华嫣搁下笔,盯着这团墨汁看了许久才轻叹出声。 长姐说的没错,豺狼往往都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是她疏于防范了。 . 这些天赢嫽忙到脚不沾地,火炮的稳定性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爆/炸/弹终于没有哑弹或炸膛的情况出现了。 位于城郊的实验场隔三差五就传来震响,城民开始还很惊慌,现在已是淡定捧着碗站在门口,看两眼热闹再刨两口豆腐。 李氏和岳阳氏在城内出售的豆制品都降价了,城民去买还能更优惠,所以现在城中不少百姓都有豆腐吃,再买上一罐豆油,擦一点在锅底就能煎豆腐,煎出来的豆腐金黄金黄的可香了,一家老小都爱吃。 降低物价是赢嫽提的,岳阳璞思量过后也同意了,李家这边不用多说,芈夫人知道该怎么做,少赚点就少赚点,重要的是别跟赢嫽反着来,这对李氏一点好处都没有。 现在城中都在讨论书会的事,士族的关注点也都在这上面,根本没注意城中悄然降下去的物价,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也晚了,最开始的动荡已经过去了,现在商坊的市场交易很稳定,岳阳氏和李氏非但没少赚,还翻了倍。 商队外出大量收购豆子,就唯独不要赵国的大豆。 赵国与晋国接壤的大片地区都种豆子,豆饭也是那一带百姓冬季的活命粮,后来听说能用豆子跟晋商交换,这些赵人还很高兴,天天盼着晋商路过这,现在突然间不要他们的豆子了,他们只觉得天都塌了。 其他诸侯国倒是没受影响,晋国的商队从他们这里换走了豆子,过段时间就给他们带来了很多豆制品和豆油,价格有低有高,还没卸车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可以拿东西换,也可以用晋币买,不过手头上有晋币的别国百姓可不多。 这个时代没有统一货币,地区之间流通的货币也不同,赢嫽为了之后的经济改革能更顺利,就先整合了晋国境内的货币。 筛筛选选,又跟公卿商量了一番,最后才决定重新度量铸币,命名为晋币,并开始在商坊中流通。 无他,只因雍阳城内新鲜的东西一茬儿接一茬儿,别的地方都没有,从吃的再到用的,还有摆的,一天换一个花样,挑都挑不过来。 但是除了金,卖家就只收晋币,其他货币都不要,别国的商队为了能市换到更多货物,渐渐地也都只认晋币。 晋币随商队流传到各国,百姓为了能换到东西也开始用。 被忙疯的赢嫽忘在脑后的楚怀君也没生气,让人将流传的诗词歌赋都搜罗了来自己看,城中商坊有何新鲜货物也都送到了她跟前。 大部分都是吃的,晋人还真是将有限的食材发挥到了极致,一粒豆子都能研究出这么多吃法。 从最开始的豆腐、豆皮、腐竹、豆干、豆丝、豆浆、豆腐脑,再到现在的豆瓣酱和腐乳。 这两样是最新出的,货量不多,装在密封的罐子里,负责市卖的伙计会告诉众人该如何吃,取一点抹在蒸饼上就是最简单的吃法,夹馒头也很香。 馒头和包子也是先从雍阳城开始的,只是城民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出这么软软香香的美食,他们也舍不得买,除非很馋了才买上一两个带回家跟家人分着吃,再买上点新出的豆瓣酱或者腐乳,那个味吃过一次就忘不掉。 楚怀君也喜欢,还尤其喜欢国君府厨子做的菜,香辣诱人,闻之就食指大动。 她曾向赢嫽讨要厨子,并愿意用条件交换,赢嫽都没同意,那可是个觉醒了饭灵根的好厨,自己和李华殊可都指着厨子做饭续命呢。 现在又新出了个晋币,是圆形孔方的铜币,便于携带,难怪商人都愿意用。 楚怀君捏着这枚新出的铜钱,眼底精光乍现,低低的轻笑两声:“倒是我小看了她。” 旁边的心腹低下腰等候吩咐,心思却活络开:君上在雍阳城已待了数日,公卿开始还催促君上尽快问晋国君讨回王姬,然后启程返回楚国,现在也不催了,反倒带忠仆和护卫在城内闲逛,有两位卿更是想留在此处住到来年春天。 楚国虽然和晋国毗邻,但楚国都城与雍阳城相距甚远,快马往来都需两月余,现在返回,怕是要赶不上书会了。 叮—— 楚怀君将铜钱掷到桌上,“晋侯近日在忙什么?” . 纵长染从地牢被放出来后回了朱雀台,朱雀台也在内城,只是位置比较隐蔽,守备也很严,可偏偏就在里面被人刺杀,幸亏她身手不错,命也硬,被刺中腹部却没伤到要害,小命算是保住了。 算上鳐山那次,赢嫽总共就见过她三回,话也没说过几句。 纵长染对她很有敌意,并不愿意见她,有事也只愿意跟李华殊说,她也没必要自讨没趣,今天是李华殊要过来,她不放心才跟着一起,可不是非要见这位大间谍。 “暴君!”纵长染一见她就从床上弹起来,要拿刀扎她。 “……” 就原主那种没人性的主居然都能容忍纵长染这个像茅坑石头一样的臭脾气?这个世界果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癫。 ----------------------- 作者有话说:算了,大家就当没看过上一章的作话,趣事我还是要分享!忍不住,根本忍不住!你们都不知道今天狸花和大黄这两个农村经典皮肤都干了什么过分的事!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它们!在堂屋打闹的时候狸花跳上供桌把我的财神爷小像给撞翻了!财神爷啊!而且翻了之后又被扒拉到地上,大黄平时就喜欢叼东西,把财神爷当骨头叼到自己的狗盆去了,等中午我回来就看到财神爷泡在狗盆,里面都是大黄吃剩的粥……天都塌了!我的财神爷! 第45章 第35章 “哟?还能动啊?那就证明没事,正好,楚怀君跟我要你来着,我怕她找茬儿才撒谎说你已经被处死了,现在想想将你交给她处置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还能将我自己摘干净,毕竟你要是我培养出来的间谍,也不会反过来刺杀我,说你是赵国派来的奸细应该也很有说服力,赵景不是派了人想干掉你嘛。” 刺客的身份是李华殊查出来的,大美人不应该姓李,应该姓戴才对。 一听到楚怀君这三个字,纵长染就脸色骤变,惊问:“她……楚王来雍阳城了?!” 赢嫽跟李华殊对视一眼,“对啊,我没告诉过你吗?楚怀君也住在国君府。” 只不过两人一个住在最东边,一个住在最西边,没碰上面而已。 纵长染恶狠狠瞪她,咬牙:“从未说过。” 想杀暴君的心此刻达到了顶峰,就算这人是假冒的暴君,也可恨! “哦,那可能是我忘了,不好意思啊。”赢嫽一点歉意都没有。 纵长染气得要死,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收拾包袱,她要离开这。 赢嫽弯腰趴在轮椅的椅背上,一只手撩着李华殊的流苏耳坠玩儿,另一只手撑腮,一点也不着急的看纵长染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 这甜妹杀手还挺会,衣服不要,全收的值钱玩意,拳头大的玛瑙她都有一块,啧啧,做间谍都这么能赚钱? 甜妹走路都还没利索,腹部的伤口应该也崩开了,鲜血透出来染红了衣裳,就她现在这副样子能安然走出国君府赢嫽都服她, 李华殊抬手抢回自己的耳坠,她们今天过来是要跟纵长染谈正事。 “你不能离开。” 这话就如同一大盆冷水直接浇到纵长染头上,她僵直在原地,随后狠狠扔掉包袱。 朱雀台相当于原主的私属机构,只对原主一人服从,却因为原主残暴的手段,使得朱雀台内部极其不稳定。 除了还留守在雍阳城的部分人手,外派的成员几乎都失去了踪迹,死了还是隐藏身份过普通人生活都不得而知,纵长染能忍到现在才叛变也挺不容易的。 情报机构神秘点也是应该的,但对于机构内部的成员总该赏罚分明、论功行赏,光靠压制和极端惩罚的手段怎么能够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做事,赢嫽想着将朱雀台的一部分搬到明面上来,最起码对立了大功的成员要论功封爵。 原主之前是用各种手段逼迫这些人成为间谍,这点赢嫽也不赞同,她想利用晋升制度来选拔,这对她想要洗牌朝中势力也有很大帮助。 原先入了朱雀台的人都是无身份背景的,就算给这些人封再高的爵位也织不成士族这张大网,至于后期有可能形成党派,那她就没办法了,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任意朝代都有党争,现代社会更多,她早就看开了。 所以,她想让纵长染接下这第一棒。 纵长染慢慢挪回床上听这妻妻俩一唱一和的说完,然后眯起那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 “给我封爵?狐氏和先氏绝对会想弄死你,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信不信我只要将你冒充暴君的事捅出去,你都活不过今晚。” 果然能去楚国当间谍的人都不简单,声音再嗲再甜、长的再美艳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你敢动她,我就杀你。”李华殊藏在衣袖下的小弩不知何时抬起对准了纵长染,如墨那般漆黑的瞳仁都是杀意。 赢嫽趴在椅背后边翘脚,冲纵长染挤眉弄眼,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角,看得纵长染更想扎她一刀。 犯贱之人,当杀。 纵长染气极,又不想让赢嫽如此痛快,转了两下眼珠子便计上心来,冲赢嫽刺道:“你也真好意思,让一个双腿残疾的人为你出头,你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那又怎样,你看不惯啊?那你来杀我呀,”赢嫽脸皮厚,摇头晃脑更嘚瑟,“我家夫人就爱护着我,我就吃软饭了,怎么了?你来打我呀,来呀来呀来呀……” “你!”纵长染被她的厚脸皮惊到了,瞪眼,“简直厚颜无耻!” “略略略~~~” 贱死了。 纵长染干脆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你可以不答应,我们也不拦着你离开,但离了这里,楚怀君会不会直接将你抓回楚国,我们就管不着了。”李华殊再次抢回又被赢嫽拨来拨去的流苏,早知她这般爱玩这个,自己就不该戴。 纵长染阴着脸,“难道我留在这她就不抓了?我刺伤了她,她这个人有仇必报,我现在不逃,等被她抓住就是死路一条。” 赢嫽和李华殊都知道她隐瞒了很多东西,从楚怀君那边也打探不出任何消息,但可以肯定这两人曾经肯定达成了某笔交易。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纵长染想反悔,所以才引来楚怀君的不满,还亲自来晋国抓人。 “我有生意要跟楚怀君谈,也可以顺便帮你解决这一麻烦,前提是你要听话,别耍花招,否则……”赢嫽收起了嬉皮笑脸。 纵长染垂头,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松开握紧的拳头,她不想死,更不想被楚怀君带回楚国,那比死都可怕。 她曾为暴君做事,在未去楚国之前在雍阳城中就树敌颇多,若眼前的两人不再庇护她,她前脚离开国君府,后脚就会被人追杀。 想通之后她反而没那么紧绷了,往床上一趟,“我烂命一条,随你们安排便是。” 她毫无根基,不过就是个只配活在阴沟里的鼠类,就不信公卿会同意赢嫽给她封爵,这事要是传出去,全天下人都会将赢嫽当成笑话嘲讽。 见她答应了,李华殊便收起小弩。 赢嫽推着轮椅转了方向准备离开,突然想起来个事,就故意问纵长染:“对了,楚怀君提出要见你,你见是不见?” 本来平静下来的纵长染又开始暴走,“你不是跟她说我已经死了吗!我都是死人了还见什么见!” “不见就不见咯,生这么大气干嘛。”赢嫽赶紧带着李华殊离开。 身后很快传来纵长染砸东西的咒骂声,赢嫽站在外面竖起耳朵八听了会才心满意足离开。 她和李华殊今天也不是专程来找纵长染说事的,就这么点事还不值得她俩亲自来。 是因为这边有几株红梅开了,今儿又不下雪,她才想带李华殊过来赏梅。 城郊有一大片梅林,这个时节开得正盛,城中的贵女都相邀到城郊游赏。 李华殊身子不便,就算很感兴趣也去不成,还有不到一个月她就要临盆了,赢嫽根本不敢让她出大门,连血狼卫的校场都不给去了,等平安生下孩子再说。 红梅栽种在院角,应是有些年头了,枝桠伸到墙头外面。 赢嫽不由得想起来一句诗,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与时下节气不符合,红梅也不是红杏,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再说了,谁的阅读理解也不是抠着字眼来的,想当年她上学的时候语文试卷上面那些诗词鉴赏和短文阅读理解,她觉得人家原作者就没那个意思,可参考答案里长篇大论一大堆,非分析人家作者就是意有所指。 直到很多年以后她看一个作者的采访,记者问对方有无此事,作者说没有,就单纯凑字数或者想到了、看到了才写的。 地上有掉落的红梅,她捡起一朵放到李华殊的手心。 李华殊拿到鼻前嗅走那一缕寒香,眉头舒展,可见心情极好。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就是因为你这句诗中的红梅傲骨,让城中的贵女对红梅趋之若鹜,再加上那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可知如今这城中都热闹成了什么样。” 红梅的寒香独特,李华殊没忍住便撕下一瓣衔在唇间,仰头说话时碰巧赢嫽也低头帮想帮她盖好腿上的小皮毛毯子,两人就这么碰了头。 她的唇轻轻擦过她的侧脸,像是无意间的触碰,带着红梅的寒香,让赢嫽的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心也跟着乱了。 “……抱歉。”李华殊垂眸,取下唇间的花瓣,为自己的过失致歉。 赢嫽眨巴着眼睛,人都没有回神,只是愣愣的看着李华殊悄然红起来的耳朵尖,说了句连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你身上也是这样的香味,我抱着你睡觉的时候总能闻到,原来是梅花香,怪不得。” 自从上次有过分歧,她就发现李华殊不似以往那般跟自己亲近了,有时她想亲近些,李华殊都会刻意保持距离,夜里也不再让她抱着睡觉。 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李华殊反感了,还难过了好一阵,也只敢等李华殊睡熟了才敢抱。 习惯了抱着睡,一下不抱了她还真不习惯了,心痒痒的,也不知道为何。 “许是侍女用梅花熏衣衫了。”李华殊说完就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走。 赢嫽回神快步跟上,“很好闻,也很适合你,红梅凌寒独自开的傲骨与你最相配。” 第46章 她在后推着轮椅转到梅树下,抬头都是红艳艳的花瓣,香味就更浓郁了。 李华殊弯了弯嘴唇,不反驳她的话,心却也不似方才那般平静。 抬手轻抚过唇瓣,回想着刚才不经意间的触碰又不免惆怅,她与赢嫽做个知己也是好的。 “我们折一些梅花回去插瓶。”赢嫽在感情方面就是个粗神经,等她开窍还不如等世界末日,世界末日还来得快些。 李华殊轻叹,自己怎的就对这样粗神经的人动了心。 “那就折一枝吧。” “好咧~” 赢嫽也不用喊人,自己踮起脚就折了一枝双杈的,上面红梅也多,插在瓷瓶中肯定好看。 “你慢些,别弄伤了手。”李华殊担心她这样冒冒失失的会弄伤自己。 她捧着红梅颠颠跑回到李华殊身边,脸都快笑烂了,“伤不着,我注意着呢。你看这枝好不好?” 李华殊先看了她才去看红梅,浅笑着点头,“都好。” 你好,红梅也好。 起了些风,赢嫽细心用巾帕将红梅底部的纸条缠好了才敢让李华殊拿,然后推着轮椅慢慢回破山居。 这一片院落之前是原主的姬妾在居住,不过现在都空了。 . 忙了这么多天,赢嫽总算是想起来楚怀君和赵景还在这。 夜宴之后她也见过两次楚怀君,第一次是问她要纵长染,第二次是问她要厨子。 怎么楚怀君老喜欢惦记她手底下的人啊。 今天是第三次见,没有外人,只有她和李华殊在,在国君府的前庭设了酒宴。 被楚怀君惦记的厨子做了许多可口的饭菜,煎炒烹炸都让厨子钻研透了精髓,真不愧是觉醒了饭灵根的好厨子,领悟能力就是不一般。 杯中的酒是经过重新蒸馏的精酿,跟原先的浊酒可不同,这也是赢嫽第一次拿出来招待,醇厚的酒香让楚怀君双眼发亮,她爱喝酒,可楚宫中的藏酒都不怎么样。 赢嫽一边给李华殊挑鱼刺一边看单独一桌的楚怀君,这位身穿红袍的妖孽国君正一口菜一口酒的享受,侍女上菜的速度都赶不上她吃的速度,壶里的酒估摸着也所剩无几了。 “你以前也没跟我说楚怀君是个饭桶啊。”她悄悄跟李华殊咬耳朵。 快临盆了,*李华殊的腰间负担更重,坐不了一会就要难受,夜里也更不好入眠。 今日她本不想过来,可与楚国结盟为两国大事,赢嫽又没有叫公卿过来,楚怀君城府又深,她若是不跟来看着,只怕赢嫽会被下套子。 “我与楚王也只见过一次。”她侧身低声道。 那还是在战场上,楚怀君亲临阵前指挥大军和她的翎羽军交战,最后楚怀君以落败收场。 专心吃饭的楚怀君耳朵动了动,随后评价道:“坊间传闻不可信,今日一见,晋国君与夫人确实感情甚笃,当着孤的面也能说悄悄话。” 这人长了顺风耳吧?隔这么远都能听见,赢嫽决定以后在不在背后讲楚怀君的坏话了。 “当着很多人的面都能说。”言外之意就是别觉得自己特殊。 大概是吃饱了,楚怀君放下筷子,也不介意赢嫽的话,反而笑意盈盈的问:“晋国君是考虑好了要送还孤的王姬还是打算将好厨子赠予孤?” “都没有。” “???”楚怀君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下去。 李华殊低头忍笑,她最乐意看楚怀君吃瘪。 幸好这次赢嫽不打算废话这么多,“晋楚结盟,国君意下如何?” 夜宴上她就透露过这个意思,现在再提也不突兀,而且她相信楚怀君评估过利弊。 果然,楚怀君缓缓放下酒杯,双眸处变不惊,连语气都淡了,“楚国强大,何需结盟。” “再强大也独木难支吧,多个盟友总比多个劲敌要好。” “劲敌?你?”楚怀君嘲弄一笑。 李华殊眼中的寒光扫过去,“楚国再强大也曾为我的手下败将。” 从进门到现在楚怀君已经很装作没看见李华殊了,当年战败的屈辱是她最不愿回想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路火花带闪电,谁也不让谁。 李华殊攻击性极强,气势上也不输。 楚怀君跟原主一样,有着君王的喜怒无常,却又比原主多了几分运筹帷幄。 最后赢嫽还要出来加一把火,“国君为神教一事头疼,孤说过有破解之法,国君难道就不想知道?事成了可就是帮了国君大忙,但孤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 楚怀君终于移开了放在李华殊身上的目光,“那不过就是些乌合之众,孤派兵剿了便是。” 还是不愿意。 赢嫽替李华殊揉捏后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国君若是太小看这些乌合之众,最后吃亏的可能是自己哦。” 尽管不愿意,可楚怀君也不得不承认赢嫽说的是事实,她已经派兵围剿过一次,但没有成功,反而让这些人更猖狂。 “若你办不到,又该如何。” “办不到就不会提了。”赢嫽很有信心。 楚怀君也不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让孤心动的好处。” “养军都需要钱,国君就不想自己的财库多多益善?”赢嫽抛出诱饵。 都说楚国富裕,那也确实,但富裕的都是士族,楚怀君有庞大的军队要养,那就是个无底洞,她要同士族争利也不易,若是能再开辟一条财路,那当然最好。 楚怀君果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她大致算过近日城中商坊的交易额,很可观。 然而赢嫽却告诉她,“这才哪到哪啊,晋楚结盟后,孤再单独送国君一份大礼。” 楚国东部靠海,亦有船只出海,但海上海匪猖獗,已经形成了不容小觑的势力,所以楚怀君头疼的肯定不止神教这一个问题,扎堆的海匪才是心头大患。 楚怀君沉沉的看着她,过了良久才问:“说说你的条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常被赢嫽挂在嘴边的口头禅,现在连楚怀君都知道。 “边境停火,盟约有效期两国不起战端;若与别国有战事,晋国求援时楚国要派兵支援,反之亦然;两国通商,允许使用晋币。” “就这些?” “暂时是这些。”也就是说日后要是有突发事件,她搞不定,楚怀君就得帮忙。 楚怀君沉思道:“孤会认真考虑。” “行。”本来她也没想着一次就能成。 “方才晋国君说有办法能灭掉楚国的神教,不妨现在说来听听。”楚怀君很谨慎。 赢嫽跟李华殊交换眼神,等李华殊冲她点了点头,她才命卢儿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端进来,今天她就给楚怀君来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 ----------------------- 作者有话说:狸花和大黄太调皮了,要给它们断肉,以后都只配喝清汤寡水! 第36章 为了这场表演,她也是煞费苦心。 需要用到小苏打、白糖、酒精和沙子,可除了沙子,前三样在这个时代都没有,白糖和酒精还有可能提炼,但小苏打是真的没办法,就只能在城中找能人异士,看能不能用别的材料代替。 死忠粉陈炀给她举荐了一人,是陈氏旁支的姑娘,就爱在家钻研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知道工坊在寻能人异士,她就跑到陈炀面前毛遂自荐了。 赢嫽离开座位走至盛满细沙的青铜鼎前,楚怀君也好奇上前。 小罐子内有酒精,赢嫽拔开塞子先将酒精倒入细沙内,再将白糖和另一碟灰白的粉末按比例混合到一起倾泻于方才被酒精浸湿的细沙之上。 拿一黄金蛇头盖于顶部,随后用火折点燃酒精边缘,混合物燃烧出的碳柱就会一点点从细沙里冒出,顶着黄金蛇头缓缓上升,宛如一条手臂粗的巨蛇不断从青铜鼎往外蛹动。 这个小实验叫法老之蛇,对于见惯了各种新事物的现代人来说可能没那么震撼,顶多就是感叹一句‘我靠!好神奇’,并不会联想到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这个时代的人突然看到一条巨蛇凭空冒出,黄金打造的蛇头还栩栩如生,心里的惊惧都难以形容。 楚怀君连连后退几步,差点撞翻身后的案几。 随她而来的两个强壮侍女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却还要压住心中的恐惧上前护住国君。 只见那碳柱越升越高,黄金蛇头升至最高处,红宝石做的蛇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宛如真蛇吐信,令人心悸。 纵使见赢嫽操作过一次,李华殊仍旧紧张,下意识抓紧轮椅的扶手。 碳柱能支撑的时间不久,软倒之后黄金蛇头也随之跌落,青铜鼎内只余下一堆灰烬。 赢嫽低头轻轻拍了拍李华殊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别怕啊,这就是个小把戏。” 李华殊点点头,看向另一边的楚怀君。 这位大诸侯看着青铜鼎内的一堆灰烬,神色复杂,“这……这是什么法术?” 第47章 赢嫽浅笑,她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往往将无法理解的现象归结于法术或神迹。 “这不是法术,只是一种化学反应罢了,就像你看到的,将这些东西混合倒进沙子中,经过燃烧就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她指着碟子上的白糖和粉状物向楚怀君解释。 化学反应?楚怀君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她刚才确实是看着赢嫽将东西放入青铜鼎中的,她看向赢嫽的眼神中就更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 “你为何会懂得如此多的奇技淫巧?” “梦里有神仙指导。”赢嫽扯了个谎。 至于楚怀君信还是不信,那就不重要了,聪明人做交易遵循的就是不要刨根问底。 楚怀君推开保护自己的侍女,走近青铜鼎,伸手从中捻出一些灰烬。 “君上!”侍女生怕鼎中有样。 楚怀君抬手制止她们上前,头也不回道:“无妨。” 指尖上的灰烬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应该就是碟中之物燃烧之后留下的。 她抖掉灰烬,漆黑的眼底闪过一缕光芒,她明白赢嫽的意思了。 “晋侯果然好计谋。”她夸道。 赢嫽笑的人畜无害,“国君回去后可找人打造一具更大的青铜鼎,场面会更壮观。楚国将蛇当作国像图腾,比作守护神兽,若国君能借助神的力量召唤出巨蛇,这就是君王的力量和权威的象征,比那个什么破神教更厉害,到时候心甘情愿臣服的就不只是百姓了。” 没有哪个君王能抗拒这种诱惑,楚怀君也不例外,她极力压住激动。 “开条件吧。”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赢嫽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她将早已准备好的单子拿出来,眉开眼笑道:“所需之物的价格都在这上面了。” 白糖、酒精和类似于小苏打的粉状物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她好不容易才弄出来的,楚怀君想造一条巨蛇,要用到的量就不会少,她傻了才会免费赠送。 楚国富裕嘛,这点钱应该不在话下的哦? 她喜滋滋的擦手等着楚怀君答应,眼珠子都掉钱眼里了。 楚怀君是有钱,可她的钱也都拿去养军了,赢嫽现在开口要这么多,她就算拿得出也肉疼,不拿又不行,这种能弄出巨蛇的东西她太想要了。 “两国都结盟了,这价格就不用抬这么高了吧?”楚怀君讨价还价。 赢嫽和李华殊对视,什么意思?这是答应结盟了? 李华殊抚了下刚才被赢嫽握住的手背。 赢嫽喜出望外,但价格咬定不松口,“这些东西很难弄到的,孤敢保证这普天之下除了孤手上有,便再无人能拿得出来。” 知她说的是实情,可楚怀君仍旧为这一大笔钱心痛,“真的不能再商量了?” 赢嫽拿回单子,“不要啊?那孤留着再卖给其他人。” 她早说过,能结盟的不只有楚国,其他诸侯国也在她考虑范围内。 最近还听说燕国有个士族想举家搬迁来晋国,就为了跟‘杜甫’攀亲戚,那她也可以考虑找燕国结盟的嘛。 “谁说不要,拿来。”楚怀君忍痛答应。 既然都谈妥了,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盟书是李华殊写的,双方提的条件都加上去了,确认无误之后加盖国君之印,盟约就算正式生效。 本该在场的两国公卿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等消息公开的时候才惊的从椅子上跌落。 楚怀君虽然要掏大笔的钱,但总体她对这些条件还是满意的,楚国并不亏。 离开前庭之前,她突然停下脚步,“孤的王妃,晋侯打算何时归还给孤?” 赢嫽继续装傻,“谁?哦,你说纵长染啊,不是跟你说了嘛,此女背地里投靠了赵王,反过来刺杀孤,已经被处死了,国君再另外挑个可心的吧。” 楚怀君妖孽似的脸浮起玩味的笑容,“多谢晋侯告知。” 这个笑让赢嫽心里发毛,她总觉得楚怀君不会这么容易死心。 她推着李华殊回破山居,路上担忧道:“没告诉她实情会不会不太好?” 李华殊觉得没什么,“她不会信你的话。” “那?” “随她去。” 纵长染刺杀赢嫽这件事在李华殊心里是过不去的,若不是留着纵长染还有用,她早命人动手了,又岂会留到今天。 朱雀台没了踪迹的成员必定和纵长染有联系,否则纵长染不可能会从楚宫顺利逃出,还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回晋国。 扶持纵长染掌控朱雀台,将她放到明面上,成为赢嫽对付士族的刀,同时也要让这把刀明白,脱离赢嫽的手就是死路一条。 . “什么?!晋国和楚国结盟了?!” 最吃惊的反倒不是两国公卿,而是同样在雍阳城的赵景,她怎么都没想到楚怀君会和赢嫽结盟,楚国不是向来看不上晋国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国的第二批使臣更是震惊,他们是带着赵王的密令来的,可现在随着晋楚结盟,什么密令都没用了,都废了。 晋国提出的条件赵国不答应也得答应,除非赵国想被两国大军联合围剿,到时战败了赵王再被逼着签下国书。 无论哪条路,都会让赵国颜面扫地。 赵国公卿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嚎啕痛哭,“天不佑我赵国啊!” 赵景没理会这些公卿,而是独自走到门外,站在回廊上看又飘起雪花的天空。 这种雪天,这种绝望,很像她在王都为质的那几年,她知道自己弱小,就只能先将恨意压在心底最深处,等到时机成熟,她会让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从王都返回赵国后,将自己的兄弟姐妹都算计屠杀到没剩几个。 赢嫽又如何,楚怀君又如何,等她继位,她就能跟她们平起平坐,谁会笑到最后都未可知,且给她等着,将来她也必定能报今日之仇。 “备车驾,诸卿随我去见晋国君。” 反正签下国书的又不是她,就算消息传回赵国,被口诛笔伐的也是父君。 . 跟楚国签盟书的时候公卿不在场,今天却都来了,连楚怀君都来凑了个热闹。 赵景一改往日的爱出风头,安静坐在下首沉默不言,连赵国公卿给她递眼神她也当作没看见。 她和她的心腹阴险的当起了背景板,对国书上的条件不置一词,将所有事情推了个干干净净,锅全让拥护赵王的老臣给担着了。 赢嫽多看了她两眼,心想真不愧是做过质子的人,能忍啊。 经历坎坷又这么能忍的人,将来不是大人物就是大反派,以她对赵景的了解,成为大反派的可能性更大。 只可惜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诸侯国未来的走向,只有被囚禁在密室的那段惨样,李华殊一次都没来看过原主,直到原主咽气都不知道晋国如何了。 但是现在,比起赵国公卿的如丧考妣,晋国公卿这边就喜气洋洋了。 无论背地里有多想让赢嫽快点死,但赢嫽先促成了晋楚联盟,现在又让赵国吃了瘪,她就配得到众人拥护。 晋国百年来除了翎羽军打胜仗那几次,都没有再有过如此威风的时刻,归还两座城池!就是老国君也做不到,他们今日有幸见证,是何等的荣耀。 国书在六卿手中传阅,陈炀这个死忠粉仗着有赢嫽当靠山,也挤上前抢来看。 他和岳阳璞,这俩老头已经很无法无天了,可六卿除了冲他们运气、瞪眼、咬牙之外,也无计可施。 岳阳璞是国君夫人的外祖,总要让三分,陈炀这个老匹夫就是个老赖皮,跟他起争执,他能直接躺到地上撒泼打滚闹给你看,论起不要脸,谁都比不过他。 赵国公卿吐了三升血才抖着手在国书上落印,他们是使臣,代表的就是赵王,他们落印就是赵王落印,自古如此。 国书一式两份,晋国留一份,另一份赵国使臣要带回去给赵王,后面就该是送来谈好的赔款,还有赵国要从两座城池撤军,晋国派兵进驻。 不过赵国使臣也在国书上耍了心眼,只答应归还两座城池,没说连城民一起,等赢嫽反应过来也不能反悔了。 当时在场的公卿因为过于兴奋也忽略了这个问题,过后六卿悔的捶胸顿足,在家大骂赵国使臣阴险狡诈。 陈炀更是堵上门想骂,可前天夜里赵国的使团就悄悄出了城,气得陈上大夫回家写了一长篇慷慨激昂的文章讽刺赵王无为,做尽丧良心的事,天理不容云云。 归还两座空城给晋国,这事让李华殊连着几天脸色都不好,懊悔自己也粗心了,没及时其中端倪,让赢嫽踩了套。 “这必定是赵景的主意。” 她靠在床头,孕肚圆的像大皮球,素手捻着一枚小红果吃,果汁浸润了唇瓣,显得更粉更嫩了。 冬天鲜果难得,燕国的商队每次带鲜果来都是被芈夫人包圆了,再细细挑选好的给李华殊送进来,赢嫽也跟着蹭了不少吃,再没有新鲜的瓜果蔬菜吃,她都要便秘了。 第48章 “空城就空城呗,只要房屋和城墙都在,还怕没人进去住?”她边说边给李华殊按腿。 对这个事她也看得开,而且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李华殊还是气不过,“欺人太甚。” “都是小事,不值得你动气,”赢嫽赶忙安慰开解,“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心平气和待产,外边的事就先别操心了,我已派陈炀赶往边境与赵国做交接,曲元随行。” 交接一事宜早不宜迟。 “这二人都去了边境,那你在朝中……”李华殊不免担心。 “收回城池的事更重要,我不放心交给旁人,光狼城和渭城我有别的安排,不能让六卿插手,陈炀知道我的底线,所以就算想给陈氏谋利他也知道分寸。” 能信得过的人手不够,就只能捡着最重要的先安排了。 李华殊轻叹:“那我让人给外祖送信,让他多帮着你点。” 将来赢嫽要动士族,她选择支持赢嫽就必定会站在李氏和岳阳氏的对立面,现在她也很矛盾,不知该如何面对至亲。 . 晋国和楚国联盟,晋国和赵国签国书。 赵国归还光狼城和渭城,两国休战,赵国若毁约,晋国炮兵必轰平赵国都城。 随着盟约和国书昭告天下,掀起的万重浪把所有人都扑了个大跟头,连已经放弃挣扎的周王都从酒色中清醒。 赢嫽凭什么能让楚怀君情愿结盟,又让赵王吃了大亏,晋国和赵国也没有在边境发生大战,未战先败,还割地赔款,赵王的脑子被门挤了? “速查!” 周王以及各路诸侯都派出心腹前往雍阳城探查。 因陆续传出的诗词歌赋,不少读书人同样赶来雍阳城赴明年年春天的书会,雍阳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商坊和乐坊人满为患,都已经挤不下了,但仍旧挡不住想要往里挤的人群,尤其从里面飘出的那股麻辣香味,将人的魂魄都勾着往里走。 重油重辣是如今雍阳城很多食肆的特色,面食的花样也多,从最原始的蒸面饼到馒头、包子、馅儿饼、锅饼、锅盔、卷饼、肉夹馍、煎饼,再有带汤的拉面、扯面、刀削面、手擀面,还有用辣子泼的油泼面,种类太多了,根本吃不过来。 菜色更是五花八门,豆制品也是雍阳城的特色,肉类的煎炒烹炸都让人眼花缭乱,现在又出现了用大锅卤的羊头羊蹄羊尾,内脏也有,叫伙计切上一盘,再配上同样是雍阳城特有的精酿,别管是士族还是行商都赞不绝口。 除此之外,商坊摆出来的瓷器和螺钿漆器也很受追捧,价高也不愁卖,这年头读得起书的都不是一般人,钱是不缺的,看上眼就买。 渐渐的就有不少人发现,晋币在交易中特别好使。 从其他诸侯国来的士族盯着手中的铜钱陷入沉思。 人多也就意味着事多,六卿中除了魏兰被边缘化,剩下的五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先月最近都没空算卦了,凶吉不知,每天睁眼就是干,回家倒头就睡。 她统领雍阳军,城内的巡防都是她负责,出了事赢嫽也是问她。 大事倒没有,但小偷小摸多得是,那些扒手十分狡猾,摸了东西就哧溜挤进人群,眨眼就不见人了,只能画了像张贴在各处,提醒众人小心防范。 扒手的画像赢嫽看过,说实话,画成这样恐怕连亲娘都认不出。 她这几日也不出门,李华殊快生了,连良医都被留在国君府。 这个时候谁要是不长眼往枪口上撞,绝对要被狠狠收拾的,连狐信这个老狐狸都知道躲远点,没事别来烦。 “到底什么时候能生啊?” 昨天李华殊阵痛了两次,赢嫽以为要生了,着急忙慌将良医和接生婆叫来,然后又不痛了,还起来吃了一大碗牛肉面,今早上也没有动静。 她又着急又担心,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转来转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生孩子。 芈夫人也被请进国君府,到底是生过几个孩子的过来人,有经验,说不定能帮上忙。 “你坐下,转的我头都晕了。”李华殊出声喊住她。 “噢……” 她真的紧张。 ----------------------- 作者有话说:今天村里有人拿了条超级大的草鱼来我家想换土鸡蛋,把狸花和大黄给兴奋的,以为大鱼是给它们带的,围着大鱼转,我妹看它俩可怜,晚上才给分了点鱼肉和汤汁,要我说就不该给它俩吃太好,看把我的财神爷祸害成什么样了,虽然刷干净了还能继续供奉,但我总觉得被大黄泡过粥了,财神爷就不灵了[白眼] 第37章 到了后半夜,李华殊的肚子终于发动了。 血狼卫将破山居围的铁桶那般,良医抱着药箱候在外间随时给李华殊诊脉,产婆在套阁教李华殊怎么使劲。 侍女刚将热水端进去,里面就传来李华殊咬碎了牙似的痛呼。 她满头都是汗,细碎的发丝狼狈粘在脸上,双手死命拽住身下的软被。 她没在两人睡觉的那张床生孩子,而是躺在赢嫽早就让人准备好的‘产床’上。 产床能够调整倾斜角度,方便她调整到最适合分娩的体/位,还设计了腿架,分娩时就可以将双腿抬高分开,省了她很多力气,产婆来的时候都说这个床做的极好。 赢嫽换了干净衣裳守在边上,心都跟着揪起来,眼泪哗哗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脑子都乱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跟李华殊道歉,“让你受这么大的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要是能替李华殊受这份罪,她现在就躺上去。 李华殊缓过一口气,抓住她的手,侧头疲惫的笑了笑,“是我自己愿意的,不怪你。” 这个孩子本来就是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有的,后来暴君不见了,赢嫽来了,她本可以一碗堕胎药将孩子打掉,但她也有些害怕要是没了这个孩子,赢嫽对她可能就不会那么好了。 将孩子留到现在都是她自愿,她不怪赢嫽。 “你都疼成这样了。”赢嫽小心的碰着她苍白的脸,心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疼成这样了还安慰她,赢嫽就更心疼。 有外人在场,李华殊不想多说,怕人怀疑赢嫽的身份。 撕裂的疼痛再次将她吞噬,她以为自己征战沙场多年,受过那么多次伤,对疼痛已经麻木了,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痛,像是活生生要将她的身体劈开。 两个产婆一直在让她用力,她觉得自己都没力气了。 产婆着急道:“夫人用力啊,就快出来了,看见头发了,出来了出来了!再加把劲!” 外间,芈夫人也担忧的坐不住。 国君府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破山居,连纵长染都知道李华殊在生孩子。 她腹部的伤还没完全好,走动间也还是会疼。 强撑着起来,她一瘸一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凉透的茶,仰头就喝了,润一润干渴到要冒烟的喉咙。 外面风雪的声能掩盖一切可疑的踪迹,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 她立马挥灭烛火,屋内陷入昏暗。 强劲的风冲她扫来,她侧身躲避,与黑影缠斗在一起,却因为旧伤未愈落于下风,很快就被对方擒住并将她的双手反拧到身后,双腿又被另一黑影捆住,硬是将她整个人像抬货物似的抬走。 “救——唔唔唔!” 她的嘴被捂住,鼻腔嗅到一丝异味,意识很快就陷入黑暗。 纵长染失踪的消息直到第二天才传到赢嫽的耳朵。 李华殊昨晚生了个小闺女。 套间的产床已经搬出去了,带血的被子和衣物也都收拾干净,现在她们娘俩躺在布置暖和又柔软的床上。 李华殊因为太过疲惫,身体和精神一直没缓过来,这会正侧头熟睡着,胸脯起伏,呼吸清浅。 小家伙就放在她旁边,被奶母用抱被包得像个小肉包子,正握着两个小肉拳头呼呼大睡。 赢嫽已坐在床边守了大半天,一会看看大的,一会再看看小的,都要看不过来了,还一直咧嘴傻笑。 昨晚听到孩子的哭声,她一下子绷不住跌到了地上,又手忙脚乱爬起来,先确定李华殊身体没事之后才敢去看孩子。 当时产婆也抱过来给李华殊看了,小小的一团,刚出生的孩子皮肤一般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很难看,这小家伙可不是,裹着很厚一层的胎脂,皮肤也白,闭眼握着小拳头就哇哇哭,哭声特别洪亮,都快把屋顶给掀了,但一凑到李华殊身边就安静了,不哭不闹,睡的特别香。 小家伙粉嫩的小嘴唇动了动,像是要醒来。 赢嫽看了看李华殊还显疲惫的睡颜,担心孩子醒了会哭,就小心将孩子从里面抱出来。 她没抱过这么小的婴儿,一开始也不知道该怎么抱,就主动问奶母,昨晚连夜学的,现在也已经很熟练了,动作轻,又知道怎么抱才能让小家伙更舒服,舒服了小家伙就不会哭闹,躺在她怀里砸吧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第49章 外面冷,屋里却是很暖和。 她将睡醒的小家伙抱到外面让奶母照看,这儿有个婴儿床,也是她提前准备的。 以后李华殊在睡觉的时候小家伙可以躺外面的婴儿床自己玩,要是困了就抱到里面一起睡,晚上就不让小家伙跟李华殊一张床了,小孩子半夜要喝奶,一个晚上哭闹好几次,会让李华殊休息不好,还是让奶母在外面负责照看最好。 赢嫽不知道别人家孩子出生多久会睁眼,反正小家伙睁眼早,昨晚上就睁开了,眼睛又大又黑,跟黑葡萄似的,鼻子和嘴巴都长得像李华殊,以后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大美人。 她拿起婴儿床边的一个布老虎逗小家伙,“宝宝看这里,看我们有小老虎呀~”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懂玩具的含金量,掀开眼皮动了动眼珠子,一副没兴趣的样。 “不喜欢啊?”她放下布老虎,又拿了个小拨浪鼓。 小家伙还是兴趣不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就又打哈欠,扁嘴要哭。 吓得她立马丢掉拨浪鼓,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抱被,哄道:“不哭不哭……” 小家伙在抱被里踢了两下腿,没哭。 赢嫽松了一口气,昨晚上小家伙用自己惊天动地的哭声把所有人都哭怕了。 就在这时,侍女从屏风外面转进来低声道:“君上,陈副卫在外面,说有事要禀报。” 血狼卫新提拔上来的副卫是陈氏的,曲元随陈炀去边境后,血狼卫的事就暂时由这位陈副卫负责,他为人机敏,很擅变通,底下人对他也很服气。 “你们好生照看孩子。”赢嫽跟奶母交代了一句才出去。 陈副卫站在门外的回廊,雪花和寒风扑到铜甲上,他也没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看到玄袍彩衣的身影出现,他才行礼,道:“君上,昨晚果然有人夜闯纵长染的住处,那两人身手不错,避开了我们的巡防,双方在屋里打斗时我们才发现,进去时纵长染已不见踪影,属下只在桌上发现了这一张条子。” 说罢就将条子递过去。 预料到有人会不死心,李华殊在生产前就做了部署。 现在的国君府防卫很严,还新建了一座炮塔,若不是巡防故意松懈,就是再厉害的刺客都别想闯进来,只是没想到将血狼卫调去破山居之后,先遭殃的会是纵长染。 她展开纸条,上面写的是:勿找,三日后送回。 三日后?她捏着纸条沉思,楚怀君已定了返程日期,就是大后天。 她将纸条收起来,“那就别找了。” 那两人果然有猫腻,看样子还是楚怀君死追不放,纵长染避如蛇蝎,两人在上演你追我逃我插翅难逃的戏码。 陈副卫离开后,她一个人站在回廊上,寒风吹起将她的衣袖往后吹,铺开来就像玄鸟的羽翼,抬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掌心很快就传来一阵冰凉。 “这个雪怎么没完没了啊。” 瑞雪兆丰年,可接连下了这么久,她担心会闹雪灾。 . 李华殊睡到傍晚才醒,气色看着好了些,这会歪着头看躺在她旁边的小家伙。 小家伙也是醒了睡,睡了醒,奶母给抱进来了,让她们娘俩亲香亲香。 开始怀小家伙的时候她想的是报仇,后面几个月是因为赢嫽在身边了她才觉得好受些,昨晚又疼了那么久,她都想直接剖开肚子将孩子拽出来了,别的什么都没想。 直到产婆抱着刚出生的小家伙挨上她的脸,热乎乎的、软绵绵的,她才突然有了当娘的感觉,心都跟着软了。 “睡的真香,她今日醒了几次?”孩子睡着了的,她也只敢这样看着,没敢上手抱。 赢嫽也坐在床边,她今天就没离开过破山居,就守着这娘俩呢。 “应该有五六*次了,饿了就醒,小嘴巴一瘪就要喝奶,喝完就睡。” 小心伸手指头碰了碰小家伙的脸蛋,小婴儿的脸蛋好嫩。 两人凑在边上看孩子,越看越爱,等小家伙醒了要喝奶,奶母要抱出去喂奶,她们两个还恋恋不舍。 特别是李华殊,伸长了脖子瞧,眼珠子都黏在小家伙身上跟着跑到外面去了。 孩子没出生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对孩子是什么感情,万一不喜欢呢? 可是现在,她都想亲自喂孩子,“要不抱回来我喂吧。” 赢嫽扶她躺好,被子也盖好,“不行,你身子还没恢复过来,要好好养的,小家伙让奶母喂就行了。” “我舍不得。”李华殊眼巴巴的看着她,眼神流露出一些委屈。 赢嫽的直女心一下子就疼了,让奶母喂完了就赶紧抱进来。 “你是小家伙的亲娘,你来给小家伙取名字。” ----------------------- 作者有话说:大黄今天忠心护主了,今晚赏它一大块肉。有事还得是大黄啊,还是大黄靠谱啊,黄,咱们还是天下第一好[害羞] 第38章 小家伙出生的第三天才确定下来乳名。 咚咚咚…… 赢嫽摇着拨浪鼓逗床上的肉团子,“小奴小奴……” 小奴就是小家伙的乳名,奴在这个时代并非全是贬义,很多人的乳名都有奴字,叫阿奴和稚奴的最多,其实都是爱称,类似于现代的宝贝,是心尖尖的意思,承载着至亲对孩子的爱意,希望这个乳名能为孩子避灾祈福。 刚出生三天的小奴正是闭眼睡觉长身体的时候,对咚咚响的拨浪鼓依旧不感兴趣,喝完奶就睡,睡醒了就要喝,大小便问题都是在梦里解决的,奶母和侍女都要勤着给她换尿布,能让她乐意给笑脸的就只有亲娘了,真的是谁生的就跟谁亲。 不过她也很给赢嫽面子,被抱在怀里是从来不哭的,顶多就是鼻头一红、嘴巴一瘪,装模作样要哭,但只要抱着她摇几下,哄哄,她很快就收了,然后接着打小哈欠,肉乎乎的小拳头再用力一握就闭眼睡着了,能在赢嫽怀里睡大半天,晚上赢嫽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那么点儿小孩也挺重的。 “又睡着了,她可真能睡,跟小猪似的。”赢嫽将拨浪鼓放到一边。 李华殊还在月子里,被精心照料着,气色比刚生产完的那天好了许多。 她半坐着靠在床头,戴一顶用雪貂毛做的小围帽,乌黑的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未佩任何首饰,衣裳料子也是偏素净绵软的,穿在身上舒适又保暖,都是赢嫽提前两三个月让人预备下的,就为的她坐月子时穿。 她的一只手在轻拍包被哄小奴睡觉,低眉浅笑时显得很温柔。 赢嫽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颗指头大的血红珠子,有异香。 这是小奴出生时就攥在手里的,当时在场的产婆和侍女都惊了。 她也是吓了一大跳,这玩意儿不是原著里长在李华殊肚脐眼的毒药吗? 之后为了避免徒生事端,她就将珠子拿了过来,也禁止任何人将此事外传。 现在这枚珠子被精心收在盒子里,她也让良医仔细检查过,除了有异香之外并未发现珠子有任何奇特之处。 质地看上去像玉石,这让她想起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出生的时候嘴里就衔着一块通灵玉。 可人家是女娲补天剩的石头转世,难不成小奴这颗红玉珠子也是女娲补天遗留下来的?不知被哪路神仙碰见就顺便带到凡间了。 她很想钻进作者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狗血虐渣文整这么玄幻干嘛! 李华殊见她盯着珠子出神,便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看到这枚珠子时她就猜到有可能是她当初服用秘药留下的,她跟赢嫽提过这事,赢嫽觉得不可思议,去书房翻了许多典籍,都是关于苍神山、南藩和乌氏一族的,想从这上面找线索。 但原主书房的藏书极少有这些的记载,苍神山又一直是传说,南藩又远在南疆瘴气之地,离雍阳城十万八千里,乌氏一族更是早已消失匿迹,又上哪里去找。 赢嫽觉得自己能来这个世界绝非巧合,也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 她跟李华殊透露过自己想找苍神山,那里或许有能让她回去的方法,可李华殊告诉她苍神山一直都只是民间传说,根本没人知道在哪,典籍中记载的也未必是真。 “服用南藩秘药真的会让两个女人那什么就能怀孕?” 她不是非要揭李华殊的伤疤,而是这件事很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只能用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来解释了。 李华殊轻笑,将珠子拿过来摊在掌心处,然后丢出一个重磅炸/弹:“她从未碰过我。” 所以她才坚信小奴跟暴君没有半点关系,小奴是她的骨肉,从她服用秘药后就在她腹中一点点长大,跟暴君及旁人都无瓜葛。 暴君以为对她如何了,那可能是被狐氏下毒后出现的记忆混乱,有没有过那些事她最清楚,之前没跟赢嫽提及,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50章 这事连给她秘药的狐信都不知,至于为何会这样,恐怕就要去问南藩王了。 “啊?”赢嫽惊讶出声,又立刻捂住嘴压低音量,生怕吵醒了旁边熟睡的小奴。 原主没碰过李华殊吗?可是…… 李华殊无比肯定的点头,“从未真的碰过,只是用鞭子抽,会用所有她顺手的东西……” 回忆并不美好,说到后面她声音都有些抖,眼底也浮现出恨意。 赢嫽立刻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咱不说这些,你也不许想了,”她握住李华殊冰凉的手,“那些事都过去了,恶人自有恶人磨,暴君现在肯定遭报应了。” 李华殊点头,用力反握住她的手,清如泉水的眸子静静注视她,再次强调:“我不想那些,我只是想告诉你,暴君从未碰过我,真的从未碰过。” 纵使赢嫽对她并无那方面的意思,她也不想赢嫽误会。 她的眼神透着小心翼翼和不安,这让赢嫽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啊,真是个傻姑娘。” 她抚上李华殊的脸颊,眸光柔和,瞳孔里倒映着李华殊小小的身影,仿佛是能温柔的包裹住李华殊的灵魂。 瞳仁深处又似乎有万千思绪在荡开,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那些她坚守了三十多年的东西已经在破裂,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李华殊控制住自己没有去蹭她的掌心,“你……你还想去苍神山吗?” 这个问题换来的是赢嫽一声轻叹,她摸摸李华殊细嫩的脸,又低头去看熟睡的小奴,眼里的不舍已经快要溢出来了,离开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怎么放心得下你们娘俩啊。” 大的腿脚不便,小的又才这么小点儿,外面那些豺狼虎豹全在虎视眈眈,她得多狠的心才能撇下这娘俩独自离开。 就算回到了现代她也会寝食难安,天天记挂着,与其这样,还不如就留在这,最起码也要等到李华殊的腿能站起来了,小奴也长大了她再走。 李华殊眼底的不安瞬间消散,笑意重新浮现,低头去看小奴时眼圈却是红的。 赢嫽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也就更疼了,抬手替她理了理围帽下的碎发。 “傻姑娘……” . 确认珠子并无毒性,赢嫽才同意将珠子镶嵌进长命锁挂在小奴脖子上。 小家伙还挺喜欢,给她戴上的时候还想伸手抓。 . 有了小家伙,赢嫽就更是天天待在破山居,除了夜里是奶母带着睡以及喂奶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是她带小家伙,哄睡着了就放到李华殊身边。 她是舍不得让李华殊抱孩子累着的,生产完之后她还老担心李华殊的腿,也幸好没后遗症。 今天楚怀君要启程返回楚国,于情于理赢嫽都要相送。 约定好的酒精白糖等物也准备妥当,赢嫽命人送过去的时候是楚怀君亲自验的货,收下后也没有交给侍女存放,而是留在自己身边。 车驾出城后,楚怀君才露面,第一句话就是:“还未恭喜晋国君喜得女公子。” 公卿的车驾离得远,听不到。 “多谢。”赢嫽并不意外对方能知道,这事她从未刻意隐瞒。 楚怀君命侍女送出一方长盒,盒子外形精美,不似俗物。 “一点小心意,就当是送给女公子的满月礼了吧。” 赢嫽毫不客气的收了,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整盒的金珠宝石,随便一颗都价值连城。 盒子不俗,里面的东西就俗了,但她就喜欢这种俗不可耐的东西,谁跟她说送金送宝没腔调的,统统叉出去修长城。 “多谢楚国君的大礼,以后有空常来玩啊。”她就是客气客气,毕竟这么大一份礼呢。 车驾内传来楚怀君的笑音:“好,孤一定会再来。” 最好是别来,赢嫽心想。 鲜红如血的队伍从城门口蜿蜒向东,渐渐消失在飞雪漫天的尽头。 寒风吹起赢嫽的袖摆,她身后的雍阳城巍峨雄壮,黑底的晋旗在城头猎猎作响。 她刚才留意到楚怀君带在身边的强壮侍女少了四个。 呜—— 风雪似乎比之前更大了。 赢嫽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可具体什么事她又想不起来,等回到国君府才一拍脑门。 纵长染! 纸条上不是说三日后送回吗?人呢?!楚怀君这个杀千刀的不会骗她好玩的吧! “卢儿!”她朝门外喊。 也不知道现在派人去追还来不来得及,纵长染关系着她后续的一系列计划。 忠仆推门而入,等待命令。 “去把陈副卫给孤找来。” “是。”卢儿领命而去,眨眼间又返回,“君上,陈副卫到了。” “这么快?!” 十秒钟都没到吧?瞬移啊。 “奴出去时正好看到陈副卫往这边来。” “让他进来。” “是。” 赢嫽坐到桌案后面,陈副卫一进来就说纵长染回来了。 “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她忙问道。 陈副卫:“属下随君上出城前还未看到,回城后狼卫才来报,说纵长染好好的在屋里,还让奴仆送热水进去沐浴,应是在君上出城后不久回来的。君上,要不要将人提过来审问?” 能在国君府来无影去无踪的肯定是高手,为了君上和夫人的安全,这个纵长染必须抓起来审问。 赢嫽看向放在桌上的那盒金珠宝石,想了想,摆手道:“算了,人回来就行。” 人家小两口的事她还是少掺和了,再说纵长染也没有开口要她帮忙,她干嘛多管闲事。 这样一想她就轻松了,拿上金珠宝石回破山居。 . 热水送进来之后,纵长染让奴仆全出去。 她站在屏风后面将身上的衣服脱了,露出不能见人的红痕,她将自己沉进浴桶中,想将自己生生憋死在水里面。 哗啦—— 忽然,她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连屏风都击穿了。 在热水中浸了这么久,滑嫩细白的皮肤早已红了,显得那些红痕的颜色越发醒目。 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身后,她仰起头将饱满光洁的额全露出来,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涌出颗颗泪滴,顺着如玉般无暇的面庞往下落,红唇都让她咬破了,渗出点点鲜血。 她只是想要自由,为什么就不能。 屋外听到动静的奴仆立刻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 纵长染拽了架子上的衣服将自己掩住,但还是被眼尖的奴仆看见了腰上的指印。 “去向你的主子复命吧。”她自暴自弃。 奴仆低头不敢言语,君上从不过问这院子里的事,倒是夫人问了两句。 . 赵景一行人刚回到赵国,陈炀和曲元也带着人后脚赶到,根本不给赵王任何喘息和商量对策的机会,火炮直接对准光狼城的城门,直言里面的赵国军队要是不撤出来就开炮轰,被赵军按着头欺负过的晋国边军也在城外击鼓宣战。 最后赵王迫于形势,只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让军队撤出光狼城和渭城,同时两城城民也陆陆续续背行囊离开,不走不行,士兵挨家挨户逼迫他们,哪个敢不走,当场就抓走充作奴隶,或者用鞭子抽,抽到愿意走为止。 这些都被陈炀看在眼里,但他没有阻拦,也阻拦不了,这次来边境他是身负重任的,很多事看不过眼也要忍,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不忍就坏了君上的大事。 两城正式交接,一起的还有赢嫽要求赔的牛羊、奴隶、金银珠宝和绢布等等。 金银珠宝和绢布在细细盘点核对之后,陈炀命一队人马将这些护送回雍阳城,奴隶和牛羊则留在这。 被当成交易的货品送到光狼城,这些奴隶瘦的皮包骨头,还浑身污垢,头发打结长虱,脚上的冻疮都已经化脓溃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味。 他们未被允许进城,而是缩在城墙下,迎面扑来的寒风将前面的奴隶刮倒。 倒下的奴隶惶恐不安,手脚并用想要站起来,眼神恐惧的看着士兵手中的鞭子,生怕自己站不起来了,鞭子就会落到身上。 大部分奴隶的神情都很麻木,因为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挣扎没有用,只会被打的更厉害,所以他们都放弃了反抗,日复一日重复着繁重的劳动,求主人赏一口吃的,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生活,而那些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已经是回不去的过往了。 李华云是主动要求跟来边境的,她不想留在雍阳城受长姐庇护。 如今李氏一族都靠着长姐,长姐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但她知道长姐很难,君上疼爱长姐是一回事,李氏族人无建树也是事实,别的姊妹如何想她不知,但她是一定要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的,来边境就是她的机会。 看着这些奴隶,她眼里没有半点温情,只遵照上峰的命令高声喊道:“一个个排好队!” 第51章 上大夫要安排人逐个甄别这些奴隶,仔细查问他们的身世,有来历者会另作安排。 ----------------------- 作者有话说:全文bug已改,感谢指正[合十] 关于昨天大黄护主:我跟偷香蕉的野猴干仗,大黄冲锋在前,英勇负伤,特赏肥肉一大块。 第39章 计划要提上日程,赢嫽现在都没法躲清闲了,每天都忙成狗。 从赵王口袋里掏了一大笔钱,又从楚怀君那里坑了不少,城内商坊还有源源不断的税收,这笔钱可是要一分不能少全落到国库来的,谁敢在这个节骨眼贪墨一个铜板,国君的血狼卫直接杀到家门前,不仅将人锁走,连家产也要充公。 六卿都不吱声,默许了国君这么做,他们心里都清楚,国君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一手促成了与楚国的联盟,又从赵王手中要回来两座城,历任国君都不曾做到的事她却做到了,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他们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况且书会在即,天下读书人都在赶往雍阳城的途中,这对城内的士族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晋人能否一雪前耻就看这次了,所以其他事能放则放,只要不涉及到家族的根本,损失些利益也无妨,要是家族中有人能在这次书会中博得头彩那就再好不过了。 书会要一鸣惊人,光有诗词歌赋也不够,当然赢嫽也没写每个穿越者都推崇的四大名著,而是选择她以前看过的《永乐大典》。 此巨著的正本早已失传,部分副本存于国家图书馆,她看的是后来上传在电子图书上的版本,内容也不全,还能默写下来的就更少了,但放在这个时代足以彰显国威、造福万代。 着手开始写永乐大典之后就停了天工开物,这本才写了十几页,也拿出去抄录了,到时会和永乐大典一起在书会上露个脸,具体内容肯定是不会全部公开的,只要露出一点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就行了。 包括后面再有的巨著典籍,也不会无偿供给人看,她是准备立一个藏书阁专门保存这些书籍的,想看就只能通过‘公务员考试’成为晋国的栋梁才有资格,她这也是变相的为晋国笼络人才。 今日不下雪,但天还是很冷,北风呼呼的刮。 赢嫽趴在桌上写了一会就得停下揉揉酸痛的手腕,这些天为了赶进度她可是没停过,手都要废了,问良医要了几贴膏药贴着才好受些。 李华殊靠坐在床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有心想分担,可这些事自己也帮不上忙。 “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我脸有这么好看么?把你的魂都勾走啦。”赢嫽早就注意到她一直在看自己了,这会才揉着手腕打趣。 每次她一抬头李华殊就避开,假装低头哄小奴,可小奴一直躺在里侧呼呼大睡,摇都摇不醒,哪用得着哄啊。 被抓了个正着,李华殊脸一红,嘴硬道:“谁看你了。” 写了这半天也写累了,正好放松放松,赢嫽就从宽椅下来跑到床边,将自己的大脸怼到李华殊眼前。 死皮不要脸的说:“就是看了,我都抓着好几回了你还不承认,看就看了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老盯着你看啊。” 她凑的很近,都要贴上去了。 李华殊往后躲,可床头就这么点地方,再说她腿脚又不方便,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一下就被赢嫽抱了个满怀。 生了小奴之后她身上就有股奶香味,晚上睡觉赢嫽还老说,现在挨得近了,又是大白天,她拉不下脸陪赢嫽胡闹,就试图将人往外推。 “我没看。”也不承认自己刚才是在看她。 赢嫽也不逼她,“没看啊?那我看你行不行?” 李华殊努力挺直腰背,可还是因为身体亏损、核心力量不足,难以支撑这一动作,后腰落入赢嫽的掌中,被她轻轻托举着揽过去。 她知道赢嫽对她没有别的意思,可赢嫽总是这样亲近她,又让她生出了一丝希望。 “我就在这,你还想怎么看?”她故意试探,目不转睛盯着赢嫽,不打算放过她脸上的任何变化。 赢嫽被这双清如泉水的眸子注视着,脑海的所有杂念都消失了,唯独李华殊的脸被深深刻在记忆里,一颦一笑,喜怒哀乐,全部都有,一秒不曾错过。 “就这样看,安安静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想这样好好的看看你。” 这话就是脱口而出的,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却是她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红晕一点点从李华殊的脸蔓开,她将脸转向另一边,避开了赢嫽的视线。 对她又无意,又老爱说这种让她误会的话。 可她心里仍旧欢喜,“天天都看,你还没看够?” “看不够。”赢嫽又凑近了些。 李华殊下意识想躲,刚有动作又突然停下来,将头轻轻转回去,脸颊蹭过赢嫽的唇,看似不经意,却留下了暧昧的暖意。 她装作不知情,轻声问:“那要怎样才够?” 赢嫽有瞬间的神智不清,眼睛眨巴两下,都忘了要说什么。 她想起了上次带李华殊去折红梅,两人也有过一次短暂的触碰,回来后她接连几天都怀念李华殊嘴唇的柔软。 那时她觉得自己脑子坏了,性取向也开始不对了,再后来事情一多,李华殊又到了预产期,她也跟着紧张焦虑,就把这些不对劲给抛到了脑后。 现在记忆重现,她又开始不对劲了。 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眼睛聚焦在李华殊的唇上,用视线一点点描绘唇形。 李华殊的唇很好看,不薄不厚,唇珠上翘,颜色粉嫩,微抿时莹润的色泽如同蜜罐子里的蜜,让她忍不住想要尝一尝,是不是和想象中的那般甜。 她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可她又控制不住。 李华殊的呼吸,身上的奶香味,还有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脯,明明什么都没有露出来,却有致命的诱惑。 她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嘴唇上移开,盯着李华殊侧脸,逆光下的细小绒毛都能吸引到她,让她很想贴过去蹭一蹭。 她不是没蹭过李华殊的脸,两人同床后她总搂着李华殊睡,蹭到是难免的,有时她还会蹭蹭发顶,可那都是不带任何歪思邪念的,她发誓她真的是直女! 可是现在…… 她缓缓贴近,没敢往唇上凑,只是想贴贴脸颊。 李华殊这回没躲,连眼神都没避开,双手却紧张的揪住被子。 先是鼻尖轻轻碰到了脸颊,细腻的皮肤触感极好,热度透过薄薄的组织传递过来。 赢嫽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的视线下移,看到了李华殊隐在衣领下的锁骨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见她再无别的动作,李华殊不免失望,又暗笑自己怎的还不死心。 她退后,同赢嫽拉开了距离,双眸含着复杂的情绪,堵在心底的话终究是没法问出口。 赢嫽傻傻愣愣的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巴,这方面好像还留着李华殊皮肤的温度。 “我……”她留恋刚才的触碰,眼神呆滞,自言自语,“这就是女同的美好吗?” 说出来不怕被笑话,她活了三十几年都还没有谈过恋爱,对同性萌生想法更是头一次。 漂亮美艳的女人她也见过很多,妍娘、楚怀君和纵长染都是大美女,可她对她们没有一点感觉,唯独对李华殊,这段时间总是想亲近,想窥探衣衫紧裹下曼妙的胴体。 这种超出她原来情感取向的悸动让她慌张,同时又伴随着难以自持的兴奋,像即将打开一个宝物盒,明知道里面都是宝贝,还是忍不住想要近距离观看,甚至是触碰。 李华殊疑惑的看着她,见她没反应,还是呆傻的,心一横,双眼一闭就亲过去。 就争取这最后一次,若赢嫽对这样的事很反感,她也不好再强求。 温润的唇贴上来,轻的像浮羽。 李华殊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贴上去就不动了,脸上的红晕一点点加深。 赢嫽的眼睛眨巴眨巴,惊奇李华殊嘴唇的柔软,让她有种轻飘飘软绵绵如坐云端的奇妙。 原来这就是和女人接吻的感觉吗?什么都是软的、香的。 她像个好奇宝宝,伸舌头舔了一下,想知道李华殊的嘴唇是不是甜的。 李华殊身体轻颤,眼睫也不安的颤动,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赢嫽的腰侧。 她抓紧衣服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暗示,赢嫽不停眨巴的眼睛亮的像八百瓦的大灯泡,短路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 直女的那一套理论正在一点点坍塌,目前她能肯定的就是自己不反感和李华殊接吻,甚至很期待。 她用舌尖探寻到李华殊的唇珠,像她儿时吮吸果冻一样吮了一下。 彼此炙热的呼吸在冬季的寒天中交融,氤氲出暧昧的白雾。 她拖住李华殊后仰的腰肢,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你的嘴唇甜的。” 她说的认真极了,脸不红气不喘,满眼都是品尝到心仪甜点的兴奋。 第52章 李华殊则双颊通红,耳朵更是红到滴血,咬着刚刚被吮过的唇,心乱成一团。 赢嫽歪着头回味,还想再试一次,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掰弯了。 两人的距离还很近,奶香味萦绕在鼻尖。 这次是赢嫽主动,她倾身过去,先是轻轻嗅了嗅李华殊颈间的香气,鼻尖蹭过脸颊,最后才回到唇上。 李华殊的心就跟打鼓似的,咚咚咚…… 近了近了,就要贴上来了。 两人同时闭眼,刚要亲上,旁边呼呼大睡的小奴就醒了,握着小拳头用力一蹬包被。 “哇!” 哭了,而且还很大声。 暧昧被打断,李华殊立刻推开赢嫽,低头将哇哇哭的小奴抱起来。 赢嫽差点一跟头栽到床底下。 ----------------------- 作者有话说:跟我妈回外婆家过节,光顾着吃吃喝喝了,外婆家的烟笋真好吃,哈斯哈斯~~明天回去要把烟笋带上,下半年我家的餐桌不能没有烟笋[墨镜] 第40章 国君府那座炮楼建好之后赢嫽也只上来过两次,今天她从破山居出来,本想去书房接着写书,可脑子有点乱,就登上炮楼吹冷风,想让自己清醒点。 架在炮楼上的火炮是第一版的,还用不上爆/炸/弹。 对于武器的研发,咱们祖国妈妈从来都是公开一代,藏一代,然后再研究一代的,她这是学到了精髓。 除了参与造炮的人员,爆/炸/弹的事她还未对外公开,公卿都不知道,这是她的底牌,在没有研究出比爆/炸/弹更厉害的热武器之前,爆/炸/弹仍旧处于保密阶段,就连陈炀带去边境的也是只能投射火球的火炮。 她趴着炮楼的围栏,寒风扑面而来,冷的她直打喷嚏,实在待不住就下去了。 迎风思考人生这种装x的事果然不适合她。 下来之后她就跟陈副卫说:“以后给底下人多做几身御寒的厚衣服,款项都拨下去了,怎么炮楼的士兵还穿那么单薄,钱都上哪去了?” 现在起码零下十几度,士兵只在盔甲里面穿一件夹袄,冷的直发抖还坚守岗位。 陈副卫愧疚的低下头解释:“属下已经命人赶制了,只是血狼卫兵将多,一时……” 君上特地给血狼卫批了一笔款专门用来置办士兵的过冬衣物,现如今上上下下都查的严,没人敢贪墨这笔钱,确实是人多,一时半会赶制不出这么多,所以一部分士兵有厚的冬衣,一部分还穿着原来的夹袄,其实相较之前的待遇,现在已经算很好的了。 赢嫽倒没生气,她知道血狼卫中没人敢贪这笔钱,就是进度太慢了,别袄子没做出来,士兵先冻病了。 “也别只做袄子,手套、脸罩、护膝这些都备上。” 寒风刺骨,她看到士兵的手都长冻疮,归根结底还是缺少保暖的护具。 要说还是原主不做人,自己窝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奢靡享受,根本不管士兵过的多惨。 她查看过雍阳军和猛虎营的情况,基本都差不多,担任军队管理层的士族都吃的脑满肠肥,底层士兵却是清汤寡水,为此她追责了先月和虎贲,命令二人即刻整改。 现在她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当兵的人都一根筋,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有数,以前原主不拿他们当人,他们有怨言也不敢声张,更不敢反抗,现在军中条件有所改善,有厚实的冬衣,还顿顿有肉,听说以后要是上战场杀了敌,他们也能凭斩首、擒敌等军功获爵,他们对赢嫽当然就更忠心。 这消息也不知是从哪里刮来的,最开始是在血狼卫内部传开,渐渐的连雍阳军和猛虎营那边都知道了,闹得这两军的士兵蠢蠢欲动,以致军心不稳,先月和虎贲接连找到赢嫽想要求证,都被赢嫽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 没直接否认,那就是有这回事。 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先月回了家闭门不出,在屋里算了一晚上的卦。 陈副卫也是士族子弟,当然清楚旧规一旦被打破就会势不可挡,他本该跟士族站在一边,共同对抗日益壮大的君权才对,但叔父告诫过他,必要的时候陈氏牺牲一些利益也无妨,别因为这些蝇头小利就惹君上不喜。 叔父大智若愚,此番嘱咐必有深意,自己照做即可。 现在听到君上这么为士兵着想,陈副卫更感动,就更觉得叔父所言有理,对家族中某些不赞同的声音,陈副卫则嗤之以鼻,待叔父从边境回来便不再是上大夫了。 想到陈氏即将出一位卿,陈副卫就抑制不住激动,“是!属下立刻差人去办!” 赢嫽做这些也不是为了给自己博好名声,而是,“军中将士多为夫人的旧部,曾随夫人上场杀敌,浴血奋战,立下汗马功劳,孤也不能让众将士寒了心。” 陈副卫秒懂,护送赢嫽往书房去,后面还跟着一队护卫。 自从鳐山遇刺后,赢嫽每次外出的阵仗都很大,就连在国君府内也如此。 绕过积雪的小径,在岔路口碰到不知从哪回来的纵长染。 她伤势初愈,披着狐裘,脸还带着病态之色,皮肤苍白,宛若冷雪,裙边被沾湿的地方已经凝结成冰了她都不在意,瞟过来的眼神阴郁怨怼,*冷冷的,淡淡的,像是没了灵魂一般,偏偏她那张脸又是人间绝色,美得纯粹又清透。 陈副卫如临大敌,拔剑上前。 换来纵长染嘲讽的轻嗤,都懒得搭理,转身就走。 陈副卫沉着脸,“君上,她未免也太张狂了些。” “有靠山的人一般都这样。”赢嫽没头没脑评了一句。 纵长染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就回头狠狠剜了赢嫽一眼。 赢嫽挑眉,干嘛?我有说错吗? 纵长染下意识要拔剑,手却摸了个空,在国君府内她不能携带武器。 她冷哼:“对,我有靠山。” 真是想一刀捅了这个冒牌货。 这人不是暴君,却比暴君还可恶,若不是她也看那些士族不顺眼,她才不会跟李华殊做交易,现在要为这种人保守秘密,想起来她都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越想越气,纵长染快步离开。 陈副卫想起国君府内的谣言,觉得有必要给君上提个醒:“不少人私下谣传纵长染是君上从外头寻来的美妾……” 赢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么?!谁传的?!谁传这种荒唐的谣言!” 传的人多了,陈副卫在心里默默加一句。 赢嫽气死了,指着纵长染离开的方向怒道:“楚王已经离开,让她立马从国君府搬出去!” 这种毫无根据的谣言要是传到李华殊的耳朵,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怒骂声被呼啸的寒风带到纵长染的耳朵,她脚步未停,眼神却更加阴郁,尤其是听到楚王二字,她浑身的毛都要炸了。 等到快步回到院内,推开屋门就看到刚被她扔进冰窟窿的佩剑好端端放在桌上。 她抓在门框上的手微微颤抖,随后怒气冲冲跑过去将佩剑扫落,发疯朝四周喊:“滚!滚——” 紧接着就是一阵叮里哐当响,在这院里伺候的奴仆都习惯了,该干嘛还干嘛。 天黑之后,纵长染就背着包袱离开了国君府,美妾的谣言不攻自破。 侍女将这事告诉了李华殊。 小奴刚喝完奶,李华殊正按照赢嫽教的方法给她拍奶嗝。 照顾小奴的奶母不会这个,也从未见过有人将出生几天的婴儿这样趴放在手臂上拍的,太危险了,当时奶母都吓的惊呼出声了,着急忙慌的伸手要接,生怕赢嫽会把孩子摔着。 当时李华殊也吓到了,但经过赢嫽拍嗝之后小奴确实舒服了很多,也很少再吐奶。 “君上一听有人传这些话,脸色都沉了。”侍女绘声绘色说道。 给小奴拍完奶嗝,李华殊将她抱在臂弯处来回摇着哄睡,对这些谣传她是从来不信的。 “君上呢?” 白天被小奴一顿哭,她差点将赢嫽推到床底下,赢嫽自己又爬起来了。 小奴万事不知,就被赢嫽轻轻戳了下脸颊肉,之后赢嫽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喊来奶母将小奴抱走,她让侍女搀自己起来坐到轮椅上。 侍女:“君上还在书房,夫人可要派人过去问问?” 一般这个时辰君上都会回破山居陪夫人用饭的,只是不知今日君上和夫人怎么了,君上离开时神色倒是如常,夫人却总看着桌上的书稿出神。 那是君上写了还未收起来的,夫人从不让她们乱动桌上的东西,她们也不敢乱看。 君上早就警告过,在这屋里听到、看到的任何事都不许往外传,先前有一个打杂的奴仆被查出来是细作,很快就被血狼卫拖下去拷问了,现在怕是已成了尸体。 李华殊坐上轮椅,她还没出月子,赢嫽都不许她往外走,担心吹着风会落下月子病。 第53章 她知道赢嫽不会因为今天的事生气,走时还说会早些回来陪她和小奴,现在未归,只怕是被重要的事绊住了手脚。 “算了,再等等。” 她让侍女将轮椅推到外间,一直在套阁她也觉得闷。 转到屏风后面,小奴的婴儿床就在这,床上还放着赢嫽为小奴准备的小玩具,拨浪鼓、小马车、小蛐蛐、布老虎……除了床上的,柜子里还放着许多。 她捡过那只布老虎放在掌心端详,想起白天赢嫽爬起来时对小奴咬牙切齿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发笑。 指尖轻轻抚过布老虎的脑袋,这上面的一针一线都是赢嫽亲手缝的,当时也说给她做一个大的。 今日那个吻…… 她低头,脸不由得发烫,心跳也加快了。 赢嫽不反感,还主动了。 抬手抚着被亲过的唇,指腹的温度抵不过赢嫽唇上的热意,那种羽毛拂过的触感,回想起来仍能让李华殊浑身颤栗。 . 赢嫽确实是被事情耽搁了。 几个月前她派了可靠的狼卫前往南藩寻找能医治李华殊的办法,一直没消息,她还以为是路途遥远,狼卫找不到或者出了意外,今天却突然有消息传回。 “南藩王的女儿要来雍阳城亲自为李华殊治腿?” 她捏着纸条陷入沉思,南藩王入中原朝贺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到今日南藩都不知换了多少个王,却没有一个再踏足过中原。 花膏一事跟南藩脱不开关系,禁令也发布了好几个月,现在无人敢在晋国售卖花膏。 她揉揉额角,觉得头疼。 “可千万别来搞事啊……” ----------------------- 作者有话说:回来了,给大黄带了根大骨头[墨镜] 第41章 心里想着事情,赢嫽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回来,进门时李华殊还没吃饭,正等她。 小奴也醒了,躺在小摇篮车里盯着悬挂在上面的小毛球在咿咿呀呀,眼珠子咕噜噜转,小肉手拍着包被试图挣脱束缚。 汤圆一样又白又胖的脸蛋子让人看了就想捏捏,赢嫽一直觉得小奴的脸像一个大好水蜜桃,粉粉嫩嫩,还有小绒毛。 小家伙白天那一哭确实很破坏气氛,赢嫽大人不记小人过,没跟她一般见识,净了手就先过去将小家伙抱起来颠颠。 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小家伙现在很有分量,前两天芈夫人带李华嫣姊妹来看小家伙,抱的时候都说重了不少。 “嗯呀!”小奴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在包被里使劲,咂巴小嘴巴在吐泡泡。 赢嫽抱娃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一只手在下面托举着,用另一只手按着包被的边角,伸手指头去逗小奴的下巴。 这孩子胖的下巴都有好几层肉了,奶母给她洗澡的时候,脱光了放在木盆里,胖乎乎的就像一个肉丸子。 “呀什么?不给抱啊?” “噗……”小奴继续用力吐泡泡。 赢嫽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也没嫌弃,反而说:“好好好,就当是把你所有烦恼都吐掉了,以后肯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做什么都会一帆风顺。” 都不是她的亲生骨肉,偏就这么疼爱,要说这不是爱屋及乌,谁又信。 李华殊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等赢嫽稀罕够了,舍得将小奴放回小婴儿车上了才转着轮椅上前,拿着巾帕示意赢嫽低头,帮她将脸上的吐沫星子给擦了去。 “你也不嫌脏。” 先擦的左脸,赢嫽又把右脸凑过去,“小孩子的口水不脏,再说小奴也是我闺女,哪有当娘的嫌自己闺女脏的。” 国君夫人都封了,孩子当然也是她的。 李华殊停了下动作,嘴角往上翘了翘,很快又压下去。 “就你稀罕。”嘴上抱怨,心里却是开心的。 “咱们小奴多可爱多好啊,我当然稀罕了。” 擦完了脸,李华殊拍拍她胳膊,“知道你稀罕,好了,快坐下吃饭吧,都等你半天了。” “跟你说过那么多次了,不用等我吃饭,饿了就先吃,你就是不听。” 自己好心好意等她回来一起吃饭,她还抱怨,李华殊哼了声:“行,那我以后不等了。” 一听语气都不对了,赢嫽立马哄:“我是担心你饿坏肚子。” “我也担心你太忙顾不上吃饭,身体会受不住。”李华殊移开视线,双颊微微透着红。 赢嫽一愣,笑意逐渐在眼底浮现,仿佛落入了一片星光,傻乎乎的问:“你关心我啊?”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能感受到李华殊藏于口的关心,也挺想对方开口关心一下自己的,就是一直等不到,她也没有强求过。 没想到今天惊喜来的这么突然,这又让她想起了白天的那个情不自禁的吻,如果不是被小奴打断,她都不知道自己和李华殊会不会更进一步。 为此她还试想过自己和别的女人接吻会是什么感觉,得出的结论就是:接受无能。 谁敢突然上来亲她一下,她一定赏对方一套完整的太极拳。 李华殊脸皮本来就薄,能说出这种话已经不易了,她还问,当即脸更红,抓起桌上的筷子塞到她手里,催促道:“快吃饭吧,菜要凉了。” 就是关心了,还不承认,脸皮真薄,白天还敢主动亲她,谁给的胆子哦。 赢嫽捧起碗扒饭,眼睛却直勾勾看着旁边的李华殊,扒一口饭就傻笑一下,跟傻子似的,李华殊被看的脸发烧,一直低头数碗里的粟米。 两人一个明目张胆边看边吃,一个脸红的像猴屁股,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最后李华殊忍无可忍,放下碗筷动手将赢嫽的脸转到另一边去,凶道:“不许看我。” “好,我不看,你好好吃饭。”赢嫽笑着答应。 她是担心自己一直这么看着,李华殊会不好意思吃饭。 一码归一码,李华殊还在坐月子呢,没吃好可不行。 今天有鲜藕炖野猪骨头汤,鲜藕难得,是楚国商人带来的,价高,但还是让国君府的厨子包圆了。 野猪骨头是跟猎户换的一整头野猪,昨天已经吃过一回炖野猪肉,厨子使出十八般武艺将野猪肉的腥臊气都去掉了,肉炖得软烂脱骨,十分好入口。 见她正经了些,李华殊脸上的红晕才满满消散。 吃过饭,赢嫽跟李华殊说了狼卫从南藩传回来的信,李华殊是原著人,知道的比她多。 “南藩王的女儿?”李华殊摇头,“从未听说过。” 赢嫽派人去南藩是为了找人医治她,若这个南藩王女儿心怀不轨,她宁可一辈子残废。 思及此,她拉过赢嫽的手,极认真道:“周王衰败,南藩已多年不来朝贺,这些年又私贩美人花,制花膏这种害人的东西,就算对方真的有能医治我的法子,我也不要。你好不容易才稳住局面,牵制住赵王和楚怀君,南藩狼子野心,还是远离为好。” 赢嫽轻叹一声,指腹轻轻摩擦她的凸起的腕骨,不知何时起,李华殊的所有情绪变化都如同细雨般渗透进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一股锥心的同自她心底深处翻涌,抑制不住的汹涌。 她从不曾忘记过李华殊在无人处低头垂看残腿时的落寞,不曾忘记李华殊试图站起又跌落的不甘和愤怒,她既答应过要帮她治好腿,那就一定要做到。 “不要紧的,我就是让她来给你治腿,能治好咱们就治,不涉及其他,行吗?” 她知道李华殊在担心什么,可这件事好不容易才有了转机,她不想就这样放弃,行不行的总要试试。 “我是怕连累了你。” 赢嫽的心一痛,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不许再说这种傻话,我会生气的,我生气……” “你生气很可怕,”李华殊在她怀里笑出声,“这话我都听了好几回了。” 她从没见过赢嫽生气,就是那次两人发生争执,赢嫽也是委屈的,并没有跟她生气。 “我对你生不起来气,只想疼你,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赢嫽嘟嚷。 李华殊抬起头环顾一圈四周,点头,嗯,确实,这几个月赢嫽不知搬了多少好东西到破山居,这屋子本来也不大,现在更是塞满了,现在放婴儿床的地方都是临时腾出来的,不然也放不下。 这时小奴也喝完了奶,被奶母抱着过来。 李华殊从赢嫽怀里挣脱,接过小奴抱在自己怀里。 挂在小奴脖子的长命锁露了出来,镶嵌在上面的红珠也越来越润,表面像是附着了一层油那般,香味也没有淡。 赢嫽拿起来细看,“你说南藩王会不会知道珠子的来历?” 秘药是以前的狐氏家主从南藩带回来的,又是狐信将秘药送到李华殊手上,狐氏能留着这些东西这么多年,想必当年南下找南藩王时,双方必定是背着晋国国君达成了某些共识或交易,这些秘药恐怕连国君都不知晓。 第54章 这水深啊,深不可测。 侍女和奶母都退出去了,屋里没别人,李华殊也不用再避讳,猜测:“南藩王的女儿会来雍阳城,难不成跟这颗珠子有关?可她怎么知道我服过秘药?” “纵长染都能知道,南藩王肯定也有自己的门路,说不定是狐信这个老狐狸搞的鬼。” “狐氏跟南藩也有勾结?” “我瞎猜的,勾结也好,合作也罢,只要能把你治好就行。”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没别的选择,那些想要她命的人,有本事就尽管来取。 . 暴雪不停,寒风在山谷里呼啸如野兽咆哮,踩踏出来的鞋印很快就被新雪覆盖,难寻踪迹,饿了大半个冬季的狼群迎风跟在马队后面,呲着尖牙夹着尾巴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直到漆黑的巍峨城墙出现在视野内,狼群才不甘心的停在原地。 队伍慢慢靠近城门,李华云拉下裹在脸上抵挡风雪的布巾,露出俏丽的脸蛋。 眼睫毛都结霜了,可见光狼城的天气有多冷。 初到光狼城时她还是一个普通狼卫,现在已经是屯长,手下有五十人。 君上在血狼卫推行军功获爵,无论士族还是平民都是如此,她的屯长之位也是靠自己杀敌换来的。 这半个月她杀了二十几个犬戎,这些犬戎在边境抢劫往来的商队,还骚扰和虐杀边民,她带人外出时正好碰上。 看到血狼卫的旗帜,并确认领头的是谁之后,守城的士兵才敢打开城门。 光狼城和渭城相邻,但渭城要更靠近晋国边境,处于渭河边,而光狼城与犬戎所占领的草原接壤,半个月前这里还是一座空城,但现在已经恢复生机。 城中看不到一个奴隶,也没有士族,只有衣着朴素的城民在干活。 入城之后李华云就下马了,牵着马穿过人群聚集的街道。 今日有雍阳城来的商队,带了十几车的货物,大部分都是豆制品,城民正在仔细挑选,他们没有多少钱,只能尽量挑自己能买得起买一两样。 李华云让手下人先回营,她则挤进人群买了两大块冻豆腐,这个炖肉最好吃。 血狼卫的营地也在城内,这次随曲卫首来光狼城的狼卫有一千人,又从雍阳军和猛虎营各抽调五百人。 两千人已经不少了,再加上边军,除非赵王想跟晋国开战,不然也不会派兵来找事,架在城楼上的火炮可不是摆设,半月前就在城民将百人之多的犬戎给炸飞了。 她提着豆腐回到营地时,曲卫首已经去找上大夫商量事情了。 二五百主和五百主也都不在,只有她的上级辛百将在训练新兵。 这些都是君上新定的头衔,说是爵位,可之前都没听说过,但能晋升并且能分田分宅分仆人倒是真的。 以她这个屯长为例,她手底下管五十人,百将是她的上级,管百人,百将之上是五百主,管五百人,再往上就是二五百主,管千人。 而在她之下还有什长、伍长,分别管十人和五人。 君上说这些是‘官位’,以后不仅血狼卫要按这个军制,雍阳军和猛虎营也要如此,封官不再局限于身份门庭,而是凭军功。 雍阳军和猛虎营的人开始还不屑,可他们手底下的士兵却很羡慕狼卫能凭军功晋升,反观自己,不管杀多少敌人,最后功劳都是上面的士族子弟捞了去。 “辛百将!”她提着豆腐兴高采烈,远远就喊人。 辛绾闻声转头,寒风掠前她额前的碎发,古井般毫无波动的眸子看人时都透着森然。 “辛百将,今日有商队入城,我买了冻豆腐,晚上炖肉吃。”李华云一下蹦到跟前。 辛绾的视线往下溜过她手里提的冻豆腐,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被李华云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好了,你别说了,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身为狼卫就应该守军规。”辛绾的声音就像是被摁在沙子里摩擦过一样。 她幼时家中失火,亲人都遇难了,就她侥幸活了下来,可嗓子也被浓烟熏坏了,说话就一直是这样。 李华云撇嘴,不服气道:“我哪儿没守了?我又犯哪条军规了?不就是买了两块冻豆腐么,那我不是想着你爱吃,看到了才就顺路买的,一没偷二没抢,也没耽搁任务,好心好意的还要被你数落一顿。” 她也觉得委屈,本来挺高兴的一事,现在也不高兴了。 辛绾垂下眼,冷声道:“我不需要。” 李华云狠狠瞪她,“不要就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生气的转身跑走了。 辛绾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抿了抿干裂的唇,抬脚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下,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 李华云是士族贵女,姐姐曾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现在又是国君夫人的李华殊,血狼卫中就有不少当年翎羽军的旧部,连曲卫首都是,有这样风光的出身,李华云身边不缺奉承的人。 自己不过是平民出身,最近才晋升为百将,哪里值得李华云这样的天之骄女讨好,辛绾有些自卑的想。 “继续!” 辛绾板着脸接着训新兵。 半月前聚集在城门口的奴隶已经被分成了好几拨,都换了身份在城中落了户。 这些新兵原先也是奴隶。 风雪交加,距离城外二三十里的山路,一队士族家奴打扮的人正在追赶逃跑的奴隶,在队伍的后面已经倒下了很多人,鲜血染红了积雪。 枯瘦的老人将幼小的孙女推下雪坡,哭喊:“快些走!快!往光狼城跑!快跑——” 噗! 射来的利箭让老人倒下,血一点点在雪地晕开。 ----------------------- 作者有话说:不记得在哪篇文的作话提过我有个非常恋爱脑的朋友,被台t骗钱骗色,绿成绿毛龟,然后失恋了就来我家哭的要死要活,去年又谈了一个,又被绿了,现在又来我家哭哭唧唧,我妈叫她干了一下午的农活,现在累的没力气哭了,洗完澡倒头就睡。 第42章 瘦到皮包骨头的稚童踉跄回头,不舍的哭喊:“婆婆!” “快走!走——” 所有年老者都将年幼者推下雪坡,自己再返回去阻拦追上来的恶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孩子们博来一线生机。 只要过了雪坡就是晋国边境,恶仆不敢追过去的,孩子们就有活下去的希望,听说光狼城会给奴隶吃饱饭,识字的奴隶还能改换身份成为平民。 老人们在倒下时,眼前浮现的是昔日国都还在,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 随即画面一转,赵国大军的马蹄踏过老人们的故土,将他们的国君斩于马下,熊熊大火烧毁房屋,他们也被赵军掳走变卖为奴隶,和牛羊同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非人的生活。 年轻的女人被奴隶主挑走进献给士族玩乐,仅过了一夜就剩下一具被折磨的遍体鳞伤的尸体了,侥幸活下来的也不堪受辱,跳进了冰冷的河水。 老人们带着年幼的孩子艰难活下来,只为有朝一日能离开此处,寻得机会报仇。 国恨家仇,至今不敢忘! 奴隶主的恶仆将老人的尸体挑起来丢到一边,站在雪坡上看那些滚落的小奴隶就要跨过边境线,恶仆不再犹豫,果断取出弓箭准备将小奴隶全部射杀。 箭簇穿透稚童瘦小的身体,她们跌倒在积雪中再也爬不起来。 还未中箭的孩子惊慌哭喊,彻骨的寒风很快就将她们的眼泪冻成冰晶,她们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赤脚在雪中跌跌撞撞的跑。 就在她们以为自己也逃不出去的时候,雪坡的对面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晋国的黑旗出现在白雪皑皑的山上。 恶仆惊愕地抬头望去,只见一支晋国骑兵正疾驰而来。 箭如雨下,恶仆暗叫不好,慌忙收起弓箭,调转马头想要离开,但已经为时已晚。 “哪来的腌臜东西敢在我们晋国的地方撒野!” 李华云冲锋在前,声音透过裹脸的布巾传到对面的恶仆耳中。 铜甲在雪中熠熠生辉,战马高高跃起,跨过地上那些乱箭杀到近前,拉弓就射向试图逃跑的恶仆。 “啊!”恶仆中箭从马上摔落。 其余人见势不妙,赶忙夹紧马腹逃离这里。 李华云想要追,辛绾策马上来阻拦:“那边是赵国的地界。” 李华云回头看了眼倒在雪地上死去的小奴隶,眉头紧皱,“难道就这样放那些人走?” “两国有协约,边境不起刀戈,他们未过界,我们也不能紧追。” 辛绾远眺恶仆逃离的方向,用沙哑的嗓音提醒,这是上峰的命令,她身为百将就要管好底下的人。 李华云还是不甘心,却也知道轻重。 她取来套索,套住那个被射伤的恶仆,用力一拉就索紧恶仆的脖子,然后将一头绑在马鞍上,在雪地拖拽出一道深红的血痕。 第55章 那些幸存的小奴隶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辛绾冰冷的视线扫过这些小奴隶,发现她们并非中原人长相。 “犬戎血脉?” 这里和犬戎的地盘接壤,犬戎可恶,被他们欺辱过的女人就生下了有犬戎血脉的孩子,这些孩子在当地被称为混种,再难听一点就是杂种,地位非常低,大部分都沦为奴隶,还是最低等的奴隶。 小奴隶早就被吓坏了,呆呆傻傻的挤在一处,她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有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奴隶抬头胆怯的看了眼马上的人,想起婆婆推她下雪坡时交代的话,她便壮着胆子张口,颤抖着解释:“大、大人,我们不是混种,我们是鲜虞遗民。” “鲜虞?”辛绾不认得。 血腥味很快就会将狼群吸引过来,此地不宜久留。 辛绾不再纠结,立刻集结队伍离开,小奴隶也被带走了。 队伍迎风返回城内,辛绾去找上峰汇报。 现在光狼城的城民多为奴隶,一部分是被迫离城的赵国百姓,他们无处可去,再迁徙途中遭遇犬戎攻击,士兵只顾着护送士族,将他们扔下给犬戎践踏,侥幸活下来的索性返回光狼城求晋军收留,他们愿意成为晋人。 将奴隶改为城民,这是一个大胆的改革,陈炀身负重任,压力山大,一直担心城内会混乱,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他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那些改为城民的奴隶都很听话,也很勤快,干活从来不偷懒。 城内设了豆腐坊,从北面运大豆来的商队不用冒雪赶往雍阳城,在这里就可以将大豆加工成各种豆制品,豆腐坊雇佣城民来干活,工钱都是日结,城民有了钱就可以向往来的商队购买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东西。 昨日收到君上派人送来的密信,让他在两城内继续接收难民和奴隶,迅速补充两城的人口空缺,并降低商税让更多的商队入城,只要有商人愿意在城内开铺做生意就给予对方一定数额的补贴,以及派人和境外的牧场主接洽,用东西跟他们换取牛羊或者羊毛。 陈炀这会正和曲元商量派谁去,草原大部分都是犬戎的地盘,想要跟牧场主做交易就绕不开犬戎,但半月前血狼卫和边军才把犬戎收拾了一顿,现在再想跟人家做生意恐怕有点难。 “你们看这事……”陈炀询问其他人意见。 众人也都拧眉,尤其是边军的将领,他们都恨不得将所有犬戎都撕碎。 这时有士兵进来报:“出城的狼卫回来了。” 等在外面的辛绾很快就被叫进去,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圈室内的人,才将出城巡逻时遇到的事说了,能救下那些小奴隶也是巧合。 “鲜虞遗民?”陈炀惊讶。 也不怪辛绾不认得,因为鲜虞是夹在赵国和燕国之间的小国,且早就被灭国了。 鲜虞是狄人和中原人混居的,所以大部分鲜虞人都是混种,眉眼较为深邃。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混了不知道多少代的鲜虞人也已经寻不到多少狄人特征,还有着明显狄人特征的就是鲜虞宗室,他们都是正统的狄人,眉高目深,无论男女都是容貌绝色,十分好认。 陈炀让辛绾将选两个奴隶带过来,他要问话。 鲜虞曾经作为重要的通商枢纽,国都繁荣昌盛,鲜虞国君更是成为全天下最有钱的君主,他的藏宝库使得各路诸侯都想抢夺。 当初赵国和燕国联手灭鲜虞,将周王的旨意当成了狗屎,理都不理,执意屠尽鲜虞宗室,只为获得鲜虞国君的藏宝库,后来为了遮丑还下令不得将此事外传,连史书都不曾有记载。 其实稍微有些门路的士族都知道,当年赵国和燕国连毛都没捞着,两军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藏宝库,恼羞成怒之下才将鲜虞宗室屠杀了的。 既然都已经屠尽了,为何现在还有人自称是鲜虞遗民?陈炀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所以才想亲自见一见那些小奴隶。 胆子大点的那个小奴隶很快被带过来,她很害怕,哆嗦着瘦弱的身体跪在地上。 “抬起头来。” 威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奴隶更害怕,更不敢抬头。 辛绾一个箭步上前抓着小奴隶的肩膀将人拎起来,手卡住小奴隶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让人看清她的长相。 脸脏兮兮的,但那双眼睛是鲜虞人特有的眸色,陈炀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年少时曾见过鲜虞宗室的人,眼睛就是这种绿不绿,蓝不蓝的颜色。 “还真是啊。” 陈炀心里有了数,又细细问了许多。 小奴隶战战兢兢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她说是婆婆偷听到和贵族大老爷做生意的商人说很多奴隶都逃去了光狼城,婆婆这才想着带她们逃跑的。 在路上已经死了很多人,她的爹娘也死了,婆婆也死了,就剩下她们这些小的。 小奴隶说自己出生在贵族大老爷的羊圈里,爹娘都是奴隶,眼睛颜色跟她一样,但婆婆跟她不一样,婆婆的眼睛是灰蓝色的,婆婆还教她们唱歌谣。 小奴隶说的贵族大老爷是草原上的一个大奴隶主,此人也是犬戎,但常常跟中原的商队做交易,他手底下的奴隶也是最多的,连牧民都会被抓来充当奴隶再卖给士族,这些鲜虞遗民只怕也是在逃亡途中被抓了来,几经辗转就到了此人手中。 鲜虞已消失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下,奴隶主不知道这些人是鲜虞宗室的后代也正常。 再说鲜虞和犬戎的地盘又不挨着,中间隔了一个赵国,鬼知道鲜虞人是怎么避开搜索跑到这边来的。 “婆婆只带我们逃了出来,还有人留在了那里。” 小奴隶太年幼,又是后出生的,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但陈炀基本可以判定她们就是鲜虞宗室的后代,并且是和鲜虞国君血脉最近的一支。 小奴隶口中的婆婆应该是当年护送宗室后代逃离国都的人,护卫、死士或者其他身份都有可能。 小奴隶被带下去之后,陈炀就和曲元商量着派人去草原跟那个大奴隶主接触接触,既能做牛羊和羊毛生意,还能顺便打听留在那的鲜虞遗民是什么情况。 要是能从这些遗民嘴里问到关于藏宝库的线索,那就是大功一件,待回雍阳之后上卿之位他都有资格争一争。 有了意外收获的陈炀心情奇好,看着外面飘飞的大雪自信道:“往后陈氏的荣耀全靠我了啊。” 派人去草原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假扮成商队,人员就从一千的狼卫中选。 接到上峰命令的辛绾将自己手底下的一百号狼卫集合起来。 李华云挺直腰杆,眼巴巴等着自己被挑中。 可辛绾的视线就只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就移开了,没挑她。 人数很快凑够,李华云等了半天还是没自己的名字,她就不服了,找辛绾要说法。 “我为什么没选上?我差哪儿了?”她气鼓鼓的将辛绾拉住不让走。 辛绾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记得李华云刚进血狼卫的时候这双手还是细嫩白皙的,现在已经被边境的寒风吹的粗糙干裂,虎口也被磨出了厚茧。 她轻轻拉下李华云的手,什么解释都没给,转身走了。 “你站住!”李华云生气的在后面喊,见她还是没停下,就更生气,“辛百将!辛绾!” 辛绾脚步一顿,就被李华云追了上来,抓着肩膀一把*将她扭过身去。 “你给我说清楚,我为什么没选上!”李华云火冒三丈。 辛绾眼眸低垂,“去草原跟之前的小打小闹不一样,谁去都可以,但你不行。” 李华云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瞬间就怒了,一下将辛绾掀翻在地,压住对方不让起身,还揪住对方的领口。 “我不比任何人差,我们李氏的姑娘也不是孬种,你少瞧不起人!” 辛绾也没有反抗,任由她揪着,只是那双古井般的眸子有了些变化。 她看着李华云轻声道:“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去了就可能回不来了。” “所以呢?”李华云也盯着她,“明知道有危险,你能去,别人也能去,就我不能是吗?我的命就这么金贵,能让你这么护着,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啊。” 辛绾的唇抖了抖,不再做任何辩解。 “好,我会将你的名字报上去。” 李华云这才松开她,冷冷哼一声就扭头走了,之后两天她都没再跟辛绾说一句话。 辛绾有心想叮嘱她两句,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利用职务之便将她要到自己身边,这样就算路上有危险也能及时护着。 由狼卫装成的商队混在另外两支从燕国来的商队里,带着豆制品和少量的瓷器、螺钿漆器出城,北入草原。 另外,陈炀也将鲜虞遗民和藏宝库的事写成秘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回雍阳。 . 赢嫽接到密信时,伪装的商队早就深入草原了。 第56章 她拆开信,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陈炀还真是无敌捡漏王。 在这块大诸侯盘踞的版图上还挤着很多弱小的小国,这些小国在夹缝中求生存,被灭国的也不只有鲜虞,但最惨的肯定是鲜虞。 曾经的富足辉煌现在连块渣都不剩,所有痕迹被抹得干干净净,除了陈炀这些老一辈的还知道,年轻一辈是一点不知。 晚上她回破山居跟李华殊提起这个事。 得知鲜虞还有遗民存世,还可能是鲜虞宗室的后代,李华殊也震惊,都顾不上逗小奴了。 小奴本来盯着亲娘手上的小毛球看得起劲,小毛球突然不动了,她就着急了,握着小肉拳拍打包被,然后小胖腿用力一踢…… 噗噗噗,噗—— 放了一串连环屁。 她这两天有点胀气,赢嫽每天都给她做排气操,今天还没做,她自己就放屁了。 ----------------------- 作者有话说:狸花!!!你完了!死定了! 第43章 给小奴缝布老虎的时候赢嫽就说要给李华殊也缝一个大的,这事她一直没忘。 找出上次没用完的绢布和羊毛,将绢布折叠平铺在桌上,再画出老虎的形状,然后用铜剪沿着画好的形状边边剪裁出两块相同的布,翻过来将两块布缝合到一起,屁股后面留出一个小口子用来塞羊毛,布老虎就鼓起来了。 她做的是放大的可爱版,身型肥胖圆润,两只耳朵圆溜溜,能当抱枕也能当靠枕。 “只可惜没有老虎花纹,回头我让人到库房找找看有没有虎皮,再给你做个仿真的。”她边收针线边说,对现在这个布老虎不太满意,没有老虎花纹就觉得少了点意思。 李华殊却是满意的不行,她原先也只当赢嫽是开玩笑哄她玩的,没想过真的会亲手再缝一个布老虎给自己。 “我就要这个,这个就挺好。”她低头抚着布老虎身上的缝线,抱在怀里都舍不得放下。 赢嫽将针线收进一旁的小盒子,再将小盒子搁到柜子最顶层。 她第一次当‘妈’,小奴现在才满月,她就已经很担心屋里这些有棱有角的东西会伤着孩子,所以都把桌角这些地方包起来了。 像针线剪刀这类尖锐的东西更是不能放在小孩会够到的地方,她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度焦虑,但就是控制不住,真是操碎了做老母亲的心。 见李华殊抱着布老虎爱不释手的样子,她也像捡了钱一样的高兴。 “原来你喜欢这些啊,那我以后多做点,把整个屋子都摆满。” “果真?”李华殊翘起嘴角,还有些不信。 被质疑的赢嫽颇为哭笑不得,“我还用得着在这些事上骗你啊。” 李华殊只管抱着布老虎高兴,也不理她这点子委屈了。 小奴的布老虎也放在床上,她现在长大点了,开始稀罕玩具了,睡觉时布老虎一定要放在旁边。 今年就是虎年,小奴是个虎宝宝。 布老虎的事告一段落,赢嫽在枕边看到李华云写回来的信,这丫头在光狼城也挺猛的,单枪匹马就敢跟犬戎厮杀,不到半个月就从普通狼卫升为屯长。 这是李华云写给李华殊的家书,赢嫽没有偷看她人信件的习惯,有时李华殊将外头传进来的密信、情报之类的字条放在桌上,她就趴在桌上写书稿都没想着偷看,在隐私这方面她是很尊重李华殊的。 李华殊将信又重新看了一遍,素白的手指捏着纸张,很寻常的一个动作都显得比别人好看。 “云儿在信上都没说她扮作商队的人去了草原,怕是对叔叔婶婶也没实说。” 李华云没说自己深入虎穴,但陈炀送回的密信中可是写的明明白白。 赢嫽横跨过她的双腿,趴在边上逗小奴玩,“她是不想你们担心所以才没说。” 去边境是李华云自己要求的,她爹娘没有反对,李华殊也尊重她的决定。 想要建功立业就得上战场,可战场上刀剑无眼,这点李华殊最清楚,她也是用一身伤才换来的战功,云儿要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她明知危险却不能阻拦。 赢嫽知道她也是担心的,“云儿聪明,身手也不赖,会平安回来的。” 这话她自己说着都心虚,冬季的草原非常危险,尤其那边还是犬戎的地盘。 李华殊叹了一声,将信折好放到一边。 边境是她曾经浴血奋战过的地方,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犬戎的凶残。 赢嫽也不知如何安慰,战争这种事她也没有经历过,根本不敢想。 小奴踢踹着小胖腿开始咿咿呀呀说‘婴语’,芈夫人做的虎头帽戴在她头上很合适。 镶嵌着红珠子的长命锁从衣领掉出来,赢嫽拿起放在手心。 狼卫传回了第二封信,他们已经带着南藩王的女儿启程回雍阳了。 她翻个身将小奴抱起来放在自己肚子上,随着呼吸的起伏,小奴趴在上面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她张开双手小心护着,谨防小奴掉下去。 小奴像条胖胖虫一样在她肚子上挪动,很快就钻进衣领里面要找奶吃。 “呀~”扒拉开领子,着急的找寻。 赢嫽拍拍她肉墩墩的屁股,人都快笑死了,“我没奶给你喝啊,你找错人了。” “呀~”不管,就是要喝。 小奴都要整个钻进去了,怕痒的赢嫽将她抱下来,转过头就发现李华殊笑倒在那只胖胖的布老虎上,眼角泛红,渗透的泪滴将眼睫都打湿了。 “你还笑,你闺女闹着要喝奶,你这个亲娘也不管。” 李华殊从臂弯处抬头,本来是想伸手接过小奴的,可一想到刚才小奴钻进赢嫽衣领找奶喝的画面她就忍俊不禁,人又笑倒了。 “你就幸灾乐祸吧。”赢嫽将她滑落的狐毛褂子拉上去。 外面还冷得很,可别着凉了。 李华殊笑够了就趴在布老虎上面,侧头枕着手臂静静的看她逗小奴玩。 赢嫽这段时间都要忙到后半夜才能睡,眼眶都熬发青了。 “今晚早些睡吧,你太累了。”她的手指头动了动,很想为赢嫽抚平眉间的两道深褶,明明之前都没有的。 陪着她们娘俩玩玩闹闹对赢嫽来说就是最大的放松,她可以什么都不想,也不会觉得累。 可既然李华殊关心她,她就听话早点睡。 . 书会已筹备妥当,满城士族都十分重视,有了这些诗词歌赋,晋人必将摆脱粗俗的头衔。 赢嫽也深知士族对名声的看重,强军在手未必就能让这些树大根深的士族低头,但她脑子里的诗词和典籍却有足够的分量让她跟士族谈条件。 给出这些诗词歌赋可不是免费的,她哪有这么善良平白无故为士族的名声铺路,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在谈判桌上自己能够占据绝对有利的地位,然后跟这些庞大的势力争抢本就不多的资源。 永乐大典她写了几十页,比起全书的3.7亿字,她写出来的都还只是冰山一角,但这一角也足够让公卿为之疯狂。 仅仅只是一眼,他们便再也放不下,恨不得将书稿抢过来自己珍藏。 得知这些书稿也会在书会上示人,且是作为晋国国书,公卿就更加不淡定了,议事的前庭瞬间变成菜市场,全是嗡嗡的讨论声。 赢嫽坐在宽椅上,屁股底下的黑熊皮光滑厚实,她每次坐在这上面都忍不住想:要是带着这块熊皮穿回去,熊皮能卖吗?卖了她会牢底坐穿吗?私下交易应该问题不大吧?就说是路上捡的,不知道是真熊皮,她就当人造皮卖了,可说是人造皮的话价格就会跌一大半。 算了,这笔生意风险太大,划不来。 她还是带点金银珠宝回去吧,原主的库房有那么多稀世珍宝,放着也是积灰,以后变成陪葬品埋在地底下也是便宜了盗墓贼,那还不如便宜她,最起码她还是有良知的人,卖钱之后肯定会捐一点给福利机构,多建几所希望学校,或者干脆站在大街上撒钱,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打工牛马也是很需要钱的啊。 纵长染不知道议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就是个任务失败潜逃回来的间谍,顶着朱雀台的名头也永远见不得光。 这段时间她无所事事,闷了就出门到乐坊看胡姬跳舞,要么就去食肆喝酒,每天都将自己喝的醉醺醺,也不知道怎么回的朱雀台,反正第二天醒来就好好躺在床上。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起酒意未消的脸,冷眼跟先月对视,冰肌玉肤都被城内的烈酒熏得透红了,淡淡的一层粉色,凑近还能闻到昨夜的酒香。 先月抚过龟甲背上的纹路,最近她掷的卦越来越扑朔迷离,她已经参不透了。 今日君上突然召集公卿,又拿出更惊人的书稿,她觉得此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所以没和任何人交头接耳,而是将注意力放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纵长染身上。 其他人应该也注意到了,只是书稿的诱惑力更大,让他们失了判断。 第57章 幻想时间结束,赢嫽轻咳一声。 场中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书稿你们也都看过了,觉得如何?”她先问。 众人交换眼神,最后全都匍匐在地,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他们内心的激荡,唯有这一跪才能显出他们对著书人的倾佩,若能亲眼见一见这位博学的著书人,他们纵死也无憾了。 赢嫽要的就是他们这个反应,她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板着脸开始飙演技。 “此书名为永乐大典,涵盖天文地理、农医技艺、神话方术,没有你们想不到,只有你们不知道,孤也是费尽心血才得到的,书稿就在孤手中。” 再好的书若不让世人知晓也无用,士族这么看重书会不就是觉得能借这个名头让自己的家族可以扬名立万。 诗词歌赋固然是翘楚了,但永乐大典更具分量,扬名立万,彰显国威,一出手就能打楚国的三大书院的脸,让天下读书人仰望晋国,光是想想都让公卿很激动。 在听到‘神话方术’时先月的眼睛就亮起一抹炙热的渴望,她钻研卦象算数半辈子,依旧不能如传说中的巫氏一族那样窥探所有天机。 为此她寻遍大江南北,只为找到巫氏留下的残篇断字,哪怕只有寥寥数语也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她理智尚存,清楚君上必定还有话。 “君上的意思?” 她根据卦象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将先氏与魏氏、赵氏割裂,如今已是将魏兰得罪个干净,她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但近段时间的卦象都没有凶兆,就证明她现在选的路是对的。 赢嫽赞扬的看了眼这位神棍上卿,然后说:“孤认为,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方能彰显我晋国律法的严明。” “???” 所以呢?你想干嘛?这是公卿包括纵长染在内所有人的心声。 其实公卿也有预感,君上每次召集他们来议事,先给好处之后,后面肯定就还有事。 果然,当赢嫽说出从今往后要将朱雀台摆到明面上,并且要封赏纵长染的时候,公卿就暗道不妙,跳出来极力反对,连岳阳璞都不是很赞同,但他选择先静观其变。 先月眉头一皱,怎么都料不到会是这件事,她又算错卦了。 “君上,此事不可。”狐信率先站出来。 狐氏辅佐过晋国的每一位国君,就如同一棵巨大又古老的苍松盘踞在朝堂,谁都撼动不了狐氏的根基,赢嫽也清楚公卿当中真正难对付的只有狐氏。 狐氏都敢给原主下毒,打算等原主死了就扶幼主继位,狐氏再借口摄政。 其他人可没有这般的野心。 赢嫽在心里冷笑,算计呗,谁还不会。 “永乐大典的书稿在孤手中。”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一向不动如山的狐信此时脸色都有些发沉,他比任何人都想拿到完整的书稿,这对狐氏来说太重要了,狐氏不缺钱也不缺权,唯独缺名,有了书稿,狐氏就能借此机会声名远播,成为大士族。 士族之间也是有等级划分的,狐氏在晋国是顶级,但摊开跟各个诸侯国、王都的士族比较,狐氏连前十都进不去。 不为别的,就是缺点文化名气。 ----------------------- 作者有话说:我最讨厌蟾蜍,昨天狸花不知道哪里弄来一只,跟我的手一样大,在院子里当球玩,直接飞我身上,我当时真的起了杀心(微笑) 第44章 “你们也都反对?” 君王的威压掠过所有人的头顶,公卿或低头不语,或面露难色。 完整的书稿对他们同样重要,依君上的意思,若他们也反对,朱雀台和书稿一事就都搁置了。 书会在即,谁能在书会上当众拿出书稿宣读,哪怕著书人并非他们的族人,他们也是沾了莫大的光,到时天下文人都在,家族名声远播,荣耀万世,这样的好事岂容错过! 若是不反对,朱雀台一旦被放到明面上,朝局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朱雀台中无一人是士族,君上这是要明着培养自己的势力啊。 场中死寂,所有人都在心中权衡着利弊,不敢轻易表态。 先月抚着龟甲上的纹路,心中已有了计较,当即踏出一步。 随着她的动作,众人也都看过来,下意识觉得她会反对。 可先月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臣……”先月故意停顿,瞳仁往狐信这边偏移,等紧张的氛围达到最高峰时她才说,“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臣亦觉得有理,纵长染潜伏有功,与楚国的联盟她亦有功劳,于情于理都该给予奖赏。朱雀台本就担负监察公卿之责,放在暗处还是摆到明面上,全凭君上做主,臣不反对,也无反对的理由。” 她是没有反对的资格,也深知反对无用,只会将先氏推入深渊,与其这样,何不顺手推舟,让座上这位欠她一个人情。 至于为何会说纵长染在晋楚联盟这件事有功劳,她明白,座上这位更明白。 狐信转头,苍老的脸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却已经浮现杀意。 先月丝毫不惧,目视前方,稳如泰山。 莹莹微光散在她衣衫上,显出了几分世外高人的气韵。 先月都表了态,跟她一个阵营的自然也都不吱声。 剩下的就看狐信和岳阳璞了,后者是国君夫人的外祖,他的态度也至关重要。 岳阳璞微叹,事已至此,唯有同意。 他站出来道:“臣也不反对。” 陈炀要是在,早就第一个响应了,只可惜这老匹夫还在边境没回来。 赵谨当起了隐形人,魏兰现在是如履薄冰,更不敢随意表态了。 此时一向不怎么发言的栾崇却站出来,选择站到了狐信的对立面,“臣也不反对。” 栾氏跟狐氏早有结盟,现在却背刺一刀,众人瞬间有了吃瓜之意,纷纷看向狐信。 狐信的嘴角抽动了两下,气血在胸腔翻涌,栾崇! 栾崇垂下眼帘,没办法,书稿对栾氏同样重要。 至此,狐信变成了第一个反对也是唯一反对的人。 他是六卿之首,只要是他极力反对的事,君上也要有所顾忌。 除非…… 狐信抬头和座上的赢嫽对视。 赢嫽眸沉如海,在无声的与狐信对抗,上挑的狐狸眼里两颗墨石般的眼珠在泛着森冷的杀意,锐利如剑。 将狐信心底的秘密洞穿,一切阴谋诡计都无处遁逃,被她拿捏于掌中,只要收拢五指就能将这一切毁于近前。 气氛再度紧绷起来,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终于,赢嫽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 “此事关乎晋国未来,孤意已决,朱雀台之事就此定下。” 话音落,狐信眼中难掩颓势。 狐氏安插在国君府内的眼线已多日没有消息传出,下毒一事赢嫽怕是早有所察觉。 赢嫽拿着把柄却没有向狐氏发难,狐信非但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极度不安,现在连先氏都鼎力支持赢嫽,就更加剧了他的不安。 李华殊俨然是站在了赢嫽这边,她身后又有李氏和岳阳氏做支撑。 狐信重整面部表情,行礼道:“君上,将朱雀台摆到明面上,臣不反对。有功者赏,有过者罚,纵长染在鳐山行刺,按律当腰斩。” 纵长染行刺,幕后主使还未查出,但魏氏的嫌疑最大,赢嫽一直没有问罪,魏兰已经很提心吊胆谨小慎微了。 这事不提还好,众人都能当做无事发生,毕竟苦主都在上面坐着,人家都不追究,他们就更没必要上杆子揭开了,一旦追查起来,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掉。 狐信这招狠啊,偏偏在这种时候提这个事,还让人找不出错,因为他说的是事实,纵长染就是行刺了。 “行刺?哦,那个啊,其实是孤与楚王联合演戏给赵国使臣看的,当不得真。” 狐信:“???” 纵长染:“???” 暴君!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赢嫽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要的只是有个借口将朱雀台摆到明面上来,打破士族垄断的局面,告诉位于底层的人:跟着我,有肉吃。 她先是推出禁令,后又在军中宣扬以军功获爵,现在又要将朱雀台摆到明面上,这哪里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分明是…… 变法! 先月猛地掐住龟甲,震惊的看向座上之人,她……怎么敢? 可同时又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这就是上苍给先氏的指引?也是先氏的机会? 赢嫽一点都不怕自己的真实目的被人猜中,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人精,瞒不过的。 可那又如何,赵国都选择吃哑巴亏了,楚国又跟她结盟,她现在有底气跟士族抗衡。 这场博弈公卿也不是全吃亏,赢嫽答应会将永乐大典的完整书稿拿出来。 第58章 离开前庭时公卿脸色如常,狐信还和栾崇简单交谈了几句。 纵长染被单独留了下来,她很不愿意。 赢嫽给她封了一个朱雀台指挥使的名头,还赏了田宅和仆人。 “以后你就是朱雀台的老大,草鸡变凤凰你还拉着个脸不高兴,搞得我欠你一样。”赢嫽从袖子里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丢过去给她,“喏,楚国来的,指名要转交给你。” 楚怀君已经返回楚国,日前刚到都城,这封信应该是半路上就写了让人送来的。 纵长染一听,整个人就跟鬼上身了一样。 “我不要,你拿走!”看一眼都嫌脏的程度。 她这副鬼样子真的很难不让赢嫽好奇,她和楚怀君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就她这个暴脾气怎么做的间谍,楚怀君口味重啊,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好这口。 咦—— 她嫌弃的撇撇嘴。 纵长染颤抖着用手指指向她,怒道:“你那什么表情!” “楚怀君说了让你乖乖待在雍阳,别乱跑,少喝酒,”赢嫽端起桌上的温茶喝了口,跟公卿扯了一上午的皮,她口渴得很,嗓子都快冒烟了,“你以后少去酒肆,我的酒不是让你这么糟蹋的,天天把自己喝的烂醉躺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那张脸很招流氓啊。” 那家酒肆其实她开的,只是由芈夫人代为经营。 “要你多管闲事。”纵长染不领情,还非常愤怒,美艳的五官都扭曲了。 赢嫽没眼看,“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从楚怀君离开雍阳那天开始算起,她收了不下十封信。 内容都一个意思:我老婆在你那,你给我看好了,少根头发我都不乐意再跟你合作了。 “你杀了我。”纵长染直接发疯。 “我还有妻女要养。” 她又不傻,真要动了纵长染,楚怀君会放过她? 听说赵景一行人回程途中很不顺利,被刺客一路追杀,多半就是楚怀君找人干的。 还有件事她一直没跟纵长染提,在楚怀君离开雍阳的当天晚上,巡防的士兵在内城一处极为偏僻的街角发现了一具尸体。 经过证实就是那晚刺伤纵长染的人,一剑封喉,血都流干了,死得透透的。 “我不会为你做事的。”纵长染将脑袋一扭,留给她一个冷漠的侧脸。 “那我现在就让楚怀君来接人咯?” “你!”纵长染转回来怒目而视。 赢嫽一摊手,“抱歉哈,我不养闲人,你要不愿意留在这就回你金主身边,放你自由。” “自由?”这两个字听着都刺耳,纵长染冷笑,“这种话我听得够多的了。” 谁都跟她说过,可谁都没有真的践行诺言。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生在世能真正活出自由的没几个,她还想要自由呢,现在不也被绊住了。 . 入冬以来,大雪就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然后就被赢嫽的乌鸦嘴说中了,真的闹雪灾了。 两三个月前外城就有一大片区域的房屋被积雪压塌,遭殃的百姓无处可去,负责管这些事的是一个下大夫,跟狐氏还有些关联,正妻是狐氏旁支出身。 此人受命赈灾,却贪污灾款,导致外城百姓出现饿死冻死的情况,并且连续两三个月,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就激起了民怨。 受冻挨饿的百姓聚集在外城,已经闹起了乱子,跟巡防的雍阳军起了冲突才致事态压不住,直接捅到了赢嫽面前。 衣袖带起的风晃动了台上的烛火,赢嫽猛地将竹简拍到桌上,咬牙骂道:“王八蛋!” 三个月不到,受灾的百姓就被冻死上百人,这些贪了钱的王八蛋还千方百计想要将事情压下去,竟然想以暴乱的罪名将闹事的百姓全部射杀。 她还在为自己阴了赵王一把、又坑了楚怀君一大笔钱而沾沾自喜,还想着在即将举办的书会上如何一鸣惊人,万万没想到在她眼皮底下竟然有这么多百姓饿死冻死。 她觉得自己是个笑话,是公卿眼里的笑话,这帮人背地里肯定笑她傻缺,赚来的钱还不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进了士族的口袋,还折腾个什么劲。 出月子之后李华殊也经常转着轮椅外出了,她伸手将竹简拿过来,扫了两眼上面的内容,神色未改。 收起竹简放置到一边,问她,“你打算如何处置?” 赢嫽靠着椅背,抬头看向书房的屋顶。 雕栏画栋,真是富贵荣华。 她笑的讽刺,像是能穿透层层砖瓦看到外面纷飞的大雪以及在雪中瑟瑟发抖的百姓。 “将此人的头颅斩下,悬于城头以慰受灾的百姓,举荐此人入朝者也一并重罚。” 她不想杀人,前提是这些人别踩她的雷区,既然踩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狐氏又如何,照样杀。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蹭过她的指骨,细语潜进她的耳朵,化作无形的力量将她紧紧包裹住。 “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永远都站你这边。” 到了今日,她们早已是荣辱一体,密不可分了,她可以帮她做任何事,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贪污者的头颅很快就被挂上城头,受灾的百姓欢呼,闹乱很快停息,但士族的脸色却异常难看,尤其是狐氏。 ----------------------- 作者有话说:今天不在村里,回市区修厨房的下水道了,上回洗衣机脱不了水叫的维修工,那个叼毛坑了我老婆六十块钱,就是把洗衣机后面那根管子堵着的头发掏出来就要六十,问他哪里堵了他不说,要先给钱,当时我老婆一个人在家,为了安全起见就把钱给了,现在想起来都气,再也不想叫维修了,她自己又不会弄,昨天弄了没弄好,还是堵,这种活还得是我来,拖拉机我都能修,还修不好一个下水道么[墨镜] 第45章 赢嫽去外城看了被积雪压塌的房屋,那里现在就是一片废墟。 无家可归的城民挤在几处破烂漏风的草棚里,饿的皮包骨头,也被冻的嘴唇发青。 冻死的上百人是城民,还没有算上奴隶。 她让人统计死亡人数,城民和奴隶都要算上,最后的数字是三百八十一。 冻死的城民尸体都是被随意用积雪掩埋,更别说奴隶的了。 赢嫽很愤怒,非常愤怒,直接命血狼卫抄了贪污者的家,将钱财和粮食分给了受灾的城民。 并且把贪污者的宅院改为临时安置所,让无家可归的城民能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待外城的房屋修好之后再让他们回家。 贪污者的正妻是狐氏女,她带着子女回娘家哭诉。 . 从外城回来,赢嫽的心情就一直不好,晚饭也没怎么吃。 叫来侍女为自己添洗澡水,她趴在浴桶边沿拨弄水面。 长发用簪子挽在头顶,掉下来的细碎发丝被热水浸湿粘在脖子和肩头这两处地方。 玉一样白润的肌肤被热水蒸得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水面,她垂眸盯着荡开的波纹出神,脑海里掠过的都是今日在外城看到的一张张黑瘦的脸,在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命真就如草芥。 屏风外面传来轮子压过地面的声响,李华殊见她洗了许久都没出来,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她知道赢嫽今天心情不好。 轮椅靠近浴桶,瘦出骨感的纤指探入水面,“水不热了,别泡了,会着凉。” 纤指收回,湿润的指尖蹭过搭在浴桶边的布巾,衣袖滑落便将腕骨掩住。 她的视线只敢在赢嫽裸露的雪白肩头停留瞬息,很快就移开。 “不想起。”赢嫽今天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交叠着两条白白嫩嫩的手臂用以垫在下巴处。 她心情不好,也为自己的愚蠢和自大而郁闷。 “三百多条人命在这些士族眼里就跟路边的杂草一样能随意践踏,他们的良心还真是不会痛,只要一想到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我就犯恶心。” 微凉的指尖触到她的太阳穴,为她轻轻揉捏酸胀的额角,缓解连日来的疲累和心中郁闷。 梅花香从李华殊的衣袖散出来,直接就扑进赢嫽的鼻腔,她有些孩子气的揪住衣袖,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去,古人的宽袖就是有个好处,能装。 空气很难流通的袖内,芳香更馥郁,还带着李华殊肌骨透出来的暖香,很好闻,会上瘾。 “真的好想把他们都吊起来打啊。”她十分郁闷的里面发牢骚,声音沉沉闷闷的。 细微的声浪鼓动着衣袖,李华殊能感受到那阵微荡,一圈一圈的,像小蜜蜂在嗡嗡。 冬天衣服穿得多,袖下还有两层,也抵挡不住赢嫽灼热的气息穿透布料烫在她手臂上。 指尖颤抖,轻滑入发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连楚怀君都未敢直接对士族动手,她却站到士族对立面为民声讨,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个份上。 第59章 “出来吧,别把自己闷坏了。”李华殊收回衣袖,将她的脑袋解救出来。 缺氧让赢嫽的脸憋红了,挽头发的簪子也不牢固,松动着要往下落。 李华殊顺势接住她的长发,没让水沾湿。 郁结的情绪散掉了一些,赢嫽放松的往后靠,后脖颈正好落在李华殊的掌心,中间垫着厚厚的一层发丝。 原主这个发量真的*让秃头人士很羡慕,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又黑又密。 她就这样仰着头,瞳孔映出的是李华殊安静英气的脸,眼眸低垂,睫毛如小扇那般。 “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的时候肯定很累。” 她现在光是面对士族的算计和刁难都觉得身心俱疲了,李华殊当时的处境比她还难。 被圈禁在这里,孤立无援,身体还要忍受折辱和残害,最后要不惜毁掉自己才能换来一线生机,换做是她或者其他人,可能都没有这么强大的意志力能撑下去。 所以她才会很心疼她,初见时看到她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盖着单薄的秋被,可怜成那样,她的心都跟着痛了。 李华殊的嘴唇抖了抖,鼻头一酸,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慢慢松开手,将赢嫽的长发从颈侧顺到前面来,柔顺的发丝如绸缎般一点点掠过她的掌心,微凉,最后是发梢轻扫过掌心的纹路,也扫掉了她伪装的坚强。 “很累……” 当坚硬的外壳被一层层剥开,露出的就是里面柔软又脆弱的灵魂。 她累啊,家族的荣耀都压在她身上,她不敢停,更不敢喊累,但是从未有人关心她累不累。 烛火摇曳,将颤抖低泣的影子投射到屏风上。 哗啦一声,赢嫽从浴桶中站起来,水珠从雪白的肌肤滚落。 长腿迈出浴桶,她赤脚踩着冰凉的地面,随手拿了件衣裙罩住自己,腰带随意系着,未干的水珠吸着面料贴紧皮肤,行动间腰臀摇摆,饱满雪白的荔枝肉透出两点红艳艳的果核。 她屈腿蹲到李华殊面前,握过李华殊放在膝上的手,一个个捏过圆润的指头。 过长的裙摆铺开在她身后,黑绸一样的乌发顺从散落,暖色的烛光打在她的侧脸,以明暗对比出她鼻梁的高挺,上挑的眼尾透出些许媚意,很高端,不是那种风尘庸俗的妩媚。 “我在这呢,上天派我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让你不那么累的。”她抬手为李华殊擦眼泪,指腹轻柔压过微红的眼眶,带到眼尾,拂落再次滚出来的泪珠。 李华殊垂眸,小扇子似的睫毛扑扇了两下,发出细微的颤音:“你要走的。” 这是她最害怕的现实。 “现在舍不得了,除非你想赶我走。” 李华殊一下捏住她的嘴巴,双颊泛红,不知是哭的还是羞的。 “你知道我的……”话卡在这里难以说出口,“我的目的,事情没成才不会轻易放你走。” “讹上我了啊?”被这么一打岔,赢嫽又开始了玩笑。 “许你为我当牛做马一辈子。” “给不给工钱?” “一毛不拔。” “哦——我告你压榨劳动力,”赢嫽趴在她腿上,语调微扬,“以身相许我也勉强能接受。” 荔枝肉抵在膝头,果肉富有弹性,呼出的热气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李华殊只觉得自己皮肤发烫,双腿不自觉并拢,视线乱飞,都不敢往下看。 “衣服穿好。” 她克制着将赢嫽滑下去的衣领拉上,触碰到滑腻的肌肤,又迅速收回。 赢嫽不太在意的拽了拽。 觉得有些冷,她起身背过去重新换了件衣裳,将湿透的小簿衣搭到屏风上。 李华殊早就转着轮椅出去了。 床头放着一沓书稿,还有赢嫽还未写完的律法,她拿过来放到桌上,着笔在上面修改,写字能平复她内心的躁动。 赢嫽边整理头发边走进来,顺势抽走她笔下的纸张,“夜都深了,光线不好写字看书都容易伤眼睛,不许写了,明儿再写。” 最近她都是忙到大半夜,没有电灯照明的古代眼睛都要瞎了。 她受了这种苦,可不想李华殊再受。 靠近之后赢嫽身上的淡淡清香就和李华殊的梅花冷香交融在了一块,赢嫽不觉得有什么,她最近都会不自觉的跟李华殊亲近,偶尔还露个肩膀露个大腿故意逗人,见李华殊脸红成大苹果她就乐,言语上更是挑逗。 “让姐姐看看。”她突然弯下腰捧起李华殊的脸,鼻尖都快蹭到了。 她的脸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李华殊说话都磕巴,“看、看什么?” “看看我家宝宝。”大美人很赏心悦目。 李华殊脸色爆红,宝宝?她又不是小孩! 她也算回过味来了,这段时间赢嫽时不时就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分明就是在调戏她。 “像你这样的,我以前一下能打二十个。” 还特意亮了亮自己的拳头,表示自己很强,再故意调戏一个试试看。 赢嫽当然不否认以前的李华殊身手确实厉害,自己是打不过的,但现在李华殊瘦的单薄,纤细的手指握成拳也没有多少威慑力,她一下就能包裹住。 “我家宝宝好厉害啊。”她就故意的。 李华殊心跳很快,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拳头,憋红了脸羞恼瞪她,“松手,你耍流氓。” “拉个小手就算耍流氓啦?那你那天突然亲我又该怎么算呢?宝宝。”她提起那天的亲吻,这么重要的事她可没忘,回味起来也别有一番感觉,那可是她的初吻。 李华殊恨不得捂上自己的耳朵,污言秽语,真的污言秽语,她真看错赢嫽了,没想到这人的本性这么不正经。 “不要再说了。”她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好烫,眼尾透出些许湿润,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好想抱过来疼疼。 “那天亲我是什么感觉?”她都没问过。 李华殊哪里敢说,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后悔了让奶母将小奴抱走。 “忘了。”她嘴硬。 “没关系,姐姐帮你回忆。” 赢嫽俯身,一只手固住李华殊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握着李华殊的手腕,轻轻压到轮椅扶手上。 眸光凝视她的唇珠片刻,随即吻上去。 只是轻松碰了一下,移开后垂眸低看她,像是在等待她回应。 “想起来了吗?”她问。 李华殊的眼睫毛颤了颤,连呼吸都在抖,僵硬在轮椅上,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 耳边传来赢嫽的低笑声,很短促,跟逗小孩似的,紧接着她的上唇就被含入温暖湿润的口内。 动作很缓很慢,在等待,也在试探。 李华殊全身跟过了电一样,她后知后觉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勾引原来那么拙劣,这才是勾引,而且明目张胆。 她的身体就像刚从蒸笼拿出来的包子一样,又烫又软。 ----------------------- 作者有话说:大黄欢迎我回家的方式就是我车子刚到山脚下,它就已经飞奔下来,并且尾巴摇成螺旋桨,发出开水壶一样的嘤嘤声,然后等我下车了就疯狂跳起来扒拉我……你的狗爪子又去踩了哪个粪坑! 第46章 李华殊的嘴唇好甜好软,让赢嫽很着迷,轻吮着舍不得放开。 她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太直了,哪个直女会托住另一个女人的后脑勺然后追着人家的嘴唇要亲亲,而且还觉得人家的嘴唇甜甜软软,像是在吮果冻一样。 “宝宝,你的嘴巴好甜。” 我擦!这是她能发出来的声音?黏黏糊糊的像喝了假酒。 李华殊颤抖的厉害,心脏狂跳,耳朵红到滴血,似两块血红的璞玉藏在黑发下。 红晕往下蔓延到脖颈,雪肌都变得跟红石榴一样了。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被动承受赢嫽的挑逗。 但她不会拒绝,甚至期待赢嫽能更进一步。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催眠她:是赢嫽主动的,趁此机会赶快拿下! 可要怎么做?她既紧张又茫然,微微启开粉唇,舌尖逃脱大脑的控制自己往外跑。 突然触碰到的湿软让赢嫽垂下的眼睫急促又剧烈的颤了几下,嗯?! 那种触感该怎么形容呢?软软的,热热的,也是湿湿的,滑滑的。 甜腻?或许更贴切。 感觉胸腔里有东西要迸发出来,浑身都痒痒的,像蚂蚁在啃噬。 她稍微用力将李华殊的头往自己这边按,全凭本能的在加深这个吻。 目的也只有一个,不能让李华殊跑了。 她的舌头好香好甜好软好滑,这样亲着好舒服,让她很上瘾,所以不能跑,跑了她就追,追到天涯海角,追到无处躲藏。 脑海里有个霸道的声音一直在叫嚣:是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谁都不能觊觎。 她的手缓缓从后脑勺往下滑,抓住后脖颈轻轻地揉了揉,再滑到侧边,拇指一下又一下的捻着耳廓后面的位置,时不时碰碰耳垂,或者颈侧的动脉。 第60章 光是在这段雪白的天鹅颈上她都能玩出很多花样。 李华殊在这方面就是个雏儿,半点不懂的,关于这些事她只有被动承受的施暴画面。 能想到勾引赢嫽的方法就是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身体,得知对方无意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会在无人之处黯然伤神,难过赢嫽为什么对自己的身体没有兴趣,同时又鄙夷自己怎的会为了留住一个人就如此下贱,不惜以身体博取,这太不像她了。 让她抓住这次机会的声音还没有消失,甚至更大声,就要冲破禁锢跑到外面来了。 于是她开始笨拙的回应,同时在想赢嫽会喜欢什么样的?又该如何更进一步? 脱掉衣裳,递上鞭子吗? 不,她不喜欢,只要一想到鞭子挥到身上,很快皮开肉绽她就忍不住打冷颤。 她不想再被那样对待,赢嫽不是暴君,不会舍得那样对她的。 被触碰过的地方开始发痒发烫,她全身软倒在轮椅上,手腕还被赢嫽握在手中。 当赢嫽的指腹磨蹭她的手腕内侧,她终于忍不住颤抖出声。 “嗯唔~~” 是很浅的鼻音,她的嘴巴被堵住了没法发声。 其实赢嫽也没有经验,但她来自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网上随便一刷就有教程。 她当时也不是故意的,就看到首页推过一个热门视频,好奇点进去看了眼,然后就被大数据记住了。 大数据以为那就是她的喜好,开始疯狂推送此类视频,所以她是在网上看过很多双女的亲亲,她不反感,但也没有要继续深入了解的意思,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沉迷于跟女人亲吻,上头的这一瞬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离得这么近,脸上细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鼻尖萦绕的是李华殊呼出的气息,如轻羽般拂过她的脸,她的感官也随之被放大。 当浅浅的鼻音穿透耳膜进入她的听觉中心,在她脑海叫嚣的声音瞬间就分裂成正反派。 反派小恶魔:愣着干什么!上手!扒她衣服!埋小胸胸! 正派小天使:你是直女啊,怎么能干这种事,太不道德了。 反派小恶魔:废什么话,扒! 正派小天使:你确定要弯吗?万一扒了你又后悔怎么办?回头是岸吧。 回头是岸吧,回头是岸吧…… 小天使的声音更像是梵音大魔咒,不停在她脑海里盘旋、回音。 指尖停在衣领处,她不敢再下手,硬生生给收了回来。 相贴的唇缓慢分开,原本的粉色都被她吮红了,唇珠还微微有些肿,丰盈欲滴,泛着水润的光泽。 她的唇腔也还残留着她的味道,酥酥麻麻的感觉也未消,抿一下唇,方才的画面就会像走马灯一样重新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依旧低垂着眉眼看轮椅上的李华殊,深深的、带着复杂的情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从心底涌上来的失落感是因为什么,她不确定,也很懊悔,有种怅然若失的愣神,她还想再品尝这双唇的味道。 李华殊轻轻睁开眼,没看她,眼底是化不开的失落。 是自己不够主动?那……下次赢嫽再这样亲她,她要怎么回应才算是主动? 她不想赢嫽放开自己,刚才她感受到了,赢嫽的指尖触碰到了,只是一下。 不反感,又为什么不要她? 她很想问,是嫌她不干净吗?可她解释了暴君从未碰过她。 没碰过…… 可也看过了,她身上的伤疤就是铁证。 “你是不是嫌我?”她鼓足勇气抬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赢嫽还在纠结自己还直不直,冷不丁她说话,愣了半天。 “啊?” “你没要我。”李华殊勇气有限,很快又低下头,抠着手指头不知所措。 上次是因为小奴突然醒了她才推开赢嫽,这次都没人进来打扰,赢嫽就停了。 赢嫽才反应过来‘要’这个字是指什么,她脑子里的反派小恶魔就从小人儿迅速膨胀成超大号巨人,张牙舞爪,恨铁不成钢跳起来骂她不中用,送到嘴边了还不知道吃!废物!叉出去!快叉出去—— 一巴掌将小恶魔拍飞,她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拇指擦过刚被她亲到微肿的唇珠,还轻轻摁了摁,指纹的细微粗糙将唇磨得更红了。 “这么傻乎乎的宝宝,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 她眼里的温柔如同潺潺流动的泉水,将形同赤/裸的李华殊包裹住,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微叹间都是无奈和心疼。 傻姑娘啊,这么容易放下戒备,还要把自己全交出去,很危险的啊,尤其是在这个吃人的乱世,万一她也是个面善心黑的坏种呢。 李华殊委屈的哼一声,失落到眼圈都红了,挪开自己的唇不让她碰。 都不肯要她,又为什么碰她。 “耍小脾气了?”赢嫽低笑,“宝宝真是又傻又可爱,叫姐姐。” 李华殊瞪眼,羞耻到脚趾头抠地,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 “不愿意?”赢嫽笑的更厉害,双肩都在抖,“可我就是比你大啊。” 而且大了好多岁,叫姐姐是应该的。 称君上或者直接喊全名都显生疏,在外人面前可以称君上,生气时可以喊全名,但只有两个人时,要叫她姐姐。 双颊重新泛起胭脂色,李华殊用蚊子哼一样的低音叫了姐姐。 不是她自愿的!都是嘴巴的错! 这声姐姐叫得赢嫽心都化了,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大口,“宝宝真乖!” 李华殊头顶冒烟,躲在她怀里不肯抬头,被她哄了好一阵脸上的热意才退去。 插科打诨将亲吻留下的羞臊遮掩过去,李华殊从竹简下摸出一张纸条。 “纵长染送过来的。” 字迹潦草,且墨迹发沉,不像是今天新写的。 上面提到楚怀君在祭典之上召唤出巨蛇,楚国公卿都为之震惊,并且消息很快就传遍。 楚国以蛇为图腾,民间也很崇尚蛇,将蛇视祥瑞,不可杀生。 楚怀君从雍阳带了两箱实验材料回去,烧出来的碳化物比大腿都要粗,任谁第一次见到巨蛇腾空而起都会震惊,胆小的怕是要直接晕在地上。 指尖捻过纸条,赢嫽挑了下眉,“朱雀台那些失联的成员还真跟纵长染有联系啊。” 国君做到原主这个份上其实挺失败的,被自己的大臣下毒,培养出来的组织成员又不听话,如同豢养的鸟儿出了笼,消失的无影无踪。 留纵长染在雍阳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甜妹的作用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甜妹说不会为她做事,却很听李华殊的话。 怎么办,有点小吃醋了呢。 “她明知道这消息是我要知道的,不直接给我送,反而送到你这里来。”她将脑袋枕在李华殊的膝盖上,像被打翻了的醋坛子,浑身冒酸气。 李华殊犹豫了下,还是将手覆上她的发丝,指尖穿在发间为她按摩,“都一样的。” “叫姐姐。”刚才都说好了的,转头就不认账。 “……” “……姐姐。”李华殊脸又红了,不正经,真讨厌。 赢嫽很开心的在她膝盖上晃来晃去,“书会之后狼卫就应该从南藩回来了。” 指尖微顿,“到时候再说。” 南藩要是对赢嫽不利,她宁可一辈子坐轮椅。 “小奴晚上还跟着咱们睡?” “奶母带着的。” 孩子晚上要醒好几次,饿了哭,要喝奶,弄脏的尿布也要换,不然也会哭,导致她和赢嫽都睡不好。 她倒是没什么,白天抽个空歇歇也能缓过来,赢嫽事情多,这段时间眼圈黑的都能跟锅底灰媲美了。 “那咱们睡觉觉。” 起身,弯腰,一手抄过李华殊的膝弯,一手搂过腰肢就轻松将人横抱起来。 还掂了掂,轻飘飘的没重量。 “太瘦了,怎么都不长肉啊。” 明明都有变着法给她做好吃的,她食量也不小,还以为月子里能养胖几斤,结果还是这么瘦,那段小腰细的她用手臂就能环过来。 一沾到床李华殊就自觉挪到里面去,解开了外衣,留下轻薄细软的小衣,暖黄的颜色,领子微敞,露出肚兜的一抹粉色。 赢嫽随手将两人的衣服丢到床边的架子上,烛火一吹,床帐里面就更加昏暗。 冷香和奶香混在一起,人都晕乎了。 她抱过李华殊,大腿横跨上来,下巴蹭蹭发顶,一会闻闻头发上的香气,一会又在后背摸索着乱按。 “真的太瘦了。” 李华殊埋首在她颈间,小心翼翼的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手轻轻搭到她腰际,将自己全塞到她怀里,越贴越紧。 “我吃饭了。” 什么都没少吃,就是不长肉,怀小奴的时候也没长,看着也瘦,生完了也还是这样。 第61章 可能是因为腿残吧,站不起来,体魄也回不到从前了,她现在连普通人的力气都达不到,弓箭也拉不开,只能用小弩。 她趴在赢嫽怀里胡思乱想。 身体相贴,赢嫽也在心猿意马。 好软。 大小应该刚好能一手包裹住吧? ----------------------- 作者有话说:芭乐和芒果都很适合放在家里当香薰用,反正多到掉地上都没人吃,那就物尽其用咯,顺便给财神爷供一盆,上回大黄和狸花犯了大不敬之罪,财神爷莫怪,要继续保佑我发财啊,发财了再供大鸡腿! 第47章 龟甲灼烧后留下了细密的裂纹,香炉青烟袅袅,朦胧了先月脸上的凝重。 书会在即,天下士族贵女齐聚雍阳,先语每日外出赴会,至晚方归。 她来到母亲房门前,忠仆为她推开门,屋内烛火照映,温暖如春。 “母亲唤我?”她缓缓来到桌案边,外出的衣裳都未换下。 乌发梳成高髻,缀金玉,彩衣外面罩一件雉鸡羽的斗篷,走动间露出佩于腰间的玉禁步。 贵女骄奢,可配金玉。 她容貌与气质都极像先月,一样的清冷仙气,如世外高人,眼神睥睨,看人如看狗。 先氏非靠占仆获荣,历代家主也并无此类,只是先月喜好奇特,爱钻研卜算之术而已。 先语从小耳濡目染也识得几分,目光顺着看过去,龟甲裂纹短小且与墨迹吻合,为吉兆。 “今日又邀了李氏女同去?”先月将龟甲收起放到一边。 先语没有否认自己有邀请李华嫣同去赴会,“女儿心悦于她。” 身为嫡长女,先语的终身大事本不能由自己做主,但先月并不多管,先语今年都十九了。 城中的士族子弟入不了先语的眼,平时跟他们也不多往来,假借诗会舞乐的名头想邀她出门的都被直接拒绝了。 公族宗室同样不得她青睐,就连与贵女的相交都是看心情的,唯独就对李华嫣另类,两人曾为同窗,情意甚厚。 面对母亲的询问,她也大方承认。 先月并未责备,更没有阻止女儿同李华嫣往来,只是提醒:“李氏视先氏为仇敌。” “李氏复势,嫣儿的长姐被封为国君夫人,士族之间从来就没有世仇,况且君上意在变法,狐氏必定阻挠,只要联合其他士族围剿,李氏和岳阳氏绝对撑不住,陈氏势微,君上需要先氏,利弊权衡下,嫣儿未必就不肯嫁于我。” 她算计的明明白白,且相信李华嫣也清楚。 先月还是没责备,母女俩都冷静算计的可怕,真是白瞎了那副世外高人的清冷长相。 “我为你的姻缘算过一卦。” “?” “李氏女非善类,与你却相配。” “……女儿也非好人。”先语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 “天赐良缘。” 先月推过去一封今日收到的密信,是从边境传回来的,很多眼睛都在盯着光狼城和渭城,陈炀能将城内的情况瞒到现在也是有本事。 “接收奴隶改为城民?”先语一目十行,上面的内容让她惊讶。 “她胆子很大。” 这个她指的是赢嫽,让先月忌惮的同时又很倾佩,以前的赢嫽只会让她觉得愚蠢。 信上还说两城情况稳定,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内乱,即使有人闹事也很快就会被平息,想趁火打劫的犬戎都被血狼卫用火炮轰怕了,再不敢来骚扰边民。 先语放下信,“所以母亲才没有答应狐氏提出的条件?” 赢嫽以赈灾不力、贪污灾款为由处死了狐氏的一个旁支姻亲,又将那个下大夫的家抄了,家宅变为无家可归的城民的临时安置所,财产也都分发给城民以作抚慰。 此事在城中议论声非常多,也引起了士族不满,狐氏更是怒火中烧。 狐信日前找过母亲,想让先氏与狐氏联手,承诺了许多,母亲都没有答应。 “与狐氏联手并非好事。”这倒是没算卦,是她自己分析出来的。 赢嫽意在变法,对犯事的士族又从不手软,公氏就是前车之鉴,狐氏之所以还能蹦跶,只是赢嫽还没有要下手。 她总觉得书会之后赢嫽肯定还会有动作,不一定全针对狐氏,也有可能是直接冲着士族来的,这个时候站队无疑是自寻死路。 狐信是没办法了才找上她,想拿她试探赢嫽的底线。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这手,呵…… “魏氏呢?”先语问。 今日魏氏女也赴会了,只是无人搭理她们,处境十分难堪。 李华嫣有几首诗词的完整版,便成了众星捧月,那些贵女争先向她要完整诗词。 “待陈炀从边境回来,局势就彻底不同了。” 先语很聪慧,一点就通,魏氏已经不值得母亲费心了。 “这信上提到了许多东西,白糖、精盐……这些在雍阳都未曾有,母亲?” 晋国地处西北,并不产盐,所需盐巴都要从其他诸侯国‘进货’,楚国之所以能比其他诸侯国富裕就是因为盛产海盐。 海盐粗糙,只有少量的细盐供给士族,大部分还是吃的粗盐,可信中提到的精盐又细又白,由商队带着卖往王都、魏国和齐国。 粗盐来自楚国商队,入光狼城之后就进了那家豆腐坊,再出来就是精盐了,价格翻了好几倍,连赵国士族都抵挡不住诱惑,向光狼城买了一批精盐。 陈炀狮子大开口,要价奇高,赵国士族也还是捏着鼻子给钱了。 晋楚结盟之后,李氏和岳阳氏的商队总能从楚国交换到很多货物,大部分都是运往光狼城和渭城,也有一部分带回雍阳进了国君府。 商队跟其他诸侯国也做生意,总之是来者不拒,但交易时只要金子或者晋币,其他铸币一律不收。 光狼城和渭城的晋币流通仅次于雍阳,晋国其他城池也陆陆续续改用晋币,旧货币都被回收了,其他诸侯国的铸币在晋国的购买力很弱,商队不收,普通百姓也不用,买卖要么以物换物,要么就用晋币。 信中还说,陈炀让商队往西北方向跟当地的百姓收一种颜色鲜亮的野菜根,那是百姓留着过冬的储备粮,现在都让商队拿豆制品换走了,渭城的商坊出售的白糖应该和这种野草根有关,只是两城的守备都十分森严,尤其是制作的作坊,外人很难混进去,打探不出更多。 这封密信先月已反复看了多次,方才的占卜也是为此。 随密信一起的还有一小袋精盐和白糖,她也拿出来了。 先语捻了一撮精盐放入嘴中,漱口之后又尝了白糖,眼睛就亮了。 好甜!跟蜜一样。 同时也明白了赢嫽为何不在雍阳做这些生意,如今的雍阳城商坊差不多都让李氏和岳阳氏的铺子给占完了,豆制品、食肆、酒肆……都数不清坊内出了多少新东西,已经动了其他士族的根基,若是精盐和白糖还放在雍阳,士族必定狗急跳墙。 也由此推断,赢嫽并未完全做好准备跟士族对抗。 真有这么一日,先氏该如何选择? 她听到了母亲的叹息声:“卦象没有给我指引。” 先语觉得母亲过于依赖占卜也不是个事儿,她说了说自己的观点:“母亲,君上似乎很排斥察举,凡公卿推荐入朝且能力不足以服众者,君上都不喜,君上喜干实事者。” “嗯?” “女儿今日偶然得知,芈夫人为李氏姊妹聘请了有学问的老师到家中授业,君上又突然办书会……” 母女同脉,先月立刻就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先氏不乏才能出众者,若能凭借自身能力脱颖而出,也不为是先氏的一条出路,何必同狐氏狼狈为奸,自掘坟墓。 隔日先氏便也聘请德高望重者来家中授业。 先语一如既往邀李华嫣出门同游,两人常常探讨学问,意见不合时也各不相让。 . 草原腹地,荒蛮寒冷,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人脸上。 这周边都是帐篷,小奴隶说的贵族就是这片帐篷群的主人,羊圈中还关着许多奴隶。 奴隶主出了远门,现在只有他夫人带着强壮的奴仆守家。 这个草原女人十分凶悍,手中的鞭子不知道抽死过多少人,鲜血染红的色已经洗不掉了。 犬戎骑兵会抢劫过往的商队,这种行为也同样让奴隶主不满,没有商队进入草原,奴隶和货物就都带不出去。 中原有钱人多,奴隶能高价卖给他们,留在草原就只能跟犬戎换几头羊几头牛,一点都不划算。 今天来的这支商队人数多,还有护卫,来头应该不小,或许能谈一笔大的买卖。 商队借住了几个帐篷,货物由护卫轮流守着,领队去跟那个草原女人谈生意去了,想用带出来的货跟她换奴隶和牛羊。 吊锅里的药熬好了,辛绾抓了两把干草垫着将锅取下来,倒出里面苦涩冒酸的乌黑药汁。 第62章 进入草原没多久就遇上暴风雪,商队被吹的人仰马翻,连人带货被埋在雪堆下面,李华云为了救人,身上的袄子都被雪浸透了,当天夜里就起了高热。 幸好有良医随行。 辛绾将汤药端进帐篷,李华云躺在卧榻上,脸用药水擦过,泛黄发黑,奇丑无比,她很满意,觉得这样才够味儿,很狂野,非常符合她血狼卫的身份,要是脸上再来一道疤就更好了。 “药好了。” 这些天都是辛绾照顾她,不然她也好不了那么快,出发前那点不愉快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将苦涩的药汁喝尽,她皱起眉头。 辛绾从随身的荷包掏出一颗蜜饯塞进她嘴巴,甜丝丝的,能甜到她心里去。 渭城制出了白糖,想吃甜食都容易了。 她含着蜜饯,“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刚到这边就听说犬戎的大小首领在内讧,打得不可开交,奴隶主的牧场又正好在两方的交界处,骑兵趁乱抢了不少牛羊,奴隶主是去找首领要赔偿了。 辛绾留意着外面会不会有人偷听,低声道:“不安全,交易完就马上离开。” 她们的目的也只是要带走那些鲜虞遗民,牛羊能换则换,换不了就换羊毛或者其他东西。 凑得近了,李华云能闻到她身上的羊奶味,“你挤羊奶去了?” “用盐跟那些人换了两壶,你要多喝点奶茶。” 将茶叶丢到羊奶里一起煮,再放点白糖就很好喝,她知道李华云嗜甜,就想在有限的条件里给她最好的,而且李华云现在是病人,就应该多补补。 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两人也没有交谈太多。 领队很快就从那个草原女人的帐篷出来了,但脸色不太好。 辛绾立刻迎上去,“不顺利?” “那女人说前段时间跑了一批奴隶,剩下那些已经被吊死了,现在没有奴隶换,要我们留在这等几天,等她男人回来就会有新的奴隶。” 这一听就是借口,羊圈里分明关着很多奴隶*。 辛绾沉下脸,“她盯上我们的货了,想让我们人和货都留在这。” 有些商队入草原后会被扣留,命好的还能不要货物,人可以走,若是命不好就会沦为奴隶,从买方变成物品等待交易。 “她现在没敢动手,也是忌惮我们有护卫。”领队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等她男人回来情况就有变了,你再去跟她谈,还是不肯换我们就走。” “要是不让走?” “把那个女人抓过来,除非她想死。” 寒光在辛绾的眼底闪过,她回头看了看卧榻上还残有病意的李华云,人是她带出来的,怎么来的就要怎么带回去。 ----------------------- 作者有话说:天呐!我写的太慢了!怎么会这么慢!都怪大黄和狸花!天天气我!叉出去! 第48章 农历三月初三,上巳节,临水赋诗,祓禊宴饮。 祓禊为古礼,就是在上巳节这天用香薰草药来沐浴,也称春浴,祈除灾恶不详。 侍女早早就为今日春浴备下了药草,熬了浓浓一大锅,再用铜盆接到浴桶中兑入热水,滴入香薰。 屏风之后瞬间香气弥漫,轻柔的热气升腾,侍女捧起铜盆等物有序离开,裙摆晃动间都无半点声音。 套阁还放着一个大木盆,这是给小奴准备的,她也要春浴,奶母在给她洗。 赢嫽将李华殊推到浴间的屏风后面,本想喊来侍女伺候李华殊沐浴,李华殊却说不用。 “我自己来就好。” 出月子之后良医重整了药方,赢嫽也时时为她按摩,她觉得双腿比以前有劲了,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撑着站起来。 赢嫽在旁看着她努力了几次都站不起,心里难受,又担心她会摔倒,就将她抱起放入浴桶。 薄薄的浴衣浸了热水就会紧紧贴在身上,从肩颈往下勾勒出偏瘦但极有前后之分的曲线,又黑又密的发丝先是漂浮在水面上,很快就被压下浸入水中,随后撩到前面遮住若隐若现的粉红果核。 哗啦一声,李华殊缩到浴桶另一边,垂头没敢看赢嫽,露出的耳朵尖也渐渐粉了。 赢嫽口干的吞咽着,强迫自己的视线从那片春光撕下来,呆滞道:“那什么,你先洗,我出去了,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她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出大事。 “嗯……”李华殊声音很低,脱下浴衣想挂到架子上,身体一滑跌回去,“啊……” 水花四溅,她被吓到了,惊慌的抓住桶沿。 一只有力的手从后面托住她避免她撞到浴桶,随后慢慢稳住她的身体。 “不放心你一个人,我留下陪你。” 不就是洗个澡,有什么好怕的,亲都亲过了,晚上还搂着睡,还怕共浴啊。 赢嫽给自己洗脑,然后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只留一件小衣。 她抬腿跨入浴桶,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就直接把赤/裸的李华殊搂过来,让李华殊跨坐在自己腿上,再捧起草药水浇到李华殊肩头。 李华殊埋首在她肩颈处,嘴角上扬,露出计谋得逞的浅笑,她就是故意摔的。 以后她都要跟赢嫽一起洗澡,不要侍女伺候。 “水有点烫。”她趴在赢嫽怀里,侧头将一口热气吹进赢嫽的耳朵,还装作不是故意的。 赢嫽耳垂发烫,冒热气的洗澡水有药草香,确实有点烫,但怀里的身体更烫,自己的身体也烫,哪里都不对劲。 她当然也看出来李华殊是故意的,已经好几次了,她再迟钝也品过味来了,李华殊就是在勾引她,用各种想得到的办法在勾引。 这个曾经在战场上杀伐果断英姿飒爽的大将军真是又心机又可爱,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舍不得拒绝,又不敢真的全弯了将人扑倒。 但身体真的比心诚实,她现在有反应了,很强烈的反应,颤抖着手抚摸李华殊的后背。 被热水浸着的皮肤又嫩又滑,她爱不释手。 “一会就不烫了。”说话间她已经咬上了李华殊的耳垂,这里也烫得很,跟她的一样。 这傻姑娘跟她耍心机,自己又不好意思,脸皮薄成这样还学别人勾引,功力不到家哦。 “故意的?”她停下来问,鼻尖抵着鼻尖,眉眼带笑。 李华殊垂下视线,脸颊绯红,“你还问。” “就这么想我要你?”她轻碰李华殊的脸,“抬头,小傻瓜。” 李华殊不解,但还是配合的仰起头,将自己脆弱的雪颈送到赢嫽唇边。 吻像春日里的细雨,朦胧轻柔,连续不断。 又麻又痒的感觉爬满全身,李华殊抠起手指头,体力渐渐不支。 赢嫽扣住她的后颈,唇瓣游离在肌肤上,嗅着从肌肤透出的奶香,占有欲一下就侵入大脑,让沉睡的小恶魔苏醒,逐渐膨大,并且张牙舞爪宣示主权。 这是她的,她的! 原主凭什么糟践她的人,凭什么在这具漂亮的身体上留下伤痕,王八蛋,诅咒原主散落在时间黑洞里永远都回不来。 李华殊感到一丝刺痛,蛾眉微蹙,“唔……” 这人怎么在啃咬自己?发什么疯呢。 她想将赢嫽的脑袋扯开,赢嫽却不动,泄愤似的用贝齿又磨了几下那块软软的皮肉。 “你是我的,我讨厌她对你那样,她不是东西。”赢嫽嘟嘟囔囔。 李华殊愣了下,身体的热度退掉了一大半,她知道赢嫽在说谁。 “我也不喜欢。”她说。 她对暴君恨之入骨,每次被折辱过后她都疯狂搓洗自己,哪怕是用冷水都要洗,皮都快搓下来一层了也还是觉得不干净。 赢嫽也平复了一下自己躁动的心情。 看着怀里的人,她知道自己是心动了,还是无法拒绝的心动。 被自己吮过的地方有零星的红痕,开在雪白之上,分外惹眼。 她挑了下眉,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低头打算再来几个。 李华殊却怕疼的往后躲,委屈道:“你咬我。” 她还勾着赢嫽的脖子没放开,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拒绝。 赢嫽凑过去,笑音低低的,“那你还回来。” “还在哪里?”李华殊蠢蠢欲动。 赢嫽见招拆招,“你爱在哪里?” “你喜欢哪里?” 赢嫽视线低垂,看着她裸露的肩膀和藏在水下的白嫩荔枝肉,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只手就能包裹住了吧?她的眼睛就是尺,应该不会错。 李华殊脸通红,咬紧了薄唇,倾身过去贴着,带着香味的热气喷在赢嫽的耳下,“随你的意,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不说一个不字。” 赢嫽缺水到口干,不停抿嘴唇,她颤抖着手从腰线往上,小恶魔和小天使又在搞拉锯战。 显然这次小恶魔要胜出了,她无法抗拒生理上的渴望和冲动,脑袋嗡嗡响,在要与不要间做斗争。 第63章 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没等到她的下一步动作,李华殊难掩失望,“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时间。” 咕咚—— 赢嫽咽了咽口水,紧张道:“书会之后,行吗?” 她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直了三十多年,突然一下弯了她真接受不了。 李华殊接受了这个时间,“好,我等你。” 赢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空落落,欲求不满?好像是…… “可以让我先适应适应吗?”她征求李华殊的同意。 “嗯?唔……”粉嫩的唇被封住,李华殊只来得及发出模糊的鼻音。 暧昧的氛围,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 上巳这日,内城临水的桃林,贵女们盛装出席,彩裙环绕间都是欢声笑语。 将书会定在今日真是别出心裁,晨起祓禊,此时便可入林游玩,盛开的桃花也正应了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妙哉、美哉、乐哉。 雍阳的士族贵女也都出来了,她们等的就是今日,关系亲近的早相邀着同游。 比起赏桃花,枝条上悬挂的纸笺更引人注目。 先前传出去的诗词都只有前两句,纸笺将后面的都补全了,诗名词名和著者也都有。 这么多唐诗宋词,还有诗经歌赋,那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找到自己极喜欢的,贵女们就捏着纸笺不愿意放手,后面的想看都要踮脚,颇有怨言。 李氏姊妹们被芈夫人带着出席,在曲水宴上坐了一会,见她们都坐不住,便笑着让她们下去玩,又叮嘱:“那边人多,照看着些小的妹妹,别撒了手,你们也小心些,前两日才下了春雨,桃林湿滑,别摔了跤。” 小女孩儿们贪玩贪闹,都爱看纸笺上的诗词,夫人们固然也爱,却还稳重,只让忠仆下去抄了来,她们就坐着饮酒闲话。 等诗词抄来了再鉴赏,有特别钟爱的,也有不甚喜欢的,点评起来丝毫不留情面,管是谁写,杜也好,李也罢,不入眼就是不入眼,还能强摁她们的头去喜欢不成。 芈夫人对诗词歌赋都无兴趣,只喜欢和算盘打交道,今日若不是要带家中的女孩儿们来赴会,她都宁可在家数钱。 李氏的商铺开了一家又一家,商队带回来一箱又一箱的彩宝,那才是能让她心情愉悦的东西。 曲水宴上这些夫人也不是真心实意相交,都是带着目的来的,话里藏针,笑里藏刀,应付起来都累。 尤其是赵国来的那些,一个赛一个的美艳,却都不是省油的灯,话里话外打听小姐儿和君上,又问李氏中还有多少女孩儿没许配人家。 也只有公族宗室出身的楚襄能让芈夫人另眼相待。 楚襄是楚王的姑母,有自己的封地,曾经不顾宗室阻拦硬要下嫁给一个小士族的嫡次子。 该子借助她的权势飞黄腾达,攀附上屈氏之后就对她极为冷淡,楚襄心高气傲,不愿再与这样的人做夫妻,一脚将人蹬了,只留子女在身边。 让众多夫人贵女为之狂热的楚锦就出自楚襄的封地,那是她的产业。 楚襄到雍阳之后最先拜访的就是芈夫人,还带了一车的楚锦。 她来也不为别的,只想跟芈夫人讨教如何将生意做大做强。 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楚襄来雍阳就是为了做生意,对这些湿啊干的都没兴趣。 百般无聊之下与芈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又翻了翻忠仆抄来的诗词歌赋。 突然指着上面那篇《氓》笑出了声:“这个最是不错,应当写出来挂在显眼处。” 楚国宗室出美人,楚襄自然也是。 那一笑都抵得过满山坡的桃花。 芈夫人凑过去看清上面所写,哭笑不得,这是谁写的? “国君与夫人今日不来瞧热闹?”楚襄环顾四周,只有晋国公卿的夫人作陪。 这样的场合赢嫽不应缺席才对。 芈夫人也不能跟她解释那两人早就准备来了的,结果小奴哭闹不止,奶母如何哄都没用,小姐儿留下哄孩子,赢嫽舍不得小姐儿辛苦,也留在国君府了,不知还来不来。 两人相谈的样子落在先月眼里,这位晋国上卿端起茶碗轻抿一口,茶凉了。 她留意的也不是楚襄,而是楚襄带来的那个侍女。 是她的错觉吗?侍女的身形与楚王相似,从后面看还以为是楚王。 忠仆将诗词抄回之后也是先给的侍女,侍女低头在看,楚襄也不在意,一直在跟芈夫人说笑,更不唤侍女伺候,这也太奇怪了。 楚襄察觉到先月的视线,往这边瞭一眼。 红衣雪肤,妩媚天成,妖艳之姿将桃花都比了下去。 先月恍惚片刻,想起以前的一个传闻,用现在桃林纸笺的词句就能形容。 两樱桃,如生并蒂,互羡口脂香。 楚襄与她哥哥的妾室关系非常,在楚襄下嫁不久,那名妾室便不见了踪影。 传闻当不得真,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楚襄向侍女伸手,咬牙低声道:“你混在我的人马里跟来,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会有很大的麻烦,你就不能老实些?像个侍女的样。” 扮作侍女的某人丝毫没有歉意,将诗词给她,然后找了个机会就从宴席上溜之大吉。 纵长染也来桃林了,她自己一个人瞎逛,等人群散去后才上前抄录纸笺的诗词。 她喜欢这些,只是出身微寒,年幼时没有机会识字。 后来进了朱雀台,暴君让人教她们识文断字,拳脚功夫,还有媚术。 她最讨厌媚术,偏她生得最美,暴君铁了心的要培养她,等她出师就立刻送去楚国。 为了不让楚国来的贵女认出她这张脸,她易了容,姿色平平,不引人注意。 开始她一个人也逛的挺好,没多久就有个人跟在她后面,走哪跟哪,甩都甩不掉。 训练出来的第六感让她意识到那人不对劲,便离了桃林走到偏僻的背阴处藏起来,短刀从衣袖滑落到掌心,她握住刀柄准备取走跟踪狂的狗命。 气息靠近,她即刻刺出短刀。 刀刃擦着那人的脸过去,随即手腕被握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回背阴处。 她回以肘击,身后之人又灵巧避开,再将她死死压在石壁与那人之间。 让她心惊胆寒的熟悉声音在耳边响起。 “闹够了?” ----------------------- 作者有话说:我家的水果啊,多到拿来当肥料了,谁都不乐意吃,价格又便宜,卖了都赚不回人工,我都懒得管了,我爸妈有时间就摘点去卖,没时间就烂了掉了,之前卖荔枝也没赚多少,哪个亲戚要就自己来摘咯,烂大街的东西都不值钱滴,以前蜂蜜值钱,现在普通蜂蜜也没有价格了,稀缺蜜倒是好卖,就是不好弄。 第49章 纵长染的手心在冒冷汗,指尖也在颤抖。 恐惧一点点从她心底蔓延开来,胸口传来阵阵刺痛。 黑曜石般的瞳孔倏地放大,耳朵嗡嗡响,眼前发黑,瞬间就天旋地转,心脏在胸腔疯狂撞击,仿佛要冲破肋骨做的牢笼,要从她的嗓子眼跑出来,可喉咙干涩到无法吞咽,就像一道年久失修已经生锈的门一样,已经很难打开了。 她失去了力气,也失去了声音,嫣红的唇微微张着,惊恐爬满她易容过的脸。 楚怀君! 这个名字在她脑海里炸开,再一点点的渗透进她的骨髓。 她转着僵硬的脖子,看清了压制住自己的人,很陌生的一张脸,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是她的噩梦,她很熟悉,死了都不会忘。 哐当一声,短刀脱离手掌掉到地上。 发软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她也慢慢往下滑。 楚怀君一手环住腰将虚软的她搂到怀里,火热的唇先贴上她冰凉的粉嫩。 霸道的吻攻城掠地,用舌尖顶开纵长染紧闭的牙关,含住发颤的唇,灵巧的舌长驱直入。 口内的蜜汁被搅弄发出黏腻的水声,掠夺着纵长染所剩无几的尊严。 咸苦的泪水蓄在她眼眶,强忍着没有落下。 就当自己是被狗咬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能哭,有什么好哭的。 可是…… 楚怀君在蜜汁中尝到了一丝苦涩,凶狠的吻停顿一瞬才慢慢缓下来,改为细润的雨。 任何触碰对纵长染来说都是酷刑。 等刑罚结束,她就如被风霜打残了的小野草,缩在路边无助的颤抖着。 “酗酒、逗妓、烂赌……”楚怀君屈指蹭过她湿润的嘴角,大拇指来回拨弄她的下唇,细数她这段时间的放纵生活,语气平静,但手上的力道却在一点点加重,直到嘴唇传来刺痛,血腥味渗进口腔,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在风雨中飘摇。 楚怀君低头舔过被自己咬伤的唇,“你和谁干这些事,我就剁了谁。” 脚滑跌入护城河淹死的酒鬼、走在路上突然被疯马撞飞的嫖客、被掏空心肺的赌狗……都死的不明不白又干净利落,他们生前都跟纵长染有过接触,带她在酒肆喝得烂醉,领她进乐坊嫖/妓,诱她去赌坊输个精光,她乐在其中,日夜沉迷。 第64章 纵长染脸色惨白,身体抖得厉害。 她可以无所畏惧的跟赢嫽跳脚,嚷嚷着要取暴君的狗命,可她怕死了楚怀君,在楚怀君面前就是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鹌鹑,缩着肩膀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听话了?”楚怀君淡声问。 纵长染牙齿打架,嘴巴张了几次都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流,弄花了她易容过的脸,乌黑的药水淌在皮肤上,一道道的跟污垢似的,难看极了。 楚怀君眉头一皱,掏出巾帕仔细擦拭,好一会才将药水擦干净。 露出纵长染原本的容貌,肤如凝脂,水嫩嫩的让人很想掐,恐惧未曾从眼底消失,泪意染红了眼尾和鼻头,像鸡蛋白上晕了一层胭脂,白里透红,细腻柔滑。 她掐住纵长染的下巴,指腹留恋着凝脂的细滑,“说你以后听话了。” 纵长染不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还在冲刷这张脸。 “欠收拾。”楚怀君沉着脸,眼底划过危险的暗色。 纵长染的身体又猛地一抖,被困在怀里无助的淌眼泪。 “给赢嫽写诗词的人是谁?原稿在哪里?”楚怀君似乎是不打算再惩罚她。 纵长染刚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因为恐惧而失去的声音又因为恐惧的加重突然回来,却像破锣嗓子似的沙哑无比,还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冒:“我、我不知道。” 她根本不敢跟楚怀君对视,这双眼睛很可怕,平静无波澜,却能杀人。 赢嫽很谨慎,连寝院都不住,只是放在那摆个样子迷惑人,前段时间光是折损在那的刺客就有三个,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血狼卫没留活口,把人都杀了,尸体在国君府门口放了一天一夜,旁边还竖了个牌子写明是刺客,满城的百姓都议论开了。 “工坊呢?”楚怀君又问。 纵长染哆嗦道:“进不去的……” 工坊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血狼卫,工匠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根本找不到漏洞打探消息。 雍阳城内很多眼睛都盯着那座工坊,可至今为止都没人进得去。 楚怀君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手背慢慢抚过纵长染滑嫩的脸,“你很喜欢李华殊?” “没有!” 她的矢口否认让楚怀君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拍拍她的脸,“不听话就要受罚。” 狂风掠过纵长染的心头,她如大海里的一叶扁舟,在巨浪中飘摇。 石壁背面就是桃林,贵女们的欢声笑语和桃花的香甜都飘了进来。 她的腰带被外力一点点拉扯,尊严和心脏一同碎裂,碎片扎还在她身上。 绝望铺天盖地,她仰头看着初春的天空,从南边飞回来的鸟雀在叽叽喳喳。 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 湿润的热意覆盖在她肩头,刺痛感也随之蔓延,倒映在她瞳孔的蓝天白云成了灰烬。 在她万念俱灰绝望之际,楚怀君突然放开了她,将散落的衣裳拉好。 “赵景命大,没死。” 逃过一劫而已,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纵长染的唇色变为深红,血迹渗在唇纹里,狼狈、破碎、惹人怜爱,又会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撕碎、蹂/躏。 没几个人能美得过楚怀君,纵长染能吸引楚怀君也不是因为倾城的美貌,而是身上这种让人着迷的破碎感,想保护,又想将她的手脚锁住,折断羽翼,永远囚禁在豪华的笼子里,成为掌上玩物,听话乖巧,不容别人觊觎。 “我现在还不想跟赢嫽翻脸,你最好离李华殊远点。”她警告这个不听话的小金丝雀。 拇指一点点压住咽喉,掠夺着纵长染的呼吸,很快她就面色涨红,频临死亡。 她也真的想死了,死在楚怀君手里,她的噩梦也就结束了,所以她都懒得反抗,任由楚怀君收紧五指,掐死她吧,死了就干净了,死了就解脱了,她就自由了。 楚怀君紧盯着她,脸都贴上来了,带着香味的灼热呼吸如羽毛般拂过她的脸,在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时候,楚怀君又慢慢松了力道,掌心细细的摩擦她的脖颈。 “算了,今天就先放过你,以后别再惹我生气。” 她抚着被自己掐出指印的地方,心也是疼的,小金丝雀太野了,一点都不听话,总是故意吓唬她,可真要动手,她又舍不得了。 纵长染得以捡回一条命,可她不稀罕,她想让楚怀君动手杀了她。 桃林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人很多,好像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赶。 楚怀君缓慢松开她,双眼盯着她往后退,随后转身消失在春风扫起的花瓣中。 “呼……”她脱力的靠在石壁上。 急喘了几下,明明恐惧还未完全消退,却还要强装镇定的站起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拿出小铜镜和药水,对着雪白凝脂的脸一抹,不多一会儿容貌就变了。 药水瓶已经空了,她随手丢到刚才楚怀君站过的地方,气不过的踩了好几脚,还嫌不过瘾不解气,蹦起来再狠狠踩,将有些松软的春泥踩出一个浅坑,又往坑里吐口水,咒骂了好几句难听的话,再抬手用力抹嘴唇,被楚怀君亲过的地方都脏。 “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能把你和暴君都杀了。” 将心中的憋闷都发泄出去,她才离开那儿,到了外面才知道赢嫽和李华殊来了。 广邀天下文人雅士来赴会,当初有多少人看笑话,现在就有多少人被打脸。 作为书会的发起人,又是晋国国君,赢嫽的出现将书会的氛围推至高/潮。 细心的人已经发现了,悬挂在桃枝上的纸笺并没有完全将诗词写上,陆续传出去的诗词大约有三百多首,可桃枝上的还不足一百,那剩下的二百多首在谁的手上?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赢嫽就没打算完全公开,想要知道后边的诗词就只能求她了。 也不是没人续写,起初看着也挺好,尤其是楚国三大书院的续作,堪称一绝,可今日见了人家原句,那真是立见高下,三大书院那些人现在都恨不得掩面遁走,被那么多人盯着嘲弄,脸上真是火辣辣的挂不住啊。 赢嫽将李华殊推到芈夫人身边,“还以为来晚了,散场了呢。” 她这是说笑,来赴会的人何其多,桃林都快站不下了,哪能这么快散场,怕是要连着举办好几日才罢,没看见那些兴起的已经到凉亭上研磨着笔了么,热闹着呢。 曲水宴上的夫人贵女齐向赢嫽行礼,她是国君,礼法如此。 “君夫人。”看到李华殊,楚襄眼里闪过惊艳,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番。 今日出门李华殊衣着庄重,与赢嫽一样都是玄袍彩衣,头饰与配饰都以玉石为主,配以少量的金、彩宝和珍珠。 彩衣是晋国贵族以上的衣饰特点,她现在的身份是国君夫人,身份更尊贵,正式场合也理应是这样的装扮。 楚襄的红衣热情似火,这也是楚国独有的浪漫,这天下再没有比楚国宗室着红更好看的了。 李华殊没有见过楚襄,却听过这位的大名,比起下嫁小士族次子,还是与哥哥的美妾纠缠不清这样的传闻更让人好奇。 她与楚襄说了几句话,对这个人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嫣儿她们呢?”没看见家中姊妹,她询问芈夫人。 芈夫人往桃林那边一指,顺着看过去,李华嫣被一群贵女围在中间与之说说笑笑。 李家的夫人和姑娘差不多都来了,就没看见季夫人。 曲水宴美酒佳肴,也让各家夫人开了眼,再说不出晋人粗鄙不知文雅的话。 丝竹声声,春风拂面。 赢嫽斜靠椅背,胳膊搭上去,宽袖垂落,手捏酒杯,自有一股放荡不羁的潇洒。 水流顺着蜿蜒曲折的小道将精致的菜肴传送下来,看到有李华殊喜欢吃的,她就执起筷子夹到碗里,再推到李华殊面前。 李华殊低头执筷将菜送入口中,嘴角微弯,又接着和芈夫人说话。 这么好的春景,又有美酒,不让这些来赴会的文人墨客卖弄几下也说不过去。 赢嫽索性让人将凉亭上已写出来的诗词都悬挂出来,供众人赏析点评。 水平高低,各有千秋。 贵女们也都跃跃欲试,提笔写下自己的,觉得自己作的不好,写了又撕掉。 李小妹拽了拽李华嫣的衣袖,仰起一张天真的孩子脸,“二姐,你怎么不上去写?” 姐妹俩原也是挤在人群中,不知旁边何时换成了魏氏女,朝她们剜了一眼。 李小妹立刻鼓起脸,很生气。 李华嫣没将魏氏女看在眼里,她提裙缓步而上。 都知她是国君夫人的堂妹,想知她文采如何,众人便纷纷退让至两边。 李华嫣来到桌案前,铺纸提笔,皓腕悬于纸上,敛眸沉思片刻,笔尖落纸,写下一小篇序文。 这是她前些天入国君府,君上给她看了那篇《兰亭序》,因此有感,再结合今日自身的感悟才写了这篇序文,自是不能与兰亭序相比,却也尽力了。 第65章 她自幼习书法,字是家中姊妹中写得最好的,长姐也这么跨过。 君上提点她若想在书会上崭露头角,未必就要吟诗作对,她的字笔法自然流畅,结构疏密有致,自成一派,也能独领风骚。 “好字!”序文刚悬挂出去就有人拍手惊叹。 李华嫣大方接受赞扬,也虚心承认自己不擅长此类,“献丑之作,让大家见笑了。” 将各色讨论声丢到身后,她牵住李小妹的手离开,留给众人一个恬静清雅的背影。 姐妹俩回到芈夫人身边,一直端着的李华嫣才露出少女的娇羞,“长姐……” 自己方才的样子肯定被长姐看到了,哎呀,好丢人。 李华殊刮了下她秀气的小鼻头,“就是写的很好,不用不好意思。” 年纪更小的李小妹则扑到她腿上撒娇,“长姐长姐,我想吃桃花酥。” 这是曲水宴上特有的点心,是国君府那个觉醒了饭灵根的厨子做的,状如桃花,酥脆香甜,除了赢嫽和李华殊,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吃。 李华殊捏着李小妹胖乎乎的圆脸蛋说道:“你娘说你牙齿坏了三颗,让你少吃甜食。” 城内的商坊还没有白糖,但各种甜丝丝的点心却多,李小妹馋得很,瞒着家里大人让仆从出去买,牙都吃坏了三颗还不肯停嘴。 李小妹嘟嘴不乐意。 “小朋友,过来,姐姐给你个好玩的。”赢嫽招招手就把李小妹勾过来了。 李小妹眨巴着大眼睛,双手接过礼物,是一辆小战车,上面的小兵小将都是能活动的。 她爱不释手,低头自己玩起来,谁叫她都不理了。 赢嫽点了下她的脑袋瓜。 “晋国君既办了这书会,又为何不将诗词都拿出来,放一半藏一半,着实吊人胃口。” 终于有人提出了异议,也很不满赢嫽这一做法。 赢嫽一笑而过,重头戏还在后面,着什么急。 很快,先月就捧着事先抄录好的永乐大典出现在凉亭上。 天文地理,海纳百川,这个时代的文人有局限性,永乐大典如当头一棒,直接将人打得愣在原地,目瞪口呆,魂飞天外。 “这?!” 六卿当初有多震撼,现在这些人也一样。 他们自诩文采斐然,贬晋人为粗鄙蛮者,可今日书会晋人的文墨与典藏却让他们自愧不如,与晋人相比,他们才粗鄙。 站在亭上的先月也很激动,袖下的手在颤抖,双眼赤红。 这些人挤着往前看,很快就发现这也只是零零散散,并不完整。 什么意思?又藏一半?! 面对投来的不善眼神,赢嫽神情自若。 “完整版都在晋国书库,只有国之栋梁才有资格阅览,书会之后孤会再办一场选拔考试,不限祖籍不限门第不限男女,有才者皆可参加,入选者可进书库尽情观览藏书,亦可入朝封爵,为民谋福,光耀门楣。” 现场一片哗然。 六卿中除了先月,其余无人脸色都不好,尤其是狐信,他没想到赢嫽会当众宣布。 所有人都在看着,狐信就是气得要吐血了也不能跳出来反驳,一反驳就代表君臣不和,尤其是当着这么多别国士族的面,这是大忌! 他猛地看向先月,难怪她这么淡定,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狐信只恨自己明白的太晚。 他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书会之后狐氏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晋国的士族都能摆脱粗鄙蛮者的头衔,他现在要是跳出来让别人看了笑话,就是将士族的颜面扔到泥地里踩,狐氏势大也难抵挡士族联手围剿。 赢嫽转头看过去,狐信气得铁青还不得不强颜欢笑的样子让她心情很好。 她勾唇一笑,凑到李华殊耳边说:“以前欺负过你的人,我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 第50章 李华殊很动容,也有人为自己撑腰了。 她看着赢嫽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头,唯有紧紧握住赢嫽的手。 两人相处了近一年,赢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用大拇指蹭蹭李华殊的手背,眼含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化作温暖的春光将李华殊护在这里面。 在紧迫又充满危机的日子夹缝中,她和李华殊的羁绊也越来越深,要问她还想离开吗?答案是不想了,早就不想了。 “公卿都要被你气死了。”李华殊的身体很自然的往她这边倾斜,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悄悄说道。 那些人的脸色没有一个是好看的,又不得不强颜欢笑,不叫外人看了笑话。 赢嫽在她的手心打圈圈,做些小动作闹着玩,“气死了才好,省事儿了。” 李华殊想笑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失礼,只得忍着,忍不住了才埋首在她颈间闷笑。 湿热的气息带着奶香绕在赢嫽的四周,她抬手轻拍着李华殊的后背。 不知情的芈夫人还以为是女儿不舒服,一脸担忧的看过来,“小姐儿这是怎么了?” 晋国地处西北,雍阳还更靠北方,初春也还是寒的,就怕是吹了风。 李华殊抬头,眼睛都笑红了,渗出点点细泪,向芈夫人解释:“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笑的,待回头我说与母亲听听。” 见没事,芈夫人就放心了。 赢嫽的一番话让全场沸腾,这个时代能读得起书的都是高门出身,大部分都自视甚高,看不上功名利禄,只愿吟诗作对逍遥自在,未必就看得上爵位,但她抛出的诱饵是藏书,楚国三大书院的藏书都不对外公开,能阅览者甚少。 “晋国君,果真吗?”有人不信,要当面让赢嫽给一个承诺。 赢嫽看对方的衣着配饰不像是晋国的,李华殊悄声提醒:“齐国。” 齐国在东边,那么老远都赶来,牛人啊。 “当然,只要是有才能的,能通过选拔的,藏书随便看。”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女郎也可?”这时有妙龄少女款步走出,下巴高高抬起,也要一个答案。 赢嫽点头,“孤用人只看品行才学。” 士族势大,人口众多,遍布各国,没有哪个诸侯有能力将某个士族全族人都留在自己的地盘,也是有很多有才能者另寻高处,跑到别国发展的。 就拿狐氏和先氏来说,也有旁支在楚国、燕国等地,为的都是将家族壮大,百姓和国事反倒要靠后。 得了她这颗定心丸,众人才放心。 一国之君,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的话,总不能再收回去。 书会要连着举办好几日,还有好些人在赶来的路上,赢嫽只是第一天露面,后面就没再去过了。 她事情多得很,没有时间附庸风雅,只要她办书会的目的达成了就行,她自己去不去其实都无所谓,那些文人雅士想要看的也不是她。 选拔要考哪些内容还没定下来,但肯定不是考诗词歌赋,她想要的不是这种人才。 这两天她正为这事头疼,翻遍了书房的典籍,又绞尽脑汁想以前看过的科举文章,最终决定先按照三公九卿的制度来选拔一些专业型人才,部分位置可以空着,等以后有了更合适的人才再挪上去,否则现在一刀劈下去,六卿就要先吃了她。 其实能到上大夫这个爵位,才能都不会太差,六卿就更不必说了,谁都不是草包,她也没有要大换血的意思,只是不想士族长期盘踞朝堂,不利于中央集权,最后中央权力被士族瓜分,君王名存实亡。 三家分晋的历史她也是知道的,直接就导致了国家分裂,外患未除,又起了内忧,百姓还怎么活。 她可以不在乎士族之间怎么争权,但殃及无辜百姓就不对了。 确定下来自己现阶段需要什么人才就好办了,她在纸张上涂涂改改,忙活到天快要黑了才停笔,站起来伸伸懒腰,将桌上的东西一收,拍拍手准备回破山居吃晚饭。 血狼卫护在左右,侍女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路过早已化了冰的湖面,春江水暖鸭先知,湖面有栖息的野鸭子在游来游去。 水边凉亭上趴着个人,正拿一根细细的竹竿拨弄湖里的红鲤鱼。 国君府中只有两位主人和一位小主人,趴在凉亭上的是谁? 卢儿心惊,踮起脚伸长脖子瞧了瞧才认出,“君上,是纵指挥使。” 还好不是什么心野了想勾引君上的小妖精。 纵长染升为朱雀台指挥使之后可以持令牌出入国君府,平时也没见她来过,连情报都是让人送进来的,她本人从不露面。 赢嫽最近一次知道她的情况还是陈副卫说的,纵长染又在酒肆喝的烂醉,陈副卫一直将纵长染视为最大威胁,就因为她刺杀过赢嫽。 让人留在原地,赢嫽自己走上凉亭。 听到动静纵长染也没有回头,整个雍阳城就国君府最安全,她只能躲在这。 第66章 赢嫽拿灯笼一照,“你有事没事?没事就别在这装鬼吓唬人。” 小竹竿直接被扔进湖里,纵长染恼怒瞪她,暴君! 灯笼的光照在纵长染的脖子上,那上面的指痕清晰可见。 赢嫽扬了扬眉毛,“你被鬼掐了?”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知道为什么,纵长染每次见到她很暴躁。 “狗要是能吐出象牙就该找个神婆跳大神驱魔捉妖了。” “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谁让你多管闲事了。”纵长染干脆一屁股坐到台阶上。 “好心当成驴肝。” 赢嫽撇了下嘴,提着灯笼扭头就要走,她也是闲的才多此一举。 刚走下去两步就听到肚鸣,是从纵长染肚子里传出来的。 纵长染尴尬,并拢双腿,扭过头去看另一边。 野鸭子在湖中央的水草堆生了一窝蛋,前两天刚孵出小鸭子,大鸭子天天都会找吃的带回来给小鸭子吃。 纵长染在这趴了大半天,都看见好几回了,小鸭子很能吃,大鸭子都快要累死了,但从没停止过寻找食物。 想起了自己幼时,家里孩子多,娘也是到处给她们挖草根找野菜,自己饿肚子也要留给她们吃。 那时日子很苦,她记事起就没怎么吃过肉,娘说肉是大户人家才能吃得起的,后来一场大火烧了她的家,娘死了,姐姐妹妹也都死了。 “没吃饭?” 一个关切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拽出来,她恼怒瞪向对方,“关你屁事。” 小丫头片子脾气还挺大,赢嫽拿出大人的架势,“再不好好说话,我把你扔出去。” 扔出去是什么后果,纵长染稍想一下就知道。 “……没吃。” “跟上。” 小破孩子不知道学好,跟大人说话这么没礼貌,这一切都怪原主,原主是罪魁祸首。 这些女孩大多数都是十五六岁,大点的就是十八/九岁,赢嫽觉得自己比她们大这么多,照顾着点也是应该的,平时她都让人把李华嫣和李小妹接来国君府,让她们玩玩,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没了长辈的说教,她们在国君府玩的很开心。 纵长染其实也不大,朱雀台的名册上写了她受训时才六岁,现在也不过是二八年纪,跟李华云差不多,只是古代女孩早熟,早早就要嫁人,生儿育女,那些被叫夫人的其实都是三十出头,芈夫人都还是暮春之年。 纵长染似有所感,又不太想领情,磨磨蹭蹭道:“干嘛?” “今天有蜂蜜烤猪肋排,你要不要顺便过来尝尝?”拧巴的小破孩子,就不信治不了你。 饥肠辘辘的纵长染咽了咽口水,还嘴硬:“是你腆着脸叫我去的啊,可不是我自己要去。” 赢嫽很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请吧,大小姐。 国君府的厨子爱上了野猪,隔三差五就要买一头野猪回来,炖野猪肉、烤野猪排、野猪肉大葱饺子、红烧野猪肉等等。 现在春天了,地里的菜苗也都冒头了,葱和野菜都不缺,国君府的饭桌也终于多了点绿叶菜。 连着吃了一个冬季的肉,赢嫽现在是看见肉就腻。 她挑了些辣拌的嫩藿叶和清炒葫芦瓜来吃,看对面纵长染埋头啃烤排骨,两只手抓着整根肋排的两端,蜜汁酱料涂的满脸都是,画面不忍直视。 纵长染突然跟过来吃饭,倒是让李华殊很惊讶。 她没有赶人,大方留人坐下一块吃。 厨子用炭火烤了小半个下午的蜂蜜排骨有半扇之多,基本都进了纵长染的肚子。 小奴躺在婴儿车里,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在看狂啃排骨的漂亮小阿姨。 纵长染啃完最后一根排骨才满足的一抹嘴,看着满桌的狼藉,她也有点不好意思。 “吃了你点东西,我可以答应为你办件事。”她从不欠人情。 赢嫽可没有想以此交换的意思,她就是单纯叫纵长染来吃饭的。 “以后想吃就常来。” 放到现代也还是个中学生,该是在学校好好念书的年纪,原主真造孽啊。 “你想杀谁?”纵长染直接问,杀人她很熟了。 赢嫽放下碗筷捂住小奴的耳朵,小婴儿也是能听懂人话的,这小破孩子嘴上没个把门。 “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带坏我闺女。” 纵长染见她这么宝贝李华殊的女儿,不由得撇嘴讽刺道:“又不是你生的。” “能成为一家人就是缘分,这跟是不是我生的没关系。”她语气严肃,很认真。 纵长染扭头懒得搭理。 李华殊慢慢咀嚼着粟米饭,今晚这个粟米蒸得极好,很香甜。 过了会纵长染还没走,“你一下子把士族都得罪了,你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你。” 那日在书会上赢嫽说的那番话就等同于是跟士族摊牌了,往后用人都要经过选拔,公卿想给自己的族人谋利已是不能够的了,可以说赢嫽这是在拿刀扎他们的命脉,他们岂会坐以待毙,肯定密谋着要怎么对付她。 赢嫽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这样,你替我查点东西。” “你刚才说不要的。” “有说过?” “……奸诈,鬼心眼真多。”纵长染要气死了,自己总是斗不过暴君,假冒的都斗不过,真讨厌。 赢嫽觉得这小破孩吃瘪的时候也挺好玩,以后要多逗逗。 “我要一份公卿大夫贪污受贿的证据,不管是谁的,只要能查到,都一并查。” 只拿一人治罪还不够,反正都已经摊牌了,索性来把大的。 纵长染骂骂咧咧走了。 李华殊也吃好了,侍女将食具收下去,再捧上厨子新做的焦糖。 城内商坊暂未出售白糖,可国君府里有,焦糖还是赢嫽教厨子做的,为的是给李华殊闲时多几样甜嘴的小零食。 这个时代的人吃过最甜的东西就是蜂蜜,还是野蜂蜜,也不是时时都能有的,糖这么甜的东西就谁都爱吃了。 掰开一小块焦糖放入口中,化开的甜蜜让李华殊笑眯了眼眸。 “你怎么想着叫纵长染来吃饭。”这两人打一开始就不对付。 赢嫽在一旁陪孩子玩,“路过小湖的时候看她一个人趴在凉亭上,孤孤单单怪可怜的,就叫来了,你要不喜欢以后就不让她来了。” “我看她脖子有掐痕。” “嗯,应该是喝多了又跟谁打架了吧,她这段时间就没老实过,到处惹是生非,没被人打死在大街上都算她命好。” 想要纵长染命的人很多,幸亏这小破孩武功不错,就算喝得烂醉被仇人堵在酒肆也能捡回一条命。 李华殊嚼着糖,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晚上把小奴哄睡着,赢嫽简单洗漱了下就爬上/床。 这几天她老在想跟李华殊的事,就是一直没行动,李华殊也没催,好像忘了似的,害得她夜里睡觉都不踏实,以前觉得两个女的搂着睡也没什么,现在再搂总觉得哪里不对,当然也不是排斥,怎么说呢,应该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事要跟李华殊确认。 在被窝里磨蹭了半天,都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开口,李华殊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信。 “我母亲让人送来的,先氏想与我们李氏结姻。” 两家当年结下深仇,现在往来也不多,突然上门提亲,连母亲都吓了一跳。 赢嫽从被窝弹起来,“先月疯了吧,谁会把女儿嫁到仇家去,她痴心妄想,这事我不同意,成婚应该是两情相悦,结两姓之好,”她捏着那封信抖了抖,“这算什么?政治联姻啊,把女孩儿当什么了,家族的牺牲品啊。” 别管是李家的女孩嫁到先氏,还是先氏的女孩嫁到李家,都很让她膈应。 李华殊将信拿回来放在手里慢慢的折起又拆开。 “是先语想求娶嫣儿。” “???” “先氏嫡长女,先语。” ----------------------- 作者有话说:今天从水沟沟挖了好多泥鳅鱼,这种野生的花泥鳅最好吃了,油炸香喷喷,狸花也爱吃,给它几条它就会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啧,算了,看大黄趴在桌子底下眼巴巴等着也怪可怜的,也给大黄吃一条。 第51章 自己所受的耻辱也有先月的功劳,李华殊当然不希望妹妹跟先氏一族扯上关系。 她揉揉额角,“明日我找嫣儿谈谈。” 母亲在信上说先月是越过了她直接跟季夫人提的亲。 先氏为高门,先语又是嫡长女,季夫人怕是要高兴疯了,巴不得嫣儿早点嫁过去。 李华嫣柔弱文静,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赢嫽实在不忍心她沦为政治联姻的工具。 “先月也太阴险了,逼嫣儿一个小孩嫁人算怎么回事,她自己怎么不嫁。” 赢嫽气鼓鼓的,人都要起爆炸了,她最烦这些人把女孩子当成商品一样拿去和亲、联姻,只看利益,根本不管这些女孩嫁过去之后会不会幸福,要是死了就说女孩命薄,再换另一个嫁过去,先月自己就是女的还这样做,就更可恶。 第67章 李华殊本来心情不好,被她这么一说反倒笑了,“你让先月嫁到我们李家?” “对啊,联姻嘛,她自己嫁过来也行啊。” “这话要是传出去,先月怕是要撕了你。” “哦豁,她还恼羞成怒啊,她自己都不乐意干的事凭什么强迫别人,双标狗,虚伪。” 赢嫽的小词一套套的,反正就是不同意这门亲事,李华嫣那么懂事的一个孩子,那天在书会上还害羞的躲在姐姐身后,本就是该无忧无虑玩闹嬉笑的年纪,怎么能嫁人,嫁了人以后怎么办,被困在家族利益一辈子吗。 李华殊主动靠在她怀里,垂眸安静的不吱声。 第二天李华嫣就被接来国君府,季夫人本不想让她在这种节骨眼出门,可来接人的是国君身边的狼卫和忠仆,季夫人就是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华嫣上了车驾,她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就怕这门亲事会有变故。 到了破山居之后,李华嫣带来的侍女连院门都进不去,她们是季夫人选的,名义上是伺候李华嫣,实则就是监视,李华嫣知道,但她没理会,她每日与书本为伴,季夫人费心思命人盯着她有何用,就算知道她来见长姐,难道季夫人就敢打听不成。 破山居内,李华殊早早命人备了妹妹爱喝的茶跟爱吃的点心。 李华嫣看见长姐眉间的忧思,便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长姐……”她不想长姐为自己担心。 李华殊轻轻抚过妹妹的脸颊,为她整理耳边的碎发,柔声道:“不愿意就拒绝,谁也不能逼迫我的妹妹嫁人。” 她受过的耻辱绝不能让妹妹再受。 自从长姐进了国君府,李华嫣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她这般亲近过了,她依恋的蹭蹭掌心。 “长姐,这是我愿意的,没有人逼迫,有长姐护着,也没人敢逼迫我。” “真的?可先语是……” “她是先氏嫡长女,嫣儿知道,”李华嫣直起身,稚气未退的脸闪过冷静的决然,“也知道她为何要娶我,嫣儿更知道长姐不愿我与仇家结亲。嫣儿虽未入朝,但朝局失衡,公卿大夫势必要联手压制君上,他们要是得了势,长姐和君上的处境就危险了,嫣儿不能眼看着长姐再陷入险境。” 当年怪她年幼,无力为长姐做什么,现在不同了,她要护着长姐。 晶莹的泪珠从李华殊的眼角滑落,她颤抖着唇,“嫣儿别犯傻。” 李华嫣摇了摇头,轻声道:“长姐,嫣儿早已想明白了。” “此事还未到这个份上。”李华殊心疼的厉害。 李华嫣稍稍用力握住她的手,心想长姐瘦了许多,手腕都没力,这双手以前还教过她们拉弓射箭、舞刀弄枪,可现在纤弱的好像轻轻一拧就会断,长姐是为了她们才变成这样的,她又怎么忍心再让长姐受罪。 “长姐,你听我说,与先氏结姻未必就是坏事,我与先语自幼相识,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我对她也了解,将来就算分崩,她也不会拿我如何,且我也有自保的手段,不会吃亏的。” 她越这么说,李华殊越难受,“不行,嫣儿,这事别说我不同意,就连君上都反对。” 李华嫣却很固执,认定了,而且还说道:“长姐,雍阳军不能再由先氏掌控了。” 血狼卫有火炮,这是赢嫽最大的倚仗,也是公卿最忌惮的,她现在对士族的态度越来越强硬,朱雀台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先月是聪明人,深知这种时候先氏要做选择,与李氏联姻就是她的选择,她将宝押在了赢嫽这边,赢了先氏就能更上一层楼,输了也不怕,她手里有雍阳军,谁都不敢轻易动她。 李华嫣心意已决,谁劝都没用。 将妹妹送回去之后,李华殊在桌边独坐了许久,随后写了一封信给芈夫人。 很快这件事就传得满城皆知。 先月入了一次国君府,与赢嫽在书房密谈到深夜。 第二天先氏的聘礼就抬到了李家,芈夫人直接让人抬去了李华嫣的院子,让她自己做主。 看着这些彩宝锦缎,季夫人的脸都要笑烂了,还想让李华嫣带一名侍女陪嫁,让侍女成为先语的媵侍,帮着她笼络先语的心,以便更快的站稳脚跟。 那也并非侍女,而是季夫人娘家的侄女,李华嫣的表妹。 李华嫣让人去跟芈夫人说了声就不再管了,夜里就有健壮的奴仆到季夫人屋里将季家表妹带走,季夫人闹得不成样子,可再怎么哭天喊地也哭不到外面去,芈夫人将她身边的侍女仆从都换了,她连后院的门都出不去。 婚期定在下月初八。 眼见着没几天了,李家上下都忙了起来。 李华殊还是不太放心,召先语进国君府见了一面,半警告半威胁让她对自己妹妹好点。 这两天赢嫽也没有闲着,她亲自在血狼卫中挑了二十个身手不错的狼卫,且都是女卫,将她们从血狼卫的名册中除名,归入李华嫣的嫁妆单子,成为李华嫣的私属甲兵,随她入先氏,护其安全。 甲兵随嫁极少见,只有很得宠的王女或诸侯的女公子才配有,贵女出嫁只能带仆从和侍女。 若赢嫽变法之后能控制得住局面,先月就同意将雍阳军的兵权交出,但她也要求不殃及先氏一族,且她要将狐信取而代之,成为六卿之首。 这就是先氏与李氏联姻各自所提条件,赢嫽还多加了一条:先语不得纳妾。 . 春天万物复苏,百花盛开,柳树抽芽,雪藏了一个寒冬的土地也该播种了。 可今年却与往年不同,尤其是临近雍阳的封邑,田户们等来的不是盛气凌人的恶仆,而是身披铜甲的血狼卫和负责丈量田地的田啬夫。 “国君有令,中大夫田力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夺田力中大夫的爵位,收回封邑。即日起,田邑改为田村,田户按人头分地,田户可自由耕种,赋税将由国库统一征收,征收额为亩产的三成。” 世世代代都在为士族耕种的田户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国君要给田户分地?这怎么可能,他们不过是贱民,哪有资格分地。 君上连着处决了两位中大夫、三位下大夫和六位上士,有封邑者皆收回封邑,只有爵位而无封邑者则以家宅财产充公,血狼卫都忙着带田啬夫到这些被收回的封邑丈量田地,以尽快将田地分给田户,莫要耽搁了春耕,哪有时间磨磨蹭蹭,高声喊着让田户赶紧过来。 “快着些!我等还要接着去下一处!” 田户面面相觑,最后有胆大的上前,对了名册之后就在地契上按手印,这块地以后就归这个田户耕种了,赋税就按亩产来收。 田户拿着到手的地契,脚像踩在云朵上的,软绵绵的,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真的有地了?自己的地?自己的地……自己的……” 猛地回过神来的田户抓着地契就往家跑,边跑边喊,有地了!有地了! 那些还在发愣的田户这才相信是真的,纷纷涌上前,生怕慢了自己会分不到地。 贪污的证据是纵长染搜集,命令却是李华殊下的,有血狼卫和雍阳军相互配合,反抗者就地诛杀。 赢嫽本来还想着先关起来,罪重的可杀,尚有余地的就判个无期徒刑算了,见李华殊都决定了,觉得自己还是别插手了,乱世当用重典,李华殊没错。 赢嫽现代人的思维还没有转变过来,在处理事情上难免束手束脚,狠不下手,总想着吓唬吓唬就好了,让那些人知难而退,可她忘了这里不是文明社会,奴隶都还在羊圈里缩着,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垂眼怜悯那都不可能。 陈副卫将封邑的消息带回,赢嫽盯着竹简看了半天,笔尖迟迟落不下去。 最后轻叹一声,将笔搁到笔架上,今日的政务就处理到这了。 她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这个国君不好当啊。 回到破山居和李华殊吃过饭,窝在套阁闲谈或者把小奴抱过来逗一会子,就是她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刻,就是有人抬着金山银山来跟她换,她也不换。 “初八那天咱们会去喝喜酒?”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李华殊正在看兵书,翻到下一页,“你已给嫣儿送了二十甲兵,这就够了。” 再怎么说赢嫽也是国君,去了反而对嫣儿不好。 赢嫽也不是非要凑这个热闹,主要还是看李华殊想不想去,李华嫣毕竟是她亲堂妹,又是为了她们的事才与先氏联姻,每次想起来赢嫽心里都不舒服,她不想那么个小女孩牺牲到这种地步,显得她很无能。 她捏着小奴肉乎乎的小手,脸色郁郁的。 李华殊看过来,沉默了会就喊来奶母先将小奴抱出去,她放下兵书让赢嫽到自己身边。 她就顺势躺到李华殊腿上,手揪着衣袖在玩,“你真的相信先语说的那些话吗?” 心悦李华嫣,所以想娶她为妻。 第68章 “三分真七分假。”李华殊显然也是不太信的,不过有三分就已经很难得了。 赢嫽在下与她对视,在她瞳孔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突然就问:“那你呢?” 一直不敢迈出那一步就是因为不确定李华殊对她是什么感情,她顶着原主的脸,用的也是原主的身体,李华殊难道真的就不介意? 李华殊对她到底是真心喜欢还是觉得她尚有利用价值所以才……她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对李华殊很不尊重,可她就是控制不住的会去想。 “你对我有几分真?”问都问了,后悔也没用了。 李华殊垂下视线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就握住她的手往上放,掌心贴紧胸口。 她感受到了柔软之下的跳动,手掌没移开也没有更进一步。 “回答我。”她迫切的想要知道。 李华殊不答,只是扯落了自己的衣带,带着香气的绢布覆在她脸上,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唯有感官被无限放大,奶香和梅花的冷香交替着窜进她的鼻腔,双唇触到细腻如凝脂的柔软。 呼吸变得急促,双眼瞪得溜圆。 很快,那些细腻就离开了她的唇。 她下意识要追,并且想要卷住、占有。 偏在这时有一纤纤素指将她抬起的头稍微用力压了下去,不让她追了。 她有些不满,渴望得不到满足就会很难受。 李华殊隔着绢布用手指细细描绘她的五官,香气再次呼在她脸上,“这就是我的答案,满意吗?” “当然……”她一个翻身将李华殊压到身下,脸从绢布下露出来,笑意爬满眉眼,“当然不满意,戏弄我好玩儿?” 李华殊任由她压着,清冷的眸往上一抬,生气道:“等了你好几日,你还不开窍。” 说好的书会之后会要她,她真就一直等。 “现在开窍还来得及吗?”赢嫽蹭着一手就能裹住的小荔枝肉。 李华殊将她的衣带绕于指上,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拿眼斜睨着看她。 赢嫽也装作不知,跟吓坏了似的惊道:“你扯我裤腰带干嘛?” 她废话一句,李华殊就越将衣带往下扯,哪怕乳色的肌肤都透出了粉色也没有停。 赢嫽装腔作势了几下也不再玩了,笑意一收,低头就含住她的唇。 ----------------------- 作者有话说:真是服了,这都锁,洗洗睡吧,还写什么,删文重开吧,写道德经[白眼] 第52章 轻含一下就放开了。 呼吸不由自主的纠缠在一起,香气弥漫,眼神深情而专注。 以视线描绘着李华殊的五官,从眉眼到笔尖再到被自己触吻过的嘴唇。 圆润的唇珠像熟透的浆果,颜色粉嫩,轻轻一吮就能品尝到甜味。 指头来回拨弄两下就变得更粉了,紧抿的唇自动启开,轻咬住作怪的手指头。 她低低笑出声,抽回指头,改为大拇指掠抚过下唇,最后停在下巴处将下巴轻轻抬起,再将自己的唇贴过去啄了啄唇珠。 热意瞬间就通过唇纹的感知蔓布全身,甜味也在口内爆开,瞬间席卷大脑,烧断理智。 拇指松开下巴继续往下,掌心裹住嫩白纤细的脖颈,能感受到血管中血液的流淌。 手掌在颈上抚摸,热意很快就透过皮肤向外传递。 紧贴的唇不舍的分开,双颈如同天鹅交卧,温柔缓慢的互相蹭着脸颊。 藏在发丝下的耳朵红如血,在烛光的照映下莹润透亮。 珍珠耳饰与耳垂一同被舌尖裹挟,李华殊身体轻颤,受不了的往后缩才救回自己的耳垂。 赢嫽抵着额头,声线又低又柔,“再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双腿行动不便,李华殊躲无可躲,很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睁着无辜且湿漉漉的眼睛。 但很快小羊羔就脱掉羊皮化身为凶巴巴的小狼,张牙舞爪,野得很。 她认为是自己的伪装成功诱捕了猎人,猎人都掉进陷阱了,自己为什么要怕。 “我不反悔,也不许你反悔。”她大着胆子攀住赢嫽的肩膀。 都到了这一步,赢嫽也没想着要放过她,“只要你不后悔。” “不悔。”李华殊主动亲上去。 赢嫽却故意不让亲,躲开了,在李华殊羞恼瞪眼时又凑过去要亲亲。 “说你喜欢我。”赢嫽引导她。 李华殊开始不肯,羞的,又经不住那些细细密密挑逗性的亲吻,只得妥协。 “我喜欢你……” 声音很低,红云爬满了脸,双眸泛着水光。 “再说。”赢嫽把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后背,衣领下滑,吻就落在了肩头。 “我喜欢你。”李华殊咬着唇又说了一遍。 赢嫽的鼻尖一点点蹭过她的肌肤,在颈间嗅走了一缕奶香,“说你想要我亲亲。” 唇点在了李华殊的鼻侧、嘴角、脸颊、眉心,然后撩开了她耳边的发丝,咬住红玉般的耳朵,想要在她所有部位留下自己的标记。 李华殊没说,这话太羞耻了,她说不出口,湿润的眸子*带着祈求的软意。 赢嫽停下与她对视,继续引导:“说你想要我亲亲。” 身下的外衣被李华殊猛地攥紧,她微微张开嘴,脸一寸寸从粉嫩变成艳红,用蚊子哼一样的声音说:“想要你亲亲我……” 说完她就咬着唇躲到了一边,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领口下面。 得到想要的答案,赢嫽才满足的蹭蹭她,手掌覆上凝脂,传来一声低叹。 烛火晃动,是衣衫撂过去时带起的风。 套阁的门不知何时被侍女关上了,她们都安静守在门外,防着里头叫人。 奶母在外面低声哄小奴睡觉,不该听的一个字都没进耳朵。 . 赢嫽公开举办人才考试,士族是一边吐血一边耳提面命自己的族人可一定要争气。 殊不知考试不考诗词歌赋,也不看锦绣文章,比的更不是谁有才情。 信心满满入场的文人雅士看到卷子那一瞬就傻眼了。 农学?经济?律法?基建工程?军事? 一大群人入场考试,还坐着小板凳小桌子就已经让他们觉得很怪异了,考的这些又是什么? 律法尚能理解,农学也说得过去,可他们满腹经纶不是拿来浪费在种地上的,种地有田户,一亩地会产多少粮食那是田户该上心的事,他们只管赋税和租子就行了。 气恼者都没开考就甩袖离开了考场,临走时还骂了赢嫽。 被摁着头负责监考的卿大夫听到后嘴角就泛起冷笑,巴不得所有人都离场,让赢嫽的计划落空。 考场空了三分之一,李华嫣坐在最前面一排,低头认真阅卷,提笔写下自己的见解,着笔墨最多的是经济这块。 经济二字的旁边有小字注解,能帮考生很好理解字义。 李华嫣一看就明白了,她常帮着芈夫人看账本,长姐请来教她学问的那位老师对商道也颇为了解,说的头头是道,以前她都不知‘商’对一个国家这么重要,连君上都时常将‘没钱就什么都干不成’挂在嘴边。 她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到了收卷时都还舍不得停手。 与她同坐一排的还有先语,两人订亲之后就没见过面,先语给她写过一封信,她没回,一门心思扑在备考上,就连筹备婚事嫁妆这些也都是芈夫人一手操办,该如何就如何,她都不多问,季夫人天天哭求着让她将表妹一同带入先氏,她更懒得理。 岳阳氏的女郎也都在,家中长辈让她们认真考,且嫣儿都没走,她们就更不能走了。 那边的陈氏女也没走,祖父特意派人从边境送信回来,叮嘱族人要认真对待,削尖了脑袋也要考进去,这关乎着陈氏的将来,谁都不能马虎。 魏氏女本来没兴趣的,不过是看李华嫣参加了,她们不想被抢了风头,所以也留下。 上次书会被李华嫣压了一头,魏氏女一直记恨到现在,出来时就故意堵李华嫣的路,还推她,魏氏的恶仆也拦着不让李华嫣的侍女和仆从过去,双方在考场门口推推攘攘。 魏蛮人如其名,就是极刁蛮的人,之前也是她带头当街辱骂李氏姊妹。 “我就看你不顺眼!”她挥鞭要打人。 李华嫣柔弱,不像李华云那样能踢能打,她抿嘴,深知是避不开这一下了。 或许她挨了这一鞭就能让原本就飘摇的魏氏直接倒塌,这算不算是帮了长姐和君上?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鞭子落到半空就被一只素白的手抓住并缠绕半圈,连鞭子带人将魏蛮扯到跟前,先语扬起另一只手直接给了魏蛮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魏氏的恶仆都傻眼了。 魏蛮更是捂着半边脸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挨了打,魏氏就算大不如前了,也绝不容人这么欺凌。 她怒目而视,想还手,可看清为李华嫣挡鞭子的人是先语之后,她又低了气焰,魏氏和先氏早就反目,可她还是怕先语。 第69章 先语不再理会魏蛮,自有仆从挡上前,魏蛮动不了粗。 “没伤着吧?”她细看了李华嫣身上,确定没有伤。 李华嫣有些遗憾的叹气,又错过了一次整治魏氏的机会。 “没有,多谢。”再怎么说也是先语帮了她,应当致谢的。 先语拉住她的手,装作看不到她的挣扎,浅笑道:“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生分。” 李华嫣垂眸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真想一把挥开,但现在还不能。 “走吧。”她先转身往前走。 先语落后半步跟在她后面,眼神闪了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考场门口的这段小摩擦很快就被长了顺风耳的纵长染捅到了赢嫽面前。 她为了躲楚怀君,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国君府,就是住原来她养伤的那个院子。 平时不见人影,不知道跑哪野去了,一到饭点就回来,必定会出现在破山居蹭饭,吃的还贼多,风卷残云,肉基本都进了她肚子。 确认李华嫣没有挨打,赢嫽就放心了,她现在腾不出空收拾魏氏。 李华殊也说不用过于心急,先把手头要紧的事做了再说。 要紧的当然就是选拔人才,退场不考的人多,可留下认真考完的人也不少,卷子都收上来放到赢嫽案头上了,她要亲自阅卷。 名字都是用纸糊着的,也不知是谁家,她只看答得如何。 她阅得很认真,看完都已经是深夜了,将合格的卷子另外放,又单独进行排名。 揭开糊名字的纸才知道李华嫣和先语这两人的卷子都在,而且分数一样高,并列第一。 李华嫣靠经济这块拿高分,其他的就平平,先语对律法的见解很独到,甚至在答卷中率先提出‘许奴隶立户和开荒耕种’的理念,还对以军功获爵进行了利弊分析,将利弊都列举了出来,认为是利大于弊,可以在三军中推行。 赢嫽挑了下眉,心想这孩子该不会也是穿进来的吧?要不是的话将来必有大作为啊! “这简直是平行时空的女版商鞅。”她捏着这张答卷惊叹不已。 剩下的合格答卷中也不乏出色的,但都不是高门出身,有两个还是楚国人,擅长的是基建工程,还专门画了图,擅农学的也有一个,来自鲁国。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 李华殊转着轮椅进来,现在天还冷,她穿着夹袄,头上发髻堆如乌云,脸蛋清瘦的恰到好处,五官显出英挺之气,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柔美,却能将赢嫽迷得小心脏怦怦跳,尤其是那夜春光之后,赢嫽馋得很,一有空就将人往床上抱。 “你怎么过来了?”她立刻迎上去,“都深夜了。” 李华殊拍开她摸上来的手,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是深夜。” “我阅卷一下就忘了时间。” “有可用之才?”李华殊来了兴趣,转到案桌边。 赢嫽将李华嫣和先语的答卷找出来给她,称赞道:“平时都看出来嫣儿还有这本事,她还精通算数,对商税这块甚是了解。” 李华殊低头细看,“嫣儿自小便对算数感兴趣,为她找老师时我也看重这方面,知你喜欢实干之人,嫣儿若想入朝,也必得有真才实学才行。” 先语那份她也看了,都很不错,就是不知道先月知不知道自己女儿有这样的魄力,还未入朝就站在士族的对面。 嫣儿与先语成亲…… 李华殊突然悬心起来,这以后的朝堂怕是比现在还要吵得热闹。 与此同时,从南藩返回的狼卫距离雍阳不到百里,已有一人快马加鞭先赶回城中报信,剩下的人护送一辆简便的马车在后。 ----------------------- 作者有话说:尺度啊尺度啊,本章删减五千字。 第53章 选拔结果很快就公布了,名单张贴出去,入选者被召入国君府。 向来面不改色的狐信难得沉着一张老脸,狐氏也有不少人参加考试,但未有一人中选。 赢嫽针对士族的强硬态度让她与士族的矛盾变得更紧张,已经是撕破脸了。 以狐信为首的卿大夫先是联合反对选拔考试,又反对收回封邑后将田地分给田户耕种,甚至还在城中散播谣言,将原主以前干的混账事拿出来按在赢嫽头上,外人又不知道这具身体换了魂,城民想起来暴君的行径就胆寒。 可赢嫽压根不在乎泼到自己身上的脏水,坚持给田户分地,还把封邑原有的奴隶恢复了自由身,允许他们开荒耕种,还开了口子让他们参军。 血狼卫现在扩充的一千多人就有三分之二是奴隶,编入时也引起了骚乱,李华殊就趁机将血狼卫中有二心的全清理了出去,能留下的都是忠心的。 士族也终于看清赢嫽举起的屠刀是向着他们砍来的,若他们不反抗,下一个被肢解的就是自己的家族,最可恨的还是先月,她掌控雍阳军,本该和士族站在一起,却突然与李氏结亲,摆明是要倒戈了。 看到入选者中有先语,还有李华嫣,那些反对选拔考试的卿大夫更是恨得牙痒。 狐信眯起眼,眼底闪过晦暗的危险,他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为了狐氏,有些事他就必须做,士族与君权共治是旧制,赢嫽想要变法,想将士族踢出去,想独掌军政,别做梦,公族宗室中多得是人想取代她,赵王还想将她碎尸万段,就连天子也不想她变法,一旦成功,诸侯必定群起效仿,诸侯实力越强,天子就更恨。 赢嫽看向狐信,笑不达眼底。 到了今天这一步,她是连面子功夫都不想做了,狐信想让她死,她还顾忌什么,开撕吧。 按照当日的约定给入选者封了爵,都不是很高,没有危及到现有的卿大夫位置,但以后就难说了,尤其是一开始赢嫽就派了不少事儿给这些人做,做好了就能晋升。 除先语和李华嫣之外,其余人在朝中并无家族支持,他们也清楚如今这个局势,投靠士族不是上策,唯有抱紧国君的大腿才是正确的选择。 赢嫽想重新编著律法,已经参考秦律有了大致的框架,剩下的她交给先月负责。 因为新的律法涉及到行政、军事、经济和农业等各个领域,所以参与进来的人也不少,先语和李华嫣也在其中,两人都难掩激动,这意味着她们已经正式入朝参政。 赢嫽也兑现了承诺,允许入选者进书库查看诗词典籍,但有个前提:分等级。 也就是说还未有功绩者能看的也只是寻常典籍,想要看还未对外公开的那部分就要有拿得出手的功绩。 她的书可不是白白给人看的,尤其是永乐大典、天工开物和一些兵书,万一这里头有谁是别国的奸细怎么办,书不能带出书库,但能记在脑子里啊。 赢嫽板着脸看上去很严肃威严,实则却是在画大饼:“孤与众卿同心戮力,共强晋国!” 她说的越多,以狐信为首的那群人脸色就越不好。 . 田户分地,奴隶开荒。 这个消息给一直被压迫的贫苦人点燃了希望之火,也是去年寒冬赢嫽从鳐山回来,入城看到那些蜷缩在墙角下的奴隶时埋下的火种。 那时她就暗自发誓一定要为这些可怜的人做点什么,现在她正在一步步的去实现,相信不久的将来晋国的老百姓都会有自己的地,能种出足够一家人吃的粮食,不用再忍饥挨饿。 开始有奴隶从士族的封邑往外逃,以前他们不敢逃,因为逃走被抓回就是死,现在他们有了希望,哪怕逃出来的十个人中只能活下来一个,他们都要逃。 将幼小的孩子带出来放到分了地的田户门口,那些恶仆就不敢抓,孩子就能活下来,就能摆脱奴隶的身份,以后能有地有屋,再不用缩在羊圈里任人鞭打欺凌。 分了田地的田户已不归任何士族管辖,他们是国民,只需忠心国君,若有士族恶仆对他们动鞭子,可将恶仆当场射杀,他们无需承担任何责任,反而是纵容恶仆耍横的士族会有麻烦,已经有人试过了,确实如此。 奴隶的逃跑让士族很恼火,调派了私属甲兵严守封邑,往来的商队也查得很严,更是禁止晋币在封邑流通,士族的所有商队也不再入雍阳商坊,让原本热闹的商坊变得冷清,俨然是要切断商路,形成割据势力,逼赢嫽知难而退。 细雨绵绵,外城的小路被踩踏得泥泞不堪,污水积成了浅洼,车驾的轮子压过去之后就变得更加污浊了,黑乌乌的又脏又臭。 乔装归来的血狼卫警惕着四周,将马车赶入外城一处偏僻的小院。 “到了,下来随我们进内城。”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随着一阵清脆的碰响,从车内走出来一人。 对襟的麻衣长至膝下,襟边有编织的竖纹,长发自然垂落,耳饰缀着彩羽、贻贝和清铜铃悬到腰间,风一吹就发出声响。 待光线明亮才看清来人的长相,像骨瓷一样的肌肤,眼睛幽深如海,看似平静,却涌动着吞人的暗浪,睫毛垂落时投下的阴影更像是藏着未知的神秘。 第70章 已有狼卫先回来报信,赢嫽知道那位南藩公主已经入城了。 破山居是她和李华殊的温暖小窝,平时让纵长染来蹭饭也就算了,谁让这小破孩收集情报的本领一流,特殊照顾也是应该的。 可让一个从来没见过更没听过的人进来,赢嫽心里就膈应了,能不能治好李华殊的身体还两说,所以跟李华殊商量之后决定先在前庭见这位南藩公主。 从南藩返回的途中狼卫遭遇了两次截杀,死伤五人,所以才乔装,就算到了雍阳也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带着人进了国君府才放下心。 赢嫽坐在宽椅上打量面前的女人,又和旁边的李华殊对视一眼。 “庄姒拜见国君。”女人声音清冷,脆如银铃,入耳就像在听编钟奏乐。 庄姒?这个名字让赢嫽嘴角抽了两下,取什么名不好,非要取‘装死’,多不吉利啊。 她对南藩不了解,对这个庄姒更是一点不知,就没有冒然开口。 李华殊不动声色打量,心头掠过一丝怪异。 正巧庄姒朝她看来,还行了一个不同于方才她对赢嫽行的礼,“见过君夫人。” 耳饰上的青铜铃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发出叮铃声。 她直起腰身形一闪就来到李华殊面前,伸手就要去摸李华殊的肚子,被一只手掌一把拍开,紧接着一枚手指长的小箭就冲她射来,她轻轻挥动衣袖将小箭打落。 赢嫽和李华殊的瞳孔同时一缩,好厉害的身手! “来人!”她将李华殊护在身后。 血狼卫呼啦啦进来,立刻就把庄姒围住,锋利的长戈对准她的身体。 庄姒脸上未见惊慌,“我并无恶意。” 赢嫽冷笑,没有恶意干嘛对着李华殊伸手。 “拿下!” 她从未对外人放松过警惕,更何况还是从南藩来的,谁知道是什么路数,所以从庄姒进来的那刻起她就盯着的。 长戈逼近,庄姒低头皱眉,神色犹豫。 “我只是想知道她腹中的孩子还在不在,真的没有恶意,我来这是为了给她治伤的。” 赢嫽让狼卫先退出去,随后盯住庄姒,冷声道:“谁告诉你她腹中有孩子。” 国君演久了,连气势都有了。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还卖上关子了,赢嫽最烦这种,一指大门,“那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浪费她时间。 庄姒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不禁错愕。 “我不会信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当她傻的么,南藩王换了好几代,现在的南藩王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狼卫传回的密信中也证实了这点,这个自称庄姒的女人最起码二十出头,南藩王十来岁就跟人生了她啊。 “我……”庄姒很挣扎,但还是说了实话,“我确实不是南藩王的女儿,我是南藩的大祭司,为巫氏一族血脉,先祖百年前带族人逃亡至南藩,当时南藩正处于内乱,先祖助南藩王平乱有功,特封先祖为大祭司,之后南藩的祭司便一直是巫氏。” 赢嫽弯腰跟李华殊咬耳朵,“你信吗?” 李华殊收起小弩,“暂且信她。” 这个庄姒身法诡异,狼卫未必降得住她,若真想取自己的命大可不必费这么多口舌。 赢嫽不信庄姒,但信枕边人,不过,“你怎么证明自己会医术且能治好夫人。” “我以巫氏一族立誓。”庄姒很严肃。 赢嫽却一摆手,“拉倒吧,誓言这种东西我一天能发八百回,有啥用?” 李华殊看了看她,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后背发凉,嗯?她说错话了? “你对我说的那些也是没用的?不作数的?”李华殊把脸一扭,冷哼。 赢嫽一个机灵,举起三根手指,“全是真的!我发誓!” “哼。” “我说错话了,伤了你的心,对不起,但我对你说的话肯定都是真的。”她认错态度良好,就差趴在李华殊膝盖上学小狗狗摇尾巴了。 李华殊没憋住笑了,手指戳她额头,“再有下次我就生气。” “绝对不会让你有生气的机会。” 她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将庄姒扔在一边不管。 庄姒双眼放空,神游天外,先祖说的对,巫氏不该再踏入中原,中原的一切都没眼看。 ----------------------- 作者有话说:今天三只老母鸡大战老鹰,老母鸡技高一筹,胜出,老鹰掉了两根毛,狼狈逃跑。哈哈哈,让你再来抓小鸡,这下爽了吧,毛都掉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4章 士族以为在封邑禁止晋币流通就能万事大吉,但使用晋币也有小半年时间,原来的旧货币大部分都兑换成了晋币,商队和百姓也都渐渐习惯了用晋币,突然禁用,封邑百姓手头上的晋币不再具备购买力,通货膨胀的厉害,老百姓变得更穷,更吃不起饭。 而往来的商队见无法用晋币交易,旧货币也确实不如晋币携带方便,嫌麻烦都不愿意来了,封邑的经济也陷入低迷。 就算这样,仍有不少士族在顽强抵抗,只因盐矿、铜矿这些资源都掌控在他们手中。 如果不是赢嫽事先有准备,跟楚怀君联盟,促成晋楚两国的商路,雍阳城现在就没有一粒盐、一块铜矿石了。 现在都要从楚国‘进口’粗盐和铜矿石,楚怀君就趁机狮子大开口,将价格抬了两成,还要求赢嫽多给备一点小实验的材料。 刻漏在角落尽责的计着时辰,书房内安静到落针可闻。 赢嫽将楚怀君传来的信捏在手里,过了良久升起的愤怒才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冷笑:“抬高两成?干脆直接来抢好了。” 先月母女和李华嫣都在,刚才三人都没敢吱声,君上的脸色实在太吓人了。 因为士族垄断资源,又不许商队入雍阳,现在城内物价飞涨,情况很不好。 要依赖‘进口’的话赢嫽现在也没钱,靠豆制品、日用品赚来的钱她都拿来买铜造兵器了。 楚怀君这个丧良心的还跟她抬价,果真是阴险,没一个好东西,她不气才怪,都要气死了,恨不得飞去楚国把楚怀君狠狠揍一顿。 先氏如今已经上了赢嫽这艘贼船,先月当然不想她落败,便出主意道:“君上,臣有一计。” “嗯?” “自古以来唯有嫡长女或嫡长子才能继承家财和封邑,君上可规定次女/子、庶女/子都可继承,从内部分化士族,让他们内斗,一大化小,削弱他们的实力。” 她这么做虽然也会损害先氏的利益,但为了先氏的长远发展,她也必须这么做。 选拔考试不会只有一场,先氏一族有才者也不只有先语一个,就算这代不行,还有下一代,她自己就是凭才能继的家主之位,被人诟病又如何,只要有能力,就什么都能掌控在手。 世袭固然好,可子孙后代多不思进取,家业迟早要被败光,她看得清士族内部的腐化,也明白想要家族继续荣耀就不能光靠吃老本,后代必要有建树才行,先语是她女儿,可如果先语毫无建树,她也不会考虑让先语继任家主。 先语看向自己的母亲,她认同母亲的计谋,但不是因为考虑到先氏今后的发展才认同,而是这样做能分化士族的势力,利于中央集权,强大国力,惠于百姓。 这些日她参与律法编著有所感悟,以前混沌无法想通的事都因为君上的几句话想通了,她的心不在家族上,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家族,她是士族出身,本应该和士族站在一起,可她从一开始就选择背叛了自己的阶级,追随明君,诚于万民。 李华嫣捏着手指头,文文弱弱的站在那都没有存在感,却在先月话音落下之后用细柔的声音说道:“君上,臣也有一计,可下令加重商税,尤其是士族垄断的产业,压缩他们的利润,再逐步将产业收归国库,特别是盐矿和铜矿,再由士族掌握在手终是隐患。” 她与先语已完婚,两人在家相敬如宾,在朝恪尽职守,现在逐渐受赢嫽重用。 先语也适时提出:“士族的私属甲兵也应当归君上指挥。” 士族有自己的私属武装,最开始是为了守卫封邑不受外敌骚扰,有国战时随大军出征。 可随着士族势大,甲兵人数也不断扩张,数千或上万都不止,难免有拥兵自重之嫌,比起别的,这对君权才是最大的威胁。 士族甲兵这个事之前李华殊就跟赢嫽提过,狐信既然都下毒要原主死了,现在被她逼得这么紧,极有可能会联合其他士族举兵反叛。 赢嫽轻轻敲击桌案,周围空气仿佛凝固,君王的压迫感似要冲破礼教和士族的压制,像振翅欲飞的玄鸟,随时准备翱翔九天。 “准。” 士族举兵反叛是迟早的事,她不妨再下一剂猛药,引蛇出洞。 事情商议完毕,李华嫣垂眸跟在先语身边往外走。 第71章 先月却在这时回头看了她一眼,“李氏这么多商铺,加重商税,你这是在绝自己家的后路。” “母亲,嫣儿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先语护着自己的枕边人。 先月有种女大不中留的郁闷,“我又没说她有错。” 李华嫣挺直了腰杆,“次女、庶女同样能继承家财,您是怕没人给先语添堵吗?” 先月可不止先语一个女儿,打破了常规,往后就休想安宁了。 “不愧是我亲选的女媳妇。”先月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李华嫣蹙眉,她一直猜不透先月在想什么,难怪长姐会说六卿没有一个是草包。 夹在中间的先语颇感头疼,她拉上李华嫣的手,“好了,回家再说。” 李华嫣挣开她的手,自己往前走,“谁要同你拉拉扯扯。” “我们都成亲了,也圆房了。”先语追上来提醒。 李华嫣停下脚步,说了句十分大胆的话,“互相摸摸而已,有什么的。” 她和先语本就是为了利益才成的亲,她从未当真,也劝先语别太当真。 先语先是一愣,然后眼睛弯成月牙,笑个不停,“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以前觉得李华嫣文静淑女,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从不与人发脾气,现在倒像露出了利爪的小狼,披着的小羔羊皮只是她的伪装,迷惑人用的。 这是国君府,李华嫣不想和她争论太多,便接着往外走,上了车驾。 先语也钻进去,两人同乘。 车轮子压过石板路,遇到不平之处马车就摇晃了两下。 . 夜幕降临,侍女提着灯笼迈开小碎步走在前面引路,陈副卫挎着长剑,铜甲哗啦啦作响。 “君上,光狼城密信!”他单膝跪地双手居高呈上封了蜡的信件。 卢儿弯腰低头过去取信,再恭敬的放到赢嫽面前。 “起来吧。”赢嫽一面拆信一面说道。 她现在对跪礼已经麻木了,跪就跪吧,她就当自己是老祖宗了。 密信是陈炀派人送回来的,这个老头儿好长时间都没消息,赢嫽还以为他嘎在边境了。 信上说运盐的商队已经在来雍阳的途中了,运的都是细盐,还有大批的麦、粟米和牛羊,派了一支有奴隶组成的护卫队一路护送。 别小看这些奴隶,他们常年被欺压鞭打,能活到今天的都是意志力非凡的,且对士族恨之入骨,发狠起来会像凶狼一样撕咬人,让他们护送商队最合适不过了。 另外还有一个消息,深入草原寻找鲜虞遗民的队伍也已经回来了,从遗民口中得知了鲜虞国君留下的藏宝库就在如今赵国和燕国交界的深山之中。 那里原本是鲜虞国土,知晓藏宝库具体位置的只有鲜虞国君,国破时国君将藏宝库的秘密告诉了忠仆,让其带宗室的幼儿离开,以保住鲜虞一缕血脉。 如今忠仆已死,死前就知复国无望,所以嘱咐后代若有人愿为鲜虞报这血海深仇,便将藏宝库尽数送与对方。 陈炀已经派人扮作商队混到那片区域,也探明了方位,只等开启宝库了。 密信最后还有陈炀的请罪:“臣罪该万死,未能保证李屯长毫发无伤。” 在与奴隶主起冲突的过程中李华云为了让商队先走,自己留下断后,若不是碰上犬戎骑兵要趁乱吞掉奴隶主的牧场,她还逃不出来。 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被部下救出带回光狼城,经过良医的救治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然陈炀也不敢放在最后才说。 白天赢嫽还在为没钱而烦闷,现在就多了一座宝库,这可是连赵国和燕国都抢夺的藏宝库啊,好东西肯定少不了,没想到被她捡了漏,发财了发财了,再也不怕楚怀君敲竹杠了。 但得知李华云身受重伤,她也忧心。 这两天庄姒在给李华殊诊治,还真别说,这个南藩跳大神的还有两把刷子,给李华殊行针了两次,李华殊的腿就有知觉了,脚趾头能动了。 她是想让李华殊安安心心的养身体,可李华云毕竟是她堂妹,瞒着也不好。 犹豫片刻,她还是决定拿着密信回破山居让李华殊自己看。 庄姒也住在国君府,听侍女说纵长染十分黏着这位大祭司,走哪跟哪,睡觉都一张床。 回到破山居见这两人还没有走,还一人手里捏一块焦糖在吃,赢嫽两眼一番,下逐客令。 “都什么时辰了,再赖着不走就不礼貌了啊。” 庄姒把筐子里剩下的焦糖装进随身的小荷包要带走。 她喜爱甜食,尤其是糖,国君府有很多,她每天来破山居坐到天黑就是为了要糖吃,走之前她还去看了看小奴。 李华殊服用南藩秘药才有的小奴,秘药实则出自巫氏,庄姒看小奴就愈发顺眼,还跟李华殊提过以后要收小奴为徒,将大祭司的衣钵传给她,被赢嫽严厉拒绝。 “那我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为君夫人行针。”她起身行礼。 纵长染也立刻跟上去,“喂,等等我啊!” 这个南藩来的女人身法诡异,跟在她身边就不用愁楚怀君借机搞偷袭了。 送走这两个大吃货,赢嫽坐到李华殊身边,“让她们吵得你都没法好好休息了。” “我一个人待着也闷,有她们在这里说说话也挺好的。” 李华殊靠在布老虎上面,底下压着没看完的兵书,那两人在这的时候她从来不拿出来看。 赢嫽把密信拿给她,“云儿受了伤,万幸已经脱离危险了。” 李华殊快速将内容过了一遍,免不了要忧心,“她也不知道写封家书送回来,婶婶日夜都盼着的,要是知道她受了伤定是要心疼。” 光狼城远在千里之外,李华云去了那么久就写过一封家书。 “陈炀说两城的事已安排得差不多了,待鲜虞藏宝库的东西取出来运回,血狼卫就会跟着返回雍阳,到时云儿也会回来,这段时间她在光狼城养伤,问题应该不大。” 这次选拔考试合格的人,除去几个是留在雍阳,剩下的她都打算放到光狼城和渭城去,卿大夫不是没想过插手,甚至安排自己人暗中瓜分利益。 但都没用,两城被围得铁桶那般。 甚至都极少跟士族的商队有往来,只有李氏和岳阳氏的商队大批运货,其余的不是楚国就是其他诸侯国,其实赵国是最多,还有一部分是草原犬戎。 犬戎商人和骑兵是两回事,就算两国交战,只要没有禁止通商,商队就还能正常*往来。 光狼城和渭城会跟犬戎做生意也不奇怪。 这次陈炀安排商队来雍阳送细盐,正好把原先被士族霸着的盐市场占了。 担忧了一阵堂妹,李华殊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盐矿上面来。 “晋国的盐矿就在狐氏的封邑。” 狐氏在晋国树大根深,百年前就开始靠贩盐牟取暴利。 这个时代有海盐和井盐两种,不过都是粗细不均,细盐很少,狐氏盐矿的井盐又比海盐好一些。 但狐氏极少在晋国贩卖井盐,都是让商队将井盐带到富庶的诸侯国或士族封邑,再高价卖出去,然后再从楚国、齐国进粗海盐卖给老百姓,价格也不低,两头都疯狂赚钱。 赢嫽原先还奇怪狐信怎么就这么狂,原来是掐着晋国唯一的盐矿。 她眯了眯眼睛,冷道:“一定要把这座盐矿充公。” 今日李华嫣提到加重商税就点醒来她,盐税在封建统治中一直都是重要的财政支柱,她可以把渭城的细盐定成官盐,所有人以后都必须买官盐,贩卖私盐就是犯法,狐氏想继续独占盐矿,要么让出七成利润作为盐税,要么就按贩卖私盐处置。 李华殊听完她的想法,沉思了片刻,摇头道:“狐氏不可能同意,也不会允许你继续压制下去,他们肯定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 “真的会举兵反叛?可私属甲兵怎么对抗三军啊。” 有猜测是一回事,要是真的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华殊慢慢捻着信纸,低垂的眉眼投下一片暗色。 “他们未必就不敢养私军。” 赢嫽哑然,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士族的野心,尤其是狐氏。 若真有这么一天,出兵平乱这种事她也不在行啊,她生在和平社会,从没见过打仗,她也不是军事奇才,让她打比赛她行,指挥打仗是不行的。 她有些丧气,刚好转的心情再次低落谷底。 这时李华殊挪着身体靠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暖意覆盖手背,也抚住了她不安的心。 “有我在,他们休想动你。” ----------------------- 作者有话说:进山采木耳和菌子,雾气太大了,带着大黄才有安全感,进山了它就特别靠谱,不会离开人,但会在前面探路,要是有蛇什么的它都能及时发现,也不会迷路,它知道回家的路。不是说比格是猎犬吗,为什么它一直埋头猛冲!叫都叫不住!服从性太低了,远远不如大黄,今天不给比格吃肉,喝白粥吧你! 第72章 第55章 别看赢嫽在外人面前演得挺像一个运筹帷幄得君主,实则心里慌得很。 她一头埋进李华殊的肩窝,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蹭了又蹭,就像在外打架输了的小狗,很委屈的回家找主人求抱抱求安慰。 “这些士族真的太烦人了,为什么要斗啊,我又不是没给他们许好处。” 她想要的只是让国力增强,让百姓吃饱穿暖,可政治这潭水太深,她要平分资源就会动到士族的利益,这些门阀如同盘踞在金窟的恶龙,利爪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他们的财产,谁都不能动,他们也并不想赢嫽是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明君。 李华殊轻轻抚着她的头发,玉指插/入发丝之间为她揉按头皮。 “人永远都不会满足,你办书会为他们赢得名声,却要广纳天下人才,又不限门第,你扶持庶族与他们争权,他们岂能容你,你为暴君时狐信都容不下你,更何况是现在,其他人以狐信马首是瞻,利益共体,会联合起来压制你也不足为奇。” 对于士族现在的态度,李华殊显得很淡然,她早就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 “嗯……”赢嫽在她的安抚下蛄蛹了两下,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掰着手指头数,“现在李氏、先氏、岳阳氏和陈氏是支持我的,魏兰转投了狐信,智氏原本就是狐信阵营的,至于赵谨和栾崇……” 这两人她就有点拿不准了,看似是站在狐信那边的,可…… 李华殊接过话:“赵谨本来就是墙头草,之前与先月联手,后因花膏一事又与先月决裂,却未必就倒戈狐信,赵谨与魏兰不同,魏兰狂妄自大,容易受人蛊惑,赵谨则小心谨慎,唯有利益才能打动,除非狐信能许给他莫大的好处,否则他是不会真心出力的。栾崇的野心不比狐信小,但他很懂得审时度势,情况不妙就会收起锋芒,及时伏低,保全实力以待时机,他也未必真的会尽全力支持狐信。” “这么说只有魏兰最傻。” “他想让魏氏重回上三卿,有先月压着他就希望渺茫,又深陷刺杀一案,更没希望,现在不过是殊死一搏,魏兰是个赌徒,只可惜……”李华殊唇边泛起冷笑,一个蠢人罢了。 她又道:“今日先月所提的计策,可行,先语和嫣儿到底是刚入朝,想法是好的,就是太稚嫩了些,加重商税、收归私属甲兵指挥权,这两项要是这个时候下发,狐信立马就会反,那些原本保持中立的士族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会选择支持狐信,这对现阶段的我们来说并非好事。士族内部的联盟未必就稳如山,你可暗地里联络栾崇和赵谨,以盐矿作为诱饵引这两人背刺狐信,使他们内斗,到时狐信的军政权力一被分散,就是我们下手的好时机。” 有了过往的惨痛教训,李华殊并不十分信任先月,雍阳军掌控在先月手上,这才是最大的隐患,万一她和狐信早有预谋,是假意支持赢嫽的,赢嫽的处境会更危险,并且这场内斗会是长久的拉锯战,最后的赢家既不会是赢嫽也不会是士族,而是边境虎视眈眈的楚国和随时都在找机会反击的赵国。 “私属甲兵暂且不提,可加重部分商税证明你有在反击,之后你再找栾崇和赵谨谈,剩下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来做。” 赢嫽苦笑:“你身子不好,小奴又离不开人,我舍不得让你为这些事伤神。”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很绞尽脑汁的在平衡局面了,可有些事唯有做起来了才知道有多难。 李华殊抚着她的脸颊,眼圈微红,“你都瘦了好些。” 不知道劳费了多少心神,她看在眼里,疼的却是心。 赢嫽也只是傻笑,并不觉得累,“只要你和小奴能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得。” “庄姒为我诊治的这几日,我觉得好了许多,脚已经能动了。”李华殊动了动脚趾头给她看,“说不定再过几日我就能站起来,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她摸了摸李华殊的腿,不能行走之后双腿肌肉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萎缩,以前她妈妈就是这种情况,为了避免李华殊也这样,她每天都坚持给李华殊按摩。 这双腿多好看啊,又白又直。 “他们欺负不了我,我拳头很硬。”她握紧拳头,自有豪情壮志。 回家跟枕边人哭哭啼啼示弱是一种情趣,不代表她就真的任人宰割,鹿死谁手且看着。 第二天庄姒再来为李华殊行针,还开了新药方,赢嫽每次都要请良医看过药方,确定这上面没有任何不妥之处了才会让人去煎药,煎好之后也会让庄姒先喝一小口试毒,可以说是非常的谨慎了,确保都没问题了才会让李华殊喝。 庄姒这个神棍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到半个月李华殊就能自己拄着拐杖走一小段路了。 不过这个好消息也没告诉任何人,连芈夫人都不知道。 天天渐渐热起来,山野地头也绿意盎然,世代都被奴役的田户天天去看自己家分到的地,地里已经种上了庄稼,有粟米、黍米和大豆。 去年寒冬之前种下的冬小麦也开始泛黄,会在夏季到来之前收获,这些粮食分地的时候也一并分给田户了,到时按亩产收粮税,剩下的麦就归田户,留着自家吃或买卖都行,再也不用在贵族手底下讨饭吃了。 为了守护田地和粮食,田户们自发组织守村队伍,再有恶仆来此狐假虎威,守村队拿起木棍和木制长矛就冲过去与对方恶斗,最后狼狈逃窜的都是恶仆,逃不走的就会被吊起来,这样的最后也只会落得个被田户打死的下场。 此处相隔不远就是狐氏的封邑,里面有万数田户,甲兵守住封邑出入口之后,田户的日子便愈发艰难,但还要被赶着进盐田,若晒不出足够的盐就会被监工鞭打,每天都有被抽死在盐田上的,然后再被恶仆抬出去扔进山喂狼。 “又死一个。”看着被抬出去的尸体,田户们都麻木了。 “是啊,又死一个,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混在其中的瘦小妇人满脸愁苦的唉声叹气,又不经意的提了一嘴,“听说原来田氏的地盘被国君收回去了又重新分给田户,现在那边日子过好了,咱们这里什么时候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妇人厉声打断:“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乱说!” 之前说这些话的田户都莫名其妙失踪了,说是逃跑了,可众人心里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瘦小妇人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吱声,老老实实去干活。 包头巾裹着她发黄的头发,小脸也是蜡黄的,唯独那双眼睛在无人注意时会闪过狡黠的危光,转瞬即逝。 天黑透了才被允许下工,小妇人提着今日分到一把皱巴巴的菜干往家里走。 土墙垒起来的茅草屋落在盐田后面,小妇人带着小闺女住在这。 推开破旧的木门,屋内矮桌上的豆灯瞬间被黑暗吞噬。 在灶台忙活的小姑娘转头露出被烟熏得乌漆麻黑的脸,灵动的双眸转到她手上的干菜,顿时无趣的撇嘴,清脆的嗓音如同珍珠落入玉盘。 “怎么又是干菜,还让不让人活了,娘的,老娘现在就去扒了皮那群监工的皮,再把他们的肉剔下来,骨头敲碎放锅里炖,老娘馋肉很久了,就拿他们当下酒菜。” 她眯起眼睛舔了下唇,哈喇子都流下来了。 小妇人转身把大门关上,将干菜丢到灶台上,捶捶干了一天活累到不行的老腰。 “有回信没?” 这两人根本不是母女,小妇人叫无衣,另一个身型样貌都像小姑娘的叫灵童,她其实是侏儒,又因为长着张娃娃脸,平时只要刻意学小孩子的腔调就没人怀疑她的身份,两人扮作母女在狐氏的盐场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真实身份是朱雀台的间谍。 不过两人早两年前就设计脱离了原主的掌控,一直躲在这。 就如李华殊猜测的,朱雀台内部的成员有单独联系且原主不知道的方式,去年纵长染任务失败潜逃回雍阳城,后来答应为李华殊做事之后才和两人联系上。 “嗯,让我们探查狐氏私军。” “这是谁的命令?暴君的就算了,姑奶奶不乐意。”无衣冷哼一声。 灵童还在继续生火,就算不吃这把干菜也要做做样子,屋顶上要是没有炊烟就会被怀疑。 “是李将军的命令。” “行。” 一听是李华殊的命令,无衣很痛快就答应了。 灶肚的火苗还在燃烧,从屋外也能看见屋内有人影在晃动,还似有说话声。 但屋内早就没人了。 狐氏的封邑很大,很多地方都不允许田户靠近,无衣和灵童在这里生活这么久,地形早就摸熟了,如果狐氏养私军,那就必定是藏在西边的那个大宅子里。 两人趁着夜色溜进去,灵巧如野猫。 屋内狐信的长子正在和另外几个人说话,无衣认得这些人,都是封邑的管事。 第73章 狐子:“父亲的意思想必诸位已经明白了,那么……” “可是暴君现在相当于手握三军,我们只有五万人,如何强攻?况且暴君还有威力无比的火炮,我们难有胜算。” 五万人?趴在屋顶偷听的无衣暗暗记下,又屏息继续听。 狐子:“父亲并没有打算强攻。” “那?” “天子会下召令让诸侯入王都,到时我们的人埋伏在半路,就可一举拿下暴君。” 诸侯三年一会晤,可是三年之期未到,天子为何会突然召见诸侯?狐氏又是如何得知? 无衣蹙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屋内的人还在密谋,无衣却已经悄无声息离开。 . 赵瑾和栾崇相继来到国君府,二人都非常谨慎,没有乘坐车驾,更是避开了人,没让狐信发觉。 赢嫽请两人入前庭,也不废话,直接摆开条件让他们自己选。 事成后狐氏的盐矿交给栾氏和赵氏承包?专卖经营? 栾崇和赵瑾对视,都不太明白,但非常清楚盐矿带来的巨大利润。 赢嫽看他们克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动了,盐矿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狐信倒了,就会有大把资源等着被瓜分。 士族都是闻着血腥味就往上扑的饿狼,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不心动的道理。 内斗吧,有好戏看了,赢嫽在心里冷笑。 ----------------------- 作者有话说:昨天还在山里捡山货,今天就在市区某个小酒吧看了一场尴尬到脚趾头抠地的台t表演,我那个常年被戴绿帽的朋友拉着我们几个人来喝酒,我这是在小沙发上给你们更新了,太尴尬了,搞得我和我老婆都想连夜喝中药变成直女,我那朋友又不知道看上谁了,前段时间还哭的死去活来,女人呐,谈一个爱一个。 第56章 商坊已多日没有盐巴出售,家中无盐的城民守在盐铺门口,可铺子大门紧闭。 “今日也无盐?” 狐氏为了垄断盐利就从不许任何人在城中贩盐,如今狐氏的商队不入城,别说城民吃不盐,就是士族都难买盐。 狐信会给盟友送盐,却不会给对手。 李氏、先氏、岳阳氏和陈氏刚开始也缺盐,家族人口众多,每日消耗就不少,眼看着库房的存盐不多,也在想办法让自家的商队从外面买盐。 受苦的终究是底层的平民,只能眼巴巴等铺子开门。 “唉……”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失望瞬间如潮水般将城民吞噬,人人脸上都是愁苦之色。 就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车轱辘压过被春雨浇湿的路面,留下两道显眼的黄泥印。 马奴斜裹着一件粗布褂子,露出健壮的双臂,常年遭风吹日晒的脸又黑又粗糙,像树皮似的贴在面骨上,咧嘴一笑就露出泛黄的牙齿。 跳下马车之后就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歪掉的发髻松在脑后。 这种偏向一边的发髻是晋国西北边的束法,鬓边还会编两条小辫拢上去。 西北来的商队?城民伸长脖子好奇。 十几辆马车把路都堵住了,车上盖着防雨的毛毡,除马奴之外,还有数十个手拿棍棒的护卫。 这些人身型并不健硕,眼神却凶狠,像狼一样盯着试图上前将他们驱赶走的狐氏家奴。 只因狐氏的盐铺在这条街上,家奴就理所应当认为整条街都是狐氏的。 这些护卫为奴隶出身,最痛恨的就是士族和士族的恶仆。 见家奴怒气冲冲赶人,护卫便将家奴用力一推,挥舞着棍棒凶狠恐吓:“滚一边去!” 家奴见状也只得人下怒气询问:“你们是哪儿来的?车上装的什么?” 防着有外来商队从别的地方运盐入商坊,狐氏最近都盯得特别紧。 护卫凶道:“关你屁事,滚开,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随着防水毛毡被揭开,露出装盐的陶罐子,这十几车应当有几百斤盐了,而且都是细盐。 城民一看是盐,都争先恐后询问。 有负责交易的管事袖着手笑眯眯上前,比划了个数字,竟是比狐氏的粗盐还便宜。 “这是细盐,比粗盐好得多,不信你们尝尝看,”管事捏了一小撮给站在最前面的城民,让对方放入口中品尝,再笑眯眯问,“怎么样?不错吧?我们是从北边渭城来的,知道咱们雍阳缺盐了,特意运了十几车,价钱都好说,但只要晋币,旧币是不收的啊。” 渭城细盐在边境已经很出名了,毗邻的赵国和犬戎都在想方设法买细盐,反倒是雍阳鲜少人知道,城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细又这么白的盐,含在嘴里也不觉得有苦涩味,大为惊奇,眼睛都瞪得老大了。 盐巴都是有价的,且居高不下,从来只有涨价没有降价的道理。 “这么好的盐,卖这么便宜?”城民不信。 “当然。” 渭城的细盐多来源于楚国的粗海盐,晋楚联盟之后赢嫽就‘进口’了一大批,用豆浆过滤法提炼出来的细盐。 现在楚怀君趁火打劫抬高粗海盐的进价,但赢嫽还是决定运来雍阳的细盐定价要比狐氏的盐铺低,她吃点亏不要紧,能搞死狐氏的盐产业就行。 城内定价低,卖给赵国和犬戎的可以提高价格,反正那些大士族大地主有的是钱,从这些人口袋里捞钱总好过压榨老百姓强,所以就算价格低点她也还能赚。 不过她还是憋着气,一定要把狐氏的盐矿抢过来。 这支商队不仅带了细盐,还有白糖,这两样放在任何时期都是紧俏货,白糖更是属于战略物资。 白糖和细盐只有赢嫽知道怎么做,楚怀君现在也是想拿粗海盐跟她交换更多的细盐和白糖,不然以楚国的强悍是根本不需要结盟的,楚怀君答应结盟也是出于各种有利因素考虑,不单单是因为赢嫽弄出来的那条巨蛇。 到手的细盐总不能是假的,城民捧着盐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怀里还揣着一小包白糖。 刚才尝了,这个雪白像盐一样的东西甜蜜蜜的,从来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像蜂蜜。 商队就在大街上跟城民交易起了细盐和白糖,还有一些处理过的肉干,都是低价跟犬戎换来的。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牛羊和马,尤其是犬戎的大小首领内讧以来,很多奴隶主和牧场主都想尽快将牛羊和马匹处理掉,不然被犬戎骑兵一抢,就什么都没了,跟中原的商队交易还能换好些东西。 陈炀这个老头子就用盐换了好些矫健的战马,正跟着第二批商队在来的路上,他捡漏的本事一如既往。 一下解决了城民缺盐的问题,狐氏再不能仗着自己有盐矿就嚣张。 狐信得知消息后气得拍散了一把椅子。 当初赵王答应归还光狼城和渭城,狐氏等士族就试图插手,想在城中安排自己的人。 可陈炀这个死忠粉是抱紧赢嫽大腿的,愣是头铁没让这些人插上手,连自己家族的人都没让,妥妥的将自己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孤臣’。 如果在这场和士族的角逐中赢嫽输了,那么陈氏也会跟着覆灭,都不用狐信动手,魏兰就能把陈氏屠尽。 . 双腿刚能站稳,李华殊就迫不及待甩开拐杖。 “你慢着点,小心别摔了。”赢嫽在边上想要扶她一把都被无情拒绝。 再也不用坐轮椅,这种久违的自由让李华殊的眉眼都舒展开了,轮廓清瘦的脸满是笑容,眼底结的冰也一层层化开。 那些被尘封在最深处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意气全回到了她身上,春风抚过她的发丝,扬起彩裙的绦带,像被彩蝶环绕的花儿,在暖阳下明媚绽放。 见她身形摇摇晃晃,但起码没有摔,赢嫽就略微放心,坐下支着腮帮子看她一步一挪的在院子里练习走路,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柔柔的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 走了好几圈李华殊才感觉到累,脑门上全是汗,气喘吁吁。 “坐下歇歇,刚能站稳,不能一下太累,要慢慢来的,不着急啊。”她扶李华殊坐下。 擦了汗,李华殊捶捶自己的腿,“还是有点使不上劲。” 以前的她能飞身上马提着长枪挑开敌人的胸膛,现在走几圈都累的满头汗,失落在所难免,她想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庄姒说化功散的毒能解,但需要时间,可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狐信一旦举兵反叛,三军就需要一个可以镇得住场的统帅,她当然不想把这个位子让给其他人,赢嫽的安危交给谁她都不放心。 赢嫽帮她捏捏,“哪能一下子就好,神婆再厉害她也不是真的神仙啊。” 庄姒是南藩的大祭司,她就给人家起外号叫神婆,神棍是先月,这俩凑一块绝对有话聊。 李华殊尝试着拉弓,臂力不够,只能拉开给小孩子耍的小弓。 “真没劲。”她将小弓丢到一边,蹙眉撇嘴。 第74章 赢嫽发现最近几天她变了很多,原先总是淡淡的,周身都笼着一层阴郁,现在就好像是那层郁气散开了,显出了她本来的模样,一身硬骨,眉宇间皆是傲气。 尤其是勾起唇角不屑的样子,仿佛这世间就没有自己降不住的东西,当真是年少将军,意气风发,璀璨到让人移不开眼。 “你怎么也变成急性子了。”她扯了扯李华殊的腮帮子。 李华殊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两下,咬牙冷哼道:“真想现在就收拾了狐信。” 杀意在她眼中尽显,她恨狐信,也更恨先月,但现在先月支持赢嫽,在正式收回三军军权、朝局稳定之前,她还不能动先月,这笔帐可以留着以后再慢慢算。 “快了,狐信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今日在前庭她召公卿来议事,新的律法已经编著完毕,弥补了旧法的很多不足,但公卿认为新的晋律过于严苛,更重要的是晋律对士族和平民一视同仁,还把先月提出的继承法和李华嫣说的商税也添了进去,只不过商税是部分加重,但公卿还是极力反对,尤其是以狐氏为首的党派。 狐信还暗示栾崇和赵谨一同反对,言语就夹带了胁迫的意思,俨然是将二人当成了自己的附庸,好像能随意驱使似的。 这让二人很不满,便没有立即表态,狐信当时的脸色难看得很,浑浊的老眼在二人脸上盯了许久。 赵谨险些撑不住,手心都冒冷汗了。 . “你二人是不是生了别的心思。”狐信面色沉沉。 下首的栾崇和赵谨坐立难安,狐信突然派人来请他们,言有要事相商,他们怕狐信起疑,且也没有下定决心站哪一边,现在是既不想太过跟赢嫽为敌,也不想太得罪狐信,就硬着头皮来了。 被这么一问,心都咯噔了一下。 狐信的视线在栾崇身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赵谨反倒不在他猜忌范围,只因赵谨曾为先月一党,现在两头不靠保持中立也说得过去,但栾崇一开始就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现在要是倒戈,他绝不会放过栾崇。 “哪里的话,我二人绝无二心。”栾崇立马虚伪的表忠心,这个时候不能让狐信怀疑。 狐信的眼神愈发阴沉,脸上却是笑容堆满,“那是我多想了。” 他将两人留下喝酒,栾崇和赵谨推辞不过,只得答应。 宴席上美酒佳肴,舞姬婀娜,可两人都无心饮酒赏美,捏着酒樽,心里惴惴不安。 栾崇很了解狐信,这个老狐狸肯定已经怀疑了。 好不容易离开狐家,栾崇一钻进马车就催促家奴速速驾车。 掌心摊开,冒出的冷汗很久才消散。 以狐信的性格,就算错杀了也不会放过。 栾崇深吸一口气,闭眼沉思,想要不被报复就必须先下手为强,反正这些年被狐信压一头,这种窝囊气也受够了,现在也别怪他心狠背刺一刀。 . 这段时间忙着和狐信打擂台,赢嫽都没精力关注其他的事了,直到楚襄上门才知道对方一直在雍阳城还没有离开。 楚襄今日是很典型传统的楚国女子装扮,梳垂髻,插金簪,额边缀玉制的梳篦步摇。 绝艳的容貌压住了红似火的长袍,楚怀君跟她有几分相似,只是她自有一股子妩媚洒脱,楚怀君则如绽放的玫瑰,近妖似的艳丽,气势更是压过群花,谁都不能与之争艳。 “晋侯近日清瘦了不少啊。”这是楚襄落座后的第一句话。 真不愧是一个祖宗的,品行都差不多,姑姑和侄女一样喜欢看热闹,还都爱幸灾乐祸。 赢嫽坐在宽椅上,屁股底下的熊皮柔软到她很想躺下睡一觉,她总不能跟楚襄解释自己清瘦不是因为烦心事多,而是新婚燕尔,食髓知味,跟枕边人夜夜笙歌不知道节制,睡眠不足导致的。 “孤最近在减肥。” ----------------------- 作者有话说:农忙结束了,终于能轻松几天了,俺要在市区吃喝玩乐!小妆一画,小头发一搞,就谁也不知道俺是个种田的!狸花,大黄,好好看家啊,过几天带好吃的回去犒劳你们[墨镜] 第57章 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又一想这样挺失礼的,楚襄不会唧唧歪歪吧。 楚襄今日是为了正事来的,“奉我王之命,来向晋侯取几样东西。” 召唤巨蛇让楚怀君在臣民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赢嫽需要为她继续提供巨蛇材料,这也是结盟的前提条件之一,并且她在往来的密信中已经跟赢嫽说过了把东西交给楚襄即可。 楚襄对诗词歌赋完全没兴趣,之所以会来凑书会的热闹,不过是听说雍阳城内出了不少好东西才特意来瞧瞧。 这段时间她确实有所获,还跟芈夫人一见如故,两人相谈甚欢,达成了好些合作,过两日她就要启程返回楚国,楚怀君让她今日上门问赢嫽要约定好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她并不清楚,也聪明的不好奇,知道太多对她没好处。 赢嫽早有准备,命人将上了锁的箱子抬进来,“东西都在这,可要当面清点?” “不必了。”她还不想死。 赢嫽撇了下嘴,心想这个世界聪明人可真多。 被楚怀君趁机敲竹杠抬,她现在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东西照给,等陈炀将鲜虞的藏宝库搬空运回来,她就不用再受这份窝囊气了。 有了钱她可以跟任何诸侯交易粗盐,再加上狐氏的盐矿,以后晋国老百姓就不用再紧巴巴的买盐了。 . 国君府的小湖都让野鸭给霸占了,到处都是鸭窝,还有出壳几天的小野鸭在湖面游过。 野鸭嘎嘎叫,吵人,奴仆本来要将它们赶走,赢嫽却说不用,还安排人精心养着。 这些天挑着窝捡野鸭蛋,厨子又显了身手,葱炒蛋、煎蛋、蛋饼、蛋花汤、咸鸭蛋…… 纵长染趴在凉亭上看奴仆抓野鸭,手中的竹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水面。 等奴仆将鸭子都抓进笼子带走,湖面才安静。 昨日用饭的时候她听暴君和李华殊说以后要养鸭子,大力发展养殖业。 她不懂何为养殖业,但知道以后国君府还有更多好吃的,鸭蛋揉出来的面、摊出来的饼都很好吃。 她在楚国时吃最多的是稻,也好吃,就是菜没有国君府的丰盛,也没有糖,她是不可能跟楚怀君回去的,死都不回去。 看见庄姒从小道走过来,手里捏着糖馅儿的烧饼在吃。 “你又去厨房偷东西。” 庄姒伸舌头舔馅饼里的白糖馅儿,“我拿跌打药跟厨子换的,你要吗?” 她掰了一小块递过去。 纵长染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嘴馋,就说:“是你自己要给的啊,可不是我主动要,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你吃点吧。” 嗖一下就拿过来塞嘴里。 庄姒坐到她身边,“厨子说晚上还吃烤鸭。” 纵长染眼睛一亮,烤鸭好,她爱吃! 前天吃过一回,用薄薄的小饼把片下来的烤鸭肉和葱丝、胡瓜条卷着一起,特别香。 她和庄姒一人干掉了一只鸭子,暴君和李华殊两人都吃不完一只,最后剩的也都进了她和庄姒的肚子。 暴君还让人将没多少肉的鸭架骨用油炸香炸酥了,撒上咸香的料粉,再配上一壶上好的酒,那晚她和庄姒都吃撑了。 “闲着无事,我们去看厨子做烤鸭。” 她拽着庄姒要去厨房,偏在这时看到暴君的忠仆引着几个楚女打扮的侍女往破山居去。 侍女手上捧着长盒,不知里面放了什么。 纵长染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紧紧抓住庄姒的胳膊,牙齿打架道*:“别过去!” 楚怀君扮的侍女就在其中,还向她这边看过来,她瞬间就腿软,手心冒汗,吓到不行。 . 楚锦华丽精致,深受王公贵族的喜爱。 “多谢你们主子厚赠。”李华殊坐在轮椅上,双腿盖着薄毯。 旁边的婴儿床上是呼呼大睡的小奴,孩子长得快,现在已经很白胖了,逐渐长开的眉眼依稀能看出来李华殊的影子。 扮作侍女的楚怀君借着放楚锦的机会,眼角余光瞥向李华殊的腿,并未发现不对劲。 她将四名心腹留在雍阳,一是为了保护纵长染,二是为了打探情报。 统一货币、新律法、打压士族、收回封邑给平民分地,赢嫽连日来的动作已经让所有人知道她想干什么,连先氏都偏向她了。 三军在手,有恃无恐。 可楚怀君盯着的却是李华殊,她当初能打败拥有机关术的楚国大军,现在晋军有了更厉害的杀器,她要是重掌兵权,四大诸侯国的排名怕是要重新论了。 随着婴儿一声啼哭,李华殊转着轮椅靠近婴儿床,动作吃力又笨拙的将孩子抱到怀里。 在楚怀君的视角下,她的腿还是不能动,她是个废人,只能被困在这个偏僻的小院生孩子带孩子。 第75章 “抱下去吧。”李华殊将小奴交给奶母。 又让侍女拿来事先准备好的回礼。 “我也不好白收你们主子的礼,这是我们晋国独有的螺钿漆器和雪糖,”白糖因洁白如雪所以被称为雪糖,“听闻你们主子喜食辣菜,我也特意备了些辣椒。” 侍女打开礼盒,里面有三个小罐子,分别装着辣椒、胡椒和花椒,都是商队从西北塞外带回来的。 从去年年底开始,雍阳城内对这三样的需求量直线上升,购买者多为士族。 从国君府传出去的辣火锅、辣汤面、油辣子、辣椒粉、椒盐等等都极受欢迎,有专门的商铺卖这些,价格有高有低,手头有几个钱的平民也能买点儿尝鲜。 这个时代的人在饮食上还没有太多追求,也可能是调味料确实少,怎么做都不会好吃,肉类不是炖就是烤,没有调料,口味就单一,平民吃的就更简单了。 现在被赢嫽一带,人的嘴巴也开始刁起来,连黍米都能做出花儿来,煮粥、做年糕、油糕、凉糕、汤圆都行,有了白糖之后糕点的种类就更多了。 楚襄自到了雍阳,那是吃都吃不过来,天天让忠仆到街上买好吃的。 李华殊会知道对方喜食辣菜也不奇怪,只要是还留在城内并且有一定身份背景、目的又不单纯的人都在她的监视范围内。 楚怀君捧着回礼离开破山居,路过刚才的凉亭,纵长染已经不在那了。 她颇为遗憾,小金丝雀在躲着她呢。 小金丝雀身边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来路,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察觉,着实是讨厌。 后日就要离开雍阳,她本想借着今日的机会跟小金丝雀见个面以诉思念,偏偏那个女人又在,她从未如此讨厌过一个人,那女人算是上了她的暗杀名单。 楚襄先从前庭出来,已在门口的车驾等着了。 见楚怀君比约定的时间晚出来一刻钟,她都紧张死了,生怕晋侯会怀疑。 “怎么去那么久?”她免不了抱怨,将拿到的东西推过去,“晋侯让我给你带句话。” 楚怀君懒懒靠着车厢壁,拔开罐口的塞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确定是真的了才满意。 “嗯?” “敲竹杠不是好行为。”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不是好话。 楚怀君挑了下眉,她大概能懂赢嫽想表达的意思。 “以后再想从晋侯手里捞好处就不容易了。” 这话让局外人的楚襄摸不着头脑,也幸好她并不想知道。 . 周天子派出使者前往诸侯国传旨,定在九月会盟,共商天下事。 . 使者还没有来到晋国,但赢嫽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 “九月?”她觉得这个时间不太妙,而且千里迢迢,万一噶在半路怎么办,“我是一点都不想去,就说我病入膏肓了,不去行不行?” “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天子下诏会盟,身为诸侯你就得去,除非你让位。”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李华殊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现在不用拐杖也不用搀扶就能走。 化功散的毒也解了大半。 四肢能使上劲了她就迫不及待在院子里练起了剑,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比舞姬跳掌上舞还具观赏性。 天气逐渐热了,赢嫽也越穿越少,这会正坐在廊下阴凉的地方用袖子扇风。 等李华殊练完剑过来,随手将剑放到一边,拿起桌上的茶碗仰头就喝。 朱雀台那边也有情报传回,狐信果真养私军,且有五万之数,预备在赢嫽去会盟途中动手。 时机都掐得刚刚好,连会盟都能提前知道,看来狐信跟王都那边联系紧密,跟周天子都存在交易也未可知。 “慢点喝,擦擦汗,看你累的,身体刚好点就这样练。”她拿了干净的巾帕递过去。 李华殊就把自己渗了汗珠的脸凑过去,“不想自己动手,你帮我擦。” “今天就练到这,不许再练了,要是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又偷偷舞刀弄枪,”赢嫽为她擦掉脸上的汗珠,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威胁道:“晚上你就一个人睡,我带小奴去书房睡,让你独守空房,一个人孤单寂寞冷。” “你舍得?”李华殊狡黠的看着她笑。 好像是不太舍得,每天晚上搂着大美人睡觉已经成了她的习惯,骤然空了手该失眠的就是她自己了。 “知道拿捏我了是吧?晚上我让你叫一夜‘姐姐饶了吧我再也不敢了’,看你还狂不狂。” 李华殊的脸瞬间爆红,离她远了点,臊得都没法见人了。 ----------------------- 作者有话说:已经玩到天地不知为何物了,更新字数也少,不行啊,要勤快点!快点写完就能快点写新文!又想开新文了捏…… 第58章 制造火炮的工坊严禁外人进出,工匠的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连家人都被接进去了。 送菜的奴仆隔几天就会来送一次菜,时间也不固定,有时候隔两天,有时候隔三天或者五天。 之前天气冷的时候菜不容易坏,基本都是五六天送一次,现在天热了,菜放不住,才改成两天送一次。 “今日怎么来晚了?”守门的狼卫将奴仆拦下来检查腰牌,又翻了翻装菜的板车。 奴仆穿着粗布衣裳,撩起裤管露出红肿的脚脖子,陪笑脸道:“路上跌了一跤,耽搁了。” 狼卫见确实如此,也不再计较,“行了,进去吧。” “哎!” 奴仆小心收好腰牌,推着板车一瘸一拐从小门进去。 工坊的后厨院子有活羊、野兔、野鸭、野鸡,奴仆平时就是送一些油盐和果蔬。 东西放下之后奴仆就要立马出去,不许在里面逗留。 后厨的管事清点完东西就说:“数目都对上了,你可以走了。” 奴仆经常来送菜,和管事的也熟,更清楚这里头的规矩。 可今天格外反常,捂着肚子求道:“许是吃坏了东西,肚子闹得厉害,快憋不住了,让我上躺茅房行不行?哎哟……要拉裤子了,不行了不行了。” 管事皱眉,怕他拉裤子里熏到人,“赶快去,拉完就走啊,不许乱走。” 奴仆千恩万谢捂着肚子奔去茅房。 手头的活儿都忙完了都没人回来,管事的心想不会掉茅房里了吧?就过去找人,哪里还有奴仆的影子,以为是奴仆没打招呼自己走了,可拉菜的板车还在,管事的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急跑去通知狼卫。 血狼卫挨处搜查,最后在很偏僻的角落发现了一具工匠的尸体,血还热乎着,刚死不久。 今日负责巡防的狼卫脸色难看,厉声道:“严守所有出口,任何人不得进出!” 工坊存放图纸的小房间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倒地的匠人或死或伤,其中一人强撑着指向墙头,恨道:“贼人抢走了图纸,翻墙逃了!” “追!生死不论!” 绝对不能让人带着图纸离开。 扮作奴仆的潜入者没能跑远就被赶上来的血狼卫抓住了,从他身上找回被盗的图纸。 踢一脚被利箭射穿的身体,狼卫左翻右翻,手指在脸侧摸了摸就将人/皮面具扯下来,露出潜入者本来的样貌,很普通,是丢进人堆里也不会引起注意的长相。 很快,被害奴仆的尸体也找到了,让人丢弃在满是杂草的破屋里,用干草和灰土掩盖。 . “身份查出来了吗?”赢嫽已经赶来了工坊,脸色沉如水。 死了三个匠人,重伤两个,屋子都是被翻动过的痕迹,图纸都差点被盗走,而潜入者就一个人,居然都能造成这么严重的损失,她脸色能好才怪。 陈副卫羞愧低头,“属下无能。” 在潜入者的尸体上并未发现任何身份标识,只有双手虎口有厚茧,光凭这个很难判断。 赢嫽深吸一口气,逐条下令:“死去匠人的家属要妥善安排,该给的抚恤金和地宅一个不能少,谁要是敢贪墨到这上头,严刑处置!将今日值当的狼卫、后厨的所有人以及死去奴仆的家人,全部召进来,孤要亲自问话。” “是!”陈副卫领命而去。 赢嫽转身看着满地狼藉的屋子,将找回来的图纸全部撕碎丢进火盆,火苗在她瞳孔里跳跃,火烧的颜色逐渐被灰暗的冷意代替。 . “有人潜进工坊偷图纸?”李华殊立刻站起来,“人抓到了吗?” 卢儿回禀:“已被狼卫射杀,图纸也拿回来了。君上赶了过去,特命小的回来告知夫人,今日午饭怕是不能回来同夫人共用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赢嫽还惦记着让李华殊准时准点吃饭,别空等自己。 事关重大,李华殊不放心,“我去看看。” 卢儿忙道:“那边刚出了事,正是乱的时候,又人多眼杂的,夫人此时实在不宜过去。” 李华殊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险些乱了分寸。 第76章 她重新坐下,手攥着椅子扶手,心思急转,将所有能怀疑的人都怀疑了个遍,最大可能就是狐氏,想垄断盐巴市场让赢嫽妥协的计划落空,狐信肯定还有别的计划,就算最后真的要举兵反叛,血狼卫的火炮对狐氏私军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没事了,你先回去,跟君上说我这里一切都好。” 她不想这种节骨眼还让赢嫽为自己操心,既然人已经被射杀了,剩下的就是好好盘查了。 到了午间,奶母又给小奴喂了一次奶,小奴就张着小胳膊想要李华殊抱。 李华殊本来都要吃饭了的,也只能先把小家伙抱过来。 现在天热,小奴也穿得少,那颗红珠子就露在外面,跟她白嫩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今天纵长染和庄姒都没来破山居蹭饭,骤然冷清下来的饭桌还让李华殊很不适应。 她抱着小奴来到外面,坐在回廊上看院子里的花儿,小奴使劲挥舞两只肉肉的小爪子。 “呀!”兴奋到往外喷口水。 这么小点的东西闹腾起来也挺累人的,李华殊紧紧抱着她谨防她过于兴奋了会倒下去。 厨房今日炖了人参野鸡汤,两个侍女各捧一个漆器的食盒延台阶上来。 微风拂过花蕊,卷起清香的花粉散向四周,同时也撩起侍女的裙角。 原本眉眼低垂的侍女突然抬头,从盒底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闪着寒光的刀尖直接刺向李华殊。 李华殊余光一扫,换成单手抱住小奴,一手撑住椅子飞身避开,再回旋将椅子踢飞拦住侍女。 侍女徒手劈开椅子,见李华殊居然能站起来,脸上闪过震惊。 动静引起了屋里其他人的注意,那位耳朵最好使的侍女立即大喊:“有刺客!快来人抓刺客!” 扮作侍女的刺客反手握紧短刀再次对李华殊杀过去,李华殊向后仰,刀尖擦着她脖子就过去。 她身体刚恢复,动作难免迟缓,刺客又是奔着要她命来的,下手狠辣,连番刺向她,刀尖在她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被吓到的小奴在她怀里哇哇哭,刺客就改了目标要对小奴下手。 李华殊眸色一冷,凭借在战场上厮杀的经验预判到刺客下一个出招,直接将刺客手中的短刀踢掉,然后飞起一脚踹向刺客腹部,半点不犹豫抓起掉落的短刀就扎进刺客的心脏,这种时候她根本没想着抓活口。 鲜血从刺客的胸口不断涌出,瞪着眼睛嗬嗬两声就断气了。 李华殊这才站起来,抱着被吓坏的小奴轻声哄:“不怕不怕,娘在这,不怕啊。” “呜哇哇……”小奴闭眼握拳瘪嘴只管哭,脸都哭红了。 她很心疼,一边哄一边让人将尸体收拾出去,“血腥味太重了,熏着孩子。” 跟刺客一块进来的侍女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不知道那人是刺客。 赶来的血狼卫将破山居围起来,刺客尸体也拖了出去,跟工坊的潜入者一样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另外,巡防的狼卫说在纵长染和庄姒的院子也发现了刺客,死了一个,另一个重伤,已经被绑起来了。 正因如此狼卫才没能及时发现破山居也有刺客,若李华殊还坐着轮椅,后果不堪设想,当然了,如果她还是残废,那些人应该也不会这么费劲吧啦的想要杀她。 破山居所有侍女、奴仆包括奶母都要严查。 李华殊也不敢将小奴交给外人,先自己抱着,等严查过这些人再说。 “夫人,在刺客身上发现了这个。”狼卫将割下来的一小块布条递过去。 李华殊用指尖捻了捻,布条质地细软,织线的走向也不像是晋国所有,倒更像是…… 她命人到屋里取出那日楚襄让侍女送来的楚锦,裁剪下一小块进行比对,织线的走向果然一样,布条是从刺客的小衣撕下来的,若不是故意为之,那么这个刺客就是来自楚国。 想起那日送楚锦来的侍女总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李华殊眯起眼,指腹蹭过上了药的伤口。 残废了这么久,身手不如从前了,不然就凭这些人又如何能近得了她身,划了这道口子,要是赢嫽知道了肯定又着急。 等赢嫽急匆匆从工坊赶回,三个刺客都已经死了,重伤那个是自己服毒自尽的。 三个刺客都戴了人皮面具,被她们杀害的侍女尸体也在国君府后花园的枯井找到,看凝血和尸体变化应该是昨天晚上被害的。 李华殊已经把小奴哄睡着了,见赢嫽回来,她才长松一口气。 “伤到了?”赢嫽几步上前。 她脸上那道口子太明显了,一下就刺痛了赢嫽的眼睛。 赢嫽嘴唇发颤。 “我倒没什么事,一点小伤而已,只是小奴被吓到了。”李华殊心有余悸,也怕有人会埋伏在半道再对赢嫽下手,能潜入国君府和工坊,这些刺客也算有本事。 赢嫽紧紧抱住她,“吓死我了……” 三批刺客,绝对不是巧合,这就是连环的调虎离山计。 “我怀疑她们有内应。”李华殊冷静下来分析。 赢嫽咬牙:“最大嫌疑就是纵长染,这个小破孩子一肚的心眼。” 李华殊也怀疑是纵长染,但,“你怎么不怀疑庄姒?” “她?就凭她那个身手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劲。” 杀进庄姒院子的刺客死相奇惨,筋脉尽断,七窍流血,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庄姒要是想对她和李华殊下手,早就下了,且狼卫说在从南藩返回的途中有两批人在追杀庄姒,打斗过程中莫名就死了,猜测也是庄姒出了手。 赢嫽拉她坐到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小奴,翻腾的怒气才渐渐平息。 “会是楚怀君吗?” “不一定,刺客是冲着我来的,”李华殊摩挲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心都是冷汗,“不想我重掌兵权的人很多,楚怀君、先月、狐信、赵王……甚至天子,没人会想看到我重新站起来。” 赢嫽看着她,心都跟着疼起来。 小心碰了碰她脸上的伤,“这帮王八蛋。” 算计她还不够,现在又来祸害她的枕边人,真以为她好欺负。 “九月会盟,我就要狐信死。” 她不想杀谁,前提是这些人别来惹她。 ----------------------- 作者有话说:该推进一下剧情了,最近脑子不好,总感觉没写啥有用的内容,还突然想起来隔壁有一篇烂尾文没改,天杀的,去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烂尾了,写文嘛,其实都是我自己的性癖,我吃强强,尤其强受,嘎嘎杀,想想都觉得好爽好霸气啊!野性、强悍,在床上又那么,天呐!有没有人懂这种反差感!就!懂吗! 第59章 过了两三天李华殊脸上的伤痂才掉,露出微浅的一道粉肉。 她的伤在赢嫽的心口上也留了道疤,缠绵过后又细细吻着她的脸颊。 新肉长出来会有些痒,再被她用舌尖扫过,痒意就更明显,李华殊受不了的趴进她颈窝躲起来。 长而纤细的手指慢慢梳理她脑后的乌发,为她揉捏头皮和太阳穴,时不时还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亲吻,或者嗅走她颈间的体香,再碰一下她的鼻尖,咬一咬她的肩头。 另一只手放在她腰上,偶尔会往下滑,薄如蝉翼的料子遮不住满身春/色,细白透着红,宛若在嫩豆腐上点了朱砂,迷人而诱惑。 天擦黑就被拽上/床,现在灯油都快燃尽了,她实在有些受不住,从赢嫽怀里挣脱出来。 她坐在床边,捡起外衣穿上,再撩起长长垂落的黑发。 薄背在赢嫽眼前一晃,立刻就被衣裳遮住,连同那些被自己欺负出来的红痕都藏起来了。 她挨过去,从后抱住李华殊的纤腰,拿脸蹭背,不舍的问道:“要干嘛去啊?” 都大半夜了,应该睡觉了的。 李华殊精准捉住她又要作怪的手,带着几分求饶的语气,“我去看看小奴。” 奶母说小奴这几天晚上总睡不踏实,怕是被那天的事吓丢了魂,她和赢嫽都很后怕,请良医来诊看也不见效,还是庄姒围着婴儿床神神叨叨了几句才稳定下来,可她也不是十分放心,睡前总是要过去看看。 她这么一说赢嫽也爬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去。” 穿上衣服,两人就一起过去看小奴,小家伙躺在婴儿床上睡的香甜,那颗红珠子在夜里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赢嫽跟庄姒打听过红珠子的来历,观当时庄姒的表情应该是知道的,就是不肯说,只告诉她红珠子是吉祥物,戴着对小奴有好处。 看过孩子两人也回床上睡觉了,赢嫽还有些心猿意马,但时间太晚了就没有继续。 隔天她去了躺地牢。 纵长染二进宫,像个没人要的小乞丐缩在角落,见她来了也只是哼一声,转身面向墙壁,用屁股对着她,拒绝和她说话,耳朵跟塞了驴毛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第77章 “你聋了?不说话是吧?行,那我走了,你继续待着吧。” 她没有当妈咪的癖好,更没功夫哄小孩,不配合就在地牢待一辈子。 查了好几天,确定纵长染是冤枉的了,这小破孩确实没有跟楚怀君或者其他人里应外合,将人关在这里她也有些过意不去,今天才特意过来,谁知道这小破孩气性这么大,犟着不肯出去,说什么都没用,那她就懒得说了,没有里应外合也有知情不报的嫌疑,她能大度不计较已经很不错了,小破孩还蹬鼻子上脸。 见她就这样要走,纵长染终于气鼓鼓转过身骂道:“暴君!你冤枉我总要给我说个说法!” “哟嗬?”赢嫽挑挑眉,“我给你个屁说法,楚怀君乔装来雍阳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你吃喝拉撒都是我管着的,到头来还偏帮着老情人来对付我,小殊都让刺客划伤了脸,差点就破相了,我闺女也被吓着了,我没跟你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有脸嚷嚷。” 几天没洗澡,衣服也没有得换,纵长染身上都馊臭了,提起衣领一闻她自己都想呕。 她顶着那张倾国倾城的漂亮脸蛋,瞪着狐狸眼一脸不服气,更讨厌赢嫽说楚怀君是自己的老情人,同时也有点心虚,因为她确实没有跟赢嫽透露过楚怀君就在雍阳的消息。 她不是有意帮楚怀君隐瞒的,就是害怕赢嫽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把她当成交易物品送回去给楚怀君,她不想被带回楚国,那比让她直接死还难以接受。 “我怎么没有脸啊,我又没有跟楚怀君说李华殊腿好的事。”她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没错。 赢嫽咬牙,手痒了想把这个破孩子抓过来打一顿,“那我还真要谢谢你啊。” “谢我也是应该的。”纵长染还真敢接受。 赢嫽让狼卫将地牢的门打开,“你爱走不走,不走就在这跟老鼠蟑螂一块过。” 不怕和老鼠蟑螂一块生活的纵长染还想继续硬气,可一想到在地牢吃不到国君府厨子做的好吃的,她就不那么硬气了,骂骂咧咧出来。 “反正我没有出卖你,刺客的事我不知道,就算是楚怀君派来的也跟我没关系。” 她极力想撇清自己和楚怀君的关系,好像楚怀君是洪水猛兽,惹上就要倒大霉。 “你为什么讨厌楚怀君?”这也是赢嫽一直很好奇的点。 “难道你喜欢那种人啊。”纵长染没好气的反问。 没走几步路她就皱眉,又忍下了没吱声,只是用手按住腹部,那天跟刺客缠斗她也受了伤。 她在楚怀君身边那么长时间,楚怀君擅用的人她基本都见过,身手和招式跟那天的都不像,她觉得那些刺客不是楚国来的,当然也不是十分敢保证,这会就不想多嘴。 赢嫽想了下自己与楚怀君初见时的感受,实话说真的喜欢不起来,楚怀君长得美艳,而且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容人侵犯的美艳,很具备攻击性,这样的容貌和气质放到现代就是妥妥的女王人设,只可远观不能亵玩,气场太强了,谁玩谁死。 “别乱说,我心里只有小殊。” 她对天发誓,就算楚怀君再美艳也不可能让她有任何生理性喜欢,心理性更不可能,从始至终她就只对李华殊一个人有过那种冲动,时常觉得衣服穿在李华殊身上真的很多余,要是天天光着只让她一个人看就好了。 “你流哈喇子了,”纵长染眯起狐狸眼打量她,“你在想什么坏事,一脸色眯眯的。” 赢嫽咳嗽两声,板起脸正经道:“瞎说什么,你个小破孩。” 地牢光线不好,气味也难闻,要不是为了心里那点过意不去她是真不想下去。 回到国君府,纵长染还用那种‘你就是色鬼’的眼神看她,让她很不自在。 忍无可忍,她伸手指怼纵长染的脑门,“回去洗洗,脏死了。” 怼完就嫌弃的甩甩手,好像自己碰了什么脏东西。 气得纵长染跳起来骂她:“暴君!我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小破孩的狗脾气一天变来变去的,就像六月的天,跟她计较也是浪费时间。 赢嫽去书房处理政务,新律法颁布之后两极分化,士族大力反对,封邑的田户蠢蠢欲动,甲兵都快压制不住了。 纵长染站在原地骂了半刻钟,觉得口干舌燥了才悻悻离开。 回到她自己住的小院,一切如旧,连仆从都没换。 她耷拉着脑袋走进屋,也没看别的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眼发愣的盯着地面,不知道想什么。 直到一缕浓郁的香甜窜进她鼻子,她才回过神扭着头四处找寻,找了半天才发现桌上盖着个瓷碗,就跟她平时喝汤的碗差不多大。 她好奇的上前揭开盖子,甜味更浓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碗上层盖着焦黄糖饼的东西,她没吃过,更是头一回见,用勺子扒拉开,糖饼下面的东西像是玉糕,很嫩,轻轻一戳就破开了,还有一股奶香。 “这是什么?谁送来的?”她问在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奴仆。 “君上命人送来的,好像叫……”奴仆费劲想了下,“叫焦糖鸡蛋布丁。” 纵长染动作一顿,睫毛垂下一小片阴影,所有情绪都藏在了阴影下。 过了良久她才轻轻吸一下鼻子,挖了一大勺嫩滑鸡蛋布丁放进嘴里,很甜,还有奶香味。 等她吃完,有侍女带了良医过来,说是为她看伤。 她鼻头一酸,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破山居的饭桌又热闹上了。 厨子又捣鼓了新菜式,用山药豆炖了一大锅野鸡肉,也烤了羊肉。 赢嫽拿小刀割下一小块烤羊肉给李华殊,选的都是最香最好吃的部位。 “伤口刚掉痂,先不吃辣。” 看到纵长染红肿着眼睛在啃肉,她眉头皱了起来,“你眼睛让蜜蜂蛰了?” 又红又肿都快睁不开了。 “你也少吃点辣。” 厨子给烤羊肉配了蘸料,里面有孜然和辣椒面。 “……知道了。”纵长染难得没跟她犟嘴。 李华殊惊奇的看过来,赢嫽也奇怪这小破孩是不是转性了,突然就好说话了,不熊了。 “再吃一块。”她继续给李华殊拿肉。 夜幕降临,一只海东青落在破山居的廊檐上,转着锐利的鹰眼四处张望,最后才飞落到赢嫽举起的手臂上,绑在爪上的小竹筒被取了下来。 这是从边境传回来的密信—— “已启程返回雍阳,诸事妥当。” . 此时,从西北往东南的官道上,一支上万人组成的队伍正在冒雨潜行。 早上天还好好的,过了晌午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附近又没有能避雨的村寨,队伍就只能继续往前,到了一处宽阔平坦的地方才停下来安营扎寨。 李华云一把掀开帐篷的帘子就钻进去,站在边上脱掉满是雨水的蓑衣,又抖了抖斗笠上的水,才将蓑衣斗笠挂放起来。 她升了百将,现在手底下也有一百来号人了。 “雨越下越大了,跟破了天一样。”她跑过来坐下,嘴里抱怨着。 辛绾将干粮和热汤推过去,“吃点暖暖身体。” 辛绾也升了一级,从百将升为五百主。 这里离雍阳还远,她们起码还要赶半个月的路才能回到雍阳。 队伍的一万多人大部分都是奴隶,犬戎的大小首领发生内讧以来,从奴隶主手中逃脱的奴隶越来越多,光狼城和渭城每天都有奴隶投靠,曲卫首就挑了身体好的充军,杀敌立了军功就能有爵位,还有赏赐,奴隶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九月会盟,君上身边需要一支新军。 李华云仰头喝了一口烈酒,辛辣从喉咙往下顺到胃,火烧火烧的,驱散了大雨带来的寒意。 在边境待了半年,她的五官也长开了,个子也高了点,看着愈发像李华殊,姐妹俩都是一样的英姿飒爽,只是她晒黑了,皮肤也粗糙,手上全是老茧。 她合衣躺下,“我先睡会,到时辰了你叫我。” 今夜是她和辛绾轮值。 外面用防水毛毡盖住的马车有上百辆,全都是运宝物的,鲜虞国君的藏宝库都让她们搬空了,用金山银山来形容都不为过,还有一株两人多高的金树,十分罕见。 这些东西都需要人守着的。 “嗯。” 可直到天大亮,雨都停了辛绾也没有叫醒熟睡的她。 队伍疾行半个月,终于在盛夏来之前回到雍阳。 突然出现的万人队伍把守城的雍阳军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哪个大诸侯来雍阳了。 直到看见血狼卫的旗帜才知道是自己人,可当时去往边境的狼卫才一千多人,现在怎么多了这么多,何时招兵买马的,城内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 作者有话说:回村了,大黄依旧热情,狸花不知道又跑哪里野去了,没看见,我妈说昨天狸花就不在家,肯定是跑进山找野猫子打架了。 第78章 第60章 队伍入城,引来城民挤街围观。 狼卫和马车一眼看不到头,颇有当年翎羽军大败楚军凯旋归来的壮观。 车轱辘压过路面留下深深的车痕,城民不禁好奇这车上到底装的什么,怎会这般重,每辆马*车都需两匹壮马才能拉动,后面还有健硕的奴仆在推车,却是连一个奴隶都没看见。 推车的奴仆也是穿着草鞋的,不是光脚,背上还背着自己的干粮和水袋,饿了渴了就抓紧吃喝一口,这样才有力气接着推车。 边民有区别于中原人的深目高鼻,头发也是卷曲的,只因祖上有犬戎或者胡人血统,这样的人在边境被称为混种。 在原来的光狼城和渭城,混种都是很常见的,但雍阳几乎见不到混种,即使有也是从边境贩卖过来的奴隶,没有人会将这些混种当人看。 可入城的这支队伍却有很多混种,狼卫、奴仆、马奴…… 被士族派出来打探消息的家仆也挤在人群中,鼠眼扫过这支陌生的队伍,心中顿感不妙,转身急急忙忙跑回去禀报。 队伍一到国君府就停了,马车的防水毛毡被掀开,一箱箱东西往里抬。 赢嫽等在前庭,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眼都直了。 这么多?! 金子、珍珠、宝石、象牙、兽骨……每一样都是珍品,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原主的库房都不及这里的十分之一。 一别半载,陈炀白头发都多了,但精神矍铄,双眼都是光彩。 见到赢嫽后他很激动,跪下行礼:“君上,臣幸不辱命!” “孤当不得陈公这一拜,快请起。”赢嫽亲自扶老人家起来,将人引到旁边坐下。 陈炀一把老骨头了还愿意奔波去边境,助边军成功接管两座城池,又填补了城中人口的空缺,将商业发展起来,现在又运回来这么多奇珍异宝,就算陈炀做这些是为了光耀家族,但也是强国富民的政绩,如此大的功劳,赢嫽怎好意思受老人家这么大的礼。 “臣没有辜负君上的嘱托啊。”激动过后陈炀就开始老泪纵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赢嫽一开始还很感动,附和着说‘是啊确实不容易,辛苦了’,后面听陈炀话里话外想着位列六卿,感动瞬间化为乌有,什么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嘴角抽搐。 这老头儿还真是没忘了这茬儿,不过也能理解,本来当初也是心照不宣,她应当兑现承诺的。 “孤答应过的事,定不会食言。”不就是位列六卿么,容易。 陈炀哭的更真情实感,还嘟嘟:“臣都到了这个岁数,不知道哪天睡下就醒不来,趁着现在还能动,臣只想多效忠君上,为君上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陈公的忠心孤明白,孤甚是感动,有陈公这样的忠臣是晋国之幸。” 君臣二人坐在那互诉衷肠,好一幅感动天感动地的画面,很值得史官记下来。 哭的差不多了,陈炀眼泪一收,让人捧上来一个小箱子。 “君上,我们在鲜虞国君的藏宝库还发现了一件宝物。” “嗯?什么?” 她顺着看过去,小箱子已经启开了,陈炀双手从里捧出一件金灿灿的软甲。 她眼睛微微睁大,呼吸一滞,“这是?” “君上,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夏国女王的那件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几百年前有过一个十分神秘的夏国,后来初代周天子灭夷,统治中原,分封诸侯,诸侯再向外扩张才逐渐有了现在的封地版图,但很少人记得民间传说的苍神山和突然消失的巫氏最开始都起源于被灭的‘夏国’,而关于这个夏国的传说也不只有这些。 相传夏国女王受命于天,生来就得赠重宝,金丝软甲就是其中之一。 普通金丝做不到刀枪不入,但夏国女王这件却可以,只因她的金丝软甲非凡物,形似金丝而得名罢了,不过传说中的东西也没人真的见过,夏国被灭之后,女王的宝物也随之消失,众说纷纭,下落不明,竹简记载的信息终究有限。 陈炀一开始也不信,以为就是一件金丝甲,可拿刀试了试,竟然真的毫发无伤,他这才联想到是夏国女王的金丝软甲,就赶紧单独放起来。 这一路上小箱子都不曾离开他手边,比起旁的金银珠宝,金丝软甲的价值更大,他要亲自交给君上。 夏国是很久远的历史了,原主这个荒淫的暴君也只听过只言片语,根本没在记忆里留下痕迹,赢嫽没印象也正常,可金丝软甲她在现代也是听过的,怎么在这个平行时空也有吗?还貌似很有来头。 有个未知的声音在催促她触碰软甲,她垂眸犹豫,最后还是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好像发生了某种肉眼看不见的反应,带着她的灵魂穿透时空的壁垒回到几百年前…… 战马嘶鸣、甲兵奋勇、号角吹响,马上的女子身穿金甲手持战斧冲锋在前,挥斧与敌军厮杀。 这些敌军并非中原人长相,也不像犬戎和胡族,倒像是现代的西亚地区人种。 敌军凶狠嗜血,女子也不甘示弱,手中的战斧沾满了敌军的鲜血。 血色的残阳就在女子身后,还有战鼓和号角声,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战旗上赫然一个‘夏’字,字体狂妄霸气,硬生生在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占了一个位子,屹立不倒。 敌军的长矛扎向女子的胸膛,穿透了金甲,却没有伤到女子分毫。 外层的金甲破裂,露出里面的金丝软甲,软甲护住了女子的要害,让她有机会反击,一斧子从中间劈开敌军首领的身体,力气之大连同胯/下战马都断成两截。 血雾弥漫,看不清了。 远处的城楼上,黑发彩裙的巫在以舞降神,手腕和脚腕上的金铃铛随着她轻盈的舞步发出阵阵悦耳的响声。 天边聚集的黑云伴随雷鸣,无数刺眼的闪电击向大地,大发神威,没来得及撤退的敌军被闪电吞没,很快就沦为焦炭。 获胜的女子在马背上回头,远远注视城楼上的彩裙女巫,风吹扬了兜鍪的翎羽,也露出了女子染血的容颜。 凌厉英气的眉眼,目光如烈焰般炽热,黑云压过来的电闪雷鸣在她身后交织,明暗闪烁之间只听得见她悠长的叹息。 那双幽深的眼眸像是在看女巫,又好像是发现了赢嫽这个时空闯入者。 叮—— 画面碎裂,女子的容貌在赢嫽眼前一点点消散,最后都卷入了时间长河。 赢嫽盯着金丝软甲怔然,心头巨震,战马上的女子跟李华殊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这未免太凑巧了。 陈炀还沉浸在获得宝物的喜悦中,口若悬河了半天也没见赢嫽有反应。 “君上?” “嗯?嗯……”赢嫽回神,没将刚才那瞬间的错觉告诉任何人,但她好奇,“陈公说这件金丝软甲来自夏国?可怎么就到了鲜虞国君手中,还被珍藏起来。” “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竹简上关于夏国的记载甚少,鲜虞被灭之后,赵王和燕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也将鲜虞的竹简一并焚了。君上对夏国感兴趣?或许王都的藏书阁有相关记载,九月会盟,君上可向天子要一个进藏书阁观阅的许可。” 赢嫽随口答应,想的却是等会儿去问庄姒,这个神婆不是提过自己来自巫氏么,陈炀说巫氏源于夏国,庄姒要真是巫氏一族,多少也应该知道点。 心里藏着事,金银珠宝她都没兴趣看了,拿上金丝软甲就走,让陈炀等人在此负责清点,把能入库的入库,待明日再一并论功行赏。 李华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看自己的姐姐,这会正在破山居吃点心,和李华殊说边关的事。 说她深入草原如何和奴隶主周旋,又是如何从犬戎手底下逃脱,跟酒楼先生说书似的,特别离谱,很多都是夸张化的,就差说自己脚踩风火轮了。 “长姐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凶险,我都做好必死的决心了,是辛绾返回救了我,她是我上峰,特别厉害,拼起来不要命的,她背着我突围,自己也伤得不轻,要是没有她,我肯定就死了。” 她不怕死,进了血狼卫就是抱着终有一天会马革裹尸还的心理。 李华殊摸摸她被风沙吹得又黑又粗糙的脸,心疼到眼眶都红了,“婶婶还不知道你受伤的事,你这个样子回家,婶婶不知道该哭成什么样。” 连她都不敢认了,又黑又瘦,只有那口牙齿是白的,咧嘴一笑就能看见。 李华云嘿嘿傻笑,赖在她身边撒娇:“以前长姐在外行军,我们在家也这样担心。” 她们受长姐庇护这么多年,从未离开过雍阳,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这回她见到了才懂得长姐当年有多难,就更加心疼长姐后来受的罪。 “长姐,你的腿好了?” 进门她就发现了,长姐是站着的,小侄女也出生了,胖乎乎的像个肉团子。 第79章 “君上从南藩为我找来了巫医,前段时间刚能走路,还要再恢复一段时间。” “太好了!”李华云很高兴。 “此事要暂时保密,不可张扬,你知道就好,不可告诉家里人。”李华殊叮嘱道。 出去一趟,李华云成熟了很多,做事情也周全了,“我明白,长姐。” “见过君上了?” “还没……”她就是个百将,除非君上召见,不然也见不到。 以国君夫人的妹妹这重身份当然是没问题,但她不想事事都依仗长姐,她要靠自己。 “我说没见到你,原来是跑到这了,”赢嫽从外面进来,笑着说,“半年不见,长高了呀,也黑了,在外面我还真不敢认。” 李华云立刻站起来行礼,“见过君上。” “一家人别这么客气,”赢嫽让人多拿点吃的给她,“你爹娘挂心你,一会先回去报平安。” 李华殊问:“拿的什么?” “从藏宝库找到的金丝软甲。”她打开给李华殊看。 看李华殊的反应应该也听过软甲的来头。 这话李华云也插得上,她伤好之后跟着商队去了藏宝的地方,是和其他人一块往外搬宝贝的。 这件金丝软甲当时就单独供在一个石桌上,装软甲的还是个镶满宝石的盒子,上大夫怕盒子太过惹眼,就将软甲取出来独放,宝石盒子跟其他东西一块装车运回。 事关李华殊,就算李华云不是外人,赢嫽也还是觉得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是等李华云离开之后她才让人去把庄姒叫过来。 庄姒很快就来了,见到那件金丝软甲时瞳孔就是一缩,显然是认得。 “眼熟是吧?”赢嫽也不跟她废话那么多,“眼熟就好办了,问你几个问题。” 庄姒自己找位子坐下,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我不知道。” “……”这小妮子想找打是吧? 庄姒无辜:“真不知道,夏国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我都没问你就说不知道,骗鬼啊。” 庄姒看看她又看看李华殊,确定这些事她不会避开李华殊之后才谨慎道:“你是想问夏国女王为什么和夫人长得像,对吗?” 这下轮到赢嫽瞳孔一缩了,这个神婆怎么知道她接触软甲之后看到了那些画面! “巫氏一族有窥探天机的本领,我自然也能。” 庄姒挺了挺胸膛,表示自己很强,别只以为她是饭桶,她还没有纵长染能吃,纵长染才是真饭桶,还因为甜食吃太多,晚上又不爱漱口,今天已经牙痛,有了三个蛀牙,正在到处找药止疼。 牙痛要人命,就算是经过忍痛训练的间谍也一样。 “我?”还不清楚事情始末的李华殊也很震惊,指着自己,“我长得像夏国女王?” 赢嫽就把那场像梦一样的场景说了,末了还自我催眠:“说不定是我脑子里想的是你的脸,所以梦里也给按到夏国女王脸上了,巧合,肯定是巧合。” 她只能接受这个解释,并且开始后悔找庄姒过来问了,涉及封建迷信和玄幻的东西她一律拒绝知道,千万别给她整三生三世的纠葛,魂穿暴君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现在这一摊子乱七八糟的事都没收拾干净,九月会盟狐信还等着要她的命。 庄姒:“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夏国灭亡跟周天子的祖先有关,他的后代还想将我们巫氏一族赶尽杀绝,我们迁徙去南藩就是为了躲避追杀,之前我来雍阳,途中遭遇两次截杀就是周天子派的人,他突然要你去王都,不会安好心的。” 李华殊脸色凝重。 赢嫽倒是一副轻松的样子,现在谁能对她安好心,都是盼着她早点死,好瓜分晋国。 “我命硬,哼,我要是死了也绝对把这些人都拉来当垫背的。” ----------------------- 作者有话说:一回村就被喊去帮忙捞人,还是要敬畏大自然的,都沉底了,唉。 第61章 当夜,血狼卫包围了魏氏宅邸。 李华云亲自带队,不顾甲兵和家奴的顽抗,直接撞开紧闭的大门,将魏氏上下都控制住。 魏氏人口众多,家人仆役数百,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全都慌张不已。 狼卫没有抓到魏兰,只在书房发现了一条密道,魏兰应是发现情况不对弃家逃走了。 还被蒙在鼓里的魏氏老者颤颤巍巍站出来,横在狼卫前面,瞪眼厉声道:“尔敢?!” 他们是士族,荣耀百年,从未受过如此屈辱,这些从北边来的混种竟敢这么对他们。 魏氏女是被狼卫从闺房拖拽出来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已无半点贵女的尊荣。 认出马上之人,魏蛮怒不可遏,指着李华云恶声叫骂:“是你?!当日就该将你们都当街抽死!你姐姐以色待君,狐媚惑主,你们李氏没一个好东西!武莽出身的贱胚!” 这种话若是换作以前的李华云听了肯定会生气,要上去撕烂魏蛮的嘴,可现在的她对这些骂声一点感觉都没有。 君上对士族的趾高气昂早就看不顺眼了,常说往上数十代,谁还不是泥腿子,要是再往前几千年,大家都一样是住在山顶洞穴,穿兽皮裙子、吃生肉、大字不识一个,谁也不比谁高贵。 她没把这些话当回事,辛绾却听不下去,当即朝魏蛮挥动长鞭。 啪! 鞭子将魏蛮身边的青石抽裂,飞溅的碎石划伤了她的脸,鲜血直流。 “啊!” 周围几个魏氏女也同样被殃及,短暂的惊吓错愣之后纷纷捂住自己的脸往旁边躲,尖叫声压过了侍女的哭喊。 辛绾举起手中证据沉着脸高声道:“魏氏暗派死侍欲偷火炮图纸、行刺君夫人,罪证已有;豢养私军数千,更有图谋不轨、弑君之心,今依《晋律》,擒罪首魏兰,判其极刑,没收家财,收回封邑,诛三族!” 新颁布的《晋律》对谋逆者的判刑极其严酷,罪首处以极刑,其家族的三族(父族、母族、妻族)都要被株连,未必就是死刑,但荣华富贵也与之无关了。 而罪首的兄弟、子女等也都要处死。 拔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赢嫽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善良的大好人,可真的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她狠起来的样子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被押的魏氏族人惊恐万分,什么?!诛三族?! 魏兰的发妻直接瘫软在地,发丝凌乱,眼神呆滞,过了很久才和儿女抱在一起痛哭。 她的丈夫就这样撇下一大家子自己逃命了,完全不顾她与孩子的死活。 哭嚎声遍地,也有喊自己无辜的,可这些都撼动不了李华云早已冷掉的心。 当年李氏遭受的,也该在这些罪魁祸首身上再来一遍才对。 “魏兰逃了,多半是逃回封邑想起兵。”辛绾凑过来低声道。 李华云冷笑,“长姐早已料到,逃了更好,就怕他不逃。” 所有人都以为陈炀从边境回来,赢嫽最先做的肯定是论功行赏,可谁都没料到血狼卫会在当晚就包抄魏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魏氏上下全拿了。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魏氏宅邸都已经被抄了,列出的罪状都有据可查,更有城民在外大声叫好,言魏氏活该。 魏氏横行霸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前城民敢怒不敢言,现在不同了,有了冤情都能申诉,只有属实,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证据齐了就抓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真是大快人心。 惊险万分逃回封邑,魏兰知道自己已经要完蛋了,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他抹掉脸上的灰,脸色沉沉,眼底烧着怒火,吩咐心腹:“速去召集甲兵。” 封邑有八千精锐甲兵,都是他的心血,本来是要等到九月会盟再与狐氏的甲兵联合讨伐暴君的,没想到暴君今夜就对他下手,他只能弃了家人,等事成再算这笔账。 心腹很快去而复返,神色慌张,“不好了家主,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魏兰大惊,一把推开心腹,大步朝外走。 魏氏封邑里雍阳城有些距离,他快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回到,暴君的血狼卫不可能这么快。 只见封邑外面,身披铜甲的狼卫已经与魏氏甲兵交战。 封邑内的田户和奴隶四散躲避,魏氏族人就挥鞭子想让田户和奴隶上前拦住狼卫。 “贱民!还不快去!” 被抽翻在地的田户口鼻都是血,后背和脖子让鞭子抽得皮开肉绽,人已经爬不起来了。 那魏氏族人还待再抽,忽然在他身后传来破裂声,一支利箭直射而来。 噗! 利箭穿透他的颈侧,他捂住往外冒血的脖子,没一会就倒地不起了。 尚未被抽打的田户立刻将受伤的田户扶起来躲到一边,有胆子回头看时就只有一匹皮毛黑如绸缎的战马从眼前跨过去。 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连马上之人是谁都未看清,唯有玄色的背影被刻在田户的脑海里。 第80章 已知大势将去的魏兰站立不稳,扶着门柱气喘,咬牙抬起头,双眼都在喷火。 “李华殊——” 那个玄色背影不是旁人,正是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的李华殊。 她穿一身玄色劲装,甲片护住她的心肺和腹部这些要害部位,颈部也束了铜护颈,腰封勒出一段凹凸有致的窄细,如新抽的柳条,柔韧轻盈却不失力量感,蕴藏着惊人的爆发力。 俯身拍拍马头的姿势就像一只舒展脊背优雅展示自己力量的雌豹,散发出的野性让人着迷,高高盘在树梢,盯着过路的猎物,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魏兰瞠目欲裂,做梦都没有想到来抓自己的会是李华殊,她不是已经成残废了吗! “魏氏谋逆,当诛。”李华殊向来不废话,列了魏兰的罪状就动手。 “你……你的腿……”魏兰大惊失色。 当年他是主张直接杀了李华殊的,可暴君对李华殊有兴趣才弄进了国君府,后来也觉得让李华殊变成一个废人,一点点折损她的傲气更能让她的旧部军心涣散,失去为她出头的信心。 李华殊拍拍自己的腿,“呵,我就算残废了也一样能杀你。” 魏兰气喘如牛,握紧手中的长剑指向她,却不是要跟她交手,而是选择背刺狐信以保全自己。 “我知道君上想对狐氏下手,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只要君上愿意放魏氏一马,我愿出面揭发狐信的罪状,他在封邑豢养私军数万,早有计划想取而代之,狼子野心的人是他狐信,非是我,我不过是狐信的棋子!” 李华殊也耐心听他说完了,舔了舔因为赶路而有些发干的嘴唇。 她慢慢收拢掌心的力量,长枪攥在手中,感觉到那种久违的在战场上的肆意。 这次围剿魏氏,赢嫽本来就打算派曲元来的,并不同意让她离开国君府,是她求了又求,再三保证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且对付魏氏这几千人而已,她应付得来,还将庄姒打包带了来,赢嫽才不甘愿答应她。 她一把挑开魏兰的长剑,冷笑:“你没有资格跟她谈条件。” 哐当声像丧钟,魏兰脸色发白,落败的屈辱与不甘让他急火攻心,当即口喷鲜血,身体如同倾倒的老树直接往一边栽去。 玉制的发冠跌到地上碎裂成好几块,预示着魏氏这个百年大家族到他这里就尽了,再无复起的希望。 李华殊冷冷看着,不为所动。 当年与暴君联合逼迫她交出兵权,让她受尽屈辱的士族,有一个算一个,她都不会放过。 公氏倒了,现在魏氏也完了,还有先氏和赵氏,其他士族也未必无辜,可到底不是主谋,她也不能都将这些人赶尽杀绝,留着还大有用处。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怨就不顾晋国和百姓,更不能不顾赢嫽的处境,若是将士族都屠杀殆尽,天子和诸侯就真的要容不下赢嫽了,现在还不是能单挑所有诸侯的时机。 她深吸一口气,提着魏兰的头颅调转马头。 鲜血滴了一路,让封邑内的田户和奴隶都看清,他们以为自己也难逃一劫,没想到这些狼卫只对魏氏甲兵和反抗的魏氏族人下手,只要他们不跟着魏氏族人硬冲就没事,安安心心躲在角落就好。 魏氏的八千甲兵比不了这些从边境回来的混种狼卫,很快就被杀的片甲不留。 战斗结束,街道路面都是尸体,狼卫以极快的速度清理掉这些,让田户回了家,只剩下奴隶,他们的主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是趁乱跑了,他们无处可去,缩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华殊安排专人善后,她要带着魏兰的头颅先一步返回雍阳。 她怕赢嫽担心,就先放飞了一只海东青。 . 抄了魏氏也没耽搁赢嫽对有功之人论功行赏,只是过程中她有些心不在焉。 说实话昨天晚上李华殊央求她时,她真的很想将人扔床上去打一顿屁股,身体刚好一点就喊呼着要去打打杀杀,让她如何能放心,可最终还是难过美人关,答应放人。 她的小心脏一整天都跳的不正常,直到海东青传回一切顺利的消息她才松了一口气。 魏兰伏诛,六卿空出一个位置,正好让陈炀顶上。 这个老头子高兴到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马屁一通拍,却被狐信阴阳一通。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前庭,狐信脸色阴沉,快步朝前走,似是着急回去。 陈炀慢悠悠在后面,笑眯眯的很和蔼,跟新入朝的小年轻还能打成一片,哪怕对方是庶族出身,他也好言交谈,一点架子都没有。 李华嫣也和对方浅谈了两句,提及盐税,陈炀见解独到,她有意多问,却被先语拉走。 人来人往,她不好和先语翻脸,等上了马车才甩开对方的手。 先语跟她从里是不生气的,这会也轻笑,“还在和我怄气?” “只要是于国有利,于民有益,有何不可?”李华嫣也有自己的坚持,她并非讨厌先语碰自己,也知她这番提点是出于好心,可她就是不喜欢先语这种态度。 她跟先语在很多事情上都意见不合,先语主张律法无情,尤其是在君上最近提出的盐税上,认为对盐商的征税不宜过低,而她则认为盐税过高,盐商就会涨价,老百姓就更难买得起盐,盐依旧会成为盐商牟取暴利的利器,这跟放在狐氏等士族手中有何区别。 “并无不可,只是时机不对。” ----------------------- 作者有话说:七夕节快乐啊!约会了吗?哈哈哈!听说七夕的晚上蹲在葡萄架下面就能听到牛郎织女说话,一会我要跟老婆去听,其实我们每年都听的啦,从来没有听到过,但我们乐此不彼,喂蚊子也乐意。 第62章 李华殊是乔装进的城,没人发现她,赢嫽回来的时候她正在屏风后面沐浴。 她背对屏风趴在浴桶上,乌黑的长发湿漉漉搭在后背,热气蒸腾,细白的双肩若隐若现。 赢嫽还以为她睡着了,放轻脚步本想吓她一吓,她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忽地转头朝她泼一手的水花,哗啦啦的,水滴在她外衣上晕开一团团的水印。 “想偷袭我?”李华殊靠着浴桶露出得意的笑,双眸亮如星辰。 她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走近往她额头上轻轻一弹,“泼我一身水,故意的?” 李华殊捂住自己被弹了的额头,带着几分淘气的往旁边歪脑袋,“我以为有坏人偷看我洗澡。” “谁敢,我把对方的眼珠子抠下来。”她两根手指头比出一个抠挖的动作,表情凶巴巴。 李华殊就捂着脸哈哈笑,肩膀都跟着抖动,浴桶中的热水泛起一层层小波浪,冲击着她精致的锁骨,在凹陷的颈窝囤下一汪水,晶莹的水珠滚过细嫩的凝脂,水下的荔枝肉和果核时而随水波浮起,时而又沉下去,勾得赢嫽心猿意马,满脑子都是那些旖旎画面。 但她知道李华殊累了,魏氏封邑离雍阳并不近,仅用快马就在两天一夜跑个来回,体能再好的人也有点吃不消,更何况李华殊身体还没完全好,这一来一回消耗严重,脸色都憔悴了,眼眶还有些许乌青。 她抚着这张笑起来就明媚的脸,轻叹:“这下尽兴了?痛快了?” 让她去吧,自己会担心,不让她去吧,她心里就憋着一股气,也不会开心的。 手刃仇人才能解恨,她理解这种心情,所以就算很担心她的身体也还是同意让她去了。 李华殊蹭了蹭她的掌心,“让你担心了。” “这段时间不许再外出,好好在家养身体,听见没?” 自从身体开始好之后,李华殊在国君府就待不住,知道她不会轻易让她出门(为她身体着想),所以都是和庄姒、纵长染偷摸着跑出去。 纵长染的易容术一流,三人变换着身份去商坊瞎逛,学那些江湖游侠行侠仗义,路见不平直接拔剑,将那些欺男霸女的士族子弟吊起来打,或者直接扔进护城河淹个半死再拖上来,吓得人都出毛病了,家奴抬回去之后就疯疯癫癫,一直囔囔说有鬼来拖自己下地狱。 纵长染的身手本来就好,庄姒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李华殊又是个大人外表小孩心性的,战场上养成的那股子匪气在这种事上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三个人凑一块在城内无法无天,士族都派出甲兵搜索了也抓不到她们,就跑到赢嫽面前要求出动雍阳军对‘三个贼人’进行搜捕。 开始赢嫽还真以为是来了三个超厉害的游侠,让人一查才知道是家里这三个甜食爱好者的杰作,她也是哭笑不得,打发走了上门哭哭啼啼的士族,再回房收拾不听话的大美人。 被她这么一说,李华殊也想起来这件事,躲到一边枕着手臂再次哈哈大笑。 赢嫽拿布巾帮她把湿头发裹起来,由着她在浴桶里瞎闹,手掌垫在她脖子后面防止她直接撞上去,再让她泡一会,水温降下来之后就抱她出来了,泡太久水不热了就容易着凉。 第81章 用一大块毛绒巾将她包住,先让她站着把身上的水擦干,再换上干净的小衣。 柔软亲肤的细绢裹出她柔韧曼妙的身体曲线,她紧紧贴在赢嫽怀里,双手勾住赢嫽的脖子,整个人放松的将头往后仰,让赢嫽帮自己擦干长发。 赢嫽一手擦头发,一手还要托住她的腰,还要防着大美人若有若无的勾引。 她刮一下大美人的鼻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站好,再乱动我就收拾你。” 李华殊不听,依旧左晃晃右晃晃,像个不倒翁。 托在她后腰的手往下滑,抬起轻拍两下她的臀,暗含警告道:“越说越来劲是吧?” 她就垂头抵着赢嫽的肩窝发出低低的笑音,总算是消停了。 赢嫽长舒一口气,再不老实自己也要把持不住了,作孽,真是作孽啊! 待头发干了,她就把人抱起来直接塞进被窝,让她躺好,然后握住她微凉的脚丫子,指尖控制住力道一下一下的揉捏。 庄姒说按摩对李华殊很有好处,让她坚持,之前她也是每天都给李华殊按摩的,除了生孩子那几天,就没落下过一天。 在马背上颠簸了两天一夜,也不曾合眼,李华殊确实累,挨着枕头打了个哈欠,困的眼泪都留下来了,粉唇微张,双眸在舒服的按摩中慢慢瞌上。 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发丝柔柔顺顺的搭在肩颈,余量铺满枕头,衬得她的脸小小的,只比巴掌大点。 赢嫽放缓了力道,小心翼翼将她的腿放进被窝。 天热,她让人做了轻薄*的丝绸被,薄薄一层,又轻盈透气,触感凉爽,正是夏天盖的,床里头还放了竹夫人,抱着睡也凉快。 原来那只大的布老虎被放到了南窗下的竹榻上,平时李华殊会抱着小奴在这里午睡。 娘俩穿着小衣,相似的两张脸,连呼吸频率都差不多,一起一伏,赢嫽坐在边上都能看老半天。 她抚开李华殊额前的碎发,低头留下一个吻。 李华殊在睡梦中感受到一触即放的湿暖,呼吸重了一下,身体在被窝里动动,发出模糊不清的低喃,小嘴巴咂巴两回,很快又睡安稳了。 赢嫽双手撑在身体两侧,就这么看着。 随军出征时李华殊都没到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受封建礼教和乱世的影响,她是被迫成长的,早早就担负起家族的重担,庇佑族人,爱护姊妹,是个很可靠的家族继承人,有一层无坚不摧的外壳。 满打满算李华殊今年也不过二十五,放在现代也是年纪小的,也只偶尔能看见她淘气的一面,她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沉稳的。 “傻瓜……” 睡着也很让人心疼,她又亲了一下。 小奴也在睡觉,这小家伙上次被吓丢了魂,精神不济了几天,婴儿肥都没了,可把赢嫽给心疼的。 现在就好了,能吃能睡,瘦下去的婴儿肥比之前还多了两层,脖子都快找不见了,腮帮子肉鼓鼓的像水蜜桃。 留侍女在外守着,赢嫽自己绕着花园瞎溜达。 气候和文化等原因,晋国的建筑布局其实都没有南方那种亭台楼阁,国君府也只有一个小湖,可能是哪个风水大师跟当时的晋侯说需要一个湖来平衡风水吧,所以特别突兀的挖了一个湖在中间,又弄了个凉亭。 春天那会野鸭就飞来筑巢下蛋,她一看这不正好给饭桌添食材,就让人把母鸭抓了单独养,喂养时间长了它们就不乱飞了,就成家养的了。 现在隔三差五就下蛋,厨子都用盐巴腌了好几坛咸鸭蛋,就是不知道哪个贼老来偷,一天少一个,有一坛都快空了。 还能是谁,这个贼都没想藏,现在就坐在凉亭上吃咸鸭蛋夹馒头。 前几天她心血来潮教厨子汉堡,汉堡胚都是用土炉现烤出来的,外皮酥脆,里面蓬松柔软,有很浓的麦香,又用煎了牛肉饼。 用商队从草原带回来的干酪代替芝士,味道也很不错,素菜就是有什么放什么,厨子别出心裁夹了咸蛋黄,风味很独特。 她就是一时兴起嘴馋才想起来做这个,吃过之后也就那样了,没有很执着,李华殊倒是很喜欢,连吃了三天,一天三顿都是汉堡奶茶小甜点。 连带着纵长染和庄姒也有了口福,她俩一次性能干掉三个大汉堡,奶茶更是当水喝。 后来李华殊也吃够了,厨子就没再做。 纵长染馋啊,自己又不会弄,就只能偷咸鸭蛋和牛肉夹在馒头里当成汉堡吃。 吃太大口了被噎住,纵长染急的捶胸。 赢嫽嘴角抽搐两下,走上凉亭把掉落在地上的水袋拿起来拧开给她,里面是她自己偷白糖兑的糖水,装在水袋里携带方便,她外出的时候也能喝。 “咳咳……”好不容易顺下去了,她抬手抹嘴,没跟赢嫽瞪眼,只是嘟囔,“干嘛?吃饭都不让啊,我在外面跑一天了,刚坐下吃两口。” 她这个朱雀台指挥使也不是摆设,能这么快找到魏兰的罪状还多亏了她,朱雀台还有很多暗桩潜藏在那些士族身边,家奴、侍女、美妾、护卫、甲兵……什么身份都有可能,还发展了很多下线,这些下线连原主都不知道。 间谍组织就是把双刃剑。 “没人不让你吃,但你这个偷咸鸭蛋的行为能不能改一改,别把我家小殊也带坏了。” 她倚靠栏杆,看仆从划小船采摘新鲜的嫩荷花。 厨子要捣鼓着做荷花饼,一定要用新鲜的嫩荷花,一片片摘下来洗干净沥干水分,再用白糖、蜂蜜浸着腌制,最后捣成馅儿,团进事先准备好的饼胚里包裹起来。 其实就是云南鲜花饼的做法,也是她教的,晚春槐花开那会她就用槐花做过一次。 纵长染撇嘴嘟囔:“她不带坏我们就不错了。” 偷跑出去的主意就是李华殊想出来的,她和庄姒又不用偷偷摸摸,想出门光明正大走。 暴君以为李华殊是什么天真烂漫士族贵女么。 “啧,不许这么说我家小殊。”她给了纵长染一个爆栗。 纵长染又想跳起来大喊暴君,“你再弹我额头!” “怎样?找你老情人来打我啊。” “我没有老情人,楚怀君不是我老情人!”纵长染要气死了。 “以后不许偷咸鸭蛋,想吃就喊厨子给你做。” 纵长染这个小破孩缺点是多,但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她就当是多了个妹妹,冲着她没有把自己的身份和李华殊腿好的事透露给楚怀君,对她好点也是应该的。 “我能点菜?”纵长染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她觉得奇怪,反问:“为什么不能?” 纵长染突然就不吱声了,低下头不知道想什么,手里还抓着吃了一半的馒头夹咸鸭蛋。 能吗?她出身贫寒,以前是披着别人身份藏起来的间谍,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现在不过也是一枚棋子,哪里需要就被放在哪里。 后脑勺被赢嫽打了一下。 “你这个小破孩的心思能不能别这么重,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不作妖,我就能管你后半辈子的吃喝拉撒,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想吃什么就吃,你学学神婆,你看她就从来不委屈自己,一天三顿加宵夜,顿顿不重样,还让厨子给她开小灶。” “我跟她又不一样,她是你请来给李华殊治身体的。”纵长染情绪不高。 “你也算是我请来的啊,纵大指挥使,你可是有官身有爵位的人。” 原主的债她只愿意背着李华殊那部分,对纵长染,她可是没有愧疚心的,纯粹是局势需要,所以‘聘请’了纵长染来帮自己。 后来觉得这个小破孩挺可怜,提到楚怀君就吓破胆,宁可躲到国君府来也不想见楚怀君,她才动了点恻隐之心。 纵长染也不知听没听懂她的安慰,反正情绪是比刚才好了点,还问她,“你这么纵容李华殊,就不怕她给你惹来大麻烦吗?” “刚想对你和颜悦色一点,你就挑拨离间。”赢嫽一秒鉴定她的绿茶行为。 纵长染吃了个大瘪,又撇嘴,她没有挑拨离间,只是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会有人为了另一个而奋不顾身。 她觉得以赢嫽的性格和才能,完全可以不用理会李华殊,天下之大,去哪都不愁,逍遥自在不好吗?赢嫽貌似也不太喜欢当国君吧。 赢嫽揉乱她的头发,“行了,小孩子家家别瞎猜大人的事,吃你的,没吃饱就让厨子给你做,别好像你住在这我虐待你一样。” 等纵长染理好乱发,赢嫽已经离开了凉亭。 她有些生气,跺脚:“我不是小孩!” 第63章 这一觉李华殊睡的特别沉,掌灯了才醒。 掀开纱帐才知道屋内烛火明亮,赢嫽抱着小奴在南窗的竹榻上玩。 她就趴在床边,小衣的领子滑落露出半个香肩。 等赢嫽过来坐到床边,她就迅速探出手击向赢嫽的面门。 第82章 赢嫽眼神一厉,格挡、下压、反击,一气呵成,抓住她的手腕无奈道:“还闹?”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是第几回了?偷袭我偷袭不够是吧?小孩儿,闹得慌,小心我收拾你。” 她每天雷打不动练太极,以前李华殊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现在身体好了就总想跟她过两招。 她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天下无敌,但要是动起真格的来也不弱,就不想跟李华殊过招,怕伤着她,李华殊就不服气,趁她不注意时不时的就要搞偷袭。 要说李华殊的巅峰时期,她还真不怕过招,现在不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她不敢真出招,要是故意放水又显得很不尊重对手,她和李华殊都不是这种人,要比就真的比,不比就别上场,中途放水算怎么回事,瞧不起谁呢。 李华殊笑着将脑袋移到她大腿上枕着,从下而上看她,“你想怎么收拾我?” 睡一觉醒来,她衣衫都乱了,领口大敞,露出绯色的肚兜。 她肌肤细白,却不是无暇,上面有些陈年旧疤,只不过颜色很浅,要凑近才看得到。 赢嫽的指尖在她锁骨上缓慢触摸,描绘着锁骨的形状,又轻轻刮过那些旧疤,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还能怎么收拾?就这样收拾呗,脱光了收拾,在旧疤上覆盖新痕,在凝脂上吮出红梅,将胴体当成画布,任她在上面胡作非为。 她俯身在李华殊耳边轻语,热热的气息喷进耳朵,很痒。 李华殊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想要用力推开她,不想自己羊入虎口,被她压回被窝。 “我又没干什么,你脸红什么?”她笑的轻佻。 李华殊薄唇紧紧抿着,眼尾都被羞恼染红了,那些话反正她是说不出口的,想想都臊得慌,她从不知赢嫽还会留意她当时的感受和反应,这人……这人真是坏!坏透了! 她这个反应太可爱了,又羞又臊,又强撑着不想露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簿脸皮已经全出卖了她。 “哈哈哈……”赢嫽趴在她胸口,枕着荔枝肉笑开了怀。 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就是挪用古人的两句诗形容了下她与李华殊深入交流时的情形而已。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很正常很文艺很含蓄啊,有何不妥?嗯哼!她又没说搅拌过程中四下飞溅。 李华殊抬起腿踹她,“你粗俗!” “是啊是啊,我就是个大俗人,我就爱这样。”赢嫽贱嗖嗖。 “你!” 李华殊气恼,翻身和她在被窝里厮闹起来,枕头、被子、竹夫人都让她们给踹到床底下。 躺在竹榻上的小奴转着圆脑袋找声音的方向,看到两个娘在床上闹成一团,她就嘎嘎乐,握紧小拳头使劲挥舞,咧开还没有长牙的小嘴巴,口水滴答滴答往下淌,围兜很快就湿了。 闹了一阵,她才将李华殊拽起来,弄好乱掉的长发,再亲亲她的嘴角,“好了,不闹了。” 李华殊顺势起来把外衣穿上。 这时侍女也传饭进来了,两人带着兴奋不已的小奴到外间用饭。 . 魏氏覆灭,血染高阶。 仅封邑的部分族人趁乱外逃,却在半路上被奴隶围剿,尽数死在奴隶之手。 魏氏家财收归国库,田地分于田户,奴隶恢复自由身,许开荒耕种。 魏兰的母族、妻族均受株连,作恶多端者处以极刑,余下人贬做苦力或流放荒漠。 因事发突然,很多士族都没反应过来,魏氏就这样没了? 魏兰是六卿之一,魏氏可是卿族,比他们还高一个阶级,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被铲除了? 去年鳐山刺杀那件事出来后,魏兰的嫌疑最大,很多人为了避免受牵连也减少了与魏氏往来,现在想想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他们没有跟魏兰伙同,不然那晚被血狼卫围剿的就不只是魏氏了。 关于魏兰暗藏弑君之心、欲偷火炮图纸的证据链十分完整,豢养八千私军,与其母族、妻族密谋,欲在九月会盟国君北上王都时在半路伏击,这其中还牵扯出公族的成员,前任晋侯尚有子嗣在雍阳,赢嫽要是死了,就可扶持她的堂兄弟姐妹继位。 难怪魏氏宅邸会被血洗,这是大逆不道啊,岂能容得下。 陈述魏兰这些罪状时,先月的视线投在狐信身上。 狐信作沉痛状,老泪纵横,言自己作为六卿之首都未能及时发现魏兰的反心,有失察之责,哭求赢嫽让他告老,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可怜。 其他人纷纷跪下苦劝,倒显得赢嫽这个国君不近人情,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吓成这副德行。 知道狐信是在做戏,赢嫽当然不会同意他告老,要是真让这个老狐狸离了自己的视线,那才叫放虎归山,终成大患。 “魏氏之罪与狐公无干,狐公无需自责,”她点出两个人,“你们还不赶紧将狐公扶起来。” 离得最近的栾崇和赵谨就一左一右将狐信搀扶起来,暗想这个老狐狸可真能做戏。 可不管怎么样,魏氏一案还是要尽快收尾。 该处置的处置了,接下来就该是赏赐了。 随陈炀去边境的狼卫以及雍阳军都是杀敌立了功的,既说了以军功获爵,自然要兑现。 让两边的上峰列一个军功名单出来,凡杀敌有功者,晋一级,赏宅子一座,田地数亩。 杀敌越多,赏赐也就越多。 李华云已晋升百将,田宅是后补的,和其他人一样,这次赏的田都在魏氏原来的封邑。 她那块田还挨着辛绾的,两人以后卸甲归田了还能做邻居。 宅子倒是在城内,她去看过,不是很大,但这是她凭自己本事得到的,再小她也高兴。 还没有资格分田宅的也赏了别的东西,金子、珍珠或者绢布锦缎,也能去市换田地。 这其中最激动的就是那些混种小兵,原是低贱的身份,本不指望什么,不过是为了一顿饱饭,没想到真能有赏赐。 加上之前田氏的封邑被收回,田地同样是分给田户,奴隶也得了自由,现在又多了魏氏的封邑,也同样如此,让其他封邑的田户和奴隶看到了希望,如同即将破土的春芽,哪怕头顶上压着巨石也挡不住破土而出的生命力。 现在赢嫽的声望在军中和民间都极高,再无人背地里说她是暴君。 可她的这些举措让士族十分忌惮,不知哪天就会轮到自己。 这样就更方便了狐氏的谋士上门游说,赢嫽压制的越厉害,士族就越害怕,就越想反。 栾氏和赵氏摇摆不定,可鉴于之前两人有背刺的嫌疑,狐信现在已经不信任他们了,他们只能硬着头皮选择站在赢嫽这边,彻底跟狐信翻脸。 不想看赢嫽在晋国大刀阔斧搞改/革的还有各路诸侯和天子,尤其是后者。 . 初夏,代天子来宣旨的使者终于抵达雍阳。 . 晨曦微露,赢嫽掀开床帐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半睡半醒的呢喃,她就没着急起来,而是缩回去拥着薄被下的人,一只手探进去抚上柔韧的腰肢,轻轻按压后腰会酸疼的地方。 李华殊窝在她怀里舒服的蹭蹭,迷迷糊糊道:“什么时辰了?” 昨夜睡得晚,她有些累,眼睛都睁不开。 “还早,你再睡会儿。”赢嫽亲亲她的额头。 情到深处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来了几次,歇下的时候都已经听到后花园的野公鸡在打鸣了,她是无论多晚睡多累都能准时准点醒来的人,一会打一套太极拳就精神了,李华殊不一样,身体没养好,昨晚消耗又大,估计今日要睡上大半天才能恢复。 “嗯……”很依恋她身上的味道,李华殊抱着她不撒手,“陪我。” 她立刻钻进被窝,八爪鱼似的将人紧紧缠住,再轻拍两下后背,“在这呢,睡吧。” 等李华殊的呼吸重新平稳她才小心将人松开,轻手轻脚起来,仔细掩好被子,再把床帐合上,不让外面的光漏进去一点儿,这才放心的到外面打太极拳。 打完回去洗了脸净了手,拿了两个包子靠在回廊上吃。 周天子派来的使臣昨天就到了,安排住在驿馆,她没着急见,对方也没有仗着自己是天子使臣就要求她亲自接见。 这样看来天子的权威在大诸侯这儿还真不好使,可为什么庄姒会说截杀她的杀手是天子派来的呢,如果狐氏跟天子真的有不可告人的交易,那她就不得不防了。 等她吃完包子,熟睡的小奴也醒了。 这小家伙睁眼就是一顿哭,哇哇的,差点把屋顶给掀开。 “坏了!” 她一拍脑袋,急急忙忙把最后一口包子塞嘴里。 这一哭不得把李华殊也吵醒,刚才应该让奶母看着点的。 奶母抱着小奴在哄,尿布已经换过了。 “君上……”奶母无措。 第83章 在破山居伺候的都知道不能吵着夫人睡觉,奶母也看顾着的,可小主子突然就哭,想抱出去都来不及,她担心君上怪罪。 赢嫽接过哭声已经变小的小家伙,对奶母说:“行了,没你事,先下去吧。” 奶母应声退下。 这时李华殊也披衣出来,手捂着嘴巴在打哈欠。 她凑过来用手扒了下小奴的肉下巴,好几层肉,肥嘟嘟的。 赢嫽就抓着小奴的小肉手晃了晃,“把你娘亲给吵醒了喏,我们跟她道歉好不好?”然后就捏着嗓子模仿小孩子说话,“对不起,对不起,娘亲原谅我们好不好~” 李华殊一把捏住她的嘴,“不好,你们就会欺负我。” “唔唔……”她试图喊冤,奈何嘴巴被捏住了。 谁能为她发声! ----------------------- 作者有话说:狸花回来了,但家里今天吃榴莲,它又被臭味熏走了,我妈说以后在供桌放榴莲,狸花就不会老想着趴在财神爷的香炉了,我说万一财神爷也讨厌榴莲,那还能保佑我发财吗???? 第64章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军工条件,火炮很难大批量生产,工坊耗费心血也只做出来三架,其中一架就设在国君府,另外两架在血狼卫的校场。 所有的零部件都是匠人用手一个个搓出来的,非常珍贵,也是这个时代的独一份,所以上次有潜入者偷图纸,赢嫽才会那么愤怒,对魏氏下手时也丝毫不手软。 早之前就精选出最强悍的狼卫组成火炮队,由匠人手把手教狼卫如何使用火炮。 现在火炮队已经能熟练掌握,个别在军事武器上天赋异禀的狼卫还对火炮提出过改良建议,说火炮到底笨重,要是缩小到能拿在手里就更好了。 这番话一出来就被上峰打了两下后脑勺,“胡说什么呢,神兵利器也是你能瞎评价的?练完了就一边待着凉快去,选你来火炮队不是让你来胡搞的,别人想被选上还不行呢,你倒话多,要是不乐意待就回去,腾位子出来给别人。” 狼卫当然不愿意,立刻闭嘴了。 不过这番话最后还是传到了赢嫽耳朵里,她当即一拍脑门,对啊!怎么把火铳给忘了! 铁矿依旧没消息,工坊现在还是用铜。 现有的铜矿不是捏在大诸侯手里就是被士族霸占着,赢嫽一座矿产都没有,要花大价钱才能买到铜。 如果不是芈夫人帮她经营着商铺,又有陈炀从边境运回来的鲜虞宝藏,她真的要弹尽粮绝,买不起一块铜了。 收归国库的田氏、魏氏家财是不少,但这部分钱她是预备着发展民生用的。 当务之急就是创办书院,让平民的孩子也能读书,少年强则国强,这才是根本。 上次办书会很成功,她打算以后每年春天都办一场,笼络更多人才,也挑挑看有没有适合当老师的。 士族是高傲,但也有部分人心系百姓,愿意自降身份传道授业的,之前她就听到过城内有这样的声音,支持她创办书院的人也不少。 还有医疗、基建、赋税这些,样样都要花钱,她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都还是觉得国库没钱,十分想把士族的家底都抄光,把钱都划到国库来。 现在又是四分五裂的乱世,战场随时都会再爆发,真打起来了军费就是个大问题,所以还要预留出一部分钱,别到时候火烧眉毛了还拿不出钱。 尽管处处都等着花钱,可火铳的事她还是咬牙提上了日程。 有了造火炮的经验,匠人研究起火铳来都容易了,只要有图纸以及合适的材料就能手搓一个出来,性能肯定是不如后世改良过的,但很灵巧,单人能用,不炸膛不哑火,射程大约在百米以内。 现在的问题还是不能量产,目前为止就搓出来五把,而且每一发火/药都要省着用,想要配一个‘神机营’出来短期内仍旧无法实现。 匠人有感而发,开始捣鼓一些比火铳更简约便捷的火器,匠人称这些火器为‘火箭’,原理非常简单,就是将火/药筒绑在箭杆尾端,点燃引线利用弓弩发射。 这是最初版,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改良,匠人又发明了类似于元明时期的‘神机箭’,利用火/药筒燃烧产生推力,一口气能发射几百枚火箭,威力惊人,杀伤力也很强。 今日赢嫽带李华殊来工坊看匠人新发明的火器,这还是李华殊第一次来工坊,也是第一次亲手接触到这些神兵利器,早之前她就想上手试试火炮的威力了,只是行动不便,赢嫽根本不放心她去实验现场。 “君上,夫人,这就是我等新做出来的连发火箭。” 为她们引路的匠人姓巨,无名,未入工坊之前是在城内专门给人做手工活的,手艺精湛,街坊邻居和老主顾都叫他‘巨匠’,到了工坊也沿用这个名字。 之前陈炀有个小辈擅机关巧数,现在就是巨匠的首徒,连发火箭就是她最先想到的点子,巨匠也没有居功,在呈上的汇报中都写明了的,为此赢嫽还特意嘉奖了这位心思巧妙的陈氏小女。 连发火箭就是‘神机箭’,外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火/药盒,底部有可以推动的轮子,盒中就是火箭装置,看上去比火炮要轻便许多。 这是巨匠和陈女通过火炮反推出来的火器,威力没有火炮大,但绝对比连弩先进。 赢嫽边听巨匠介绍边点头,很欣慰匠人们能集思广益发明她未曾提过的东西。 这就是群众的力量啊! 她高兴道:“不错不错,你们尽管研究,不怕你们捣鼓出新玩意,就怕你们捣鼓不出。缺什么就说,我……”差点又嘴瓢,“孤只要能找到的都给你们找来,也不用担心经费,缺钱了就打发人到国君府问孤要。” 从去年成立工坊,烧钱似的花,但也值得,她现在不仅有火炮、火铳,还有神机箭,就算不能大批量武装军队,也能组成精锐成为最后的杀招。 再说她还有连弩和攻城弩,在这个还是冷兵器的乱世,连弩和攻城弩也绝对是大杀器。 巨匠忙道:“是!” 这个时代对工匠还是很敬重的,也有像秦时墨家那样的大家族,多集中在楚国,归根结底还是楚国底子厚,赢嫽也只有羡慕的份。 不过没关系,书会之后来雍阳的有才之人就多了,永乐大典还在持续编著中,稍微透露一点内容都能让那些喜欢钻研新知识的人才趋之若鹜,总有一天晋国的文化底蕴和人才储备能超过楚国。 工坊就能实验火铳,赢嫽领着早已按耐不住的李华殊到后面的空地,这里就是平时匠人做实验的地方,很宽阔,四周有高墙,场中还有人形耙,要是想试威力更巨大的火炮就要去城外的试验场,那边现在是血狼卫的另一个校场,有重兵把守。 铜制的金属管握在手里很有分量,她掂了掂,举起火铳瞄准人形耙。 没有瞄准镜,准头全靠视觉和手感,她以前在国外专门学过打枪,手感还行,屏住呼吸扣动底下的扳机,砰地一炸响,幸好提前塞了两团布,不然她耳朵都要聋了。 就是这样她也觉得炸耳朵,声儿太响了,打出去的火/药也很散,跟她小时候见过的火/药猎枪差不多,也是炸响,冒烟,火/药像天女散花。 李华殊在远处站着,双手堵着耳朵,等她打完了才上前。 人形耙整个都烂了,这要是直接打在人身上可了不得。 “好大的威力,也亏得你能想出这样的利器。”她惊叹连连,颇为激动。 去年军演的火炮就已经让她大开眼界了,也是那时候起士族不敢再小瞧赢嫽,投鼠忌器,做什么都束手束脚,不复以往嚣张。 赢嫽笑道:“哪里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借了前人的光才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 她偶尔说的有些话总是能让人振聋发聩,受益匪浅,李华殊投来的目光又带了几分仰慕,是那种学生对学识丰富的老师的崇拜眼神,赢嫽后面要是长尾巴了的话,尾巴肯定翘起来了。 “想不想试试?”她将温度还未退去的火铳递过去。 李华殊重重点头,又说:“我不会,你教我。” “当然是我教,你还想谁来教?” 赢嫽将她带到身前,从后包围住她,手把手教她如何站立,如何握火铳。 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赢嫽在后面用一只手帮她托住火铳,防止扣动扳机时后坐力太猛,李华殊没经验会伤到肩膀。 “右手放上来,对,扣着扳机,先不要往下压,瞄准靶子……对,真聪明,瞄准了。” 她柔声细语讲解着,没有丝毫不耐烦,等李华殊基本掌握要领了才进行下一步。 李华殊悟性很高,在她说瞄准再扣动扳机时就屏住了呼吸,静等几瞬,随后手指往下压,砰——火铳猛地往后撞,但她还是稳稳压住了,身形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 有武功底下加上她箭术本来也不差,这一枪打的比赢嫽还要好。 第84章 赢嫽立刻鼓掌,给足情绪价值,“太棒了,你比我有天赋,我第一次打枪的时候差点把教练给打了。” 这是真的,教练都差点让她吓死。 “我自小就练骑射,打这个也不在话下。”李华殊将下巴高高抬起,对自己也很自豪。 “你以后就是神枪手,我说的。” 李华殊抿嘴一笑。 打了两次,火铳的金属管都烫了,赢嫽也不敢再让她打,将火铳给巨匠拿下去。 李华殊还觉得不过瘾,又跑去看神机箭,“这个今日能试吗?” 她转头问,双眼亮晶晶的。 赢嫽虽不忍拒绝,但神机箭在工坊试不了,杀伤力太大,容易出事故。 “明日我带你去校场试。” “好!”她现在对能出门有着奇高的兴致。 赢嫽也知道她喜欢这些,破山居摆着的那些火炮模型就是她的爱物,还有新做出来的坦克、装甲车、战斗机、战船,她从不吝啬对李华殊的宠爱,将自己知道并且能做出来的现代武器都做了模型,也告诉过李华殊该如何运用。 只不过那些对这个时代来说还是太先进,别说现在做不成,就是再过个一两千年都未必能行。 . 驿馆的天子使者等来的不是国君召见,而是晋国上卿,先月。 对于这个外交任务,先月其实不是很想接的,她对王都来者一向没好感,且昨晚的卦象是凶兆,她今日都不打算出门了的。 非吉日,衰也。 “家主,驿馆到了。”忠仆轻轻叩两下马车的门。 车内传来先月的叹息声。 ----------------------- 作者有话说:跟我妈她们去摸山坑螺,大黄追水蛇差点把我撞飞,喊它不要追了它就不听,一头扎进岸边的草丛,被卡住了出不来,撅着一个狗屁股在挣扎,看它可怜才救它的,一出来又立马扎进去,非要抓水蛇,人家水蛇早跑没影了好吗,傻狗[白眼] 第65章 先月记得在周天子的鼎盛时期,老晋侯都要到城外亲迎天子使者。 眨眼不过几十年,天子的威严就衰弱成这样,号令诸侯已成空谈。 四大诸侯国,晋国虽然排最末,但经过赢嫽一顿大刀阔斧的改/革,实力与地位已不同以往。 不废一兵一卒就让赵国割让两城,又与楚国联盟,燕国十分依赖豆制品,本地的大豆几乎都‘出口’到晋国,再‘进口’豆制品和豆油。 另外,白糖在各个诸侯国都是抢手货,为了买到更多的糖,就连先前与晋国交恶过的犬戎都约束骑兵不许再骚扰晋国的边民,赵国的商队更是削尖了脑袋要挤进渭城,商坊每日出售的白糖都有限,凭号拿货,来晚就没有了。 陈炀从边境回雍阳之后,大批商队也都跟着来,狐氏垄断的局面被打破,或许从一开始赢嫽就没有将这场‘商战’放在眼里,城内商坊有李氏和岳阳氏的商铺,货物新奇,狐氏垄断的只是盐市场。 光狼城的细盐一来,狐氏的粗盐也显得非常劣质,价格还昂贵,一下就被细盐抢了市场,狐氏现在想重新在城内贩盐都难了。 从驿馆出来,先月闭目摩擦手中的龟甲。 三年一会盟,可天子势微之后就再没有齐聚过各路诸侯,这次却打破常规要所有诸侯都入王都,旨意还没传来,消息就已经飞得到处都是了。 听说赵王已准备启程,楚王也有意亲往*,四大诸侯有两个都去了,万一两人在王都与周天子密谋什么,自己不去的话就无法得知,所以其他诸侯肯定也会去。 在李华殊掌兵权时楚国和赵国曾同时向晋国边境增兵,当时李华殊带着翎羽军与两军皆有交战,历时几年才平定边境乱局。 现在楚王和赵王在王都碰面绝无好事,赢嫽搞改/革,国力一日强过一日,楚怀君是不可能眼看着晋国比楚国强大的。 晋国必须存着这口气,边境不能再乱,更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候陷入被其他诸侯联合围剿的险境。 结合昨日的卦象,九月会盟对晋国恐怕是一场生死考验。 车驾缓慢行驶过热闹的街坊,听着外面的喧嚣,先月抚龟甲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心聚了一团冰冷之气。 眼看着国力日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绝不能让老鼠屎坏了这锅好粥,野心膨胀的狐氏要尽快铲除才行。 . 去年的事让赵王十分恼火,从光狼城和渭城撤兵之后他就把怒火发到了东南接壤的魏国身上。 赵国的边军与魏国兵马在边境发生了好几场小规模冲突,魏军不敌,边境国土被赵国一点点蚕食。 赵国国都,牟城,女公子府。 赵景饮下侍女端来的汤药,苦涩的乌黑药汁有一缕残留在嘴角。 她盯着闪动的烛火,抬手慢慢将药汁抹去。 比起去年,她瘦了许多,唇色发白,两颊凹陷,让本就不出众的容貌显得更平庸。 她未能说服赢嫽与赵国修好,还让关系变得更加恶劣,回程途中还被追杀,她的心腹全死了,她侥幸活了下来,却也伤了心肺,每日靠汤药续命。 刺客的身份至今都没有查到,她怀疑赢嫽,也怀疑楚怀君,更怀疑是父君派人下的手。 她恨,但她现在不能把这三个人怎么样,所以回到牟城之后她主动请缨去了魏国,贿赂和游说魏国士族让他们陷害戍边将领廉胜有谋反之心。 魏侯本就多疑,将廉胜从边境召回囚禁起来,一时边军群龙无首,赵国大军抓住机会发起攻击,直接就吞了魏国好大一块地盘。 父君见她还有用,能成事,便没有再计较雍阳之事。 地上有燃尽的纸灰,是雍阳来的密信,天子使者已抵达雍阳,赢嫽必定会赴九月会盟。 狐信主动寻上她提出合作,是她没想到的,但既然机会来了她就不会放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放在桌上的手缓慢握拳,指甲嵌入掌心,眼底闪过狠戾。 这时,房门外传来忠仆的低声,似是在劝什么人回去、不便打扰之类的话。 赵景表情一收,冷声道:“谁在外面?” “姐姐,是我。”门外传来一个柔弱微细的声音。 赵景眉头一皱,让忠仆将门外之人赶走,那人却不走,并且跪在门外低泣,让赵景更烦。 来者是她的一个妹妹,其他兄弟姐妹早被她除掉了,唯一留下的就是这个自小就被送到外面养的幼妹。 因母亲当初怀胎不正常,传言腹中并非父君血脉,是母亲与侍卫私通的孽种,临盆生下之后果真半点不像父君,父君本想直接处死,是母亲苦苦哀求才保住这个幼妹的一条命。 在外养到她从王都回来,母亲就求她将这个幼妹接回府中。 她母亲垶夫人是齐国国君的胞妹,身份尊贵,当时齐国君给母亲陪嫁了百名甲兵,母亲自己也有封邑。 若不是有这些倚仗,父君又岂会容忍这么多年,她更不会留着这个被宗室视为孽种的幼妹,都是利益考量罢了,从来就没有姊妹情。 门外的哭声让她心烦,她揉着胀痛的额角。 “进来。” 哭声渐渐止住,随着嘎吱一声响,房门被推开,廊上灯笼的光先将少女赢弱纤细的身影投射/到地面。 影子欣长,雪白深衣的裙摆扫过门槛,纤腰盈盈,行动如弱柳扶风,垂肩的束发衬得少女鹅脸小而精巧,朱唇水润,鼻尖微红,眼眸生情,我见犹怜。 赵王貌丑,子女长相都平庸,唯独赵鸢生得貌美如花,没有辜负赵国出美人这句话。 这样的美貌给她带来的却不是赞美,而是更加恶毒的谩骂,孽种、奸/生女这样的字眼伴随她长大。 她今年都十四了,却没有被允许叫过赵王一声父君,以前母亲也不能来看她,现在她住在姐姐这里,母亲才能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她。 她站在门边,怯生生的不敢上前。 赵景不耐烦,扫她一眼,“什么事?” 她十四岁入朝辅政,也是那一年母亲才请求她接赵鸢到府中,那时赵鸢还是个四岁多点的小丫头。 赵鸢十分胆小,说话都不敢大声,一开始也很害怕她,她更是不喜这个幼妹,准确的说她厌恶所有兄弟姊妹,凭什么她就要被送去当质子,被送走时她也不过才五岁,父君和母亲可曾想过她极有可能命丧在王都。 母亲为了让赵鸢活命都甘愿下跪求父君,为何当初不求父君将她留下,说到底她在母亲心里还是不重要,连她杀了两个哥哥,母亲都没有太大反应,唯独对赵鸢,母亲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在意。 这十年来她极少与赵鸢独处,赵鸢倒是开始黏她了,只要她回家,不管多晚赵鸢都要过来看她,她是真的不想见。 赵鸢被她的冷声吓得一抖,蓄在眼眶的泪珠又滚下来,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她。 “没事就出去,我累了,要休息。” 第85章 她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了,但她真的没有精力也没有义务管赵鸢,若不是想着日后她需要母亲为自己争取到齐国君的支持,她根本就不会留赵鸢在这。 赵鸢没有挪步,哭了一会才小声道:“这段时间你都不在家,我……我担心……” 她神色不作假,胆怯的目光一直都若有若无的溜到赵景身上,又看看放在桌上没有收走的药碗。 “送她回去。”赵景站起身。 忠仆弯腰低头进来拦在赵鸢面前,小声说了句什么,赵鸢哭的更厉害。 “姐姐……”她不愿走。 忠仆深知赵景的脾气,便立刻使眼色给另外一人,与之合力想将赵鸢先拉到外面去,不能再留在这惹女公子厌恶了。 “姐姐,母亲说父君迟早都会对你再下手,你斗不过的,及时示弱保全性命要紧……” 啪! 赵景走近一巴掌打下来,赵鸢雪白的小脸立刻浮起巴掌印,半边脸都肿了。 “你要还想在这里住下去就别多嘴多舌。”赵景阴沉着脸,眼神恐怖。 赵鸢愣愣的,嘴角渗出血丝,纤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母亲与身边的老仆偶然间提及,被她偷听到了,她担心姐姐所以才会这样说。 赵景从未动手打过赵鸢,今晚是赵鸢过界了。 “你以为自己是谁?”她盯着赵鸢,讥讽,“也敢来劝我?那个老贼还能有几天活头,等他死了整个赵国就都是我的,你要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嘴!” 赵鸢被她阴沉的脸和讽刺的笑吓到不敢吱声,脑袋似有千斤重,垂下去了就抬不起来,露出一段脆弱的脖颈,看到凸起的颈椎骨就知道她有多瘦了,风吹一下都会倒。 她抚着被打疼的脸,默默退了出去。 怒气渐消的赵景看着隐入夜色的单薄背影,心情莫名烦躁。 养了十年,多少有点感情,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拿些散於的药过去给她。” “是。” 忠仆退出去,快步取来药膏追上赵鸢。 赵鸢一个人踉踉跄跄在走,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回去的路昏暗,不提着灯笼如何能走。 “女君稍待,”赵鸢的身份未被赵王承认,她就不能被称为女公子,忠仆提灯为她照路,又将拿来的药给她,“是女公子吩咐送来的,奴送女君回院。” 赵鸢将药捂在怀里,又接过忠仆手上的灯笼自己提着,细声道:“我自己能回去,天晚了,让姐姐早些歇息。” 母亲说要她与齐国联姻,若是为了让舅舅支持父君,她万般不愿嫁去齐国,可若是为了姐姐,她心甘情愿。 ----------------------- 作者有话说:我家附近有一片鬼针草,大黄经常带着家里大大小小的狗子去那边玩,乱钻,粘一身鬼针草的刺回来,到处扎人,真的快被大黄气死了,不省心! 第66章 这次周天子召集诸侯会盟的理由是王子颓与毕氏嫡女大婚。 毕氏是周朝的支柱,从初代周天子开始毕氏就入朝辅佐,毕氏于周天子而言就如狐氏在晋国的地位,三朝元老,地位超然,诸侯响应会盟也多半是看在毕氏的面子上。 入夏,赢嫽带着队伍北上,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龙,总人数超过八千。 天气炎热,她也不着急赶路,只在清晨和旁晚凉快的时候行在官道,午时太阳毒辣的时候就让队伍停下来休息。 大桶的冰块摆在阴凉的地方,身披铜甲的狼卫就能一人掏一块冰降温消暑,随行的仆从和侍女也都有份。 还有路上采摘野果制出来的冷饮,酸酸甜甜的十分适口,每个人都能分到一小碗,喝完了还砸吧嘴回味。 队伍中一点北上会盟的紧迫感都没有,停下休整后,除了轮值巡防的队伍,其他人就分散到四周采摘野果野菜或者拿上弓箭进林子打猎,箭术好的都能猎到野兔、野鸡、狍子这些小野意儿,到了晚上就能加餐。 昨天有几个健壮的奴仆还猎了一头大黑熊,当即就扒皮抽筋将熊皮硝好献给赢嫽,再割下熊掌让厨子烹了一道美味的红烧熊掌。 赢嫽一边念‘阿弥陀佛’为死去的大黑熊超度,一边哼哧哼哧吃红烧熊掌,人真的是虚伪的生物,她边吃边想。 冰块是用硝制出来的,随制随用,能降温消暑也能冰镇果汁和肉类,但不能直接食用,她再三告诫众人不许私自食冰,违者重罚。 同行返回王都的天子使者看着晋国这支不走寻常路的队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闭嘴当背景板才好蹭冰块,不然这么热的天谁受得了。 晋国君的厨子手艺十分了得,路边的野菜都做的那么好吃,早就听闻雍阳城内美酒佳肴遍地,天天都不重样的吃,起初他们不信,到了才发现是真的,在驿馆那几日他们真是吃撑了。 这次赢嫽带了先月、岳阳璞、栾崇和赵谨,留狐信和陈炀在雍阳,当时狐信还主动提出随她去王都,被她给推了回去。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这个老狐狸是故意那样说,其实巴不得留在雍阳,好趁她不在就搞事。 车驾摇摇晃晃,赢嫽坐姿悠闲的在吃山葡萄,一种熟透了就呈黑紫色的野果子,一串串的很像葡萄,指头那么大点儿,口感偏酸。 是仆从在林子里摘的,路上实在没别的果子吃她才吃的,刚咬破就被果汁的酸味给攻击到了,脸皱成一团。 “呸……”她吐掉,又用茶水漱了漱口。 在她对面的角落,纵长染拿一个烤鸡腿在啃,小嘴油汪汪的,脸上全是对食物的虔诚。 “你不是刚吃了饭,这又是哪里来的?”她指指那个大鸡腿。 纵长染像一只护食的小兽,转过去将鸡腿几口啃光,生怕她抢似的,啃完了才抹抹嘴。 “两个鸡腿,我藏了一个不行啊。”她喜欢把好吃的留到最后。 赢嫽赏她一个爆栗,“小破孩,你吃火/药了啊,说话总这么夹枪带棒。” 纵长染捂着被打痛的脑门,嘴巴一撇,开始后悔答应跟她去王都,可暴君拿美食诱惑她,说路上给她弄各种好吃的,她嘴馋,头脑一热就同意了。 “我们都走了半个多月了,怎么还没遇见埋伏,我可不想真的跟你去王都。” 只要想到去王都会看到楚怀君,她就害怕,暴君问了她好几次为什么怕楚怀君,她也不说,在楚国潜伏的那段时间是她最不愿意回想的,她也让暴君不要再问了。 并且看在美食的份上她告诫暴君小心楚怀君,双方都能获利是结盟的前提,一旦利益的天秤倾向晋国,楚怀君肯定会毫不犹豫对晋国挥刀。 她对楚怀君的秉性十分了解。 赢嫽靠回去低头看指腹上的螺旋纹,在她老家有个说法:一螺穷,二螺富……十个螺就是掌权当大官的命。 原主这双手一个螺都没有,这应该是什么命?她想了想,还能是什么,作死的命呗。 她边看边回答纵长染:“敌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这回不提老情人了,知道小破孩不乐意听,对楚怀君的恐惧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纵长染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想跟她说话。 路途漫长,坐马车实在无聊,昨天试着骑了半天的马,赢嫽屁股都快开花了,到现在都还难受,古人的交通工具不适合她这个现代人。 “过来,手给我。”她打算给纵长染看手相。 纵长染警惕,双手护胸,“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别乱来啊,李华殊不在这你心就野是吧,我是貌美如花但也不可能从了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 赢嫽磨了磨牙,抓起靠枕砸过去,“小破孩,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再口无遮拦瞎说八道我立马把你扔回去给楚怀君。” 纵长染凭借自己灵敏的伸手闪身躲过,再将抱着搂在自己怀里,嘴巴还是不屑的撇着。 “那你让我过去干嘛,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闭嘴吧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这个世界就算只剩下我跟你,我也不会喜欢你。” 赢嫽脸上明晃晃的嫌弃打击到了自尊心超强并且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的纵长染,小破孩撸起袖子就要干仗,被赢嫽四两拨千斤的给怼到一边去,手掌捂着她的脸使劲揉了几下出气,小破孩,让你口无遮拦,让你过度解读,让你没事找事。 片刻后,纵长染老实了,缩在角落吸鼻涕。 队伍行至一处山谷时天已经黑透了,黑夜危机四伏,野兽出没,不宜赶路。 赢嫽将地图拿出来,这是她对比过晋国原来的舆图再结合李华殊的口述重新绘制的详细地图,山川河流丛林都标注了,山谷位于晋国东北部,也是赵王一行的必经之路。 如果赵国没有吞并魏国边境的地盘,赵王本可以途经魏国再到王都,路程还近,不必绕这么一大圈从晋国东北部入都。 听说现在赵王跟魏侯都成仇敌了,魏国的地理位置又十分微妙,被赵、齐、楚三面合围,其中一部分还与韩接壤,韩伯又老早就投靠了楚怀君。 第86章 将位置标注出来,赢嫽收起地图。 外面已经飘起饭菜的香味,大锅中是咕嘟咕嘟滚沸的肉汤,厨子支着一张案板在揉面,旁边是和好的馅儿,预备着包大包子,后面还有成筐的咸鸭蛋。 这是大锅饭,每人两个大包子一碗汤一个咸鸭蛋,赢嫽也没让厨子给自己开小灶,跟着众人一起吃大锅饭,先月等人也不好另类,大锅饭吃着也香,倒省了厨子不少事。 队伍途经过原来魏氏和田氏的封邑,分到田的田户和恢复自由身的奴隶夹道欢迎,哪怕自己家中存粮不多也还是拿出来硬塞到随行的马车上,拦都拦不住。 赢嫽就问了田户们现在地里都种些什么,生活有没有好一点,等书院办起来了一定要送小孩入学之类的话。 平头百姓何时受过这样的优待,跟他们说话的可是国君,国君竟然这么和气?可是以前都传国君是暴君,现在看来多半是误传,肯定是那些不安好心的贵族怕他们不安分所以才故意那样说,是误导他们的,真是居心叵测,早就该杀了。 百姓愿意塞粮食,那是他们的心意,赢嫽心领了,但他们的生活也艰难,好不容易才攒下点粮食,她不能当白嫖党,所以让人拿钱分给他们,就当是她花钱向他们买粮食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以往打仗或到了交税的时间,官兵都要挨家挨户搜粮食,见了就抢走,敢阻拦的都会被直接拖走,死伤都不论的。 老百姓双手捧着钱,双眼通红,站在原地看着队伍离开,直到一点都看不见了才回家。 当时的情形给公卿大夫和天子使者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都各有思量。 现在厨子用的面就是花钱买来的,白面不够就掺了点杂粮面,蒸出来的大包子看着丑,但味道一点都不差,肉馅儿很足,咬一口都爆汤汁。 赢嫽没摆架子,跟其他人席地而坐,一口包子一口汤。 在外面吃还凉快,马车里面放了冰块也闷得慌,对比之下她还是更乐意坐外面吃。 璀璨的星河悬挂夜空,她仰着脖子看了半天,有点想留守在家的娘俩。 “天上掉金子啊。”纵长染不知何时摸了过来,差点把赢嫽吓死。 “你别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吓死个人了。” “嗤,你胆子这么小。”纵长染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她没好气道:“你再这样不声不响出现在我身后,小心我一个回手就把你的心肝脾胃肾给掏出来。” “掏呗,”纵长染一点都不在乎,看她前面的碗还有几个包子,眼睛都直了。 国君不可能只分到两个包子,赢嫽胃口又不大,再说这个大包子有拳头那么大,她吃一个半都已经很饱了,剩下的吃不了,旁边的凉拌牛肉也没怎么动。 知道小破孩馋,又不会自己去向厨子多要,她就把剩的推过去,“我吃不下了,你吃吧。” 纵长染吞咽口水,还嘴硬:“吃剩的就给我,谁稀罕。” 小破孩的性格就是这么别扭,“不稀罕拉倒。” 纵长染不懂‘拉倒’是什么意思,只听到‘倒’,还以为是要倒掉,她就立马拿过来。 “老百姓都吃不上饭,你还倒掉,暴君,哼!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吃了吧,不是我想吃啊,是见不得你这种人随便糟蹋粮食。” “对对对,你赶快替我吃了吧,别废话了。”再说她就忍不住要动手了。 获得食物的纵长染像个小人国的精灵,蹦哒着找地方藏起来慢慢享受美食。 她易容了,不然就凭她那张脸在途中肯定会生出许多事端。 这时一只海东青在夜色的掩护下落在距离赢嫽不远的石头上,赢嫽一抬手臂它就飞过来了,爪子上绑着一根小竹筒,里面是卷起来的信。 夜半,负责巡防的狼卫突然停下,趴倒用耳朵紧贴地面听了几瞬,神色就是一变。 “是骑兵,人数不会少,速去禀报君上。” ----------------------- 作者有话说:我就爱跟广东本地的老板做点小生意,识货,只要东西好他们都很少压价格,合作也稳定,都是自己开车来拿货,都省了我送,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也好招待,杀几只土鸡土鸭最合他们心意,再泡点茶,弄点山货土货,就咩事都好讲啦[坏笑] 第67章 来袭骑兵人数众多,甲胄漆黑,融于夜色,马蹄被包裹起来没有发出太大声响。 临近了才被狼卫发现,及时发出示警。 片刻之后双方在山谷交战,箭矢如雨,划破夜空。 黑甲骑兵攻势凶猛,山谷间回荡着兵器碰撞的金属声和兵将的怒吼。 另有一小股拿盾牌长矛的步兵与骑兵相互配合着往赢嫽所在的车驾猛攻,尸体堆积如山,血腥味弥漫在空中,如同人形推进器那般拼死都要靠近车驾。 锋利的长矛狠狠扎进马车,拉车的马匹因惊慌而乱踏马蹄,疯狂踢踹,拖拽着车驾冲向人群,黑甲迅速调整阵型,再次将长矛扎向马车,力道之大让马车四分五裂。 碎裂的车驾只有木板飞溅,连赢嫽的衣服影子都没有见着,这是空车。 意识到上当了的黑甲惊怒,却已经被狼卫包围,几发火箭射过去,随着轰鸣声炸开,黑甲连同盾牌都飞出去老远,满地都是断肢残臂,鲜血汇聚,沿着地面的沟沟壑壑流向低势,滋养了附近的花草树木。 赢嫽藏身在山谷一边的岩石后面,小心探出半个脑袋观察战局。 “黑甲骑兵?狐氏都厉害到这种地步了?” 甲胄这种东西各国之间也没有太明确的颜色区分,归根结底还是受限于落后的条件,要说她那个时代的大秦帝国,传言大秦军队全员皆黑甲,事实并非如此,秦朝崇尚黑色是不假,但要说全军黑甲那就有点离谱了,底下的小兵能有一件像样的护甲都不错了。 “这不是狐氏的私军。”先月也观察了一阵,笃定道。 先月一改往日宽袖拖长的衣袍,换成了简便的行装,她掌控雍阳军,自是有一定的军事才能。 这次李华殊留守雍阳,赢嫽又不擅排兵布阵,路上要是遭遇伏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而且赢嫽几乎是将所有主力都留在了雍阳,有种‘自己可以死但李华殊必须好好活着坐镇雍阳’的偏执,这点在出发之前先月是极力反对的。 赢嫽将自己的脑袋缩回来,刀箭无眼,她傻了才会学电视剧那些装逼癫神站出去耍威风。 “会不会是赵王的人?”她咬牙,眼神凶狠,好你个赵老头儿,跟我耍心眼子。 这个目前也无法确定,先月从没听说过赵王有黑甲骑兵,且在这里搞伏击很容易被人怀疑,赵王应该还不想再被赢嫽敲诈一笔吧,可万一赢嫽真的死在了呢…… 看到先月掏出龟甲要算卦,赢嫽的嘴角就抽搐的厉害。 别闹好吗?人命关天的时刻怎么还搞封建迷信。 “……你就非要这个时候……”她无语了,表情一言难尽。 先月不理,自顾算起来,龟甲的裂缝横七竖八,一般人也看不懂。 赢嫽再次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形,黑甲骑兵少说也有一万,她这满打满算加上厨子都只有八千人,如果没有连弩和火箭,这会怕是要被包饺子了。 她用手肘捅捅先月,问:“先别算了,雍阳军到了没有?” 早知狐氏会趁她北上时搞事,又岂会不提前提防。 出发前李华殊让先月抽调五千雍阳军秘密随行,另有三千狼卫,这个人数已经抵得过小规模战争了,只要对方不是派大军横扫,她就很安全。 先月抬头看向南边,狼烟升起,她长松一口气。 “来了。” . 雍阳城。 高墙之上亮起的火把宛如一条火龙,鲜血染红了底下的台阶,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狐信联合有意谋反的士族在城中起事,让私属甲兵包围了国君府,并控制住陈炀等人。 城外更有私军强攻,人数众多,不止情报中的五万。 狐信筹划了这么多年,看来是蓄满了底气。 “无耻奸贼!安敢谋反!”陈炀被绑在国君府的石柱上,怒目圆睁,口吐芬芳。 狐信也换上了甲胄,事到如今,他也无需隐藏自己的野心,浑浊的老眼迸发出对权势的渴望,根本没将陈炀的怒骂放在心上。 等到事成,他再将陈炀押向城头,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这厮千刀万剐,要让那些不支持他的人知道,跟他做对不会有好下场。 派去李家宅邸的甲兵赶回,却没有带回狐信要的人。 “宅邸空无一人。” 不只是李氏,凡支持赢嫽的士族家中都无人,先氏、岳阳氏、陈氏……宅邸都是空的。 狐信猛地的看向一旁冷笑的陈炀,脸色阴沉道:“你们早有应对。” 陈炀呵呵两声:“君上渊图远算,早料到你等有反心,北上不过是为了引蛇出洞。” 第87章 狐信提剑想现在就杀了陈炀,这时却传来城外进攻不利的消息。 城内的甲兵被挡在内城,过不去支援,狐信也不敢,因为国君府还有一个李华殊在,要是不困住她,让她有机会逃脱,指挥雍阳军和血狼卫反扑,城外的私军必败。 他抬头看向国君府的炮台,咬牙:“冲进去,生死无论!” 同时他下令忠仆将奴隶驱赶过来,推着不知载了何物的大车停在门口。 蒙盖大车的黑布一掀,露出里面的东西。 陈炀瞳孔微缩,倒吸一口冷气。 大车上有个铸铁打造的铁笼,里面关着一只巨大的机关兽,爪子锋利,獠牙如钢矛。 在普遍都是用青铜器的时代,铁是很稀缺珍贵的东西,只有楚国才有铁矿和冶炼技术,才得以让楚国的攻城器械如此强大,传闻楚国还有一种极其厉害的神器,叫机关兽,但只是传闻。 纵长染任务失败之后朱雀台在楚国就再也探不到任何消息,机关兽还是在商队中传开的,也不知是谁放出来的消息。 赢嫽开外挂画过类似的图纸,陈炀有幸见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心中的恐惧不比当初看到火炮发威来的轻。 赢嫽要是在这的话都要爆粗口,造机关兽的人是天才啊,在没有任何高科技辅助的情况下就能让这个钢铁巨兽行动自如,秦时明月没夸张,是她见识少了。 相距千年的时空,或许真的有过如她这个现代人都不清楚的先进文明,只不过因为种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这些惊世的发明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只给现代人留下一个‘古人很封建很落后’的刻板印象。 机关兽的利爪踏上地面,瞬间就砸出一个深坑,开裂的青石板四下飞溅。 陈炀大喘气,拼命想要挣脱绳索,怒骂:“狐信你这个老匹夫!苍髯老贼!伙同外人谋逆!你狐氏狼子野心,你狐信更该死!今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攻入国君府!谋逆乱臣,被天下人耻笑,你想坐高位,做你大爷的春秋大梦!” “堵上他的嘴!”狐信不想听他骂自己。 陈炀的嘴巴被塞上一团布,他瞪圆了眼,发出‘唔唔’的憋闷声。 国君府内,曲元快步返回前庭,他身上有血迹,是方才与闯入的甲兵厮杀留下的。 狐信有楚国机关兽的事李华殊已经知道了,铁爪之下,狼卫很难抵抗。 李华云有些着急道:“长姐,你……” 她想劝姐姐暂时撤离,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庄姒抱着小奴安静坐在一边,她今天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小奴。 “我要替她守着雍阳。” 李华殊低头装好火/药,抓起半人高的青铜剑转身,甲胄之下是夏国女王的那件金丝软甲。 她目光如炬,亦如当年。 曲元紧跟其后,李华云跺跺脚,也想跟上去。 庄姒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也去,这里有我足矣。” “你行吗?”李华云不太放心把小奴交给她一个人,她连这人的底细都不清楚。 “比你行。” “……” 李华云看看她怀里只顾着玩珠子的小奴,一咬牙一跺脚,选择紧追上李华殊。 门口,狼卫在跟机关兽顽抗,火箭阻挡了机关兽的进攻。 李华殊登上炮楼,一句废话都没有,让炮兵调转炮口直接轰那头巨兽。 引线燃烧的铜球在空中呈抛物线砸下来,轰地一声惊天动地巨响,机关兽的身体被炸开了一大半,露出里面复杂的机关构造,齿轮发出咔嚓的摩擦声,像是转到了终点,没办法再继续,垂死挣扎了两下就歇气了,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赢嫽只展示过能投掷火球的火炮,这种会爆炸,集中火力就能炸塌城楼的爆炸/弹,公卿是不知道的。 机关兽倒在地上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狐信愣在当场,那是他付出巨大代价才换来的机关兽,是他的底牌! 陈炀从废墟中爬出来,拍腿狂笑。 血狼卫杀到近前,狐信只能暂时放弃处置陈炀,双眼赤红的指挥甲兵继续进攻。 李华殊杀下炮楼,身影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手中的青铜剑毫无停滞的砍向甲兵,血色很快染红了剑身,凝聚到剑锋,滴滴答答落到地面。 看到她厮杀的身影,狐信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没有残废?! 李华殊提着长剑,抬头那瞬,一缕黑发正巧被风吹下来挡在眼前,发梢落于鼻尖,鼻翼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像白纸上清晰的小墨点,画面定格,天地变色,她与周身环境仿佛变成了一幅泼墨的画卷,浓墨重彩,黑到庄重,红到耀眼。 狐信寄予厚望的机关兽没有发挥太多作用就阵亡,潜藏在内城的私属甲兵不是血狼卫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若城外的进攻再不顺利,狐信必败,他孤注一掷举兵反叛,事情败露就是死路一条,为此只能全力反扑。 “杀了她!” 甲兵围攻李华殊,试图将她困住绞杀。 李华殊蹭掉脸上的血,冷笑:“狐信,今日我就取你的*狗命!” 她越战越勇,杀出了原本的凶性和血性,她已经很久没有这般肆意过了,曾以为后半辈子必要跟暴君、公卿周旋,陷入阴谋诡计中苟且偷生,没想到上天垂怜,又让她重新站了起来,还得了赢嫽这么一个真心人,她不会让狐信这种乱臣毁了赢嫽的心血。 噔! 她手中的青铜剑与狐信的剑撞在一块,狐信不敌,被震的连连后退。 狐信双眼赤红,怒道:“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在暴君面前为你求情,保你一命,你现在却跟暴君沆瀣一气!晋室不灭,国乍难存,赢嫽也该退位让贤了!” “你当日求情,安的也未必是好心!” 李华殊再次挥剑劈下去,被狐信的心腹挡住,狐信得以逃脱,没有恋战的跑了。 她被甲兵拦着,一时半会还追不上。 城内的甲兵不足一万,如今死伤过半。 狐信被心腹护着暂时离了国君府,准备往外城逃去,欲与城外的私军汇合。 城外还有五头机关兽,只要破了城门,雍阳就尽在掌握。 待北边传来赢嫽的死讯,任城中谁再反抗都无济于事。 陈炀顾不上自己的伤,跌跌撞撞跑向李华殊,“夫人……啊不是,李将军,啊也不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狐信跑了,我带一队人去追。” “即刻封锁内城,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她又唤来李华云,将合二为一的虎符交给对方,“从西面出城,速去鳐山让猛虎营赶来支援,叛军一个不留,就地斩杀!” 李华云领命而去,最后又不放心回头看了眼才匆匆上马。 城外火光冲天,城内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商坊和乐坊也不复往日热闹。 老百姓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刚过上两天好日子,怎么就打起来了。 “是不是北边的犬戎杀过来了啊?” “这里可是雍阳,犬戎要是打过来,那岂不是要灭国……” 话都没说完就让另一人捂住了嘴巴,“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乱说!” 灭国是万万说不得,国破家亡,历来亡国之奴就没有好下场,落在犬戎手上更是惨。 到了后半夜,喊杀声和爆炸声才停歇。 胆子大的人小心开门探出头看情况,街坊空无一人,但很快就从尽头传来马蹄声。 “狐氏谋逆,叛臣狐信潜逃,提供叛臣线索者重赏,胆敢窝藏者与叛臣同罪!” 哦豁—— 狐氏谋逆?! 这个消息让听到的百姓都犯起了嘀咕,那可是晋国最大的士族,这么想不开? 城门之外,雍阳军和猛虎营正在清理战场,血狼卫已经全部撤回内城,巡防交回到雍阳军手上,两军的统领都苦哈哈的,一点都没有打胜仗的喜悦。 只因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机会下场,血狼卫的火炮、火箭和火铳大发神威,尤其是火炮和火箭,把城下的叛军炸飞上天,他们站在墙头看的眼热。 叛军的机关兽确实吓了他们一大跳,可自己人这边的火炮居然能将那五头巨兽掀翻。 以前是怕打仗,现在不同,杀敌有了军功就能获得爵位,还有良田和宅子,再不济也有金银珠宝绢布,这些东西也能拿去换田地和宅子。 原先从北边收编进来的那支狼卫,奴隶出身的现在都封了屯长,这换作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军中那些被迫从军的寒门现在做梦都想打仗,天天嚷着要去守边关,因为只要那边才有仗打,打了仗自己才能立功,有了爵位,自己的后代就不再是寒门,就能实现阶级的跨越,所以现在谁拦着不让上战场,那就是全军的敌人。 几个小兵将叛军的残肢当成垃圾一样捡起来扔进箩筐,装满了再抬走处理,留在这等天亮太阳出来就臭了。 第88章 上峰交代了,这里一点血都不能留,清理干净了自己也有功。 “咱们也是孬,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小兵嘟嘟囔囔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你又胡咧咧啥,让你干活你还不乐意。” “谁乐意干这种杂活啊,我想杀敌立功,我想要封官,打扫战场能封官么?” 小兵被人打了一下后脑勺,“尽想好事儿,想当年我们追随大将军,跟赵国楚国都打过,哪次不是大获全胜?也没有得过什么封赏,大将军还……罢了罢了,这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翎羽军的旧部还剩不少人,在他们心里李华殊依旧是他们的大将军,这点从未变过,以前是不敢说出口,现在随便说,他们也为自己是翎羽军旧部感到骄傲。 城门被封锁,狐氏宅邸也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狐信的身影。 血狼卫依旧在城中四处搜索。 这时李华云突然想起来一个地方,道:“长姐,魏氏宅邸的密道。” 当初魏兰就是从密道逃出城的。 李华殊眼神一厉,立刻让人去魏氏宅邸,密道的封口果真被人弄开了。 “没防备这个老匹夫还留这一手!”李华云恨道。 狐氏的封邑在临西,狐信必定是逃回了封邑准备联合旧部再战。 李华殊的手指轻轻划过舆图上临西的区域,薄唇抿紧。 看她身上染血的甲胄就知道方才的战斗很激烈。 她将手掌覆上这片地方。 “跑不了。” 一只海东青飞出国君府,很快隐入夜色,朝北边飞去。 . 天刚亮,雾气散开,露出山谷满地的尸体。 浓重的血腥味差点熏倒赢嫽,她扶着石壁呕吐不止,脑袋瓜突突的疼。 这种血腥的战后惨象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根本受不了,胃里翻江倒海,将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还被纵长染这个小破孩嘲笑。 “你也太差劲了,胆小鬼,真不明白李华殊喜欢你什么,就你这样的换作以前的她,一拳能把你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她脑子不清醒了,给你生孩子。” 纵长染一边嫌弃的帮她拍背想让她好受点,一边嘴上不留情的讥讽。 她吐的昏天黑地,“看我这样你就幸灾乐祸,小破孩,我没见过真的战争。” 这块就她和纵长染两个人,说这些也不怕被人听到。 纵长染对她的来处很好奇,“哪里不打仗不死人,你生在福窝了啊,没见过打仗。” 认为她在说谎。 赢嫽懒得跟她废话,吐都吐死了,收拾完了就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黑甲兵死了一部分,剩下的撤退了,她没让追。 她不擅军事,但穷寇莫追的道理还是懂的,再说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传令下去,改道临西。” 狗屁的会盟,她压根没打算真的去,这一切不过是诱狐信上当的幌子。 狐氏的封邑和盐矿才是她的目的,走这招棋虽然很险,但她相信李华殊,也相信自己,更相信热武器的威力会让一切反派都跪地求饶。 她本来想的是装模作样带人出城,再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狐信上钩了再返回和李华殊里应外合,但李华殊说狐信谨慎,必定要确定她已经北上才会有所行动。 她现在就有点担心李华殊,盼着雍阳的消息快点来。 ----------------------- 作者有话说:狸花,你要是再把蛇叼回院子玩,你就永远都别回家了(微笑~)我认真的(微笑~) 第68章 在改道临西的途中,赢嫽收到了来自雍阳的传信。 得知一切顺利,她才长松一口气。 将信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李华殊写信时残存在纸上的温度。 先月、岳阳璞、栾崇和赵谨也纷纷收到家里人传来的信,将消息合在一起看就拼成了当时雍阳城被围的全部经过。 李华殊在给赢嫽的信上只有寥寥数语,个中细节都未详说,连自己有无受伤都不曾写,只说了狐信趁夜逃脱,雍阳城安然无恙。 猛虎营也带着李华殊的命令赶往临西。 狐信逃回临西后就迅速召集旧部突袭离临西最近的城池,却被守兵反攻,之后守兵与后脚赶来的猛虎营将狐信的旧部夹击,狐信拼死突围,退守临西,本以为能等来赵景许诺的赵国黑甲,可从北边传回的消息对他极其不利。 “赢嫽没死?!” 狐信惊怒过后很快就反应自己中了圈套,只能颓然瘫坐,有大势已去的恍然。 谋士劝道:“家主,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狐信的几个儿子也纷纷站起来劝,现在不逃,等暴君的人马将临西彻底围死,再想逃就难了,一时失败不要紧,他们可以去赵国寻求赵王的庇护,抑或去王都,天子再势微也还是天子,就不信那暴君敢领兵围了王都不成,只要保住性命,狐氏日后就还能东山再起。 “是啊,父亲,逃吧。” “暴君已经在临西的路上,她不会放过父亲和狐氏的。” “为长远之计,父亲,请逃吧。” 面对谋士和儿子召集的脸色,狐信沉沉闭眼,过了良久才颤颤颠颠挥手。 “我与女公子景有私交,她不欲居赵王之下,现求贤若渴,我投靠,她必定欣喜。” 在旧部和谋士的帮助下,狐信携家眷逃出临西,择小路仓皇北逃。 赢嫽南下临西时正好与之错开,命先月带人去追,双方在道上展开殊死搏斗,正要擒住狐信时,有一伙神秘人出手将狐信救走,只留下他妻儿在原地,为永绝后患,先月令手下就地斩杀,处理干净之后才赶去临西与赢嫽汇合。 因狐氏谋逆,临西已乱成一团,盐民惊慌失措,生怕自己也会被当成乱党处死,纷纷跪下,言明自己并不知情,他们只是在狐氏的盐场干活而已。 赢嫽出面安抚住盐民,承诺只要没有参与叛乱的一律不追究,被迫参与的也可酌情处置,只有那些还不知悔过的才会被处以极刑。 盐矿收归国库,待狐氏谋逆一事尘埃落定之后再‘招标’,看谁适合当这个盐商,之前她许诺栾氏和赵氏,可这两颗墙头草不太给力,她现在就不想将盐矿当成人情白送出去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招标’更稳妥,各凭本事嘛。 狐氏的田地分给盐户,也允许奴隶开荒,临西的乱局很就平定下来了,略有伤亡,但还在可控范围内,也算是了却一大桩心事,这下赢嫽可以安心回雍阳了。 纵长染捧着一碗冰豆腐花进来,“外面有人要见你。” 她正在看‘盐厂’的图纸,有了盐矿,以后她就不用再花大价钱跟楚怀君买粗盐回来加工了,省了一大笔钱,她高兴着呢,计划在临西建一座‘盐厂’。 闻言她从图纸上抬头,“嗯?谁?” 连日赶路,她晒黑了,人也瘦了,双眼却出奇的亮。 暴君越来越顺眼了,纵长染忍不住想,脸还是这张脸,就是五官有了些变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的暴君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眼下挂青,眼神阴鸷,死气沉沉,让人看了就讨厌。 “朱雀台的人。” “之前给你送过情报的?”她一拍脑门,事情太多,都把这事给忘了,“快让人进来。” 那些将自己的身份藏起来的成员才是真有本事,除了纵长染,她还没有见过别的,那些人对原主貌似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当初原主是怎么培养的这些人,全是反骨仔,个个不听话。 无衣和灵童跟在纵长染身后进来,两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当初想方设法才脱离暴君的掌控,她们本想躲在临西过普通人生活,几个月前因为纵长染的一封信她们又重新启用了朱雀台的身份。 现在出来见赢嫽,心里也很忐忑,担忧她会追究过往,是纵长染再三保证赢嫽不会计较她们才敢来的。 见到两人的真容,赢嫽都愣了,怎么是俩小孩儿? “你们这么小就要为暴……”她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不对又及时改了口,“咳,多亏了你们的情报,孤才能知道狐氏的计划,提前做了部署,你们二人功不可没啊,待回雍阳之后,孤一定重重有赏,想要什么你们尽快提。” 两人对视一眼,行礼道:“谢君上!” 没有惩罚就行,她们不敢要奖赏。 纵长染很自来熟的抓了一大把桌上碟子里的反沙江米条。 这是厨子给赢嫽专门做的小零嘴,太甜了,她就吃了两根,那么大一盘摆在那,纵长染根本忍不住,嘴馋的很,而且她知道赢嫽不会说她,这也是她最近对赢嫽改观的原因之一。 “喏,给你们,很好吃,是甜的,你们肯定没吃过。”她边吃边给无衣和灵童塞一点。 江米条咬进断掉的嘎嘣响让无衣和灵童心头一跳,她们不敢拿,又架不住纵长染硬塞。 第89章 三人是同一年入的朱雀台,感情不一般,纵长染被派往楚国时无衣和灵童曾设法想帮她脱身。 可楚宫戒备森严,楚怀君身边高手如云,她们根本无法靠近,后来纵长染逃脱,为了摆脱楚怀君的追踪,她们也帮了不少忙。 赢嫽看两人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对纵长染这种行为也是汗颜,出声道:“吃吧。” 她的话就是命令,无衣和灵童就分食了到手的江米条,很甜,也是她们从前没有尝过的味道,难怪纵长染总是在信里提到国君府有很多好吃的,国君府的厨子会做很多甜食,暴君……君上对李将军很好,李将军就是想吃龙肉,君上都会想办法弄来。 赢嫽将剩下的江米条推过去,“拿去分了吧。” 三个小破孩就排排坐着吃江米条,吃完了还挨个舔手指头,意犹未尽。 没过瘾也不打算让她们吃了,尤其是纵长染,都长蛀牙了,良医再三叮嘱不能吃甜,她全当成耳边风,牙疼死了也不肯停嘴,就要吃。 赢嫽还有事情忙,问了几句话就让她们玩去了,跟招呼小孩似的,让无衣和灵童觉得怪异,但不妨碍她们喜欢现在的国君,往后为这样的人效力她们就甘愿。 诸事定下,月底赢嫽就启程返回雍阳了。 这来来回回的奔波也把她累得够呛,屁股都坐得磨出茧子来了才看到雍阳的城门,李华殊领卿大夫在城门迎接,三个月没见,好像过了三年那么久。 . 青纱帐晃了半天才停歇。 李华殊趴在她怀里,想从她身上下来,却被锢紧腰肢,已经红肿的唇再次被掠夺。 “唔……” 被堵得说不出话,挣扎了几下就缓了力道,闭眼配合她。 赢嫽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众目睽睽之下就把李华殊拽上马车,思念疯长,不管不顾的就堵住李华殊的嘴巴,用力的亲吻,赶路的疲惫都没了,让自己的气息将人侵占,身上每一处都是自己的味道了才肯罢休。 “好想你……”她慢下来。 手掌细细的抚过李华殊的背脊,鼻尖一下下触着颈部的细嫩,闻着她身体的香味。 李华殊被她折腾累了,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嗯……被你吓到了。” 之前她们也有过日夜不休的时候,但这次赢嫽的热情超乎寻常,滚烫到要将她烧化了。 歇了一会,赢嫽翻身将她压下,笑道:“新婚燕尔,我们都分开三个月了。” “所以你一回来话都没说就使劲折腾我?” “以解相思之苦嘛。” “你总是有这么多歪理。” “想没想我?”她捧着李华殊的脸,眼神温柔似水。 李华殊抿嘴静静看着她,双颊的潮红一点点退去,轻声道:“想的。” “哪里想?”她松开手,开始沿着脸侧一路往下划。 知道她想做什么,李华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今天就先到这好不好?我……有点疼。” 赢嫽疯起来真是没节制,她数过了,从进门到现在起码有了五次,她真的有些受不住。 “晚上行吗?”她也不想扰了赢嫽的兴致,说疼的时候都有些难以启齿。 赢嫽立马停了手,懊悔道:“是我疏忽了。” 一下将人抱住,嘴唇贴着李华殊的耳朵轻声哄着说情话,并承诺回头让良医制一些香膏香露,涂抹在手指上用起来也不会伤身,体验感更好。 李华殊被她说的耳朵泛红,急忙转移话题:“那些机关兽的残骸你打算如何处置?” 没想到狐信居然能有六头机关兽,真是下血本了,楚怀君也舍得给。 机关兽在这个时代算是超凡的利器,但在赢嫽眼里也没多厉害,连火/药都挡不住,还不如钢筋混泥土,也就那个铁架子勉强能看。 “当成证据摆到楚怀君面前,摆完了就回炉重炼,铁可是好东西,数量也不少,能造很多火炮,真是要谢谢她送我这么大一份礼。” 她咬了咬牙,对楚怀君的阴险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 与此同时,已经抵挡王都的楚怀君也收到了狐信兵败的消息。 ----------------------- 作者有话说:七月十四吃鸭子,烟笋焖鸭最香了,上次从外婆家带回来的烟笋还没有吃完,今天大黄和狸花也有口福啦~ 第69章 “废除奴隶制?” 随着几个大士族的覆灭,封邑被收回,奴隶能开荒,这个制度在晋国已是名存实亡。 狐氏若没有兵败,士族尚且能顽抗,不愿向赢嫽妥协,可见识过她血洗魏氏、剿灭狐氏的狠戾手腕,现在再无任何一个家族敢站出来阻拦她颁发的政令。 先月第一个响应,并主动归还封邑,再花钱买下封邑中的大批良田,雇佣田户或恢复自由的奴隶为自己耕种,亦可租田耕种,这就产生了另一个群体:佃农。 对那些没有犯事的士族来说,这个办法总比土地直接被收回,无偿分给田户要强,他们愿意接受。 至于那些还在摇摆不定,不愿意让田户和奴隶获得一点甜头的士族,就等着封邑上的田户和奴隶联合起来反抗吧,甲兵都拦不住,士族伤亡惨重。 赢嫽也只是派人下去将起事的田户和奴隶带走关了几天,很快就放出来,他们起事也情有可原,免去重罚。 但对那些早就落草为寇的歹徒,成群结队下山试图效仿这种方式抢占田地,赢嫽则是直接派兵镇压,将歹徒全部抓拿归案。 将穷凶极恶之徒处以极刑,连他们的老窝都给荡平了,这可是让一直没机会有战功的雍阳军兴奋了好几天。 随着奴隶制度废除,郡县制登上政治舞台,到处都在开荒耕种,赢嫽也适时推出新农具。 这还要感谢楚怀君给她送的那份大礼,机关兽的残骸像小山一样,她留下一部分造武器,剩下的就制了农具。 是她根据现代一些科技再结合机关兽内部的机械构造,再跟巨匠等人研究出来的一款多功能农具,可拆卸,能犁地、收割、脱粒,大大提升了耕作效率。 就是数量太少了,晋国这么大,也只有雍阳和就近的几座城池有。 农具是宝贝,都是轮换着用。 她也用边角料做了一些简便的爬犁,耕牛也有,现在是逐步按村分配,但还是不够,都是好几个村共用一头耕牛和一架爬犁,有的一个县也才有一架爬犁。 青铜制的都不如铁制,老百姓都盼着铁制的农具能多一些。 到了秋收,最先实现田户分地的几个地方的粮食产量最高,田户交税都积极,交了粮税他们还有余粮,足够一家老小吃到明年春天。 这换作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去年冬天就饿死不少人,那些占着土地的士族压根不愿意给他们粮食,他们只能挖草根树皮充饥。 那些粮食明明是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到头来只能士族享用,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粮税收上来,国库也充盈了。 赢嫽最关心的就是老百姓能不能吃饱饭,地方上的人有没有乱收赋税,所以在税收之前她组织了一个‘巡查团’下到地方巡查。 成员都是春天选拔上来的新人,在朝中爵位不高,却有着一股冲劲。 火炮开始运往边境,一座座炮楼如同定海神针那样屹立在关口,漆黑的炮口朝天张开。 常年对晋国边境进行骚扰的犬戎这下彻底老实了,骑兵根本不敢往这边来,晋国的商队再出关做买卖也不用担心被抢了。 犬戎的骑兵虽然眼馋他们的货物,但不敢真动手,只能索要一定数额的‘过路费’。 若是碰上光狼城和渭城的商队,犬戎就不敢要过路费了,这些商队都是由混种组成,最恨的就是犬戎,见着了都会生扑上去撕咬,像凶狠的狼。 与楚国接壤的边境线不仅有火炮,还有火箭营和火铳营。 两国的联盟依旧作数,但迟早都要分个高下。 狐氏豢养私军,举兵谋反也正好给了赢嫽收回士族军权的理由,并对朝中有些人做出保留爵位但没有实权的处罚。 自此朝中文武分家,相互牵制。 血狼卫、雍阳军和猛虎营还保留原来的旗号。 对于三军是否要重整,赢嫽单独问过李华殊的意见,如果她想重整翎羽军,三军就合并,由她任最高统帅。 李华殊没有同意,现在三军的最高指挥依次是曲元、司马长林、虎贲,她作为国君夫人,拥有战时指挥三军的权力,这跟重整三军区别也不大。 况且现在三军多出来了火炮营、火箭营和火铳营,如果加上边军,晋国军队的在役人数已经超过五十万,重整不见得就是好事。 翎羽军已经是过去的辉煌了,李华殊并不执着于此,对目前来说,扩充新军、提高战力才是最要紧的。 赢嫽还取消了徭役,改为征兵制。 自愿应征者每月可领粮饷,杀敌有功能得封赏,若是战死,家人除了能得到一大笔抚恤金,还能从此不用交粮税,子女可免费入书院。 第90章 这些福利的施行也意味着庞大的开支,赢嫽是一边敲士族的竹杠填补国库,一边又要从国库往外掏钱。 如果不是她点子多,能生出许多赚钱的法子,国库早就空得能跑马了,哪里还能让她大刀阔斧的搞改/革。 狐氏倒台,李华殊也不用再装残废,将小奴丢给赢嫽照看,她则天天跑去校场练兵。 新式的兵器和甲胄,还有热血的口号,让那些为了填饱肚子才应征当兵的人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以前是被迫服徭役上战场,死了就是死了,家里人能得几个钱就不错了,很多都是没有的,还要继续受士族的压迫,现在不同了,上战场不是为了士族,而是为了自己家人。 “国破家亡,国都没有了,哪里还能有家!咱们现在有屋有地,日子越过越好了,难道你们想将这样的好日子拱手让给敌人吗?!想不想?!回答我!” “不想!” 上峰在台上吼的脸红脖子粗,底下的小兵吼得比上峰还大声。 血狼卫现在的人数扩充了三倍不止,几万人的喊声气吞山河,杀气腾腾。 这比以前的翎羽军还有气势,作为翎羽军的旧部,曲元现在是感慨万分。 李华殊面前放着一套新的甲胄和一把长矛。 曲元正在向她汇报:“新兵器和甲胄昨天才装备上,都是铁制跟皮革相搭的,铁片形似鱼鳞,比之前的铜甲要实用轻便许多,普通的兵刃很难穿透,就是数量太少了,目前就只装备到先锋营,其他士兵仍旧是藤甲。” 护卫国君府的狼卫那副甲胄才威风,穿着就跟铁人一样,君上说那是重型甲,火铳都难以射穿。 先锋营的是轻薄甲,防御也不赖,还胜在轻便,适合行军,重型甲负重极大,对狼卫的身体素质要求高,不能徒手搬大石磨的还是别想穿了,还没穿上就趴下了,实在是重。 曲元也换了新甲,搓着手喜滋滋道:“昨天司马长林和虎贲来咱们这边‘交流’,看到这些新甲之后可是把他两人给羡慕坏了,语气酸溜溜的说咱们是君上的亲军,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咱们,他们啥也没捞着。” 司马长林和虎贲就是眼热了才发发牢骚,其实心里很清楚后面雍阳军和猛虎营也会换装。 不久前两军各分到一架火炮、五支火铳和五箱火箭,两人乐呵了好几天,嘴角都裂到耳朵根了,将东西都宝贝起来,也就几个副将能打两下,底下的小兵能远远站着看两眼都不错了,想上手?门都没有。 李华殊摇头失笑:“三军加起来多少人?血狼卫的先锋营又才多少人?要是全部换装,就是将国库搬空去换铁也是不能够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是能快点探到铁矿就好了。” “君上派了好几拨人出去,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只能慢慢等。” “有了狐氏的盐矿,咱们不缺钱,向别国买也使得。”曲元乐观。 “也非长远之计,且现在都防着我们,到底还是要有我们自己的铁矿才行。” 最近赢嫽都在为铁矿的事烦心,她也写信给母亲让李氏的商队多留意,若发现无主铁矿,就算不在晋国境内,大不了派兵去抢。 除楚国之外,她已不将其他诸侯国的战力放在眼里,就算跟楚国打起来她也不怕,曾经不怕,现在就更不用怕了。 曲元点点头,又说:“等咱们有了铁矿,君上肯定还能弄出更多利器来,到时候肯定也是咱们血狼卫拿头份儿,雍阳军和猛虎营跟着喝汤,君上看重将军,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血狼卫,司马长林和虎贲再眼热也没用。” 李华殊翘起嘴角,心情很好,赢嫽很早之前就说要帮她打造一支强军。 “她说话向来都作数。”她轻声吐露。 “将军?”曲元不明所以。 “没什么。” 在校场练完兵,她本想直接回国君府,母亲却派了忠仆守在校场门口,请她回李家一趟。 她现在腿好了,母亲最高兴,只是她一直不得空回家看看。 到家进了母亲的院子,发现情况有些不对,怎么门外守着这么多人。 进去之后才发现嫣儿和云儿都在,季夫人伏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哭。 嫣儿的哥哥被绑起来压跪在厅上,旁边还有一个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垂着脑袋,露出一段粉白的脖颈,没见到脸,单是这样一副姿态就已知对方定是个美人儿。 芈夫人坐在上首,笑着招手喊她坐到身边来,不着急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而是先看她瘦没瘦,脸色好不好,又问了小奴最近怎么样。 她都一一回答了,然后看向跪着的堂哥,“出什么事了?” 芈夫人收起笑容。 “他瞒着家里人私自收了个狐氏女为妾,一直将人藏在院里,今日才被发现。我没让人将消息外传,先叫了他来问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他事先不知情,倒可向君上求求情,留他一命,但你瞧他那个样,哪里是不知情,分明就是知情不报,私藏逆臣族女,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不单是李氏,连同你、嫣儿和云儿都要被连累!他还死不知悔改,护着这个狐氏女,我预备着将他还有狐氏女交给君上处置。” 能独自掌管偌大的李家,还能在原主想方设法要灭掉李家的情况下保住这一大家子,芈夫人自不会是普通人。 只要家中出了头脑拎不清的叛徒,她下刀的速度绝对很快,别说是侄儿,就是亲儿子,做了这样会连累全家人的事,她也一样下得去手。 此事牵连甚广,芈夫人也没有私下就处置,派了心腹将李华殊姊妹三人都请回来。 到底如何总要问问她们的意见,更何况犯错的又是李华嫣的亲哥哥。 季夫人哭断了肠都没用,刚才都求李华嫣了,让她千万不能同意将哥哥交出去。 这会听芈夫人这样说,季夫人更受不住,再次哭起来。 “不过就是纳了一房妾,狐氏女又如何,古往今来亡国之女都能封后封妃,她不过就是一个败家之女,弱女子罢了,夫人何故这般死抓着不放,是诚心想要绝我的后啊!” 李华嫣就剩下这一个哥哥,原配又带孩子回了娘家,季夫人才会这么说。 “哥,你自己说。” 李华嫣柔弱的声音横插到季夫人的哭声之中,硬生生打断了季夫人的哭诉,招来季夫人的狠瞪,可她却不在*乎,她哥哥已是烂泥扶不上墙,若不是看在这层血缘的份上,她都懒得多问,处置就处置了,拎不清的人留着迟早都是祸害。 “我……”李堂哥支支吾吾半天,最终还是选择自保,“我就是一时被美色迷了,见她生得漂亮才动的心思,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她是狐氏女,卖她的人也没有说,她自己也说是与家人失散了,我见她可怜,就留下了……” 李华嫣耐心听完,并未表示信还是不信,只看向李华殊说道:“长姐,按律狐氏女应当入狱,知情瞒报者同罪。” 季夫人立刻尖声骂起来,染了丹蔻的手指着她,“那是你亲哥!他入了狱于你有什么好处!于你们又有何好处!”将屋子里的人全都指了一遍。 李华殊垂眸,淡淡道:“婶婶也想同罪?” “你!”季夫人憋的脸色通红。 一旁的李华云早不是过去那个万事不懂的少女了,她抬手擦了擦眉毛,冷哼:“作为李氏子,不想着上战场为国效力就算了,在家白吃白喝还不安分,狐氏是什么?举兵谋反的叛臣,你不知她是狐氏女便也罢了,顶多就是个不知情罪,可你现在是知情不报,若是被有心人发现,整个李氏都要被你这个蠢货拖下水。” 李堂哥原先也是入过朝的,可他一蹶不振到现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堂哥羞愧的低下头,不敢为自己辩驳。 季夫人捂着胸口嚎哭,“都欺负我们娘几个啊,都欺负我们啊……我不活了!” 这时李华嫣站起来,“长姐,我先将这二人送到朱雀台,君上那边还劳烦长姐说一声。” 恶人就由她来当好了,是她要大义灭亲,就算以后牵连出什么来,也与长姐和云儿无关。 如今朱雀台负责狐氏谋逆一案,与之相关的人都会被送去那里。 季夫人拼命阻拦,芈夫人本想让人将她带回后院去,李华嫣先一步。 “将我娘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见她,我爹也不行,谁再为我哥哥求情,一律同罪。” 侍女和仆从噤若寒蝉。 她带着李堂哥和狐氏女先走了,直奔朱雀台的方向。 李华云骑马随在后面,不是怕李华嫣半途放人,而是担心李华嫣才跟着的。 李华殊留下跟芈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 作者有话说:前几天找山坑螺的时候顺便在河里捞了点黄蚬子,放在桶里都忘了,今天才想起来,都半死不活的了,挑挑拣拣还有一半能吃,又不想吃了,砸碎了喂鸡,给鸡补补钙,天凉了好下蛋,虽然我真的很烦捡鸡蛋,还要漫山遍野找它们下在哪了,但总比去田里喷农药强,我的无人机还坏了,现在只能人工喷了[白眼] 第91章 第70章 桌案展开的纸张上排列着整齐的蝇头小楷。 熟练运用毛笔之后赢嫽依旧习惯写现代简笔字,好认,还能保密,就算有人潜入国君府偷这些东西也没用,小篆跟简笔字还是差得挺大的,而且很多重要的图纸资料她还用了阿拉伯数字和英文,甚至是符号。 尤其是经过上次火炮图纸被偷一事,她就把原有的图纸全烧了,换成现在这种除了她之外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连工匠看了都直挠头,她就在处理政务之余到工坊充当起翻译,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 烛火晃动,她停笔抬头,眼底立刻浮现笑意。 “回来了?” 张开手将扑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手掌轻轻抚着对方后脑的乌发,再吻一下对方的耳朵。 李华殊在她怀里趴着,享受两人相处时给予彼此的安心与静谧。 过了一会儿她才从赢嫽的颈窝抬头,双臂软弱无力的搭在赢嫽肩上。 “我想跟你说件事。” 于是就把她堂哥收狐氏女为妾的事情说了,这事没必要瞒,越早说越好。 赢嫽听完也没怎么反应,就是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李华殊问她。 将她好好抱在大腿上,赢嫽抬手刮一下她的鼻尖,笑道:“嫣儿将人带去了朱雀台,纵长染这个小破孩就屁颠屁颠跑来跟我告状,说你与狐氏暗通款曲,要等着谋我的位子呢,让我将你抓起来当叛徒处置。” 李华殊恨的咬牙切齿,“好她个纵长染,我好心许她天天来蹭饭,她竟背后捅我一刀。” 赢嫽一只手放在她腰上,另一只手搁着椅子扶手撑住下巴,歪头听她骂纵长染。 李华殊怒气冲冲要站起来去找纵长染决一死战。 “将她扔出去,再不许入国君府,让楚怀君的人将她抓回楚国,我看她还嘴贱不嘴贱,敢给我泼脏水,我饶不了她,我看她才是跟楚国暗通款曲,不知道传了多少情报给楚怀君,第一个要处死的就是她。” 见她真动怒了,赢嫽赶忙安慰:“她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犯不着跟她置气,回头我就打发她到临西挖盐去,再不许回来,不气了啊,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李华殊还是气不过,“她挑拨离间,真是可恨,若因为她这些话让你我之间生了嫌隙,你看我杀不杀她。” “我信你,”赢嫽亲了一下她的嘴巴,“好了,不生气了。” “哼。” 这就是还气着呢,赢嫽觉得她可爱,便伸手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腮帮子。 “回头我教训她,小破孩,好的不学,专门学这些鬼心眼子,教训好了给你出气,好不好?现在就不生气了,我今天一整天都没见你,好不容易等你回来,不说陪我,还想往外跑啊。” 纵长染很小就被带进朱雀台,在那种地方能学什么好,三观长成现在这样也不怨她,就是小破孩口无遮拦满肚子心眼的样儿让人讨厌,回头肯定是要单独进行一场爱的教育的,不然等她再长大点,彻底定了性,想改就难了。 李华殊又哼哼了两声才放下要去找纵长染干仗的念头,趴回她怀里。 “小奴今天乖吗?”她还没有回破山居看女儿。 “庄姒抱她转悠了一整天,这会都累睡着了。” 自从有了庄姒这个免费的“德华”,两个娘一个天天往外跑不着家,一个在书房埋头苦干不知白天黑夜,问起孩子的事都没有庄姒知道的多。 庄姒貌似也很喜欢小奴,从第一天来看见小奴就表现的很喜欢,狐信举兵谋反时也是庄姒保护着小奴,李华殊才能放心出去跟叛军厮杀,若是带着小奴,她真不敢那样拼命。 赢嫽每次想起这个事心里都不好受,她不该留娘俩在雍阳的,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她总觉得自己为这娘俩思虑的太少,心中愧疚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就疼爱到骨子里,有求必应。 “天也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李华殊合上墨迹干透的纸张。 赢嫽以前都不得闲,现在就更忙了,创办书院的事已经提上日程,又是一大笔开支。 今早在前庭,卿大夫就为这个事吵得天翻地覆,支持者和反对者分成两派,吵起来那叫一个引经据典,指桑骂槐,连老母都抬出来了,场面十分混乱。 她揉揉太阳穴,“还有事没处理完。” 摊开另一份东西,她示意李华殊自己看。 “陈炀反对?”看到折子上慷慨激昂的长篇大论,李华殊很惊讶。 那老头儿向来都是无底线支持赢嫽的,怎么偏在这件事上唱反调,难道是赢嫽授意? 赢嫽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随后解释:“陈老头儿反对的不是创办书院,是这条。” 她手指点在其中一行小字上。 李华殊顺着低声读出来,“凡适龄孩童皆入学,最低念满三年,免束脩……” 读到这她就知道陈炀为何反对了,这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硬要执行也将会是一笔无法估算的巨大开支,国库根本支撑不起。 连她都觉得这事是乱来,想法是好的,也能笼络万民,但真的不适合,风险太大了,掏空了国库,万一边境战事起可怎么办。 “非要这么做吗?” 赢嫽屈指敲击桌面,沉吟:“不是非要现在就实行,只是先打预防针,让他们心里也有个准备,日后再提就好商量了。免束脩目前不可行,这个我知道,但可以先在各个郡县宣传,总会有愿意送孩子入书院的人家,少年强则国强,读书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未来的希望,教育这条路我肯定是要继续发展的,现在困难点没事,一步步来,总能实现的。” 决定发展教育之路不是她头脑发热,而是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这条路是先辈们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实践证明是没有错的一条路。 李华殊说不出来话,唯有胸骨下的心在砰砰狂跳。 相处越久,多了解一分,她就多深爱赢嫽一分。 国君前后变化巨大,就像换了一个人,她不信先月等人没有察觉,既有所察觉却没有选择揭破,反而更尽心追随,何尝不是看到了赢嫽为强大晋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决心。 于有志之士而言,有明君可追随是毕生幸事,可为自己、为家族带来万世荣耀,更无愧祖宗先辈,后世论起,与有荣焉。 “你一定能行,”她在赢嫽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小小的,被暗夜里的光包围着,“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之前你给我的那些私房钱我一分都没动,都收起来了,回去了我找出来给你,你拿去办书院,以后你也别给我存私房钱了,我和你是一体的,我不想跟你分的这么清楚,而且我自己也没有要用钱的地方,反倒是你,生那么多法子赚钱却都用在了国事和百姓身上,给血狼卫的先锋营换装也定是花了不少。” 若没有赢嫽这么下血本的造兵器武器,以三军原来的战力根本就抵抗不了那六头机关兽,晋国边境怕也是早就被赵国和楚国蚕食殆尽了,两国大军随时都能直奔雍阳。 她这番话让赢嫽很感动,是那种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家中贤妻鼎力相助的幸福。 她这位贤妻的战斗力还能横扫千军。 正是因为有这个底气,她才能放心将军队的指挥权交出去,而她也不用管那么多,只需要负责发展经济,搞好文化工作就行。 “行,要是国库真没钱了我就问你要。” 她真是全宇宙最幸福的人,阴差阳错的让她找到一个这么好的老婆。 “我现在就去拿来给你。”李华殊是个行动派。 她将人拉回怀里,“不着急啊宝贝,再说咱们还有一笔外债没讨。” 李华殊眼睛一亮,也立马就想到了,“你是说?” “赵王和楚怀君。” 一个暗派黑甲兵在半路上伏击她,一个向狐信提供武器支持,别以为她就会这样算了。 李华殊咬牙狠道:“定要狠狠敲上一笔!” 这样的她真的好可爱啊,赢嫽笑着答应:“好,敲一笔大的。” 李华殊像个孩子似的攀住她肩膀晃来晃去,她就这样搂住她的腰,再拍拍脑袋,然后继续看折子。 过了会怀里的人就安静了,呼吸变得绵长,低头一看,人都已经睡着了。 她轻叹一声,调整了下姿势让人睡的更舒服些。 今天李华殊在校场待了一整天,肯定累了,却还要坚持留在书房陪她。 将没看完的折子放到一边,她小心将人横抱起来,又让卢儿拿来披风。 秋风夜凉,从书房到破山居还有很长一段路,怕夜风凉着李华殊,用披风挡一挡能好些。 待回到破山居,侍女已将热水备好。 路上李华殊也没有醒,反而睡的更沉,脑袋挨着枕头了才蹙一下眉,似是不满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双手无意识的乱摸索,直到她将手放过去让她攥住才安静下来。 第92章 让侍女端来热水和布巾,她解开李华殊的衣裳放到一边,再拧起布巾帮她擦身体。 衣服没挡住的地方被晒黑了一些,虎口又新磨了新茧子。 抬起双腿又擦了擦,本想给她泡泡脚能舒服点的,可见她睡的那么乖,又不忍心再挪动,想着今晚就算了,明天再放上药包好好泡一泡。 她挨个捏了捏圆润的脚趾头,仔细擦过趾缝,做完这一切才给李华殊穿上小衣,拉过被子盖好。 烛火明亮刺眼,她熄了两盏,又将青纱帐放下来,把布老虎塞到李华殊怀里,习惯了有这个陪着睡,现在每天晚上都要抱着。 小奴不在破山居,庄姒带她回自己院子,奶母和伺候的侍女也跟了过去。 白天到也罢,她和李华殊都忙,小奴很多时候也是奶母和侍女看着,但晚上不行,再说见不着孩子她也担心,所以过去将小奴抱了回来。 小家伙现在半岁多了,能自己翻身,也会爬了,还能自己坐起来,对外界开始好奇,喜欢抓东西,醒着的时候都不愿意在屋里待着,一定要抱到外面去让她到处看,不抱就哭,眼泪没几滴,但嚎声震耳欲聋。 “还以为你们今天不来接孩子了。”庄姒将熟睡的孩子递过去给她。 赢嫽像个忙于工作忘了来早托班接孩子的家长,面对早托班老师的抱怨,她也只能陪笑。 “我这不是来了嘛。” “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我要歇着了。”庄姒转身关上院门。 赢嫽抱着孩子站在门前,撇了撇嘴,之前那么稀罕她家小奴,怎么看了两天就变了副面孔,这个早托班老师不合格,一看就是无证上岗,情绪不稳定,不爱小孩。 点一个举报。 小奴在她怀里皱着小鼻头嘤嘤两声,转着头发已经不那么稀疏的圆脑袋朝向她的胸口,小拳头也抵过来,咂巴两下小嘴巴又睡了过去,跟刚才她抱李华殊回来时的动作一模一样,果然是亲生的,娘俩连窝在她怀里睡觉的姿势都差不多。 “我们也回去睡觉觉咯。” 她抱着孩子往回走,侍女提灯笼照明。 夜风将花草树叶吹的哗哗作响,光线将她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拉出很长的一个人影。 . 先氏宅邸。 解下簪环的李华嫣拢着楚锦做的粉花坎肩倚靠窗栏,长发乌黑,脸若凝脂,唇不点而红。 夜风吹来有些冷,她抱紧双臂,出神的盯着回廊下焉掉的花儿,叶子枯黄,这株花儿怕是活不长了。 身后传来一律幽香,不用回头就知是谁。 粉白的一段藕臂拢住她的腰,“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她微微侧头避开灼热的气息,转身挣脱,“没什么,夜深了,睡吧。” 独自走向床帐,合衣规规矩矩躺下,旁边留出来先语的位置。 先语站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看到了那株快要枯萎的花儿,眉头顿时一皱,低声吩咐了侍女两句。 很快那株花儿就被挪走了,伺候花儿不用心的花匠被打了一顿板子,赶去了别的地方,再不许来这个院子伺候。 烛光熄灭,床帐内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先语知道她还没有睡着,轻声道:“你哥哥的事本也没有什么,将狐氏女带走便是,外人议论起来顶多也是说你哥哥被美色迷惑,罪不至入狱。” 她熟读晋律,知道如何规避。 李华嫣翻身朝里睡,在先语以为她不会理自己的时候,她的声音就传来了。 “我只是不想有人能再伤害到我姐姐。” . 连着好几天,每次赢嫽召集卿大夫来议事,这帮人都能吵起来。 书院的事争议最大,六卿当中没有一个人赞同,顶替了狐信成为六卿之首的先月和位列上三卿的陈炀反对最激烈,理由很简单,就是没钱搞这事。 养军就是一个无底洞,鲜虞国君的宝藏起码有一半是填进了这个大洞,如果不是相继开起来的豆坊、盐厂、造纸坊、瓷器坊都能狠狠赚钱,晋国的国库早就空了。 “没钱就想办法搞钱,都没想办法,钱难道能从天下掉下来啊。”赞成派站出来反驳。 陈炀撸起袖子跳起来回怼:“你说的轻巧!你有办法你倒是想一个出来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也不算算晋国有多少个郡县,一个郡有多少人口,又有多少适龄的孩童,要是每个县建一座书院,都不要钱就能读书,你知道光一年的开支有多少吗?年轻不知所谓,光会动动嘴皮子,不想后果,光是边军的军费开支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雍阳还有三军呢,不要养啊?就说前几天君上嘴皮子一碰,给血狼卫的一个先锋营换了甲胄,那都是纯铁的,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好好回去算算了吧你!” 赢嫽好端端坐在上面都要被这个老头子趁势踩一脚,她还不能说什么,因为那批铁甲确实花了很多钱,还有改装的火炮火铳……光是武器研发这块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她心虚的抬手挡住脸,担心老头子会突然转过来冲她喷口水。 “并非全无办法,”这时岳阳璞从人群后面站出来,“各国商队入晋做生意,臣听闻北边犬戎都大批组织商队入光狼城和渭城,君上,我们先前定下的关税还是太低了,并且……也该适时向赵国、楚国提高关税,我们的细盐、豆制品、纸张、白糖都是他们急需的。” “那也不够。”陈炀依旧不赞同,但态度缓和了。 吵了这么久,赢嫽也听够了,喊停:“不如就先选两三个郡县出来做试点,既可节省开支,又能看可不可行,诸位觉得呢?” “这……” 貌似可行?总比一下子把所有钱都砸下去要强。 “臣等无异议!” 这事就定了,为避免再争吵,赢嫽就让众人想想该怎么向赵王和楚怀君要‘好处’。 好家伙,吵的更厉害了,不过是一致对外的吵,都认为楚国和赵国不厚道。 一直吵到大中午,又累又饿,赢嫽就让众人先散了,回家吃饱饭再说。 ----------------------- 作者有话说:到地里浇菜,旁边的红薯地有老鼠打洞偷红薯,大黄带着一群狗子在疯狂挖洞追捕老鼠,已经到了往我的地步,差点把我撞进粪桶!粪桶!就是农村用来挑粪的那种黑色塑料桶!幸好那个桶是我妈平时用来接水用的,没有粪,叼,我被撞的扑到桶上了!大黄!你死定了! 第71章 外城的东市是去年积雪压塌房屋之后跟着重建的,原来只是胡乱摆几个摊位或就近的百姓卖点自己手工做的东西,例如草鞋、蓑衣、鞋垫子之类的,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今年开春东市才热闹起来,商铺、食肆、酒肆、布店、粮铺样样齐全,很多进城的田户也都爱来东市挑点自己能买得起的东西。 东市有一家包子铺,做出来的包子很暄软,白白胖胖的有成人拳头那么大,价钱也公道,馅儿的花样也多,有纯肉馅儿、混合馅儿和纯素馅儿,肉馅儿会比素馅儿的贵两个子儿。 可别小看这两个子儿,有些人家穷的连两个子儿都还没有呢,平时哪里舍得买这种白面包子吃,都是回家弄点野菜糊糊,再花半个子儿买上半块豆腐,用酱伴着吃。 现在是因为秋收之后交了粮税也还有不少富裕,赶上东市开市,进城的田户才舍得买两个素馅儿的大包子尝尝鲜儿。 素馅儿也好吃的,里面放了猪油,对肚子里没有油水的田户来说,这已经是很难得的美味了。 “店家,要两个猪肉馅儿的包子。” 一个瘦小的妇人牵着小孩过来,从布包小心拿出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个晋币。 本来只想要两个素馅儿的,但低头看小孩嗦着手指头在看别人大口吃肉馅包子,馋的口水直流,妇人咬了咬牙,决定买肉馅儿中最便宜的猪肉馅儿包子。 猪肉比牛羊肉都便宜,是因为春天那阵国君让人在鳐山附近弄了一个养猪场,让猛虎营进山抓野猪,既能练兵又能为养殖业的发展做贡献。 野猪很凶,尤其是带崽的母猪,力气大,獠牙长,皮糙肉厚,饿了一个冬天,出洞觅食的时候被士兵合围给套了回来。 先是在笼子里关了一阵,挫挫它们的野性,如果是雄猪就先阉割,使其性格变得温顺。 等到野猪慢慢适应笼子里的生活,不再发狂了就可以圈养在专门的猪圈,它们什么都吃,好养活。 小野猪是最好驯化的。 后来成年母猪又养了一窝猪仔,养猪场的规模就开始扩大,到现在为止鳐山的猪场有了差不多三百头成年猪,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是相当可观的数量。 这些成年猪依旧保留着野猪的特性,起码要再驯化三四代才有可能变得像家猪那样温顺。 现在猪场已经开始选种猪,除种猪之外,其他公猪全部阉割,这样长得快,性格相对温和,猪肉的口感也好,能减少腥臊味。 第93章 而且猪毛会慢慢变短,皮也没那么粗糙了,剥下来的猪皮经过特殊处理还能做保暖防水的皮革袄和冬鞋。 现在各个郡县的猎户都喜欢进山找野猪,套活的就能拿到专门的地方换晋币或粮食,想换其他东西也可以。 但野猪必须是活的,最好是母猪,死的就不值钱了,收上来的这些野猪就集中起来驯化,雇那些只能开荒没有其他收入的奴隶来养。 赢嫽没有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关于养猪的部分,她还觉得奇怪,按理说野猪驯化史从原始社会就有了的,不应该这个时代没有。 后来她问了李华殊,说是以前听过有些地方会养猪,但野猪太凶,易伤人,之后就没什么人养了。 士族又看不上猪肉。 田户没有自己的田地,奴隶更没有,都吃不上饭,谁还有心思想那么多,就算打到野猪也是先杀了吃进肚子。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养殖也讲技巧,不会养可能就死了,还不如直接杀了吃肉。 士族以前不吃猪肉,嫌有腥臊味,不如牛羊肉好吃,现在调味料变多了,烹饪食材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慢慢的也接受了。 可能也是身为国君的赢嫽都酷爱吃猪肉,其他人也跟风,猪肉就成了饭桌上常见的一道菜。 普通老百姓也喜欢买肥猪肉熬猪油,东市一旦有猪肉卖,那都是会被抢空的。 话说回现在,小妇人要了两个猪肉馅儿包子。 店家收了钱,拿了包子给她,还不忘夸自家的包子好。 “外城东市没有哪家包子能跟我家的比,好吃了再来啊。” 小妇人拿上包子就领着孩子挤出人群,到了僻静一点的街角才给孩子分了个包子,剩下的那个则留着用东西包好,小心放在篮子底下,用碎布头压着,她自己一口没吃,尽管她也很馋,但还是先紧着孩子。 她本是奴隶,丈夫被恶仆活生生打死了,她带着孩子艰难讨生,以为也没活路了,谁知老天突然开了眼,让她和孩子都恢复了自由身,有了良籍,跟其他人一起在村子里开荒。 自己有了田地,却没有粮种,也没钱买,后来是农官给她们带来了粮种,多是谷物,还有一些她们从未见过的。 农官说那是国君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从很遥远的地方带回来的珍贵粮种,种好了产量很高,叮嘱她们务必用心耕种。 果真是,那些块头一样的粮种比谷物好种,长势很快,藤蔓似的攀爬在地上,不需要怎么浇水,在沙土里都能长,等到藤蔓的叶子长开,农官又带来了国君的嘱咐,让她们将藤蔓割一些下来切断,晒干了储蓄起来等冬天的时候拿来喂猪,新鲜的藤蔓叶子也可以炒着吃,割掉的藤蔓在经过一场雨之后很快又长出来,能连着采割两三次。 等到天凉,藤蔓就开始一点点枯萎,农官就让她们收割了。 徒手将沙土挖开,里面就有一窝窝红皮的块状物,农官说这种东西叫‘薯’,洗干净煮熟了就很好吃,生吃也可以,但尽量不要,因为生吃容易肚子疼,煮熟晒成干了更好吃,她们挖了一小片沙土地就捡满了带来的藤筐。 农官挑走了一些留作明年的粮种,剩下的她们可以分了,开荒的沙土地前三年不用交税,这些薯都可以留着自家吃。 小妇人没有全部留,拿一些进城换了钱,买了一块布想回家给孩子做冬衣,布店的小伙计还给了她一点绒毛,说填在衣服夹层里会十分保暖。 这些绒毛看着不像是羊绒,小妇人从未见过,小伙计说是鳐山那边送过来的鸭绒。 又是鳐山,那边尽出好东西。 听说鳐山附近的田户日子过得很好,除了种地,时不时还能去国君的养殖场干活,有时候给工钱,有时候给一些处理下来不要的碎肉或者带肉的骨头什么的,反正都是荤腥,有总比没有强,天天能吃上这样的一顿饭也很好了。 “给娘吃。” 孩子软乎乎的声音将小妇人的思绪拉了回现实,她低头一看,孩子正高高举起小手,想将包子往她嘴边凑,还努力的垫起了脚。 小妇人眼眶一热,险些滚下热泪。 “娘不饿,稚儿吃。”她抚摸着孩子的头,满眼慈爱。 她原有三个孩子,有两个没能活下来,只剩下最小的女儿。 得上天垂怜,能让她们娘俩在这个乱世都能有一间茅草屋,几亩沙地,能填饱肚子。 忽然,街上的行人开始齐刷刷往前面跑去。 小妇人赶忙将孩子抱起来,拉住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好心告知:“前面张贴了告示,雍阳书院要开蒙馆。” 蒙馆?小妇人本不想去凑热闹,能读书识字的都是那些大贵族,与她这样的人无关,可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就是有个声音在催促她跟上去看看。 索性东西都买齐全了,时候又尚早,不着急回家,小妇人便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雍阳书院是今年书会之后才创办的,虽不限门第,但入学的还是多为士族,寒门中人甚少,在第一场选拔考试结束之后,想入学的寒门反倒多了。 如今开蒙馆,有事没事的城民自然都跑去看。 “这写的什么啊?有没有识字的给我们念念?” “我来看看啊,这上头写蒙馆是专为寒门稚童开蒙,六岁至十岁皆可入学,免束脩。” 才念到这里,周围就哗然,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起来。 “什么意思?不要钱就能进去读书?” “是不是我们田户的孩子也能去?” “真的假的?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别是骗人的吧,穷苦人家哪里做得了文化。” “应该是真的吧,上面还有红印章,呃……好像是国君亲笔。” “嚯——” 国君亲笔,那就不一样了。 告示前面挤满了人,若不是有两队士兵在拦着,都有人要贴上去看了。 小妇人挤不到跟前,但听到了议论。 她双手颤抖着,拼了命的想往前挤,想听得更清楚些,她怕自己听差了,白高兴一场。 很快,领头的士兵就扯开嗓门宣读了一遍告示上的内容。 确实是雍阳书院开蒙馆为寒门的孩子开蒙,不限性别,但只限六岁到十岁。 免束脩的前提是这个孩子的父母或将其养大的人是个守法规矩、无任何不良嗜好的,且招收名额有限,所以不是谁想来就能来,更没有便宜可以占。 这条规定是经过多方商议才决定的,跟赢嫽最开始的初衷略有不同,但她知道这已经是目前为止最可行的方案了。 并且都只能在雍阳先试验,想要推广至全国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有些失望,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事要找谁啊?怎么报上名啊?”已经有人在问了。 小妇人伸长了脖子想听得清楚些,孩子在她怀里懵懵懂懂吃着包子。 领头的士兵高声道:“明日辰时到雍阳书院,自有人领你们进去。” “果真不限门第么?” “自然。” “女童亦可?” “可。” “不要钱?” “告示已写明,未听清者我可再宣读一遍。” 光是这一上午,士兵就重复宣读了不下十遍,口都说干了,又换了另一个士兵来读。 小妇人已经抱着孩子急急忙忙回了家,将自己听到的消息告知了今日没有进城的左邻右舍。 这些人跟她一样,原先都是*奴隶,若是真的能将孩子送去蒙馆,就是让她们当牛做马也甘愿。 仍有不少人围着看告示,都无暇顾及国君府的马车从外城的主干道经过。 天边骤然聚起了黑云,一下就扩散开来,倾盆大雨说下就下。 马车外面噼里啪啦全是黄豆大的雨滴,赢嫽将小窗合上,她要到城外的试验场接李华殊,没想到半路就下了雨,还下这么大。 到了试验场,守门的小兵说君夫人和其他人都在内室比赛掰手腕。 “掰手腕?”赢嫽有点傻眼。 小兵咧嘴笑,能跟国君说上话,自己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是!突然下大雨,君夫人说干坐着也无趣,就让臂力好的比掰手腕,赢了有彩头。” “什么彩头?” “一头整猪!” 对每日训练量极大的士兵来说,什么都不如扎实的肉来得实在,猪肉肥膘多,油水足,在军营里极受欢迎。 就算现在士兵每个月都有粮饷,在军营吃的也不差,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大肉,可一头整猪也不是说买就能买得起,要是掰手腕就能赢这个彩头,干嘛不去比比,赢了是好事,输了也没啥。 内室的喊呼声震天响,房顶都快让这帮人给掀开了。 中间的一张矮桌,有两人正在角逐,女的体型纤细些,手臂肌肉也无对面的汉子那么夸张,但她还能稳稳压住汉子的右手,并且一点点下扣,直到汉子不敌,手臂被压倒在桌面。 第94章 临时充当裁判的小兵一挥手,高声唱道:“这一局还是辛百主胜!还有谁不服?” 围着的那一圈人你看我看你,跃跃欲试,又都不敢上前,辛绾已经掰倒了三个对手。 李华殊单腿翘起坐在椅子上,手搭在膝盖,看的是兴致勃勃。 李华云本来是站在姐姐旁边为辛绾呐喊助威的,抬头看到不声不响进来瞧热闹的赢嫽,她就用手指头戳了戳姐姐的肩膀,脸上笑容尴尬。 长姐,坐姿别这么土匪啊,君上来了。 不明所以的李华殊先是抬头看妹妹,见妹妹的手指指向另一个方向,还冲她挤眉弄眼,她立马转头顺着看过去—— “你怎么来了?”她放下腿站起来。 赢嫽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按住她肩膀让她继续坐着,自己则是站着跟她说话。 “刚到,”环顾四周,笑道,“这么热闹,在掰手腕?” 李华殊点头,仰起脸笑问:“是啊,你要不要也来比一场?” “我?”她笑了笑就摇头,“我自认比不过。” 刚才的比试她都看了,自我衡量了一下,她确实掰不过那位辛百主。 李华殊也不强求,自己站起来跑到桌子另一边,摆开架势要跟获胜的辛绾比一场。 “这……”辛绾犹豫的看向那边。 她自小就臂力过人,否则也不会参军,可眼下这种情况她是赢还是输? 李华殊:“你看她们做什么,尽全力跟我比,不许放水。” 要是辛绾敢因为她是国君夫人或云儿的姐姐就故意放水,自己定饶不了她。 辛绾低头领命,半蹲下放起右手。 裁判小兵稳住她俩交握的手,“预备——开始!” 话音落,两边就开始拼尽全力角逐,双方手臂都暴起青筋,交握的手原先还在中间没往任何一方偏移,渐渐地李华殊就难以支撑,右手被辛绾一点点往下压。 围观的大小士兵嗷嗷叫着起哄,简直比自己下场比试还要激动。 赢嫽也暗暗为李华殊加油,但她其实看得出来李华殊的臂力不如那个辛百主。 真是人不可貌相,辛百主看着不像个大力士,居然在掰手腕这件事上无敌手。 李华殊咬牙拼了也没能赢,她也认,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拉不下脸的。 “依旧是辛百主胜!”裁判小兵高声宣布。 辛绾抿了抿嘴,有些不安的看向李华云,没给她姐姐放水,她会埋怨自己吗? 李华云一下蹿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臂就是一番查看,然后给她揉揉搓搓。 “差不多就行了,再掰下去很容易拉伤,你明天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小时候她们也经常和长姐掰手腕,玩得太忘乎所以,第二天起来所有人的手都抬不起来。 “没事,我顶得住。”赢了有彩头,她想要那头猪。 李华云拿她这个傻里傻气的劲儿没办法,只能认命的为她搓胳膊。 今日在场的大力士都跟辛绾比过了,连他们都比不过,其他人也没有逞强,最后赢得彩头的就是辛绾。 李华殊说到做到,赏了一头猪,让人从鳐山的猪场直接拉过来了。 雨没有要停的迹象,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等不到雨停,赢嫽就带她先回去了。 马车内,赢嫽打开格子取出膏药,烧热了贴在她手臂上。 李华殊抬起手看这贴突兀的膏药,感慨:“我堂堂一个大将军,贴这么个东西。” “大将军怎么了?大将军就不是人?”赢嫽捏她鼻头,警告:“我可告诉你啊,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许逞强,听见没?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用不着那么拼命,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想想我跟孩子。” 她最担心的就是李华殊做事逞强,脾气倔起来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李华殊攀住她肩膀,在她颈侧蹭了蹭,带着几分撒娇道:“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 赢嫽叹气,这话她也只能信两分。 ----------------------- 作者有话说:我家大黄比一般的田园犬体型要大,它小时候就是那一窝里最胖的,比它的兄弟姐妹胖一大圈,肥嘟嘟,虎头虎脑,就是不知道为啥长大了会是这个傻样[白眼] 第72章 洗漱出来,看到她坐在桌边摆弄东西,李华殊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个圆不溜秋的类似某种果实的物体,好奇的左看右看,又捏了捏,有点硬,指甲一刮还能刮下不少皮,露出里面黄白的肉。 “这是什么?” 赢嫽从她手里将东西拿回来抛了抛。 “这个叫红薯,一种可以吃的粮食,之前我派人出去找粮种,你忘了?这就是找回来的红薯,已经让人试种了,前几天刚收获,就算受限于各种条件,一亩地也能种出来一千多斤,这都算少的了,要是能精选出更好的红薯种,亩产达到三四千斤都不成问题。” 晋国地处西北,农作物多以麦、豆、粟、黍、麻为主,遇上灾年,收成不好,老百姓就没东西吃,日子很苦,而且就算不受灾,没有经过培育的粮种亩产都很低,田户辛苦一年,到头来还是填不饱肚子。 她就想派人到远一点的地方找找,红薯、土豆、玉米、南瓜、冬瓜什么的,凡是能吃的、好种的都带回来。 幸好这个时代商路还算发达,往西有古道,往南有水路,她派出去的人都有所收获,带回来了红薯、土豆、南瓜这三样种子。 开春那阵她就让农官将红薯和南瓜催芽,红薯种在了开垦出来的沙土地,南瓜则种在麦田旁边的壤土里。 都不占用种植谷物的田地,平时多施肥,它们自己就能长的很好,南瓜一直收了好几茬儿,入秋之后是最后一茬儿了。 农官说红薯的产量最高,一挖就是一大窝。 南瓜也不错,长的是奇形怪状,圆的扁的长的都有,个头很大,蒸煮煎炒都可。 还能蒸熟打碎成泥跟面粉一起做各种各样的面点,现在内城的铺子就在卖这种南瓜做出来的馒头,不用放糖就有甜味,颇受欢迎。 南瓜李华殊之前吃过了,味道确实不错,做成辅食小奴也喜欢吃。 红薯是前几天才收上来的,她还没有吃过。 “要怎么吃?” 赢嫽拽她坐下,“吃法很多,蒸煮煎炸烤都可以,还可以做成红薯粉,我已经叫人拿了一筐去厨房,让厨子炸了红薯果子,一会你尝尝,要爱吃咱们就在后花园弄一块地单独种,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回头我给你做酸辣粉,酸酸辣辣的很好吃。” 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种田基因。 李华殊被她说的有点馋,又拿起另一个土黄色的‘果实’,问:“那这个呢,也是红薯?” “哦,这个不是,这是土豆。” 土豆的产量就不如红薯,个头也不大,只有鸡蛋大小,有的甚至跟山药豆差不多,她已经吩咐农官找找原因,以后选种的时候也尽量挑个头大的,对土壤、肥料、水量的要求也要记录下来当参考,务必想办法让土豆的产量提高上去。 李华殊耐心听完她介绍了红薯、南瓜和土豆,听到亩产最高能达到多少时,她眼睛也发亮,神色十分激动,若以后能大面积种植,百姓就不用饿肚子了。 “你……” 激动过后,李华殊垂眸看她,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无法说出口,赢嫽为晋国、为百姓做了许多事,可她从未要求过回报,甚至没想过将赚来的钱留下,连鲜虞国君的那个宝藏都归进国库。 唯一的私心就是将那件金丝软甲给了她,要她穿着防身,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嗯?”赢嫽耐心等她说。 李华殊却一头扎进她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她,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此刻的心情。 “怎么了这是?”赢嫽疑惑,将她的头抬起来,“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在她到试验场之前李华殊就淋了雨,外衣都是湿的,只是当时士兵们都在,她不好直接说,显得她处处管着李华殊,让人觉得李华殊在她面前很卑微似的。 别人才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也不认为她那是关心李华殊,成见是个很主观的东西。 李华殊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了?嗯?谁欺负你了?还是因为你堂哥的事?” 那个季夫人也不知道谁给想的主意,既然派人到国君府想见李华殊。 国君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李家堂哥的事卢儿知情,更清楚季夫人是个拎不清的,当即就将人打发走,又来回禀她。 李华殊是后来才知道的。 李堂哥的事朱雀台那边已经处理完了,他没胆量跟狐氏勾结,狐氏女确实是在逃亡的途中被歹人掳走再发卖了的,认出他是李氏子才动了别的心思。 幸好芈夫人发现得早,李堂哥未曾陷得太深,在朱雀台关了几天就给放回去了。 “哪个不知道你如今宠着我,谁还敢欺负我。”李华殊好笑,沉重的心情一下散了不少。 第95章 见她脸上有了笑的模样,赢嫽才放下心,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她不再问了便是,等她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反正她对李华殊一向都有耐心。 说起宠爱,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怪不好意思的,道:“我做的还远远不够。” 她知道李华殊毕生的心愿就是天下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她已经在朝这个方向努力了,可做的还是远远不够。 她也知道留给自己搞发展的时间已经不多,九月会盟她没去,楚怀君和赵王知道狐信兵败的消息后肯定还会有别的谋划,不知哪天边境就会再起战事,这根本不可避免,所以她动作还要更快一些。 无需多说,李华殊就知她眼神想表达的东西,抚着她的脸轻声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你这样,当初开国的周天子、各路诸侯,都不曾做到你这个份上,你比他们都强,你切不可妄自菲薄。” 表扬和赞美能让人心情愉悦,赢嫽也不例外,她笑着搂住李华殊的腰,“你真觉得我做的不错?你满意?” 别人的看法她不在乎,李华殊的就不一样了。 温润的唇瓣主动贴上来,李华殊亲她了,气息离唇,唯有那抹带着香甜的热意还残留。 “你说呢?” 她回吻,齿间间都是两人交融的香气,“要我说……你自然是满意的。” 要是不满意早就一脚将她踹下床去了,哪里会天天跟她同床共枕。 因两人在外间桌上亲的难分难舍,晚饭便比平常推迟了小半个时辰。 忠心的侍女还拦着准点过来蹭饭的纵长染和庄姒,说国君和夫人现在都不得空,让她们晚点再来,要不就干脆回自己院里吃算了。 纵长染当然不乐意,回自己院里吃那就只能吃每日例菜,虽说味道也不差,菜式也丰富,但就是不能跟破山居的比。 她早打听到了,今晚破山居有新花样,那个暴君不知从哪弄回来的东西,让厨子变着花样给李华殊弄好吃的。 饭灵根已经修炼到吞天灭地程度的厨子用红薯做出了一大桌美食,有赢嫽点了名的红薯果子,还有红薯丸子、红薯粉滑肉、红薯粉烙河鲜、炸小酥肉、炸红薯条、烤红薯、红薯炖排骨、粉蒸肉、红薯粟米粥…… 饭桌上有两个饕餮转世的大胃王,饭菜就从来没有剩下的,赢嫽看她们那个吃相都觉得害怕,左右开弓,狼吞虎咽,好像有饿鬼跟她们抢一样。 她没好气的撇了下嘴,给李华殊单独弄了一碗红薯粉滑肉,“滑肉有点烫,要慢点吃。” 滑肉用的是猪里脊,肉质很嫩,很好入口。 李华殊刚端起碗吃了两块,那个大碗里的滑肉已经没有了,全进了纵长染和庄姒的肚子。 “……” 她有些委屈,尤其是纵长染前几天才背后捅她刀子,现在又来蹭饭。 赢嫽知机,立马板起脸对二人说:“从明天开始你们在自己院里吃。” 有这两个大灯泡,她都不好跟李华殊亲亲热热的了。 庄姒装聋当听不见,她每天都要过来给李华殊诊脉,反正赢嫽也不能将她赶出去,想蹭饭还是容易的,大不了她多写几个能强身健体、补血益气的补药方子,总能换到饭。 纵长染就吃瘪了,她除了朱雀台指挥使这个名头,暂时还没有别的本事能让赢嫽另眼相待,朱雀台那些藏起来的成员现在都主动为赢嫽做事了,情报一份份从各处传来。 辨认真假也自有人能胜任,不一定就要纵长染。 她现在唯一的用处估计就是在朝中监察百官,不过最近公卿大夫们也没什么好监察,一个个忙的要死,连内斗都没功夫搞了。 纵长染低头不吭声,她知道是自己之前说李华殊的坏话让赢嫽不满了。 这个暴君很护着李华殊,覆灭的魏氏、公氏都是因为曾经害过李华殊才被清算的。 叛逃的狐氏也算计过李华殊,现在被暴君发通缉令,敢收留狐氏叛臣就是在向晋国宣战。 被辣椒辣到眼睛,她胡乱擦了擦。 饭后赢嫽和李华殊有事要谈,纵长染和庄姒也识趣离开。 纵长染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出了国君府,一个人骑马在逐渐黑下来的街道晃荡。 巡逻的城兵看到她身上朱雀台的服饰和腰牌,也不敢拦。 下了马,纵长染闷闷不乐走进巷子的酒肆。 “店家,来两壶酒。” . 白天掰手腕赢了一头猪,辛绾让人将猪宰了,把肉送到外城去。 那儿有个院子是她租下来收留孤儿和老人的,这些孤儿和老人很可怜,亲人都不在了,他们无所依靠,只能在街上乞讨,还经常被欺负,她路过看见了于心不忍就收留了他们。 她每月的俸禄都不够填补,但凡军营里有彩头的比试她都参加,赢了彩头就立马拿过去给老人小孩改善生活,她自己一点没留。 今天这头猪很难得,她想着回来这么久都没有请李华云吃过一顿饭,她心里过意不去,就留下了两斤肉和一个猪肘子。 见她不留在这吃饭,受了她恩惠的老人小孩都很不安。 有个小姑娘跑过去拽住她的手,也不说话,就是不舍得她走。 辛绾蹲下/身摸摸小姑娘的脑袋,“一会肉就好了,你要多吃点才能快快长大。” “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小姑娘仰头问她。 “我还有事,要先回家。” “那你明天还会来看我们吗?” 辛绾想了想,不忍道:“明天恐怕不行,等下旬我再来看。” 明天有新兵入营,上峰让她带人训练,她没有空来这边。 小姑娘有些失望,却也懂事松开了她的手,站在门边目送她离开。 辛绾提着肉和猪肘子上马,不放心回头看—— 门口的灯影下,小姑娘小小的一个人儿,孤孤单单,眼睛里充斥着不安。 她轻叹一声,狠下心掉转马头走了。 在边境立了功,回来后君上给了赏赐,她在内城有一处宅子,面积不大,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住处,她不再是无家可归的人。 现在天晚了,李华云又住在李家,士族聚居的区域不是她一个百主能随便去的。 想着明天再将肉拿到军营去让伙头军给做几个菜,她请李华云吃饭。 最可惜没有酒,军营里也不让喝酒,违者军法处置。 远远看到家门口有个人,她眯起眼睛,手已经摸上了马鞍挂着的剑。 “你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在这等半天了。”李华云从阴影里走出来。 她抱怨个不停,今日难得不用在军营轮值,她和辛绾都各自回了家,本想来找辛绾喝两杯,偏这人又不在家,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见是她,辛绾心中欢喜,急着下了马,把肉忘了,还挂在马鞍上,又急急忙忙去拿。 “你怎么来了?我有点事去了趟外城。”她没跟李华云说救济孤儿老人的事。 “想来找你喝酒啊,谁知道你不在家,我在门口等了半天,腿都站麻了。” “抱歉……”辛绾打开门让她进去,“以后你再来找我,我若不在家你就直接进去,不用在外面等,现在天也渐渐冷了,你别在外面冷着了。” 李华云没应,先进去了。 这宅子真不大,就一个正屋和一个东厢房,西边是做饭和堆放柴火的地方。 从大门口走到正屋都没有二十步。 李华云之前来过一次,但没有待很久。 现在屋里添置了一些桌椅板凳,不过看着也不像是新的。 “你这是从哪买的椅子?怎么四条腿还不一样,是不是让人给骗了?”李华云生气,敢骗到她们血狼卫头上,活得不耐烦了。 辛绾看了眼,淡定:“哦,那个是我低价从木匠那里买来再自己拼的。” “……挺会过日子。” 辛绾被她调侃的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又急忙说:“家里没有酒,我现在去买,你等等。” “哎呀,不用了,我带了,”李华云将忘在门口角落的那坛酒抱进来,笑道,“这是我向君上讨来的高粱酒,一直藏着舍不得喝。” 她以前不喝酒,自从去了边境,那边天寒地冻,尤其是进草原时,喝一口烈酒能暖身,现在就爱喝了,尤其想念光狼城的烧刀子,很烈,入口火辣辣的烧到肚腹。 “那我去炒两个菜,我带了肉回来。” “猪肘子?我爱吃,对啊,你今天不是赢了一头猪,猪呢?怎么就剩一个猪肘子了?” “我……我给人了。”辛绾提着猪肘子逃似的躲去厨房。 李华云紧跟其后,“给谁了?那么大一头猪。” 辛绾心虚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到底给谁了?”李华云竖起两道眉毛,“是不是让刀二他们几个老不害臊的诓了?” 第96章 刀二也是狼卫,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装可怜占便宜,辛绾有时耳根子软,架不住别人哭两句就什么都往外掏,俸禄都让刀二骗过两回。 李华云要去找刀二算账。 辛绾急忙将她拉住,“没、没有……” “那你说,猪呢?那么大一头猪呢?还是你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 “我……” “说!” 辛绾怕她生气,就低头将来龙去脉都说了。 李华云慢慢瞪大眼睛,总算知道了辛绾为什么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都是旧衣服,补丁摞补丁,连穿在里面的小衣都是打补丁的。 “你干嘛不早点说?” 她心疼辛绾,百主的俸禄也不多,全拿去救济那些孤儿了,她自己吃什么用什么,现在连猪都没留下。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看那些人可怜,能帮就帮一点。我一个人,吃喝都在军营,平时也花不着什么钱,说不定哪天上了战场就再也回不来,留着钱也没用。” “不许说这种晦气话。”李华云捏她的嘴。 辛绾傻在原地,瞳孔一点点扩大,身体僵直不敢动。 “你收留了多少人?” 辛绾犹豫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还被李华云捏着,她说不了话。 李华云悻悻放开,才听她说收留的孤儿有三十多个,老人还更多,而且都是带病带伤的,光是请医抓药就是一大笔钱。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出钱。” “华云。” “行了,就这么定了,快把猪肘子收拾出来,我饿了。” ----------------------- 作者有话说:今天家里杀羊,有炖羊肉吃,最近我老婆在家,我妈说她太瘦了,脸上没血色,要给她补补。就吃吧,反正我不吃,我吃怕了,丢到我碗里我就偷摸扔给大黄,它膘肥体壮就是被我这么偷偷喂的,狸花也是,那一身肥膘,也亏了它还能灵活抓老鼠。 第73章 深夜,纵长染在酒肆喝得烂醉如泥,桌上和脚边散着好几个酒壶。 店家小心上前,“这位客官,我们小店要打烊了。” 朱雀台如今的名声堪比明朝锦衣卫,监察公卿、刺探情报,为国君震慑朝堂,声名远播,连百姓都熟知,只要看见身穿黑色劲装腰佩朱色雀牌的人就远远躲开,是万万不敢上前招惹的。 自打纵长染一进门,店家就不是很想招待,可又没有胆子将人赶出去,现在只想赶紧将这位‘大人’请出去,酒钱是不敢要了的。 纵长染从臂弯处抬头,迷迷瞪瞪睁开眼,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嗯?嗯……” 她手伸进衣服里胡乱摸,掏出来一锭银子。 晋国统一货币之后,圆形方孔的铜质半两钱为晋币,是唯一流通的下币,上币则逐渐改为黄金和白银,一两白银约等于一千晋币,现在商坊的大额交易都开始用银锭了,晋币只在日常的小额交易。 最近都已经开始出现类似钱庄的机构,不过是为了方便兑换银锭和晋币,银票这种东西目前还没有出现,赢嫽也认为不宜过早发行这些,还是等天下局势稳定了再说。 纵长染扔给店家一锭银子,“酒钱,多出来的就当是赏你的了。” 她连站起来都费劲,摇摇晃晃的就要倒下去似的。 高粱酒价高,店家都已经做好了打水飘的准备,没想到这位‘大人’还主动付钱。 店家自是千恩万谢,恭恭敬敬送纵长染出了门。 街巷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虽没有明确规定宵禁,但入夜之后外城和内城的通道是关闭的,闲人不得随便在街上走动,老百姓早就睡了。 唯有乐坊和酒肆这种地方还有人在寻欢作乐,多是士族,出行的车驾都有族徽,有名有姓的,就算闹出什么事也好找祸首。 纵长染顶着易容之后的脸踉跄走在路上,巡防的城兵看见了想将她送回宅邸,她还一把将人挥开,让人别多管闲事,然后再继续一个人跌跌撞撞,一步三摔的往前走,直到彻底隐入黑夜,消失在街角。 一只不知打哪儿来的野猫从她头顶越过去,发出警惕又凄厉的叫声。 “喵——” 吓了纵长染一大跳,她对着野猫跑掉的方向骂道:“你半夜撞鬼了,鬼叫什么。” 骂完她就扶墙呕吐,酒精在胃里二次发酵,可想而知那味道有多难闻,连她自己都觉得刺鼻。 可她实在没有力气挪动了,只能滑倒在墙边,愣愣的盯着悬挂在夜空的明月。 吃饭时赢嫽跟李华殊说快到中秋了,要给李华殊做月饼吃。 李华殊就问什么是月饼,赢嫽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嗤……”纵长染低头发出自嘲的讽笑。 笑过之后就突然感到难过,鼻头一酸,眼泪就跟着下来了。 她哭得喷出一个大鼻涕泡,委屈道:“我以后不说她坏话就是了,凭什么不让我吃饭……” 感受到了一点点家的温暖,她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愿松开。 她也知道自己招人嫌,赢嫽也嫌她,却愿意给她庇护,也只有赢嫽将她当成小孩,给她糖吃。 她本不该贪恋这些,可她就是忍不住,如果……她是说如果,赢嫽是她的亲姐姐就好了,没有这层血缘,身份没有得到过承认,她就没有底气。 她不能像李华殊那样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提要求提的理直气壮,赢嫽还笑呵呵的答应,从来不会生气。 李华殊是心尖尖,要天上的月亮星星赢嫽都会想办法摘下来,到了她这儿,她什么都不敢提,气焰都要矮一截儿。 哭了一会儿,她又从地上爬起来,狼狈的擦掉眼泪。 酒意也散了,她抬头看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道自己身处哪条街哪条巷子。 回家? 赢嫽赏了她一座宅子,但她从来没去住过。 一开始住进国君府是为了避开楚怀君,后来就是舍不得离开,可那也不是她的家,她被赢嫽无情的赶出来了——不让她蹭饭就是赶出来的意思了,她不听别的解释。 “暴君,你跟姓楚的一样是大坏蛋。”她气愤的踹了一脚墙根。 她漫无目的在巷子里走,没完没了的打酒嗝,浓烈的酒精发酵味十分难闻,她自己都嫌弃,抬起手在鼻前挥了挥,眉头皱得死死的。 想着先回自己的宅子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不然这样满身酒气回国君府,让赢嫽知道了就更嫌她了。 身后传来一丝落叶碎裂声,她眼珠子旁边一斜。 噔! 刀剑相碰发出脆鸣,打破了黑巷的安静。 借着月光,她看见偷袭者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 她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怒道:“你是谁派来的?!” 甜甜的嗓音降低了威慑度。 对方也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意思,转刀继续上。 两人在狭窄的巷子打了好几个来回,纵长染双臂交叉挡在胸前接下对方踹过来的一脚,整个人极速往后退,在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鞋痕。 她后脚刹住,眼底划过一抹惊慌,她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 不再犹豫,她转身就跑。 蒙面人穷追不舍,在墙头伤了纵长染的肩膀,纵长染捂着伤口提剑跳入一家人的后院。 犬吠声将熟睡的主人家惊醒,屋内亮起烛火,开门就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去,吓得主人家立马关上门,两股战战,一声不敢吭。 “外面什么事?”床上的妇人掀开床帐,怀里还搂着一个小婴儿在哄。 她丈夫,也就是刚才开门的人赶紧跑过去捂住妻子的嘴。 “嘘!别出声!” 还一下子把烛火吹灭。 这里离得不远就是辛绾的小宅,她正跟李华云在正屋喝酒,桌上的红烧猪肘子和土豆炖肉已经被消灭了一大半。 土豆子是真好吃,这还是隔壁邻居的老奶奶昨天给她送来的,说是谢谢她上旬收拾了附近的恶霸,让恶霸再不敢欺负人。 李华云喝酒容易上脸,这会儿脸蛋红扑扑的,歪在炕上嗑一把炒豆子。 “还是君上有远见,去年就开始派人去找粮种,咱们今年才能有土豆红薯南瓜吃,君上还说了,今年种的少,能卖到商坊的也有限,明年就多了,等后年、大后年……很多年以后,家家户户都能种上,到时候就不怕没有粮食吃了。” 说起这事,辛绾也感慨颇多,只是她性子木讷,不善言辞,除了点点头,嗯嗯两声,也说不出别的来,不像李华云总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在军营的时候也属她话最多。 “跟你聊天真没劲。”李华云无趣的撇撇嘴。 辛绾尴尬一笑,低头来回搓着手。 过了会儿她又给李华云夹了一块肉,想让对方多吃点。 李华云却起身,“不吃了,饱了。” 第97章 “要回去了?”辛绾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舍,又没有借口强行将人留在自己这里。 “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娘明日又该念叨了。” “那我送送你。” “不用了……什么声音?”李华云立刻跑出去。 辛绾紧随其后,两人同时听到了来自隔壁邻居老奶奶的尖叫,还伴随着打斗声。 咚—— 忽然,一个人影从墙头砸下来,似乎是受伤跑不动了。 来不及问情况,李华云和辛绾飞速出招拦住蒙面人劈下来的剑*,将受伤的人从剑下救出。 “你……纵长染?!”李华云认出了这张脸。 纵长染见救自己的是她,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捂着伤口艰难吐出:“不知道什么人,半路上要杀我,一路追到这,我甩不掉……” 李华云立马沉下脸,转身和辛绾一起对付蒙面人。 对方武功确实高,招式也诡异,但一对二也有些吃力,后面纵长染还带伤加入。 三对一,蒙面人胜算不大,就想跑,被辛绾一拳砸脸,牙齿都飞出来三颗。 砰地一声,蒙面人被砸晕倒地。 纵长染一把将蒙面的布扯开,露出一张其貌不扬的脸。 “认识的?”李华云问。 纵长染摇头,“不认识,看着也不像中原人。我将人带回朱雀台,今晚多谢你们了。” 若不是碰上李华云和辛绾,她今晚可能就交代在蒙面人手里了。 此人武功不弱,必定有来头。 “只怕还有同伙,我跟你一起。”李华云不放心,且纵长染又受了伤。 辛绾不放心她们两个,便也跟着了。 到了外面碰上巡逻的城兵,将情况与他们说明,让他们在这附近搜索,看是否还有可疑人,内城混入刺客,还当街刺杀朱雀台的指挥使,这事可小不了。 将人带回朱雀台的地牢先关起来,纵长染里里外外将人扒光了搜,连牙齿缝都不放过。 “你这是干什么?”李华云还是第一次来朱雀台的地牢,对她这个手法颇感好奇。 纵长染低头忙自己的,“为避免身份暴露,这些人都会服毒自尽,毒药一般都藏在牙缝。” “看来你很有经验。” 纵长染顿了一下,没吱声,用力将蒙面人的一颗后槽牙掰下来,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东西。 这种手段瞒不过她,朱雀台里比这还隐蔽的□□手段多了去。 辛绾将李华云拉到自己身后,再谨慎的对纵长染说:“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鲜血都将肩膀那块的布料浸透了,纵长染就跟没事人似的,一点不知道疼。 这边的事很快就被赢嫽知道了,派人来找纵长染。 “指挥使,君上请你过去一趟,”卢儿见李华云和辛绾也在,“女君和辛百主也一起吧。” 李华云是君夫人的堂妹,在称呼上就会有区别。 “你的伤……”李华云也指了指纵长染的肩膀。 纵长染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就跟着卢儿去了国君府,连那身脏掉的黑色劲装都没换。 1 ----------------------- 作者有话说:狸花!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叼老鼠到屋顶上吃!吃不完晾在上面风干很臭!很臭! 第74章 巡逻的城兵还在那家酒肆附近发现了七八具尸体。 被突发事件扰了清梦,赢嫽一脸不愉,支着脑袋在听雍阳军统领司马长林汇报。 “君上,那些尸体是两拨人,死前发生过激烈争斗,皆是重伤而亡,但身份暂未确认。” “巡防的城兵此前就没有发现异常?” 一直都是雍阳军负责城中巡防,司马长林这个统领亦有失察之责,他愧疚低头,不敢言。 李华殊拍拍赢嫽的手,示意她别生气,赢嫽回给她一个浅浅的笑容。 “即日起,全城宵禁。”她就不信抓不到这些人。 “是!”司马长林领命。 很快纵长染她们就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屋子里散开。 赢嫽蹙眉,招手让纵长染到自己身边来,看到她肩膀的血迹,眉头皱的更厉害。 “受伤了怎么也不知道包扎一下。”她让卢儿去叫庄姒。 纵长染抿着嘴不吭声,鼻头酸酸的,心也酸酸的,低头用鞋尖一下下踢着地面。 “走近点我看看伤的重不重。” “……疼得很。”小破孩终于撑不住瘪嘴,委屈的哭鼻子。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会不知道疼的,只是以前很能忍罢了,赢嫽现在也不忍心对她说重话,轻声叫她近前来先查看了她肩上的伤,伤口很深,肉都翻过来了,血一直在流,衣服都黏黏的,一摸就是一手血。 她又气又心疼,“你这孩子……” 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伤得这么重?”李华殊也倒吸一口气,纵长染身手并不差的。 两个人都关心自己,纵长染鼻头更酸,张嘴哇一声哭出来,一边哭还一边抬手抹眼泪,小脸被她抹的乱七八糟。 那些黑乎乎的药水将她变成了一个小脏猫,惨兮兮,又可怜又好笑,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打嗝。 “追杀我的人武功高,我打不过……”她边哭边说,眼泪鼻涕糊一脸。 赢嫽有点嫌弃她脏兮兮,就随手拿起桌上那卷绵软的纸摁住她的脸胡乱擦了擦,手法非常粗糙。 纵长染就站在那不动,任由她帮自己擦鼻涕眼泪。 “长姐,那人身手确实厉害。”作为跟对方交过手的人之一,李华云也很有发言权。 李华殊沉吟:“能看出来是什么路数吗?” “指挥使说那人并非中原长相。”辛绾在旁边做了补充。 “犬戎?” 辛绾摇头,她与李华云都曾在西北边境跟犬戎交过手,不至于认不出。 “不是犬戎,是东胡人。”纵长染吸着鼻子说道。 赢嫽:“你还能看出来?” 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纵长染略微有些受挫,用哭到通红的眼睛瞪她,被气的说不出来话。 “好好好……”赢嫽哄孩子,“你最厉害,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妖怪在你面前都要现原形。” “不要你擦了,讨人厌。”纵长染气呼呼夺过纸,自己躲到一边去收拾脸上的狼狈。 小破孩性格别扭,现在又受了伤,赢嫽就没有再逗她。 “你动作慢点,别扯到伤口。” “用不着你……”纵长染将最后几个字咽回去,闷声答应,“知道了,我会注意。” 她悄悄抬头观察赢嫽的脸色,见赢嫽没生气才松了一口气,又慢慢擦脸。 看到李华云倚在李华殊身边,李华殊一脸关切的低声询问李华云有无受伤。 李华云笑着摇头,一下滚进李华殊怀里撒娇。 李华殊也不推开,还拍了拍李华云的脑袋。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 李华云在她怀里笑嘻嘻的,“我就喜欢这样跟你撒娇,长姐,你不许嫌我。” 捏捏她的脸,李华殊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去年云儿的脸还肉嘟嘟的有些婴儿肥,现在都长开了,有了大人的模样。 回家时婶婶还跟她说,去了一趟边境回来,云儿成熟了许多。 如今家中很多事都是云儿帮着拿主意,再不是以前那个万事不知的小女孩了。 不过婶婶平时也还是不许云儿在外头过夜。 “对了,你们在哪碰上那个蒙面人的?”她问李华云。 李华云挠头,“我找辛绾喝酒……” 家里人不知道她喝酒,更不知道她其实经常夜不归宿,家中床上是她放的枕头,假装自己在睡觉,连侍女都不知道她经常半夜溜出去。 李华殊拧起两道蛾眉,揪住李华云的耳朵,“好了啊,都学会骗人了,连我都骗。” “哎哎哎长姐长姐……”李华云握住她的手腕哀嚎求饶,“疼疼疼啊长姐,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真的,就饶了我这次吧,不要跟我娘说,我怕她担心。” “君夫人,是我叫华云出去喝酒的,错在我,不关华云的事。” 被揪耳朵的是李华云,心疼的却是辛绾,她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李华云。 如果不是顾忌着对方的身份,她都要上前去将李华殊的手扒拉开了。 李华殊这才松了手,“以后要出门必须要跟婶婶说,不许再这么晚还在外面。” 其实不疼,李华云那是装的,松开手之后她又笑嘻嘻的了。 辛绾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看她耳朵,被揪红了一点。 李华殊的视线在她两人身上来回扫过,随即垂眸轻笑,选择不揭穿辛绾那点心思。 纵长染慢慢停下擦脸的动作,盯着地板的缝隙出神。 过了会儿庄姒提着药箱进来,纵长染被叫到屏风后面。 第98章 外衣脱下,露出肩膀至前胸的一整条剑伤,伤口狰狞可怖,血还在缓缓渗出。 庄姒用干净的布条沾上药水,轻轻触碰了下伤口周围。 纵长染疼得身体一颤,努力忍着不发出声音。 “不是说你们都经过专门训练,不怕疼吗?”庄姒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说。 “比较能忍疼而已。” 纵长染将脸偏到另一边,竖起耳朵听屏风外面赢嫽询问关于蒙面人的细节。 “好了,这几天先不要沾到水,每天准时过来找我换药。” 庄姒说完还从药箱底下拿出一套新衣服给她,让她换上,旧的这身让侍女拿下去清洗。 纵长染将衣服换上就出来了,挤开司马长林,站到赢嫽左边的位置。 司马长林本来好好的站那,冷不丁被推到后面,他还丈二和尚摸着头脑。 “指挥使?” 纵长染当作没听见,不理人,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站在赢嫽旁边,等着赢嫽问她。 这时庄姒插话道:“看伤口的外观倒是很像先前截杀我的那些人的手法。”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她。 庄姒不动如山,“那些人的来历我已说过。” 站在这里的人未必就全信得过,有些事有些话还是谨慎些为好,她就没有点明那些人的身份,但她相信赢嫽和李华殊能明白。 周天子?赢嫽和李华殊对视,后者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 翌日,雍阳城开始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人口普查。 废除奴隶制之后,晋国的良籍人口骤然增多,也因为官方人手不足以及政策不完善等多种原因,导致有许多人浑水摸鱼拿到了户籍。 这些人当中有曾经上山为匪的穷凶极恶之徒,亦有别国细作。 尤其是外城,那里才是鱼龙混杂。 不仅雍阳城,晋国所有郡县都开始了人口普查,地方部门配合朱雀台,动作迅速且有效,果真揪出不少可疑人员。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这些人全被斩首示众。 折子呈到赢嫽案前,看着那一串串数字,她已经从最先的震惊到现在的麻木。 ‘杀’这个字似乎是她近来最常说的了。 上次当街刺杀纵长染的蒙面人也查到了来路,确实是东胡来的,包括在酒肆附近找到几具尸体,跟蒙面人是同伙。 纵长染身边有四个高手,大概率是楚怀君去年留下监视她的。 那些东胡刺客知道这四人的存在,所以在酒肆附近先出手拦下四人,再让另一名同伴去截杀纵长染。 只可惜计划失败,他们和那四人同归于尽,纵长染又恰巧被李华云和辛绾救下。 现在唯一的活口就关在朱雀台的地牢。 从临西跟随回雍阳之后,无衣和灵童这两个人就一跃成为朱雀台的两大副使。 审讯这种活儿她俩最在行了,没让赢嫽等多久,她们就让活□□代了所有知道的事。 他们确实来自东胡,也确实是周天子秘密培养的死士,之前截杀庄姒的也是他们的人。 若纵长染莫名死在雍阳,楚怀君不会善罢甘休。 . “诸侯强大,天子势微,若你与楚怀君相互残杀,便正中了天子下怀。” 今日有秋雨,李华殊难得没有去校场练兵,闲在家陪小奴玩儿。 小奴在床上爬来爬去,一会挨挨这个,一会又蹭蹭那个,再没有比她更忙的人了。 赢嫽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手摸着她圆鼓鼓的小肚子,能吃辅食之后她就不爱喝奶了,见大人吃什么她都馋的直流口水。 “之前我还觉得天子被诸侯架空权力了很可怜,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同情这么个玩意儿,他不来惹我还好,要再来,我直接拿火炮轰他个稀巴烂。”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真当她好欺负不成,谁都来踩一脚,她现在拳头大了,不怕谁,能和平相处最后,处不了就开打。 “防着点总归没错。” “嗯。” “狐信有下落了?” “在牟城。” “真投奔赵王了?” “不好说,谁知道他是想投靠赵王还是想投靠赵景,这位大难不死的女公子正趁着赵王不在牟城,她在疯狂揽权呢,等赵王回去估计就剩下个空架子了。” 赢嫽很感慨,这年头谁都不是善茬儿。 李华殊嘴角的笑意有些冷,“赵王能不能回牟城都两说。” “难道天子想扣押诸侯?” “机会难得,就不信他没动这个心思。” “我去!幸好我没去。”赢嫽心有余悸。 ----------------------- 作者有话说:总算知道为什么叫倔驴了,是真倔啊!今天带老驴去采莲蓬,指望它能帮忙驮点东西,突然下雨了,催它快点跑,它一下就不动了!就站在那淋雨,怎么拽怎么拖都没用,就是不动,害得我被淋成落汤鸡! 第75章 雍阳书院蒙馆报名那日来了许多人,有的甚至是夜里就带着铺盖卷守在书院门口的,等到天亮蒙馆开门,这些人就一窝蜂涌过去,蒙馆的人都被淹没在人潮里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观念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况且蒙馆现在不收钱,这对老百姓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将孩子送过去认识几个字就能比别人强上几倍,将来也好找工,那些能到城里商铺当伙计的都是识字会算数的。 蒙馆的老师也并非专门请来,而是城中的贵女,究其原因还是有了李华嫣带头。 李华嫣会来蒙馆兼职当老师,还是赢嫽推荐的。 “国家之富强,全在于国民;国民之发展,全在于教育。教育为立国之本,兴学乃国民天职。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该多去看看,亲身经历与体会,有时站得太高了反而会忘了自己来时的路。” 前两句话是她那个时空的教育家曾经说过的话,她带到了这个时空。 李华嫣很乐意兼职幼儿园老师,顺便把先语也带了来,其他贵女是有样学样。 开始是新奇,可当她们真的看到这些被家里人洗的干干净净的小孩时,她们又都说不出来话。 那一双双懵懂又胆怯的眼睛、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衣服、带在小包袱里硬邦邦的窝窝头…… 给了这些贵女很大的冲击,在奴隶制没有被废除之前,她们脚踩的就是这些奴隶的背脊。 可她们却从未真的低头看过一眼这些可怜的人,不知道更不屑知道这些人的眼睛除了恐惧和麻木,还深藏着干净的善良。 比起那些高谈阔论的老夫子,赢嫽也更希望蒙馆的老师能有些不一样。 李华嫣的感触并不比其他人少。 她深吸一口气,明白了君上为何会让她来这里当老师。 这次能入蒙馆的学生有八十人,分了三个班,识字和算数都会学。 有些孩子连她们的爹娘都记不清她们到底几岁,说是十岁的,可看着很瘦小。 看名册的时候李华嫣才知道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没有正经名字。 她今天的第一课就是要给这些孩子起名,再教她们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这些孩子学的很认真,因为家里人告诫过要认真听讲将来才能有出息,孩子们都记着的,且这些孩子随父母吃了很多苦,再难她们都能咬牙坚持。 李华嫣在这些孩子身上看到坚韧。 因孩子都小,家中又贫寒,个个都是瘦瘦小小的,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家里都吃不饱饭,带来的窝窝头又没营养,能顶什么用。 赢嫽拍板,从国库划了一笔钱给蒙馆,让蒙馆单独给这些孩子准备两顿饭,不要求山珍海味,但每一顿都要有肉,最好是能弄点羊奶或者牛奶,多吃肉蛋奶才能长高长壮,不然病怏怏的算怎么回事。 现在孩子们隔两天就能吃到一个鸡蛋、一碗煮过的羊奶和一碗肉羹,平时的话还是馒头或者包子,配菜汤。 勤快、学得快的孩子会有额外奖励,能得到一块焦糖。 半个月时间,原本瘦瘦小小的八十个孩子就抽条了似的,胖了不老少,脸蛋圆乎乎红扑扑,像个小炮弹,精神得很。 那个小妇人的女儿也幸运的进了蒙馆,她本来是个头最小的,又黑又瘦,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着补丁。 她家在城外的村子,另外还有两个孩子跟她是一起的,每天放学后蒙馆会有驴车送她们回村。 赶车的人也是附近村子的,每天走两趟,每半个月到蒙馆结一次钱,平时也不耽误赶别的生意,这些车把式都十分乐意。 小姑娘下了驴车就飞奔着跑回家。 “娘!” 小妇人正在厨房准备娘俩今晚的饭,听到女儿的喊娘就从灶前抬头。 “哎!下学了?” 小姑娘斜挎着自己的小书包跑进厨房,从书包里掏出自己不舍得吃的鸡蛋和糖。 “娘看,老师夸我今日表现好,给了糖,鸡蛋是晌午给的,一人一个,我没吃,带回来给娘,娘你快吃。” 第99章 小妇人背过身去擦眼泪。 “娘?” 小妇人转过来,“娘不吃,你吃,吃了才能快快长大。” 月前她说要送孩子去蒙馆,村里不少人笑话她痴心妄想,也有劝她别什么都信,可告示都贴出来了,还是国君的亲笔。 她能从奴隶恢复自由身也是因为国君下令废除奴隶制,若国君的话都不可信,她还能信谁。 现在村里多少人羡慕她,又有多少人悔的肠子都青了。 “娘不吃鸡蛋?那吃糖,糖可甜了,比蜂蜜都甜。” 小姑娘吃过一次蜂蜜,是开荒的时候小妇人在草丛里发现了一窝蜂,为了拿到蜂蜜,小妇人被蛰了好几下,脸和手都肿了,过了好多天才消肿。 小妇人还是不肯吃,不是她不馋,是她舍不得,想把好东西留着给孩子吃。 可小姑娘却不由分说的将焦糖塞到她嘴里,甜丝丝的,一下就甜到了她的心坎儿。 生活再苦再累都不要紧,她现在看得到希望,有了盼头,就不怕吃苦了。 入夜之后小妇人家中来了好几个邻居,她们跟小姑娘打听蒙馆的事。 知道在蒙馆能吃这么好,还不要钱,她们都惊呆了。 又急忙问:“那蒙馆什么时候再收孩子?” 因为过于激动,她们用力抓住小姑娘的手腕。 小姑娘吃痛,抽回自己的手躲到她娘怀里,“老师说每年秋天招生。” 那岂不是还要再等一年? . 听说蒙馆免费招收孩童,辛绾也想让那些孤儿入蒙馆识字。 可她找过来时早就已经过了蒙馆的报名时间,要想入馆就要等到明年秋天了。 见她穿着血狼卫的常服,蒙馆的人也耐心解释了。 “非是我等不通融,实在是学生已招满,我们无权破这个例啊。” “真的不行吗?” “还请大人见谅。” 蒙馆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收了八十个孩童已经满员了,多塞一个都放不下。 且现在已经上课半个月,更不能临时放学生进来,要都这么干,十里八乡想把孩子送到蒙馆来的人家多了去,总不能都收了吧,所以不能开这个例。 辛绾也没有仗着自己是百主就为难蒙馆的人。 她垂头丧气走出大门,想着回去了再另想办法。 “辛百主?”正巧李华嫣从另一侧过来。 两人同在朝堂,多少打过照面,也算相熟。 “辛百主怎么来蒙馆,你家中有适龄孩童要启蒙?” 辛绾没多想,就把情况跟李华嫣说了。 “那些孩子都还小,我又不能时时照管到,实在不知该如何。” 让她上阵杀敌她可以,照顾孩子是真一团乱。 李华嫣惊讶于辛绾竟然收养了了这么多孤儿,这可是大善事,换了旁人这般做,早就已经在君上面前邀功了,辛绾却一个字都没提及。 “你领我去看看。” . 白天不得闲,李华嫣是傍晚才跟着辛绾来到她收养孤儿的小院。 此时小院的厨房正在煮饭,除了小孩还有老人,这么多人吃饭,辛绾的俸禄又有限,都得精打细算着用,平日里就是煮一些菜汤糊糊。 上次她带过来的那头猪,让老人们做了腊肉挂起来。 骨头倒是熬汤了,但也是反反复复的熬,一点都舍不得扔。 院子刚开始都是乱的,很脏,后来辛绾说过几次,小孩们就主动收拾,现在都是干干净净的,屋檐下挂着腊肉。 为了防止有人偷拿偷吃,每天都会有几个孩子拿着棍子守在下面,连晚上都有人守,想偷肉是不可能的。 不过之前院子有恶人来讹诈,欺负这些孩子是孤儿,老人又无依无靠,恶人就想抢东西,被辛绾收拾了一顿,现在就不敢来了。 车驾停在院门外,李华嫣下了车,先语跟在她后面。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外城,也是第一次进这么破旧的院子。 李氏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这般过,看着这些破破旧旧的房屋,李华嫣的心情难以形容。 这半个月辛绾又收养了六个孤儿,还有十多名老人。 说起来这些老人也可怜,很多都是奴隶,身体早已被摧残的不成样,遭人丢弃在路边等死。 人口普查时给她们登记了良籍,但仍旧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开荒都需要体力,她们连站起来都难,还怎么开荒。 “外面有很多这样无家可归的人吗?”李华嫣轻声问。 辛绾抿唇。 “实话说,挺多的,之前我们从光狼城回来,一路上见过不少逃难的人,有的已经饿死在路边了,雍阳相对少一些。” 先语:“为何不禀报君上?” 辛绾看了她一眼,“君上每日烦忧的事很多,若事事都要君上拿主意,那还要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先语被堵得无话可说。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李华嫣看着快塞满人的小院,眉头都皱在了一起,“你一个月俸禄也没有多少,如何能养得起这么多人。依我看不如这样,将现有的老人和孩子列一份名单出来,将身高年龄有无残疾都写上,我想办法从别处给她们找一些活干,多赚少赚的起码都能养活自己,你压力也能小一些。” 蒙馆现在收不了学生,若开了这个例,后面的麻烦只会更多,且蒙馆如今的开支也不小,她也总要为君上多考虑。 辛绾抱拳感激,“多谢女君。” 先语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好像自己是专门过来添乱,帮不上忙似的。 ----------------------- 作者有话说:大黄和狸花这俩农村经典皮肤今天闯大祸了,被我妈轰出门,现在还在外面鬼哭狼嚎,狸花能飞檐走壁进来,大黄就惨了,狗洞堵住了它就只能在院子里着急嘤嘤嘤,疯狂挠门,我在阁楼这边的窗户打电筒照它,它就跑回来趴着墙对我摇尾巴,一脸鬼迷日眼的谄媚,想我给它开门,哈哈哈!不给开! 第76章 红薯、土豆和南瓜在鳐山附近也种了的,再加上养猪场、养鸡场和养鸭场,鳐山的农场初具规模。 鸡鸭猪的粪便还能堆肥,所以农场种出来的红薯比其他地方的产量都要高,一串串的,个头还大。 南瓜和土豆也是。 若是按照这个产量来算,等到明年就足够供应三军后勤,现在还不行,主要原因还是带回来的粮种有限,暂时无法大规模种植。 多余的红薯藤、南瓜藤和土豆苗都收拾起来喂猪,这些还没有完全驯化成家猪的野猪不挑食,獠牙锋利,什么都能吃,连树根它们都能嚼烂了吞下肚。 猪吃的好了就长得膘肥体壮,宰杀一头再配点土豆、红薯和南瓜,就足够猛虎营上下吃的了,吃饱了肚子,士兵才有力气训练,还更有力气到农场干活。 城内的肉类市场也逐渐变得丰富,不再局限牛羊肉,有了猪肉、鸡肉和鸭肉,随之而来的副食品也多了起来。 每天一开市,小摊小贩和一些进城的村民就将街道占满了,卖什么的都有。 小妇人也跟左邻右舍进城卖红薯南瓜。 她们舍不得花钱坐驴车,就靠双腿走来的,还背着一大筐东西,十分的重,但只要想着一会卖了瓜就能有钱,她们就不怕这点辛苦了。 “你们快看,那边卖的什么?瞧着怪模怪样。” 众人顺着看过去,只见有一家商铺门口挂出来一大把不知是拿什么东西做的刷子。 连来进货的商人都不知这是何物,问商铺伙计。 伙计从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身体,看清对方指问的是哪一个之后才笑着回道:“那是新制的猪鬃刷,买一把拿回家刷什么都行,很好用。我们小店还有猪毛毛笔,雍阳书院现在就用的这种毛笔,你们可要进一些货?不是吹牛,这些东西出了我们雍阳,别的地方可没有得卖,价钱还不贵。” 这倒是真的,雍阳城出了名的好东西新玩意儿多,商队宁愿绕远路都要来雍阳进货,拿回去就是翻十倍百倍的价格出售。 商人心动了,说道:“伙计,拿一些出来与我等瞧瞧。” 又推销成功,伙计乐呵呵的跑进去拿样货。 这些猪鬃刷和毛笔同样出自鳐山农场。 杀猪刮下来的猪毛不知做何用,赢嫽就想出了做猪鬃刷和毛笔,一点都没让猪身上的任何东西被浪费掉。 做猪鬃刷和毛笔需要人手,李华嫣就跟农场那边说,单独拿一批猪毛回外城小院给那些孤儿和行动不便的老人做,教两三遍她们就只能自己做出来。 刨除成本之后按件算工钱,也可将工钱换成粮食。 小院的孩子都愿意做这个,或许比起读书,这种能挣钱能填饱肚子的方式更适合她们。 问题得到解决,辛绾也松了一口气。 但这种情况不单单只有雍阳有,别的地方肯定更多,李华嫣还是整理了一份折子递上去。 第100章 如何解决老百姓的生计问题成了赢嫽这段时间最头疼的事,鳐山农场可以帮着解决一部分,可其他地方的呢?又不是所有郡县都有一座规模型农场。 每当提到这些,公卿就都成了哑巴。 赢嫽沉着脸,不怒自威:“平时你们叽叽喳喳吵个没完,现在怎么不吵了?国事不解决,天天为一己私利争得头破血流,亏你们还自诩名门大家、有志之士,你们问问自己,心里可曾装着晋国、装着百姓?人者,国之本,为臣之忠者,先利于人。你们可知此话的含义?” 因为临西盐场的‘代理权’迟迟未定,公卿为了争夺盐利就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公卿也是要脸的,这会被赢嫽说的抬不起头。 临西盐场现在是收归国库,但总要找个代理人,赢嫽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让公卿各自拟一个折子上来,就今后怎么将盐场做大做强写个章程。 包括建造在临西的制盐厂,那是专门做细盐的,厂房已经快要完工了,但还没有正式投入生产,现在临西产出的细盐还是作坊模式,产量没有形成规模。 这段时间她也仔细想了想,搞发展也不能什么都让她掏钱,这些士族积累了世世代代,有的是钱,她完全可以搞一个‘招商引资’计划,让这些士族自掏腰包到临西或者其他地方‘建厂’,再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她可以提供技术以及政策上的帮助。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目前自己已有造纸坊、瓷器坊、豆坊、油坊、盐坊,受限于资金不足,规模都没有再扩大。 士族的封邑被收回后,他们的资产也大大缩减,她可以跟士族合作,按股份制来分利,大家都有好处,还能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 她这个提议一出来,安静的前庭又开始叽叽喳喳热闹的像菜市场。 等这些人吵完又到了中午,她将先月、陈炀和岳阳璞留下。 她告诉三人,自己想要建一座兵工厂。 现在的工坊已经不能满足三军和边军的武器供需了,所以建兵工厂也是迫在眉睫的事。 先月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她脸上少见的出现错愕的表情。 在狐氏造反之前,士族都没有见过改良火炮的威力,直到狐氏的私军围城,李华殊调了工坊的所有火炮支援城门,巨大的爆炸声以及惊人的破坏力才让众人开了眼。 难怪赢嫽能那么硬气的跟以狐氏为首的士族对着干,有这等杀器在手,她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之后士族又那么配合的归还封邑,也是被这个杀器震慑到了。 他们现在依旧会不满或者反对赢嫽提出的某些政策,但绝对不会再像狐氏把持朝政时那么狂妄。 一旦发现赢嫽真的有发怒的迹象,他们都会及时收手,谋到一点好处就行,切不可再贪心,否则狐*氏和魏氏就是自己的下场。 “兵工厂?” 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三人都觉得新奇。 “专门研发军用武器。”赢嫽简单解释了一句。 三人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过来,神色开始变得激动。 “君上是想?” 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吗?晋国崛起,称霸诸侯,问鼎中原。 赢嫽笑不达眼底,点头,“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她眼神发冷,脑海里闪过的是楚怀君、赵王和周天子对自己的暗算。 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已经不重要了,不外乎两种可能:外敌或者内鬼。 与其浪费时间跟这些人周旋,还不如抓紧发展壮大自己,到时候她有钱有民心,还有热武器和军队,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范围内,她看谁还敢跟自己作对。 中原四分五裂终究不是个事儿,统一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这点不会因为她换了个时空生活就改变。 灭天子,收诸侯,统一中原。 先月收在袖子里的手在颤抖,她的卦没有算错,她为家族选的路也没有错。 天下共主就是眼前坐的这位,蛰伏了这么久,赢嫽终于露出了自己的利爪。 外面烈日炎炎,先月站在台阶上眺望远空。 陈炀来到她身边,这位靠着抱大腿的厚脸皮位列上卿的老臣眯眼摇着花白的长髯。 “中原的天,要变咯!” “历朝历代都是后来者居上,变了更好。”岳阳璞与两人并肩。 先月:“君上有此心,天子和诸侯必定会联合阻扰,我们要防范诸侯与天子联盟。” “哼,大不了就开战,谁怕谁。”岳阳璞骨子里就很好战。 先月睨了对方一眼,“莽夫。” “……” 陈炀哈哈笑两声:“行了,两位,都什么时候了还内斗,还是多想想君上交代的事吧。” 兵工厂建在哪里可是有讲究的。 . 上次来鳐山还是军演那会儿,她差点被纵长染杀死。 今天重返案发现场,她还把纵长染给带来了。 这小破孩消沉了几日,现在又生龙活虎的了,布兜里装满厨子新制的月饼和糖,左手奶茶右手月饼,骑在马上吃的香甜,嘴两边全是碎饼渣子。 真是没眼看,赢嫽放下帘子。 马车内就她和小奴,李华殊骑马跑到前头去了。 卢儿骑着马从前头往回,靠近马车兴高采烈报告:“君上,夫人猎了一头狍子!” 赢嫽从车内探出头,“打猎去了?” “是,夫人与女君她们进了林子。” “你去传我的话,让夫人小心些,别跑太远,这边荒山野岭的有黑熊。” 鳐山很大,深山之中常有野兽出没,年前还听说有大虫下山伤人。 她并不想太拘着李华殊,只是有些不放心。 卢儿赶去传了赢嫽的话,当时李华云她们都在,听了便打趣起自己的姐姐。 让李华殊追着她们好一顿打,最后又从林子里猎了三只野兔,叫人拿了回去今晚烤着吃。 快到农场时李华殊才玩尽兴,下马一头钻进马车。 小奴已经在车驾的摇晃中睡着了,赢嫽靠在旁边翻看一本游记打发时间。 见李华殊进来了便放下书,将人拉到自己跟前细细看了,没见受伤才略微放下心。 她拿了帕子给李华殊擦脸,“弄出这一头的汗,舒服了?” 李华殊脱掉外衣,方才打猎弄脏了。 “我好久都没打猎了。”她趴在赢嫽膝盖上,娇笑着讨好。 “晚上不回城,我们在鳐山住两天,让你玩个痛快。” 到底是心疼她被圈禁在国君府那么长时间,这次就是专程带她出来散心的。 从去年到现在,事情一件接一件,忙上忙下,她和李华殊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这两日难得空闲,鳐山离雍阳城又不远,且猛虎营就驻扎在那,她就带着娘俩来玩玩,顺便看看农场。 李华殊高兴:“那我晚上跟云儿她们夜猎!” “夜猎?”赢嫽立马不乐意,“那不行,打猎只能在白天,晚上你给我老实睡觉。” “是你说让我玩个痛快的,你出尔反尔。” “晚上不安全,乖啊宝贝,咱们白天打打野兔狍子什么的就行了。” “我就要夜猎,以前我夜袭敌军大营都无事。”李华殊拿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看她。 赢嫽最受不了她这个眼神,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就是对她这样委屈巴巴的样子毫无抵抗力。 每次只要她这么一看她,她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搭梯子爬上去摘。 “好好好……”难过美人关,妥协了。 长长的队伍抵达农场外面,猛虎营统领虎贲早早带人迎候在此。 赢嫽从车内出来,站着眺望坐落在山脚的农场。 去年这里还是一片荒地,现在就已经起了屋舍,还有大片开垦出来的田地。 种下去的红薯、南瓜、土豆已经收了,但一些角角落落可能还散着一些小的。 这些遗落的就给那些进农场翻地干活的村民了,谁捡到就归谁。 赢嫽进了农场,李华殊也跟着了,她对农事并不了解。 见有人在翻土堆肥,似乎要种什么,便好奇问:“现在天都要变冷了,还种庄稼?” 她倒是知道有一茬儿麦子是要冬天种下去,到来年春天的尾季就收成,可瞧那些人也不像是种麦子。 负责农场种植和养殖的并非猛虎营的人,那一群当兵的哪里懂这些,力气活倒是能干。 之前选拔人才,赢嫽特别留意过有无擅农事的人,士族当中是没有的,寒门中倒是不少。 分到农场的就是当时选上来的人,因为种出了产量不低的红薯,她们还得到了特别嘉奖,晋升两级。 赢嫽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农业部门’,领头的就是她们。 此时她们也随行左右,恭敬答道:“禀夫人,这是在种萝卜和大白菜。” 第101章 “那是什么?” “也是君上让人找回来的种子,我们前些日刚刚催芽育苗,这两天就准备移栽了。” 赢嫽派出去的人不止一队,在红薯南瓜土豆之后又陆陆续续找了些别的种子,她也不管是什么了,反正只要不是有害的就都种,能让老百姓多点粮食,不用挨饿就行。 李华殊回头看,赢嫽正蹲在地里跟一个翻土的雇工闲谈。 她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撸起袖子抓了把土在手里捏了捏,土都没结块,种过一轮红薯南瓜,又堆了几次肥,肥力相当不错,看着都不像是今年才开出来的荒地。 “君上心系百姓啊。”随行的人发出感慨。 李华殊翘起嘴角,她选的人自然不会差。 ----------------------- 作者有话说:大黄和狸花昨天打架弄坏了鸡窝的种蛋,那是我妈专门选出来给母鸡孵小鸡的,全碎了,把我妈给气的,今天大黄都不能进屋,只能在院子,大黄都愁眉苦脸一整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ps:悄咪咪新开了一篇文,对都市感情文有兴趣的宝们可以来捧个人场嗷~~~ 第77章 日头还没有落下地平线,军营的大灶就开始烧火做饭了。 大筐的土豆、红薯、南瓜,还有大捆的葱和韭菜都被丢进水里清洗。 另一边的案板上还放着一大扇猪肉,臂粗腰圆的大厨正在哐哐剁肉。 灶上的大锅还熬着猪油,沥出来的猪油渣香香脆脆,撒上一层干辣椒面就很好吃,再掰开一个大馒头,将猪油渣夹在馒头里一块吃,滋味相当好。 每次这样做,那群老兵条子都争抢。 大厨刚把猪油渣捞出来撒上辣椒面,转个身拿东西的功夫,盆里的猪油渣就下去了一大半,盆边还残留了几块,明显是有人趁她不注意就偷吃。 她当即竖起两道浓眉,叉着腰粗声骂道:“那个胆肥的偷吃?!给老娘乖乖站出来!要是让老娘亲自逮住,少不了一顿鞭子!是谁?!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偷东西偷到这里来,活得不耐烦了!” 骂了半天都没人应,她就挨个查,可谁的兜里也没有,嘴巴上也没有猪油。 她更生气,将剁肉的大刀劈进案板。 “嘿!猪油渣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军营不像别的地方,敢偷东西是绝对不能轻易放过的,现在偷肉,谁知道今后还偷什么。 大厨气急败坏要去找上峰反应。 这时有个小帮厨跑进来,给她指了指门口,小声道:“偷猪油渣的贼在外面。” “看我不打死这个贼!”大厨火急火燎杀出去。 门外哪有什么贼,只有一个年轻姑娘和一个豆蔻少女蹲在石头上,用不知道何处摘来的大叶子兜着猪油渣在吃,一口一个嘎嘣脆,手边还放着酒壶。 豆蔻少女穿着朱雀台的黑色劲装。 小帮厨是刚来没多久的,没多少见识,还不知道这身衣服代表什么,见大厨傻在原地没有上前抓贼的意思,她就想表现表现,撸起袖子要过去。 “你这个傻蛋,干啥!”大厨回过神,拽住她,“知道那是谁吗你就过去!不要命了!” 小帮厨被迫吃了一记大厨的铁砂掌,疼的眼泪汪汪,委屈道:“那是偷猪油渣的贼。” “……” 大厨觉得自己有必要多教一下这个小徒儿。 “别说了,赶紧回去干活。” “可……” “可什么可,那位是朱雀台的指挥使,君上身边的大红人,咱们算哪根葱,也敢上前去?你以后眼睛给我放亮点,再碰见穿这身衣服的就离得远远的听见没有?那不是咱们能招惹的人,咱们统领都要让朱雀台三分,你就想找死啊。” “那猪油渣……” “什么猪油渣,没有猪油渣了,回去干活!” “哦……”小帮厨被狠狠上了一课。 厨房还忙的热火朝天,大厨也没功夫想别的了。 落日余晖,远处的天空铺开一大片火烧云,红彤彤的特别美。 只有纵长染觉得那像五花肉。 最后一块猪油渣吃完,她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推了推旁边的人,说:“这次换你进去拿。” 庄姒小嘴一擦,“我不干偷鸡摸狗的事。” “那你刚刚还吃!”纵长染气鼓鼓的瞪她,本来猪油渣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庄姒得了便宜就拍拍屁股走人,她一直觉得纵长染很笨。 纵长染气得直跺脚,想追过去打一架,可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庄姒,而且厨房里剩下的猪油渣一直在试图用香味勾引她,她又馋的直流口水。 她偷摸进出几次厨房,将猪油渣全偷了。 这本来是大厨预备着包油渣粉条包子的,现在包子皮擀好了,粉条也都泡好切碎了,猪油渣却没了。 大厨一筹莫展,很想哭,最后只能改成纯粉条馅儿的包子,因为其他的肉也都有用处,没有多余的了。 . “你想吃可以直接去要,偷东西……你怎么想的?” 赢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个小破孩了,特别无语。 纵长染低头抠手指,嘴巴撅的能挂油瓶,“谁偷了,我有给钱,放桌上了。” 她还振振有词,一点没觉得自己有错。 “你再说一遍。”赢嫽要被她气死了。 李华殊本来是在一旁看戏的,瞧她因为这个事都气得变了脸,才站出来将她拉过去,又劝了劝。 “你先前还说她那么小年纪进原来朱雀台那种地方没学上好,难免带了些歪性,多教导教导就好了。我让卢儿过去问了,她确实放了钱,算不得偷,这次就算了,下次要再这样就按贼情一案处置。” 赢嫽瞪纵长染:“听到没有?” “听到了……”纵长染还撅着嘴一脸不服。 李华殊摇了摇头,对她这种爱偷吃东西的行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住在国君府里也没短过她吃喝,她偏爱去厨房偷拿。 后来被赢嫽说教过几次就收敛了些,哪知到了这儿又开始犯毛病。 “你还不服气?”赢嫽又要发火,指着她说,“我看你是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你以后再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由你自生自灭。” 纵长染最听不得这种话,鼻头一酸,眼圈一红,瘪着嘴就要哭。 她害怕的认错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了。” 帐外,虎贲同李华云她们几个站一块儿闲聊,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说教声,虎贲还挺奇怪。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君上怎的发这么大火。” 其实吧,军营里会偷摸进厨房找吃的情况并不少,饭只要不是很过分,睁着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谁还没有饿肚子的时候呢,军营中也是最近几个月才能顿顿吃饱,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纵长染身为朱雀台的指挥使,深得君上和君夫人的信任,平时她走到哪都会有人奉承,拿一点猪油渣真不算什么。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这点虎统领应该知晓,再者纵长染身为指挥使,偷吃偷拿也确实不好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李华云是一点都理解不了。 “指挥使确实有些孩子心性。”虎贲评价。 他对纵长染并不了解,但朱雀台的凶名现在人人熟知,没见过纵长染的人都会以为她是个十恶不赦青面獠牙很吓人的女魔头。 李华云撇嘴,“我姐姐当年未足十六就已经领军出征,纵长染也差不多的年纪,还跟孩子似的贪玩贪吃,活该被教训。” “君夫人英勇无双,古往今来也找不出几个,也就传说中的夏国女王能与君夫人一较高下。” “虎统领也知道夏国女王?” 因为从藏宝库找到那件金丝软甲,李华云对已经消失的夏国就特别好奇。 “从前听家中长辈提起过。” “夏国女王这么厉害,又怎会被灭国?” 涉及到周天子,虎贲也不敢随便乱说,左右看无外人之后才低声道:“传闻夏国女王身边有一位极厉害的巫,是后来巫氏一族的祖先,此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为夏国女王请天雷助阵,夏国女王才能战无不胜。初代周天子为灭夏,特寻了一个极阴损的法子困住巫氏祖先,没了天雷助阵,夏国女王带领士兵与周天子的亲军苦战数月,最后因粮草食尽了才败给周天子,女王以命换取士兵和臣民活下去,可周天子并未兑现承诺,在女王身死后立刻就屠尽满城百姓,在鲜血上重建一座城池,也就是现在的王都。” 辛绾听得入迷,“还有这等过往?” 虎贲摆摆手道:“听闻而已,谁知真假。我还听说当年的天子为了得到灭夏的法子,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好像被下过什么诅咒,到了第几代就会被反噬,嗐,这个说法从前在诸侯和士族之间流传甚广。” 几个人都是头次听说,皆倒吸凉气。 第102章 没人发现草垛后面,庄姒抱着小奴站了一刻钟,直到小奴困的在她怀里打哈欠,她才掂着肉乎乎的小奴离开。 纵长染被训了一顿,焉头耷脑从帐内出来,迎面撞上抱孩子回来的庄姒,她皱起鼻子狠狠哼了一声。 与她分赃,却不与她挨骂,叛徒! 庄姒目不斜视,直接进了帐。 李华殊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她和赢嫽哄了半天都没哄睡,庄姒抱出去没多久就睡的跟小猪似的。 庄姒将孩子还回去就走了。 “她哄孩子是有一套。”李华殊说道。 带了这个小家伙在身边,她想去夜猎都脱不开身。 “当代德华,非她莫属。” “谁?” 赢嫽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就说是自己随口瞎说的。 李华殊也知道她总有新鲜词,便不再问。 喧闹声传来。 “外头什么事这么热闹?” 赢嫽侧耳听了听,“吃肉吃欢了,在掰手腕呢。” 自打上次李华殊在试验场跟人掰过一次手腕,这样的比试就逐渐在军中流行起来,彩头多半是吃的,一块糖或者一碗肉。 李华殊几次向外张望。 赢嫽留意到了,无奈的笑着将她拽到怀里亲了亲。 “想出去玩儿?” “没。”李华殊不承认。 最近她陪小奴的时间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赢嫽在带,要么就是庄姒和奶母轮换着,她这个当娘的还真成甩手掌柜了。 赢嫽比她忙多了,有时都是抱着小奴在书房批折子的,她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今晚就想好好陪着小奴和赢嫽。 “想去就去,不用不好意思,带你出来就是为了玩儿的,你开心最重要,但不许去夜猎啊,唯独这个我不答应。” “那我真的去了?” “去吧,孩子也睡着了,我正好看看农场这边记下的种植情况,等你回来再一块睡觉。” 李华殊亲在她唇上,“你又惯着我了。” “我乐意。” “别人会说我恃宠而骄。” “哪个胡说八道,我拔了他舌头。” 她的大美人乖巧的很,怎的就被说成恃宠而骄了,那些人真是闲得慌,没事干了就去开荒。 李华殊出去没多久,帐外的喧闹声就比先前大多了。 摊开在腿上的本子久久都没有再翻动一页,赢嫽侧靠着枕头,无声的笑了。 转头看到睡在身边的小奴,这么大的吵闹也影响不了她睡觉。 她碰了碰小奴握紧放在脑袋两边的小肉拳头,越看这孩子就越觉得像李华殊,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作者有话说:今天损失两只小鸡,杀千刀的老鹰!我跟你不共戴天! 第78章 温度骤然下降,便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辛苦劳作了三季的田户们窝在屋子里猫冬,今年比往年的日子都好过,大多数人家里都有余粮过冬,偶尔还能见个荤腥。 最差的也有半袋粗面,熬稀一些,再放两块红薯南瓜就够一家人吃的了,饿是饿不死的。 实在不行就向左邻右舍借一些粮,等明年家里的地收成了再还回去,日子就总还有奔头。 此时,临西的一个村子。 妇人正在做饭,听到门口有动静,孩子又呼唤她,便拎着烧火棍出来—— “谁又皮痒了,不知道帮忙干活,没看见我正忙!” 她的几个孩子在门口打雪仗,门边站着个衣衫破旧的老妇,手里捧个缺了一角的碗,正拘谨的看向妇人,不知如何开口。 妇人一看便明白,“家中无粮了?” 老妇难为情的点点头,枯瘦的身形迎着寒风,看着都可怜。 妇人低叹一声,还是心软拿过老妇的碗,进屋给装了几个窝窝头,又咬牙多拿了两个鸡蛋,这是她好不容易攒下的,自己都没舍得吃。 老妇也是这个村的,跟她一样原先都是临西盐场的盐民,好几代人都在为狐氏晒盐,日子过的不好,还经常被恶仆鞭打。 后来狐氏造反被镇压,国君收回封邑,盐民就分到了田地,也不再被强制去晒盐,而是改为雇佣制,每月有工钱,晚上也能回家。 这样的日子在很多盐民看来已经很好了,她们很知足。 老妇家的日子本没有这般艰难,是前段时间有亲戚投奔,听说是从西边来的。 人一多家里的粮食就不够吃,老妇没办法,只能四处借,已来过妇人家好几回。 “拿回去吃吧。”妇人将东西递过去。 老妇千恩万谢,抬手抹了抹眼泪。 妇人不忍,便道:“城内的盐厂在招工,为何不让你家的亲戚去碰碰运气?” 老妇就自己带着个孙女,那些投奔来的亲戚可是拖家带口,老这么赖着白吃白喝也不是个事儿。 妇人实在看不过眼,拽住老妇的胳膊,悄声叮嘱鸡蛋留给孙女吃,别让那些亲戚看见,不然什么都没了。 盐厂和盐场不同,从盐场出来的盐要统一运到盐厂二次加工才能成为如今市面上十分受欢迎的细盐。 以前都是直接就吃了,就算有好盐也是供给王公贵族,老百姓是没那个福气的,哪里像现在,普通百姓也能吃得起细盐。 盐厂招工有个条件就是进去了就住里头,每个月回家一次。 临西的本地人都不怎么敢去报名,之前都让狐氏祸害怕了,生怕进去了就没命回来,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种种地。 也只有那些恢复自由身的奴隶,实在没有别的活路才去盐厂。 外头的人伸长脖子等了一个月,都以为进去的人肯定出不来,谁曾想月底就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还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面色红润的都不像是干活的人。 后来才知道这些进去的人都是男女分开住在一个叫宿舍的地方,八个人一间,床铺也奇怪,是上下两层的,还是第一次见,而且被褥都齐全,吃饭也有人给做,每天到了时辰管事的就会敲锣,这就代表下工了,可以去吃饭休息了。 要是问进去干什么活,这些人就笑笑不说了。 盐厂要求每个工人保密,不许将制细盐的工序外传,一经发现不仅要被辞退,连带家里人也会跟着受罚,这是最严厉的一条了。 妇人建议老妇的亲戚去盐厂也是出于好心,进了里面起码有吃有喝有住,月底还能领一份工钱,就算辛苦些也比赖在家里白吃白喝要强啊。 老妇苦笑,“我也劝过,可他们不愿意。” 妇人气道:“不愿意哪成,难不成他们以后就赖在你家了啊。” “西边起了乱子,村庄都被烧毁了,他们又能上哪去。” “嚯!打仗了?”妇人惊道。 老妇摇摇头,边陲离临西还很远,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 乱世争霸,迟早的事,赢嫽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会是西边的西夷先找她麻烦。 西夷和犬戎都是游牧民族,祖上曾为一家,后来分成好几个部落,各自占一块地盘称王称霸。 桌案放着从边陲传回来的信,西夷骑兵突然出现骚扰边民,抢夺边民财产,还打劫过往商队,与边军正面起冲突,俨然是想开战的节奏。 李华殊快速看完信上的内容,冷笑:“狐信这个老匹夫,鼓动西夷进犯,他这是给赵景送上投名状了。” 九月会盟结束,风声鹤唳。 楚国和晋国有盟约在,楚怀君也暂时没有彻底跟赢嫽交恶的打算,所以按兵不动,边境尚稳。 赵国与魏国正在打,赵王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再惹赢嫽。 还听说赵王在返程途中染了重病,已经不能起身,暂由女公子赵景代理朝政。 赢嫽伸手到炭炉上烤了烤,这个天是真冷啊,刚写了几个字手就僵了。 “你看派谁去西边比较适合?” 打仗这种事她真不在行,还是要李华殊拿主意,她负责后勤保障。 “辛绾如何?”李华殊将信件反压回桌面。 “可她现在只是一个百主,如何能压得住边军。” 这次西夷必是有备而来,镇守西关的边军不足三万,而光狼城的边军又需提防西北边的犬戎,还是要从雍阳派军去西关支援。 “未必就压不住,先前辛绾带人深入草原,又从犬戎骑兵的眼皮底下带队返回,这事在西北边军中早就传开了,她名声在外,边军是服她的,再让云儿带着我的手书随往,西关守将又不是莽人,知道轻重。” “云儿?” 赢嫽轻叹,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打仗,李华云也好,辛绾也罢,在她眼里就都还是小孩子,这么小年纪就要上阵杀敌,她真的于心不忍。 “乱世难有太平日。”李华殊握住她的手,道出这个时代的残忍。 书房里响起赢嫽的哀叹,“算了,我还是别多想了。” 第103章 . 三日后,从血狼卫、雍阳军和猛虎营各抽调一万人,支援西关。 军队开拔之前,赢嫽像仓鼠似的一头扎进刚有雏形的兵工厂,火铳、火箭、连弩、长枪、绊索等等这些都装箱运上马车,另外还有大批粮草。 当时在场的公卿:打西夷就这么大阵仗?怕是要把西夷的老巢都掀了。 这些武器都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西夷的骑兵号称草原第二强。 第一是犬戎。 赢嫽:别管第一还是第二,都给她轰! 军队出发那日,她率公卿在城门相送,百姓也都站在两边目送大军如洪流般远去。 议论起西关的战事,城民也惶恐,但更多的还是怒骂。 “这些夷人犬辈休想踏入晋国一步!” “对!我也要当兵,也要去西关杀夷人,咱们的日子刚好一些,绝不能让这些夷人再来祸害我们。” “只要这些夷人敢杀来,我必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自从分了地,土地对老百姓来说就是命根子,谁来动一下他们都不乐意。 连着几日,三军的驻扎地门外都有百姓在张望询问是否招兵。 以前是强制征兵,现在不用强制了也让三军的统领挠头,老百姓突然爱打仗算怎么回事。 . 西关。 两万骑兵南下,已至关口,西关边军死守不退。 火炮如同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随着‘开炮’的命令下达,炮兵点燃引线。 黑黝黝的铁球从炮□□出,底部还带着火星子。 还在冲锋陷阵的西夷骑兵仰头看铁球冲自己砸来,都在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铁球砸向地面,轰隆一声。 地面被炸出一个深坑,刚才还在这儿的骑兵连同战马都变成了残肢断臂飞出去。 第一次感受到火炮威力的西夷骑兵四散躲避,可接二连三的铁球砸落,根本让他们无处可躲,炸起来的石块和碎片都可以直接将人射伤。 别说攻城了,他们连城门都没能靠近就死伤过半,两万骑兵被炸的只剩下不到五千人。 边军守将从掩体后面探出头,看见城下西夷骑兵狼狈逃窜的样子就哈哈大笑。 “轰他们!给我狠狠的轰!连渣都不要给他们剩!” 边军一个伤亡都没有,盔甲帮他们挡住了刚才骑兵射来的箭矢,这可是好东西,捡回去磨磨还能再用,以前被克扣军费的时候,边军还拿竹箭守城。 西夷骑兵退走之后,边军才停火,轮番着休息吃饭。 一个小兵袖着手排在领饭的队伍后边,伸长了脖子瞧,等前头打饭的人回来了就拽着看。 “今天吃的什么?” 往那大碗一瞧,两张厚实的大饼,还有一大块肉,另一个碗里的是带骨头的汤。 “嚯!有肉!” 小兵馋的直流口水,恨不得马上排到自己。 比起以前,现在边军的伙食并不差,但能吃上肉的次数也不多,很多新来的小兵都盼着吃肉。 只有老兵边啃饼子边感慨以前连饼子都没有,稀汤寡水的随便喝喝就要上战场了。 “早年也还成,那会儿翎羽军还在,咱们跟着能捞口好的,后来……” 后来怎样大家伙心里都有数。 “还提那些事干嘛,现在君上也顾着我们边军了,李将军还得宠成了国君夫人,咱们现在吃的用的都是雍阳送来的,一车车的跟不要钱一样,我在家都吃不上这么好,我家今年分了地,有余粮也不敢敞开肚子吃。” “你们看了吗?这次从雍阳来的那些,啧啧,身上穿的,手里拿的,都是铁的!刀都捅不破,可真结实!” “能看不见嘛,咱们现在吃的这些还是人家给带来的呢,还有哪些射出去就会炸的火箭,乖乖,把那些西夷骑兵吓的都尿裤子了。” 几个士兵凑一起,边咬饼子喝肉汤边拉呱,都觉得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收拾了那些西夷骑兵更是狠狠出了一口气。 . 战报传回雍阳时,赢嫽正在为商队带不回铁矿石生气,但她生的不是商队的气,而是气楚怀君使诈,故意压着铁矿石不卖给她。 纵长染龙卷风似的从外面跑进来,手里还抓着一个没吃完的馅饼,急得连嘴上的油都没来得及擦。 “姓楚的阴你了?!” 赢嫽被茶水烫了嘴,忙着擦,瞪这个风风火火的小破孩。 “馅饼又是哪儿偷拿来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这个,快说,姓楚的是不是阴你了。” 纵长染今天没易容,鼓着漂亮的脸蛋,柳眉都拧成疙瘩了。 ----------------------- 作者有话说:戏台都搭好了,开唱咯~ 第79章 没有铁确实会拖慢自己的一些计*划,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那种感觉特别不好受。 可现在着急也没用,楚怀君又没有撕毁盟约,只是耍阴招说现在开采不出铁矿,那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认栽。 再赶紧想办法从其他人手中买到铁矿石,或者期望探矿的队伍能尽快传来好消息。 晋国境内应该有铁矿的啊,怎么就是探不到。 她将馅饼塞回纵长染嘴里,“吃你的吧。” 纵长染都急的火上房了,见她还这样不温不火的就更来气,跺脚哼道:“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去找李华殊。” 说完又风刮似的跑走,怀里藏着的那个还没有吃的馅饼掉出来了都不知道。 赢嫽走过去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嘀咕:“这小破孩肯定又是去厨房偷拿了,怎么就屡教不改,回头定要再狠狠教育一番才成,不能养成这种坏毛病。” . 今日天好,李华殊在院子里练剑。 纵长染跑进来就嚷:“你还有心思练剑,不知道她被姓楚的阴了啊,你还不赶紧给她想个招儿,练练练……就知道练,你剑术练那么好干嘛,要上台给姓楚的舞一段啊。” 李华殊收势停下,“你倒是操心上了。” 商队没带回铁矿石的事她早知晓,哪用得着纵长染跑来告知她。 “我看你们都不着急我就来气,姓楚的阴着呢!” “着急有什么用,又不是急了就能变出铁矿来。” “那你也要上点心,想别的办法帮她从其他地方弄些矿石来啊,她这么呕心沥血的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你可倒好,当起了甩手掌柜,一点忙都不帮,你们李氏的商队不是连天子用过的象牙碗都能弄到手吗,怎么现在连铁矿石都寻不着。” 纵长染喋喋不休的指责,颇为看不惯李华殊在这闲着。 李华殊拿剑轻挑她的下巴,“谁说我没有想办法,你再挑拨离间我就刮花你这张漂亮的脸。。” “你打算怎么做?”纵长染一把撇开她的剑。 长剑回鞘,李华殊拿过巾帕擦手,“我干嘛告诉你。” “你压根就没想!”纵长染就差没跳起来揭穿了。 李华殊懒得理她,自己回屋看小奴,并警告纵长染别大呼小叫,吓着孩子。 纵长染一个人气鼓鼓坐在那边看她抱孩子哄孩子,生了大半天的闷气,抿着嘴都不说话。 等李华殊将孩子交给奶母抱到外面去玩儿了,她才试探性的问:“你说……和亲行吗?” “和亲?跟谁?楚怀君?” “嗯。” 李华殊回头看她一眼,警告:“你最好别有这种念头,赢嫽知道了会生气。” “那你说怎么办!”纵长染有些泄气,又有些后悔。 如果自己没离开楚国,现在是不是就能帮上忙了。 李华殊不用想就知道她脑子里在盘算什么,和亲不失为一个办法,还能加固晋楚两国的联盟,但以她对赢嫽的了解,莫说将纵长染再送去楚国,就是在贵女中选一个也断乎是不肯的,这样的事最好是提都不要提。 “有铁矿的不止楚国,魏国不也有么。” “魏国?” “魏国被赵国打的节节败退,再这样下去国土都要被吞并完了,魏侯现在急需帮手。” “我们帮魏国,要是惹怒了赵国,对方再派兵打我们怎么办。”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李华殊就差把胆小如鼠四个字贴她脑门上了。 纵长染不服,辩解道:“我自己一个人何时怕过!我是……我怕给她惹麻烦。” 最后半句声音很低,有些不知所措的在那抠手指。 当初她在鳐山行刺赢嫽,朝中公卿都想让她死,赢嫽力排众议保下她这条命。 李华殊有句话说的没错,暴君是暴君,赢嫽是赢嫽,她没欠任何人,反倒是她们欠她良多,如果和亲能解决燃眉之急,她愿意再赴楚国,这次没人逼迫,全是她自愿。 “你少惹她生气就是帮大忙了。”李华殊凉凉道。 “我何时惹她生气了,你别诬赖我。” 第104章 “没有吗?厨房刚出锅的馅饼一下子不见了十来个,害得厨子好一通找。” “……这不算。” “你想吃就大大方方让人给你拿,老是趁人不注意进厨房偷,她最不喜欢你这样,说过多少次了你都不改,为着你这事她生气的很。” 纵长染被训斥的一句话不敢再反驳,其实被赢嫽说过几次之后她也知道偷拿偷吃的行为不好,可她就是养成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掉。 但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改了,这段时间总共就溜进过厨房三次,以前她每天都要溜进去七八次的。 “还有,”李华殊还算有良心的提醒,“和亲这事你往后都不要再提。” “那铁矿石……”她替赢嫽着急,万一魏国也不愿意卖呢! “这事你别插手,我会想办法解决。” . 隔天的朝会,栾崇就提出将纵长染送回楚国。 “纵长染名义上是楚王的美妾,当初楚王来雍阳也是为了她,现在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不少人都附和此建议,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最有效也是最不费力的办法,牺牲一个纵长染就能换来楚怀君的合作。 至于纵长染再次到楚国是生是死,他们是不关心也不在乎的,一个已无亲人在世又无门第支撑的孤女,能有如今这般身份地位已够了。 当年联合围剿李华殊,现在又开始算计纵长染,这些人还一直都是这副德行。 栾崇和他阵营的走狗还在款款而谈,全然看不见座上赢嫽冷沉的脸色。 先月站在原来狐信的位置,袖手垂眸,看似是在沉思,实则昏昏欲睡。 一连几月她都不得闲,君上挥挥手就弄出这么多事,又是土改又是重编户籍,经济和农业还要两手抓,她与陈炀等人忙的脚不沾地。 刚能坐下喝口茶歇歇腿,西夷骑兵又进犯,偏还赶上楚怀君卡着铁矿石不卖,没有铁,前线的战力就会下降,这真的是个大问题。 问题是棘手,却不是没有别的解决办法,栾崇这个不过脑子的居然张口就想拿纵长染做人情。 这个蠢货也不想想君上对纵长染是何种态度,那是当成亲妹妹那般纵容的。 平日里纵长染对着君上没大没小,喊喊呼呼,还时常跟君夫人拌嘴,君上都没说过半句责怪的话。 朱雀台指挥使的权力大到只要证据确凿就能直接捉拿公卿的地步,连血狼卫都无这般特权,偏她纵长染就有。 栾崇怕是想死了,竟然敢张这个口。 哼哧哼哧说了半天都不见赢嫽有反应,栾崇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头,住了口。 “君上,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战兢着为自己的建议找理由。 头顶传来赢嫽的冷哼:“三军强悍,去挣去抢哪样不行?” “可送归纵长染是最快也是最不费力的办法。” “哦,孤投入这么多成本强化军队,又想了那么多法子让钱生钱,让你们捞的盆满钵满,结果现在有了事,你们就腆着脸推一个无辜的少女入火坑以保全自己?若我说将你们送去给楚王消遣,楚王更乐呵,你们为了晋国,可愿意?” “这……”栾崇脸色紫红,“纵长染怎配与我等相提并论!” 赢嫽笑的更冷,“都是人,有何不同?你们能比她多出一只眼睛还是一只手?” 尖锐的话狠狠戳了栾崇的肺管子,他还不敢反驳。 更难听的还在后面。 “送人谈和是即将亡国才有的无奈之选,怎么,晋国现在就要亡了?她楚怀君哪点值得孤送一个大活人过去同她讲和?楚国号称无敌的机关兽在火炮面前可是连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孤用得着怕她?用得着你们在此畏首畏尾不敢正面迎战,只知道躲起来送人求和,你们的脑袋被驴踢了!” 她从来就对古代的和亲、送质十分厌恶,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也要往死里打,割地赔款、送女和亲算怎么回事,国君若是做成这个窝囊样,还是趁早下台为好。 纵长染站在公卿的后面,嘴唇紧紧抿着,眼圈都红了。 . 无衣和灵童被召入国君府,赢嫽与两人密谈许久,之后两人便回到住处收拾行囊。 没人知道她们是何时离开的,但不久之后与楚国交界的地方就兴起了一个叫道教的组织。 还在当地建了一座小道观,将刻印的《道德经》传的到处都是。 跟楚国原来的那个邪/教组织全然不同,道教主张道法自然,追求长生久视,济世救人。 楚国富饶,但随着晋国土改又废除奴隶制之后,两国边民的生活就一下子拉开了差距。 这个道教在边境兴起后,很快就吸引到很多信众,传递的思想也十分积极向上,晋国边民的精神面貌看着都跟以往不同了。 这让对面的楚国边民很羡慕,渐渐地也开始信道教,势头迅猛,将之前楚怀君能召唤巨蛇的威严全压了下去。 楚国边境的百姓开始想要属于自己的土地,奴隶也想要自由,并组织起来反抗当地士族。 之前在晋国上演的乱局在楚国境内重现了。 . 楚国都城,襄樊。 关于边境突变的奏报现在就放在楚怀君的案头。 明亮的烛火下,一袭红裙的美艳君主正在低头抚琴,青葱似的纤长手指勾拨着琴弦。 弦音稳如高山,又空灵如清泉。 噔—— 琴弦突然断裂,跪在地上的侍女双肩发抖。 楚怀君缓缓拽住断裂的琴弦,将两头重新系在一起,搁在中间形成一个突兀的结。 琴弦在她的掌心划出一道很深的红痕。 “有这样的对手,往后就更好玩了。” 她笑容很冷,漆黑的眸底有两道火焰在涌动。 . 与此同时,李华殊派出去的人也成功与魏侯谈妥了条件。 她雪中送炭,被赵王逼入绝境的魏侯对她的伸以援手是感激涕零。 ----------------------- 作者有话说:迟早都要被大黄撞进粪坑,它就是见不得我用两条腿走路! 第80章 晋国是第一个宣布废除奴隶制的诸侯国,还承认土地私有,允许土地买卖,这不仅激发了国内百姓的生产积极性,也影响了周边的诸侯国百姓。 赵、韩、魏、犬戎、西夷等地都有不少百姓往晋国边郡迁徙,这些人在边郡开垦荒地,扩大了边郡的耕地面积和人口基数。 今年的农业产量大幅度提升,给边军提供充足的粮食储备,才不至于像以前那样饿着肚子跟凶狠的西夷骑兵打仗。 楚国百姓没有入晋是因为楚怀君从一开始就严格管控,百姓若想离开原籍需持路引,而开路引又极难。 即使拿到路引也不可能过得了边关的岗哨,且原先晋国被讥讽为粗蛮之地,楚民也看不上,更不可能迁徙到那边生活。 现在则不同,晋国百姓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这对依旧处在旧制压迫下的楚国百姓有极大的诱惑力。 尤其道教文化逐渐在边境地区传播后,想法设法跨国边境线的百姓也变得越来越多。 只要踏入晋国的土地,身后追赶来的楚国边军就不能直接射杀这些百姓。 若想让晋军将百姓送还,楚军这边就要派人过来谈条件,但多半都谈不拢。 今年开春之后,这些逃过去的楚国百姓就已经在开垦出来的荒地种下农官带来的红薯南瓜,并且很快就冒芽长叶,爬的满地都是。 自开花到结种,能连着收好几茬儿,尤其是南瓜,摘了一波又一波,个头又大,吃起来又甜,砍开一个就足够一家人吃好几天的。 当真是高产,以后都不用饿肚子了。 在赢嫽大搞农业发展、强化军事的时候,西关也传来了兵压西夷大本营的消息。 西夷骑兵再怎么厉害,对上晋国大军的火炮那也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份。 很快西夷就败了,西夷王率部投降,愿成为晋国的附庸。 辛绾和李华云都没有接受西夷王的投降,当着西夷战俘的面直接将人斩于马下。 并在西夷的王帐找到狐信之子。 他之前以西夷王的智囊谋士自居,帮西夷王出过不少对付晋军的骚主意,这次逃跑不及,被李华云一箭射穿,当场毙命。 自此,晋国西边的领土扩张到西夷。 改西夷为西郡。 西夷有一半是草原,一半则为沙漠,没有士族但有奴隶主和牧场主,牧民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也艰难。 如今奴隶主和牧场主跑的跑,死的死,他们的财产全分给了牧民,牧民高兴的不得了,战争带来的恐惧一扫而空,高高兴兴牵着分到的骆驼回家去了。 西北边的犬戎听闻西夷兵败,迅速就在边境增兵,并派人去牟城求助。 自去年九月会盟之后,赵王就一病不起,如今赵国是女公子赵景说了算。 第105章 她虽未继任国君,但已行国君之权。 晋军武器强悍,难有敌手,犬戎担忧自己会步西夷的后尘,自是要派人求助于赵景。 犬戎若被灭,赵国便会被晋国两面合围,有朝一日两国对战,赵国绝对讨不到好。 可赵国现在被魏国反制,吞并的城池又让魏国给夺了回去,主力军如今都压在南境难以抽身,还要警惕光狼城的晋军出动,哪里还有底气支援犬戎。 晋军灭西夷之后就没有再挺进,已晋升为主将的辛绾和晋升副将的李华云在稳定西境之后,又领兵吞并西南的巴蜀,将此处划入晋国疆土,把不愿让出田地的大地主全抓了,财产归国库,田地分给当地百姓。 攻巴蜀的命令是李华殊下的。 巴蜀的地理环境得天独厚,作物丰富,粮食丰产,当年她就曾率领翎羽军到过那里。 只是暴君刚愎昏庸,公卿亦反对,她才不得已放弃。 如今是说什么都要拿下的,让巴蜀成为晋国的粮仓。 先是吞并西夷,又占了巴蜀,各路诸侯包括周天子都被赢嫽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 连楚怀君都收起了先前的漫不经心,开始正视自己的对手。 别说外人,就是晋国公卿也同样震惊,军队何时去的巴蜀? . 描着晋国疆土的舆图又多了两处地方,赢嫽搁下笔,轻轻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一只肉乎乎又白的像嫩豆腐的小手抓住舆图的一角。 在旁看折子的李华殊眼皮一跳,惊呼:“小奴!” 她丢下折子就抓住那只小肉手,再慢一点舆图就要被这个调皮的小家伙给扯烂了。 赢嫽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钻到桌下的孩子。 李华殊将孩子抱过去,抓起手就是啪啪打两下。 小奴现在一岁多了,能自己摇摇晃晃走路,就皮得很,稍不留神就要乱抓东西。 那幅舆图是赢嫽费了很多心思画出来的,仅此一幅,很重要,抓烂了怎么办。 小奴瘪嘴委屈,冲赢嫽伸手要抱。 赢嫽一看她这个小样就心疼到不行,给抱了过来。 “她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好奇才抓的。” “别的倒也罢了,舆图不行。”李华殊板着脸。 小奴一到赢嫽怀里就将脑袋埋进她肩窝,只拿屁股对着亲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好好好……”赢嫽哄完小的又哄大的,“日子还长,以后咱们慢慢教。” 李华殊坐在椅子上,“我跟她说了好多次不能乱动书房的东西,她都不听。” “回头我说她。” “就得你来说,我说的她是一句不听。”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小奴可听娘亲的话了,是不是呀?”她掂掂怀里的小家伙。 小奴抬起头看她,还是很委屈,再扭头去看李华殊,更是委屈的又一头扎进赢嫽的肩窝。 赢嫽冲李华殊使眼色,让她别跟孩子置气,不就是一幅舆图嘛,弄坏了再画就是。 打那几下李华殊也心疼的厉害,只是拉不下脸去哄孩子。 赢嫽走过来扯扯她的衣袖,“别生气了,一会儿我给你们娘俩做好吃的。” 李华殊这才好转,从她怀里接过小奴抱着。 小奴一开始还不乐意,扒着赢嫽的衣领。 李华殊就硬给她抱过来放到腿上,娘俩大眼瞪小眼,最后是李华殊投降,亲了亲她胖乎乎的脸蛋,又抵着她的额头。 “娘亲不该打你的小手手,不生娘亲的气了好不好?” 小奴坚持了三秒就挂着泪珠子咧嘴笑了,扑进她怀里乱蹭,将眼泪鼻涕都蹭在她衣服上。 娘俩这就算是和好了,赢嫽在边上欣慰的笑开。 答应了给她们做好吃的,忙完政务赢嫽就来到厨房撸袖子开干。 国君府的厨房什么都有,食材和配料厨子都提前弄好了。 赢嫽要做的也不是多复杂的东西,就是现代很多小孩都爱吃的炸鸡薯条。 将剁好的鸡肉裹上事先调好的面糊下油锅,呲啦呲啦的一会就冒香气了。 旁边的大锅在炸薯条,有红薯条和土豆条两种。 还有南瓜条,是用南瓜泥和了面搓成长条状再下锅,炸出来就是外酥里嫩,还有南瓜的清甜。 她还烤了两个大披萨,饼皮上面满满一层牛肉粒、蔬菜粒以及芝士。 芝士是商队从西夷带回来的,那儿的牧民会用乳汁做各种奶制品,奶酪和芝士都不稀奇。 准备这么多都未必够吃,她家有两个饕餮转世的大胃王。 说曹操,曹操就到。 纵长染闻着香味跑进厨房,站在锅边盯着炸鸡出锅,想偷吃一块的心压都压不住。 手已经伸过去了,被赢嫽一筷子打下去。 她委屈:“我帮你尝一下咸淡也不行啊。” “不行。” 其实是因为刚出锅,烫得很,她担心会烫到这个小破孩。 外面烤炉的披萨也好了,这种砖砌的土烤炉就是好用,一下能烤很多东西。 她里面还放了好几个红薯,都是很甜,烤了就会流糖的。 纵长染馋的直流口水,跟在她屁股后面着急要吃。 赢嫽让侍女先趁热将披萨送到破山居,把碍手碍脚的小破孩也打发走。 “行了行了,别围着我转圈了,转的我头晕,你跟着过去先吃披萨。” “哦!” 纵长染跑的飞快,直接抢过侍女手中的大食盒,脚尖点地就跃上屋顶,抄近道先去了破山居,生怕慢了披萨会自己长腿跑掉似的。 等赢嫽将剩余那些吃的喝的弄完,叫上人拿过去,傻眼了—— “这么快就吃完了?” 两个披萨可不小,比十二寸还要大,料有很足,她觉得自己吃一块就能饱。 现在就剩小奴手里还有一小块,李华殊说要不是她那点小乳牙啃东西慢,不然也吃没了。 “我回头单独给你做,不叫她们俩。”赢嫽坐下说。 李华殊低头笑,“你能瞒的过去就行。” 对面那两个是长了狗鼻子的,有什么好吃的她们都能闻到。 “我真是招来了两头饕餮。”赢嫽把炸鸡腿放李华殊碗里。 怀孕那会儿李华殊胃口好食量大,现在就正常了,刚才了两块披萨,再吃个鸡腿和一点别的就已经饱了。 赢嫽跟她差不多,披萨没吃,她也不是很爱吃那玩意儿,就是专门做来哄孩子的,结果便宜了纵长染和庄姒。 “慢点吃行吗?没人跟你们抢。” 她和李华殊早就吃饱了,小奴也给抱走了,这孩子也是见什么都想吃,但她还太小,牙都没有完全长好,很多东西也不敢给她吃。 纵长染跟庄姒抢最后一块炸鸡,都急眼了,满嘴油就要上去咬庄姒的手。 庄姒屈指轻轻弹了一下她身上的某个穴位,她就没了力气,眼看着炸鸡和剩下的薯条都被庄姒一个人吃光。 恢复力气的纵长染掐住庄姒的脖子使劲摇晃,“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赢嫽忍无可忍,把她们两个都给赶了出去。 ----------------------- 作者有话说:大黄真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每次柴房进老鼠它都要疯狂扒拉,最后老鼠跑上房梁躲着了它都不知道,还在下面疯狂扒拉,汪汪叫,急死,人家狸花已经跳上房梁叼着老鼠吃去了,大黄这条傻狗。 第81章 疆土扩张,赢嫽变得比以前更忙了。 让魏侯同意卖铁矿石的条件就是要她出兵帮打赵国,她当然不答应,就改为提供武器,不出兵马。 见识了第一代火炮的威力,魏侯立马就同意了,从她这里买走了一架火炮,还有连弩和攻城弩,赵国的兵马就是在这上头吃的亏。 赵国和魏国这场仗持续时间越长,她的军火生意就越好做。 她不担心魏国能仿制这些武器,因为已经建成的兵工厂都在开始研究更厉害的热武器,火炮都已经改良到了第四代,涉及到了弹道、线膛技术的领域,并且已经有了后装线膛炮的雏形,近期兵工厂的匠人正在攻克最后的难题。 火铳、火箭也都做了更精良的改进。 哪个时代都不缺聪明人,她只提供一些大概的图纸,有些还连图纸都没有,她口头描述的,兵工厂的匠人就能举一反三,弹道和膛线就是匠人先提出来的,她听到的时候都惊了,以为对方也是穿来的。 通过各个渠道赚回来的钱她一分没藏进自己的口袋,除了留下一部分归进国库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她又立刻投入到生产建设、农业发展当中去。 派出去寻找良种的队伍也陆陆续续带回各种种子,花生、玉米、番茄、棉花、西瓜、葵子等等,开垦出的荒地都种满了农作物。 小麦、粟米这些从去年就开始培育良种,这些是主粮,是一定要想办法优化品种,提高产量的,这也是她给农业部门下达的任务,相信明年的粮食产量会比今年增多一倍。 第106章 但还是不够,从各个郡县呈上来的折子看,仍旧有不少老百姓家中无余粮,今年较比去年好一些了,她希望明年能很好,不说家家户户奔小康,但起码都别饿肚子。 还有,今年春又开了一场选拔考试,比起上一场,这此报考的人数众多。 朝中真的很缺人才,尤其是熟知税、律、农、工的人才,太少了。 雍阳书院的学生还没有学成,过个三四年等第一批学生毕业,朝中的人才储备估计才能上去。 人才啊人才啊,你们都在哪儿呢! . 刚从兵工厂回来,她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先月就急匆匆来了。 “君上,赵国密报。”她递上一封信。 赢嫽搁下茶碗,接过信一看。 “赵景要给齐侯送美人?” “是,送的还是她的亲妹妹。”先月挑明美人身份。 “啊?”赢嫽有点接受无能,“齐侯不就是赵景的舅舅,那她的亲妹妹……” “对。” “……” 赢嫽再次看信上的内容,她不是圣母,也不该乱发同情心,但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先月:“赵国和齐国联手,以魏国的兵力肯定抵挡不住。” “我于军事上不通,”赢嫽招手叫来卢儿,“你去请夫人来一趟。” 卢儿领命而去,片刻之后李华殊就过来了,就是怀里还抱着个胖娃娃。 “放下就哭,非要跟来。”李华殊很无奈。 赢嫽起身从她怀里接过小奴,“没事,我来抱孩子,你跟先月谈。” 国君有女,已满周岁。 这事现在都已经不是秘密了,只是朝中和民间都传言纷纷,对女公子是否为国君亲女持怀疑态度。 栾崇等人就想借此让赢嫽多纳几个‘妾’,以开枝散叶,后代绵延,被赢嫽当场怼了回去,让他们做好分内之事,别吃饱了撑的管太宽。 先月见过几次这个孩子,打眼就知道这孩子是谁生的,但她没有多嘴,该装聋作哑时绝不听绝不说才是上策,她深懂其理,否则也不能在乱局中保住自己和先氏。 当年围剿李华殊一事她可是没少掺和。 李华殊移开桌上的东西,将舆图铺开。 先月站过去,两人低声交谈。 稍瞬先月抬头看向那边,赢嫽蹲在地上伸开手接住朝她摇摇摆摆跑来的胖娃娃,那孩子长的十分漂亮,玉琢一样的润白,颈上挂一副璎珞,底下缀一颗红珠。 那珠子红的妖艳,珠心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先月听过一些关于这个孩子出生时的传言。 口衔红珠,祥瑞之兆。 小奴高兴的扑进赢嫽怀里,一会又挣脱出来往外跑,赢嫽就假装在后面追。 “要抓住啦要抓住啦~” 这是小奴很喜欢玩的游戏,天天缠着人跟她玩儿,两个娘要是没空,她就要纵长染和庄姒陪自己玩儿。 带孩子对纵长染来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她最是不愿意干,每次都敷衍陪玩两下就跑没影了。 最有耐心陪小奴玩的只有赢嫽,在后面抓了一下小奴的衣服又故意松开,让小奴接着往前跑,以为自己没被抓到。 “哈哈哈……” 书房里都是她的欢笑声。 李华殊抬起头看了看,又笑着摇了摇头,赢嫽是打心眼里疼爱小奴,还亲手给小奴造了一幢小树屋。 外形像一棵树,里面是小床,照明用的是夜明珠。 小奴很喜欢,晚上都要赢嫽陪着她睡小树屋。 赢嫽疼爱孩子都体现在细节上的。 玩累了,赢嫽抱着孩子过来,“谈完了?” 李华殊点头,“需要派人去一趟齐国。” “见齐侯?” “对,赵景送美给齐侯,又许诺灭魏之后与齐国平分魏国疆土,齐侯必然是心动的,不能让赵景的计谋得逞。” 给魏国提供武器支援只是想利用魏国牵制住赵国,让赵国大军无法从中抽身,就方便了辛绾和云儿在西北对犬戎下手。 收拾了犬戎,就能两面合围赵国。 赵景并不蠢,反之她其实很聪明,而且能忍,阴险程度不亚于楚怀君。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赵王的病与她有关,但也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其中还可能有周天子的手笔。 这位已经没有能力再号令诸侯的天子也很不甘心做一个傀儡呢,都想着法从中搅和。 赢嫽:“齐侯是赵景的舅舅,想让他坐视不管很难。” “难,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给出的诱饵足够多,就不怕他不上钩。”李华殊抬手在赵国的疆域点了点,眸底一片冷色。 赢嫽心领神会,“瓜分赵国。” 魏国就那点地方,平分之后齐侯得到的也不会多,赵国就不同了,疆域辽阔,就不信齐侯从来没动过心。 再者,瓜分了赵国,夹在中间的魏国也逃不掉,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可派谁去齐侯? 这时先月站了出来,她当了好一会儿的背景板了。 “君上,此事由臣去游说最合适。” 齐侯同样很狂,若派个没有份量的去肯定不成,他不见得会买单,还可能转头就将事情告知赵景,那就麻烦了。 先月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份量和智慧都有,还能掐会算,临危不惧,齐侯算计不过她的。 . 晚上赢嫽在小树屋里哄小奴睡觉。 小树屋就放在她们的床斜对面,把原来在那的柜子都挪到外面去了。 留孩子在这睡,她和李华殊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可谁让小奴黏她们,她们也舍不得让孩子晚上跟奶母睡了。 李华殊洗漱回来,也轻手轻脚爬进小树屋,在身后抱住她的腰,下巴枕着她肩膀。 “小奴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 两人声音都很轻,她的手还轻拍着小奴的圆肚子,确定小奴睡熟之后才慢慢移开,两人出了树屋。 将夜明珠用绢纱制成的罩子挡住,光线一下就弱了,只有萤火虫那样的微微光亮,显得小树屋更加温馨。 她牵住李华殊的手回到床上,“我搜肠刮肚讲了三个故事这小家伙才肯睡。” 李华殊躺到她腿上,抬手抚她的脸。 “辛苦你了。” 她低头亲她,“有心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李华殊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想去光狼城。” 赢嫽立马坐直,“为什么?出什么事了?云儿来信了?” 攻下巴蜀之后李华云和辛绾就带人回了光狼城,但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别人都以为她们还在巴蜀,但其实现在镇守在巴蜀的是曲元。 “云儿没来信,但我想去,赵景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对付,我去西北,你让云儿和辛绾去东边,我们要是跟赵国打起来,楚怀君不可能没动作,就算她不会明着发兵,也不得不防。” 这个不是她突然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要在赵景反应过来之前拿下犬戎,她就必须去西北,单靠辛绾和云儿是不成的。 她知道赢嫽不想她去,小奴又还小,离不开她,可为了赢嫽,为了晋国,她就必须要去。 “你身体还没有好……”赢嫽艰难张嘴。 李华殊的身体没办法恢复到巅峰时期的,要留在雍阳慢慢养着才行,要是去了西北,她的身体受不住的。 “我问过庄姒,她说注意些就没事。” “不行,我不同意,你可以传信告诉云儿她们该怎么打,我们还有火炮,犬戎骑兵拼不过我们的,你不是非去不可。” 赢嫽语速很快,急的都要哭了。 李华殊坐起来抱住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你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战场上瞬息万变,传信来不及的,你就让我去好不好?我跟你保证,我不上阵,就在后方指挥,保证不会有事的,行吗?” “你拿什么跟我保证?”赢嫽看着她,眼睛通红,已经有些失控了,声音都在颤抖,“你拿什么跟我保证!万一呢!我就问你万一呢!” 狐氏造反那次她就是听了她的保证,以为真没事,可事后李华殊也连着喝了好长时间的药才恢复过来,她到现在都还后悔,又让她如何放心。 小树屋那边传来小奴的哼哼声。 赢嫽就收了声,但胸脯起伏厉害,扭过脸去生闷气。 李华殊就拽她的袖子,“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的么,你不想我去,那我不去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赢嫽还真能看不见她眼底的失落不成。 重新上战场一直都是李华殊的心愿。 ----------------------- 作者有话说:家里的大公鸡突然发癫了,叨了我一口,大黄就追着公鸡想咬,论护主这快大黄还是很可以的,不愧是大黄,棒棒哒[墨镜] 第82章 被屋角遮挡住的天空湛蓝,白云朵朵像棉花,偶尔飞过去一两只雀儿。 第107章 站在廊下的那道玄袍彩衣的身影仰头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纵长染从回廊的那头走来。 瞧见赢嫽这般挂心,她便没好气道:“这样不放心,又何必放她去。” 半月前李华殊就率领血狼卫北上了,猛虎营也拔营去了东境,留下雍阳军守卫雍阳城。 从李华殊走后,赢嫽就时常站在廊下看西北方向,谁都看得出来她不舍得让李华殊率军出征,先月、陈炀、岳阳璞这些人也都劝过,芈夫人更是垂泪苦劝都没能阻止。 唯有纵长染深知,若赢嫽执意不肯,李华殊也不会强拧。 “那是她的梦想,我若强行阻止,即使将她的人留在雍阳,她的心也早就飞走了。” 赢嫽转身回屋。 纵长染也跟在她身后进来,“她的心不是都在你身上么。” 平时两个人黏黏糊糊,一刻都不分开,当谁还看不出来。 赢嫽懒得跟她个小破孩说这些成年人的话题,太复杂太深奥,小破孩还不懂。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啊,”纵长染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无衣她们传回来的,东边的楚军动了,奔着魏国的方向去。” “魏国?” 赢嫽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就陷入了沉思,楚怀君调军去魏国干什么。 李华殊去了西北,先月也动身去了齐国,不通军事的赢嫽只能派人去请岳阳璞前来,又将这封信的内容原封不动抄下,招来一只海东青,让它将消息带去西北。 . 楚国,襄樊城。 宫墙内没了往日的丝竹声,红裙在花纹繁杂的锦毯上铺开,宛若烈焰焚花。 “让李华殊亲自率军北上,晋侯必定是要对赵国下手了,我们为什么不等晋赵相争之时趁机夺取晋国东境,反倒要派兵支援魏国打赵国,这不是相当于我们要跟晋国、魏国联手?楚晋联盟固然还作数,却也不一定真的就要派兵支援,索性现在撕毁盟约,直接开战好了。” 说话的人是楚国将领项昭颜,当年她在两国大战中败给李华殊,于她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一直想找机会赢回来。 若论排兵布阵,倒真没几个人是她的对手,但她也有个很致命的缺点:不善谋略。 侧卧在软榻上的美艳君主双眸微瞌,娇躯凹出玲珑的曲线,侍女安静跪坐为她捶腿。 听了项昭颜一通牢骚,楚怀君闭眼勾起唇角,“晋国是块难啃的骨头,要留到最后,现在就啃你也不怕崩了自己的牙。” 项昭颜还是搞不明白,但她是楚怀君身边最忠心的狗,这就足够了。 静默稍许,楚怀君又说:“你去魏国等着,总有再会你老对手的时机。” 项昭颜瞬间兴奋的舔唇,双眼迸发出好胜的光彩。 “班大师那边可有进展?” 提到这个,项昭颜就皱眉头,“还没有,班大师说那些图纸倒不难看懂,但上面没有火药的配比,班大师试了好多次都没成功,还把自己炸的灰头土脸的,班大师说这个问题要是不能解决,就算造出火炮也是炸的自己人。” 火炮的图纸是她们的细作从雍阳城得来,可上面的文字却无人识得,班大师也是研究了很久才勉强摸索到意思,知道那些精密的图纸代表的是什么东西。 火炮、爆炸弹…… “班大师也无法?”那双可以决定别人生死的瞳眸睁开了,“她既然能制出机关兽,就该连这个也通才对。告诉她,在李华殊攻下犬戎之前,一定要造出火炮,若造不出,让她提头来见。” 机关高手?座上宾?不过都是楚怀君养的狗罢了,对她有用就留着,无用了就杀掉。 跪在一旁捶腿的侍女的后背早已冒出冷汗。 . 赵鸢已入齐国,护送她的人马也不少,车驾上都是随嫁的箱笼。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她身披嫁衣,似雪那般的白,宛如从城门口铺出去一条长长的白绸。 要是赢嫽在这,肯定会摇头,全是白,不吉利啊,这是在办喜事还是丧事啊。 不过对赵鸢来说并没有区别,她坐在马车内,一张脸都白的像纸,毫无生气。 先月乔装站在远处,看着赵鸢被迎入国君府。 她早已见了齐侯,比起美人儿,齐侯显然对赵国的疆土更感兴趣。 为了蒙蔽赵景,齐侯还是会收下赵鸢,现在就只等李华殊的消息了。 . 草原被炸出一个个深坑,火舌将帐篷吞噬,犬戎骑兵从马背摔下。 在他们身后是迎风展开的旗帜,泼墨一样的黑色。 飞射的火箭截住犬戎骑兵想要奔逃的路线,他们怕是没有想过当日他们骑在马上将晋国边民当成猎物一样追赶虐杀,今日自己也会有同样的下场。 晋军大营内,李华殊刚看完从雍阳的来信,就听帐外小兵来报—— “犬戎战败,退守原北!” 原北是犬戎的大本营,只要攻下原北,犬戎就再难成气候。 李华殊眼底的柔色一收,手掌覆盖舆图原北的位置。 “乘胜追击!永绝后患!” 得了命令的狼卫就如同草原上的凶狼,骑马追在犬戎后面,大显神威的热武器成了直击犬戎的杀器,曾经以凶猛闻名的犬戎骑兵现在就是丧家之犬。 犬戎内部之前就有过内讧,大小首领争的你死我活,早已伤了元气,现在根本挡不住血狼卫的进攻。 血狼卫很快就打到了原北,犬戎首领被围困在王帐内,他比西夷王强一点,没有投降,还提出要跟李华殊单挑。 “你要应战?”庄姒问。 她被赢嫽指给李华殊当随军医生,也跟着来西北了,这一路可真是惊险刺激。 李华殊正在规划接下去的行军路线,闻言,她头都不抬的说:“此时非彼时,我犯什么傻要应战,抓紧拿下原北才是要紧的。告知前方,若犬戎不降,就都杀了,不用跟他们废话。” 候在一边的小兵立刻去传令。 庄姒百般无聊道:“快点打完吧,这里没有好东西吃,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谁叫你答应来。” “你看她当时那个脸色,我不答应能成吗?不过我也有好处,只要保你平安,回去之后我想吃什么就都有了。” 想起雍阳那些好吃的,庄姒就忍不住吞口水,军营的大锅饭也不算难吃,但肯定跟国君府的厨子没法比,要是赢嫽亲自下厨那就更好了。 李华殊停下思考,她也想赢嫽和小奴,想早点回去见她们。 那只海东青都专门成了她们两人传递悄悄话的了。 血狼卫拿下原北,犬戎首领被枭首。 这场战役用时非常短,消息传来时很多人都是不相信的,就算李华殊用兵再神,也不可能在短短十五天的时间就攻下原北。 “晋军有神器。” 这一消息更是不胫而走。 除了楚怀君有图纸,已投靠赵国的狐信手上也有一份。 赵景年前就在国中搜罗工匠,也在紧锣密鼓的研究火炮,但她也碰到了跟楚怀君一样的问题,看不懂图纸上的文字,这让她很恼火。 “养了你们这一群饭桶!” 将案上的竹简全部扫落,赵景阴沉着脸,怒不可遏。 李华殊已经攻下犬戎,随时都会兵发赵国。 现在不同周天子鼎盛时了,天子管不了诸侯之间的厮杀,被灭就只能认栽,之前的鲜虞就是最好的例子,鲜虞国君的尸骨都荡然无存,也没见天子过问一句。 赵景的几个心腹全都低头不敢出声,非是他们不尽心,实在是无能为力。 发了怒,赵景才重新冷静下来,“传信去齐国,请齐侯派兵相助。” 她将赵鸢送过去就是一桩交易,现在也该是要回报的时候了。 心腹得了恩赦那般立刻去执行,往齐国传信,但迟迟未等到齐侯出兵的消息。 赵国满朝公卿着急不已,唯有赵景反应过来,她那个好舅舅怕是不会出兵了。 “女公子……”忠仆小心上前。 赵景还未行继位之礼,就还不是国君,称呼还是没变。 并非是她不着急,而是公卿阻拦,为了大局着想,她不得不先顺从。 那个老东西已经病的起不来床了,国君之位迟早都是她的。 现在让她恼怒的是赵鸢,这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连齐侯都笼络不住! 赵景的脸藏在黑暗之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随去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并无。” 黑暗中有她一声冷笑:“呵,难怪李华殊会亲自北上,原来是早就谋划好了,就不知道我那个好舅舅得了多大的好处。” 忠仆低头,一个字不敢说。 过了片刻,赵景的心情好像变好了,交代忠仆再给齐国去一封信。 “务必交到赵鸢手上。” 既然齐侯不愿相助,那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第108章 同年金秋,晋国在西北屯兵十万,与赵国大军隔岸相对。 楚怀君派兵支援魏国,吞并赵国南境的五座城,且大军仍在挺进。 齐侯也终于露出野心,同样兵发赵国,与楚、魏两国齐攻赵国。 三面夹击,就看赵景要如何破这个局了。 危急关头,投靠来的狐信给赵景出了个可以牵制住李华殊的主意。 ----------------------- 作者有话说:因为昨天大黄忠心护主扑大公鸡,我没有制止,反而拍手叫好,导致大黄扑公鸡上瘾了,它不咬,就是爱吓唬,今天被我妈骂了一顿,它委屈的脑门的抬头纹都多了好几道,然后我妈怪我不管着狗子扑鸡,真的平白背一口大锅。 第83章 外面在打仗,晋国的百姓却都在忙着秋收,待秋收之后就要赶着种秋小麦了。 其实从今年的夏天到秋天,粮食的产量比去年翻了两倍不止,红薯和南瓜最是丰产。 凡是种了这两样的百姓家中现在都囤积了不少,城中那些专门做粉条的作坊老板都会派人到村子里收红薯,或者百姓自己挑到城里卖。 打仗归打仗,饭还是要吃的,生意也是要做的,战火的绵延拦不住有利就起早的商队,这些人成群结队来到雍阳,大批采购红薯粉。 红薯粉分了两类,一类是粉条,一类就是晒干的红薯粉,买回家自己就能做雍阳现下流行的酸辣粉和小酥肉。 作坊老板每天一开门,排队要买粉条的人就络绎不绝。 而开在旁边那家的肉夹馍店,生意也十分火爆,从早到晚都是人,多是往来的行商在那儿吃饭。 一个肉夹馍加一碗胡辣汤就能吃的很饱,肉夹馍里满满都是剁碎的卤猪肉,肥瘦相间,店家用料都是很足的,胃口小的人吃一个就撑了。 充满烟火气的街巷,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新铺了宽石板的路面很干净,摆摊的小贩都有自己专门的地方,不得占用通道,也不得随意丢弃烂菜叶之类,收摊之后要把残余的垃圾打扫到每个街口的垃圾桶去,到了时辰会有专门的人将桶内的垃圾清扫走。 进城的人也不能随意丢垃圾,被巡防的人抓到是要罚钱的,外地人本地人都一样,也不管是什么身份,没遵守规则就是要罚钱。 晋律上关于城中卫生的条例都写的清清楚楚,轻则罚款,重则就要罚扫大街。 经常来雍阳进货的商队都懂,开始觉得麻烦,也觉得晋侯闲着没事了吧,专门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其他诸侯国的城池还脏的尘土飞扬,到处都是马粪牛粪,不也照样开市做生意,也没见怎样。 但渐渐地这些人就发现雍阳紧抓街巷卫生的好处了,干净、不用踩泥、也不用闻屎臭味儿,多好啊。 正在路边小摊看货的人不知被谁撞了一下,生气道:“谁啊?!谁这么撞人啊!” 紧接着又是呼啦啦好十几个人从跟前飞快跑过去,差点将那人撞飞。 “干嘛啊这是!没长眼啊!” 小摊老板扶住对方,陪笑着解释道:“您别气,这原也有缘故,待我慢慢说与您听。” “什么缘故也不能这么撞人啊。” “您说的是,不过这些人都是去雍阳书院蒙馆给自家孩子报名的,当然要跑着去了,晚了就抢不到名额了。” “何解?” “您不知道?”小摊老板看对方是外地人的打扮,就一拍脑门,“哎哟,瞧我这个脑子,您头次来我们雍阳吧?那不知道也正常。” 于是将蒙馆的事说给对方听。 那人惊讶:“不要钱?” 难怪这些人跑这么快,天底下可没有不要钱的书院蒙馆。 “何止是不要钱,在蒙馆成绩优异者还能直接入雍阳书院,同样不要钱,还有那个什么……”小摊老板一下给忘了,想半天才想起来,“哦!奖学金!成绩好的都有,不过是专门针对寒门学子的,士族学子想要拿奖学金就要比寒门学子更优秀才行。” 奖学金是今年才出的新政,总共分了三个档位。 那些士族学子看不上这点钱,但是宣布的当天,书院的寒门学子却都激动的滚下热泪,学习更拼命,真是卯足了劲的想要拿到奖学金。 这样还激发了士族学子争强好胜的劲头,若学期结束自己被那些寒门的比下去,那才是真丢脸。 两边都挑灯夜读,雍阳书院的夫子既欣慰又担心,这样下去不会出乱子吧? 忧心忡忡的夫子就去跟李华嫣反映。 李华嫣就借着今日来国君府商议其他事的机会,顺便提了一句, 赢嫽埋头批折子,对书院的这种竞争乐见其成,“能出什么乱子,就该让士族学子有些危机意识。” 不然总以为自己家世好就了不起,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高手在民间。 再者,士族手握那么多资源,却在读书这事上比不过出身寒微的寒门学子,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以后还怎么拿鼻孔看人。 士族的自视甚高也该有人来治一治了。 李华嫣也这么觉得,但,“自书院成立以来,士族学子就十分瞧不上寒门学子,矛盾常有发生,陶夫子也是担心会激化两边矛盾,使其积怨更深。” 说着话,李华嫣的视线就总忍不住往赢嫽怀里瞄。 白嫩发胖像包子的娃娃窝在她怀里捣乱,半刻都闲不下,折子都要被抓破了。 被打扰的赢嫽只能低头耐心哄:“小奴乖,这个不能抓,松开小手。” 白胖包子更使劲,就是不放开,还故意看她是什么反应,像是跟她斗气似的。 赢嫽左看右看,拿了支狼毫给她玩儿,她立刻抓在手里乱舞,又要去蘸墨。 那可不能随便给她玩儿,不然自己这身衣服以及满桌的折子就不用要了,都得变成黑色。 将砚台移开,赢嫽让卢儿另拿一块还没有用过的砚台过来让小奴随便发挥。 小奴‘挥毫’太认真,笔杆子频繁打到赢嫽的下巴,她能闪开一下,却躲不掉第二下。 李华嫣低下头,嘴唇咬紧,双肩颤动。 长姐去了西北,小奴哭闹了好些天,胃口也不如之前好,原本白胖的脸都小了一圈,君上心疼,就日夜陪着小奴,到哪都带着,从不离开眼前。 小奴是不哭闹了,却也彻底黏上了君上,君上就只能继续带着她,连和公卿议事都不例外。 小奴性子淘,好奇心又重,在君上怀里从不老实,经常闹的君上没法好好处理政务,公卿见了也是哭笑不得,劝谏过君上不能如此溺爱,君上一概不听,该如何仍旧如何。 公卿见劝不动,且长姐在西北又立下大功,此时更不合适说太多君上不爱听的话,就没人再说了。 “想笑就笑。”赢嫽已经看见小姨子在忍笑了。 李华嫣抬起头,严肃道:“君上误会了。” “孤眼神很好。” 李华嫣面不改色,表示自己刚才真的没有在笑。 看了半天的折子,赢嫽也累了,将没看完的放到一边,问起李华嫣李家的事。 前阵子季夫人又闹了一场,好像跟季氏那边有关。 之前没能跟随李华嫣嫁到先氏的季家表妹突然就成了李华嫣的嫂子,而李堂哥原来的妻子已跟他和离,孩子也带走了。 这个季表妹来了之后就搞的李家后宅鸡犬不宁,先是让李堂哥提出分家,又要分芈夫人手上的商铺和田宅。 言芈夫人既是李氏的当家人,这些商铺田宅自然也都是李氏的,就该按照祖宗留下的规矩平分家产。 季夫人在后宅这么多年都没有想着跟芈夫人争这些,现在突然提出,若是背后没人教唆,谁信,就是不知道这个季表妹是自己这样想,还是季氏那边有人跟她说了什么,都未可知。 这是李氏的家事,又涉及后宅跟家产,赢嫽也不好直接插手,但她也不想李华嫣夹在中间受委屈,便道:“你姐姐和云儿都不在雍阳,你若觉得这事为难,孤就下一道旨。” 芈夫人手上的商铺田宅也有李华殊和她的一份,芈夫人只是代为经营,剩下的也多为芈夫人私产,与李氏并无关系,要分也是分李氏原本的东西,可那些早在李华殊被折辱时就让其他士族联合瓜分了去,现在还有个屁。 李华嫣对自己那个很能生事端的娘也十分厌恶,原本她看在季夫人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份上,有些事也没有做绝,否则当初就不会让哥哥安然走出朱雀台,可季夫人非但不反思悔过,还变本加厉听信旁人的教唆,闹的李家上下不宁。 她叠手向赢嫽行了一个礼,“这件事因我娘而起,就让我来解决。” 她对季夫人非常失望。 赢嫽神色复杂,她之前就觉得李华嫣做事有些偏执,并且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孤勇,将自己推上一条回不了头的孤路。 “你可要想清楚,季夫人是你娘,她犯了错,旁人都可问责甚至处置她,唯独你不行,一旦你做了,世人的唾沫都能将你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