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嘉宾》 第1章 [gl百合] 《我有嘉宾gl》作者:秦淮洲【完结】 本书简介: 【当代活菩萨x旧时富贵花】 家里空降不速之客,模样倾国倾城,精神状态存疑。 自称是哪朝高贵的郡主,都不拿正眼看庶民,动不动就嚷放肆,怪吵人的。 甘浔大发慈悲收留无家可归人士,想尽办法宽慰,要风给雨,陪聊陪睡。 没想到古人的适应能力比她强。 某天下班,一位穿细长高跟和吊带长裙的风情女人站在公司楼下,头发烫染成潮人模样。 正跟搭讪者谈笑风生,互加联系方式。 很吃味,很生气。 甘浔拉起人就走,被骂老封建。 夜里将人辗转吃净至求饶,甘浔才满意:下流?孟浪?再来两句,爱听。 其实甘浔担心很多事。 担心她回不去,担心她突然回去;担心她不爱自己,又担心她在这里只能依赖自己,所以把依赖当成爱。 怕美好转瞬即逝,又自私到不想放手。 - 清河郡主赵持筠享尽雍华富贵,万千宠爱,此生只有两个遗憾: 一,袒露爱意被拒,只因她们皆为女子; 二,被刺客追杀意外坠湖,来到陌生地方。 遇到甘浔是件幸事。 有被女人拒绝的先例,她不敢贸然戳破那层纸。 她的归期不定,她不敢允诺,也知道甘浔信不过她。 动情后她们拥抱、接吻、滚到床上,但都不敢奢望,这份感情是对方的归宿。 - 赵持筠坠湖时,身旁是心仪之人,与她境遇相同。一朝重遇,对方思想开明地反过来求爱。 甘浔知道,竟然大方地要放手,又偷偷躲起来哭。 好马不吃回头草这句话到你们这失传了? 她一脸好笑地帮忙擦眼泪。 又带着点心疼:不要再推开我了。 - 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1.古穿今,身穿,小甜文 2.文案写于2025.1.4。 内容标签:都市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古穿今 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甘浔互动赵持筠配角庶民甲乙丙丁 一句话简介:古穿今|伺候郡主手记 立意:坚定勇敢,走出困境 第1章 客从远方来 六月十九,星期五,雨。家中见赵持筠。 客从远方来,静如死水的生活,从此系上一段绮丽的绸布。 这天是个黑色星期五,甘浔从早到晚都在走霉运。 镜城的雨从黎明开始下,天边的浓云卷着东南风滚啸,到下班时分才大发善心停住。 摘下耳机,走出被雨水包围过的地铁口,甘浔扫了辆共享电瓶车回家。 雨天,小区门口路滑,停车时她连人带车摔下去。摔得不重,就是莫名其妙被路过的老头骂了。 老头操着口方言,胡子凌乱的嘴说话也不清楚,甘浔努力才听出他生气的点。 原来她吓到路过的他老人家了,老头怒骂年轻人干什么都干不好,骑车也不专心,碰着他都负不起责。 甘浔想问候他家人,转念又算了,跟老年人纠缠不划算。 骂他简单,要再碰瓷躺下去,这事没完没了。 眼看又要下雨,甘浔直接回了家。 花园小区是个老拆迁安置小区,位置一般,中老年跟孩子多,早晚异常吵闹。 环境跟花园两个字是出了五服的关系。 胜在房租低,她不需要跟人合租。 甘浔住在三楼,一室一厅,面积不大。 是她在这个城市的安全屋。 之前由房东自住,装修还算新。 入门左手边是个只能容下一两人站的小厨房,右手边是浴室,客厅南面有个小阳台。 她对这样样满意,除了离公司远,加不隔音。 楼上又开始练吉他了。 裙角沾了泥泞,小腿也擦破一大块皮,正在慢速渗出血。 甘浔无波无澜地将伤口简单擦拭,看着湿巾上的淡红,发了会呆才走进房间。 准备拿套干净睡衣,冲个澡,上药,然后睡个昏天黑地。 早上出门急,窗帘没拉开,屋里漆黑,她顺手开了灯。 卧室小得一览无余,床靠南墙,北面整墙的衣柜,除此之外,一张化妆桌挨在床头。 随着灯光照亮寸步空间,无声的惊悚漫上来,她的心脏从平稳跳动到临近爆炸。 床上躺着个人。 除了崔璨,没人有她家钥匙,而崔璨在外市出差。 甘浔吓得口吐雅言,手机迅速点开了向外界求助的界面。 从未见过的刺眼灯光和陌生人的叫声,让赵持筠缓缓睁眼,耳畔从死寂到喧嚣,犹如历经了万年。 她在质询声中皱眉,再倏然瞪大瞳孔。 床尾站着陌生面庞,赵持筠惊恐万分,正要起身,忽又察觉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 一时万念俱灰,眼泪不可置信地蓄在眼眶里。 他们竟敢如此待她。 首先这是一个女人,其次她失色得非常美艳,连泫然欲泣的神情都像是一场上元夜绚丽的烟火表演。 甘浔跳起来的神经随之舒缓,在呕哑嘲哳难为听的吉他练习曲中,找回了身为屋主的镇定。 以貌取人是她的生活经验之一,出于基本判断,这女人不像坏人,还很需要小心坏人。 甘浔自认为见过美女,就是没见过美得这么高级的。 像精培的牡丹绽在金殿中,尊贵又绮艳。 睫羽轻颤间,万千编钟仿佛凭空为她奏起乐曲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古装剧看多了。 女人冷脸坐起,提起被角严密地遮住肩身。 长发如丝绸般垂满枕席,衬得雪肤朱唇,眉眼像市博物馆里的镇馆画。 无耻!下流!卑鄙宵小! 甘浔还没被惊艳够,她张口开始骂了,带着一脸美绝人寰的羞耻和愤怒。 声音如山寺中的檐上铜铃,端庄又空灵。 就是话很难听。 谁?甘浔被反客为主了。 甘浔喊冤的神情让赵持筠看出破绽,眼中蓄的泪花褪下,低眸再抬,眼里尽是刚毅坚忍。 她厉声道:不论你主子是谁,本郡主奉劝,要杀要剐尽快,晚了小心狗命。 若等我父王追查至此,不会放过你们!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甘浔看了一圈,桌上还有酝酿睡意的备考读物,确定这是她的卧室而不是误入奇怪的地方。 不是,姐妹,你在我床上你还裸睡,我甚至没立即报警,你骂我是狗? 这对吗? 跟刚才小区门口的老头像一家人。 赵持筠微眯凤眸,没听懂她在狗叫什么,不知所云! 郡主大人昂头,露出一截修长的玉颈,不屑讥讽:跟本郡主互称姊妹,你是什么身份? 传闻中的梦到哪说到哪。 腿上的擦伤作痛,甘浔没了耐心,指向门口,好我不配,请你穿上衣服离开我家。 惺惺作态!你以为我不想! 本郡主倒要问你,我的衣裙哪儿去了?你怎敢脱我衣裳,你 她想问对方做了什么,转念想到没必要。 问与不问,该发生的已然发生,尚未发生的,也不必先言露怯。 她不知昏睡了多久,这伙人既然留她的性命,自是有所图谋,而父王定在派人寻她。 一旦她得救,这里不会有活口,她赵持筠便从未遇到任何有损清名之事,何必多此一问呢。 她将冰寒的眸光略收,掩盖住肃杀气,端详眼前人。 虽然手长腿长,但清瘦得不像习武之人,从站姿就可以看出来。 衣着打扮古怪,束高马尾,穿不知质地的白衣跟裙裳。 身体多处光裸在外,很不成体统。 我怎么知道你衣服脱在哪,你当我变态啊,把你扒光扔床上。 我不是牛郎那种贱人。 甘浔直白:要真是我脱的,我不跟你装,早爬上床了,随便做点什么不比干说话强。 赵持筠身份何等尊贵,哪里听过这种孟浪话。当即脸飞霞色,容颜更艳,眼睛却发狠剜向甘浔。 你不要脸! 甘浔:? 赵持筠问:登徒子,你是男是女? 声音虽像个女子,但女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雌雄莫辨的男子她亦见过不少。 穿裙子呢你没看见? 男子亦穿。 甘浔再指门口:你才男的,受不了了,滚出去。 第2章 眼看她要动手,赵持筠惊慌无措:你敢动本郡主一下,我抄你满门! 对方不为所动,撇了下嘴又继续扯被子,似乎大有来头,根本不怕她。 说话间被子要被掀开,赵持筠忍住尖叫:且慢! 甘浔暂停。 赵持筠试图安抚:何必动怒,不过是看你这女刺客生得俊美,恍惚罢了。 被大美女夸漂亮的快感一般人体会不到,甘浔俗人俗念,爽到了,顺势结束吓唬她的动作。 谢谢夸奖,我连鸡都没杀过,不知道你认为我能刺谁。 看你年纪都上大学了吧,平时多看古典文学,少读网上的宫廷侯爵。别提郡主跟父王了,我还说我是秦始皇呢。 甘浔语重心长。 不是刺客。 赵持筠并非盲信她的话,从刚才争夺被子就能觉出,她力气尚可但没武功。 只是不知她与同谋可有别的阴招。 你当真不知本郡主是谁? 神经病呗。 放肆! 赵持筠瞪她,盛气凌人道:你找死。 不然呢? 你真是郡主?那我是公主。 不,我是女皇,是玉皇大帝!小小郡主,还不跪拜。 甘浔手指比枪,虚对着她太阳穴,企图用魔法打败魔法。 赵持筠: 这里最好不是羁押疯子的地方。 甘浔找到机会问:我问你,你实话说,怎么进的我家? 你不知道,你问我? 你搞搞清楚,我刚下班到家。你看我腿还在出血,骑车才摔的,被你吓得都没顾上处理。 法治社会,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在好一番费力沟通以后,两人才半信半疑地搞清楚当下状况。 赵持筠自称清河郡主,齐王的小女儿,礼佛路上遇到一伙蒙面刺客,意外坠湖,再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故事荒诞,现在骗局又多,秦始皇都会发短信求助。甘浔当然不信,扬言会查出入监控。 老小区监控有限,治安挺一般的,但真报警也不会一无所获。 监控是何物? 能记下你什么时候、怎么进入我家的东西。 若有此等宝物,尽管用便是,我也想知道我何时到此地。 你们皇帝叫什么名字? 天子名讳怎可轻提,吾乃大镜人,你可知? 镜城在你脑子里独立了? 何意? 甘浔坐在一旁椅子上,近距离看她,心里感慨造物主的不公平。 同样是鼻子眼睛,怎么人家的全按着最高审美来雕。 没有这个国家跟朝代。 大胆!你嫌族人太多了是不是? 好了别演,同伙藏在哪? 甘浔绕床一圈,弯腰看了看,我家应该没处藏,你也别想骗我。你看到了,旧小区的小户型,家徒四壁。你们是打算仙人跳还是直接抢?先说清楚,我去年才被骗过,现在一贫如洗。剩的钱只够吃饭,房租都要等发工资才能交,你躺在这纯属竹篮打水,让我白看。 本郡主已然据实相告,你为何还要胡言乱语? 你说我是骗子,我看你这样的人更像骗子。 此等逼仄粗陋处,若不是虎落平阳,你以为本郡主想踏足? 赵持筠火冒三丈,嫌弃地看了一眼犬某咬咬牙才舍得买的床品。 素色无纹,下等棉质。 质地虽舒适,但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竟也敢来诘问她。 甘浔静默后点头:好啊,咱俩想一起去了。很简单,恕不远送,你有被害妄想症就去治病,我这平阳就不留您了。 终于生气了。 赵持筠不动声色分析,生气是好事,生气说明此人有清白的可能。 她平生最厌恶受辱也能嬉笑巴结的小人。 可我既没衣裳穿,又腹饥口渴。 甘浔被冒犯过一言不发,站在床边审视这位嘉宾。 赵持筠与之对视,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用施舍般的口吻谈判:请为我准备衣食。你若需要银子,等我回到王府,自会遣人送来。 甘浔不理,直接将一块发光的晶石点开,里头传来其他人的清晰声音,将赵持筠吓到。 那端听声音也是女子,二人有来有往地交谈起来。 再看奇石上,各色光束出现,浮现出字。 有些赵持筠认得,有些不大认得。 亦有图画,能瞬时变化。 仙术?障眼法?赵持筠再次环顾四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甘浔特意给她看了手机,丑话说在前面:我刚跟我朋友报备,我如果出事,她会立即报警。 赵持筠不知何为报警,但听出来了,甘浔在威胁她。 稍作思忖,素手按住胸前被褥,另一只小幅度地对甘浔招招。 不计前嫌地莞尔:请附耳。 笑颜盛丽,引甘浔发怔,无防备靠近。 莫怕。 她恩威并济:我不吃人。 作者有话说: ---------------------- 五月愉快呀,好久不见! 终于可以写这个故事啦,最近我写得很开心,也贪心地希望大家能喜欢。 谢谢大家愿意每本书陪着我,这本每晚九点更新,如果存稿用完或者出现变故,我会及时通知。 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季节,祝大家阅读愉快(不愉快就撤,好书很多,可以下本再见嘟) 第2章 反差值 伤口搁置,疼痛钝化成麻木。 动物脱离自然久了,会丢掉野性,连呼吸都难以深长。 只身在城市行走,越走雾越重,思绪越钝。 急促着,惶恐着,谨慎着。 却只像本能,实际感觉不到真正的痛与惊。 魂魄宛如被抽离,只剩躯壳一具,旁观一场潮湿的黑白默片。 直到有人嫣然骤笑,又在她耳畔轻语。 声音带着姿态很高的古韵,矜贵,慵懒。像一阵雨雾掠过花圃,透过玻璃窗,萦绕在她脸侧。 最终,滴下来的颜色是浓郁的。 她恢复知觉。 明明这是她的地盘,居然轮到外来者说别怕。 赵持筠有一张漂亮脸,但不是简单人物。认识这么会功夫,嬉笑怒骂,反复无常。 我吃。 甘浔沉声恫吓。 最初的慌张已然按下,赵持筠听了这话眉都懒得动,上下一扫,就看穿她是个纸老虎。 扯了扯唇,不屑计较。 玄色的房门敞着,屋外尽是她未曾见过的器物,光景诡异。 她本该死在湖里。 她不擅水,按理跌入湖中,不死也得少半条命。而眼下,除了饿,她暂无不适。 许是祖宗菩萨保佑,送她至此异族。 闲书偷看得多,桃花源记与酉阳杂俎的故事,她亦是喜爱,此刻不得不往上面想。 若是如此,慌也无用,她只能见机行事。 顺利返回镜国前,在此间的生存,则要依仗此人。 只要甘浔没有歹意,便能有幸做她的恩人。 甘浔先败下阵,算了,我先给你找套衣服穿,再弄点吃的。 吃完就送你去派出所。 打开衣柜,先检查里面有没有不属于她的衣服。 没有。 也是,赵持筠的话虽没逻辑,但一不怕被查监控,二脱光躺在这没意义。 仙人跳没必要来这,她顶着这张脸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排除一切疑点,只能说明她没撒谎。 世界上怪事多了,科学的尽头谁知道是神是鬼。 甘浔翻出一条不常穿的连衣裙,想了想,又去找内衣裤 赵持筠研究着这条在她看来粗糙滥制的衣裙,好奇且警惕:派出所又是何地? 衙门,懂了吗? 甘浔蹲下拉开内衣抽屉,伤口终于跟着疼了,她嘶了一声。 但你别怕,只要你不是骗子,不管你是脑子糊涂记差了,还是真遇到无法解释的超时空事件,我们现在有困难都找公家,他们会帮你解决。 她想赶紧把人打发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解,能送我回去? 应该吧。 甘浔漫不经心:反正他们肯定比我有本事,我一个小市民,哪有办法帮郡主排忧解难。 她把一套新买的内衣忍痛让给赵持筠,穿上再出来。 第3章 说完往外走。 且慢。 怎么了? 郡主大人理所当然:不侍候我更衣吗? 你说什么? 赵持筠重复:帮我穿衣服。 甘浔的手指扣在门把上,拼力让自己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而不往裸.露的肩上坠。 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她干笑:你是不会穿,还是想考验我? 顿了顿,又此地无银地强调:我是直女。 何谓直女? 就是对女色不为所动的女性。甘浔硬着头皮:我已经说了,我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值得你费心思。 原来如此。赵持筠噙笑,甘浔姑娘,休要误会。本郡主不擅亲自穿衣,你这里的衣裳又甚是古怪,看也看不明白,想你在旁指点一二罢了。怎的,你就空谈到磨镜之事上去了,谁提了? 她字字珠玑,赏弄着直女甘浔的微表情。 既是直女,何来考验?既是直女,替我穿衣又何妨? 甘浔被戳破心事,又被她如炬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 太蠢了,不打自招。 也有收获,起码确定脑子没问题。 转得快,懂得多,还知道磨镜这种词。 你都没亲自穿过衣服,平时得多大架子。 我们这个时代,人人平等,也就是没有贵贱了,不存在奴才伺候穿衣的事当然你花钱也是有的,只是我不做这种事。 没有贵贱之分? 是,就是说没有、也不需要皇族了。 那又怎会有衙门,你方才还说,有难处去求助。 社会总需要有人管理,人民交税,他们为人民服务。 赵持筠不满:不帮就不帮,胡言乱语作甚。 骗你干嘛,要说皇族,广义上来谈,也有。只不过都是有钱人,你现在有钱吗? 甘浔暗示她停止摆郡主架子。 赵持筠闻言眸光一暗,稍显惆怅。 摊手道:我孑然一身至此,你最是知晓。 她这动作泄出了小段春光,甘浔慌忙将眼神一避。 知道了知道了。 都什么事。 自己的适应度真高,已经接受赵持筠是古人的前提背景,一本正经地在给人家介绍现代社会。 身材是真好。 你自己穿吧。甘浔有底线。 赵持筠看出她不肯伺候人,虽然不悦,也只好放弃。 还望赐教,本郡主从未穿过如此粗陋的衣物,不知从何下手。 甘浔愤愤咬牙,见她一副平直叙事的表情,没有恶意挑衅的意思,只好选择不计较。 她详细讲解了内衣裤都怎么套,裙子要怎么穿。 为了世界和平,赶紧把这尊大佛哄走吧。 赵持筠在专心听讲中放松戒备,放下被角,拿起内衣到胸前比划,满眼嫌弃。 亵衣为何做成这般,穿上不勒吗? 谁做的,连朵花都不绣? 不绣也还罢了,难道料子就没有多的了? 这次甘浔没来得及避开,目光与春光撞个正着。 撞得昏天黑地的,心跳快到化作一场东南风,吹落桃树上沉迷自由与坠落的灵魂。 下沉,再下沉,铺满,再铺满。 甘浔自控力一般,拿脸上发热没办法,可能还开始发红了。 真狼狈。 她仓皇挪开眼,盯着桌前的墙面看。 墙上挂了一幅亲自戳出来的羊毛毡画,蓝色调,高窄口花瓶,一把盛放的鲜花。 冷色调的蓝像一杯冰水,洒泼过来,浇灭所有杂乱。 绣花土死了。她闷声说。 无痕布料弹性大,你穿上就知道了,不勒的。 说完补充:或者你先试试再说。 虽然是无尺码的,都能穿,但赵持筠她不能确定非常合适。 烦请稍候,若不合身我再与你说。 赵持筠慢条斯理地穿着,看出端倪:甘浔,你们这里的人都如此害羞?又没让你帮我穿了,耳红做甚? 耳边都是她制造的杂音,窸窸窣窣,好像总也停不下来。 余光里,修长白皙的手臂抬起,不熟练地将胸衣下拉。 甘浔将头完全偏向衣柜,非礼勿视。 说完意识到自己平时讲话没这么酸,已经被古代人带跑偏了。 我们才见面,又不熟,你的隐私我肯定不想多看。 你倒是个规矩人,看来我方才误会你了。 以为她孟浪,谁知羞赧至此。 郡主大方给予认可,但甘浔听出了一种故作正经的揶揄,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 从甘浔忍着气,耐心跟她讲解衣服怎么穿开始,赵持筠就瞧出这人脾气、品行都不差。 听了这话,对甘浔更多了几分信任。 顺利穿上内衣,果然如甘浔所说,甚是合身。 见多识广的赵持筠感慨:这布料真奇了,像书里的仙衣,能根据人的身量来变大缩小。请帮我看看,可穿对了? 也因这仙衣,赵持筠深知自己不在镜朝了。 她出身尊贵,普天下便是外邦的宝物她也见过、用过无数,不可能有这样好的衣裳,她却不知。 唯一的解释就是山川已改,斗转星移。 甘浔听得想晕,古人的落落大方让人好烦。 也合理,假如真是哪朝郡主,估计早就习惯众目睽睽下洗澡穿衣,当然不会跟她一样尴尬。 她说服自己,都是女人,帮忙调整内衣很正常。 何况赵持筠是真不会,她只能从头教,乐于助人没有问题。 赵持筠盘坐在床上,与缓慢转回头的甘浔对视,自带一派处变不惊。 惊的人是甘浔。 呼吸一滞,之后节奏全乱掉。 她忘了,她们都是女人不错,可赵持筠长成这样。 凤眼挑出道浓墨重彩的痕迹,整张脸雍容华贵,连眨眼频率都跟现代人不同,像古装剧的特写画面被放了慢动作。 修长的颈线没入肩膀,锁骨深陷,肩头让墨发隐去一半。 浅蓝色胸衣包裹着若隐若现的丰腴风情,偏偏她的神情矜贵清淡,不容亵渎。 反差数值拉到满。 爆掉,像玻璃瓶中上涌的水果汽水,气势汹汹,又甜丝丝。 甘浔思维跳跃地想,如果赵持筠需要在现代找份工作,可以考虑先做内衣模特。 又想,还是不要。 人不自在时身体会出现各种不适,甘浔鼻腔发干,心律升高,好在没有流鼻血。 甘浔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真是规矩人。 迅速收回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思绪,公事公办地指指左腋下。 提醒说:这里没整理好,你要把边缘全扯出来。别的你再调整,只要舒服就可以了。 好。那这 生怕她再展示什么,甘浔将她腿上的被子一压。 内裤就不用穿给我看了,特别简单,看见这两边缺口了吗,将您的两条尊腿一左一右分别穿进去就好,最后从头套裙子。 懂了没有? 赵持筠若有所思地点头。 甘浔终于逃出房间。 雨后空气清冽,站在门前,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这才将在赵持筠面前拧成一团的慌乱给熨平。 作者有话说: ---------------------- 甘浔:好险啊(擦汗) 郡主:这里的直女都这样?有趣 第3章 信徒 甘浔不死心,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阳台封得严实,门锁完好无损。 没有藏起来的衣服鞋子,更没有翻动痕迹。 赵持筠如她所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甘浔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 吉他声戛然而止,手机屏幕适时亮起。 崔璨:[还好吗?] 甘浔:[活着。] 崔璨:[她到底谁啊,真穿越来的?] 甘浔:[差不多,过会细聊。] 崔灿:[别管了,送去派出所就行。明天我回去,你今晚早睡,养精蓄锐,有硬仗!] 甘浔:[娘们要战斗.jpg] 开门声响起,甘浔抬头,赵持筠翩然走出来。 甘浔坐在沙发上,像第一次进到秀场,眼前是顶级模特,看一眼她就清楚这趟没白来。 款式普通的连衣裙,在赵持筠身上成了高定礼服,是件艺术品。 乌发如瀑,发尾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轻盈地垂过腰际。 第4章 赤足踩在木地板上,多半是地上冷,脚背绷出优雅的弧线,皮肤薄薄一层,每道筋脉都清晰可见。 把拖鞋穿上。 甘浔弯腰给她递过去。 赵持筠微抬脚,矜持得像试穿水晶鞋。 鞋子比她想得舒适,也是浅蓝,甘浔喜欢蓝色。 怎么样,这身穿着不错吧? 你们这里的衣服,赵持筠抬起双臂,蹙眉下看说:未免太放浪形骸。 她不自在地拉扯裙摆,试图遮住裸.露的小腿。 甘浔见她那难受样不像演的,忍笑解释:我们也有长袖长裤,但裙子就是这样的。现在夏季,天气热,大家不喜欢身上布料多。 你们古代人保守,现代思想*解放之后,人们都开明了,五十岁的阿姨也这么穿,习惯就好。 离经叛道。 赵持筠轻哼,却挺直腰背:但若你所言不虚,既入异乡,自当随俗。不过只与你在家中时如此,出门前,请你为我备蔽体之衣。 甘浔尊重,连连点头。 又好笑地问:都愿意入乡随俗了啊,不怕我是骗子了? 你不是也不怕了? 没有报警,还为我提前备好了鞋子。 在她连伤口都没给自己清理的情况下。 本以为甘浔急着出来是为疗伤,没想到她在等自己穿好衣服,态度也比开始好上许多。 有招待贵客的觉悟了。 孺子可教。 甘浔诧异:你也懂报警? 总归是你自保的法子,不是吗? 赵持筠思量一二:我想,多半与官府或权势相关。 甘浔笑了笑,目露佩服,这位郡主娘娘远比她想得敏锐。 风雨之夜,赵持筠早听见外面的淅淅沥沥,使得初见的甘浔眉宇间笼着一层薄雾,像块湿润的蓝。 每当笑起来,又似徐徐清风一阵,让人看了心里舒畅。 赵持筠忍不住与她畅谈:方才我拉开帘子看了一眼,灯烛彻夜连天,玉楼参差宛若仙宫。我已然笃信,你未曾欺骗于我。 &若非你神通广大使用幻术,便是我坠入桃源,而这两者皆非吾力能逆转,既来之则安之。 我要做的,则是熟悉此间和保全自己。 她清声说,眼眸望向别处,已然下了决心。 甘浔对这位金枝玉叶带着现代人的轻视,一口一个本郡主,穿衣服都要人伺候的贵族,大脑构造应该算外星人。 可当她身穿罗裙,铿锵地表明心迹时,甘浔忽然心存惭愧。 仅存的一点狭隘思想也烟消云散了。 人家只是娇贵,不是笨蛋,该想清楚的事能想清楚。 通透。甘浔发自肺腑说:文采可真好。 赵持筠第一次对她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窗外忽然劈过一道闪电,赵持筠浑身一颤,下意识往甘浔身上靠去。 甘浔手机差点砸脚上,怎么了? 赵持筠花容失色,攥着她衣角的手指骨节发白:打雷。 甘浔才佩服完她又觉好笑:堂堂郡主怕打雷? 赵持筠不认为此事丢人,认真说:自小就怕。 甘浔心软,安慰说:别怕,房子很结实。 我小时候也怕,每次雷雨夜,我奶奶会把我抱在怀里睡。 赵持筠在谈话中放松下来,是位慈和的长者。 甘浔摇摇头笑:她平时挺凶悍一老太太,我们全家人都怕她,只有那个时候温柔,还会给我哼几句儿歌。 说着走去阳台,门窗合拢的瞬间,雨声雷声被隔绝在旷野,化作遥远的呜咽,再无法惊扰脆弱生灵。 室内变得安静,赵持筠才注意到凉爽异常,哪儿来的凉气? 空调,你看那里,打开就有冷风。 甘浔指墙角。 赵持筠惊:竟有如此宝物。 她夸得甘浔莫名骄傲,像空调是自己发明的一样卖弄:冬天还会有热风哦。 卖弄话说完,她享受起赵持筠那双凤眸里的惊艳,幽幽闪闪,像盏精巧的长明灯。 甘浔顺手教她用遥控器调温度,认上面的阿拉伯数字。 赵持筠在舒爽的冷风中学习,她很好学,不因为随时可能回到镜朝就对全新的知识不屑一顾。 远比甘浔在乡下的姑姑更愿意跟上时代。 赵持筠学完,饶有兴致地问:甘浔姑娘,你的名字如何拆解? 看样子是打算交朋友了。 甘浔至少被问过上百遍名字,但这个问法,就遇见一次。这一次。 甘甜的甘,三点水加个寻找的浔。 赵持筠没说好或不好。 崖深谓之浔。 她低眸深想了想,再看向甘浔的眸光变得深远,橡根蛛丝,轻柔且绵长的缠上来。 甘浔没听懂她说什么,也不想问,显得像文盲。 被她黏稠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在想古代人是不是因为视力好,所以看谁都含情脉脉,让人挺难招架的。 也是浔阳江头夜送客的浔。 真该送客了。 甘浔发觉自己现在心态不对劲。 倒不是波澜起伏,相反,静过头了,好像正在沉浸式享受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也不想洗澡,也不想上药,只想坐在这里教古代人用遥控器。 如果赵持筠大哭一场,嚷着想家人朋友,要赶紧回家,甘浔被搅得家宅不宁,还能心安。 赵持筠越淡定,越通透,甘浔就越想把她尽早送走。 因为这样的人太有魅力了。 不是吗? 智慧,美貌,离奇悲惨的人生经历,三者混在一起,平凡的现代人怎么招架。 原来你读过书。 赵持筠不仅没收到她赶客的提醒,还高傲地来了这么一句。 读过一点。甘浔呵呵。 反问:你知道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 赵持筠奇怪:大唐怎能不知。 平行世界。 甘浔不打算再多想了,与她无关。 饿了吧? 我今天没心情做饭,点个晚饭,过会就到。 多谢。 赵持筠知道她用名为手机的物什向厨房要了餐食。 故你朝远在镜后。 能翻译成大白话吗?就是老百姓能听懂的那种。 赵持筠早发现,甘浔说话方式跟她不同。 我意思为,空调、手机我没见过也没听过,有如此巧技,如今在大镜之后很多年了? 肯定,不过我没骗你,我们的历史线里真没有镜朝,只有唐。 赵持筠体会其中滋味,误入桃花源的震撼新鲜,被怆然尽数掩埋。 埋得她目眩,心酸,好像离群的鸟,孤零零于空白天幕。 甘浔敏锐地感知到她情绪低落下去,想到话可能伤人了。 轻声安慰:你别难过,也别怕。好在我们这里很安全,总能想到办法。 其实她心里没底,但是在别人不开心的时候给予安慰,是一种社交礼貌。 她看着赵持筠的目光温和,试图给对方信心。 还要再开口,半个音还没发完,赵持筠忽然抱住了她。 甘浔满脸不可置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持筠将头抵靠在她肩下,看上去像依偎进她怀中。 右手单抱,左手则虚虚牵住甘浔的手,拨弄着甘浔手腕上绕了三圈的手串。 姿态依恋,小动作亲昵。 甘浔身体僵硬,五感尽失。 一旦看见暧昧的场景,就容易想入非非,那是不得已,眼睛扫描什么大脑则回馈什么。 可轮到实打实的肢体接触,尤其是拥抱这样纯粹的互动,甘浔反没力气去想旁的。 灵台空明,不染尘埃。 静了会,她才将手抽出,在赵持筠肩膀上轻拍了拍。 没事没事。 心律快的时候,人容易变成浪漫主义的信徒。 不为炽热的爱与性,只是为这个温暖的瞬间而悸动,鲜活,像两个孤独灵魂短暂的交流仪式。 主人忘归客不发。 体温是热的。 心跳正常。 有脉搏。 不是女鬼,这不是死后幻境。 那就好。 赵持筠再排除一种可能,直起腰:失态了,抱歉。 看见她疏离的神情,甘浔愣住,啊? 甘浔平时不爱跟人肢体触碰,看她实在可怜,才大方地给她靠,想她心里好受一点。 第5章 毕竟变故太大,一般人都受不了。 谁知道她这么坚强,前一秒像崔璨家的小猫一样往她怀里躲,后一秒就冷静接受了残酷事实。 甘浔有些莫名,想站起来,突然又感到腿疼,小声喊出声。 赵持筠开口:你的腿既然受伤,需要尽快清理上药。还是你们的仙法可以直接将伤口消除? 脑回路很可爱,甘浔笑起来说:不能,医疗跟科技虽然发展了,但我跟你一样是肉体凡胎,没有直接愈合的法术。我先去洗澡,你老老实实待着,任何门窗都不要开,东西也不要碰。 她为赵持筠的安全考虑,但这话让赵持筠大感不悦,何曾有人胆敢这样嘱咐郡主。 但寄人篱下,饭还没吃,不好发作。 郡主大人勉强颔首。 甘浔瞧她眼神带冰,跟才见面一样,知道她不高兴了。 也没多说,一瘸一拐去厨房给她倒水,又从冰箱拿了瓶酸奶,顺带一包黄油吐司片。 你先垫垫肚子。 赵持筠头也不动,低扫一眼,你先吃。 怕我下毒? 见她还真敢点头,甘浔微笑:那你就饿着。 佛面蛇心,赵持筠偏过头哼了声。 饿着就饿着。 只有口渴难忍,她细嗅杯中的清水,确定没有异味,颇为清甜。 家中为何连杯热茶水都没有?她边喝边蹙眉,不满道。 甘浔嫌她挑,矿泉水能直接饮用,大热天你喝热茶干嘛?要喝只有茶包,蜜桃乌龙,喝吗? 赵持筠先看她眼,又看水一眼,客观地说:罢了,料想你家也拿不出好茶,别再糟蹋了好水。 甘浔转身就走。 还没进浴室,又被喊住,稍等。 甘浔咬牙切齿地回头:又怎么了? 我要如厕。 赵持筠端坐在沙发上,登了基一样跟她宣诏。 作者有话说: ---------------------- 人名小提示: 1.浔xun第二声,临水的意思。郡主发现冥冥之中注定,有点不真实,怀疑人是假的。 2.筠yun第二声,多音字,读这个音一般跟竹子相关,适合做人名。 第4章 禁止高空抛物 上厕所不用大声。 领她进到浴室,甘浔教她用马桶:纸在这里,结束按下这个键,有水出来冲干净。 请问阁下在不在听? 赵持筠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照起镜子了。 左脸看完看右脸,右脸看完看正脸。 此镜上等。我看见厅里有面更大的镜子,可换良田百亩。 指尖轻触镜面,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自己,连睫羽在眼下投落的阴影都纤毫毕现。 顾盼生姿。她说。 甘浔也在看镜子里的人,还是没能免疫,被美貌暴击得忍不住笑。 看来你不是美不自知的人。 赵持筠从镜里看她,体验从未有过的对视,不解道:我又不瞎。 听你之意,想来在你朝,本郡主尚算容貌出众者。 赵持筠蓦然转身,发梢扫过甘浔的手背。 甘浔忍住没去碰那块皮肤,怕赶走异样触感,对她坦诚:是,你很美。 简单三字,刚巧叩在赵持筠心坎上。她笑。 甘浔继续教学:记得洗手,水龙头在这。 水柱落下,赵持筠往旁站了站。 我们镜朝虽有引水之物,但你家水从何来?这里没有水缸,我也并未在窗外看见水源。 甘浔得意一笑:仙术嘛。 赵持筠自然不信,这多半也是科技,必有章法在里面。 但还是恰到好处地露出甘浔喜欢看的敬畏之色。 明白。 听到冲水声,甘浔拿衣服过去。 赵持筠将手放在凭空出现的水柱下,冷水格外清澈。 抬头照镜,她神色较平日憔悴,需要好好休息才是。又见到甘浔抱衣裳站在她身后,正玩手机等她。 马桶声为何如此聒噪? 把污水抽走需要力气,当然吵了,几秒钟而已。好了我要洗澡,你去歇会。 甘浔说话间也没闲着,放下干净衣服,拿过干手巾帮她擦了手,又挂回去。 甘浔不像女使一样对她恭敬,但做事看似随意,实则粗中有细。 让她想到出嫁之前的阿姐,也是这样顺手而为地照顾她。 我也想沐浴。 甘浔睁大眼,心说你不是应该吃完饭就走,还想洗澡?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赵持筠瞧出她顶不愿意,眼里的光亮一暗,抿着唇克制心绪。 她究竟不是阿姐。 只是陌路人。 跟谁欺负她一样! 棉花人甘浔心软了,好吧,你等我洗完。 她有底线:我不可能帮你,你得自己动手。 赵持筠得到应允颇欣慰,却看她避之不及,仿佛侍候自己是她委屈。 冷哼一声,傲声道:晓得了,是你的人人平等。 甘浔听得一愣。 赵持筠身姿绰约,如同立于枝头的雪梅,一举一动都像古装剧里出来的人。 还得是礼仪指导过关的剧。 当她古声古气地说出人人平等时,甘浔有被冲击到。 没忍住笑了,被问笑什么,甘浔说笑你悟性高。 赵持筠一脸那还用你来说。 洗澡前,甘浔想到一茬,从浴室探出头:过会我放热水,厨房会有噪音,是燃气加热的声音,你不要怕。 赵持筠正在沙发上翻着书,眼睛也不看她,知道了,下去吧。 我下哪去? 甘浔愤愤关上门。 赵持筠将视线从书中抽离,眼前是印刷清晰的纸张,耳畔是甘浔所说的燃气加热声。 名为沙发之物比王府华贵的软榻更舒适,琉璃灯通明,驱烬长夜,恍如传闻中的东海明珠。 天地万物皆在与她诉说,此间非她赵持筠该踏足之地。 她祈求这是一场黄粱梦,深眠醒来,她还在王府的榻上。 这里的所见所闻会成为她在赏花会上的趣谈。 而眼下她只能慢慢寻找出梦的法子。 她走到甘浔所言的阳台上,往外看,灯烛荧煌,上下相照。 峻宇之上不胜寒,令人心惊胆战。 她没有跳下去的勇气,她不敢赌跳下去梦就会醒。 只好回到沙发,继续看书。 家里有不速之客,甘浔洗头洗澡的速度比平时快上一倍,拿着毛巾擦头发走出浴室。 她刚才抽了一本时尚杂志打发赵持筠,赵持筠正看得津津有味。 看得懂简体字? 略懂,好在图文清晰,这里书皆如此? 越贵的书越清楚,这种最普通的。 赵持筠闻言看向堆着书的桌子,心生向往。甘浔当作没看见。 现在洗澡吗,直接去。 我去可是也有热水,还是要学这里的仙术? 甘浔诚实:你只需要学操作,打开就有,就像马桶里有源源不断的水,洗澡的热水也取之不尽。 赵持筠上位者姿态感慨:当真安居乐业,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甘浔不置可否。 现代生活节奏和压力,某些时候对人而言就是地狱,不得不活在被定制过的困局与窘境中。 谁会为有内衣空调,马桶、镜子,为洗澡有热水感到幸福。 可赵持筠的话似乎是在提醒她,现代人,或者说她,客观来说过得不差。 衣食无忧后,也许人们坠入了贪海,才会满腹怨气与焦愁。 跟古人比是舒服多了,可是生活方便后,人的欲望会变多,压力就大了。这些仙术都要银子买,没钱就享受不到。见别人拥有,自己没有很痛苦。 人人平等,又暗中被银子分成三六九等。 甘浔擦着头发告诉她。 湿漉漉的头发被.干发巾一点点擦干,她不喜欢用吹风机。 清爽的香气从她湿发中阵阵溢出,她的巾帕极好用,赵持筠看得出格外吸水。 甘浔说话既不故作高深,亦不带谄媚。 吐字很听得清,只是带了双唇发懒的含混,显得温软又亲昵。 仿佛自己是她亲近的人,她们趁夜促膝长谈。 此乃常事,万物生来有命,即便仙人,也会被分出等级。上仙跟山神又如何比。 第6章 赵持筠说着话,正大光明地端详甘浔。 在甘浔以为赵持筠会顺着话题说下去,指出自己就属于混得差的那类人时,赵持筠突然轻戳她的鼻骨。 认真发问:甘浔,你是异族人? 最初夸她长相俊美,并非诳语。 甘浔身量长瘦,又不是饥肠辘辘后的羸弱。 像株精神的山涧野兰,也像一碗清爽的冰酥酪。 哦,她真饿了。 眉如清竹,双目如潭,面部不似中原人平坦。 最明显的是瞳仁颜色偏淡,不留神还看不出来,迎着灯光近看,才看出有些发灰。 通身却不因此外表具备攻击性,甚为悦目。 甘浔被冰凉的指尖戳得眼皮跟着心脏都一跳,以揶揄掩盖下意识的紧张:你这个古代人还懂这个呢? 赵持筠顿生不满:你真当本郡主没见过世面?我大镜与外族通商往来多年,你的姓氏、长相都不像汉人。 甘浔被盯得恍惚,赵持筠的目光带着没被工业化和电子产品污染过的清澈。 好比溪水,望向哪里就冲刷到哪里。 冰冰凉凉,让人打颤。 猜错了,我是土生土长的汉族人。 就是混了点血而已,据说我素未蒙面的外祖母是个北欧人,芬兰好像芬兰就是离我们这很遥远的一个国度,我也没去过。 也说不好,我爸说我亲妈当年就是个满口谎话的骗子,谁知道真假。 她说着就笑起来,好像身世无关紧要,不过是几句闲谈。 只有她笑,赵持筠则不语。 此类出身在镜国实属低微,连进王府做下等仆役也无资格。 万幸甘浔遇到的是她,清河郡主向来不单以出身定人品性,断然不会因此生出鄙夷。 甘浔还不知道被人可怜了,正专心给伤口消毒,喷了点药,疼得她弯腰下去吹了几次。 赵持筠问:真不用寻大夫吗? 她现在明白了,甘浔这样的出身,多半没钱找大夫疗伤。 小伤,不至于。 甘浔忙完看了眼手机,晚餐还有十分钟到,快去洗澡,你这头发洗不洗? 自然要洗。 甘浔眼前一黑,那很费事,你自己行吗? 不知,我从未亲自洗过。 甘浔收到暗示,踢走这个皮球,要不别洗了,过会我带你下楼,去理发店洗。理发店就是专门洗头理发的地方,比家里方便,不然你这发量吹都要半天。 赵持筠勉为其难:我听你的就是了。 甘浔又奉命帮她盘发,已经尽量轻手轻脚,还是被锐评手脚粗笨。 跟她前老板一样难伺候。 古人用的洗发水纯天然,赵持筠发间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气,轻柔地占据甘浔全部的嗅觉。 这样的社交距离,在甘浔生活里少之又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律比平时高。 甘浔不常伺候人,盘个发不仅慢吞吞,还扯痛了人家。 郡主忍痛,臭脸说:若是在我府上,你这样做活饭都没得吃。 像在给流浪猫梳毛打理,猫也不乖,明明受着恩惠,却摆出居高临下的主子姿态。 她立规矩道:不好意思,这是我府上。你要再挑三拣四,我就让你今晚先没饭吃。 赵持筠闭嘴了。 甘浔满意,这姑娘别的优点不谈,非常识时务,就算回不去也肯定能活下来。 盘完发,甘浔给她戴上浴帽。 重新拿了一套长袖衬衫跟宽松轻薄的长裤,满足她蔽体的要求也不至于穿上中暑。 赵持筠看着新衣衫,想到方才书中所见。 甘浔没有骗她,这里无论男女,或袒胸或露.乳,不谈幽私,只论美与时尚。 甘浔的衣裳已经比书上保守许多了。 会洗澡吗?甘浔随口一问。 不会。赵持筠坦然道。 ? 我自出生起,便不必亲自沐浴。 要不要再大声一点? 这么大人不会洗澡,甘浔眼前一黑,朱门酒肉臭具象化了。 只好从零开始教:左边热水,右边凉水,你自己调到适合的温度。先用水从头到脚冲一遍,尤其私密处 何处?赵持筠问。 甘浔被问懵了,舌头打结。 脑子里不自觉闪回不久前看过的春光,铺天盖地的花骨朵疯长起,小小的浴室闷得她喘不过气。 她深呼吸一口:如果这就是你学洗澡的第一个问题,那我要重新考评你的智商。 赵持筠冷声:你既晓得,还讲废话。 赵郡主有件本事,她怼人不是牙尖嘴利,嗓音高昂,让人恨得牙痒的样子。 她轻描淡写,语气如常,乍一听都容易听不出来被骂了。 但甘浔听出来了,不教了,你随便沾点水擦擦吧。 罢工。 小气,不过同你说笑。 赵持筠伸手拦下她,朝她展颜。 呵呵,看在她嬉皮笑脸得挺好看的份上,甘浔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后续的流程教了,一一给她介绍瓶瓶罐罐。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教成年人洗澡。 我出去了,你脚下小心,小心滑倒。有不会的喊我,我会在门外指导你。 赵持筠兀自研究着洗护用品:多谢。 甘浔出去后怀疑她有没有记住步骤,总之操心个没完,简直体会了把无痛当妈的感觉。 果不其然,还没两分钟,赵郡主就喊:甘浔。 甘浔正在房间换四件套,听到立刻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里头安静一秒,之后笑道:无事,想喊喊,看你是否会如你所说那般会出现。 笑声轻,轻得像片柳絮,没有一点征兆就随风从额角掠过,留下透明的痒意。 甘浔几近头晕,抬抬手,没捉到不存在的柳絮,只好蹭了蹭眉骨。 回过神,她很想把人打包从阳台扔出去。 算了,禁止高空抛物。 作者有话说: ---------------------- 出现一只小混血。 这本想写古代人跟现代人的碰撞,为了让她们之间的差异更大,加了这个小设定。但大家不用想成外表很明显的混血,只是一点点,所以漂亮就是了。 第5章 命 赵持筠这个澡洗得有够久了。 甘浔换完床单被套,把外卖拎进屋,又给崔璨发了篇小作文报平安,聊完人还没出来。 甘浔担心她晕在里面,准备破门救人时,门开了。 热腾腾的水汽先一步流淌,像一层朦胧的纱,而后亭亭玉立的身影才渐渐明晰。 精致的眉眼在染上水雾后更加浓郁,像牡丹含露,脖颈跟脸上皮肤变成吹弹可破的嫩粉色。 灯一照,光就直透进去,连潜藏的血管也根根分明。 甘浔心神一漾,作为女性,她更能欣赏这份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美好。 毫不吝啬地夸奖:你穿这身挺好看的,跟新时代的人没差别。 赵持筠站在全身镜前,优雅地抚平衣襟上的褶皱。 不领情道:你的意思是,我看起来跟平民百姓一样了? 言下之意,不稀罕她的新时代。 甘浔挑眉,提醒说:在这儿,你就是平民百姓。 赵持筠面无表情望向镜中,瞳孔里写满不悦,却没争辩。 晚饭汉堡薯饼可乐,甘浔没问赵持筠。 第一赵持筠想吃的她买不着,第二赵持筠肯定不知道能吃什么。 也许转了个身赵郡主突然就回去了,这趟能在城里吃顿古代没有的才算赚呢。 天潢贵胄,没啃过汉堡,也不敢啃。 赵持筠是焦虑食品健康的那批人,比甘浔她姑姑那种只吃自家种的菜的中老年都焦虑,戳来戳去就是不张嘴。 厨房连托盘也无,油纸包着,好似乞丐,当真扫胃口。 肉饼跟黄瓜闻着味道甚怪。 菜为何生的就端上?厨子该死。 黑色冒泡的液体是何物,你想毒死我? 甘浔头疼:你能不能先吃再说,难道谁给你下过毒吗? 赵持筠正色点头:我的贴身女使翠深还因此殒命。 甘浔又觉得自己真该死。 收回嘲讽,好声好气说:放一百个心,我们这里不会有人给食物下毒,没好处的事谁干?白惹官司。 第7章 顶多是做得不干净,吃了拉拉肚子而已。 赵持筠严肃:腹泻亦是大事。 没事,家里有止泻药,快吃吧,吃不死。 赵持筠不动。 甘浔认了,只好去拿刀叉,把赵持筠那份汉堡切出一小块,先试吃了里面的牛肉、酸黄瓜跟蔬菜。 又把她的薯饼跟可乐都亲尝一口。 试完毒了,郡主请用。 依赵持筠的经验,还要再等一等。 但她眼力极佳,见甘浔已在发作边缘了,就没再推三阻四,安静地进起食。 吃一小口,咀嚼不下十次。看得甘浔心急。 忽然她顿住,目露难以自控的惊讶:牛肉做得口感甚好,配上酸口黄瓜与这生菜,当真仙品。 这段没有接个广告都可惜了。 甘浔开心起来:好吃吧,嘿嘿,来,尝口可乐。 赵持筠小心着,一口喝下去就想吐出来,被碳酸刺激得眯起眼,似乎千百只蛊虫在她口腔中躁动,在甘浔的期盼下勉强吞下去,好像还行,又尝一口。 怎么样? 非我所好,尚能入口罢了。 那你少喝两口,这里有牛奶。甘浔也不勉强。 甘浔顺手打开平板,点开下饭剧。 赵持筠被视频画面吓到,问了一堆相关问题,她以为屏幕里面都是真人,也在看她们。 甘浔边吃边解释一通,她才略懂,原来是出戏。 赵持筠又问:他们衣饰怎么如此怪异,戏袍吗? 清朝,你不知道啊。 赵持筠摇头。 甘浔简单解释:另一个王朝了,不是汉人,所以有自己的审美。乍一看不好看是吧,习惯就好。 赵持筠说:似乎比你们强些。 甘浔:闭嘴。 一点审美都没有,时尚杂志白给她看了。 等这集放完,甘浔也吃完了。 看了眼时间,郡主,别细嚼慢咽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送你去派出所。 赵持筠看剧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立即点到下一集,听到这话安静片刻,缓声开口:甘浔姑娘。 干嘛?甘浔直觉不妙。 赵持筠终于说出口:你能否不送我去衙门? 甘浔吸着最后两口冰可乐,不解且不满:为什么啊? 我害怕。 她口吻平静,面上也静,只有眼中泛起微澜。 我既落于此处,兴许是有说头,保不准哪天还能回去。你若送我离开,我还不知会身处何地,遇见何人。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甘浔目前看来还是个能靠得住的人,虽然穷,出身差,但心地善良。 若被移交至另一批人手中,谁知下场如何。 你就不怕我是刺客,是坏人了? 人皆有命,当顺应天时。我既然押了你的注,便想好了代价,若你真有不轨之心,也是我赵持筠的命。 甘浔命挺一般的,从来都是她认命,第一次被当成是别人的命。 她有些无措,心头像有什么压下来,让她本能地想接住。 最终还是不想惹麻烦。 不好意思,不行,我担不起责任。留你在我家,你要有个好歹,我都说不清。你信不过我说的地方是吗? 我跟你保证,那里没人会伤害你,比我靠谱多了。 赵持筠阅罢甘浔的脸色,流转了几道眸光,对她温和道:你的顾虑我明白,我不勉强,只是可否宽限我暂住此地? 三日为期。 三日后若我还未顺利回去,再送我走也不迟。 她说话间顺势搭上甘浔的手腕,指尖温热,态度难得诚恳。 甘浔一怔,想到那个拥抱。 三天不算久,再穷也养得起。 甘浔深知她说的有道理,自己家可能是个刷新点。 没法拒绝,又怕太好说话被她拿捏,以后更麻烦。 甘浔假装漫不经心问:三天后再送走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你提便是。 甘浔想不出来能提什么,这人比她还穷呢。 磨蹭了一会,她答应:就按你说的吧,看看这三天你能不能顺利回去。就一点,我不养祖宗,别给我摆架子,该做的事要自己做。 甘浔怎么也是个现代社会教育出来的合格公民,受不了皇族腐朽落后那一套。 不会怎么办? 学,我看你澡洗得挺香,衣服穿得也挺好,你很聪明。 赵持筠负气:也罢,还有呢,给你砍柴还是喂马? 甘浔笑出声:我家没有柴也没有马,刷刷碗,晾晒衣服就好。 她还真敢提! 赵持筠哪里做过这些琐事,暗自神伤,又没功夫顾影自怜。 知道了。 先这么多。就三天,三天后一早,我们就出发。 赵持筠赏恩般许诺:若我能在这里弄到银子,会尽数给你。 甘浔着急摆手,弄到听起来就吓人。 不用!我也没那么缺钱。你千万什么都别干,我们这里事事讲法,一不留神不是罚款就是逮捕,求你别折腾。 我怕你连累我。 简直放肆!不知好歹。 赵持筠面色不虞,张口想要斥责,念在她答应留自己暂住的份上,暂时忍下不表。 商量完,甘浔收拾起餐桌。 又是一阵大雨,雷声隐隐,但朦胧在天外,赵持筠不怕了。 她问:甘浔,你如今多大了? 刚过24。 你的夫君与孩子呢? 孤家寡人一个。 赵持筠惊讶:当真? 这有什么当真当假的,24在我们这还年轻着呢,我们社区老头老太人均八十岁。 你呢? 二十有二。 叫声姐姐来听听。甘浔逗她。 赵持筠理也不理,能让她唤声姐姐的都是何等身份。 甘浔到底是个小小庶民。 古人结婚早,你得有老公孩子了吧,老公就是夫君。 大镜女子尊贵远胜前朝,不尚早嫁,兼在孝期,因此我虽有婚约在身,还未成亲。 甘浔起了八卦心:你认识你未来老公吗? 认识,不熟。 那你喜欢他吗? 赵持筠抗拒这个话题,不想同人深谈,假装自若,婚姻大事不谈喜欢与否,父母之命,听从便是。 甘浔接受不了这个思想。 但不能怪古代人封建,现在都有很多人稀里糊涂结了婚,连对象都是相亲随便找的。 她质疑:婚姻,也就是成亲,不只是一场热热闹闹的仪式,仪式结束大家就离场了,要一直过日子的。不喜欢怎么睡觉啊?我难以想象一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走到面前,突然脱裤子上床。 赵持筠听得脸都白了,薄怒斥道:粗俗。 甘浔笑说:脱裤子就叫粗俗了?你千*万别上网,怕你羞愤欲死。 上什么网? 说了你不懂,下次教你,今天累了。 甘浔好为人师但电量不足了。 等洗漱过,甘浔将换下来的衣服扔洗衣机。 赵持筠才跟来说:我自然反抗过,才拖至今日。 然后呢? 赵持筠观察着她的操作,甘浔做家务活时周身绕着一圈温暖的光。 把我母亲气病了,父亲罚我禁足,阿姐也骂我。没有人能帮我,就连 她顿时缄口,摇摇头,罢了。 还不知能否再见到她。 甘浔倒入洗衣液,按下快洗键:好啦先别想那些了,现在只要能回去就是好事。 所言极是。 我们来谈谈这三天怎么睡吧。 赵持筠不解,左右看一圈。 没有客房?我见你园里有许多屋舍。 甘浔悻悻:我家就这么大,开了那扇门,外面就不属于我了。没有专属的园子,没有家丁保姆,更没有客房。 赵持筠诧异扬声:你家只这方寸之地? 问得甘浔想打倒地主。 我们这里寸土寸金,外面的高楼大厦住了千家万户,大家只能挤在一起。 第8章 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我这屋子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多少人家还没这么大呢。难道你在镜朝就没见过穷人? 我只是没想到,世人已有如此多的仙术,仍会贫寒至此。 赵持筠思考着缘由。 别想了。甘浔都怕她一个皇族觉醒了。 仙术都要拿钱买的嘛,大多数人只是收入有限的普通人。 她照顾客人:你去床上睡,我睡沙发。 赵持筠自然认为这样的安排没有问题,正房让与尊客,天经地义。 嗯。 嗯? 寄人篱下,她好意思连句客气话都不说? 甘浔故作沉思后改口:不行,沙发太窄了,我怕半夜掉下去。一起睡床吧。 你不是说打雷会害怕吗?正好我陪着你。 赵持筠一慌:不用贴身侍候,我习惯自个儿睡。 甘浔笑笑:你再习惯两个人睡吧,都是女人怕什么? 赵持筠连连摇头:我不能想象 她望向甘浔,坚定地把话说完:跟一个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脱裤子上床。 明早见。 啪地关上门,留给甘浔一阵风。 作者有话说: ---------------------- 5章了,终于吃上饭了! 端午快乐啦,今天下了一天雨。 (改了一下浔的年纪,这样后面的剧情会更合理。但还是没有把她改得比郡主小,首先考虑到她的人设,以及郡主需要未婚的实际情况。其次,古代人22一定比现代同龄人成熟,年纪不是绝对参考值[摸头][摸头]) 第6章 孤岛 脱水的衣服晾晒在阳台,关上一道推门后,残留的暗香仍将夜晚稀释,窥探。 客厅只剩下一盏落地灯,甘浔在沙发上躺下,橘黄的不规则的灯光静照在她身上。 隔着一片黑色区域,卧室门下的光像羽化的蝶飞出,证明某人还没睡。 她这才感到不真实。 家里住了位郡主,虽然不能说蓬荜生辉吧,也是奇迹一桩。 思绪像打翻的水果摊,满地七零八落,她不住地跟在后面捡。 早上闹钟罢工,她顶着雨匆忙出门,毫无意外地迟到了。 中午特意提前点的外卖,超时之后被通知弄撒了,没有吃上。 下午被领导通知可以离职。 傍晚摔倒,挨骂。 伤口还在疼。 最后整个世界沉入海底,汩汩后归于阒静,锚链拴在赵持筠那里。 她回忆初见的第一眼,惊恐后跟着惊艳,坠落又升起。 想到赵持筠拥住她的那一刻,细节被模糊化,甚至忘记当时的思维活动。 她只是很久没试过抱一个人了。 原来感受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情绪,像从孤岛被拯救上岸。 这个人甚至不需要跟她心意相通,山盟海誓,哪怕是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只要是善意的,干净的,也可以。 她不会宣之于口的是,她由衷感激这个夜晚,感激赵持筠。 如果不是赵持筠,丢工作的当天,她会被消极跟焦虑打倒,考虑着不值一提却必不可少的柴米油盐。 但是现在,她感到没所谓。 她被从庸常琐碎中抽离,卷进一场光怪陆离的盛宴,与她无关,又息息相关。 有人少了一份糊口的差劲工作,有人失去了原本的尊贵人生。 雨后,夜晚和月光,平等地降临在她们眼中。 这天夜里,赵持筠做了一个梦,梦见刀光和鲜血,她拼了命跑,然后眼前一黑。 下一幕,她的衣裳浮在镜明湖面,被府兵一件件打捞上岸。 此外看不见更多的画面,也听不到声音,她一直喊我在这里,但没有人回应。 天方亮,她惊醒了,屋里暗得像黑夜续了进来,好半天才适应。 看了一眼床头,她意识到这里不是王府,甚至不是镜国了。 跪在床上,拉开窗帘,清楚地打量白日里的新世纪,看了远方藏匿在楼宇间的晨阳,又去看街道上的行人。 天晴了,阡陌交通,车马不绝。 这是真正的河清海晏,是盛世景象。 兴许是菩萨的考验,兴许是这一梦做得太沉了。 她没能睡一觉就回去,仍在甘浔的房间。 她掐自己一把,很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堪堪落在手背上。 泪水还是热的。 她失神落魄地将眼泪擦干,情绪平复后,深吸一口气,开了房门。 客厅空调开到赵持筠打冷颤的温度,甘浔只盖一床薄被,手臂压在脸上,呼吸声均匀。 昨晚睡前思绪万千,赵持筠料想这一夜必睡不踏实。 可是倒床也就睡了,除了做了个梦之外,一夜没有醒。似乎甘浔给她守门让她很是安心。 甘浔在熟睡中被人拍醒,疲惫睁眼,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居高临下俯视她。 再美也吓她一大跳。 宕机一会,才想起来这是谁,干嘛! 为何睡到日上三竿?你不需要劳作? 听听,一张口就是老地主复活了。 周末。 何意? 七天为期,周末两天可以休息不上班。 甘浔还不想说被裁员的事。 看了眼手机时间,你疯了,七点不到,你喊我起床? 七点是何时,我只见日头出来,楼底下也有人。 那都是群不用上班又没觉睡的老年人,你跟他们比什么,回去再躺一会。 我家第一个规矩,可以早睡,禁止早起。 甘浔说完将手放回被子里裹住,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赵持筠戳戳她的背,她理也不理,很不自觉。 赵持筠只得放弃,兀自去了趟洗手间,用昨晚甘浔给她准备的牙刷刷牙。 镜朝亦有牙刷,只是不能做得这样精巧与柔软。 她喷了甘浔教她用的护肤水,冰凉,醒神。 梳妆镜里的脸恢复了气色。 棉布睡裙领口略大,被她调整至端庄。 回到房间,翻阅昨夜从甘浔那借来的书一本时尚杂志。 足足看到甘浔起床,听到动静她才开门问,早膳何时送来? 甘浔才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在沙发上打着哈欠说:我来做。 甘浔煮了两碗泡面,放了荷包蛋、火腿肠,还有几片娃娃菜。 赵持筠早就饿了,站在厨房门口等,我们齐王府厨娘数量是京中之最,只是没有样貌这样周正的。 甘浔调侃:闻到饭香嘴都变甜了。 赵持筠一本正经:我说实话。 谢主隆恩。 甘浔照例先吃一口示范没毒,之后盛出两盘,同一锅,吃哪一盘你自己选。 赵持筠审视,香是香,可是面条品相一般,她从未吃过。 没有挑剔的资格,赵持筠勉强尝了一口。 再次出乎预料,简直人间至味。 甘姑娘厨艺高超。 太好打发了,甘浔都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这的特产,不贵,你要能带东西回去就好了,扛两箱走。 赵持筠冷静分析:我来时衣物首饰都没跟来,想来回去也带不了东西。 是了,可惜,你要带来一样我就发了。你要喜欢吃,这两天我多给你做。 甘浔收拾完厨房,收到崔璨提醒出发的信息。 跟赵持筠说:你在家里看看书吧,看剧也行,我得出门一趟。 赵持筠提防:去哪? 我朋友崔璨,她家出了点事,我要去帮忙。 赵持筠追问:何事? 甘浔看出她对自己出门表示很不安,耐心解释:或许你知道有一个词叫捉奸。 颔首,赵持筠问:她丈夫与人通.奸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可否带上我? 甘浔好笑:你去干嘛,那种场面很难看,再吓着你。 赵持筠满脸正色:多一人总归多些气势,我也会些拳脚,给奸夫淫.妇一个下马威。 你?甘浔不信,她看上去风一吹就要落花瓣了。 我怎么感觉你像去看热闹的。 赵持筠抿唇一笑,不好意思说镜人都爱看热闹,含蓄道:我正想出去走走。 甘浔一想也是,得让她出去晒晒太阳,感受一下这个年代的平和。 第9章 否则她信不过这里,万一过几天还不肯走,也是个麻烦事。 那就一起。 甘浔姑娘,你人真好。 谢谢,我知道。 赵持筠提前了解问:友人姓崔?崔氏倒是名门望族。 甘浔纠正:我们现在没有姓氏尊贵一说和世家这回事了,姓孔的也得在楼下卖包子。 那姓赵的呢? 这问题看上去对她很重要。 甘浔答:just赵某。 赵持筠换上的还是昨晚那身衣服,让甘浔帮忙挽发,甘浔说不会,让她用头绳扎一下就好。 赵持筠不肯:披头散发,成何体统,你去给我找个会的来。 甘浔无声看她五秒,把人拉到窗边,带她观察了三分钟。 看见没有,刚刚过去了五个成人一个小女孩,不是披着就是扎着头发。你要入乡随俗,不要特立独行,不然我没法带你。 为了出门,赵持筠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甘浔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黑色的中式高领背心,斜襟盘扣,配了一条复古的黑色喇叭裤。 她个高,比例又好,虽然不常健身,但身材天生不差,手臂上线条漂亮得网恋都可以不露脸。 可恨有人是瞎子,为何穿得像个刺客? 甘浔戴上墨镜,没有扎头发。 黑色显气场。 赵持筠隐约明白,跟金玉其外是一个意思。 换鞋时甘浔说:你穿我的拖鞋都行,脚跟我差不多大吧。 说着让赵持筠脱鞋。 两人脚挨在一起比了比大小,甘浔说:脚怎么这么冰,以后在家得穿袜子。 还好比我小,穿得下就行,鞋带系紧一点。 她把才买的新鞋让给赵持筠穿,没工夫教了,所以弯膝蹲下,帮忙系上鞋带。 赵持筠低头,理所应当地接受着别人的照顾。 甘浔不算黑的头发垂于膝盖,神情专注,昨晚被她研究过的那串不值钱的珠串绕在腕上,左手戴了几个不知材质的戒指。 她系鞋带的功夫比盘头好,手指很灵巧地挽了个花,拉到最紧处,仿佛隔空压到赵持筠脚面上,又恰到地停下。 然后她抬头,笑着朝人说:不难受吧? 染过灰意的瞳孔里,落入了细细碎碎的灯光,柔和且明亮。因着眉弓高,眼周投着一圈阴影,像一段故事的伏笔。 赵持筠心道:这个人即便未曾成亲,也不该是孤家寡人。 你们这里鞋袜虽然难看,穿着倒舒服。 甘浔站起来反对:哪难看了,你审美要跟上,这鞋很火的好吧。还涨价了,花了我两千多呢。 那是多少银两? 我五分之二的薪水,就是月俸。 甘浔伸出五根手指,减去无名指与尾指。 她的指甲剪得很干净。 赵持筠听得懂也看得懂,如此说来这个鞋子便极贵重了。 嘿嘿,其实是我挣得少。 甘浔也实在。 赵持筠不明白:那为何还要买两千多的鞋子? 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人活下去总要有点盼头吧。 赵持筠随之沉思,思罢郑重颔首道:离开时我不会再穿,届时赠我一双拖鞋便是。 甘浔浅笑,郡主,你真善解人意。 谢谢,我知道。 小心台阶。 赵持筠终于踩在了新朝的地面。 目之所及,皆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连脚下的路都如此平坦宽阔,不见污秽与尘土。 天空像水洗过一样,蓝得澄澈,透着生机。 空气里有栀子花香。 叫雨淋了一夜,清香沁人。 甘浔展臂:欢迎参观新世纪。 作者有话说: ---------------------- 六章了,终于转场了。 大纲里以为两三章能写完的内容,不断填充,忍不住去细节化,离她们更近一点。 欢迎大家评论跟给我营养液[哈哈大笑][哈哈大笑][蓝心][蓝心] 第7章 航线被云层记载 甘浔打了车,同时不忘发信息安抚崔璨,让她一定等到自己过去,不要冲动。 出了小区东门,赵持筠一眼看见甘浔说的那间孔氏包子铺。 孔家的点心好吃吗? 甘浔心领神会:明早下楼买给你尝尝。 赵持筠轻笑。 近午的阳光在她脸上铺了一层融过的妆,让她分走一份耀眼。 除防晒什么也没涂的面容,仍可以用惊心动魄的美来形容。 过路慢走的行人几乎都会暗戳戳看一眼,重点先在长发上,之后是脸,然后是身旁的甘浔。 甘浔快要社恐了。 听见轰鸣声,赵持筠惊慌抬头,求助地往甘浔身边靠靠。 何物? 甘浔说:没事,那是飞机,上面有人。 赵持筠惊讶问:仙人? 平民百姓买票就能坐,远行就会快很多了。 甘浔给她简单介绍了一遍交通工具。 地上也没有马车,你看,那是自行车,电瓶车,三轮车。 四轮的是汽车。 你的车呢?郡主认真地问, 我打车,两分钟就到了。 原来你没车。赵持筠领会。 甘浔呵呵,只好承认:是的,很穷。 赵持筠再次深表遗憾,满头的簪钗皆没跟来,否则都赠予贫寒的庶民也行。 她低头看了看鞋子,粉白相间,嗯,蛮好看的。 重新抬头,飞机离开视线,航线被云层记载。 今日阳光颇为刺眼。 甘浔因为天生瞳色偏淡,有些畏光,夏天出行必备墨镜。 听到这话,把墨镜让给她试戴,遮着吧。防止别人看你,万一被星探发现就不好收场了。 她开玩笑。 星探是做什么? 甘浔也只在老式新闻里听过,随口一答:看谁长得好看,把谁带去改造一下,凭脸赚大钱。 放肆!光天化日,竟也有逼良为娼的事。 赵持筠脸色微白,忙将墨镜戴上,你们这里也算不得安全。 甘浔没想到她理解得这么偏,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正经赚钱,全看人自愿。 放心好了,现在估计没有星探了,想做明星的人太多了。 那便 好字还没发出来,赵持筠就意识到问题,微微扬声:我要放心的是没有星探? 开始拿气势压人了,甘浔隔着墨镜都能猜到她现在的眼神。 逼良为娼更是不可能,说了法治社会,派出所离我们这就两公里。 赵持筠沉默了下,换了话题:果不刺眼了,此物名为什么? 墨镜。 赵持筠摘下,面色复杂地看她,眼里还带羞恼和责难。 再被误会,甘浔只好一字一顿地把声母韵母音调发到最标准:墨、镜墨水的墨。 赵持筠重新戴上,好名字。 说话间,一辆白色电车停在二人身前。 赵持筠穿着甘浔的五分之二后退半步,车门打开,看见里头坐了一个同样用墨镜遮住面容的女子。 甘浔先上车,报了尾号。 拍拍旁边的坐垫,阳光绕过车门,照在她指缝间。 见赵持筠不动,她说:上来,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等到驶出去一截,赵持筠才想明白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进了铁兽的腹腔。 不是因为不怕此物了。 而是甘浔用哄稚童的语气跟她说我陪着你呢。 她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这句轻飘飘的承诺。 也别无办法,在这个万事万物都大变样的地方,甘浔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窗外广厦如林倒退,马车可没有这种速度。 她开始惴惴不安,会不会是个圈套,甘浔也许正是把她骗去两公里外的衙门。 她开口试探:我还没洗头发。 甘浔语气如常:知道,忙完就带你去,下午好吧? 赵持筠暂放下心。 她戴着猫眼墨镜,高挺背骨,目不斜视,像只优雅的宫鹤。 又趁红灯凑到甘浔耳边:这里没见空调,为何如此凉爽? 第10章 甘浔轻声:你看那个出风口,那就是空调,空调有很多外形。 赵持筠两手各端放于腿上,郑重宣布:我喜欢这里。 甘浔与有荣焉地笑笑。 除了建筑,赵持筠的注意力都放在路人身上。 甘浔没有骗她,这里处处透着安宁。穿着胆大者不在少数,年长者亦然,并无人拿异样目光去瞧。 甘浔给崔璨发语音:我们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对,我们,我把她带上了,她个挺高的,去捧个人场。 赵持筠从窗边又凑过来:她是如何得知夫君找了个外室? 天天在一起,蛛丝马迹很多。不过我们这里没有内室外室,恋爱、婚姻只能一对一,但凡有第三者出现,都是奸夫淫.妇。 科普完大背景,甘浔才说:哦,她没有夫君,只有娘子。 赵持筠立时摘下墨镜:你说什么? 这次她没误会,甘浔硬着头皮说完:她是个拉拉,只喜欢女人,对象也是女人。你恐同吗? 司机大姐冷不丁回答:我不恐,这有啥的,跟谁过不是过。 甘浔脸皮薄地尬笑:我们说这么小声您还听着呢。 哎呀我没特意听,就听到这一句,我以为你问我呢,到了哈。 大姐回头:东西都带好,下车当心啊。祝你们打倒小三!我最看不惯这种人。 反正没少听。 甘浔下车就给赵持筠科普恐同这个概念,权当岗前培训。 赵持筠了然于胸,低声道:虽有违伦理,倒没有伤天害理,何必惊恐。 那都是老思想了,现在我们虽然不提倡,但也上不到伦理层面。 赵持筠问:当真? 骗你干嘛。 与女子相爱也会遇到变心吗? 赵持筠疑惑,女子向来忠贞过男子。 当然。拉拉遇到这种事的概率是会小一点,不代表没有。差劲的人又不分男女,他们不会在乎别人感受,永远只爱自己。 加上诱惑哪哪都是,稍不注意就变心了。 以后不管你跟男女老少谈,都不能掉以轻心,别太恋爱脑知道不? 甘浔语重心长。 赵持筠无声了一会,我要回镜国的。 甘浔才反应过来,哦对,不好意思,忘了未婚夫还在等你。 赵持筠闻言阖上双眼。 烦死了。 崔璨站在小区门口等甘浔,还有那位从天而降的金枝玉叶。 她早就察觉了女友的心不在焉,将两天的短途出差多加了几天,并通过一系列智能设备确定家里有两个人。 于是跟甘浔约定,过去捉奸在床。 远远看见网约车停下,甘浔先下了车。 殷切地绕到一侧给人开车门,手挡在车门上,生怕人家磕到头。 对方是不是真郡主她不知道,但甘浔现在是真奴才。 虽然墨镜遮住了女人的脸,但崔璨只用了一秒就理解甘浔的殷切。 等她摘下墨镜,连阳光都像自动调整了角度,以便光影美好地在她的脸上错落。 崔璨暂时忘记被绿的伤心与愤怒,像做了个眼部spa。 该怎么形容这位郡主呢? 昨晚甘浔只说,长得挺好看挺单纯的,应该不是坏人。 现在见到真人,发现甘浔真含蓄。 崔璨形容词不多,只能说人家脸是真硬,身材是真好,气质更没话说。 仙女下凡也就是这样了。 天生能让人心甘情愿给她鞍前马后。 成功会师,甘浔拿手遮着眼,做起介绍:这是我朋友崔璨崔老师,这是我家贵宾赵持筠女士,你们认识一下。 她昨晚详细说了这段奇遇记,崔璨除了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以外,对穿越的故事倒没有多好奇。 还安慰她:就当体验生活了。 崔姑娘。 赵持筠微微点头。 隔着墨镜将人打量,甘浔的朋友看着更为面善,令人安心。 郡主你好,叫我崔璨就行。 崔璨姑娘不必客气。 阳光底下晒,赵持筠只站一会,已经微微出了汗,很是不喜。 她需要空调。 郡主大人虽然从头到脚穿着甘浔的平价衣服,但明显不食人间烟火。 崔璨特地问一句:甘浔说了这趟干嘛的吧? 赵持筠点头,轻启朱唇:捉奸。 崔璨又怕古代人不懂现代都市的情感纠葛:那 不恐同。 她昂首目视前方:不必多言,前方带路。 作者有话说: ---------------------- 郡主心理活动:热死了,速战速决 小甘真的是大好人,太阳这么大她真舍得让出墨镜。谁谈到谁有福了[让我康康] 入v前想上两个榜,所以要控制一下字数,每章比较短[摸头][摸头]大家耐心等等咯 第8章 蜻蜓吻过 三人风风火火进了单元楼。 崔璨家住26楼,电梯里刷卡,甘浔指着上方跟赵持筠科普:这叫电梯,可以带我们上到高楼。 原来是腾云驾雾之术。 赵持筠一想,不对,那是飞机,这只能叫登云术。 文化人,名字取得真好听。哈哈,你们那里还没有吧,感受一下。 崔璨头顶绿帽子还有心情卖弄科技的行为,给了甘浔莫大的安慰,人性就是这样无聊。 电梯快速上升的刹那,赵持筠顿感不适。 先是扶住墙壁,还是不行,又求助般握住甘浔的手。 甘浔正给崔璨做思想工作,让她好好沟通,先礼后兵。 手被牵住的当下她错愕,第一反应倒不是抗拒,而是在家搂搂抱抱就算了,怎么当着崔璨的面。 她为此有些害羞。 顶着崔璨探究的目光,慢吞吞地回头看。 赵持筠的脸色是甘浔从未见过的凝重,眉心蹙着,似乎很不舒服,手也越握越紧,抓救命稻草似的。 甘浔明白过来,关切占据了上风,没再想东想西。 反握住她手,让她靠在身上,难受是吧,马上到了就停了。电梯很安全,放轻松。 甘浔倒不骗人,她说马上就是马上。话音落下不久,肺腑中的不适就消失了。 脚下平稳,耳边传来声音:26楼到了。 赵持筠又想,她们已不骑马了,也说马上,这一点文词上的牵连给了她不知名的慰藉。 电梯门打开,甘浔牵她慢步出去。 本来到这里也就好了,火上浇油的是一扇大窗就镶在电梯边的墙上,俯瞰城景。 赵持筠从未登临过如此高楼,仿佛升在空中,堪能摘星。 当即腿上乏力,膝盖发软。 甘浔将人抱了个满怀,大脑还没正常运作,脸就瞬间红了。 赵持筠穿着她的衣服,周身味道在熟悉的清爽中夹藏陌生的幽香。 她想到昨晚一起看的剧,某个片段的主角正往香炉里丢几枚香片。 那味道焚了一夜,现在终于散发。 她是个对香调钝感的人,没办法形容,只知道很女性,很私密。 会让人想到所有隐晦,暗喻与蠢蠢欲动。 压下不合时宜的失神,甘浔强迫自己淡定。 一边朝着正打算破门而入的崔璨腼腆笑笑,一边安抚怀里人:我在我在,深呼吸。 还没到战斗时刻,两人你侬我侬,仿佛生死关头。 崔璨生出疑惑,做什么了我们? 坐了个电梯。 恐高?别往外看就行,掉不下去。我喜欢看景,才买高层。 崔璨看赵持筠实在不舒服:你俩在这等我,我先进去看看情况,打不过再喊你们。 别别别,稍等一下下。 甘浔拦下她:你听见没,不许动手,有话好说。 低头及时跟赵持筠普法:我们这里不管谁都不能随便打人,轻则赔钱重则坐牢,你进去也别冲动。 你当我是武夫。 甘浔笑了,还有力气怼人,看来没大毛病。 今天有要事要办,赵持筠心知不能出师未捷,很快打起精神。 不往窗外看就是了。 她站稳,仅扶着甘浔的手臂:无碍,我已好了。 重振了士气,崔璨找到状态,眼里冒火,直接用指纹开锁。 这在赵持筠眼里简直是个法术,甘浔家还需要用钥匙呢。 第11章 门打开,屋里虽也不大,倒比甘浔家宽敞亮堂。 崔氏历来家大业大。 甘浔以为流程是直接进屋掀被,结果她们来迟了,厨房里有人正放着歌洗水果,看来已经起床了。 听见开门动静,女孩子探头出来,撞见她们一行人。 脸上一愣,旋即热情笑笑,嗨。 把甘浔给嗨懵住了,预想的行动计划在这一刻被打乱。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是个年轻姑娘,年纪不大,一头红发,穿着性感随意一件宽大的t,没穿胸衣跟裤子。 脖子跟胸.前的草莓印鲜艳,一看就是才种下的。 甘浔余光里,赵持筠撇开了目光,胸口起伏,显然是在平复心情。 估计镜朝没有这场面。 崔璨眼射寒光,冷冷瞪她,她呢?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在洗澡。 这话听着像挑衅,崔璨几乎作呕,狠狠瞪她一眼,火急火燎就往里走去。 但甘浔眼尖,远远看到沙发上撕裂的情.趣内衣,茶几上的玩具,满地用过的指套和散落的包装。 立即停下脚步,拉住了赵持筠,先别过去。 赵持筠不解,但看甘浔脸色不妙,感知到危险,听话地停下。 崔璨走近几步就看见了,一股气从肺腑狂奔到头顶。 回头指着人骂:恶心死了你们,床还不够你们搞,沙发都给我糟蹋了。 还用老娘买的指套,你们约个炮把我当赞助商了,怎么不让我在旁边给你们拍视频记录。 赵持筠只听明白一半,一半也够了。 薄面微红,再不敢往沙发看,在厅里未免太孟浪。 阳光这样明媚,又是与她人之妻,她们当真无耻。 甘浔心疼朋友,很生气。 问红发女:你知道她有女朋友吗? 她们三个站一起,平均身高快一米七了。 受害者崔璨声如洪钟,眼似铜铃,满脸写着易燃易爆炸。 另外两个貌似客气点,也不像好惹。 要么一身黑,腕上还盘着串,像混道上的。 要么大热天包得严严实实,室内戴墨镜,像刚出来的。 红发女很果断:我不知道。 于是那天挨打的只有崔璨前女友许颜颜一人。 赵持筠初来乍到,不懂这边的捉奸规矩,只捧了人场负责接过崔璨冲进房间前扔过来的包。 她对这次出门很满意。 确定了此地真实存在,不是梦境,她梦不出来这些细节。 确定这里不是贼人为她设计的圈套,否则不会有一个甘浔,更不会捉奸这种琐碎戏码。 最后,重中之重,便是热闹还算好瞧。 她们这里的捉奸只打自家人,倒十分知轻重。 崔璨的夫君虽说是个女人,但赵持筠站在房外看了一眼,头发短得像个流民,身上雕龙画凤。 此事有趣,却也悲哀。 原来女子之间的情爱,正如甘浔所说,真归真却也容易腐坏像荔枝一样。 赵持筠看见餐桌上的果盘中有。心动,手不动。 她坐在餐厅环顾四周。 崔璨家中一白一黄两只狸奴甚是可爱,怕生地躲在墙角喵喵叫。 赵持筠看得欢喜,又怕惊扰它们,没走过去。 房中崔璨语气崩溃,不似进门前云淡风轻,时不时传出砸碎东西和扇巴掌的声音,夹杂甘浔苦口婆心的劝阻声。 敢情有人穿得像个刺客,做的是使臣。 视线甫一落去客厅,她就拧起眉。 小三姑娘在甘浔的责令下,不情不愿地收拾着客厅的狼藉。 随手擦完沙发,转头看见摘下墨镜的女人。 她端坐在那,静如一幅古画,周边的空气与光线似乎都定住了。 望向自己,目光冷而淡,转瞬而逝。 红发女把洗好的水果朝她面前推,眼睛钉在赵持筠脸上:尝尝。 赵持筠向来信不过生人准备的食物,但小三姑娘自个吃得很欢,跟她说很甜。 她不想理这种人,转而想到,出门前甘浔曾交代过她不要暴露身份,别跟任何人提起来历。 因为这样的事绝无仅有,说了只会带来麻烦。 她勉为其难挑了一个,放进嘴里。 没有嚼破就夸:这黑色小果子甚是清甜。 就是蓝莓啊,你讲话怎么这么好玩。 好是无礼。 赵持筠忍着不快,不肯教人探究,把话转出去:你当真不知道她有女朋友吗? 蓝莓姑娘比了个嘘,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赵持筠则趁机抽纸,把嘴里的蓝莓吐了。 蓝莓姑娘转回头,眨眨眼睛跟她说:偷告诉你,我知道。 我想也是。赵持筠心中冷笑。 不是我先勾引她的啊,她在热拉上撩我,说她单身寂寞。我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主,跟她玩玩的,谁管她真话假话。 刚刚看你们的架势我就反应过来了,那我能说实话吗?说实话了我不也要挨打。 识时务者为俊*杰。 赵持筠认为蓝莓姑娘跟她很像。 只是寡廉鲜耻。 甘浔说得不错,女子亦有轻佻薄情者,不能全然令人安心。 她锁骨处的吻痕颜色艳如朱砂,很是刺目。 赵持筠凉凉地想,何必如此,也不知她们是在寻欢还是寻仇。 她虽无经验,却也识得。 前些年阿姐出嫁后,她曾在阿姐的脖颈间见过,却没这样红。 阿姐涂了大量脂粉粉饰,又用团扇遮遮掩掩。 偏她眼尖看见了,又没多想,问了一句,被羞恼的阿姐骂了才知缘故。 眼前这姑娘全然不羞,就像那只是几块胎记。 连衣服也不去换一件,两腿光在外,旁若无人地吃水果,兼着朝生人施展她洋洋自得的媚眼与风情。 昨日初见,她当甘浔有疯病。 现在才发觉,甘浔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了。 至少还知羞与耻。 方才甘浔安排她在餐厅等,特地嘱咐一句,别去沙发上坐。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眼神流转对接,只一刹,旋即分离。 像蜻蜓吻过骤晴的湖面。 作者有话说: ---------------------- 本章又名:《赵某勇闯案发现场》 浔:谢谢,全靠对比 第9章 礼崩乐坏 午间。夏日镜城。窗外不见树影的26楼。衬衫袖口的扣子是撞色设计。 你跟那个是一对啊? 赵持筠懒声问:哪个? 高高瘦瘦,戴了美瞳那个。 赵持筠虽然不懂何为戴美瞳,但能分析出问的是甘浔,一对是有无私情的意思。 与你不相干。 就问问。 在她聒噪的探问下,赵持筠澄清:我们不是,只是朋友。 其实连朋友也不算。 蓝莓隔着餐桌凑近,撒娇语气说:姐姐,你别看我单纯就骗我,你俩从进门就拉着手,她还不让你去坐沙发。 说没暧昧我信吗? 放肆二字在赵持筠嘴边了,可甘浔也说过,不要在外面喊。 没有人会听,这是个不谈尊卑的地方。 真是礼崩乐坏! 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赵持筠肃声:休要喊我阿姐。 好好好。红发女不以为然。 别用你的心思揣度我们。 进门前我恐高,她有幸扶我罢了。 至于沙发,那是因为被你们弄脏了。 我穿的是她的衣服,她能不上心吗? 在蓝莓眼里这女人美得爆炸,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诱惑与拒人于千里融合在一身,说话还带点冷幽默。 她没有那种爱好,但此刻宁愿多被骂几句。 那我有荣幸吗? 赵持筠斜睨她一眼,目光带着询问。 她把手机打开:加个微信呗,等你有空找我玩? 微信何意赵持筠不去深究,只听到玩字。 此人心仪女子,又贼眉鼠眼,她说的玩不用想也知何意。 赵持筠何曾受过如此欺辱,腹内翻涌,比坐电梯时还要恶心。 也再难掩饰心中的厌恶,凝眸,冷声道:你还不配。 脏了她的耳。 不肯再与这等人同桌,赵持筠倏然起身:若在我得势时,你问这话就是死罪一条。 第12章 放在镜国,直接砍了都是便宜她。 蓝莓愣了愣,不在意她吹牛,还是笑嘻嘻地:开开玩笑嘛,你别真生气了。你现在就在判我死罪了,真不考虑? 法律不许,没款可罚,不想坐牢。 赵持筠心中默念。 拂袖而去:我是直女,阁下自重。 房门再打开时,许颜颜跪在地上。 赵持筠见人下跪倒觉亲切,只是跪姿太丑,缺个师傅教。 甘使臣看不下去,正试图将人拉起来,忙得焦头烂额:你起来说,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啊你,你俩坐下好好谈谈行不行? 璨璨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脸上还带着巴掌印的许颜颜流下貌似悔恨的泪水。 崔璨本来面朝窗外,尝试着冷静。 听到又是大怒,转身骂:想得美原谅你,你从楼上跳下去,跳下去我就原谅。 赵持筠敲敲门打断:外面的姑娘说她中午有饭局,要走了,敢问你们谈好没有? 她怎么还没滚!崔璨喊。 许颜颜闻声抬头,看清来人长相后瞳孔不自觉放大。 她下意识不想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得太狼狈,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整理了衣摆。 甘浔朝前两步,跟赵持筠说:让她先走吧,事跟她没关系,你稍等我们一会。 许颜颜不是第一次了,就算没有红发女人,还会有紫发黄发,归根结底是她个人的问题。 赵持筠慧眼如炬,你腿又怎么了? 甘浔昨天的擦伤轻,喷过药基本就不疼了,今天走路如常。 才一会没见,此刻又一瘸一拐起来。 看见她的黑裤子上面一个灰色脚印,赵持筠抿紧了唇。 甘浔小声:拉架,不小心挨了一脚。 赵持筠冷声问:挨的谁? 没事,不重要。 赵持筠克制地用看傻子的表情看她,人前也不好多说。 她让我把床头的充电器拔给她。 许颜颜跟甘浔同时朝床头柜看去。 白色充电器插在插座上头,好死不死,旁边还有入体式情趣用品。 甘浔想自戳双目,同时反手将赵持筠眼睛一挡。 赵持筠动也不动,好奇心却在作祟:何物不能看? 秽物。 许颜颜则先心虚朝崔璨看去,快走几步过去拔了充电器,径直递给赵持筠。 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麻烦了。 赵持筠既不正眼去瞧,也不去接。 只是看甘浔,淡声吩咐:你拿来递给我。 许颜颜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纳闷里带着不耐烦,直接塞到甘浔手中。 甘浔礼貌性解释一句她怕生,说着递给赵持筠。 赵持筠却不喜欢和稀泥,连带着把对外面那红发女人的火一并撒给了罪魁祸首。 非也,我最厌恶没规矩的人,素不相识就越过人递物。 王府规矩是多的,很正常,甘浔心想。 水性杨花之人,连跪也没个诚意,口口声声说不原谅就不起,下一刻为脸面起身。言行不一,颠三倒四,这样的人不配站在我面前。 她斜睨许颜颜:我在说你,把你的眼睛拿开,看一眼我都嫌脏。 许颜颜被她骂懵了,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神经病吧你,你谁啊,嘴贱。 甘浔立即挡在赵持筠身前,瞪回去,你说话别太难听。 甘浔你也有病,谁先骂人的? 她是你对象还是你妈? 甘浔眼神彻底冷下。 嘴巴放干净点。 崔璨刚才就注意到了床头的东西,忍着没发作,想等赵持筠走。 现在听许颜颜大喊大叫,火气腾地起来。 脚底生风地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东西就往许颜颜身上砸。 她爆炸了:你还有理了,不要脸,人家骂你几句怎么了。 跟那女的一起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许颜颜动作敏捷,估计已经被砸多了,下意识就躲开了。 那根东西直朝赵持筠跟甘浔砸来。 甘浔没有躲的空间,眼疾手快地伸手,等到反应过来自己摸到什么以后,惨叫一声扔到地上。 赵持筠看甘浔跟崔璨的态度,并着当下的局势和场地,明白了地上这是何物。 她哪见过这个,脸上的红恨不能蔓延到脖颈。 又十分同情和感激甘浔。 甘浔在危难时候保护了她,若是那晦物撞到她身上,她宁愿从楼上跳下去。 她怀念起镜国的含蓄,便是春宫图亦有几分雅致,更不会有闺房之物乱飞之景象。 人心不古。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崔璨跟许颜颜彻底吵起来,被激怒的许颜颜不肯再让步,求和不成的怨气积攒到一定程度,变得更加没品。 她开始反怼崔璨有多少毛病,用词难听,还pua崔璨不会遇到真心人,没人受得了。 两人差点又要动手。 甘浔来不及处理自己又赶忙过去拦。 不是她要做好人,而是崔璨有跟对象吵架吵到把警察招来的前例,万一许颜颜犯贱报警,很容易连累赵持筠。 胆大些的橘猫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在主人脚下徘徊,此刻正趁乱去嗅闻地上的危险品。 赵持筠急声对它喊:不能! 猫猫鼠窜出房。 剩下的与赵持筠无关。 她准备离开战场,此时许颜颜跟崔璨推搡着又靠过来,差点撞到她,被甘浔给挡住了。 赵持筠冷眼旁观着,在混乱中找到机会与角度,从后猛踹许颜颜一脚,也在腿上。 不管刚才是谁踢到了甘浔,这仇都应该算在姓许的头上。 她这一脚没留情,许颜颜猝不及防,猛地超前磕跪在地,头撞到崔璨腿上给自己做了个急刹。 巨大一声把甘浔给吓到了,一边拦截崔璨尚未落下的耳光,一边去扶许颜颜:没事吧? 免礼,平身。 赵持筠心中大度,含笑关门,款款走出去。 这房子本来就是崔璨的,很快许颜颜就被扫地出了门,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崔璨发泄后逐渐平静下来,去卫生间补妆。 简直是体力活,甘浔浑身都是汗,抽了几张湿纸擦擦额头与脖子。 从厨房冰箱拿了两瓶矿泉水,帮赵持筠开了,递过去。 密封的,没毒,喝吧,你应该也口渴了。 郡主妙语连珠,让人佩服。 甘浔笑着夸她。 赵持筠骄傲挑眉,很是受用,可恨没有官差可遣,否则我定要让她们吃些苦头。 甘浔在餐桌边坐下,一口气喝了小半瓶冰水,终于活过来。 在这里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人人平等,要讲道理,讲法。 许颜颜今天是心虚,脾气才好点,骂几句她也能忍,让滚也就滚了,放在平时她很难缠。 甘浔手肘放桌上,身子微微前倾,笑说:你今天背后放暗招了,她磕在地上那么重一声,还好没出事,要是受伤很麻烦的。 我不过是替你出口气。 赵持筠被秋后算账很不高兴:你不喜欢? 甘浔凝固。 她以为赵持筠只是投身于捉奸这项工作,顺便帮着骂几句、踹几脚,所以欣赏她的同时,不忘跟她说清楚,做别的事不可以这样。 没想到她是为了自己。 冰水到了胃里,浸泡出一个暖意超载的盛夏。 甘浔笑了。 赵持筠喝水的同时想到:你手洗干净了吗? 甘浔不笑了。 作者有话说: ---------------------- 浔:伤害人你真有一套。流泪.jpg (ps:剧情乃灵感乍现,博君一乐。没有宣扬纳入式x行为、认为入体道具是le交往必备的意思,更没有嘲讽此类需求的意思。一切自由,祝大家快乐![绿心]) 第10章 与愿印 桌上果盘空了,剩了几枚大大小小的荔枝核。 三个现代平民跟一个古代贵族在房间里上演战争爱情剧,另一位主角在事不关己吃水果。 会享受。 抛开人品不谈,甘浔很欣赏她的松弛劲。 再看一桌之隔的赵持筠,看似是怕水被污染才问出这一句。 实则,揶揄都藏在一双秋瞳里,潋滟含光。 甘浔怔怔地跌入那片眸光中,想到进门前的拥抱,心跳超级快。 第13章 不夸张地说,在崔璨跟许颜颜吵架的间隙里,她还在想这件事。 魔怔了一样。 她有点无奈地讨饶:你别幸灾乐祸,我手早就洗过还消毒了,不然都不想要了。 一双手好生漂亮,怎能丢掉。 赵持筠终于隐不住笑意,语气也跟着面部表情有了灵动的起伏。 冰水甚是美味,她舒服得眼睛都弯起来。 甘浔做了个停战的手势。 赵持筠问:你会弹琴吗,你这双手适合抚琴,宫廷琴师都是你这样的手相。 骨如竹节,筋脉蜿蜒。 看上去有力,又不失女子之美。 脑子里混沌,像被一百只蝉追着吵。 甘浔骤然将手放到桌下面,有些吞吞吐吐:没学过,没钱,也没艺术细胞。 可惜。 话虽如此,表情却没这个意思。 甘浔知道赵持筠随便说的,心里压根不在乎她有没有手,学不学琴。 但大脑停不下来,有点坐立难安。 不知神游了多久,忽然听到赵持筠喊她。 甘浔! 啊? 赵持筠微微皱眉,直视着她,我在问你呢,那位许姑娘是做什么的? 甘浔没什么精神:哦,纹身师,你看她那一脖子的花纹,品味够独特吧。崔璨也喜欢,但她纹的都藏在身上。 她俩是纹身认识的,一来二回看对眼了。 红发女呢? 她俩社交平台上认识的,像在校学生,谁知道干什么的。她没跟你说什么吧? 说了。 说了什么? 问我跟你是不是一对。 啊? 问我愿不愿意跟她玩儿。 啊! 甘浔心头一跳。 现在觉得她踹许颜颜那一脚还踹轻了,带过来个什么人。 慌里慌张:她胡说八道,你不要管,消消气。 你怎么回的,骂她了? 甘浔赔着小心问。 赵持筠轻哼一声,知道她怕惹麻烦。 气定神闲:莫慌,本郡主没多说话。只说跟你是朋友,骂她不配,她就没再叨扰。 那就好。 以后你再遇到冒犯的人,不知道怎么答,你就第一时间找我。 找不着呢?今天你就很忙。 那你就先不理,给她一个眼神自己体会。现在二百五太多了,生气生不完的。 原来你们这里的人如此讨厌。 也不是,许颜颜跟红发女这样的奇葩,我也第一次遇到,之前没见过这种世面。 甘浔说着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想消毒了。 但不全否认,不过束缚少了嘛,不像你们那一句话没说好就要倒霉,所以讨厌鬼哪哪都有。 比如她前公司,老板跟同事都是一群神经病。 赵持筠为此下决心:本郡主不要多待,要尽快回到镜国。 我也希望你早点走。 这个地方,情况是有点复杂。 甘浔想着回去上网帮她查查有无先例。 你想我走?赵持筠忽然问。 我不能想你走吗?你自己都想走啊。 甘浔无辜脸。 赵持筠龙颜大不悦,堂堂清河郡主,莅临甘家崔家的小宅,这是何等的光辉。 放在镜国,凡她到处,庶民臣子怎敢不跪拜谢恩。 甘浔敢不偷着高兴,还迫不及待逐客。 甘浔看出来,温声解释说:我是站在你的角度想你回去,你在我们这会吃很多苦的。 但她也不讨好,立场鲜明:当然你想得没错,你哪怕是女皇,我也不感到荣幸,说了 人人平等! 人人平等。 两人异口同声,一个不爽一个认真。 甘浔笑出声,好啦,我不是在赶你。 此人不会谄媚奉上,笨死了,赵持筠只好大人不记小人过。 看她神色如常,腿不在疼了? 不疼了。 甘浔拍干净裤子上的灰尘,撩开看了一眼伤口,还行,没有破皮。 忘记说,谢谢郡主大人替我出气。 她真心实意地表达感谢。 做惯了配角,乍然在一场混乱中被身后人惦记,她不习惯。 却又很喜欢,忘记第一时间感谢。 赵持筠神色坦然,也不全是为你,本郡主不喜欢她们。相由心生,她们一看就非好人。 你还懂看相。 甘浔问:我呢?我什么相? 赵持筠低眸看了眼她的伤处,想到她的说教,抬眼,讥讽道: 菩萨相。 甘浔被她看得伤口酥麻,不敢再动。 缓了一下,才点头领下,不扫兴地模拟佛像的动作。 赵持筠摇头说:不标准,此乃与愿印,应当这样做。 她教学,甘浔认真跟在后面学。 这手印是什么意思? 慈悲意,意为佛与菩萨满足众生祈求之愿。 甘浔表示敬佩,古人真是什么都懂。 赵持筠又喝了两口水,崔璨还没出来。 她犹豫了下,小声问:她们不是喜欢女人吗,为何还要 她方才思量了好一会,不问甘浔实在难忍,可问吧,说到这里她便说不下去了。 脸开始发烫,像六月的暑气全泼到了她一个人身上。 甘浔从她表情就看出来她想讲什么了。 突然像喝多了咖啡,心慌,头晕。 很奇怪,平时跟崔璨也会聊到成人话题,多深都能调侃两句。 可当矜贵的古人向她请教时,她就莫名成了纯情党,很是羞涩。 或许因为刚才还在学菩萨普度众生,突然切换频道,从一个姿势聊到了另一个姿势。 像上知网查资料结果跳转到18.禁小网站。 她局促到拿没有指甲的指尖去抓手心,勉强解释:每个人爱好不一样,部分女性是有这样生理.需求的。我们这个时代,大家不喜欢压抑本心,也提倡尊重理解别人。 赵持筠似懂非懂,那你 我没有!甘浔大声又迅速。 喵~ 见局势平定,两只猫终于敢出声,跳上沙发看她们。 赵持筠深深看她一眼,莞尔轻笑。 起身,过去蹲在沙发前:狸奴好娇憨啊。 甘浔被她笑得大脑空白,全身似乎都汗湿了,只想冲个凉水澡清醒。 她木木地跟过去,你说猫啊。 跟着蹲下,给赵持筠介绍:布偶叫崔子涵,大橘叫崔子轩。 说着想到什么,从桌上抽了一张湿巾,帮子轩擦了擦鼻尖跟脸。 她们蹲得近又不稳当,甘浔的膝盖不小心撞到赵持筠,二人一齐低头看。 甘浔彻底失语。 红发女做事太糙,地上根本没收拾干净! 与此同时,赵持筠左手虚压着不存在的广袖,右手款款指着地上的两团橡胶制品问:此为何物? 甘浔眼前一黑,想立刻升天。 作者有话说: ---------------------- 谢谢大家的评论,每一条都要看! 也谢谢霸王票跟营养液啦,包括催更,入v后会多写的[摸头][摸头] 第11章 秘密 甘浔不明白,两个人怎么能造出这么大的孽。 心情七上八下起伏得很辛苦,跟她说这趟出门带上赵持筠不是明智的决定。 她没想到会有这些事。 不怪她想不到,让她再想几百年,她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古代女人问她指套是什么。 她无法淡定解释,有些东西心照不宣很简单,一解释就会奇怪。 她只好含糊过去:直女不需要懂。 别开眼,用给崔子轩擦过鼻子的湿纸巾迅速捏起秽物,扔进垃圾桶,心想崔璨这房子不深度打扫一下就真不能要了。 赵持筠旁观她的避而不及,像太医在处理瘟疫时的脏东西。 怪哉,为何又提到直女一词,此物直女就不能知道?你不是知道了? 倒也不是不能。 甘浔为难,试图客观形容但客观不起来,最后扭扭捏捏地摆烂了,半恳求半敷衍: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就别问了。 第14章 不可能。 赵持筠轻声却笃定:自我幼时就常被夸聪慧,连大镇国寺的住持也夸我悟性高,区区小物,怎会你说了我还不懂。 甘浔彻底输给她了:那下次聊好吗?这里不合时宜。 她捂住子轩的一对毛绒绒的橘色小耳朵:当着孩子面! 喵~ 也罢。 看在猫的面子上。 确认猫咪是温顺的以后,赵持筠轻轻抚摸它们的脑袋,欢喜而笑。 柔声说:我在王府也养有几只,你为何不养? 我房东不让,我也没精力照顾,主要是财力有限。 当然,也没有那么爱猫就是了。 爱自己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活力。 她注意到赵持筠跟动物在一起别有一番放松,没有跟人相处的高傲和警惕,不再绷着一根弦,冷眼打量。 还会夹着嗓子跟它们说悄悄话,问它们几岁了。 也对,初来乍到,动物比人可爱也可靠。 两人撸了一会猫,期间,甘浔听到赵持筠肚子在叫。 赵持筠没有为此开口,想来是尴尬,甘浔忽然有点自责。 不知道赵持筠从前一天要吃几顿,但她今天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碗方便面,喝了几口水。 正打算去催崔璨,补完妆的崔璨出来了。 红唇,碎金的眼影,细波浪的羊毛卷,顺便从洗手间搭了个t台过来。 扭得婀娜多姿,把保守党赵持筠给看懵了。 崔子涵过来,妈妈抱抱。 崔璨埋进猫咪柔软的肚子里深吸一口气,对她们说:今天谢谢你们陪我,不然我都撑不住呜呜呜呜。 甘浔过去安慰:别哭,你眼睛都肿了,上妆快盖不住了。你不是说上半年一直都不顺嘛,这次就当清小人了,下半年肯定发财。 甘浔看她振作,欣慰的同时有些伤感。 对她跟赵持筠来说,今天只是参演了一出难堪又荒唐的戏,她们是互动的观众。 真正付出过、登过台的崔璨,才是戏中人。 她的唱腔身段曾经是风光无限,现在只剩下滑稽与疯癫,而她除了振作别无他法。 崔璨点头,这会子冷静下来,跟赵持筠道歉:见笑了郡主,真对不住,刚才没吓着你吧? 赵持筠含蓄道:是有些超过我的预想。 哎呀,人家平时还是个小女人,真不那样。 今天谢谢你帮我骂许颜颜,可真仗义。 不信。 赵持筠理着长发点头:不忠之人不值留恋,那位红发姑娘举止轻浮,甚是鄙陋,比不上你半分。许姑娘眼光拙劣,迟早自食其果。 崔璨被安慰得心情大好:对,让她们死去,我才不难过。 没收到道歉的甘浔黑脸抬起一只手:也许崔老师应该改掉乱砸东西的习惯。 崔璨立刻就想到了,压下去那点恶心,捧腹大笑个没完,谁让你接啦,武林高手呢你。很会护驾,还好没砸着郡主,不然许颜颜罪该万死! 甘浔只能自认倒霉。 赵持筠抿笑不语。 崔璨看了一圈:我叫阿姨来把家里打扫一遍,沙发跟床都换掉。 又说:好险,都快两点了,差点饿死了,今天我请客,郡主喜欢什么菜式? 我不晓得这里有什么。 那你们昨天到现在都吃了什么? 赵持筠细数:汉堡、可乐,还有方便面,都是佳肴。 崔璨看向甘浔,你就这么招待客人? 怎么就成客人了,又不是我请她来的。甘浔心里狡辩。 反正这些她都没吃过,好吃不就行了。郡主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腻,贵的也不稀罕。 赵持筠立刻说:那倒没有,已是腹饿难忍。 听到没有,不得怠慢。 崔璨将猫一放,挥手:出发。 乘电梯下楼的过程依旧不畅,赵持筠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不适,紧挨着甘浔。 甘浔跟她说:幸好我家是步梯。 赵持筠用虚弱的声音说:幸好你贫寒。 这么快就找到了关键联系,她是很聪明。 甘浔呵呵一声,不想给她靠了。 崔璨看见这一幕,觉得她们不像昨天晚上才见,更像甘浔偷着乐谈了个地下恋,今天才坦白。 也太残忍了,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家里空降个仙女,有人家里成了垃圾场。 吃饭地点最终定在一家距离最近的粤菜馆,崔璨开车过去。 临近两点,店里没什么人。 赵持筠由甘浔引路,入座,环顾左右,这是她第一次进这里的酒楼,无处不新鲜。 甘浔入座扫码,展示屏幕跟操作,跟她讲解现代点餐方式。 赵持筠说:除了仙法,怎能做到如此,我实在不知其缘由。 甘浔笑话:你不是说你所有东西听了就懂吗? 赵持筠道:差点忘了,你现在告诉我。 我不。 崔 回家就告诉你。甘浔急刹。 崔璨莫名其妙:你们在说什么? 感受到甘浔用膝盖撞她一下,赵持筠将腿往旁偏了偏。 真是放肆。 接受到甘使臣的降意,赵持筠高抬贵手。 微笑道:甘浔说她有几句体己话,等回家才能告诉我。 崔璨的八卦天线噌地竖起,什么啊,只能告诉她一个人,我不能听? 那眼神都恨不得下一秒就闹洞房。 甘浔真是被害苦了。 也不是不能说给崔璨听,她就是不想再恶心好朋友了,只能咽下去。 不能。 啊,你对我有秘密了。崔璨故作伤心。 显而易见。 赵持筠不忘火上添油。 她还贴近甘浔耳侧,笑语盈盈地说:待归家,愿闻其详。 崔璨视角,甘浔戴着耳夹的耳朵转瞬变色,连眼都不敢抬。 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啦? 作者有话说: ---------------------- 崔某:[求你了] 赵某:[耳朵] 甘浔:有时候挺想发个疯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高考加油呐!!! (你们最好是真的高考去了,我看见很多浑水摸鱼的跟我说要去考场[哦哦哦][哦哦哦]) 第12章 那你喜欢谁? 甘浔没有很容易害羞。 崔璨跟甘浔是在初中认识的,当时中学生还在流行玩贴吧,某周末,实验中学的校园贴吧里有人开了个同性恋专题。 这在当时是大忌讳现在也是。 有班主任定期巡查贴吧,抓捕可疑人员。 所以那个帖子很快就删掉了,但崔璨却意外结识了7班的甘浔,加上了联系方式。 两人同一届,但甘浔足足比她小两岁。 甘浔的名字她有听过,最早听到是因为初中时期大家情窦初开,学业又没有很重,闲得发慌,开始给学校里的靓女俊男排号了。 这其中就有甘浔,因为她不是一般的漂亮,是7班的这个梗很烂,但广为流传。 那时候大家上网冲浪的方式不多,对混血儿的概念并不深,甘浔的长相也没有很鲜明。 不知是谁先传出来说甘浔就是混血,崔璨再看见她的时候就很容易发现她的瞳色要淡一点,山根眉骨要挺一点。 这让她也许不是学校里最漂亮的,但永远是最特别的,不缺关注。 成为朋友以来,她常常目睹甘浔被追。 甘浔谁也不答应,甚至毫无波动。 男的她不愿意,女人她不是没感觉,就是不敢尝试。 崔璨一度费解,觉得她是无性恋。 所以,甘浔支支吾吾,在人面前局促成这样的场景,崔璨第一次见。 甘浔拿赵持筠没办法,只对她强势:你在笑什么啦,快点你的餐! 崔璨撇嘴,遵命遵命。 我赶紧点,你们赶紧吃完,你吃完回家说悄悄话去。 崔璨嘴不饶人,手也没闲,三两下就选好了,再让她们添改。 桌上也有菜单,赵持筠打开,见图文结合,甚是诱人。 甘浔表示都可以,赵持筠研究了半天图片后,合上菜单,没发表意见。 甘浔心里清楚,她不是都满意,而是都不放心,索性静观其变。 粤餐厅提供了红茶,见甘浔跟崔璨都喝,赵持筠也尝了两口。 第15章 怎么样? 赵持筠淡声:堪能漱口罢了。 甘浔本来觉得挺好喝,现在都有点咽不下去了。 崔璨于是以漱口水代酒,先干为敬:这事总算翻篇了,今天还是感谢两位。 她看了眼甘浔的手:受苦了。 一定要翻篇。甘浔忍辱负重地叮嘱。 当然,姐可不是没人要。分了拉倒,年初我就觉得感情淡了,她对我没以前上心了,上次我流感躺了几天,她说忙,甚至没照顾过我一天,消息都没一条。 甘浔没好气:我说你们怎么脱单那么快,原来都在谈这种人。 我也不想谈,聊过几次,她不同意分手,哭哭啼啼,我以为她真珍惜呢。这次被我抓到出轨,我不信她还有脸找我。 甘浔只能持长痛不如短痛观点安慰几句。 赵持筠问:崔姑娘既已与她定了终身,分开可有章程? 甘浔新鲜:你们那有? 自然是有,和离需订契约。 甘浔笑笑:她俩又没结婚,只是谈恋爱,谈恋爱就是想在一起就在一起,想分开就分开,不需要流程跟契约。 赵持筠疑惑:即便住在一处? 同居而已,又不代表什么。 赵持筠颇难理解,谈恋爱莫不是闹着玩的意思,这样随意吗? 崔璨笑嘻嘻插话:是啊,同居而已,你俩现在不也在同居。 甘浔不满:那能一样吗? 赵持筠说:我只是客居。 可是你家只有一张床吧。 甘浔立即声明:我睡的沙发。 难道她会跟一个陌生女人睡在一起吗?! 崔璨捂住心口,沉痛:可是每次我去只有沙发的待遇。 对此,赵持筠温和地解释:卿乃庶民。 甘浔鹦鹉学舌:卿乃庶民。 崔璨拔出心口的箭,唱着:我很坚强,我能淋雨,淋雨一直走 收声。甘浔要求。 她正常起来:没事,郡主放心,我能处理好。谈过的多了,又不是第一次分手了,有经验哈哈哈。 笑得甘浔头疼,要不要假装无所谓,刚刚谁哭成那样。 赵持筠惊讶:许姑娘不是你第一个恋人? 她配吗?我都26了,初恋初中就没了。 甘浔补充:她不知道初中。 就是十四五岁。 赵持筠压低声音问:也是与女子? 有服务生路过,崔璨停了一下。 然后才说:对啊,我只喜欢过女人。 甘浔补充:就是女同。 在甘翻译官的帮助下,赵持筠了解到不少新知识,虽然回镜国就无用了。 崔璨也跟赵持筠迅速拉进了关系,她问得更直接,角度独特,甘浔旁听到更多内情。 比如齐王家里,一共两女一儿,赵持筠排行最小,姐与哥都结婚有孩子了。 所以赵持筠过了二十以后就在被催。 再比*如,她那未婚夫是个武将世家的小将军,身份尊贵,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不过赵持筠不喜欢。 感觉喜欢运动的男的听着就有味。 崔璨说。 赵持筠脸色微变,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说,可我阿姐说,男人就是如此。男人若与女人一样,那就乱套了。 崔璨叹气,你阿姐真传统,跟我妈似的。 甘浔问:你阿姐比你大几岁? 五岁。 没差多少,以为15岁呢。 你不喜欢那个威风的小将军,那你喜欢谁? 崔璨问她。 直接堵了后路,别说没有啊,除非你在古代入了什么门派,修的是无情道。 二十多了,说没有喜欢的人,谁信啊。 赵持筠轻笑,想了一想,没回这话,也没否认。 只是低头呷了一口茶。 仅能漱口的茶叶被她喝出贡品的感觉,神情如遮,仿若高贵的牡丹浸在一层看不见的薄雾中。 甘浔站在雾外头。 但她看懂了,赵持筠的心里藏着一个人。 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她这种皇亲贵族,搞不好还是皇帝指婚,她一定没办法拒绝。 甘浔对别人的私事没有很浓厚的兴趣,但很想知道,赵持筠这样的性格会喜欢上怎样的人。 她没办法得到心中的那个人,还要嫁给另一个人,是怎么开解自己的。 她们的关系没到可以问这些的时候。 甘浔忽然莫名的低落,她不知道原因。 才认识一晚上加大半天的古人跟她不熟,按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也低头喝茶。 嗯,苦的。 作者有话说: ---------------------- 橘外人洲某:有人完咯[摸头] 第13章 畏光 见局面冷掉,崔璨把话题换到自己身上。 她经营着一家小型兴趣班:我今年想扩规模,办围棋班,郡主,你会下棋吗? 赵持筠矜持:琴棋书画,但有涉略。 啧,你肯定谦虚了,你们古代人没手机天天不就玩这些。你以后可以来给我做老师,按最高的课时费给你算。 崔璨不忘撬人。 甘浔说:你想什么呢,人家要回去的。 还能回去啊,怎么回? 崔璨想的很简单,以为赵持筠真来旅游的,想走就能走了。 没想到一句话给两个人问沉默了。 像到了康桥。 甘浔狂使眼色。 崔璨发现又说错话了,慌忙改口:车到山前必有路,今天不想明天事,先吃饭先吃饭。 赵持筠静默许久,垂眸,把玩手上的茶盏。 隔了一会才问:甘浔便是在你班上做工? 哪能啊,她学历高,可看不上我那间小庙。 看了眼手机上同事发来的消息,崔璨快速敲字回复,坏笑着说:她也不敢去我那。 为何不敢? 甘浔在桌下踢人:你话真多。 崔璨点点手机屏幕:我合伙人追她挺久了。 追?赵持筠来了兴致。 就是单方面追求。 说糙一点,人家想跟她睡觉,她不想睡人家。 崔璨这么说,是因为问过甘浔,为什么不考虑,是看不上还是还在想着谁。 某人孤寡至今,但也有过暗恋的人。 甘浔当时还跟她插科打诨:当你不想跟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现在甘浔真怒了:谁问你了。 她观察赵持筠脸色不好。 郡主虽然已经见过大场面,但还没适应,估计没想到能糙成这样。 肯定要骂崔璨无礼,贵人面前敢这样讲话! 欲言又止,赵持筠没出声。 甘浔懂,估计想到这顿饭是崔璨请,况且崔璨今日实在惨,罢了。 怎么不善解人意呢。 赵持筠思绪难控,一听到睡觉,就想到崔璨家的几处狼藉场面。 何其不堪,令她倒胃口。 她看了一眼在瞪崔璨的甘浔,平心而论,若有人对甘浔生出俗念,也不稀奇。 细瞧一遍,颔首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只要赵持筠收起她尊贵的傲气跟冷锐,看人时眼里就自带绵绵情意。 可能是睫毛太长,眼型太美,五官太艳导致的幻像。 被她看的人,多少都会有点开心。 甘浔那点无端而起的失落又无端地放下了。 笑着解释:那也是位淑女。 如果是个男的,崔璨就没兴趣开成人玩笑了,提都不会提。 赵持筠未语,看似波澜不惊,心中纳闷又茫然,这里怎会如此多? 崔璨跟合伙人蓝晓熙是同学,大四联手创业,共同开了个书画兴趣班。 这几年在当地建立了一定口碑,生源稳定。 蓝晓熙虽然没跟男人真正恋爱过,但是据说大学时候很直。 又据说,她自称创业压力太大,加上被崔璨被传染了才弯掉。 此为前话。 甘浔在外省读完研,回到本市,去找崔璨那天,蓝晓熙一见钟情了。 甘浔也简单,委婉、直白拒绝几次都没用,直接把人拉黑了。 第16章 至此安生了一段时间。 蓝晓熙表示天塌了,哀嚎问崔璨为什么。 崔璨来问甘浔,才有了不想睡觉的对白。 原来。赵持筠隔岸观火,咬文嚼字:蓝姑娘一片痴心付之东流。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甘浔既然是直女,就绝对不会答应。 凡直女者,自有命中要走的正路、遇见的良缘,万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 果然甘浔态度平淡:别提她了,吃饭吧。 菜逐一端上来,甘浔第一时间伸筷子。 你饿了? 崔璨匪夷所思:尊贵的客人都没动筷子,你抢什么呢。 甘浔咬着乳鸽,我得先吃,她怕有毒。 啊,要这样? 崔璨讳莫如深:皇家跟我们是不一样哈。 小白鼠甘浔深以为然。 崔璨又想,蓝晓熙最好不要看见这一幕。 这顿饭赵持筠很喜欢,这里万般不好,唯有吃食远胜镜国。 她吃饭时话不多,只是听甘浔跟崔璨在聊。 两人关系要好,谈话不客气,喜欢互戳痛点。 一个说蓝晓熙还在等,实在寡得受不了就考虑考虑。 一个说许颜颜消完气估计会跪去门口等原谅,别一心软又原谅了,恋爱脑也要有个度。 想必相识已久,刻薄归刻薄,都没往心里去。 蓝晓熙催死了,崔璨回复完在跟甘浔吃饭以后,那边才安静。 吃完,崔璨说:我要去趟机构,你们呢,回家? 甘浔看向赵持筠,你要洗头发。 这趟外出,郡主大人受了太多的惊吓,于她而言,多去一个地方就多一处风险。 她扶额,疲惫道:改日吧。 甘浔一口答应:好啊,我看你头发蓬松,明天洗也可以。 行,你们早点回家说悄悄话吧。 崔璨话里有话,说着看了眼赵持筠的头发,恨不得占为己有:匀给我三分之一就好了。 赵持筠看她:崔姑娘发量亦不少。 卷毛显多而已,其实没几根。 把赵持筠给逗笑了。 三人出了粤菜馆,走几步是奶茶店,崔璨说:点杯喝的吧,我请客。 甘浔点了柠檬茶,赵持筠惜命地表示不想喝。 崔璨说:真没毒! 不喝。赵持筠坚持。 不喝就不喝,甘浔没管她。 崔璨离开,她们在路边的树荫下等车。 赵持筠戴上墨镜,汗水在衣衫内流淌,这里的夏日要比镜国炎热许多。 她斟酌着:我有一事想问。 说了回家再讲。甘浔打了个哈欠。 不是那件。 直接说。 身边既然许多人是女同,你初次知道时,有惊讶吗? 甘浔还在装:有一点。 发现同类的时候,当然惊讶着高兴啦。 会嫌弃,乃至厌恶吗? 有因此质疑她们的品性吗? 甘浔越听越不对,心里微沉,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了不恐同吗? 她忘记赵持筠接受度再高也是个古代人,禁锢的思想不会一朝一夕就打开。 这趟不应该带着她的。 赵持筠摇头,你只问了我,你呢? 光线刺眼,甘浔换了角度站。 当然不啊,就像吃饭一样,爱吃米饭可以,也不能看人家爱吃馒头就说人家有病。 赵持筠笑了,智者高见。 她摘下墨镜,转向,帮甘浔戴上:晓得你畏光,还给你。 还顺手帮忙理了理鬓边的头发。 满周正的。 我是畏光。 小老鼠暗自咬牙,一口气喝光冰柠檬茶。 好恨没边界感的直女啊! 作者有话说: ---------------------- 高考结束了是不是? 太好啦,尽情享受盛夏跟小说吧!! 上章改动了一个词,因为说有嘲讽的含义,本也不是重要的情节,为免歧义,就删去了。 看见的朋友不必多心,若后面还有此类问题也请提出。 阅读愉快,看得轻松就好。 第14章 解开成何体统 你怎么知道我畏光的? 本郡主双眸虽美,却也不是摆设。 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夸自己的。 返程路上,甘浔回味等车时候的对话。 把墨镜让给赵持筠,除了她这个人心善以外,也是出于一种无聊的显摆心理。 现代平民想古代贵族感受一下遮阳镜。 所以她愿意让赵持筠戴着,难受就难受吧,反正就等车这一会。 她从来没有提过眼睛会不舒服,赵持筠是自己看出来的。 被看见的感觉,从墨镜回到脸上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挠着她的心。 像破茧后的蝴蝶,盘旋着不肯离去,急于炫耀它美丽的花纹。 车上电台说,几天之后,镜城将有台风过境。 庆幸的是台风上岸的地方在隔壁省,等到了镜城,也不再威风了。 市民朋友们不必恐慌。 甘浔不恐慌。 反正工作没了,不用上班,家里备点物资就好。 夏天无非就是这些事,风啊雨啊蝉鸣啊。 她偏爱夏天,夏天就像造物主寄给地球的一份挂号信。 它的口感像冰镇的水果,声音像挂着水珠的汽水罐开封,颜色像雪山脚下那条河里的水草,脾气像一只猫,味道像薄荷。 同样是自然灾害,放在别的季节,她会焦虑,愁闷,搜索地球到底适不适合人类生存这种无聊的问题。 夏天时就有一种,来就来吧的洒脱。 虽然哪个季节的倒霉事她都只能承受。 自然面前,人与蝼蚁区别不大。 让她担心的是赵持筠,不知道那几天有没有顺利回去。 自然面前,贵族跟庶民没有区别。 她正想问,镜国有没有台风天气,她们如何避灾,一看赵持筠已经睡着了,头抵在车玻璃上。 郡主起得太早,又没空午睡,这个点是该困了。 她睡态很美,像古装剧里的美人假寐的样子。 区别是她真的睡着了。 甘浔没记得给她涂过口红,但她的唇色却被调得高级,有种春日花朵揉碎后的黏腻感。 目光下移,看她交叠放在腿上的手。 想到十分钟以前,这双形如玉笋的手曾帮她戴上墨镜,理着碎发。 她做事并不熟练,甘浔额边被镜腿刮得难受,耳间别着的发丝也被镜架压到。 然后被她一点点拨开,重新别上。 她迎着光莞尔,夸甘浔周正。 甜度超标了,一百杯冰柠檬水也溶解不了,酸与蜜全泼在一起,像道餐后消食的点心。 陌生的感受让甘浔无所适从。 可能太久没认识新朋友了,也没跟除崔璨以外的女生亲密相处,她很不适应。 她尝试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上。 气象播报后,换成音乐。 不知道是甘浔年纪太轻还是太大,歌没有一首熟悉的,她都没仔细听。 等她想要找些事关注时,正放到一首粤语对唱,歌手缱绻地互搭着调。 也没听过。 她没事找事地点开识曲,默读了一遍歌词,此时正唱到蜜意低低斟,饮千盅美酒。 耳边的旋律一停,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只剩这首歌。 甘浔看向窗外,临近四点的太阳还是很热烈,停在路边的车身反射着刺眼的光辉。 让人想不起昨天的雨有多大。 她将裤子撩起,看了眼昨天留下的纪念,伤口现在不痛不痒,愈合得很让人省心。 赵持筠踹许颜颜时,英姿飒爽,如她所说,有些拳脚功夫。 崔璨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腿,赵持筠过来一眼就看出来了,还给她出头。 甘浔现在觉得,多认识一个朋友挺好的。 到了,回家再睡。 她提前一条街唤醒了赵持筠。 午休突然被打断,入睡者的眉心拧起,缓缓睁开眼。 但在看见甘浔的当下,她恬静的面色倏然紧绷,冷眼瞪过去。 这一眼里头满是警惕,没有清醒时的云淡风轻或脉脉情意,带着凌厉,还有藏不住的杀气。 缓过来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移开眼,对甘浔点了点头,独自平复着。 这才是赵持筠不需要识时务的一面。 第17章 她还没适应,跟我一样。 甘浔心想。 走进小区,甘浔认真问她:你杀过人吗? 赵持筠全身乏力,懒洋洋地:本郡主为何要手染鲜血? 甘浔听懂了言下之意,那你有吩咐过人去做吗? 赵持筠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 你笑什么?甘浔问。 实不相瞒,昨日初见,我确是打算待到人来解救我时,就送你上路。 赵持筠轻笑:你怕不怕? 甘浔吞咽一口:那你什么时候又放弃这个打算了? 如果赵持筠说还没放弃,她就立即掉头,跑去报警! 太危险了呜呜,千万不要随便收留人。 赵持筠想了一下,语气微扬:在你弯腰给我递鞋的时候。 踩着楼梯一阶阶上楼,甘浔见她捂嘴斯文地打了个哈欠,怕她一脚没踩稳就倒下去,于是隔着衬衫的袖子将她手腕牵住。 还是小心伺候着吧,别哪天真把她给灭口了。 赵持筠非常受用。 二楼的西户人家门口放着鞋柜和快递,路过时甘浔与赵持筠心照不宣地屏气,加快脚步。 到家赵持筠先说:我先沐浴,我出了汗。 甘浔也要洗,顺便给她拿了睡裙跟浴巾,再帮她盘发。 手还是笨,但好歹没再扯着人头皮。 她们侧坐在沙发上,离得近了,甘浔能闻到赵持筠脖颈间被阳光晒过后的淡淡味道。 女孩子的身体不会有一点难闻,反而在烘烤后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香。 甘浔说:穿衬衫没必要扣上所有扣子,可以解开一两颗。袖口的也可以解开,把袖子卷起来,不然是会很热。 头发盘的还是很丑,全靠赵持筠的脸撑着。 郡主转过身来,解开成何体统。 出门一趟有进步的是,她这话不再是大惊小怪的责怪,而是不敢尝试的犹豫。 今天崔璨穿了一件方领的短袖,虽露了大片却不轻浮,倒也明艳动人,许颜颜与那个红发姑娘更是没一个多穿的。 反正是在家中,她说完就想开了,当着甘浔面,低头把胸前扣子解开两颗。 可是这样? 她还将衬衫领口打开些,边理边看甘浔。 少见日光的肌肤泛着柔润的瓷光,锁骨在呼吸间轮廓更明晰,浅蓝色胸衣借此探出一角。 做过女同的都知道,女人穿衣敞着怀跟当你面把怀敞开不是一回事。 甘浔差点不行了。 作者有话说: ---------------------- [绿心][绿心]嘿嘿嘿嘿 第15章 柑橘调 一定是空调的制冷速度太慢了,甘浔进屋到现在不仅没觉得凉爽,全身还有发烫的趋势。 她没多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额头的汗。 语气如常地对着茶几说话:嗯,就这样,你按舒服的来。一般我们还戴条项链点缀,这样比较好看。 她不想表露出任意一点奇怪。 她也不允许自己奇怪。 赵持筠信任她,认为她们现代人都这样,才做给她看。她不能心思龌龊,这也太糟了。 赵持筠表示原来如此,崔璨颈上就有。 对,就崔璨那种。 甘浔还是没看她,指了指浴室的门,你快去洗吧,我有点困,洗完还想睡一会。 赵持筠停了停,忽然靠近。 甘浔心跳快得要炸掉,听见她说:你怎么怪怪的? 刚才还开开心心地盘发、说话,突然就看都不看她,一脸冷淡地坐开了。 还是被看出来怪了。甘浔绝望。 哪里?没有! 甘浔坚定:只是太热了。 别是中了暑气。 赵持筠说着伸手过去,甘浔慌忙躲开了,捂住自己被她指尖触碰过的脖子。 你摸我干嘛? 赵持筠奇怪于她的反应,只是替你号脉。 甘浔忍耐着说:我没中暑,你快去洗吧,再不去我去了。 赵持筠毫不迟疑地走了。 等浴室门关上,甘浔才脱力一般抱住头,无声呐喊了一会。 直到浴室里隐约传来水声,甘浔还捂住脖子,发呆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始玩手机。 赵持筠这次因为流程熟练,又担心甘浔热死,所以洗得快了点。 出来时,厅里冷气正凉爽,舒服得她心情好了几分,想到一件事。 甘浔正躺在沙发上刷求职软件,听到动静眼也没抬。 她知道赵持筠穿着睡裙呢,挺好看的,反正她不太想看。 你去歇会,浴室跟衣服都不用管,我来处理。 她以为赵持筠会直接路过,哪承想赵持筠不,偏走过来,踩着她备用的拖鞋,鞋底在地板上踏出非常现代化的声音。 甘浔平躺占据了整张沙发,沙发虽然还算宽敞,但赵持筠一坐下,仍是挤着甘浔坐的。 甘浔几乎被卡住,只能将腰往沙发里躲,给她腾出空间。 有些不自在,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赵持筠双腿并在一起,坐姿十分大家闺秀,只是微微俯身,你可有忘了什么事? 她如瀑的长发垂在甘浔身上,洗澡后的清香像夏天一样裹满了甘浔。 虽然是仰视,但是甘浔正人君子地将眼睛只放在她脸上,只是大脑空白:什么事? 赵持筠不满:你的体己话还没告诉我呢。 差点忘了,甘浔揉揉脸。 酝酿了一会,她认命说:你应该知道在我们到之前,现场发生过什么吧? 赵持筠表情别扭了一下,自然。 那就好,我插句题外话,你们古代有性教育吗?就是嗯嗯嗯女人男人那点事。 赵持筠剜她一眼,却还是好好回答她了,没有。 甘浔理解:没事,我们现代也不多。 今日哪儿有男人,你休要离题万里。 看看你的基础知识扎实不扎实,都差不多嘛,女人跟女人在一起也需要亲近,需要坦诚相见,需要解决生理需求。 甘浔看见赵持筠明显反应过来了,羞赧地将身子一侧。 不好意思是吧,那就好糊弄了。 她一句话概括,地上那个就是她们做亲密事所需的物品,你们古代当然没有。不重要,知道就行了。 她以为说到这就够了,成年人嘛,懂的都懂。 赵持筠却偏要深问:我见不过小小两团,实在不知用在何处? 说好的悟性高呢。 甘浔干笑:你好学也没必要事事都学的,真不重要。 赵持筠为她的糊弄感到不悦,脸色一凝,还没发作,甘浔立刻:手指。 赵持筠怔了一下,为何? 她还把手伸了出来。 甘浔: 谁怕谁,躲不开就迎上去。 甘浔虚托住她pose摆得很郡主的玉手,比方说你这指甲,挺漂亮的,保养很麻烦吧。虽然你这个不算长,但是也容易刮伤 赵持筠多半是突然开窍了,猛地脸红,把手缩回去,像被甘浔亵渎了一样生气。 你 甘浔大声防御:你问我的!我说了不说,你偏要问,你还细问,明明这个你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啊。 下流死了。 赵持筠骂了句,将手擦了擦。 甘浔莫名躺枪,忍不住吐槽:你们古代人真是,跟你们没话好说。嘴上说这个下流那个放肆,也没见你们少生孩子。我之前参观过性文化博物馆,你们花样可不少。 赵持筠被说得挂不住脸,起身就要走。 她忽然起忽然走,没站稳,一个踉跄又往沙发上跌。 甘浔坐起想扶她一把,没扶住不说,还被她狠撞一下,又躺回去。 两个人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甘浔这次没顾上胡思乱想,赵持筠的胳膊压在她肚子上,她不太舒服,都有点喘不过气。 艰难地说:至于气到路都不会走了吗? 赵持筠恼火:都怪你。 我话都没说完呢,所以郡主你懂的也不少嘛,我知道咯,你是不是 赵持筠没压在她肚子上的那只手,死死地捂住她嘴巴。 是不是没少看闲书。 甘浔想说的是这个。 第18章 赵持筠冷声:敢乱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很凶。 但她的手心里有柑橘调的香。 穿睡裙的赵持筠,虽然比刚才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的更多,但甘浔没有想入非非,她还不至于看见人家姑娘穿得少就不好意思。 可棉质的睡裙很薄,体温都能彼此感受。 人在她怀里,这样捂她嘴时,甘浔有些悲哀地意识到并确认,她喜欢拥抱。 哪怕是不算拥抱的拥抱,也有她渴望的温度。 不知道是不是寡太久的原因。 甘浔点头,眼神纯真。 求放过。 赵持筠松开她,从她身上起来。为了借力,手肘在她肚子上撑了一下,差点没把甘浔送走。 赵持筠走到房门前,后知后觉,回头问她: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 [绿心]发这个颜色只是觉得夏天适合绿色,怎么就都扯到薄荷绿上去了呢[狗头叼玫瑰] (不知道这个梗的请去看我的拙作《入戏太深》) 第16章 持筠 约定小憩片刻,没想到窗帘拉上再拉开,已是傍晚时分。 钟表卷走新朝的天光,却未能送她返回镜国。 空调吹得口渴,赵持筠打开房门找水喝,再次见到甘浔的睡颜。 甘浔醒着像夏日的树,在多风季节里,树叶不住地婆娑。有生命力地剖开热浪,供养一方温柔的暗影。 睡着后则很静,静得像一幅深蓝的画作,引人探究。 她洗过澡后换了条短款的睡裤,可以清晰地看见小腿处的伤口。 好在很浅,应该不会留疤。 赵持筠想到睡前问她,都是怎么知道的? 甘浔如同静止了,好像茶几上有个什么宝物,一直盯着看。 然后抬头跟她说:我跟崔璨认识十几年,能不知道吗? 再说了,这都是常识,手机玩得多,什么不能刷到。 原来如此。 阳台外的晚霞漫过了楼顶,风筝一样放在西山,又像金箔被炼化后泼在了纸上。 赵持筠忘记找水一事,轻轻拉开推门出去。 镜国仲夏的日暮时分,会有许多人登上雀阕楼,争相观赏镜明湖上落日与长天的交融。 历代文人写了无数辞赋,画师不知摹了多少画。 赵持筠从没想到,那幅她早看腻了的晚霞图,再见却难了。 今日外出,看见此处的一草一木,体会与镜国迥然不同的民风,她心中就漫着不妙的预感。 耳边是崔璨好奇的声音怎么回去。 可知即便此间神通广大,断没有将人任意迎来送走的先例。 甘浔口中的派出所真可以做到吗? 倘若可以,恐怕甘浔就不会留她三日了,必是知道衙门没有相应的法子,才答应试上一试。 她只是,想送走一个麻烦。 这也无可厚非。 甘浔睁眼,看见一道绰约的背影,像从梦里走了出来。 她梦见赵持筠忽然离开了,在梦里很是怅然,倒不是不舍得人回去,而是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才刚认识就再也不能见,总归有点遗憾。 好在,只是个梦。 她唤了声:赵持筠。 赵持筠侧过身,消瘦颀长,逆着漫天暮色,像神女下了巫山。 甘浔又被惊艳到了,她想,她俩现在这样的无声对望,更像穿越后见的第一面。 起码比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像。 于是她笑了一下。 赵持筠回到客厅,居高临下地看她,张口打碎气氛:若在镜朝,庶民不该唤我名姓。 得了,什么神女妖女。 郡主大人还放不下她高贵的身份呢。 甘浔听得直笑,往沙发里半躺,这不是镜朝,我喊你一声小赵,你也得说哎。 赵持筠薄怒:士可杀不可辱。 这就辱你了?名字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喊的。 甘浔调侃完又顺毛:好啦,开玩笑的,平易近人一些嘛。 赵持筠冷哼一声走开,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冰矿泉水。 她喜欢冰箱,若是可以带件物品回去,这个排在空调前面。 她将矿泉水瓶递给甘浔,即便要喊,总不该连名带姓。 她只拿了一瓶,甘浔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这是给自己喝的,自觉帮忙拧开瓶盖,递还给她。 那我叫你持筠? 赵持筠喝了口水,眼睛看向阳台外面。 天色已经暗了,霞光不再。 她嗯了一声。 轻得甘浔差点没听见。 持筠。 干嘛! 哈哈哈哈。 郡主能接受被小庶民喊闺名,牺牲太多,甘浔都不忍心逗她了。 该做饭了。你爱吃什么,跟我说,我来买。 山珍海味鲍鱼燕窝之类的就别说了,伤到了我,方便面警告。 赵持筠斟酌着说了一些家常食材,譬如鸡鸭鱼排骨,莲藕竹笋。 好在都买得到,甘浔很快在线上下了单,等菜送来,给你展示几道。 几道? 赵持筠不满,从昨晚至中午,最多时不过崔璨下午点了六道菜,没个吃饭的样子。 甘浔告诉她,这里的人崇尚光盘行动,不可以浪费食物。 赵持筠不必猜也知道,这套规则不过是寻常百姓才守,钟鸣鼎食之家自古讲究排场。 也罢,面对挽尊之词,她不戳破就是,小庶民不容易。 赵持筠对手机感兴趣,坐车时一路上观察下来,这里每个人都有,恨不得钻进里头。 手机可以做任何事吗,还是你只吩咐,自有人为你传达。 菜还有三十分钟送来,甘浔索性给她讲解了一下手机的功能。 赵持筠听得认真,难怪今天那个女人说要加我微信。 甘浔一愣,你说你没有了吗? 应该说? 甘浔想了一下,无所谓说:都行,反正你说没有她也以为是推辞。 我既很不喜欢她,无关有与没有,断不会理她。如此,又何必作答。 够高冷的。 甘浔像问幼儿园小孩:那你喜欢我吗? 她有准备,郡主大人肯定要嫌弃地贬她两句彰显身份。 没想到赵持筠看着她说: 你自然是值得人喜欢的。 甘浔怔住了。 真是,干嘛突然夸人啊! 继续说。赵持筠吩咐。 微信是一个沟通、支付的软件。 甘浔展示给她看:平时我们会用它联系亲朋或者工作交流,可以打字,发语音,视频聊天。 我若用,也能做上述之事? 当然。 那我用你的微信给崔璨打电话? 你想联系她? 甘浔鼓励:可以啊,就是不确定她在不在上课。 赵持筠在指导下亲自拨语音电话过去,那端崔璨没几秒就接了,怎么了? 是我,崔姑娘。 崔璨的声音一秒变不值钱,郡主啊,怎么说? 甘浔失语了,要这么夹吗? 赵持筠轻声笑:我在学习用手机,第一个打给你。现在的时间是下午6点23分,我说得可对? 第一个打给你~甘浔撇嘴。 赵持筠想好好说话的时候是很会说话的。 所以她说好听的话不用太惊讶。 受之无愧。 作者有话说: ---------------------- [狗头叼玫瑰]她上头了。 最近字数比较少啦,明天开始字数会稍微多一点了。 下周入v,写个肥的,腻到你们,哼哼[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17章 寄人篱下 从赵持筠打电话的姿势,就能看出她的学习速度。 她把手机贴在耳边说话,有模有样的。 甘浔可没教过她。 崔璨笑声爽朗,估计学生带得久,职业病犯了:对对对,真厉害真聪明,学得这么快啊郡主。 连配得感很强的赵持筠都被夸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看了甘浔一眼,秀眉微挑,是甘师父教得好。 听上去像卖方便面的。 甘浔腹诽。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我奶奶我教她一百遍都学不会,郡主你就是有天赋! 哦呵呵。 甘浔佩服。 第19章 子涵子轩甚是伶俐可爱,改日我想再去看它们,可好? 好像应该先问我吧! 甘浔莫名。 崔璨爽快地答应:别改日了,就明天行不,明晚我下课后请你们吃夜宵。小区门口的烧烤店,甘浔知道,吃完上楼撸猫。 赵持筠看甘浔,甘浔火速比了个ok。发现她不懂,又改为小鸡啄米式点头。 赵持筠笑道:好啊,明晚见。 哎哎哎!先别挂。 崔璨喊。 何事? 甘浔回去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你要不要告诉我? 甘浔慌地抢过手机:我就在旁边呢,好奇心太重了吧你。 崔璨指责:你反思自己,到底什么事我,你最好的姐妹都不能知道!你表白了? 我看你是疯了,挂了! 挂完甘浔说:这个电话没白打,多蹭一顿饭,嘿嘿。 她刚才张牙舞爪的,赵持筠不解:为何生气,因为她说你表白? 甘浔问:你知道什么是表白吗? 见赵持筠没有点头,她解释说:还不是你,说我有悄悄话回来跟你讲,崔璨多八卦啊,肯定想偏了,以为我俩怎么了*呢。 赵持筠了然,嫣然轻笑:难怪你如此生气。 甘浔是直的,自然不想被泼上如此污水。 甘浔摇头:我不是生气,是怕她冒犯到你,你会不开心。 今天在崔璨家,赵持筠没少受惊,再开这些玩笑就不合适了。 保不齐她会忧虑,那后面还怎么住得下去。 赵持筠大度道:崔姑娘爱开玩笑,我晓得,无妨。 甘浔假笑:你现在倒大方了,不知道昨天谁骂我无耻,刚才谁说我下流。 赵持筠拿膝头轻撞她的腿,为何如此记仇。 学得倒快! 甘浔也学她在粤菜馆里一样,把腿偏向另一边。 赵持筠粲然的笑容刹那绽开在甘浔眼前,好像一整个春天扑面而来。 又研究了一会手机,赵持筠发现手机可以语音唤醒提问,便问出了今天一早的疑惑:请问,早晨七点在古代对应哪个时辰? 七点在古代是辰时。 她立即发难:原来是辰时,也不早了,你竟不起? 甘浔不服气:我连上班日都是七点半以后起,你七点没到吵醒我还叫不早?我们现在夜生活丰富,不兴早起了。 哦,你可能不懂,明晚带你下楼见识见识。 愚蠢的现代人。 赵持筠面露不屑,大镜又未有宵禁,怎会不懂?或于坊间听书关扑;或趁月上柳梢,泛舟游湖,饮酒观舞。 彷佛衣服还有宽袖,她将两手施然一展:不知昼夜。 甘浔看她眉飞色舞:你们还挺会享受。 赵持筠高傲道:若连乐子都不会找,傻子吗? 甘浔点头。 推翻封建社会! 在甘浔指导下,赵持筠搜索出了时辰表,花了一分钟把古代跟现代的对应时间背下了。 甘浔还没有读完,赵持筠就息屏说好了。 甘浔直接放弃。 古人太卷,学不来。 这时,宛如临终关怀曲的吉他声又响起了。 赵持筠昨天也听到过,指楼上:我早就想问,乐声何来? 甘浔没好气:楼上有个文青天天练吉他,个把月了还弹得死难听,没天赋就不要搞文艺! 两人正竖耳嫌弃着,一墙之隔的隔壁突然爆发争吵。 年轻夫妻叽哩哇啦边砸东西边哭喊互骂,活像不小心结了婚但突然发现隔着杀父之仇。 真不隔音,毫无隐私。 甘浔听着心烦。 赵持筠被吓到,是你的家人? 甘浔撇清关系:不认识的邻居,都没说过话。 那你的家人呢? 停顿了一下,甘浔说:我们现代人讲究独立生活啊,我不喜欢跟家人住。 赵持筠看了她眼,颔首应承:是了,我见崔姑娘亦如此。 菜到了,甘浔去厨房做饭。 她做饭习惯看点视频,于是拿走手机。留下赵持筠在客厅,抽了本短篇小说集看。 虽说平板电脑能玩,但她知道甘浔不在,不能瞎动电子产品。 香味传出时,赵持筠已经很饿了,不由自主顺着味道走过去,安静地观看戴着藏蓝色围裙的甘浔专心烹饪。 厨房比客厅热,只有一个小风扇吹,甘浔额际覆了层汗。 赵持筠从未在厨房等过餐,纵使王府她的院中有小厨房,端来时也已经过了些时候。 故而那香气与热气都平了几分,与王府的礼仪一般,庄严冷淡。 而这间厨房里的烟火气与食物香味,跟甘浔一样,鲜明地特殊地挤进她的人生中。 晚餐只有三菜一汤,虽然菜式简单,但赵持筠执筷吃起来,口感却是极好,是她从未尝过的滋味。 你若到了镜朝,可以做个厨娘。她真心实意地夸。 甘浔厨艺本来就不错,现在的调料和厨具种类也比古时候多了去。又是新鲜热乎的食物,做完就端来吃,怎么可能味道差。 谢谢,如果哪天我穿过去,你记得罩着我。 赵持筠一听,认为可能性非常大。 她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届时若不在我身边,你记得早早问路齐王府邸,就说是清河郡主的朋友,受邀相见,不可怠慢。 想了一下,又交代:记得,不可直呼我名姓。否则要么底下人不知是谁,要么,你会有麻烦,牢狱之灾也未可知。 甘浔就是顺杆爬,随口一提,被她这么严肃地安排,有点暖心哎。 紧随其后又有点怕,赵持筠既然能过来,说不准她家哪里真有一条通道,哪天就把她给卷走了。 千万不要! 从赵持筠昨晚怜悯看她的眼神就知道,混血在她们那过的更一般,估计是庶民中的人下人。 她点点头。 你们那庶民比现在难活,如果有那一天,你会好好保护我吗? 赵持筠点头:我会妥善养你在府中,不然你们现代人去了,不知要死多少次。 你怎么这么好啊。 假设,但是真感动了。 因你对我用心,我又不是好坏不知之人。 赵持筠正色道。 甘浔骤然惭愧。 可是她想把人送走哎 两人都饿了,再加上甘浔发挥超常,菜样样下饭,她们解决了一半,吃得都有些撑。 吃完没动,投入地把剩下的半集剧给看完,甘浔才起身收拾餐桌。 赵持筠说:你教我刷碗。 甘浔诧异,看她表情才反应过来,她把昨晚的话听了进去。 温和地笑了笑,你是客人,哪能真让你干,歇着吧。我忙起来很快的。 赵持筠跟着她,站在厨房门前。 见甘浔把碗碟放进池里,添水,加洗洁精,戴上手套开始刷。 稍有沉思。 言行不一的人她所见不少,可一向遇见的都是嘴上允诺,行径短缺的人。 像甘浔这样,嘴硬心软的倒是不多。 嗯,想来是还知道尊卑。 赵持筠很满意,安然自若地在沙发坐下,继续翻杂志。 甘浔习惯边做饭边收拾厨房,所以只用刷碗,十分钟后就出来了。 她又开始处理换下的衣服,问赵持筠,你的内衣,需要我帮你洗吗? 赵持筠安坐其位,平静地反问:可以吗? 甘浔愣住,她只是客气两句,以为赵持筠肯定害羞地说你不许动呢。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甘浔说:我没帮别人洗过贴身衣物,你真不介意? 里外衣裳都让人洗了一辈子的赵持筠自然不介意,但凭借她对甘浔的了解,磨磨蹭蹭,就代表着不愿意。 寄人篱下,也罢。 她起身,你教我洗。 洗小件衣物还是不费事的,步骤简单清楚。 甘浔场外指导,赵持筠亲手洗完。 晾晒上后,她转身。 手疼。 语气带了点委屈。 她将手高高捧到甘浔脸前,还红了。 我给你吹吹? 第20章 甘浔就像被设定过的程序一样,没做思考,下意识就往尊手中轻轻吹气。 当她意识到在做什么以后,她逃开了。 作者有话说: ---------------------- 郡主喊疼,想听人说:以后不让你洗了 结果某人:呼~我给你吹吹[小丑] (啊,修完文忘记点存稿,直接发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18章 一起睡吧 命运常跟人开或大或小的玩笑。 大到被仇人追杀,意外坠湖,到达遥远彼岸。 小到,你越珍视的宝物就越容易被损毁。 在甘浔为赵持筠吹过手,把自己吹得面红心热逃开后不久,赵持筠的手又被书页割伤了。 她先是呼痛,等甘浔心惊胆战赶到现场,那伤口才不紧不慢地溢出血迹来。 甘浔看了一眼,松口气,想说没关系,小伤口,水冲一下就可以了。 但看见赵持筠蹙成西施一样的眉头,她感觉没办法、也不能说出那么轻描淡写的话。 会被满门抄斩。 不可能不自责的,怎么没早跟赵持筠说清楚,这里的书籍被冰冷的机器裁割得很锋利,求知途中要小心。 甘浔没再废话,谨慎地去拿来碘伏消毒棉球,帮忙擦了一遍停止流血后就消失无影的伤口。 很疼吧?她蹲在沙发前,抬头看赵持筠。 也不是她非要蹲着忙活,某些贵族是没有让座意识的,挨着沙发边缘坐又侧身向外,甘浔急得没顾得上坐。 赵持筠听她声音好像比自己还虚弱,似乎真有点被吓着了。 本还想小发雷霆,现在涂了药又被关切着,她就勉强体贴一二。 还好。 甘浔把书拿远了:怪它,不看书了。还早呢,我们看部电影吧。 赵持筠问:甘浔,你刚才为何突然跑掉? 甘浔实在怪怪的,既温柔到像她的娘亲阿姐,替她吹拂着,又忽然冷漠地走开。 甘浔正在找电影,抬头,对上一双澄澈的眼眸,想了一下,我忽然内急。 甘浔租的这个房子没有电视,两个人靠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平板。找了一部现代的生活喜剧电影,边看边给赵持筠讲解。 从电影本身到美术、人物、主题、歌曲一系列艺术,赵持筠都不理解。 甘浔也不恼,柔和地接受古今巨大思维差异。 电影最后是一场游泳的戏,主角团逐一沉入水中,水花托着一个又一个虹色的梦溅开。 音乐一配,甘浔潸然泪下。 赵持筠:? 何事落泪? 眼睛酸。 感性观众有点尴尬,抽纸擦擦眼睛,缓解气氛:他们身材真好,羡慕了。 赵持筠又问:你们这里,如何算得身材好? 就是你这样的。 甘浔红通通的眼睛朝她瞥,又很快移开。 赵持筠会意,骄矜道:故而,你每次看我都要脸红。 我什么时候脸红了? 赵持筠指着她脸,自个儿去照。 不可能吧,她现在又没害羞什么的,难不成就吹吹手那下,影响到现在了? 甘浔跑去站在镜子面前端详两颊,没看出红,这不是正常肤色吗? 却看见镜子里的赵持筠在她背后遮嘴笑。 你骗我? 甘浔转头。 赵持筠无辜道:我不过随口一说,谁知你真去照。 甘浔咬牙切齿。 赵持筠进屋前跟她说晚安,听到关门声,甘浔产生恍惚,她跟赵持筠才相识一天,怎么生活在一起的感觉,像认识了很久。 她开着落地灯,躺在沙发上搜索穿越事件,越搜越头疼,因为无解,都是假新闻。 索性扔掉手机,酝酿后沉沉睡过去。 睡前甘浔看电影喝多了水,夜里醒了,犯着困去洗手间。 冲水,洗手,睡眼惺忪着,客厅在黑暗里沉默着,她很自然地经过,开门进到卧室。 往床上一躺。 旋即猛地被人推醒。 赵持筠的声音从来没有离她这么近过,几乎贴着她耳朵。 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语气略有不解,又十分理直气壮问:你做什么上我的床? 甘浔一瞬间反应过来了,艰难地坐起来。 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她站起来,离开人家的床。 回到沙发上,睡意居然没了。 既有点尴尬,又有点说不明道不清的兴奋。 她的床还是很舒服,前一晚新换的四件套是浅蓝色格的子,不同的是,已经被赵持筠的味道铺满了。 她在被推醒的那一霎那就清醒了,然后闻到。 确实不像是她的床了。 甘浔失眠了。又开始搜索,该怎么帮穿越的古代人回家。 清晨还没怎么睡熟,八点的闹钟就响了,索性不睡了。 简单洗漱,换了衣服下楼。 想着赵持筠今天没有早起还挺好的,可以安心睡一觉。 事实上甘浔闹钟没响时,赵持筠就醒过一次,偷偷开门,看她还睡得香,又关上门。 等到甘浔离家,赵持筠换好衣服出去。 因为昨晚说好,今天甘浔去买早餐,所以洗漱完的赵持筠趴在阳台等人回来。 远远就看见甘浔,她在人群里无论个子还是脸,都很显眼。 赵持筠喊了一声:甘浔。 甘浔站在楼底下,抬头看见三楼的旧窗户里露出一张绝色的面容,生出怦然后的陌生感。 不由自主就笑了,扬声说:准备开饭。 两人会面,赵持筠却先翻旧账:你昨夜吓到我了。 甘浔再次局促: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放心,我不会了。 反正只有两个晚上。 赵持筠闻言满意入座:我占了你的床铺,你可有怨气? 甘浔把包子放进她的餐盘里,豆浆给她倒进玻璃杯,还替她剥了个水煮蛋:我说有,你分我一半吗? 她不语,甘浔就笑了,显然也没想等她答案,自顾自吃起了玉米。 没料到赵持筠忽然说:好,一起睡吧。 甘浔呛住。 摆摆手,心意领了。 恩典不可推。赵持筠煞有介事。 甘浔只好敷衍:晚上再说吧。 郡主大人虽挑剔,在吃食方面并不严苛,这让甘浔猜到她们古代贵族虽然珍稀物吃了不少,但未必做得多好吃。 所以无论是牛肉馅的包子还是豆腐馅的,赵持筠都很喜欢。 玉米也吃了小半根,但对这个评价就一般了。 今日我要沐发。 她吃完提醒,怕甘浔忘了。 甘浔领命,于是二人午睡起来,打了把遮阳伞走去小区门口。 这家店老板是女的,也有女理发师。 一进店,甘浔对老板提,最好你来洗。 老板看了眼赵持筠的发量,直接说得加钱。 这在甘浔预料之中,换谁也得加钱,就没有讨价还价。 甘浔提前辅导过,赵持筠了解洗头发的流程,故不慌张。 进店,躺下让人沐发,之后起身,坐等人将她头发吹干。 什么也不用做,唯一记的,是不要对人大呼小叫。 躺下前,她看见旁边妇人由一个年轻男子沐发,才知甘浔为什么强调要女理发师。 洗完趁空,她对甘浔说:原来沐发人以男者多,你怎知我不能接受? 这还用问,不都是常识,你们古代女人能接受被陌生男人摸头啊?我都不喜欢男理发师,你能喜欢? 甘浔又不是傻。 你为何不喜? 因为男理发师大多太有主见了,他们不是在服务,是在当爹。 甘浔告诉她。 有客人要办卡,过来咨询,老板暂时过去,还没回来。 甘浔坐旁边陪着她:你发量真多,我特想问,你们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能剪头发啊?那你这可不算长。 赵持筠摇头:非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修裁,但为齐整妥帖,也该定期打理。 我说呢,你们不笨。 赵持筠拎眉扫向她:废话。 甘浔又笑。 吹风机的声音聒噪,赵持筠不喜欢,一直拧着眉。 镜子里的甘浔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时而看手机,时而失神发呆,时而看向她,弯眸眨眼。 赵持筠平静下来。 第21章 想到前天夜里,甘浔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跟她谈人人平等与三六九等。那时的甘浔如现在一般,及时安抚了她不安的心绪。 若不能回镜国,好歹还有一个甘浔。 作者有话说: ---------------------- 来啦,比预期晚了十多分钟。 晚饭后散步走了很久,回来路上又堵车了,虽然存稿有,但是不从头到尾修一遍我不安心发,所以晚了。 周末愉快呀[哈哈大笑] 第19章 蝉鸣 头发吹干,噪音消失了。 店里正在放的音乐像昨晚电影的插曲之一,清清爽爽,能冲淡夏日的炎热。 老板放下吹风机,去拿护发精油时,不咸不淡看了一眼店里的员工。 她们假装自然但很不自然地在拍照片。 从坐在这的顾客进店开始,她就是全店焦点。 姿色太过出众,艳丽,夺目,同时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贵气。 头发已经过了腰际,吹干花了不少时间,但她从头到尾连坐姿都没有变过。 端庄优雅,脖颈高昂,眼神都不屑给其他人,顶多从镜子里看她等候区的朋友。 店长都没敢搭话,趁摸精油才说:美女,你发质真好啊,烫染过没有? 赵持筠听不明白她的话,才望向甘浔,甘浔就会意,快步走过来。 好了?在聊什么? 老板重复。 甘浔帮忙回答:没有,她头发纯天然的。 也不知道心里在骄傲什么。 她这个脸型跟气质,烫个卷肯定好看,下次可以来试试。 甘浔知道意思,笑一笑说:好,回去考虑考虑,想烫我们会过来。 老板又说:到时候来,我按六折收费,做完让我们拍个短视频就行了,不露脸都成。 甘浔笑呵呵地应付过去,出了理发店,赵持筠才问:何为烫染? 甘浔替她打着伞,简单说,烫发就是烫卷,比如崔璨那样。染发就是把黑发给换个色,比如我这样。 赵持筠这才知道,难怪你的发色看着浅,我还以为因你血脉缘故,天生如此。 哈哈不是,我是黑头发,染了个栗色而已。 有意思。 赵持筠神情颇为向往。 方才她也在店里看到许多美人图,发型各异,各有千秋。 你不抗拒?我以为你们古人会觉得伤风败俗呢。 赵持筠不满地瞧她眼:休要管中窥豹了。 戳中甘浔笑点。 你吃雪糕吗? 甘浔顺道取了个快递,快递站门口放着冷饮柜,她介绍:这些没毒,甜的,冰的,试试吗? 有几个小朋友刚付完款,边塞嘴里边骑着车走了。 赵持筠看见后首肯:试试吧。 甘浔拿了两支甜筒,她吃东西慢,一般的雪糕容易化在手上,甜筒类的相对有个遮挡。 赵持筠吃草莓味,她吃香草味。 赵持筠被惊艳到了,眉目都舒展起来,她也跟着开心。 不骗你吧。 不骗我。 甘浔到家拆了快递,六月的购物活动中,她只买了必要的护肤品跟换季衣服,还是凑了满减狠狠心才舍得,打算这个夏天就这么多了。 顺便给赵持筠科普了网购的概念。 一骑红尘如今不再只为达官贵人服务,也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防晒衣,一条裙子,一套日常的衣服。 赵持筠都说不好,甘浔点点头,然后摘了吊牌扔进洗衣袋准备一起清洗。 她一个古人她能有什么审美。 午后的时光被蝉鸣声拉长,赵持筠在用平板刷科普视频,快餐式地了解现代文化,十分好学。 甘浔想说没必要学的,还不如看看剧,刚开口就迟疑了。 也未必。 赵持筠刚洗过的头发上散着理发店的精油香味,还算好闻,就是味道略重。 隔着半屋距离,甘浔也能闻得见。 甘浔喝了一大口冰水,企图冲淡一切浓郁。 她站在自以为不碍事的角落里,看着赵持筠笨拙地使用电子产品。 恍然生出一种幸福的错觉。 转念就想到,公司通知她下周去一趟,把工位的东西收拾了,以后就没必要去了,后续在家交接一下就行。 她打算明天去,因为后面有台风天。 明天早上我要去公司,你在家里等我,我中午回来给你做饭。 赵持筠对甘浔独自行动这件事很忌讳,你要去上班了,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在家里吹空调不好吗? 甘浔说,看看视频,翻翻书,睡睡觉,外面会很热。 赵持筠不为所动,可是我想与你在一处。 人都想自己在别处也是重要的,不可替代的,所以喜欢养育孩子和宠物,享受被需要的感觉。 甘浔不会有孩子也没养过宠物,听了这话照样很开心。 她笑着打趣:你害怕我跑了。 摇头,赵持筠从视频里分出心,我喜欢与你在一处。 你带上我,好不好? 她很会犯规,没有人会这样跟朋友说话喝醉酒的崔璨不算,酒后的崔璨能跟所有人掏心窝子,倾诉几句酒醒后根本不记得的虚话。 有人说得出口不好吗? 如果明天甘浔真上班,那肯定不会带她,但是去收拾个东西带朋友怎么了? 最后一天了反正。 甘浔喝光瓶子里冰水,好啊,那就一起。 她知道赵持筠为什么喜欢跟她在一起。 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跟赵持筠在一起。 前者没安全感,后者人美心善爱做公益好啦她承认她孤独。 崔璨发来已下班的消息后,甘浔带着穿长袖长裤的赵持筠下楼。 甘浔套了件宽大白t,配着长及脚踝的半身裙她原本穿的是条运动短裤,当赵持筠发现她打算就这样出门以后,坚决不许。 郡主严肃说:甘浔,你的腿全漏在外面。 只被她看过的疤也在外面。 伤口那片结了一层薄薄的痂,甘浔换完衣服补涂了药膏,赵持筠闻到草药的味道。 她认为,这十分幽晦。 甘浔毫不在意:凉快啊,晚上还不担心晒黑,而且我的腿很直,穿短裤好看。 是不是?她逗赵持筠。 是直,是好看,其实赵持筠刚开始看她穿短款睡裤也暗暗诧异,有些许的害羞。 在镜朝连看女子身体的机会也不多。 不会有甘浔这样的姑娘,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袒露手臂与腿脚。 不可,不成体统。 甘浔虽然好说话,但还是认真与她沟通,告诉她自己的原则:我尊重你的穿衣风格,但我也有我的风格,你不能把我拖回镜朝吧。 赵持筠心觉不悦,冷冷地望着甘浔。 但再不满耳朵也没聋,听进去了她的话,说的有道理。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于是在僵持以后,赵持筠勉为其难说,好吧。 甘浔又说:算了,我去换条。 甘浔不是讨好型人格,她想的很简单,反正就相处这么几天,她有什么偏要在赵持筠面前坚持的独立个性呢,又不是叛逆期。 赵持筠既然看得不爽,那她就换一件呗。 换完甘浔还说:挺好,晚上出门多遮点还是有安全感的,虽然我们这里治安很好,但是不能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赵持筠说:我以为你不知这个道理。 甘浔斜看她眼:休要管中窥豹了。 她学的腔调跟神态都很像,细着嗓音,十分招笑,被窘迫的赵持筠小踢了一脚。 赵持筠也不是没有改变,她将袖子解开,往上挽了一道,领口也放开一颗扣子,将修长的玉颈送出一截给夜色观赏。 还亲手用头绳把头发扎起来,没有发丝遮挡,素色的面容像染过胭脂一样动人。 她问端详她的甘浔:几次欲言又止,你想夸本郡主生的貌美? 心里话被说出口,甘浔下意识想回避说别太自信了吧,但脱口的是:对啊对啊,你真好看。 很多人追过你吧? 作者有话说: ---------------------- 回避不了一点的小甘[小丑][小丑] 第20章 惆怅,蓝调,晚风 并无,他们不敢。 如果你留在我们这,会有很多人追你。 第22章 多谢,那真是双哀临门。 周日的晚上,小区里总是很热闹,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尖叫嬉笑着。 也有骑车的少年,赵持筠早就诧异于为什么两个轮子的车能平稳行驶,当甘浔说出自己也会骑时,她又投来崇拜的目光。 一个手臂胖成莲藕的小女孩穿粉色的蓬蓬裙,扎着两个小麻花辫子,踩着一双会发光的鞋子从她们旁边跑过去。 赵持筠觉得很可爱,看得目不转睛,甘浔说:你看人家宝宝都露腿露胳膊,爸妈虽然紧张她挨蚊子叮,可没把她包成粽子。 赵持筠冷哼道:人家还是孩子,圆润可爱,你又如何比得? 人家宝宝可不得意于腿直。 又说:话里有话,好没意思,像我将你包起来一样,难道我替你穿衣裳了? 太凶了。甘浔收声。 赵持筠又灵魂发问:因何叫花园小区,我并未见许多花草。 如果甘浔一个人出门,一般会骑单车、坐地铁,有时间甚至愿意步行往返。 但是带着赵持筠,她就宁愿多花一些钱打车。 甘浔在打车软件里将贵的车子全都取消,只选了特惠,随口问她:你们王府的花园是不是有很多花草? 赵持筠骄傲道:奇葩异卉,逞妍斗色,若想赏完,半日功夫也不够用。 终于叫到车甘浔叹道:真腐败真奢侈。 赵持筠看她一眼:若不如此,丢的是皇家脸面。 你还没告诉我,你们的花园在何处。 非要问! 甘浔不挣扎了,我们这里人喜欢挂羊头卖狗肉,越没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 花园只是美好寓意,听我房东说,原本有点绿化,前几年全部改成停车场了。 赵持筠失笑:故而徒有其名了?真是荒唐。 甘浔笑笑说:对啊,就是荒唐的时代。 我想你不喜欢,对吗? 赵持筠凭着这两天的观察,认为甘浔看似开朗,实则不满当下的生活,她在温柔地、无声地对抗着、勉强着什么。 甘浔微怔,将被风吹凌乱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没有,恰恰相反,我很爱这个时代。 她对赵持筠说:正如你爱你的朝代。 可是我好像回不去了。 赵持筠暗想。 等车途中,赵持筠朝着天幕看了一眼,这一次,没有飞机和航线。 藏蓝色的天幕,浓云叆叇,连月光也看不清晰。 她说:像幻境,这天都灰蒙蒙,星子不如镜朝明亮。 因为工业污染,灯光污染,还有乱七八糟的排放。 仙术的使用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甘浔说。 人都要为快乐买单。 赵持筠闻言看她。 她身上笼着一层不可名状的惆怅,在夜幕下仿佛是蓝调的,跟晚风一同吹过来。 赵持筠说:你特别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谁? 甘浔陡然好奇,青春期那会她也喜欢看各类小说,书里常常有几生几世命中注定的说法。 也不一定是恋爱关系,或许是像她的某一位远亲近邻,或许是不熟的朋友。 结果在她期待的目光下,赵持筠凉薄说:大镇国寺的住持。 甘浔已经猜到了原因,她还是要把最戳心的话说出来:常谈超出此间的深言谶语。 简而言之就是神神叨叨,跟个神经病一样。 甘浔举手投降:对不起,我先闭嘴。 她是真感到抱歉,她以前都不这样,可能被生活戏耍多了,加上太想在赵持筠面前演深沉,显摆现代人的智慧。 网约车在招手下定点停住,这次是赵持筠先有动作,她想试试开车门难不难。 结果轻而易举,不需要咒语口诀,也不费任何力气。 赵持筠打开车门,在甘浔的惊讶下说:可我愿意听住持说话。 也愿意听你说话。 请君入车吧。 她还学着甘浔用手挡了挡,以免甘浔撞到头。 甘浔脑壳发晕,迷迷糊糊地弯腰进车,然后不住地笑。 赵持筠以为她在满意于自己的学习能力,也跟着笑:并无难度,不必过度夸赞。 可是我真的很想夸你。 甘浔心说。 烛光跟霓虹不能争明,途径闹市区,赵持筠不住地惊叹。 若大镜也能如此就好了。 甘浔凑过去,小声撺掇:可以的,等你回去了,你可以造反当上女皇,全国上下发展科技跟商业,开始工业革命,记得要把老百姓放在心里。 赵持筠平静地看她,冷声拒绝:甘浔,别找死。 我们齐王府从无反心。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嘛。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原住民毫无敬畏之心。 甘浔直接定位在烧烤店,这家店在居民区,装修不算精致,就是普通的餐馆水平,但是生意一向很好。 崔璨提前到了,看她们进店就朝她们招手。 崔璨今天穿了一条连衣裙,甘浔示意赵持筠看,又示意她去看店里其余女顾客的穿着。 在干嘛? 郡主大人端庄坐立于市井,清声答:想教我耳濡目染,瞧一瞧从三岁孩童到七十老人,皆不在意外露皮肤,只有我是个老封建。 崔璨问:你这样骂她了? 甘浔大喊冤枉:我没有骂过! 赵持筠说:这是我在短视频评论区看见的。 她下午刷到一条指责姑娘家穿衣暴露的视频,兴致勃勃点进去,热门评论却都是大清亡了死老封建管你p事之类的。 所以今天甘浔坚持穿短裤,她也没有过激言论。 崔璨狂笑不止。 甘浔汗颜。 烧烤这种食物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甘浔提前问过赵持筠,镜朝不仅也有,还很风靡。 赵持筠能接受一点辣,所以都定了微辣。 点完,崔璨说:我想喝一点酒,你们呢? 不用。 可以。 甘浔诧异:你要喝酒? 赵持筠淡定:佳酿配炙肉,方能尽兴,难道你还要喝那什么黑色咬舌液体? 可乐没惹。 甘浔妥协了:好吧。 啤酒度数不高,含了果味,赵持筠认为十分好喝。 甘浔实在对酒味不敢恭维,但作为试毒的人,她还是先喝了,可能是心理作用,这是她第一次get到冰啤酒的滋味。 记得在哪看过,当觉得酒比碳酸饮料好喝的时候,证明上年纪了。 她呵呵。 明天你要上班,郡主一个人在家?要是无聊可以来找我,我明天休息,来撸猫。 崔璨对着她们说。 甘浔提前给赵持筠解释过,崔璨周末会更忙,因为学生只有休息时才有时间上辅导班。 虽然才喝了小半杯,但甘浔想了一下,愿意坦诚了,我被开除了。 崔璨以为她开玩笑,又因为周围吵闹没听清楚:什么? 我被开除了,认真的。 甘浔朝她笑一笑:破公司效益越来越差,反正本来也干得不开心,离职刚好啊,我歇歇。 什么时候? 崔璨皱眉,你怎么才跟我说。 遇见她的那一天。 甘浔本来想开玩笑,损一损赵持筠*,自己怎么不是双哀临门呢。 没想到有人完全免疫,还傲然点头,果然人都要为快乐买单。 作者有话说: ---------------------- 崔璨:你们怎么快乐了,细说 来啦,晚上好呢[绿心] 第21章 煎熬 我哪里快乐了? 为了撇清关系,甘浔帮崔璨先问了,一副无欲无求自己也没有很享受很快乐的样子。 明明全是代价 也不对,这样说不公道。 她心里有个声音冒出来。 坦白说,这两天她没有更多的痛苦,她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更豁达了,因为顾不上悲春伤秋,一直在围着赵持筠转。 赵持筠的出现像一份惊喜,惊是真的惊了,喜也不掺假。 比如,周五初见时的拥抱,今天晚上帮她开的车门在她心底,像是在请君入瓮,虽然她还不清楚入了哪个瓮。 第23章 赵持筠本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堂堂王府嫡女,从来不知妄自菲薄为何物。 她清楚这是庶民甘浔捡着便宜后的挽尊之语,轻瞥过去,平静地言明:本郡主千金之躯,今朝与二位同桌,为何不乐? 她们知晓满大镜有多少人想邀她参宴吗? 便是皇子公主,若不合她的脾气,也未必得到她的好脸。 新时代,不必她们磕头谢恩了,可也不能笨到连高兴都不晓得! 配得感很高。 甘浔心想。 嘴上说:是,很快乐,我暂时摆脱了牛马生涯,还认识了尊贵的郡主。 来,干杯。 赵持筠与她相碰塑料酒杯,又想起一事:你既被解雇,为何明日还要去公司?还要我陪着你? 一盘炒花甲端上来,正冒着热气,汤汁粘稠,还点缀了一小撮香菜。 崔璨筷子才伸出去,立刻就看向甘浔:你这么黏人? ? 甘浔企图修正郡主大人说话的艺术:不是你说想跟着我的,你说你喜欢 崔璨的目光更不对了。 算了她不说了,百口莫辩。 谁喜欢谁! 崔璨一定要问,这两个人发展太快了,昨天还不是这个气氛。 今晚很不寻常。 甘浔都不想理她,没有那种事情。 她回答赵持筠:我有东西没收拾,也有相关手续要办。 又说:所以你可以不跟去的,我忙完就回家。 赵持筠不赞成,拿起一串孜然羊肉,一板一眼:我更要去了,免得你独自面对,心中凄凉。 甘浔小声:哪有。 哪有~崔璨也是个学人精。 甘浔眼神警告。 赵持筠学坏很快,也学一句,甘浔却笑了。 崔璨怒:你别太两副脸。 怒完又回到主线:所以后面怎么打算? 比起她俩的暧昧气氛,崔璨更关心这个。 似乎再优秀的的学生离开校园后,都多多少少会被社会和环境打磨。 甘浔读完研回来,如她所料,在人才如云的镜城中,她不可能脱颖而出,从此人生开挂。 她只是按部就班地推进她人生进度。 这两年甘浔不怎么走运,现在又失业,凄凉还不至于,崔璨就非常担心她越来越消极。 后面再说。 甘浔不想当着赵持筠深聊,再次举杯:不用担心我啦,这年头还能饿死人吗? 这个崔璨不怀疑:也是,你的简历一投,怎么也不会没公司要,顶多好坏挑一挑。 赵持筠免不了好奇:坏有多坏? 她希望甘浔迅速找到好工作,可以住一个真正有花园的小区。 甘浔跟崔璨一人一句列举:事务繁忙、给的银两少、压榨基础休息时间、上司不把人当人、办公室氛围像墓地 甘浔想起去年:刚读完书的时候进了一家大公司,每天工作时长十几个小时,全年等于无休,周末要么去公司要么在家办公开会。 后来没坚持多久就受不了了。 她没那么爱发光发热。 赵持筠听得诧异,如此惨无人道,竟不整治吗? 连剥削阶级都说惨无人道,那是真的很惨了。 甘浔摇头,顺便给她科普了一下卷的概念,大家都身不由己。 赵持筠听完,看向她的目光又和蔼许多,仿佛没见过这么惨的人。 她温柔得甘浔坐立不安,想提醒她,自己比她幸运多了。 古人真的很乐观。 赵持筠热爱美食却不贪吃,都有尝,但顶多一串或者一小口,只有花甲,她吃了一碟子。 她说:这贝壳甚是美味。 甘浔立刻说:喜欢我明天买点给你做。 赵持筠问她:你什么都会做? 吃了一晚上狗粮的崔璨坏兮兮抢答:那不清楚。 太突兀了,甘浔知道她德性,好好的烹饪话题被聊黄了,只好踹她一脚。赵持筠察觉气氛古怪,料想她们引申了旁意,也不多问,又捡了一个花甲肉吃。 啤酒对老江湖崔璨来说只算酒味饮料,对甘浔而言也还好,她只是不喜欢喝。 但赵持筠喝完有一点上脸,满面绯色似牡丹盛时,反应明显慢下来。 甘浔撤了她的杯子。 赵持筠也不贪杯,听到不许再喝,就改为要喝白水,甘浔无比自然地帮忙续上。 崔璨简直心塞,严肃问:谁记得我昨天才分的手,还分得很不体面。 甘浔跟赵持筠同时举手,脸上同时写着不理解,干嘛突然提这个? 她们根本不记得,否则怎么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秀友情! 崔璨都懒得说她们。 吃完,崔璨结账。三个人慢悠悠晃回崔璨家,夜风吹了一吹,舒服很多。 赵持筠不胜酒力,脚步虚浮,大大方方地递出卷起衬衫的皓腕,让甘浔牵住,以防摔着她自己。 走了几步估计不舒服,又不客气地改为挽住甘浔。 夏天挨在一处挺热的,社交距离又近得甘浔这种脸薄人想逃,但也不能不管人家。 她找话:我听你说的,还以为你的酒量很好呢,就喝那么点就晕了? 赵持筠也不辩解,在崔璨嬉笑声里坦然道:想来是思虑过甚,沾酒易醉。 甘浔没动脑:为什么? 晚上不是聊得挺好。 赵持筠朦胧着凤眼看她,并无责怪地问:你难道不知,我在此间便是一种煎熬? 她松开甘浔的手,展臂说:好吃好喝好风好凉夜,可究竟不属于我。 她偏过头,对甘浔淡淡一笑,轻声道:自然忧虑。 她在路灯下摇摇晃晃,好像要往哪里坠,这次是甘浔坚定牵住她。 甘浔觉得自己浅薄,赵持筠知道她去办离职会丧,她却以为赵持筠回不去还能乐观。 谁说喊人人平等的人就更会共情。 她们挽手走到单元楼,崔璨在后面拍了一张照片。 这次赵持筠喝了酒,本来就晕,坐电梯更有几分心慌。 甘浔替她拍拍背安抚着她,紧皱着眉。 要不是她坚持看猫,甘浔都想直接打车回去了。 崔璨都看在眼里,甘浔可能真完了。 在赵持筠撸猫期间,崔璨去阳台浇花,顺便喊走甘浔。 钱不够就跟我说,不要自己撑着。 甘浔点头,放心,我身上还有点,真花完了第一时间找崔总。 她虽然穷,还有一点危机意识,每个月多少会攒一点。 她,你打算怎么办?崔璨不绕圈子。 甘浔缄默,想到路上赵持筠半真半醉的话,留在这就是煎熬。 木然说:就那么办,明天再招待一天,后天送她去派出所。她的存在不是我能解决的,我现在没办法照顾好她。 她不该留下来吃苦,她有那么好的人生,我起码要给别人帮助她的机会。 可是甘浔, 崔璨不顾理性地提醒她:你舍得吗? 甘浔觉得闺蜜问了一个特别无厘头的问题,什么叫舍不舍得,她跟赵持筠才认识两天而已,她能随便藏个人吗? 三五天还行,又不能藏一辈子。 崔璨翻出照片,替她回答:你不舍得,你对她跟别人不一样哎。 作者有话说: ---------------------- 久等了!旅行前有安排好存稿,但我每天都在修,都是修到最后一遍满意才行。但有时候一直有事情,心没静下来,我就不能判断好坏,所以不想发出去。 后面安排:明晚保证九点准时见;后天九点不更,十二点更新入v章节(也就是晚三个小时),争取万字。 第22章 台风警告 台风警告。 电台再次提醒过境时间。 几天前,它在海面上形成,朝着人迹密集处而来,也不管是不是被欢迎,堂而皇之地。 明日傍晚于邻省登录,将于后日夜里正式到达镜城。 这次赵持筠没有睡着,她也在安静地听着,封闭空间里,她的衣服上沾了一点酒的味道,细看还有猫毛。 甘浔小声问她以前有没有遇到过,她说从未,京城不沿海。 但我听闻过,江河泛滥,房屋田地受损,每每都要拨款救济。 你们这里的房屋应当牢固些吧? 她特意问。 嗯,不用恐慌。 第24章 甘浔心不在焉,想着崔璨跟她说的那些话。 后天把赵持筠送走,赵持筠会在什么样的地方度过风雨天气呢? 下车后,兴许是心理作用,甘浔觉得天气已经开始变化,像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她扶着赵持筠,问她头还难受不难受,赵持筠说难受。 现代的酒精对古人来说可能浓度高了。 甘浔跟她说:以后不喝了,饮料多着呢。 路过水果店,赵持筠停步,往里面看了一眼。感受到前进阻力,甘浔也停下来。 她心里那根线一下子就被牵扯起来,让她急于想做些事来缓解。 进去看看,我也想吃水果了。 赵持筠跟她进店,看见一盒一盒的。 记性好地说:蓝莓,我认得,当时未敢品尝。 她还记得昨日的混乱,那个红发女与刺青女给了她许多惊吓。 今天再见,崔璨说说笑笑,没有很伤心的样子,她也未敢多加关切。 只在今晚离开崔璨家时,她劝慰了一句,让人往前看,不可沉溺于悲伤之中。 又说,谢谢款待。 那买两盒。 甘浔也想到昨天,一阵尴尬又起来,晚上除了崔璨开了句玩笑,大家都没提,生怕揭破伤口。 好在崔璨家里的沙发、床具的确换了。 甘浔拿了,问她:还想吃什么? 荔枝。 赵持筠毫不犹豫,说完才想到处境:有银子否? 甘浔现在可是连工作都没有的穷人,荔枝到底是珍贵之物。 甘浔温柔笑笑:够用,买这个,荔枝王,这个肯定又大又甜。 也最名贵。 赵持筠看懂了上头的数字,通过比较得出。 甘浔扫码付款,慷慨地说:有钱。 赵持筠想高兴,却没有高兴起来,相反,表情沉下去了一些。 往单元楼走,甘浔问她:蓝莓跟荔枝,你是那天看人家吃,馋了对吧? 赵持筠也不是完全不要面子,矢口否认:不过是想品鉴一番,是镜国的荔枝更香甜,还是镜城的。 好好好,郡主细品,看值不值得花我那么多钱。 甘浔低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她,蹲下帮她把松散的鞋带给系上。 赵持筠左手拎着两袋水果,右手伸出去,鬼使神差地,想摸一摸甘浔的发顶,染过的。 打断她的是一对年轻情侣,他们进入赵持筠的视线,忽然停下来,撒欢地接了个吻,又继续挽着说说笑笑朝前走。 甘浔站起来:行了还我。 赵持筠脸热心跳,羞恼地垂首:下流。 为什么骂人?甘浔心想,我蹲下去只是系个鞋带又没干别的。 竟然当街 赵持筠往不远处的背影看了一眼,说不下去了。 甘浔知道不是说自己,转头看了一眼,见那是一对情侣就猜到了。 哈哈问:是抱还是亲了? 我猜对了。哎呀,不气不气,走吧,这很正常嘛。 她牵住赵持筠的手腕,却被赵持筠躲开:正常?难道你也愿意与男子在街上亲热? 停。甘浔先英文后中文,耳朵被霸凌了。 她气笑了:你怎么什么都要往我身上扯,我说正常,不代表我就认可,就会这么做,我也很保守的好吧。 赵持筠听完放了不少心,就是不肯再逛了,世道太乱,她害怕。 二楼到三楼的感应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懒得工作,踩踏之下迟迟没亮起。 甘浔一手紧握赵持筠手腕,一手拎水果,不好掏手机去照明了,只能提醒说不着急,当心脚下。 赵持筠又突然停住不走了。 怎么了? 在一片昏暗里,甘浔看不清楚她的脸。 甘浔,为何贫寒还舍得给我买荔枝? 声音清冷,端雅,像高坐于金殿,像跪拜于佛前,被吹散得只剩薄薄一层的酒意包裹着,带着怀揣着答案的疑惑。 只要再走上几阶,就可以开门进家,聊什么都可以,她们却偏站在这里说话。 甘浔有一刹那的走神,在悦耳的问话停止后,她听见楼外树叶被不寻常的风力吹着,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 好像下雨了,风声里掺杂着什么,让人不安。 甘浔让自己笑起来:水果现在不是你们有钱人的专属了,荔枝王好吃啊,难得买一次,我自己也想吃好一点。 是嘛,不是把我送走前的诱哄吗? 赵持筠清醒地问,甘浔却分明听出她醉了,她语气带点笑意,好似亮堂堂的,却用那薄如蝉翼的笑去掩盖微弱的发颤。 甘浔情不自禁,将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揉抚,你是不是喝完酒心情不好了? 我听到你跟崔璨说的话了。 甘浔沉默。 并非有意,也未听全,只最后几句。 最后几句是什么? 阳台上,甘浔夺过手机,无聊,这都哪跟哪。我在扶她啊,我做侍女,不可以吗? 她把照片删掉了。 你高兴就好。 崔璨接回手机: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想提醒你啊,她只要回不去她的镜国,无论在现代多好,都是在吃苦,她的煎熬跟你好不好没关系。 你说想让更多人帮到她,你咨询了吗,调查了吗,她要是被当成神经病呢?会被送到哪去? 甘浔有点不爽:崔璨,你为什么就觉得我应该对她负责? 崔璨大大咧咧地笑:因为我了解你,我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你可以不参考,我没关系,只要你别把人送走以后哭哭啼啼来折磨我。 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甘浔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说会不会上面正好有相关研究,有技术可以穿越,只不过我们普通人不知道。 说不好,也可能正在研究,就拿她做样本。 你就危言耸听吧。 你好好考虑,不想送可以不送的,缓几天也没关系,你看就要刮台风了。 不缓了,免得越相处越犹豫。 回忆完,甘浔僵硬地动了动,手里的水果袋子发出窸窣声。 你怪我是不是?觉得我太冷漠了。 赵持筠在黑暗里靠近,想看她的眼睛在暗处可有不同,看不出来。 宽声说:我只是想跟你说,不用担心我赖着不走。我也只与你有这三日缘,这是你的善心,我很感恩。往后你不必担,休要自责。 她轻摸了摸她阖上的眼。 在赵持筠靠近的须臾,甘浔产生亲吻的欲望,这欲望让她困惑,她只好用力地抱上去。 作者有话说: ---------------------- 怎么写的小伤感了。 大家放心,挣扎过去就好咯,后面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第23章 睡就睡 甘浔的纠结、愧疚在光线吝啬的地方,有了充足的空间膨胀。 好像这黑暗是一片海,她一直朝着岸边游,却发现岸总在前方,她不知道应该停下来还是继续。 她想要直接触碰到什么,在浮游中得到一点实在的支撑。 她选择了拥抱,拥抱可以表达很多很多情绪。 可惜古代人接收不到。 在短暂的僵硬以后,赵持筠似乎发现甘浔没有别的意图,原来只打算抱她一下。 虽然不知缘由,但她放松下来,下巴在甘浔肩上抵了抵。 声音驱散晦暗,她清声问:做什么? 肩头被她轻轻蹭着,骨头与骨头相碰。 甘浔感受着,说:你句句都说得好,比我更像大镇国寺的住持,我抱一抱,沾沾佛气。 赵持筠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轻哼道:你这样很放肆。 真的? 甘浔了解她,如果生气就不是这个音量了。 她没动,赵持筠的温度跟味道被她揽在怀里,抚平了晚间谈话后心面起的褶皱。 松开,不成体统。 赵持筠听上去耐心告罄。 甘浔不紧不慢地松开手,又轻声跟她说:对不起。 她道歉不是为了刚才的拥抱,也不知道赵持筠晓不晓得。 赵持筠大度地颔首:下不为例。 甘浔笑:快回家吧,好热。 她将手机的手电光打开,走上台阶,帮赵持筠照亮。 赵持筠踩着光拾级而上,听见楼道外的风声雨声,下大了。 第25章 台风要来了,明天应该会正式开始下雨。 赵持筠始终比她低两阶,最后两阶,甘浔站在上面等她走上来,安静地为她打光。 赵持筠最终与她平视,这样看她的眼睛并无异样。 很美很深,像月光下的湖面。 赵持筠轻声:我想到与阿姐阿嫂秉烛夜游,阿姐也这样为我探路。 我也就不怕黑了。 她吞下这一句。 甘浔掏出钥匙递给她:我们现在秉机夜游,一样的。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赵持筠找到锁眼,推入钥匙,手往右拧,不熟练地开了门。 她说:还是不要改词了吧。 甘浔说:我也觉得。听上去怪怪的,谁让烛光就是比手电光有格调。 崔璨家比甘浔的小屋大上很多,大到两只猫猫可以你追我赶,大到赵持筠走近她们也没看见,她们兀自把话说了下去。 惊恐过,赵持筠静下心想,也好,起码她对往后没有甘浔也回不去镜国的日子有了大概了解。 崔璨家铺了大量光滑的石板,许多灰色元素,甘浔说大气,赵持筠却觉得冰冰凉凉不舒服。 现在回到此处,她才感受到夏日的温度。 话已言明,忧思过度没有意义,既改不了将来,又耽搁了眼下。 她弯腰,将甘浔为她系紧的鞋带拆解开。 甘浔让赵持筠先去洗澡前,端详了她的表情跟脸色,确认已经没有醉的迹象,清醒着呢。 那点酒精还不至于把人灌醉,但它来过,促使她们说了很深的话。 那番话让甘浔知道,眼前的人什么都清楚,包括自己是个靠不住的。 浴室开了热水后,厨房里响起对应的噪音,甘浔无精打采地洗干净蓝莓。 装进果盘,放在餐桌上。 一直坐等赵持筠出来,她没动,只是将手机放下:来尝尝。 赵持筠在她的安排下,换了一条睡裙,胸前有刺绣字母,背面是可爱的卡通图案。 不比上一条道风格成熟,使她整个人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感。 不过赵持筠不怎么喜欢,通过全身镜看了眼背后,修养颇好地控制住嫌弃的表情,眨眨眼,化作低眸流转。 甘浔心想,显身材的说不穿,给你走可爱风吧又看不上。 赵持筠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爽坐下,信手拈了一颗,目露惊艳:这黑色果子果然清甜。 蓝莓。 我晓得。她扬声。 果味解了胃里烧烤留下的油腻,甘浔偷看她脸色,赵持筠不再有多余的情绪,只在专注地吃果子,一举一动都很优雅。 甘浔肩上,还有被用下巴抵过的幻感。 她抬手,摸了摸那块地方,短t的布料偏厚实,甘浔用指腹摩挲,想象赵持筠下颌当时的触感和心情。 赵持筠抬眼,正巧撞上甘浔忘返的眸光,沉甸甸的,让她怔了一瞬。 随即仍旧不客气追究:荔枝为何壳在? 甘浔苏醒过来,我没有让它们自动脱下来的法术,你自己剥吧。 多花点钱可以,甘浔愿意让她多尝试,带她感受新世界,旅行几天也可以记一辈子。 并不是哄骗,款待几天就为了方便打发掉。 她愿意对赵持筠好,崔璨说得对,她对赵持筠不一样。 那是因为赵持筠本来就跟人家不一样。 但让甘浔真鞍前马后,那又不行,现代人还是有点尊严。 赵持筠给了她一个眼神。 甘浔温和地回应:你不动手就别吃,这荔枝王全是我的。 放肆! 别嚷。 她们回到正常的状态,一个认为对方伺候贵客天经地义还得感恩戴德,一个嚷嚷着人人平等,不该帮的死活不帮。 最终,赵持筠向食物妥协了,她满脸浓郁的不爽在吃到甜得沁人的荔枝肉时,慢慢褪色了。 很快又给自己开了一个,手指灵巧,指甲刚好够用。 甘浔立刻捧场:你看你看,郡主真是聪慧,做什么事都轻轻松松,剥几个荔枝不在话下呀不在话下。 赵持筠岂会听不出阿谀奉承,白了她一眼,美艳的五官做这样的表情杀伤力太大,甘浔一下子就宕机了。 好在赵持筠也没继续管她,实事求是地夸奖说:大镜没有这样大、这样甜的。 甘浔这才有几分骄傲:别的不好比,吃还吃不过你们嘛。荔枝在你们那是不是贡品?我看电视里都说难得。 赵持筠将果肉剥出,是,只能等御赐,每年吃不了几回。 难怪只是看她买了点荔枝,就会想东想西。 要是现在有人送甘浔一套别墅,甘浔估计也要光速收下并揣摩对方的意图。 正想着,赵持筠将剥好的荔枝递到她嘴巴,吃。 甘浔下意识张嘴,尝到滋味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郡主哎,自己这待遇起码是个公主女皇吧。 她又想,赵持筠是不是以为自己刚才夸她,是为了哄她帮忙剥。 可她也真的剥了,明明前不久还在问,为什么荔枝带壳。 果肉大,甜味迸溅,赵持筠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手。 甘浔心跳怦然不能止住。 水果时间结束,已经不早,两个人默契地轮番洗漱、洗衣服。 赵持筠手洗不再喊手疼,因为知道喊了也没人管她死活。哼。 晒衣服时,外面打了一声雷,将正在帮忙的赵持筠惊了一跳,紧挽住甘浔。 甘浔说:你快进去,把门带上就不害怕了。 赵持筠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那架势估摸着雷劈死甘浔她也不会回头。 晒完,甘浔关紧阳台的门窗关紧,以免再惊到赵持筠。她隔着窗户看外面,雨水把一切陈旧的杂乱的景象,都冲洗成自己的风格。 她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单腿盘坐,顺手回了几条工作群的消息。 赵持筠坐在另一头玩平板,她知道甘浔的密码,6个6。 打开以后点进视频软件,第一个跳出来就是她搜索过的相关简体字、拼音等教程。 她一路看下来。 甘浔打了个哈欠,发现十一点多了,问她:你不去睡觉吗? 赵持筠合上屏幕:我早上与你说过,一起睡就是。 甘浔只好摆手拒绝:我跟别人睡不着。 你难道没跟人睡过? 这甘浔真不知道怎么答了。 得看什么样的睡法。 赵持筠提醒:起码你同祖母睡过,今晚又是雷雨夜,我们一起刚好。 每当雷声大的夜晚,总有女使在她房中值夜,守着她睡。初次相见那晚她信不过甘浔,今晚已是交过心的关系。 她们可以睡近些。 甘浔为难地问:你跟我奶奶能一样吗? 赵持筠一听也是,自己堂堂清河郡主,怎是区区老妇人可比。 她貌美且出身高贵,甘浔跟她一处,即便是直女,即便目无尊长,也免不得要倾慕跟战战兢兢了。 罢了。 她体恤民情道:我已叨扰你两夜,你去睡床吧,我睡沙发便是。 甘浔陷入安静,她发现赵持筠居然开始说客气话了,而她居然极度不爱听。 还是拒绝,你是客人,不能让你睡沙发,再说也不差这两晚上,我家沙发舒服,我愿意睡。你来就是落在我床上,睡那里走的可能性应该更大,你去睡好了。 倘若,我走不成呢? 甘浔顿时失语,只要说到这个话题,她就没有办法应对自如,理性跟感性对垒。 你的床榻并无玄机,我又已然知晓此事史无前例,你朝也没有办法,你的衙门救不了我。 赵持筠说到这里轻描淡写笑了笑,届时,莫说沙发,还不知会睡到哪里。所以甘浔,让我睡这里吧,我想试一试。 她笑得甘浔心里很酸。 不行。 连这点小事,你也不能听我吩咐? 赵持筠开始有一点生气了,就算她不是郡主了,不能随意使唤人,难道她连自己睡在何处都不能做主了吗? 甘浔。她严肃地喊。 甘浔软下声说:打雷,你会怕。 门窗关上了,无碍。 在她快要忍无可忍的动静里,甘浔答应了。 甘浔终于躺回自己床上,闻了一下,被子里都是赵持筠的气息,那股幽淡的花木清香从四面八方流淌在她身上。 不知是窗户隔音太好还是雨声渐小了,周遭都静下来。 第26章 床头只开了一盏台灯,赵持筠翻看的杂志还在桌子上。 刷过了牙,口腔里除了清爽的薄荷香,还有荔枝浓郁不散的甜味。 甘浔忽然有点遗憾,她只知道吃,怎么都没问一声赵持筠,问她怎么愿意给自己剥。 不敢自恋,多半因为这荔枝是自己买的,又看自己没指甲,拿人的手短,不帮忙不好意思吧。 一定是这样。 也只能是这样了。 她没有睡意,拍了拍子涵妈妈。 崔璨:[干嘛?] 甘浔:[把你拍的那张照片发给我?] 崔璨:[?] [没了啊,不是你自己删的?] [从最近删除里找回来。] [在zw,没空。] [] [没有你这样一心二用的。] [(玫瑰)发给我呗,我突然想到你给我拍得挺好的,又高又瘦,好有氛围感,你就算不开兴趣班也是个优秀摄影师。] 半分钟后,照片发过来了半张。 只有她的背影,因图片比例不协调,她显得更高了,崔某辣手无情,截得她右半边的肩膀都少掉一半。 崔璨:[满意了,女人?] 甘浔:[咬牙切齿.jpg] 那边没回复了,甘浔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好心人,给我个原图吧。] 又在枕边看见一根头发,乌黑,很长,不属于她的。 她没去动,只是盯着,终于说实话:[其实是想留个纪念,我们唯一的照片了。] 崔璨:[烦死了!] [去给你翻又看见许颜颜的照片,你要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 她骂骂咧咧地把原图发了过来。 甘浔有点愧疚,提醒她把那些彻底删了,又问她今晚是不是很难过。 她的酒喝得最多,但是一点没醉。 崔璨说失恋哪有不难过的,但是她不伤心,因为知道离开了脏东西,以后只会更好。 甘浔发了个拥抱过去。 她点开崔璨的照片,是在一截有坡度的路上,崔璨站她们身后,位置靠下一点,所以将她跟赵持筠拍得瘦瘦高高。 路灯下,一树枇杷一树金,果子很酸,人影婆娑。 光线半明半暗,赵持筠长发用头绳款款扎起来,像段深色丝绸垂着。她的头发则被风吹得凌乱,张扬出去。 她*们牵手,不是情侣间的十指相扣。甘浔将她手腕给握住,连带着她的半只手也在甘浔手里。 甘浔知道崔璨为什么要拍这张照片了,因为暧昧得像已经谈上了。可她在那个当下根本没想这么多,赵持筠也没有想,她们再自然不过。 保存,甘浔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都过了零点,房门居然被轻轻敲响。 甘浔迅速下床去开门:怎么了?睡不着是不是,床给你,我出去睡。 赵持筠摇头:本来要睡着了,但是 但是什么?甘浔怕她是哪里不舒服。 赵持筠面露难色,只好指指沙发:有奇怪的声音。 啊?老鼠吗?没有吧我家。 甘浔顺手开了大灯,往沙发前走了两步,猛地脚步一停,脸都红遍了。 雷雨转小以后,客厅十分安静,而隔壁正在忘我时刻。女高音跟男低音隔着一层薄墙导过来,比楼上的吉他声音更让人想仙走一步。 甘浔转身将赵持筠带回房间,飞快地关上门。 不大的房间里,两个人从头到脚写着尴尬,互相不看对方。一个低头观察床单,一个抬头望天花板。 甘浔说:他们和好了。 吵架也扰民,和好也扰民,真受不了异性恋。 和好便是这样? 一般都是。 你以前听到过? 有的,有时候我在沙发上玩手机,就会听见。 偶尔在早上,多数在夜里。 甘浔一个人听见只觉得吵,声音太大,毫无美感可言,她就会录几秒给崔璨,找个队友吐槽。 但赵持筠不是崔璨那样的性格,让她听见,甘浔无地自容又抱歉。 你在房间睡吧,我等他们好了再过去睡。 赵持筠天真问:他们很快吗? 这我怎么知道!她又没听完全场,给他们计过时。 那你如何等得起,夜已深了,明日还有事情,应当早些休息。 赵持筠坐在床边,看着两个枕头,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一起吧,你的床还不至于挤,我睡姿老实。 甘浔还在抵抗:我可能不老实。 赵持筠纠结了一下,但还是坚持:我又没说介意。 再坚持就太奇怪了,连人家郡主都不在乎,她有什么可纠结的。 难不成她对自己的人品那么没信心,跟个漂亮朋友躺一晚上就能怎么着了。 根本不会产生影响。 睡就睡。 甘浔担心晚上打雷,惊着赵持筠,于是睡里面。 靠在墙边,紧贴着窗户。 赵持筠侧身挨在床沿,关灯以后,甘浔生怕她会跌下去。 灯是赵持筠关的,甘浔还没睡意。 她朝墙面壁,感受到身后赵持筠翻过来,对着她的背问:书上说,软玉温香抱满怀,情事缠绵以花以露来比,我想美若春日。 怎的遇到的都如此不堪,说不堪又言重了,可委实称不上美。 什么书? 禁书。 甘浔笑了:就知道你不是乖乖女。 女子若只知一个乖字,还有什么意思。且乖与不乖,岂是书籍堪以区分的? 你说得很对。 甘浔转过身,面朝赵持筠,中间还隔着半人距离,也有唯美的爱情吧,可能我们遇到的少了。 在此地两日,比大镜二十余年见的不美之事还要多。 甘浔被她郁闷嫌弃的语气说笑了:这里人比较奔放,及时行乐。 你就不是,甘浔,你方才都脸红了,怎么看着比我还害羞。 有吗? 你又要不认。 好,就算我有。甘浔不跟她争。 空调温度低,赵持筠将被子盖实了,问甘浔:那么,他们真的乐在其中吗? 甘浔哪有经验,紧张得不行,又只能强装成熟:他们应该是痛快的,但痛快还有个痛在前面,看上去就惊天动地了一点。 旁观者撞见会很不适,除了变态。 什么是变态? 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的人。 那我是。 啊? 甘浔后背啪往墙上撞。 赵持筠镇定说:我来自旧时候,与你们不同,我是变态。 不是这么用的!吓死人了。 赵持筠低低地笑了,笑得甘浔心里痒痒的。 她觉得自己笨,赵持筠根本就不是不能理解,而是故意吓她逗她。 她伸手,在两个人之间的被子上拍了一下,吓唬赵持筠。 没想到赵持筠直接伸手,覆盖住她的手,你的 甘浔忽然抽回去。 怎么了?赵持筠不得其解。 甘浔半真半假地说:女孩子脸皮薄。 我们牵手多次了。 那都不在床上,能一样吗? 甘浔没说。 她说:说到这个,崔璨今天拍了我们的背影照片,在你回房之前她发给我了,要不要看看? 想看。 甘浔从枕头下拿出手机,解锁,打开相册,把保存后的照片给她看。 光线太亮,两个人都半眯着眼睛适应。 赵持筠欣赏了一会,她的面庞被屏幕的光照得惨白,但是一点都不难看。 甘浔一直在偷看。 原来我从后面看是这样的,比府里画师画的好看。 你从前从后看都好看。 赵持筠原本侧朝甘浔,闻言翻了个身,手肘撑在甘浔枕头旁。 把手机还给她,此话听上去不假,你看得最仔细了,是不是? 这种话怎么答,甘浔不知道,甘浔只知道自己有时候都不敢看她。 比如现在。 她不是因为我们背影好看才拍的,是因为我们牵手。 甘浔静了片刻,笑了一下,嗯,她那个人就是这样,闹着玩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因为她喜欢女子,故而才认为,我们的关系不同寻常? 第27章 甘浔说:是的,但她没有恶意,我也有跟她解释。 赵持筠问:那岂不是,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睡在一处? 当然! 说完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原来这样。 赵持筠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预备如何封口? 明知她没有那个意思,但甘浔心早就脏了,甘浔俗俗地想吻她,让她不要再说话了。 她今晚一直有亲吻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出趟门撞邪了。 也有可能赵持筠离她太近了,姿态语气又这么亲昵,潜意识里的她觉得,她们已经是可以亲密的关系了。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明天事情办完,给你做大餐? 又是吃,甘浔,你当我眼里只有吃? 甘浔刚想说不是,她就又开口了,不如,你再抱我一下吧。 什么? 甘浔这时候就已经在想了,别是自己早就睡着了,从赵持筠敲门开始就全是她在做梦了。 这个梦完全失控,走向越来越不对。 赵持筠诚实道:今日你在楼道里抱我,说沾佛气,我虽不解,却很喜欢。 还要不要沾了? 甘浔的怀抱给她一种安定的感觉,尤其现在屋外雨又大起来,甘浔靠在墙角里,看上去没有一点危险。 她穿着一套蓝色竖条纹睡衣,看人时总是很专注温柔。 甘浔怪不好意思的,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古代人都这么坦诚吗? 不过是我想得透彻,及时行乐是个好词,你不愿意? 甘浔说:我有点害怕。 赵持筠一慌,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又正色说: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如何,这可是你的床榻。 我也跟你坦白,我今晚喝酒了,可能有点不对劲,我怕抱了你以后,要做一些坏事。 什么事呢? 比如,亲你一下。 甘浔故作轻松:那就吓着你了。 不会的。原来你是怕酒后受我影响,做糊涂事。 赵持筠若有所思,然后躺下来。 她跟甘浔直接的间距没有了,两人几乎挨着躺在一起。 甘浔以为赵持筠要放弃了,巨大的失落感将她揪起来,要不要这么装啊,人家都说了可以抱一下。 她立刻展臂,轻轻搭在赵持筠腹部。赵持筠翻过身,与甘浔相拥。 甘浔不再从被子里闻她的味道,她就在这。 雷声隐隐,一声又一声。 甘浔地理学的很差,她不知道台风是怎么起来的,蝴蝶效应吗,还是造物主的随机分配。 嫌大家的日子过得太平静,所以邮来一份惊涛骇浪,搅和得夜晚也不得清净。 赵持筠的呼吸就在她脸上,紧贴着她,睡裙下的腿也搭在她的腿上。 皮肤与皮肤相触,连灵魂也躁动起来。 在床上拥抱过的都知道,当躺着面对面,若想抱得紧密一点,那就很难让自己的唇不碰到对方物理层面的难。 甘浔很尽量了。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容器,随着感受赵持筠的温度,感受自己的心跳,一点一点地满起来,不再空荡荡地被放置在远处。 她喜欢拥抱,赵持筠也喜欢。 她们都不敢动,不知道抱了有多久。 当甘浔彻底平复下来,克制住亲吻的想法,想好好睡觉时,听到了赵持筠均匀的呼吸声。 她反应过来,笑了笑,然后很小心很小心地,在赵持筠被头发遮住的那一角额头上吻了吻。 她还是想吻,又不好非礼人家,这是折中的办法。 甘浔在陌生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里,沉沉睡过去。 第二天闹钟响起,两个人是同一时刻醒来的。 她们既没有像昨晚一开始那样,中间空出半个人距离,也没有像昨晚最后那样,抱在一起睡。 她们都不适应跟人家贴在一起睡,所以睡着后就自动分开了。 甘浔说:早上好啊。 赵持筠睡醒还有点懵,看了看她,冷冷淡淡的,又变成那个高不可攀的郡主。 哪怕昨晚同床共枕。 甘浔不让自己去想昨天晚上的亲密,撩开窗帘一角,发现窗外的雨居然暂停了。 乌云开了一道口子,泄露出一丈天光。 人就凭着这点光,照常生活。 星期一,以往都是最痛苦的时候,今天甘浔没感觉。 她让赵持筠躺着再缓一会,我去做早餐,你吃几个鸡蛋? 一个。 甘浔走到门口,又回头:昨晚睡得还好吗? 赵持筠花了几秒回忆,坐起,点点头:我都不知何时睡过去的,在你怀里的时候? 她根据事实提问,表情也端庄,可是甘浔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怎么会有在你怀里的时候这种问话啊? 古代的直女就不觉得这话奇怪了?还是现代人太龌龊。 她脑内疯狂炸了一会,表情看不出来,对的,我想分开的时候发现你已经睡着了。 甘浔按赵持筠的喜欢,煮了两袋泡面,放了很多蔬菜,煎了鸡蛋。 厨房变得香喷喷,出餐时,赵持筠已经洗漱完,并换好了甘浔提前为她搭配的衣服。 她问甘浔:我睡着了,所以没有来得及问你,抱我时,你可以你说的那些心思? 真是穷追不舍! 有,但是不能告诉你。 甘浔哈哈:好在没有,没喝醉呢。你放心,我没趁你睡着轻薄你。 赵持筠笑道:我就说你是杞人忧天。 既是直女,怎会因与女子亲密就变了喜好。 反之一样,男人多好,也不会再入她的眼了。 一起吃完,她们带着伞出门。 甘浔住在这里上班不容易,她的小区附近没有地铁站,故而她要先骑共享车去地铁口,再坐去公司。 今天有赵持筠陪着,她就打了个车到地铁口,然后带赵持筠体验一把挤地铁的上班族生活。 两个人都带了口罩,站在高峰期的地铁里。 除了体验生活,甘浔其实是想赵持筠知道,她不仅没有车,甚至不能过每天打车的生活。 生活成本被压到最低才能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 这就是她的日常。 也是很多赵持筠口中的庶民的日常。 这种日子,现代人习惯了,还能从中找到自己的乐趣,犯不着卖惨,可赵持筠怎么受得了。 金枝玉叶,众星捧月长大的,不应该来吃没必要的苦。 但一上地铁,被同为牛马的同类簇拥着,好的不好的味道都传过来,甘浔就后悔了。 还是应该打车去公司的。 赵持筠蹙起眉,因她忍不了男男女女挤在一处,成何体统。 虽然甘浔护着她,使她不去贴到男人,可陌生女人挤在身旁,她亦不自在。 味道又难闻,声音又嘈杂。 站了六七站,面前空出一个位置,甘浔先让赵持筠坐了。 赵持筠坐下后才有心情说话:我们一直在地下? 对,这样就不会堵车,速度很快。 比仙术还要仙术。 甘浔脑海里想到一句话,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出了地铁口,居然开始下雨了,甘浔打起伞,带她走进办公楼。 一层有咖啡店,你是坐这里等我,还是跟我上楼。 既然来了,自是陪你上楼。 甘浔带她进电梯,出乎意料,这次她表情淡定。甘浔在角落里护着她,想到刚读完研究生那会,心很大,眼里只容得下大公司。 但大公司节奏太快,她受不了,就跳槽换了个小公司。 没想到小公司比大公司钱少福利少,事情却不少。 全公司没多少人还上演职场内斗,烂瓜都吃不完,还要被殃及池鱼,让人难受。 尤其她一个同事,跟她一前一后加入公司。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拿她做竞争对手。 常把学历没她高挂在嘴上,自卑又自负,背后没少在领导面前打小报告。 甘浔本来打算下半年离职,现在比她预想的提前几个月,虽然不爽但也无所谓,只是没有存够足够躺平几个月的钱,有点焦虑而已。 一出电梯,甘浔就应激,这里实在太多不美妙回忆。直到看见现代办公场地的赵持筠小声地哇了一声,让她一下子就释然了,就当是带小土包子来玩吧。 赵持筠坐在她旁边的空工位上,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反正最后半天了,管得着吗他们。 第28章 赵持筠摘了口罩,端坐。甘浔的同事们都或多或少投来目光,一直看在她脸上,她冷淡地回视。 甘浔平时跟同事们关系一般,这地方人情冷淡,大多只是面上过得去。 只有一个女领导陈总对她不错,当她是人才,但她没法保住甘浔,据小道消息,这位领导可能也待不久了。 看见她带了朋友,陈总亲和地打了招呼,让赵持筠安心待着等。 甘浔先去了直属领导办公室,被恶心了几句,她忍而再忍,没有在最后一天跟这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秃头男吵起来。体面,体面。出来后如常跟同事们交接手续,然后才回到工位。 期间,赵持筠观察了四周,形形色色,匆匆忙忙,这个环境新鲜,但她不喜欢。于是安安静静在白纸上练字,写眼前看见的字,比如公司的名字。 也从甘潯写到了甘浔。 甘浔回来,拿起她的练字纸看,夸她硬笔字写的有模有样。 赵持筠淡声:这有何难。 甘浔被她有手就会的傲气逗笑了,不走心地奉承两句,坐下快速填起表格。 赵持筠难得看到她写字,她的字体飘逸清瘦,像她的人。就拿指头在桌子上跟着学写了。 纸上是甘浔的名字,部门,身份证号,手机号等等,赵持筠默默记住。 甘浔把表格交给hr,确认了五险交到哪个月,工资什么时候发。聊完再回来,有热心的同事点了奶茶。 连赵持筠都有。 甘浔知道赵持筠不会碰,摸了一下,这个太冰了,她不能喝。 那你喝两杯。 甘浔收下:好,我喝两杯。 她们客客气气地说了下次一起吃饭,还说隔壁商场新开了什么店,但大家都知道不可能去。 甘浔收拾东西,不多,只有水杯充电宝键盘什么的。 往双肩包里一塞就完了。 临了,那位跟甘浔不对付的同事才过来,我听说你要走了? 嗯。甘浔低头看手机。 你走了我们工作量都变大了,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我们还能给你办个欢送会。 甘浔看他一眼:欢送就不用了。你去问领导为什么不早跟你说,问我干嘛? 我开玩笑,别生气,反正你一直不想待,祝你以后找到钱多活少的工作。 他笑呵呵地说:不过脾气要改改,我怕以后的同事没我好说话。 甘浔懒得搭腔,示意赵持筠离开。 他不让路,又看向赵持筠:朋友长得好漂亮,刚才我就看见了,你不介绍一下? 甘浔开始生气:管你什么事? 我帮人来问的,有对象吗?公司里这么多单身男青年,不是带她来挑的? 甘浔冷声:卓成,你别犯贱。 赵持筠绕开他,淡声回:与其关心我们,你何不去照照镜子。眼上垢物未擦干净,早起没洗脸?说话口气又重,还偏你喜欢挡道,话又多。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巧大半个办公室都听得见,有人笑了,卓成的表情一瞬间难看得如丧考妣。 甘浔心叹,你说你好好的招她干嘛。 施舍了一张湿巾给破防的前同事擦眼,带着赵持筠离开。 她在楼下买了一杯咖啡,只有一杯,猜到赵持筠不会喜欢。 果然,赵持筠只喝了一口就花容失色,为何上班要喝药? 甘浔喝起来,给自己续命。 闻所未闻。奇怪的现代人。 外面开始下雨,打车回去,等车时甘浔说:谢谢你今天陪我,帮我骂同事。 果然有人陪着就是不一样啊,哪怕下雨,心情都好。 赵持筠不解:他恶心你,你为何不反驳? 因为越搭理越来劲,平时跟他吵吵就算了,今天不想吓着你。 赵持筠莞尔。 甘浔上车后才想明白赵持筠在笑什么,估计自己就是当场诛卓成九族,赵持筠也觉得小场面。 容易被吓到的一直是她吧。 到家的及时,大雨刚好泼下来。 甘浔下单了足够多的物资储存在家,也把家里能充满电的东西都给充上了电。 趁赵持筠午睡时,她想到崔璨说的话,挣扎再三,还是打了个电话出去。 你好,爸,我想咨询一件事。 这天傍晚,台风正式登录。虽然还没正式到镜城,但风雨已然铺天盖地。 恶劣天气,甘浔早早地开始准备晚餐,给赵持筠做文蛤蒸蛋,让她换个口味。 赵持筠在学习兼练字,不费力地把甘浔的个人信息默写了一遍。 吃饭途中两人一起看电影,甘浔这次找了个现代悬疑破案片。 比起催甘浔泪的生活片,赵持筠更喜欢这部,甚至多吃了一碗饭。 就是部分反转跟犯罪场景把她吓到了,她又菜又要看,挽着甘浔胳膊,认真告诉甘浔:今天晚上我要睡在里面,你须挨着我睡。 甘浔:? ----------------------- 作者有话说:终于入v啦!谢谢大家支持[哈哈大笑] 实在写不到一万字了,感觉盯一天屏幕,眼睛不行了[爆哭]明天九点见 第24章 最后的决定 不知几号风球的天气。 在家做饭,一口气看完整部电影。 还不是形单影只。 两个人。 一个是现代刚过完24周岁的下岗市民,一个是小她两岁的镜国郡主据其自称,比一般的公主都牛逼的那种。真假不知。 电影结局在反转后步入精彩,案子水落石出,但被摧毁的美好将永远无法重生了。 伴随着片尾音乐声,字母滚动,她们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楼上的吉他练习曲响起,滑稽聒噪的调子把气氛给弹碎了。 风雨无阻,还别说,除了难听,真有几分毅力。 甘浔跟她相视,都笑了起来。 桌子上杯盘狼藉,吃光了三盘菜,各喝了一杯冰果汁,只有排骨汤没喝完。 甘浔把多的汤放进冰箱,她想说明天热一下就行了,刚开口,对上赵持筠等她说下去的眼神,她像被灌了胶水进嘴,嗓子里都疼。 赵持筠的眼尾往上翘出一道漂亮弧线,眸光看人时舒缓,是来自车马跟信件都慢的时代。 凤眼含情,带着供人想入非非的深切。 每当冷下来,又有不怒自威的矜贵感,虽然在甘浔看来小儿科,但她相信,在镜国赵持筠还是挺能唬人的。 赵持筠疑惑:不说了? 没什么,我想说你先去洗澡,我刷碗。 甘浔急于逃避。 赵持筠没有像第一晚那样,洗澡还要不放心地喊人,确保甘浔在外面候着,不会把她扔在里面。 她带上她并不喜欢的睡裙,勉强合身的内衣内裤,嫌粗糙的浴巾,进到了浴室里。 一开始她没有关门,甘浔从厨房可以看见她弯着腰,一截雪白纤细的后颈露在甘浔视野里。 她正仔细地用洗面奶洗脸,泡沫绵密成云,堆积在她的手上、脸上。 冲洗干净后,赵持筠抽洗脸巾轻轻擦拭,但没能擦净发根处的水珠,又靠近镜子,欣赏了一遍自己绝美的容颜。 然后她来关门,她看见甘浔在笑,莫名其妙。 她伸手,虚比一把枪,对甘浔砰了一下。关门。 她学习能力很强,也许她都不知道手枪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是个不算友好的手势,甘浔喜欢做,她就学过去了。 这个时代特有的荒谬幼稚,被她执行的像个漂亮仪式。 现在甘浔正浏览着台风相关的新闻,看见它摧枯拉朽的力量,可以拔起树木,淹没车辆,对人类带来危险和损失。 外面的风呼啸声前所未有,关紧了门窗也不能隔绝,老小区的隔音还是有够差的。 甘浔希望今晚不要打雷,让赵持筠睡一个好觉。 赵持筠开门出来,仿佛一个特务,远远地对她拔枪,砰。 甘浔丝滑地假装中枪,倒在沙发上,睁着眼睛。 天花板上的灯晃到了她的眼睛,浴室里带着花香的水雾逃逸,混上雨水的潮湿,在客厅里杂乱无章。 等赵持筠拖鞋踩着木地板走到她面前,她才拔出她的枪反击,赵持筠批评道:暗算,下作。 甘浔心甘情愿领下这句骂,跟她说:以后除了我,你不可以随便对人做这个姿势。 因为不尊重,怕我得罪人。赵持筠自然知道。 不是的。 甘浔认真地说:因为很可爱,别人会笑出来的。 第29章 她可不想哪一天赵持筠跟人吵得起劲的时候,突然朝着人比枪,也太中二了。 那你为何不笑? 我憋住了。甘浔说。 胡言乱语。 是真的很可爱啊。信我。 晚上她们很早回到房间,赵持筠如愿睡在了贴墙的里面,她喜欢在睡前阅读,现代的灯光给了她莫大的方便。 每当看见不认识的简体字,她就递过去问甘浔。 甘浔高高在上:这你都不认识,演的吧? 赵持筠一脸夏虫不可语冰,懒得跟她争辩,愚蠢的现代人。 甘浔又开始检索相关讯息,关于台风的,关于穿越者的,关于世界各国有没有相关研究的。 她们随口聊着天,又谈到电影里惊悚的地方,赵持筠道:我这才算知道,初次相见为何你这个主人也恐慌。 床上躺着个陌生的活人,谁看见能不怕啊。 甘浔表演心有余悸:我都算胆大的了。 因为她一贫如洗,没什么好让人觊觎的,所以轻而易举地相信赵持筠那套说辞。 但凡换一个人,像崔璨那样有点身家的,都要怀疑她的意图了。 也因为赵持筠的外表。 甘浔看着她,最近眼睛没有再出现过疼痛跟干涩,可见漂亮人看多了能养眼。 与此同时,掌控理智的生理小组在她大脑里说:是因为你最近没工作又没时间一直刷手机啦。 甘浔就是不听。 赵持筠低低地笑,也感慨好玩,当时甘浔的那个反应,回忆起来还颇有滋味。 三天前的事,回忆起来却像三年前。 赵持筠合上书,听见一窗之隔的雨声,语气不变:只盼明早跟今早一样,暂停雨势,否则我们的鞋子又要湿了。 明天有外出活动。 甘浔手里的手机兀然熄灭,她在屏幕里看见自己的表情,好像她才是那个要被赶走的人。 直到躺下,她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赵持筠说关灯会害怕,因为电影,也因为雷雨。 甘浔留下台灯的光,就这样睡吧。 台灯把她们的影子投在墙纸上,伴着雨声,像两艘在恶劣天气里即将靠近的船只。 她躺下,侧身。 看见身旁的赵持筠合眼平躺着,表情宁和,双手交叠置于小腹,睡姿极有古韵,跟昨晚抱着她睡过去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乌色长发铺于枕上,发间还有理发店的精油香气,睡裙的领口躺下之前被调整过,很合强迫症的眼。 闪电恨不得劈开不透光的窗帘,连着雷声震天,赵持筠蓦然睁眼。 她倒不至于吓到仓惶失措,但免不得心烦,在她睁眼的瞬间,甘浔把眼睛给闭上了。 赵持筠的声音像羽毛轻轻落下:你睡着了吗? 甘浔睁眼,表现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懒洋洋说:还没有呢。 她打了个哈欠。 我也睡不着。 是不是害怕?我有降噪耳塞,你要不要? 甘浔从抽屉里找到,递给赵持筠尝试,赵持筠塞进耳朵里就拿了出来,说不喜欢异物的感觉。 反正我在这里,我陪着你,不怕。 甘浔以为赵持筠今晚会要求再抱一下,毕竟是最后一晚,但是没有。 赵持筠并不是黏人的女生,昨晚可能是难得脆弱了一下。现在赵持筠只是靠她很近,一直手搭在她的臂弯处,静静睡去了。 隔天,甘浔给赵持筠拿了件薄外套,说冷的时候就套在长袖外,热了记得挽起袖子,不要捂着。 又把新鞋给她,赵持筠说这是你的生辰礼,甘浔面前笑了一下说可以攒钱再买。 拿了一个手提袋,放了一盒水果,几袋零食,两瓶喝的。 拿了一个背包,所有的换洗衣物,洗漱跟护肤用品,还有两本书。 她收拾这些的时候,赵持筠在吃早饭,甘浔没有胃口,也没有表情,停不下来。 天公作美,这天早上的雨还真比夜里小,但风大,路上树叶很多,很多树都被吹得弯下来。 甘浔不让赵持筠走在树下,紧张地拉住她。 赵持筠低头,小心地避开积水,不弄脏甘浔赠她的鞋子。 打车花了很久时间,好在加价两倍后也打到了。 站在雨里等车,甘浔打了一把平平无奇的蓝格子雨伞,是前公司的生日福利之一。 她平时用的那把,她收起来放在了赵持筠的包里。 赵持筠一路上很自然,也没有沉默,看见有意思的景象,她仍会兴致勃勃跟甘浔聊上几句。 司机有点八卦,问她们这个天气大包小包地去派出所干嘛。 甘浔失声。 对啊,怎么会有她这么糟糕的人。 台风在来的路上,她在把麻烦扔掉的路上。 狂风骤雨里,赵持筠沉静淡笑,赶赴一个未知的结局和开端。 甘浔不知道赵持筠为什么不问她等台风过去我再走好不好这样的话,甘浔昨晚一直在等她开口,可她没说。 甘浔也说不出口,怕被笑话,很像薄情的人装善良,给些小恩小惠,最终还不是要把人送走。 蓝色的牌子在雨里泛着冷光,走了一截到门口,赵持筠认起字:东港派出所,我读得可对? 一个字都没错,花园小区在东港的辖区范围。甘浔给她普及。 赵持筠点头,左右看了看,没有鼓与看守。 我可以直接进去是不是? 嗯,我陪你。 赵持筠没动,在伞下背着手,弯腰从下往上去看甘浔的表情:不要垂头丧气了,我看此地甚是气派,想来是个好去处。 甘浔笑得很勉强,我没有啊。 你从昨夜开始就是这副笑容。赵持筠说着握住她撑伞的手,我的话你忘了吗? 没有忘,我只是舍不得你。 赵持筠笑:你不要担心,也许他*们真有办法送我走,即便没有,我也会照顾好自己。到时等我安定下来,我给你打电话。 她骄傲道:已经背下来了。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浸水的棉花,甘浔语调很怪地说:好,不担心。好,我等你的电话。 这三天我很开心,甘浔,你也要保重。 赵持筠笑起来:快进去吧,不在这里伫立,有人在看我们了。 积水里倒映着她们的身影,脚尖朝着一个方向。 也是,我还要陪你一起做笔录,不着急道别。甘浔笑笑。 她们并肩而行,在踏入大厅的瞬间,甘浔遽然抓住她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地方冰凉彻骨,又像是暴雨中唯一干燥的方寸地。 甘浔在这一瞬间下了最后的决定,她的声音被季风切割得破碎。 却无比坚定:赵持筠,我们回家吧。 赵持筠没说话,偏了脸看她,似乎确认她是否真心,也不解她的矛盾。 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年轻警员朝她们走过来,你们有什么事? 甘浔语速很快很急,像在跟谁抢人,你跟我走,我再想想办法。 不要给社会添乱了。 昨天她打过电话咨询,赵持筠这一去,不会比在她身边更好。 跟安不安全、有没有吃穿住没关系,如果赵持筠怕打雷,想拥抱,在甘浔身边更好。 赵持筠手腕被攥得生痛,她的安定又全来自于这点痛意。 她轻声:我相信你。 冰箱里还有排骨汤,我喜欢炖过的冬瓜,想热了喝。 -----------------------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修了一遍,迟到的一万字[奶茶] 因为发现修文会导致一些段评消失,所以我后面修就很注意不乱删添段落了,爱看,欢迎大家评论。 虽然凌晨说明晚见,但我晚上还是想更一章,就是磨磨蹭蹭有点迟了。 第25章 期待回跌 甘浔领着赵持筠成功折返。 花园小区,17栋302室。 402你弹吉他超难听,301不要再吵架跟熬夜了。 这是她们在台风天的避难所。 回来之前,她们拖拖拉拉引起了关注,商量好离开后,身穿制服的人已经站在她们面前。 威严又关心地询问情况。 此事与你无关了,下去便是。 赵持筠自以为亲民地发号施令。 甘浔心惊胆战,在心里呼了声自己那没印象的娘,一把将人往后拉,站在赵持筠的身前。 对上即将要开口告诫她们的警官,态度良好地道歉:不好意思,我朋友不太会说话。 第30章 她诚恳地作出解释,我朋友手机丢了,刚才联系不上捡手机的人,怀疑对方故意不还,想先来报个警。那个人回我了已经,所以我们现在过去拿。 甘浔一副知性端正的样子,语气又自然,加上赵持筠虽然说话莽撞,目光却淡定,气质看着非富即贵。 眼看天气越来越糟,两个白净的年轻姑娘,没有遭到更多盘问。 但被检查了背包跟手提袋,里面只有衣物跟生活品。 之后得了叮嘱,让她们快去,拿完就回家,今天不要再外出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原封不动地回到家里。 不知怎的,甘浔一点也没有预想中要养育一个古代人的负担和焦虑,相反,这是她这几天来最轻松的时刻。 心情有一点像失而复得,尽管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更没有失去过。 她以为赵持筠回来后,会跟她拥抱庆祝留在新社会的这一时刻,会说一堆矜持但夸赞的话语,会把你是个好人这样庸俗的表扬给送出来。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赵持筠就像出去溜了个弯回来,她坐下解了鞋带,指法像做女红时的穿针引线。 自顾自把鞋子放进鞋柜,然后穿上拖鞋往里走。 看也没有看一直在关注她的甘浔。 不过她没有故意不搭理甘浔,她气定神闲对身后的甘浔道:把包里的物品都放回原处吧。 她在沙发坐下,打开甘浔用了六年的平板,熟练解锁。 很轻易地就看见台风相关的讯息,她点进去,忧心忡忡地像个在处理政事的女王。 留下脑补了一堆但被忽略的甘浔无所适从。 将赵持筠穿过的衣服放回衣柜时,她想到一句形容赵持筠的话: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不知这话确切与否,多半是能沾点边的。 甘浔把她送走,她没有怨言跟悲伤的情绪,甘浔留她在家,她也没有欣喜若狂。 再回想初见那天,赵持筠好像花了比她更少的时间,接受自己失去了一切富贵尊荣,被抛到一个陌生、冷漠的国度。 换位思考,甘浔不可能做到。 把她换到任何一个与她无关的时代,她都没办法坚强去面对,肯定得哭个几天。 赵持筠一次也没有哭过。 她似乎拥有与生俱来的贵气,也修得了随遇而安的韧性。 站在一个正常的女性视角,甘浔很欣赏她。 午餐除了热排骨汤,还炒了两盘菜。 烟火气充满整个厨房时,甘浔才想起来,要把这件事告诉崔璨。 崔璨没有一点意外地回:[台风过去我去你家玩。] 她的平淡让甘浔觉得,自己似乎是个经常做这种事情的人,事实上并没有。 她也不认为自己像崔璨说的那样,对赵持筠多么与众不同,存在浓烈的不舍得情绪。 这些不是最基础、最普通的吗? 家里来了个合得来的朋友,才刚熟悉,她不希望对方仓促离开,这个情况任谁也不会不理解的对吧。 这朋友孤苦无依,离开她以后会吃很多苦头,她作为一个善良人类,留人家住下,也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对吧? 只因为崔璨知道她的性取向,先入为主,才把感情跟友情混淆。 就像崔璨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寡二十多年,也不喜欢她那个家境、样貌、脾气都好的合伙人。 赵持筠在饭前喝了小半碗排骨汤,端碗的手势像从博物馆画像里走出来的人物,无名指跟尾指微翘着。 要不是家里只有餐巾纸,这个动作多半还会配上用丝帕不时擦嘴,像嘴里有洞随时会漏出来一样。 赵持筠在甘浔观察她的间隙里开口:下午我想去理发店,还开着吗?能不能出门? 甘浔看了眼她的头发,很干净很蓬松,再撑两天不行? 赵持筠露出难以忍受且大喊放肆的神情。 甘浔只好答应,那不等下午了,吃完我们就去,后面再下大了就不一定好出门了。 赵持筠夹了一筷子山药,只咬了一小口,细嚼慢咽后又说:我想把头发剪掉。 甘浔以为听错了,确认之后,惊讶又不理解:你舍得吗,你的头发留了这么多年,保养得又好,很珍贵的。 她都觉得她并不了解古人或者赵持筠了,按理不是会把头发当成宝贝那样不容怠慢吗? 人的处境尚且如此,何谈头发珍贵与否。 长发若无人伺候则不便,街上引来许多庶民之目光,也不好在家中清洗,去店里需加价,你的荷包撑得住两日一次? 既然三五日走不成,便不该再顾过往将来,放眼当下更为重要。 她高谈阔论完还要嫌甘浔: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甘浔这个人是顶好的,就是偶尔犯傻气,简单的事非要她说明才知。 ? 甘浔前面还在替她难受,后面发现自己换位思考了个寂寞。 道理谁不懂。 执行起来太难了,甘浔从她上次洗头发就想说,如果要在现代住,一定要剪发。 不然一次大几十块,还得花个五十多分钟洗吹,次次这样哪有闲钱跟功夫。 但她没敢说,怕赵大郡主会骂她这个庶民不懂仪容。 她没想到赵持筠这么快就能克服思想枷锁,做出理智判断。 她直觉赵持筠剪完会更好看,这头长发若挽成发髻,簪上钗环很美,放现代就冗余了。 夏天还热。 午餐用完,赵持筠又先甘浔一步起身。 纡尊降贵地淡声说:今日我来刷碗,你教我就好。 她对笑起来并打算拒绝她的甘浔说:要对你道声多谢,谢谢你的不舍与善举。 甘浔还没说不用谢,她又以疏离官方的语气说:我知你不易,我会早日想到立足的办法,将来必定答谢。 甘浔的笑容浅下来。 既走不成,便不能只以贵客自居。 便是你知尊卑轻重,敬我几分,我也不是无礼之人。既然答应你该做的事要做,我会分担家务。 赵持筠自我感觉良好地说完人话。 她学习速度很快,力图融入平民生活。 不知道这几天她自己看书和上网学了多少东西,似乎已经制定了一套生存之道。 给甘浔一种错觉,如果自己不管她,她也会靠着自己给她的那两个包在这座城市快速扎根。 比鲁滨逊更能求生。 甘浔往后靠进餐椅里,抬眼看她。 她们吃饭是以直角相邻,方便差不多的角度看剧。 她瞳色偏淡的眼睛落在那双没受过委屈和风霜的手上,听到这么省心的话,没有很高兴,但甘浔还不清楚为什么。 她不想继续琢磨折腾自己,站起来,公事公办地教赵持筠收拾餐桌。 赵持筠脑子灵手笨,一点就通,执行力跟不上。弄得七零八落,还不慎磕碎了一个餐盘。 甘浔说没事。 赵持筠把脏的盘子杯碗放进水池,手腕因为端举而微微下折,像易被摧残的花枝。 盘边有油太滑,她没拿住,又是噼里啪啦摔下去一片。 甘浔的心都要碎了。 她站在准备戴围裙的赵持筠身旁,精疲力尽地打断:我来洗吧,再砸下去没有能洗的了。 赵持筠从善如流,拿起围裙微举起手。 甘浔低头,像颁奖一样地被套进去,她直起身,看见赵持筠隐下唇角的一抹笑容。 甘浔忽然想明白刚才为什么产生情绪波动,因为期待回跌。 跟赵持筠在派出所对话的那几分钟,是她们几天以来最真心的时刻。 虽然没有肢体上过于亲密的接触,但她们的心离得很近。 赵持筠温柔地记住了她的手机号,说会给她打电话,还劝她保重,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以为赵持筠清楚,她是因为赵持筠是赵持筠才将人领回,她敬的人、相处的人,从来不是传说中的清河郡主。 回来后她意识到赵持筠不清楚,一个习惯被人奉承供养的人,很难感受和理解纯粹的善意。 赵持筠只是感谢她,满意于她的奉献,愿意遵守她的家庭规则,承诺以后不会亏待她。 仅此而已。 甘浔因此而失落。 直到看见赵持筠在忍笑,流泻出一丝狡黠,她才感觉到面前的人又亲近了一点。 是那个会幼稚到对她拔枪的女人,也曾给她剥荔枝,在夜里问能不能再抱一下 甘浔忽然为难,怎么办,以后都这么睡吗? 看出来了,多少带点故意。 不要冤枉人。 赵持筠含笑绕过去,从腰后帮她系紧,皆因是初次,下回就知道了。 第31章 她怕系得太紧,甘浔又叫,于是拿着带子大抵判断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开始打结。 郡主大人做事慢条斯理,不知何为急。 甘浔下意识屏气凝神,赵持筠的手不时碰到她的后腰,有一点痒,也有一点麻。 她忍了忍,没好意思说。 赵持筠系完颇为满意,抬头,站在甘浔背后。 甘浔头发用所谓的鲨鱼夹束住,碎发看起来又俏又随性,耳后跟颈上都浮现一层粉色。 热了吗?赵持筠问。 厨房只有个小风扇,自然不够凉爽。 热,你先出去,我很快忙完。 甘浔把她劝出去了,呼吸平复着心绪。 你的头发打算剪到哪?洗干净手,甘浔涂着护手霜,过来问她。 赵持筠站去全身镜前抉择,甘浔手心朝下,在她腰侧虚比了一下,到这里? 她保守地询问。 怕剪多了哭天喊地又怪她。 赵持筠没从镜子里看,低头,看见她的手背,涂过手霜后泛着一层湿润的光泽。 既决定要剪,便不必畏手畏脚,跟你比你的头发长一些。 甘浔的头发长度有点太短了。 过肩可以吗? 甘浔将手抬上去,轻轻触到她的肩骨。 赵持筠这次改从镜子里观察,甘浔认真地在帮她拿主意,身上有股清爽的温热气息。 手是好看的,也是热的,透过衣衫传在身上。 她拿住甘浔的手,稍往肩下挪了一寸。 这儿吧。 ----------------------- 作者有话说:[眼镜]看见有人很关注身份证的事,肯定会办的,也肯定理想化处理的。 毕竟现实中这类事很麻烦,一般也不可能有,不可能用多少笔墨去写。 不要模仿就好了,有事还是按规章制度办。 第26章 风雨如晦 再次整装待发。 上次出门为了分别,这次是为了更好地留下。 飓风裹挟着雨水,正暴躁地拍打窗玻璃。 甘浔望向被狂风撕扯的树影,确认了下阳台晾晒的衣服有没有干。 顺便等房间里的赵持筠换好衣服。 独居的时候,甘浔不喜欢频繁出门,休假在家,她会把事情攒到一起再去解决。 外出的话,很多事都有点麻烦。 进出需要换衣服、收拾自己,有时会遇到一些蛮横或探究的邻居。 还特别容易不留神就花掉一笔钱。 但赵持筠一句要剪头发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她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地答应了。 在甘浔心里,这没什么牺牲和稀奇,她跟崔璨一起时也是这样,归根结底,甘浔并不宅,愿意陪朋友们做任何事。 她的朋友不多,她很珍惜。 认识赵持筠,她也珍惜。赵持筠只有她了。 台风的中心像个恶贯满盈的强盗,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洗掠。 赵持筠看见相关的灾情视频,神色有些伤感。 看见视频她才知道,镜国有灾情时,百姓会过怎样的日子。 封建时期的上位者,也不全是冷心冷肺,视人命如蝼蚁。 他们每年祭祀,祈求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丰年则普天同庆,有灾情民难他们上下忧心,举全力赈济,皇帝都要发罪己诏。 甘浔严重怀疑其中有美化的嫌疑,但没有打断,很耐心听她说。 上报灾情的折子,赵持筠并无机会查阅,等消息传到赵持筠耳朵里,就只有寥寥几句。 似乎没什么要紧,母亲父王也不会让她操心这些。 现在她才知道,真正的灾情有怎样的面目。 这已经是在这里的人有通天的本事,仙法无数的情况下。 雨下得几近疯狂了,刚出门,甘浔所打的伞差点被刮跑。 赵持筠观察甘浔的表情,她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在伞被吹折,风雨扑在脸上时,露出无可奈何但果然如此的笑容。 她还抽空看了眼赵持筠,似乎期望这份狼狈没有被发现。 有些愚气,但不傻。 眉眼间的明亮,被分割得有些破碎的意味。 小区里平时不靠谱的物业人员,也在抓紧时间做应对措施,看见她们大声问她们现在出门干嘛。 语气蛮凶。 赵持筠当场冷脸,好在走到面前,她记住甘浔的话,没嚷出放肆两个字。 只是冷声回复:理发。 她认为理所当然,没任何心理负担。 但她看见甘浔露出抱歉的神色,还温声对别人解释:在小区门口,剪完马上就回。 仿佛她们给谁添了麻烦一样,赵持筠并不理解,也不喜欢。 甘浔好声说:他们希望我们安全。 赵持筠安静下来。 再想到那些视频,她也意识到自己想法过于简单,因此,这趟本不该出来。 甘浔反而笑了,笑声在台风呼啸里有难得的爽快:走到这里了,就不要再往回想。 其实现在情况还好,多的是还在上班的人,路人也有车辆往来。 工作人员是照章询问,语气凶则因为他们今天任务重也很疲惫,甘浔理解,所以好声好气地沟通。 但她能够理解赵持筠的不痛快,也她不认为赵持筠有任何不对,是自己决定出门的, 因为等到台风正式到达,什么状况就不好说了。 她可不想帮赵持筠洗秀发。 甘浔以为这次剪发,养尊处优的小郡主多少会伤感。 道理是一回事,看见爱发当场落在地上又是一回事了,且不说古人以断发为忌讳,连甘浔小时候都不爱剪头发。 她很爱扎辫子,但是长头发需要打理,家人没耐心,所以经常把她剪得跟男孩一样。 每次甘浔都会大哭,虽然也没有人理她就是了。 哭到一定年龄,不那么脆弱了,就平静接受了这件事。再到一定年龄,能自己打理了,就有了留发自由。 当她看见赵持筠的头发养得这样好,她就知道赵持筠有多少人爱。 可是遗憾的好像只有她。 赵持筠波澜不惊,还在阅读书架上的近现代美发发展简史,顺便欣赏隔壁染好的头发。 隔壁的女士也不是简单人物,看样子四十岁上下,台风天一早出门,就为了来这里做几小时头发。 赵持筠抬手,轻而易举招来甘浔。 见她欲言又止,甘浔弯下腰。她附到甘浔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混着洗发水的味道,像一只蝴蝶,故意往甘浔身体里钻着。 她问:她这个颜色,我若染,会奇怪吗? 赵持筠的表情却很纯真,甘浔在没听清她说什么之前,莫名的有一点喜悦,赵持筠从来只跟她说很多话。 等她听清了,她就叹服,走还没学会,又问怎么跳得远了。 她更难以想象赵持筠染个黄发,坚决摇头:突兀过头,根本不符合您尊贵的身份。 赵持筠没听出这奉承有问题,很是受用。 只是眼神还是很羡慕,翻了翻手中的彩页,现代真好,女子可以随意打扮自己。 甘浔晓之以情:您要考虑一个问题,就是万一哪天机会来了,一觉又回去了,这头发怎么解释。 别被当成妖孽烧死了。 危言耸听。 说得有道理,赵持筠采纳了。 理发师剪掉了赵持筠整整一半长度的头发,放在镜国,这是大不敬的死罪,哪怕赵持筠允许了。 头发堪堪过肩,落在蝴蝶骨上下。 招眼的青丝簌簌落地,那张艳而不妖的国色容颜,则在古意里,多了一份轻盈的美。 起身时,赵持筠不适应地停顿了一下。 她的肩上轻许多,以至于她不知如何平衡,才能走出往日的步子。 她从镜中看自己,陌生的衣着和发型。 她想起及笄那日,母亲为她梳发,铜镜里的她正是明艳青春,母亲的鬓角也还无白发。 第一缕发落于地面时,她藏在衬衫袖子里的手指猛地攥紧,感觉心在淌血。甘浔说得不错,头发与她而言再珍贵不过。 她想过喊停,但是甘浔不在身边。 看了眼在门旁修伞的甘浔,背景是漫天的风雨,她就住口了。 这样的天气,她不想甘浔陪她白来一趟。 赵持筠是店里的最后一个客人,店员都下班了。 店主收拾着准备回家,笑着说:要不是看是你们,今天肯定不剪,就让你们过两天再来了。 赵持筠闻言,露出一副很想给赏银但发现没钱只好忍住的表情。 积水快漫上来,甘浔早有准备,她穿了双外穿的拖鞋,给赵持筠准备的是凉鞋。 第32章 本意是踩水也没关系,赵持筠却偏要在凉鞋里穿一双粉色的堆堆袜。 画面不必细想,反正甘浔不忍多看。 现在甘浔哗啦一声站进水里,回头问她走不走。 赵持筠爱惜鞋袜,表情也很崩溃:这污水太脏,没办法踩。 甘浔开解她:稍安勿躁,就几步路,湿了回去换掉,脏东西冲个澡就干净了。 赵持筠的郡主病发作,死活不肯淌下去。 最终没有办法,甘浔只好说:我背你吧,你帮我打伞。 准。 赵持筠一秒都没有迟疑。 让甘浔觉得,她一早就是这个意思,是自己愚笨,才没有领悟。 小区里面的地势会稍高一点,积水只在这一截路。 赵持筠身体很软也很轻,但这么长一条人,甘浔背起来也不轻松,她只能凭借意志力艰难跋涉。 风雨如晦,郡主如山。 你看路,别摔着我。 赵持筠很关心她。 总有人生出来就是剥削别人的命。 甘浔的手臂因为架着两条腿,全是雨水,包括袖子。 而赵持筠害怕背后被淋湿,把伞直往后倾,甘浔的前襟于是也全湿了。 甘浔刚想说伞打正点,后背就清晰感受到了对方急促的心跳。 她想,赵持筠一定也不舒服,甚至害怕。 又想,风这么大,伞怎么打都会淋湿。 所以她没有说话。 把赵持筠放下的时候,甘浔恍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英雄主义。 想到赵持筠曾戏谑地说她是菩萨像。 楼道里有潮湿的霉味,甘浔每走一步就是一个水脚印,她在这时候还有点包袱,没有让自己疯狂喘气。 到家以后,甘浔第一时间去浴室冲了脚,擦干,换了一双拖鞋。 赵持筠虽然谨慎,鞋袜还是都湿了。 她脱下粉色的袜子,看着被雨水泡得微微发白的脚趾,心中浮现出雾一样的忧伤。 何其狼狈。 这些天她不敢放任思绪延伸,找不到她,家人该有多伤心。 这个夏日他们还有夜游的雅兴吗? 赵持筠多想托个梦回去,告诉他们自己很好,保重身体,将来再见。 还有她,她是否安然无恙。若无恙,是否也会伤心呢? 赵持筠今日被领回,忽生出奢望,天气异象是老天的旨意,会再把她给送回去。 她来得那一天也下了大雨。 下午执意出门,她也存了这个心思。 但走了一遭,没有任何提示。 她被丢在这里。 她忍住眼泪,将失去家人跟头发的哀伤一并藏起,抬起头,看见浑身几乎湿透的甘浔帮她拿好了浴巾跟衣物。 洗吗? 你怎么了? 甘浔看见赵持筠坐在那里,像发烧一样没力气,动作全被放缓了。 她已经冲完脚,洗了手臂,擦干净,帮忙找出了换洗衣服,赵持筠居然才脱完袜子,还没穿上居家的拖鞋。 喊她,她抬头时,眼里却从灰色到有了光亮,甘浔以为自己看错了。 赵持筠笑了笑,说她有点饿了。甘浔松一口气。 两人轮流洗完澡,甘浔正准备去做饭时,家里的灯灭掉了,空调跟着停止运转。 赵持筠将灯光开关按了两遍,皱眉问甘浔:何故? 停电了。 甘浔这才看见房东转发的信息,花园小区因故障全面停电,修好兴许是明天下午的事了。 风雨滔天,远远看出去,地势低的地方已经有被淹没的趋势。 今年太怪了,七月还没到,往年绝不会有这样的台风。 转念一想,她家里住了个古人,这点自然现象又有什么怪的呢。 好在甘浔有先见之明,家里有存了电的台灯,她打开,放在茶几上。 赵持筠穿睡衣坐在光下,光洁的小腿露在外,膝盖侧边有一颗痣。 甘浔佩服自己,这种光线下眼神比平时还好。 她想开口跟赵持筠说话,忽然看出了不对。 自己好像忘记给她拿内衣了。 换上睡衣,她是不穿内衣的。 赵持筠通常会穿,今天回来实在太匆忙了,她就忘记帮忙拿。 赵持筠不知怎么想了,居然也没说,就这样出来了。 甘浔别扭地偏移开目光。 空调停止制动,屋里很快变得闷热。 她有点喘不过气,也没说话。 对此赵持筠没有烦躁,她是从心静自然凉的时代过来的,有空调自然欢喜,没有了,她也不想怨天尤人。 她盘着腿在沙发上打坐,姿势不知道是不是跟大镇国寺的住持学的。 甘浔的脑袋里也像被台风给侵略了一遍,浆糊一想,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有应对措施。 她找出蓄电的小风扇,开到最大,吹着自己,又给赵持筠吹。 幽暗微光里,赵持筠闭目养神的脸,在正经中藏着妖娆的美。 甘浔不确定自己看了多久。 造物神很不讲理,台风,时空隧道,还把赵持筠捏造得这么美,随时随地散发令人无措的魅力。 甘浔反复犹豫,还是不想赵持筠误会她是故意不准备内衣的。 也不想赵持筠明明不适,却以为是她的规矩,只好引而不发。 最后一次去观察膝盖侧边的痣时,赵持筠听到雷电声,睁了眼睛。 她才说:我忘记给你拿内衣,你想穿上吗? -----------------------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 今天真的暴风雨,这周是期末周吗? 第27章 深宅 恶劣的天气把这座城市压缩得越来越逼仄,人们只能躲在室内,整个小区都浸泡在粘稠的黑暗里。 铅灰色的云层不断降水,树的影子变得狰狞,积水像脏腻腻的石油。 说完甘浔就后悔了。 穿不穿内衣都不重要,尤其在停电的屋子里。 也许赵持筠已经适应了,本来很自然,被她一问,就会猜测她看见了什么。 其实甘浔什么也没看见,她不会刻意盯着别人这种地方看。 只是纯灰色的布料更显轮廓和褶皱,光一打过去,就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失误。 她不确定赵持筠会不会尴尬。 台灯光对着茶几在照,不会刺到人的眼睛,她们都在余光里。 赵持筠盘腿在沙发,甘浔坐在茶几旁边的亚麻小墩子上。 仰视能够很好地看清赵持筠,跟她腿上那颗痣。 她很无聊地想,也许不会超过五个人知道这颗痣的存在。 赵持筠不喜欢外面的雷声,会使她怀疑,这处空间能否庇护她。 但是甘浔跟她说的话,转移走了她的注意力。她微抿了一下唇,缓缓眨了两下眼。 然后抬手,将胸的部位给挡住了。 最终尴尬的还是甘浔。 赵持筠没有挡严实,甘浔走神地看见,睡衣的领口好像洗得发白了。 她在这个处境里想,应该带赵持筠去买合身的新衣服。 她在脑海里快速盘了盘余额,抽出一笔预算。打算台风过去后,带赵持筠去逛实体店。 赵持筠眼神微凛,警告她:仔细剜了你的眼。 可是我们遇见那天,你还拿着内衣到胸前比划呢。 想到那天不慎看见的画面,甘浔原谅了她的凶巴巴,温和地提醒:会坐牢。 然后才说:我没有乱看,就是突然想起来。 她把小风扇举起来,对着赵持筠的脸吹,好使她冷静下来。 甘浔表情很真诚,赵持筠很快冷静下来。 她说:我以为因为下雨,没有衣服可穿了。 甘浔的拮据不必多言,虽多有不便,她也知体谅一二。 从读研期间实习到现在,甘浔换了五个住所,每次都会断舍离很多不需要的物品,所以衣服是不多。 好在夏天脱水的衣服干得快,匀出几件给赵持筠穿还是有的。 有的,你要是觉得自在,就没关系,黑灯瞎火不要紧的,我们也都是女生。要是不自在,就去穿上。 赵持筠闻言垂目,自己打量了眼。 怎会看不清,我看很有几分醒目,可我瞧你也没将我当外人。况且你是直女,又不是崔璨,无妨。 甘浔在家都是不穿的,还衣着暴露,有时在沙发上午睡,穿着吊带和很短的睡裤,也没盖被子。 赵持筠开门撞见,就会想到玉体横陈一词。 她想提醒甘浔,如此不妥当,哪怕在家中,可毕竟自己也在。 却又担心甘浔多想,说出我们都是女人啊这样的话。 第33章 但逐渐她感受到,这是一种健康的美,并非淫.靡。 甘浔闻言只能假笑。 她忘了具体的对话,最早跟赵持筠说是直女,好像是为了防御,不想赵持筠往有的没的上想。 那时候她还没习惯将赵持筠当成古人看,这种话就是随口说的,并不真想遮掩或者隐瞒。 比如如果赵持筠是个男的,那时候她就会说没事,我刚好是女同了。 赵持筠却当真了,将她是直女当成一个真实设定。 以至于甘浔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开口说:我喜欢的也是女人。 那不仅会让之后的相处变得尴尬,也会让赵持筠怀疑她的企图,毕竟赵持筠初来乍到时,碰见的是许颜颜案件,难免有心理阴影。 几天以来,她们的拥抱、牵手、共枕,甚至她的挽留都可能变味。 她只能顺着说:是,女性内衣自由。 甘浔让她放轻松,说只要自己不想,出门不穿也是权利。 更别说在家里,如果讨厌被束缚,当然可以不穿。 甘浔买的内衣都很舒适,*赵持筠没有感觉到难受,但是她感受了下,不穿的确很清爽。 她只是不能想象,出门如何能不穿。 她当甘浔又在跟她开玩笑,拿荒唐话来糊弄她,于是也说笑反击。 好啊,明日你不穿亵衣出门,我瞧一瞧。 甘浔停顿了一下,明天还是大雨,不能出门的。 又停了一下,觉得应该言传身教,让赵持筠理解自由的含义。 她说:后天吧,我不穿,带你去逛街。 她有乳贴的。 赵持筠当即大声呵断:不准! 甘浔愣住了,反应了一下,赵持筠是不是不想抛头露面逛街啊,可是她们也有每天出门。 赵持筠没料到她竟然真有这个意思,非常不怎么满意:想都不要想,甘浔,衣衫褴褛怎可出门,亵衣不穿更是无礼无耻。 不好好穿长裤长袖也就罢了,街上倒有很多,可袒胸露.乳的,赵持筠并未见到几位若有,也是本就廉耻心不多的男人,甘浔怎么可以。 甘浔又震惊了,心想不是你先提的吗,干什么骂我无耻。 好会倒打一耙的封建主。 但她明白,赵持筠接受不了很正常。 毕竟是夏天,尽管有理论在先,让甘浔连乳贴都不贴就出去,她也有心理负担。 赵持筠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前几天还在享受别人给她磕头擦脚,今天让她不穿内衣出门实在是拔苗助长了。 适应黑暗以后,甘浔拿着台灯去做饭。 留下赵持筠在沙发上玩平板,甘浔告诉她,不能在黑暗中玩,眼睛会近视,到时候看不清东西。 赵持筠也不傻,没有认为她危言耸听,很听话地放在一边,不看,只是听甘浔这个世界线中的历史进程。 比较大方面上的同与不同。 听听这么一个甘浔是怎样形成的。 甘浔没有做复杂的饭菜,很快就端上桌。 背后又全是汗水了,她问赵持筠自己有没有不好闻,赵持筠贴近,说有。 又说,骗你的。 甘浔忽然不想给她吃饭。 她们在台灯光下共进晚餐,赵持筠又想到昨天看的电影,于是将椅子往甘浔身边搬了搬。 甘浔不知缘故,只是在她靠近时紧张,告诉她:挤在一起会更热。 赵持筠问:听你这意思,今晚不打算睡在一处了。 甘浔其实没这意思,也只能说:我们要不还是各睡各的,我在沙发睡。 今夜停电,又雷雨交加,你竟要将我一个人丢在房中。 赵持筠恼了:再没有比你更冷情的人了。 甘浔喊冤,立即跟她说:我陪你睡,我只是怕你会嫌热。 赵持筠才说:我不怕热,就是有点害怕。 这个天气的确是犯罪电影里常出现的场景,甘浔说:不怕,明天就好了。 这句话说出口很怪,可是一看到赵持筠高傲的神色,她就冷静许多,她告诉自己: 你只是个值夜的小丫鬟。 她想起个什么事,起身去柜子里找。 之前崔璨去给同学做伴娘,伴手礼中有一款蜡烛,崔璨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就送给她了。 她也不算很喜欢,就一直扔在那。 此刻她想到了,猜测赵持筠应该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她用火柴点燃,烛火把木质的烛芯烧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随之婚礼专属的玫瑰香味混杂着檀木味弥漫开来。 隔着烛光,她看见赵持筠也在看她。 目光宁静得像旧时的深宅,矜贵端方,像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可绕过颇能唬人的前院,你就会沉醉于它真正的风情与妖娆,秋水一般。 甘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绕过去,但她想到了今天背着赵持筠淌水时,赵持筠压在她背上的心跳频率。 快得很反常。 她以为赵持筠害怕,可放下赵持筠后,赵持筠并没有惊慌神色。 她很认真地检察了,最终得出赵持筠心跳就是比一般人快一点这个结论。 崔璨就在这时打了个语音进来,甘浔指导赵持筠点击接听。 崔璨很关心她们:台风正式来了,你俩在家还好吧?有吃有喝哈。 都有。甘浔说:但是我们小区停电了。 啊?那烦死了,早知道来我这了,我们没呢。 甘浔以往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没有相关经验,否则一定会带赵持筠过去投奔。 赵持筠认为这事很好解决,吩咐出去:你现在开车来接我们。 甘浔忙按住她手腕:你再把崔老师吓着。大风大雨,开车不安全,而且街道有积水,车不等开到就熄火了。 赵持筠似懂非懂:这样。 是呢郡主,归根结底,人家也是个小女人,会怕怕。 甘浔跟赵持筠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崔璨又问:手机电量够不够?希望早点来电,你俩有别的消遣吗,在玩什么呢? 蜡烛。 什么也没玩。 两个人同时回答,多说三个字的甘浔被点名批评了。 崔璨说:你不老实,你们玩这么野? 她提问就是不怀好意的,甘浔懒得跟她多说,反击几句挂断了。 何意? 赵持筠实在不懂,只是说了蜡烛,她为何这样笑你。 我不清楚。 甘浔表情纯真,只是觉得她很吵。 洗完碗后,甘浔忍受不了,又去冲了个澡。 然后她跟赵持筠真的开始找消遣,挤在沙发上看电影。 喜剧片,可惜信号特别差,断断续续。 她们有点烦,就不看了。 赵持筠说她还想听一会古代史,甘浔答应了,边搜边问她:这几天学习有心得吗,跟你在古代的知识点不一样。 倘若倾力体悟,便会发现异曲同工之妙,总是不难的。只不过很多我没有听闻,从头学起,费些心神罢了。 赵持筠说这些时,语气平常,让人觉得她好像学什么都不费力。 甘浔一点也不怀疑她在说大话。 甘浔,你的学历很高? 你都知道学历了? 不过就是考试,如何不懂? 不算高,只是比一般人多上了几年学。 甘浔含蓄地说,但好像没什么用。 赵持筠否定道:读书怎会无用。 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薪水高的干不来,低的又窝囊。 但甘浔其实有一点摆烂,她自己清楚。 赵持筠却笑了,你尚且年轻,还未成家,立业更是不急。眼下不过历练罢了,将来你会知道,你擅长的东西,总会有用的。 她用很笃信的口吻告诉甘浔。 甘浔想,她的话太理想主义,也与时代脱节了。一个古代贵族,哪知道普通人的难处。 可是她不想否定,不想拿自己的消极去扑灭理想的花火。 想信哎,喜欢听她说话。 这真没有办法。 又想再抱她一下了。 这真没有办法。 ----------------------- 作者有话说:来啦,抱歉迟到了,周日有一点散漫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28章 梦 旧时代的人有很多局限性,正如当代人掉进新的怪圈里面。 第34章 古人被伦理纲常塑造的那些坏毛病,是现在人老生常谈的。 大家都在批评,也很抗拒被说像旧时的人。 可是甘浔想,也许大家是在掩耳盗铃,不仅没有割断坏的传承,反而遗失了需要保留的精神和执念。 古人也不全都很糟糕。 赵持筠不知何时拿走她手上的风扇,也学着她的样子,朝着她吹,可惜邯郸学步,甘浔披散的头发开始变得乱七八糟。 但她忍不住笑起来了。 因为幼年时期,她有过对着风扇做傻事的行为。 大笑,说话,让风把声音割碎再重组,获得一些廉价的无聊的乐趣。 打发总在茫然和疑惑的童年时光。 一年多以前,甘浔连续经历很多打击。 好在她是一个并不敏感脆弱的人,她很认真地处理和放下了那些事,继续自己的生活。 但她身上本就不多的锐气,被消磨殆尽了。 她尝试准备考试,听家里某些亲戚的话,找个安稳的工作,永远也不再做来年计划。 但她没有很爱那些奇奇怪怪的题目,跟根本不能称之为知识的知识。 她也不能全心全意地备考,工作占用她很多精力。 对了,下个月有考试。 她报名了,但是很久都没有看书做题。 客厅里有蚊子,赵持筠蹙起眉峰,在小腿的侧边啪地打了一下。 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拍击声很轻很绵。 蚊子果然跑掉,不过腿上还是有了一片红红的印记。 甘浔刚结束的工作,入职前给她画了很大的饼。 原本答应的涨薪和升职,到她离开都没有给她,她居然没有很气愤,一直平静地待在那里,直到被炒。 有时让人去反抗,比让人忍耐和抱怨要难得多。 甘浔没有告诉赵持筠这些,怕赵持筠知道她是一个再平庸不过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没有闪闪发光的将来。 可她现在觉得,反正什么都没了,将来也没什么好怕,闪不闪光都不重要了。 试一试就好。 她很喜欢赵持筠的鼓励,赵持筠的表情里没有同情和安慰,是那样的信誓旦旦,好像不是从过去来,而是从未来。 已经占卜了她的人生。 不是甘浔想占便宜,而是拥抱太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 在甘浔犹豫要不要敞亮些提出的时候,赵持筠打了个哈欠。 她说:我乏了,这儿又热,不如回房睡觉吧。 她最后一句话,慵懒轻柔,不可名状的悸动像一个小纸团砸过来,甘浔陷入无端的欢快,只好找些话来打断内心的波澜。 不听历史课了吗? 赵持筠担心睡不着,可以躺着听一会。 她松开双臂抱住的膝盖,穿上拖鞋,准备离开。 但是周围太暗,意外踩到了垂下的沙发巾,差点摔了一跤。 事发突然,甘浔立刻扶她,只能粗鲁地抓住她靠近自己的胳膊。 将人往这边带时,感到手背碰到很柔软的地方。 睡衣面料很亲肤,指背上被热腾腾的云团挤压,又像是蝴蝶亲吻她,感官在昏暗里被放大一万倍,她仓促地拿回了手。 我来帮你照明。 她大义凛然地提醒赵持筠小心。 赵持筠不知有没有感觉,好在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被抓过的胳膊。 那块被袖子遮住,但是甘浔猜测应该也是红了。 赵持筠先上床,关窗帘时,她仔细看了一遍窗外。 玻璃窗上全是水珠,雨还在继续下,似乎有巨大的树枝断裂在地上,但又看不清楚。 夜色吞噬季节性的色彩,雨水熬煮着它们,漫天无光。 她听见动静,回头。 甘浔靠坐在床头问她在看什么,一盏灯把甘浔的面容照得浓墨重彩。 什么也看不清,此灯长明吗? 不是,要充电的。 甘浔去检查,很耐用,还有四分之三的电量,晚上要不要关? 明日确定来电? 不一定。甘浔无奈笑。 赵持筠轻声决定:那便关上。 甘浔将她要听的古代史继续放着,顺便刷了会微博,看见热搜上有关于台风的各种话题。 没人提到不合常理的异象,也没有莫名出现的奇怪人物。 除了在她家的赵持筠。 赵持筠闭目听时间线,在脑海里梳理,发现所谓的异同并没有鲜明地分开,而是在交错地重合和遗失。 她睁开眼,想跟甘浔说也许大镜再过几百年,也会有一个叫甘浔的人。 但是看见了甘浔被手机屏幕光照亮的侧脸。 鲜明的轮廓让她看上去更像异族人,五官都显得冷峻,她会将干燥的唇抿一下,确保那里有足够湿润的水光。 但这只是缓兵之计,甘浔端起床头的水杯,才喝了一口,就发现了她在看。 只好猜测:你也要喝水? 赵持筠毫无前因后果地说:甘浔,你曾有过喜欢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甘浔没有很配合,暂停了音频。 崔璨说,不会有人二十多岁还没喜欢的人,想来是囊括进了你。 甘浔被她的聪明逗笑,也不负隅顽抗:当然有啊,你也有吧。 赵持筠想与她交换信息,我有。 甘浔探究: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比小将军还好。 你先说你。 她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甘浔撇撇嘴,躺下。 侧过身,枕着自己的手臂跟赵持筠面对面聊。 现在没感觉了,以前觉得是很优秀的人,还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优秀,非常了不起。你懂那个感觉吗? 赵持筠看着她:我懂,便是只有你觉得优秀的优秀。 甘浔不喜欢她的一针见血,但是好像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很特别,像跟身边人像有壁一样,有壁就是不像一个次元里的,就是 甘浔企图用她能听懂的话说,但词穷了。 赵持筠帮她补充:就是令你从未有过地动心了。 甘浔笑了一声:是的。 那又为何没了感觉? 甘浔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一下眼睛里的情绪,后来发现,她不是我想的那么一回事。 赵持筠一本正经:那定是你想要的太多,对他有了奢望,才会感到失望。 甘浔完全不赞同,但没有过激反应,温声问:是吗,这是你的见解还是住持的见解? 此乃情事,怎好问佛。 赵持筠正色说:我悟到的。万物由本心决定,那个人并未变化,之所以从前让人欢喜,后来令人失望,并非是外物变了,是我们的心变了。 这个理论有意思,甘浔反过去问:这么说,你还没放下他啊? 赵持筠这次没伤感,她抬眸,用很御姐的语气道:我同她表明心迹,她不肯要,我便放下了。 这么干脆? 甘浔不知为何有点高兴。 自然也怅惘过一些时日,可感情之事强求就没了滋味。再者她所言有理,我与她各有无奈,身不由己,早些放下是好事。 赵持筠对情爱一事,并无热衷,至今不过钟情过那一个,还是个女人。 若两人皆勇敢,还可图之,只她一人动情,不过自损罢了。 赵持筠用食指划过枕套,黑暗里传来窸窣声,她刚来时嫌弃床单被褥简陋不堪,可是现在也习惯了。 雨夜里,尚存一丝凉爽。 甘浔的呼吸声缓而匀,一听就是睡着了。 这天晚上受睡前环境影响,赵持筠一直在做梦。 梦里仍是她不曾想到的追杀,冰冷刺骨的湖水,一道腥腻的血污溅在她的罗裙上。 她想去看是谁受伤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正惊慌无措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拍她,那力量轻柔,既把她从梦里解救出来,又没有吵醒她的意图。 更像安抚,一下,一下,为她驱赶梦里的阴霾,让她回归到现实的温暖。 不能算是温暖,而是闷热。 停电,又因为下雨有雷声,甘浔把门窗都关紧了。 赵持筠逐渐被热清醒了,她察觉到甘浔并不清醒。 甘浔很困,只是知道她睡得不安稳,所以迷迷糊糊地哄着她。 被子跟甘浔都在发热,赵持筠额头沁出汗,想把被子掀开,又怕彻底吵醒甘浔,就没忍心动。 她回忆她的梦境,心底荒凉,睁开眼,只有一片黑暗。 第35章 一缕头发搭在她肩前,她用手去碰了碰,发尾被修剪而成的锋利,刺到她柔软的指头上。 她忽觉得这是一种残疾。 像因伤做了截肢的人,明知是保命的举措,是理性的抉择,可是有一天晚上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少了一部分,还是会崩溃。 浓烈的委屈和无助。 她想回镜国。 她想母亲跟阿姐。 甘浔越来越热,她发现一直在做梦、发抖的赵持筠呼吸变得轻了,轻得刻意,手在被子里动了动又安静下来。 她用蚊子般的声音问:是不是很热? 嗯。 甘浔把她的凉被往下掀,只盖住小腹,又拿起手持小风扇跟她一起吹着。 本意是想她凉快一点,但她骤然一言不发地抱过来,紧环住甘浔的腰,将脸埋在甘浔怀里。 甘浔猝不及防,全身都在发烫,害羞地想,自己怎么就没有这胆量。 赵持筠前后矛盾,又喊热,又要跟她黏在一起。 但她还没出声,就听到赵持筠的抽泣。 害羞和不解逐渐被熄灭,转为了平静后的不能称之为心疼,应该还不到那个份上,但她知道赵持筠在哭什么。 她很能共情。 对镜城而言,这个夜晚不好熬。 对赵持筠而言也是。 甘浔知道她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坚强,她只是理性。 理性地使用她的高贵、聪慧与温柔,来与这个世界相处。 都说既来之则安之。 可赵持筠有家人,也有喜欢的人,有数不清的爱戴与呵护,有取之不尽的财富与希望。 甘浔也将她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肩背。 她的泪水浸湿甘浔的衣领,然后流了进去。 与停电后的夏夜融为一体,混着汗水,又烫又黏腻。 赵持筠哭得凶,声音却很小,很克制。 似乎怕惊扰到谁,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角。 甘浔想跟她说,哭大声一点也没关系。 但怕说出来她会尴尬,王府的家教应该不许孩子哭闹。 赵持筠从来都是浅浅微笑,今夜终于忍不住哭了。 甘浔意识到她也许做了糟糕的梦。 等她平复一些后,甘浔帮她擦拭泪水。 赵持筠不在流泪了,但还是没能从悲伤里走出来,什么反应都没有。 甘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鬼使神差地在额头上,落了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 ----------------------- 作者有话说:今天准时,滴,打卡。 第29章 痒与疼之间 唇瓣是热的,额头也是热的。 让凌晨的雨声浇了良久,都没能降下去温。 等到结束这个吻,甘浔才找回理性,其实不该这么对朋友的。 她想解释,或者说,狡辩。 总该说点什么。 比如,现代人安慰别人,除了拥抱,有时候是会忍不住亲一下。 又比如,在西方互相亲吻很正常,年轻人也学会了那一套。 这些解释太苍白,也太刻意,有误导的成分。 她没能说出口,她失去说话的能力。 像赵持筠的额头上有无色无味的胶水,把她给封住。 赵持筠始终很安静,发泄之后,她已经妥帖收起浓烈的悲伤情绪了。 缓缓伸手,在黑暗里摸索,找到吻了自己额头又离开的唇。 甘浔嘴巴很软,吻人的态度像她说话时的音色一样,亲切的,温柔的,让人误以为自己是很重要的。 她用指腹仔细地抚摸,像沾过唇膜,正替甘浔均匀涂抹。 从下唇的中心向两边,再从唇角转到上唇去。 她留了指甲,甘浔在觉得嘴唇上有点点痒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唇周的皮肤偶尔被圆润的指甲轻轻刮一下。 介于痒与疼之间。 她的手里有柑橘调的香气,可能来自沐浴露,也可能来自衣服或四件套上的洗涤剂。 被体温给蒸发后,带着属于她的独特味道。 甘浔罪该万死地想到客厅里短暂的触碰,只有一瞬,最多两秒钟,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忘。 她的家不适合住两个人,这么小的房间,两个人睡会很闷。 在炎热以外,甘浔有一点喘不过气,或者说不敢喘气,怕心里的某些糟糕想法会随着气息的流泻而被发现,再被审判。 但她的忍耐力不行,终于还是在近乎缺氧时,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像喘了一声。 这声音让挣扎的她感到绝望,也很狼狈。 嘴唇上的动静消失了,指腹轻抬,缓慢离开了她。 在轻松之外,甘浔觉得失落。 她身上出了很多汗,还有赵持筠不久前滴落的眼泪,她有点想去洗澡,但是不能,半夜洗澡很奇怪。 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别人只是碰碰她的唇,只是拿手碰,她就几乎要受不住了。 产生很多很多不该的念头。 赵持筠仍旧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翻了个身,面朝着相对凉快的墙壁。 在甘浔将手持风扇往她身上轻柔吹佛时,她沉沉睡了过去。 甘浔的心跳很快,快到她都觉得藏不住,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意识想藏。 好在风扇有声,外面正刮风下雨,赵持筠不会听到。 她不知道赵持筠翻过去睡,是真的困了,还是有点生气呢? 古人会觉得这很唐突吧。 她决定明天解释。 甘浔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就没有意识。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八点多了。 她后半觉睡得很沉,她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赵持筠既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 打开卧室门,她看见赵持筠已经洗漱过,换下了睡衣,端庄地靠在沙发上看书。 甘浔还没有适应她剪发后的样子,看见她用了自己的鲨鱼夹,才意识到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发量了。 头发夹得不算很好,松松款款,黑色的夹子也摇摇欲坠。 半边的眉眼让发丝给遮住,风情微露,艳美无俦。 甘浔心想古人有一点讨厌,她们看人时不是直接切换状态,而是沉浸在其当下的情绪中,微微掀起眼帘,半遮半掩,一眼万年地看过来。 看得人好像被敞开一样无措。 这俨然是来自古人的眼神,甘浔可以凭此想到相关的元素,想到这双眼曾看过金殿与万民,看过繁华与血光。 可此刻,她手上拿的是一本图片多于文字的西式菜谱。 有段时间甘浔想拓展兴趣,研究点别的菜系,于是去书店挑选了这本精装版本的西餐菜谱。 上面的图都十分诱人,步骤也言简意赅。 甘浔试着做了几道,都还不算难吃。 甘浔问她:你饿了吗? 赵持筠轻轻颔首。 没有说话,也没有大幅度的表情变化,好像刚睡醒的人是她,还处在另一个情绪里。 尽管她很含蓄,甘浔还是很敏锐地看见,她朝自己的唇部盯了一会、 好像在确认昨晚趁黑抚摸过的部位长这样。 甘浔又有些喘不过气,还要假装无所谓:那你怎么不喊我起来。 赵持筠这才轻笑了一下,将手中的菜谱翻了一页,让你多睡半个钟头,也不至于就饿死。 甘浔感到自己变得无可救药。 她从含着笑意的话语里听出,赵持筠是刻意让自己多睡,宁愿忍着饿的。 小区还是没有来电,甘浔把窗户都打开了。 风吹进来,力度有些莽撞,不过通风后家里变得很凉快。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但不再像昨晚一样压抑。 小区里狼藉一片,有穿长雨衣的工作人员们在四处检修。 台风预计在中午时分离开镜城周边。 而电应该今天就能来。 甘浔跟她说:明天如果没雨,我带你去买衣服,再买几本书吧。 买繁体字的。 简体字的西餐菜谱,赵持筠都能读得津津有味,这让甘浔有些愧疚,想满足她的求知欲。 赵持筠顺坡下说:加笔墨纸砚一套。 她虽然有在练硬笔字,到底不顺手,还是习惯挥毫的感觉。 好,都买。 赵持筠见她爽快,很是高兴,末了才想起来,要花许多银子,你有的吧? 甘浔立即愁眉苦脸地演起来:好像是不太够。 对此,赵持筠颇有不满,根本不能想象,这24年来,甘浔竟然没存下一点家产。 她的族中长辈也没给她留些产业立足吗? 忘了,她多半没好的家室,否则不会传给她这对漂亮又特殊的眸子。 想了一想,赵持筠淡声说:衣服便不用了,我暂穿你的。 第36章 甘浔闻声笑出声音来,像那种在孩子周岁礼上,看见自家孩子在玩具跟文具中间选了后者的欣慰家长。 赵持筠不理解,问她:为何发笑? 甘浔找了个理由:郡主跟普通人不一样,如果是我,我就不要书,宁愿先穿好看些。 是嘛。 赵持筠不置可否,挨了夸也没高兴,上下打量她一眼:我倒未曾看出你嗜好装扮。 太会损人,甘浔灰溜溜地去洗漱了。 早餐做完出来,甘浔看见赵持筠将头发松了下来,夹子放在茶几上。 甘浔心领神会,喊她来坐在餐椅里,站在她身后,尝试重新把头发夹起来。 帮人夹头发跟自己夹的角度是不一样的,甘浔又不太会了,试了几次。 第二次尝试失败,她耐心地重头开始。 这次更专注,用手把赵持筠的头发笼到一处握住。 指头在无意间划过了赵持筠后颈,带着异常的热度。 赵持筠不受控地颤了一下,微微挣扎起来。 甘浔还以为自己没轻没重了:痛了?对不起。 赵持筠说:不痛,有些痒。 这次很完美,甘浔从正面欣赏自己的杰作,笑起来说:真好看,显得气质很好。 凉快吧。 她想说头发剪短多方便,但克制地咽下去了,因为是废话,赵持筠正是懂才选择减。 赵持筠平铺直叙道:从未簪过如此简陋的发饰。 不光简陋,还很廉价呢。 甘浔恶劣地进行一些恶意的坦诚:9.9两个,划算吧。 郡主根据这两天得知的物品价格,换算了一下,满脸难色。 要不是夹起来的确凉爽,她绝不许这等劣物碰到她的秀发。 怎么有人脚踩几千的鞋子,头戴几块钱的东西。 赵持筠不理解现代人。 早餐后,雨变小了,赵持筠继续听课看书,甘浔也打算学习了。 这几天她都围着赵持筠转圈,现在告一段落,想到考试,多少得临时抱佛脚一下。 她打开咖啡罐子,往自己的专用咖啡杯里加了两勺,冲泡,再加点牛奶,端到书桌前坐下。 赵持筠感兴趣地投来目光,你调制了何物? 极品毒药。 甘浔说。 赵持筠上前闻了一下,不好骗地说:我尝过,前日公司楼下,你曾买与我喝过。 说到这个,甘浔就想起来,当时那杯赵持筠尝了一口放弃,剩下的都被她喝了。 喝得没几口时,赵持筠心血来潮:我还想再尝一尝。 甘浔顺手递给她。 赵持筠较真:为何不再给我点一杯? 你嫌弃? 我不是天天帮你试吃? 赵持筠十分诚实地解释,试乃规矩,但我不碰人家吃剩下的。 甘浔气笑了:规矩真多,你喝过的我都没嫌弃你,你现在嫌弃我了。 那天她就没理赵持筠,敷衍推到下次。 现在人闻着味就来了。 甘浔在她的示意下小小抿了第一口,再让给她:我没死,你喝吧。 赵持筠蹙眉,不喜欢这话。 她仪态翩翩地端起咖啡杯,绕开甘浔碰过的杯口,小心尝了一口,因甘浔牛奶加得多,苦味比上次的要淡,刚好入喉。 她点头道:果然是你做的更合我心意。 甘浔心里坏坏地想,哼哼,堂堂郡主入乡随俗了吧。 这么嘴叼,还不是喝不惯机器做的,逮着速溶可劲夸。 等赵持筠喝过两口,确定不想喝了以后,甘浔才端起来。 她喝咖啡就是为了给自己加机油,所以不像赵持筠那样慢慢品尝,饮水一样半杯下去。 赵持筠发现她真不怕苦的,重见她抿唇的动作,盯着她丰润的唇瓣看了片刻。 然后发现甘浔的脸红了。 她猜到几分,径直发问:甘浔,昨夜为何要亲我? 终于还是来了。 甘浔又喝了一口咖啡,我想安慰你的。 安慰? 赵持筠不明白:从未有人这样如此安慰我。 只有幼时患病,娘曾亲我的脸颊,哄我入睡。 就跟你娘是一个意思。我们这,亲吻很普遍,也会发生在朋友之间。 赵持筠一针见血:你亲过崔璨? 甘浔硬着头皮:没有。 为何不亲她却要亲我? 崔璨没心没肺,很少在我面前表露脆弱。 闻言,赵持筠哑声。 心知甘浔分明知道她的伤心难过,却没说出口引她难过,而是提崔璨未曾有过。 甘浔看她不说话,怕她不信,又此地无银地解释:而且崔璨喜欢女孩子嘛,之前有女朋友,我跟她就不好这样。 赵持筠安静须臾,走开后又走回来。 她问甘浔:你怎知,我就不喜欢女子? -----------------------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大家请阅! (骄傲的准时交作业的洲某[哈哈大笑]) 第30章 庆幸|遗憾 一道惊雷劈下来,甘浔差点晃撒了杯里的咖啡。 你说什么? 她应当是没控制住表情,赵持筠兴致浓厚地欣赏罢她的慌张,盈盈地笑了起来。 相距不过咫尺,这么大*声做什么? 甘浔无暇管她的话,忍不住再确认一遍:你真的是吗? 赵持筠再看她一眼,轻描淡写地在她身边坐下,随意拿起来一本书翻着。 莫怕,骗你的。 看她不上心的样子,也不像出柜,甘浔立即就信了。 心有余悸:好奇怪,你干嘛要骗我? 我见你这里世风开明,喜欢男子与喜欢女子皆无了不得之处,随口说说,逗你罢了,也不可以? 她目光从书里拎起来,优雅地看人。 倒是你,甘浔,何故这么大反应,脸色都白了。怎么,别人都能是,偏我不能吗? 甘浔下意识摸摸脸,心想脸白不至于吧,可能是没喘上气。 想到刚才是有点咋咋呼呼,当即陷入尴尬。 你当然能是啊。我就是觉得你不像,不可思议而已。你说是玩笑,那就算玩笑吧。 她还配合性地假装笑笑,自己都都觉得傻了。 何处不像? 赵持筠还不依不饶了。 甘浔心虚得厉害,不想被她逼问,转移走矛盾,你先说,昨天晚上为什么摸我的嘴唇? 赵持筠对手里书的名称与内容都不理解,本来字就认不全,连在一起更是看不懂。 听了这个问话,她顿了片刻,又神色如常道:我方知亲吻是安慰之意,昨夜本以为,这个吻是你上回说的,酒后之情不自禁之事。我便想探一探,情不自禁是怎么个情不自禁。 末了,没有收获。可还满意? 她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 甘浔觉得自己真的应该跟她好好学习姿态,不管说多扯的事,都是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有来有往的对话被试探充斥着,各自揣着质疑,都不太想聊了。 甘浔先一步结束话题:好了我要学习了,小赵,你退下吧。 赵持筠面无表情,盯着胆大包天的庶民,眼神幽幽,但没有发作。 你答应过,不这样唤我。 甘浔意识到她不许别人糟践她高贵的姓氏,于是很快改口,还补救地喊持筠持筠。 喊完又诚意地说:你可以喊我小甘小浔小庶民,什么都可以,我不讲究这些的。 赵持筠抿了抿,没抿住终将要绽开的笑容。 甘浔这人,十分有意思。 你在考试,考在何处? 甘浔又端起自制拿铁:想为国效力呗,岗位稳定,年轻人都考。 赵持筠明白了:原来是科举入仕。 准确来说,只想去做个衙役小隶,别的是没戏了,我也没兴趣。 赵持筠不吃惊,你出身如此,无人引道,自然前途受阻。即便你有兴趣,恐也难登高殿。 甘浔被扎心扎得麻木了,发现她很淡定,你就不好奇女人为什么能考试吗? 她还指望赵持筠在知道她考试的时候感慨羡慕呢,结果尽在损她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37章 赵持筠慢悠悠地,斜看她一眼:镜国曾有天子是女人,女子为官做宰有何稀奇? 甘浔脱口而出:武则天啊。 这不就是唐朝嘛,换了个名字呗。 并非只有一位武皇。 赵持筠同情地、悲悯地看她一眼,甘浔,不要太封建。 哪学的都是。 封建的甘浔因为不了解镜国历史惨遭羞辱。 得知她要认真读书,赵持筠没再跟她说话。 甘浔便安安静静地伏案刷题,期间,当然有偷看过几次赵持筠。 赵持筠学会了闲适的坐姿,这点她学甘浔学得有模有样,半躺在沙发上,戴着蓝色的有线耳机玩着平板。 雾霾蓝的耳机线被赵持筠的肤色称得更朦胧,从耳中垂挂下来,像一件价值连城的首饰。 甘浔认为,共享耳机,还是有线耳机,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 但是赵持筠戴,她一点也不介意,她居然想到一人一只,去听赵持筠在听的小世界。 从甘浔的角度看过去,除了颜值高得不真实,她刷平板的姿势,都像是个现代人了。 她情绪很平静,没有任何的哀愁。 好像昨夜那个从梦里醒来,绝望大哭的女人,只是甘浔的一个梦。 可到底不是个梦,眼泪的温度曾经从甘浔的领口流下去,一直到肺腑。 她从夜里到现在还没有洗过澡,也就是如果要提取,她身上还有赵持筠留下的痕迹尽管只有她一人在意。 嘴唇仍有被人轻抚过的触感,喝完咖啡再喝水,总也压不下去。 赵持筠的解释,她觉得似真似假,但又没有理由不相信。 不过她没有焦虑这件事的发生,很多灵感突显的时刻,人会意识游离地做一些事。 她情不自禁地去吻赵持筠,并没想过应该不应该,夜半的赵持筠哭得她太心疼了,她想做点什么。 也许赵持筠抚摸她是一个道理,可能是心情不好,可能是多动症随便摸两下而已。 这并不是一件过不去的事情。 中午还是没来电,甘浔做了偏清爽口的凉拌面吃,切了新鲜的黄瓜丝在里头。 赵持筠默默感慨一顿不如一顿,也许没几天,甘浔就会领着她上街讨饭。 三十度的天气,没有风扇,她们吃出一身汗。 甘浔打算先去冲澡,她看赵持筠也热得有些蔫蔫的,挺巧的鼻尖沁出了薄薄的汗珠。 有伸手去沾那颗汗珠的欲望。 赵持筠兀自去洗了把脸,出来哀怨道:我好想念落地扇跟空调。 甘浔于是帮她去追问,得知今晚之前,多半可以来电。 她希望这次物业靠谱一点。 餐后不久,她们上床午休。 窗帘已经拉上,风将蓝色帘子吹得拂动不止,像催眠的符号。 再次躺在一张床上,甘浔略有些不自在。本来她想说,她在沙发上眯一会就好,但是赵持筠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将她跟甘浔的枕头都拍了一拍,放好,示意甘浔来睡。 甘浔不好表现得心里有鬼。 但昨晚的互动在甘浔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一直很庆幸,今天赵持筠没有计较她被摸得大喘气的事。 赵持筠开的那句性取向玩笑,过后甘浔不能保证自己是庆幸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庆幸的是什么呢,遗憾又是什么呢? 屋子里太闷了,其实她压根没有深想过,她只知道她现在整个人很兴奋。 也许是咖啡因在作祟。 她拿牙碾了碾自己的嘴唇,好让疼痛覆盖躁动和心痒。 下午三点半,房间里的闹钟响了几遍。 赵持筠睡得正沉,被聒噪声嫌吵了,伸手推了甘浔几次。 想让她关上,但甘浔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赵持筠惺忪睁眼,恼色浮现在脸上,没好气地准备越过甘浔去关。 在她懒懒撑起上身,准备去够桌上的手机时,甘浔终于醒过来,然后眼睛跟身体同时启动。 她要翻身去拿手机的动作与赵持筠撞上,不重不轻,但是赵持筠猝不及防地压了下来,伴随着一声惊呼。 这份重量将甘浔的困意驱赶得烟消云散,她不明白赵持筠为什么会趴在她身上,生怕自己又想多了,茫然地与之面面相觑。 嗅觉跟视觉最先束缚住赵持筠,甘浔身上沐浴后的清爽味道,以及身体各处消瘦的线条,都使她心生好感。 跟甘浔的近距离接触总归不会让人难受。 然后她才不耐烦地说:闹铃。 甘浔想动,发现她没有动的意思,难为情地说:你先起来。 赵持筠一言不发,重新躺回了自己枕头上。 甘浔迅速把闹钟关了。 她看了眼时间,不出所料,午睡二十分钟这个概念就像小孩子说长大以后我想当科学家。 有赵持筠在她身边也不例外。 两个人睡觉居然更香。 她们醒后没多久,电来了,俩人激动不已,同时其他楼栋不约而同地传来欢呼声。 尤其赵持筠,给出了她最灿烈的笑容,跑到阳台上,听各家各户不同的庆祝方式。 甘浔不免担忧,等到回到镜国,郡主大人怎么从奢入俭呢。 灯光跟冷气不再吝啬地进入方寸空间,享受的同时,甘浔非常无聊地开始怀念停电的24小时。 台风呼啸,摧枯拉朽,陪伴她的是赵持筠,她们在黑夜里离得很近。 最近的时候,她动过含住赵持筠指尖的想法。 每当她去总结,都会变得无法冷静。 但她没有说出来,她想对郡主而言,这是雪上加霜。 本来就虎落平阳了,结果平阳刮风又停电。 聊天时,她跟崔璨说了来电的消息,崔璨立即打来视频。 赵持筠接了,那头看见就惊呼:郡主,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掉了! 甘浔这才想到,这两天发生各种事,她都忘记跟崔璨说了。 昨日,趁着积水前,甘浔陪我去剪了。 赵持筠轻笑一声,问她: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可惜了,你哭了没有啊? 没有。 赵持筠很轻很快地否认,淡声道:入乡随俗,如此便好。 剪完更靓,你长得也太完美了。 崔璨说完才装模作样地问,甘浔,我能夸她吗? 夸就夸呗,问我干什么。 甘浔没好气。 我看你一直不说话,怕你在偷偷吃醋呢。 赵持筠闻言立即转头去看她。 甘浔急忙否认,同时对崔璨投出警告的眼神:谨言慎行啊你,你乱说话,郡主要诛你九族的。 错了错了,小人不敢了。崔璨非常配合。 然后超经意地问她们:你们古代,郡主的老公叫什么来着? 赵持筠还没回答,甘浔擅自砍了这个话题。 甘浔告诉她,明日自己会带赵持筠出门购物。 崔璨很闲地说:刚好我在家孤独寂寞,我开车去接你们,我们一起去吧,郡主不是让我去接吗? 赵持筠不买账:我说的是昨夜,如今你接与不接,都没差别。 是是是,对了,说到昨夜,你们昨夜的蜡烛玩得怎么样? 什么话题都能扯到情爱上去,甘浔不堪忍受了,把手机拿回自己手里,你这么好奇,明天来,我们一起玩蜡烛。 崔璨不感兴趣,谢邀,婉拒了,三个人的游戏我从来不玩的。 甘浔愤愤挂了视频。 观察了一会的赵持筠凑到她面前,把甘浔逼得心跳忽然停住,不安又紧张,怎么了? 她开玩笑的,你别生气,明天她来了我会好好跟她谈的。 赵持筠偏着头说:我瞧着,她跟你开下流玩笑,你也不会吓到,还会反击。 甘浔听出来了,赵持筠没过去,赵持筠好像很介意自己今早的惊慌。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没注意时间,对不起!今天主要太累了,明天会调整好的[蓝心][蓝心] 第31章 紫色睡裙 雨过天晴,道路被收拾干净。 楼栋比之前更加陌生,崭新又旧迹斑斑。 只能从植物身上看出,这里刚经历过一场劫难,紫薇花以青草作塚,梧桐树的阴影比往日更忧愁,覆盖出半间盛夏。 崔璨在梧桐树下找到停车位,停完车上楼,敲门,等待。 她隔着门听到脚步声,不紧不慢,不是甘浔那种快步小跑过来迎接的态度。 第38章 开门的人是赵持筠。 才两天没见,她变得大不一样。 只能说发型对人的影响太大了,但也不单单是外表不一样,具体哪里崔璨还说不上来。 赵持筠像女主人一样莞尔,请进。 还热情地帮崔璨指,示意鞋架上哪双拖鞋能穿,好像崔璨这个每周都登门的好友,不如她了解甘浔家有几双拖鞋。 崔璨也不敢劳烦她,直接弯腰拿了鞋,坐下换上。 赵持筠整装待发,连防晒衣的拉链都拉到了最上面。 剪到过肩的头发高高夹了起来,厚而有光泽。 一眼看过去,不会再立即注意她身为王府贵女的长发,而是这张国色天香的脸,美得不可方物。 长成甘浔很喜欢的样子崔璨猜。 崔璨早就知道甘浔不会忍心把她送走了。 甘浔换完衣服出房间,看见崔璨跟赵持筠挨在一起,对着屏幕发笑。 她心里毛毛的,疑心病发作,赶忙走过去。 准备攻其不备时,才发现她们看的是猫猫片,当下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尴尬。 崔璨抬头,笑嘻嘻说:打扮好了啊,让姐看看多美,嗯,这身材可以,转过去我再看看。 甘浔叛逆地拒绝:走开啦你。 崔璨突然问:你们俩睡在一起了? 现场陷入沉默。 赵持筠记得,甘浔说过,这件事不能告诉崔璨,因为崔璨八卦。 甘浔果然不回答:你在说什么话啊? 崔璨说:以前我来你家的时候,你的房门从来不关哎,你今天出来反手就带上了,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甘浔立刻感悟,许颜颜被抓出轨,实在太正常了。 崔璨是个看似神经大条但很会寻找蛛丝马迹的女人。 赵持筠淡淡一笑,温声告诉她:如今这是本郡主的闺房,我有关门的习惯。 这样啊,错了对不起。 崔璨认错很快。 甘浔顺着说,心里想,赵持筠真的很会粉饰。 这点她就略输一筹。 坐进崔璨的车出门时,甘浔想到昨天下午,赵持筠问她的问题。 她忘记自己具体是怎么糊弄过去的了,反正是让赵持筠相信,她反应过大的震惊只是因为赵持筠是古人。 她的概念里,古人不会如此直接地坦白性取向。 所以惊到,仅此而已。 而崔璨本来就爱乱说话,说怎样的话都不足为奇了。 晚上睡觉时,关上灯,她又问赵持筠,为什么介意她的反应。 赵持筠便轻笑一声:未曾,不过闲谈,是你想多了。 就跟现在笑着敷衍崔璨是一样的语气。 甘浔坐在副驾上,赵持筠则独自坐在后排中央的位置,姿态高昂,看上去像个了不得的人物。 把前面两个现代人衬得像司机跟助理。 先去商场买衣服,买完再去你推的那家书店,刚好那附近有家好吃的餐厅。 甘浔跟崔璨安排着行动路线。 赵持筠提问:不是说拮据,衣服与文房四宝只能二选一。 甘浔转过身,扶着靠背跟她笑,想了想还是要都给你买,砸锅卖铁在所不辞。 为了活跃气氛,她故意把话说得很夸张,赵持筠却信以为真。 若在从前,她只会认为甘浔的觉悟高,分得清孰轻孰重,知道如何侍奉贵人。 她只需心安理得地颔首。 可现在,她会想,甘浔是不是待她不一般,不因她是王府郡主。 没关系,郡主今天就随便买,她不够我可以借她钱,我带的够。 甘浔礼仪小姐式微笑:崔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从停车场的电梯直接进入商场,赵持筠目之所及繁华异常,她连眨眼都变得更缓慢,一点一点地将这幅图景描刻进她心底。 巨大的广告牌与无数间商铺,馥郁的香气和口音各异的路人。 商场的冷气充足,尽管她捂得严实,也没感觉到丝毫燥热。 进了店里,赵持筠在甘浔跟崔璨的介绍下,亲自挑选几件衣服,跟着甘浔到更衣室前。 她推开门,看见里面的方寸空间,不知为何有些恐惧。 她对甘浔说:你能否站在里面陪我? 崔璨不敢细想那个画面,吓得避开,连回三条家长的消息。 站不下。 甘浔很不好意思,轻声解释:不害怕,大家都是这样。这里只有这一个门,我就坐在门外等你,不会让任何人进去。 店里也有监控,很安全。 你不走? 走了干嘛,你不信你随时喊。 等赵持筠关上门,甘浔还盯着门看,似乎在等人家喊她。 崔璨揣起手机,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谈多久了你们? 甘浔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崔璨又问:她一个人可以吗? 短袖,衬衫,长裤,又没难穿的。 是你教得好。 甘浔失笑,坐下语重心长:璨璨,虽然我知道你乐意看见我脱单,但你不要一直开我们玩笑,说超尺度的成人话题。 你明明知道我,我不会跟别人随便发展。 尤其她,虽然她现在留下了,但她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甘浔说到这里忽然伤感,她越来越怕赵持筠连离开都来不及告别。 而且她很多现代玩笑听不懂。你想,我跟你心领神会,她只能傻听着,这不也是一种欺负,她会没有安全感。 甘浔语气真切,崔璨想了一想,是我的问题,以后注意。 崔璨又说:她生气了吗,还是你生气了? 甘浔摇头,我们都没有生气。 我只是担心,你知道,话语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 崔璨一头雾水:我没听明白。 甘浔组织了下语言,就是说,如果你一直给出这些暗示,我跟她会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我呢会认为,我就是对她有想法,她住在我家,我就是可以跟她有任何发展。 她也会以为,如果她留下,她就需要跟我绑定关系,被开这种玩笑,被迫往女同的方向发展,哪怕她是直的。 甘浔想到自己那晚失控的吻,有些后怕。 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发生什么,可能不是因为爱。 因为寂寞,因为恐慌,因为只有彼此。 她不想要这些。 崔璨被她的深度思考震慑住了,连连点头,感慨说:如果我跟你想的一样多就好了,怎么我就是性缘脑加恋爱脑。 甘浔很严肃:瞎说,没有人这样说自己,你很好的。 是她喜欢多虑,没法享受情感本身。 隔了一会赵持筠出来了,她挑的衣服款式都是基础款,郡主的审美还没跟这个世界对上接,这些衣服在她看来都不好看,不过遮羞罢了。 保险起见,她做减法,选的都是纯色系。 但有这张脸加持,又减不了多少。 她走出更衣间,周围的顾客都下意识朝她看过去而且短时间内没有挪开眼。 她像品牌新请的代言人,穿着最简单的衣服,把她的周围变成舞台。 听到旁边几个女生窃窃私语地夸,崔璨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凭什么啊,你的意思是她这么好看,你不喜欢她,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俩不小心睡了全怪我咯。 这对吗? 甘浔有时候觉得在对牛弹琴。 又被她过于直接的话语弄得脸热,哪里会有那样的事情。 没工夫争辩,起身朝赵持筠走去。 最后甘浔付了款,这家店是她定的,力所能及范围内,性价比最高。 至于崔璨平时买衣服的品牌店,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敬而远之。 买完上了二楼的内衣店,让赵持筠自己挑内衣跟睡衣风格。 被问到尺码时,赵持筠虽知自己的,却不好与现代对应,朝甘浔投去求助的目光。 崔璨也跟着看她。 甘浔惊慌,心想我怎么知道。 脑海里快速闪过初见那天的画面,还有跟赵持筠不慎亲密接触的瞬间,她有点无措。 她只好说不清楚,清老板帮忙量一下。 赵持筠也没有抵触陌生阿姨的触碰,想来在镜国量体裁衣是常事。 实际尺码出来,跟甘浔想得没差,她自己也是女孩子,比比就有数了。 第39章 可是有的码数她不好说,容易说不清。 内衣挑完,赵持筠看了一周,别的都不喜欢,说模特身上那条紫罗兰色的睡裙很漂亮。 甘浔也觉得高级,没有花里胡哨的蝴蝶结和蕾丝,摸了一下,布料也舒适。 但睡裙跟模特走的是熟女风,吊带,v字领,也不算长,包不住什么。 她不清楚赵持筠怎么会喜欢。 尤其价格不菲。 最后也咬咬牙买了,因为赵持筠的目光里难得流露出欣赏一件衣服的光芒。 赵持筠没有试穿,她说如果她试,不会走出更衣间,要甘浔进去帮她看。 甘浔立刻说那就算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坦然经历这件事。 结果她扫码结账时,赵持筠翻着购物袋里的衣服高兴说:回家试与你看也是一样,想来不会不合身。 崔璨大咳了一声,没有再开任何玩笑。 但这比不开还让甘浔难受,似乎自己光人前捂嘴,背后什么都做。 好不要脸啊。 甘浔只能干笑,说了一声好。 等到崔璨去洗手间,甘浔越想越不行,找到机会问她:你为什么会喜欢这条睡裙? 赵持筠俯瞰一楼的儿童在池子里玩耍,漫不经心:紫色是富贵之兆。 可是这只是一条睡裙。 也要讲究这个吗? 我在你给我的杂志上看见相似衣裙,我想如今时新这款,到底比你那条鬼面裙好。 什么鬼面裙,那是卡通版的人哎! 时尚杂志的回旋镖扎过来,甘浔收回之前吐槽她不懂时尚的话。 只好说得再直接一点:我是觉得它不符合你高贵端庄的气质,要不我们换一条,这个材质的还有别的款式。 你觉得它太妩媚,是吗? 赵持筠当即戳破,并对此大不理解:可我只会于房中穿它,又无人看,有何不可? 甘浔,你怎么如此保守。 天哪,我不是人吗? 甘浔弱声:我心疼钱还不行吗? 可你刚才并无二话地结了账。 赵持筠趴在栏杆上,朝她靠近些,几乎贴着她说:你很怕看我穿上它吗? ----------------------- 作者有话说:姗姗来迟,请阅[眼镜] 另外小补充,镜国完全是个虚构的国家,所以郡主才会认为女人做皇帝不惊奇,因为在她们镜国可以。 所以不必过度考究。 第32章 玷染 在崔璨去洗手间的五分钟里,甘浔觉得,赵持筠可能是被老天安排来克她的。 睡裙最终也没退换。 面对她平静又较真的提问,甘浔满脑子空白,同时,又被很多很多的思绪推着挤着。 她想,她要立刻否认,不让自己的提议变得奇怪。 要轻描淡写,让赵持筠知道自己就是头脑一热买完单就后悔了,觉得这衣服性价比不高,款式也不居家,穿肯定不好看。 但越是这么想,她就越说不出话。 就是一条睡裙而已,干嘛赋予那么多不存在的想象和意义,穿就穿呗。 赵持筠尝试什么风格都可以。 赵持筠有一刹那离得她很近,鼻尖都快挨到她的鼻尖了,温热的气息洒过来。 好在问完就退回去了,又继续看儿童嬉闹。 甘浔还没来得及说话,崔璨回来了。 赵持筠好像本来就不关心她的回答,只是拿话压一压她。 她轻快地回身跟崔璨说:可以去买书了? 可以啊,换个地方,商场里的书店没有你们需要的。 她们对话的气氛格外自然,让甘浔一个人的不自然显得好奇怪。 路过一家橱窗,她短暂看了一眼自己的脸。好在,很冷静还有点漂亮,看不出莫名其妙的慌慌张张。 崔璨驱车离开商场,十分钟后,开到一条老街。 我们机构的笔纸跟参考书都从这家店进,老板很专业,人也客气。要他推荐,他不会坑你们。 书店位于东城区某条旧街的中段位置,从外看并不起眼,跟那些供人打卡的书店风格有天壤之别。 店里的装潢也简单古朴,以书为主。 赵持筠精神为之一振,书味、墨味令她找回几缕镜国的记忆碎片,不同于商场里现代化的冷气与味道,让她清楚自己属于另一个时空。 在崔璨去社交,甘浔陪着她挑书时,她告诉甘浔:在王府,我自己的藏书斋,比这家铺子要大。 甘浔语塞,难怪她嫌家里小,合着放书的地方就是自己家几倍大了。 再一次感受到差距,甘浔麻木了,非常诚心地说:你好有钱啊。 以前。 赵持筠抿唇轻笑,谦虚道:略有一些。 繁体的出版书籍不多,店内只有一个书架。 赵持筠仔细挑选,甘浔没有打扰,看见一本本书上被繁化过后的字体,有了很多奇思异想。 似乎她也被增多的笔画给填充了一样。 她想起赵持筠曾在白纸上,用签字笔写下甘潯二字。 突发奇想问:为什么甘字没有繁体字啊? 赵持筠想了想,将视线从书架移到她脸上,笑着说:想来,甘已是人间至味,妙意无穷,千百年来为世人追求,无需再增减分毫了。 甘浔是随便问的,闲聊嘛,就得找点话说,她不在意甘字怎么写有几画。 前些年她还想过改姓氏,但是奶奶跟姑姑坚决不让,她打听后发现改的流程很麻烦,且无法通过她没有正当的理由,也没有备用的姓氏。 自报名姓时,她会说是甘甜的甘,只是为了方便别人迅速对应,从未去细想过意思。 现在赵持筠这样告诉她。 赵持筠说罢继续找书,她的答非所问也像是玩着说的,压根就没聊到文字学上去。 可是甘浔不关心文字学。 赵持筠笑语盈盈,素来清淡矜贵的凤眸中落进暖色的光,给出甘浔从未听过的解释。 甘浔喜欢这个解释。 她情不自禁看了一眼赵持筠的唇,好能骗人的嘴啊,被她喜欢过的那个人是怎么能拒绝她的,赵持筠没这样夸过人家吗? 甘浔想东想西,消磨着光阴。 赵持筠挑了几册书交于甘浔,甘浔翻看了下,品类很杂,关于历史,关于文学和现代艺术。 沉甸甸的,她都能想象到赵持筠睡前翻阅的样子,情不自禁笑了一下。 她知道笔墨纸砚对赵持筠而言同样重要,没做干涉,任赵持筠做抉择。 她有事先打预防针,这里不会有价值连城的东西,只能够写字,让她不要期待过高。 老板几句话一问,就知道赵持筠懂行,推荐的笔跟纸也贵,砚台不需要了,直接买墨水就行了。 价格比甘浔预想得要高,不过值得。 但她看得出来,赵持筠点头是因为没得选,其实都没看上。 这种大众书店的档次跟她们从前搜刮民脂民膏换来的哪能相提并论。 呵,剥削者。 出了书店,甘浔担心她不满,安抚说:现在能写就好了,以后我们再看看有没有更好的。不过要按你的理想标准,崔璨把房子卖了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 崔璨质问:凭什么是我卖房子? 甘浔说:因为我没有房子。 好恨,我居然没有理由反驳。 购物结束本就轻快的赵持筠,发出一串清越的笑声。 这么穷的笑话还是第一次听。 这条街附近有许多餐厅,甘浔决定请客,选了崔璨跟赵持筠一致认为看上去很漂亮的店。 她以为这种店不会太好吃,没想到还能打个中上的分数。 赵持筠对崔璨说:等我回去写了字,让甘浔发于你看。若你府中缺书法或丹青老师,请为我留职,月银按寻常给就好。 教棋亦然。 甘浔一怔,赵持筠从没有跟她提过。 崔璨高兴说:真的吗,可以,暑期班要开了,你愿意我就安排。 当真,我要努力多挣些银子,将来多买书。 她看了甘浔一眼,喝了一口柠檬茶,话里有话:还有睡裙。 崔璨不懂:睡裙买少了? 甘浔说,太贵了,让我换一条。 崔璨听到就笑了,但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给甘浔挤眉弄眼。 那我安排,书法容易,也缺好老师呢。围棋那个我还得再筹备,过几个月吧,到时候你有兴趣再加入。 她们的位置靠窗边,太阳落下去。 第40章 甘浔的目光越过树梢,落在人行道上,树下停了几辆自行车,有女生挽着手路过,每走一步背景的光线就暗上一点。 转瞬间整条街的路灯亮了起来。 偶尔,甘浔会产生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赵持筠的念头。 认识一周不到,不了解也很正常。 只是这个不了解的程度更加反衬出她的肤浅。 最初她以为赵持筠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古代人,后来发现赵持筠除了不了解现代设备以外,思维跟智商跟她没有任何差距可能也有,她比赵持筠要笨一点。 她又以为赵持筠是那种目中无人的麻烦精,好像谁都不能冒犯她,为她那点所谓的高贵血脉,宁折不弯。 后来发现赵持筠很识时务,她也会哄人,嬉笑,施展她的魅力让人自愿为她服务。 又以为,赵持筠不得已留在这里,一定会以泪洗面,尽量维持郡主的体面。 但是赵持筠精神饱满,主动要求剪头发,换睡衣风格,为自己谋职。 她没有坐以待毙,她一直有在思考:如果短期内回不去,要如何同这个世界相处。 甘浔?甘浔? 甘浔对着窗外走神,被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喊回来,怎么了? 去买单。 甘浔*默默起身去前台。 赵持筠对崔璨说:她今日为我花了许多钱。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得意和满足。 阿浔人很好,你跟她过放心吧。 说完觉得不应该,赶忙补救一句:不是撮合你们啊,我没那样想。我是说你们在普通室友的情况下相处,你放宽心。她只是暂时拮据,但不吝啬的。 赵持筠也觉出不对,笑着问:为何说话如此周全了? 她不让我瞎说。 崔璨逮着机会就告状:说我像在暗示,会让她觉得怎么怎么了,让你以为你们会怎么怎么。反正啊,她不喜欢,让我闭嘴。 赵持筠仍在笑,眼角的弧度却收回了几分。 原来她如此抗拒这些玩笑话。 她就这样,分寸感强,要不怎么直接把蓝老师给拉黑了。 崔璨解释:就追她的我那合伙人。 送她们到家,崔璨没再上去。 甘浔拎着赵持筠的衣服跟书一阶阶往上走,打着哈欠,衣服不能直接穿,今晚我帮你洗了,一晚上就能晾干。 赵持筠只是嗯了一身。 你先去洗澡? 甘浔到家先询问她,敏锐地发现她情绪不高,不知道是不是逛得累了。 好。 甘浔看她看都不看自己,只是在那翻书,有点不安,找她感兴趣的话说:要先试试睡裙怎么样吗,没问题的话我就一起扔洗衣机了。 不试了。 甘浔巴不得呢,不过她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不想试了? 赵持筠面色沉静地看着她:你今日提醒我数次,想来你是不愿看我穿,也不喜欢我这样以此事叨扰你。 往后我只在睡前换上,不多碍你的眼。 甘浔不解,虽然赵持筠猜中了一部分,可是好像不这么简单。 赵持筠又道:若你不喜欢与我同室而眠,以后我睡沙发就是,不必提客人不客人。我们是室友,我既没付你租金,你都能睡得沙发,我自然也可以。 到底怎么了? 都提到睡沙发了,甘浔立觉问题不小:好好的为什么生气,因为我说这裙子不适合你吗?我那是担心裙子太短,你回来就不喜欢了,开玩笑的,真的,我没不喜欢。 赵持筠端详她的神色,冷声说:我自有分寸,你不必遮掩。女子穿得多与少,美与丑,你都不在意,想来还怕看了玷染你的清名。 甘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赵持筠的情绪她听出来了,她不想被这样认为。 她也本能地感到有一点慌,她不想赵持筠这样对她说话。从今天赵持筠说要去工作,再到说要跟她保持距离,她都无措。 她好像享受了几天被人完全需要的滋味,沉浸其中,以至于无法迅速接受转变。 封建的人一直都是她,是她在遮遮掩掩,但是她不希望赵持筠因此失望。 她支持赵持筠做任何事情。 她笑容更加温和:我有什么清名啊。谁说我不喜欢,我就爱看这个,你不知道吧,我就是这样表里不一的人。 赵持筠差点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但忍住了,慢悠悠问:那我去换? 你去! 甘浔非常支持,把睡裙递给她。 你穿这条肯定显身材。看看又死不了。 赵持筠接过,没有立即去换,看了一下衣服的标,这件似乎不可以放进洗衣机。 这你都看得懂? 甘浔震惊,这也学习得太快了,哪学的都。 我手洗,都交给我。 她本来不想洗的,睡裙是贵一点,但还没贵到让她想多花力气的地步。不过先把人安抚下来再说。 赵持筠点头,进了浴室,关门前才解释:我看不懂,只是想起结账时女店主的嘱咐。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 留甘浔在原地凌乱又茫然。 ----------------------- 作者有话说:周末愉快! 第33章 藏在深夜 楼上吉他练习还没结束,几根弦被拨弄得在喊救命,十分煞风景。 夜色浓稠得像新买的墨汁,室内的灯光明亮温暖,空调并着风扇把家里的燥热气息打撒。 有过在盛夏停电一整天的经历,就知道此时此刻多幸福。 甘浔弯腰整理垂落的沙发巾,这是房东留下的旧物,心理作用,不铺上清洗干净的布料,她总觉得坐得不安心不自在。 她很自然地在这期间想到,停电的当夜,赵持筠曾差点在这里绊倒,她在慌忙之下扶得没轻没重。 黑灯瞎火,她们谁都没提这件事。 隔天晚上赵持筠又在睡裙里穿了内衣,甘浔就知道,她是介意的。 无关性取向,与不熟识的人保持一定距离,是人的本能哪怕因为条件有限,她们在一张床上睡。 甘浔认为这些距离很正常。 包括在她说完回来试裙子给自己看后,自己委婉的拒绝。 可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甘浔仔细回想,开始思考赵持筠的态度发生转变的契机。 如果只因为睡裙,那她应该在商场被提醒退换时就发作了。 事实上,出书店的时候她还眉眼含笑,主动帮忙提购物袋。 晚餐时她跟崔璨谈笑风生,商量工作,点评菜肴,聊到她在镜国赴宴听到的八卦,又问崔璨是怎么看上许颜颜的。 没有任何异样。 但是从餐厅离开后,赵持筠的情绪就淡了很多,车上也没说什么话。 甘浔好几次回头看她,她都没理,甚至还闭目养神了一会。 甘浔当时没多想,因为平时赵持筠不说话看上去也很高冷,也许她是逛累了。 直到两个人单独相处时,她才意识到,赵持筠在不高兴。 这实在奇怪,郡主大人一直是不悦则鸣的性格。 不爽的时候会当场大声喊放肆大胆,哪怕算得上寄人篱下了,也是一个没被满足需求就绝不会忍耐的主。 怎么会有暗戳戳闷气的时候。 甘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也许压根不是那回事。 郡主无聊了,随便刁难她几句。 她一件一件拆着新衣服的标签,把可以再利用的购物袋分类收好,又将衣物放进洗衣袋里。 手机突然振动崔璨的语音消息跳出来,让甘浔想办法给赵持筠办一张身份证。 在决定正式把人留下的那个上午,甘浔就在想办法了,搜过流程,有点难度,毕竟是个平白无故冒出来的人。 她知道找谁可以更快捷地办下来,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现在赵持筠想要工作,想要久居,她就不得不去办。 回到客厅坐下,看了眼时间她才意识到,赵持筠换个衣服也太久了,都进去几分钟了。 她不放心,过去敲敲门,持筠,好了没有?不会穿吗? 没人理她,她又喊了一声郡主。 这次听到门后有了动静,里面的人磨磨蹭蹭走来,隔着门靠住,静了一会。 甘浔不免担心:怎么了? 赵持筠的声音轻轻传出来:我穿好了。 那出来啊。 你所言极是,这衣裙,并不适合我。 第41章 哪里不适合? 穿上倒像没穿。 这下轮到甘浔笑不成声了。 本来她当赵持筠这位穿越的客人迅速切换成现代模式,还是压根没通知她的那种,还有点怅然。 跟不上步伐的那个人总会多想。 好心劝郡主大人换条居家风的睡裙,人家不情不愿,不然以为,反过来把她一顿损,就差没直接骂她假清高了。 甘浔确实惭愧,一想,是有点假清高。 她并不古板,既没在赵持筠面前刻意多穿过,也不会看人家女孩子穿得暴露,就立刻心猿意马。 只是被崔璨谶语式的玩笑开得心虚,所以敏感了点,害怕面对一切暧昧。 其实她想看的,她也不怕看,谁不想看大美女穿漂亮衣服啊。 所以一看赵持筠说气话,滑跪得也快。 但她没想到有的人空有气势,真穿到身上了,才发现接受不了尺度。 可能是模特过于纤瘦,让赵持筠误以为这裙子还算素的。 体内的恶劣因子作祟,甘浔看赵持筠搬石头砸了脚,不仅不帮忙揉,更来了兴趣。 没关系啊,家里就我们两个人,露也无所谓,穿上舒适就好。 先出来,我帮你看看。 赵持筠的声音在洗手间里闷闷的,带着自恼的羞赧:不可见人。 那你别把我当人。 甘浔憋着坏跟笑说。 刚才谁在那张扬舞爪,好像自己对她的裙子不敬,敢不看她试穿就是不识抬举。 一副要绝交的样子。 现在好了,钱都花了,退也不能退了,有人慢一拍开始害羞。 开门,我看一眼,帮你提提意见。反正不能退了,你要实在不喜欢,我穿好了,我不怕羞。 甘浔作势拧了下门把手。 赵持筠从里拦住了。 沉默许久,后来是站在里面热得流汗了,只好把门打开。 为表敬意,甘浔开始没有将目光乱放,只跟赵持筠对视,安抚性地朝她笑笑。 赵持筠的眉眼跟嘴唇,长得很有浓郁的味道,像幅精心保存的古画,色彩明丽,引人入胜。 唯有鼻子是秀挺清雅的风格,中和下来,美而有神。 好伟大的一张脸。 赵持筠没往门外走,借门遮住半个身子。她站在一块小花瓷砖上,像只被涟漪惊扰的宫鹤,修长的脖颈难得弯下,用力攥着睡裙的领口。 好像衣服一换,人也被夺舍了,换了个脾气。 甘浔想笑,实在演不了好人: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富贵象征,紫气东来吗,出来走两步,我沾沾富贵。 赵持筠狠狠剜她一眼,甘浔你放肆,下作。 甘浔挨了骂,心情愉悦。想到初见,她也是这么躲在被子里,死死地瞪自己,她骂人很好听。 声音好听,语气也好听。 把门靠墙推的同时,甘浔将她从门后不容拒绝地扶了出来,期间免不了肢体接触跟挨骂。 很漂亮啊,你喜欢的,干嘛要躲。 如果赵持筠不喜欢,就不会纠结半天没舍得脱掉了,无非是过不去那一关又想留下。 她在浴室站了半天,汗水从额边流下,湿了几小缕发丝。脖子上也有细密的汗珠,泛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漂亮的肩颈线条像专为吊带裙量身定做,还没换下内衣,v领里本该是皮肤的地方,现在是白色的胸衣。欲盖弥彰,半遮半掩。 因是睡裙,并未收腰,但剪裁得妩媚又流畅,很是显身材。长度未及膝盖,比甘浔的两条睡裙都短一点,所以赵持筠更不习惯。 甘浔简直无药可救,认为赵持筠连膝盖长得都很性感,大概是从未晒过太阳,白得晃眼睛,一色地衔接着纤长双腿。 又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她的背部让头发给遮住了,否则,背后也会很美。 甘浔情不自禁,帮她把肩上的头发撩到肩后,微微低头,与她平视:不用挡,你很美。 听到诚心诚意的夸赞,赵持筠的脸就红了,不知缘由地喊了一声:甘浔。 她喊甘浔没有,没有下文,为了喊而喊,带着古典式的羞怯,兼揉着不肯放开的矜持与贵气。 甘浔感到血液逐渐有了热度,殷切地在心脏周围流窜,直到燃尽最后一点氧气,慢慢喘不过气,好教她死在这个瞬间。 但她不会死,她会呼吸,尽管呼吸声比以往重,让她听上去并不清白。 她只能假装无事地笑笑,你看,我懂欣赏的。郡主的魅力无人能及,我比谁都清楚,不要再说玷污清名的话了。 就一条普通裙子,没事,街上也有这样穿的,今天吃饭时我看到了。 赵持筠在她的鼓励下将手自然地垂下了,不再想着遮挡。 走出第一步,后面便自在了。 她昂首:难道你没有在崔璨面前避之不及吗,生怕她误解,生怕她的话给了我奢想,怕谁赖上你一样。 知道她是直的,可直女怎么都这么讨厌,张口闭口就是界限、规矩,好像谁能吃了她们一样。 赵持筠心里很不痛快,抱自己、吻自己的是她,在崔璨那里大义凛然的也是她。 难道再近一些,她也会把自己拉黑吗? 那不如趁此守住分寸,以后朋友也不要当,就做室友好了。 冤枉,我不是这个意思,不信喊崔璨帮我作证。我就算怕,也是怕你的清名被我毁掉,毕竟你是郡主嘛。 甘浔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个点头礼。 似乎只要表现得恭敬,心里不堪的想法都会随之而沉淀,再不会泛起。 她了解自己,她就是表里不一,她不像她面上表现得淡定,也从未见过这种世面。 赵持筠从不妄自菲薄,当即便信了,想明白了,是这个理。 甘浔如果自视清高,不肯与她来往密切,断不会有今日之相处,早就将她送走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甘浔是规矩人,又敬重她身份贵重,不敢怠慢和唐突了她,故而木讷啰嗦了些。 一个庶民,头回与她这样的尊客相处,不知所措,愚笨得不讨人喜,也是常事。 看在她倾全力供养自己的份上,便大度地不与她计较了。 果真好看,得体? 果真。 最终睡裙留下了,甘浔一边想着赵持筠穿上的样子,一边把裙子手洗了,晾晒起来。 她感到自己反复被撕裂,再重组得面目全非。 越是害怕,就越是接近那个终点。 虽是气话,但话说出口,不好追回。 赵持筠也不抵赖:可我也想了,分寸还是要有,我睡沙发就好。 甘浔一句话就打断了她的计划。 那我家一夜要开两个空调,很费电的,你又不付租金。 她表露出很心疼的样子。 守财奴!等我赚到银子,付你房租便是。 赵持筠愤愤上了床,将被子往身上一甩,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床头吹空调。 甘浔: 她开始看她今日买的书,这次看得就轻松了,这次不懂的都是内容。 她问甘浔,甘浔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赵持筠指望不上她,便自己看。 伴随着翻页声,甘浔在旁边小桌上伏案刷题,错误率很高,高到她的考试肯定没戏了。 但是现在她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立即投简历开始找工作吗? 她不想,她感到疲惫。 等她再去关注赵持筠时,赵持筠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均匀,像在做一个很美的梦。 夜晚忽然在这一瞬间刷新了一下。 甘浔觉得眼前的画面亮了。 她看了不知多久,才回过神,轻声收拾了桌面。又站着弯腰,前倾身子,小心地抽走赵持筠脸旁的书。 甘浔关灯,慢吞吞躺下,朝着赵持筠的方向。 赵持筠在这时翻了一个身,看上去像睡在了她的怀里。 随她动作的发丝扫过甘浔颈窝的瞬间,甘浔屏住呼吸,好像被人吻了一下,跟着颤栗。 甘浔一直没敢动,怕把人弄醒了。 太近了。她在黑暗里有些绝望,因为她又想去碰一碰赵持筠了。 心底甚至有个声音在教唆她,就算她现在亲赵持筠,赵持筠也不一定知道,亲一下又没关系。 有关系的。 一次那叫失控,叫安慰,两次就不是了。 可是近在咫尺,黑暗里,她想到今天在浴室里的画面,心脏出现故障一样。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渴望跟人有亲密接触。 甘浔努力提醒自己,无论如何,赵持筠都不属于甘浔。她属于她的镜国,属于她在镜国喜欢的和不喜欢的人们。 第42章 这里只是她旅居的地方。 甘浔希望她过得愉快,但不想饮鸩止渴。 不想再与诱惑面对面,甘浔翻身,背朝藏在深夜的欲念。 赵持筠从后把手搭在了她的腰间。 第34章 第34章 太容易赋予良夜多余的意义。 甘浔收起不该存在的觊觎之心,翻身背对赵持筠,准备进入梦乡。 一条手臂横了过来,不偏不倚搭在她腰上。 空调的微光导致屋里的暗并不浓郁,两床薄被交界处堆起绵柔的小山峦。 从甘浔从沙发转回卧室睡开始,她们分别盖着自己的被子,这是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两个成年人唯一划分界限的办法了。 因为许多不清白的思绪,甘浔立即跟着心神具晃了下。 属于另一个人的重量匀给了她一部分,却帮她分担了冗杂的思绪。 好像一只傲娇的猫跳在她的身上,带着热度与好闻的味道。 她不忍心动,怕吵跑了。 起初,她想赵持筠也许睡得正香,不经意地舒展了身体而已。 于是她任由那条手臂揽住自己,甚至在黑暗里悄无声息抬手,用手背去碰瓷赵持筠的手指,感受那些修剪圆润的指甲。 她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可能她更想去触碰那只手,但不敢,只好用这么个折中的办法来敷衍自己。 之后,她又担心赵持筠又做了不好的梦,在难过和伤感,也许不久后又会隐忍着哭上一场。 她竖起耳朵,尽力捕捉枕边的声息,一旦赵持筠发出抽泣的声音,她就会第一时间过去安抚。 她想要这么个机会,又不想赵持筠哭。 后来,她发现都不是。 赵持筠是醒着的,也没有伤心难过。 因为赵持筠的指甲戳进她的手背里了。 不疼,但留了四个半月形的指甲印是肯定的,不开灯甘浔也能确定。 甘浔像抓住罪证一样,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翻过身去,把为非作歹的手拘在两人之间。 你在干嘛?她轻声质问。 赵持筠声音慵懒,音色比平时低一点,学着甘浔的说话方式:没在干嘛。 甘浔为自己的谨慎松一口气,还好刚才什么都没做。 你没睡着吗? 睡着了,又被你吵醒,该当何罪? 尾音绵长,带着调笑。 甘浔不承认自己有扰民的行径和声音:最好不是装睡。 赵持筠捂嘴打了个小哈欠,之后又轻快地笑了一声:装给你看? 是,我想看看会不会有刁民趁人之危,没想到只是翻了个身睡觉。 她的语气似真非真,甘浔更愿意相信她是刚醒,在把手臂搭在自己身上的瞬间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找补,免得尴尬。 甘浔没有戳破她的小心思,松开她的手腕,同时因为她的话生出不平衡,想要叛逆一把。 我不睡觉我干嘛,像你一样,随便抱人、掐人吗?还是 甘浔忽然离得她很近,鼻尖像要蹭到她的脸侧,听到她停顿了一拍的呼吸声,才低声问:对你以下犯上吗? 赵持筠应该是被唬住了,有过短暂的沉默。 不过甘浔还没平衡过来,很快,她就用专属天潢贵胄的语气说:你并无胆量。 继而含笑加了一句笃定的话:也无贼心。 甘浔不想她再这么信任自己了,只会把她们俩推到一条窄路上。 更怕她迟早发现,知道自己有所隐瞒,之后一切就完了,她会认为自己处心积虑,就是为了降低她的防备心。 甘浔坦白地说:我有贼心,也有贼胆。 只是她深知不可以,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游戏,一旦开始就很恶劣,因为她有天然作弊的条件。 所以她选择忍耐,压抑自己的妄念。 是吗? 赵持筠还在说笑:那你现在是在等我先喊救命? 甘浔很努力地做正人君子: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里不是你的镜国,谁都对你的血脉心存敬畏。无论跟谁相处,都不要掉以轻心,你不知道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好了,快睡吧。 她语重心长,无私地袒露自己。 谁知赵持筠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眼里,又轻声笑了声,甘浔,你虚张声势,是何居心? 说着还伸手,在甘浔嘴唇上点了一下,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好像在嘲讽故作深沉的直女。 甘浔动作比思绪快,骤然握住她的手。 想到上次被抚摸时的感受,她抿了抿唇,却不再想要指腹了。 心里有股冲动,去吻她一下,只要封住她的嘴巴就好了。 这个冲动几乎在实践的当下就被强制否决了,这么做太容易了,越是容易的事做了之后,就越容易付出代价。 她什么都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室友,可以在她刷题时在旁安静看书的学习搭子,让她想要去照顾保护的人,太珍贵了。 所以她蓄势待发的嘴非常克制的咬了一下赵持筠的手指,算作警告。 她发誓她一点力气都没舍得用,可是赵持筠发出娇气吃痛的声音,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不可思议地斥责:你的贼心贼胆就是伤本郡主? 甘浔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真可恶。郡主越想越生气,微微起身,捶打了甘浔一下。 甘浔被捶得也笑起来:赵持筠,你是小朋友吗,咬你一口气成这样。 我说了不许连名带姓! 赵持筠推搡着她,不痛快喊道:从未有人敢如此待我,你真是放肆。 她推不动甘浔,反而因为被甘浔往下拉了一把,跌入甘浔怀里。 扑了个满怀。 甘浔预料之中地把人接住,终于什么都不想地吻了上去,借此缓解一直被撩拨,快要断掉的心弦。 但是这个吻止步于此,只停在唇上,似乎只是想她安静下来。 甘浔感受到赵持筠只有呼吸变了,全无动静。 她不敢继续了,退开,有些受不了地说:我还会更放肆,赵持筠,持筠,你别闹了。 赵持筠多半被她给亲懵了,没再跟她吵,果然安静下来,躺了回去。 意识到做了什么的甘浔,睁眼盯着天花板。 她觉得自己对不住赵持筠,如果她是一个很直很直的女人就好了,是那种对女性只有欣赏但是毫无欲望的人。 那样赵持筠就能很安全、很肆意地在她家中生活,她们睡同一张床,互相帮忙穿内衣,穿着性感的睡裙,甚至搂搂抱抱,偶尔在脸上亲一口,也都是不含杂念的亲昵。 她们可以做最好的闺蜜,那样赵持筠可以得到一个新家。 可她永远不会跟赵持筠做闺蜜。 她能感觉到赵持筠在被照顾之下的低防备心,她在防女同上还不如防食物被下毒上用心思。 因此,在这种时候,甘浔为辜负了这种信任而更感到羞愧。 之后连着两天晚上,甘浔都在沙发上睡。 她的理由苍白,沙发更适合备考,刷题刷困了就睡,起来就学,像个半自动学习机器人。 赵持筠默契地没有多说别的,也一直没穿那条新睡裙。 好在,赵持筠有把她的话给听进去,没有再跟她很亲密地相处,没有再说那些直得像姬的玩笑。 赵持筠没有追问,她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大概也知道,一个吻在现代社会里不代表任何。 一旦问出口,只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尴尬。 对谁都不好。 那天早上起来后,她没有发作,只是跟甘浔说,还想吃孔家做的包子。 甘浔乐意为她跑腿,也就顺着下了台阶,吞下去道歉的话语。 除了包子,甘浔每天做饭,她怕外卖不干净,赵持筠吃了不适。 赵持筠喜欢她做的饭,会给她提供情绪价值,不过每次夸奖都是对着菜说了,再也没拿含情脉脉的眼神对她笑。 甘浔说不失落是假的,但也没有不开心,这样很好。 这天晚上,甘浔告诉她:我明天上午要出去办点事,大概两三个小时,你在家等我,不要担心。 你去考试? 不是,考试在下周。 赵持筠看她没有明说,又问: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可以啊。 甘浔想了一下,说了个大概:如果你想在现代便利生活,想去工作,就必须要有身份证,我要想办法给你办一张。 赵持筠一听就明白是何物,镜国也有,你们的身份证是何模样? 甘浔从抽屉里找出自己的给她。 第43章 赵持筠先看的有国徽的那一面,念了甘浔的户籍地址,然后翻过去,撞见六年前的甘浔。 她立时笑起来,抬头先看了眼现在的甘浔,像找不同一样,再低头细看。 从前的甘浔瘦弱些,因此五官更加立体,这张照片可以清晰看出她的眼瞳与人不同,微微泛着灰意。 甘浔朝镜头微笑,拘谨又礼貌,青春可爱。 甘浔伸手:还我,虽然我以前很好看,但也看太久了吧。这是六年前,永远回不去的十八岁。 你与那时区别不大,我瞧着,现在 赵持筠忽然停住了。 甘浔的机敏不合时宜地出现,她猜到赵持筠想夸她现在更好看,往常这话没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赵持筠不敢说了。 赵持筠直接换了话题问:我也需要拍照片? 甘浔先难受了一下,才回答:需要。 认真跟她解释:照片很简单,但你从天而降,办理身份证很麻烦。我要先去问问人,看看怎样能快速办成。 问谁,崔璨? 甘浔摇头,欲言又止,不是,就一个熟人。 有劳了。 赵持筠对她说:多谢你思虑周全。甘浔,你待我很好,你的恩情我不会忘。 甘浔本来还安的良心一下子就不安了,低头沮丧说:我并不好。 在赵持筠的疑惑下,她说了对不起。 我那天晚上不应该随便亲你,是我有病,请你原谅。 赵持筠说:只因你亲了我,便算待我不好了。 显而易见。 说难听点,这不就是轻薄嘛,这是占便宜,不过甘浔说不出来骂自己的话,只能点点头。 赵持筠想了一想,平静道:如此便简单了,你也让我亲一口,我们互不亏欠。 ----------------------- 作者有话说:来迟了,谢谢等待,请阅[绿心] 第35章 接吻 这是越轨事件过去后的第三个晚上,整整三天,两人都宅在不大的空间里,各忙各的。 甘浔看视频课、刷题,赵持筠读书和写字。 因为都很忙,交流比以前少。 即使交谈,话题也仅限于生活日常跟电影剧情,跟普通朋友没有区别。 此刻,她们话题从很重要的办理身份证上,回到了那件事。 赵持筠的表情看上去没有虚情,像真的是在帮她出主意。 甘浔不理解,什么叫互不亏欠,听上去接吻像是惩罚。 事实上不是,无论是亲漂亮的女人,还是被漂亮的女人亲,她都会很爽,她很庆幸赵持筠不明白这件事。 她不能跟得上古人的脑回路,但是她有一点心动,因为这是赵持筠提出来的解决方法。 纠结了几天终于说出道歉的话,甘浔心里有舒服很多。 对于这件事,赵持筠似乎并不很生气,还没有那晚自己咬她一口,她发的脾气大。 这几天甘浔有思考过原因,赵持筠没有情绪,是真的不生气,还是她太能适应环境了,知道随机应变。 这个屋子的主人是个奇怪的人,她初来乍到,也只好受着,毕竟还没站稳就撕破脸很不明智。 再换一个地方,她的处境不一定比现在更安全。 每次这么一想,甘浔就很难过,觉得自己把事情弄砸了。 因为这样的内耗,前天做饭她不小心多放了两勺盐,那道菜赵持筠就没有夸,但是也没骂她。 甘浔沮丧,赵持筠甚至吃到难吃的都不再嚷嚷了。 现在赵持筠说只要亲回去,就可以一笔勾销,尽管她知道非常不可靠,但她不想拒绝。 可以,如果你真想的话。 她观察赵持筠的脸色,担心赵持筠是在试探。 也许她答应了,赵持筠反而会轻视她。 但她没有办法不答应。 赵持筠一直站在她身侧说话,得到许可后俯身,靠近甘浔。 身份证里青涩的脸庞被更为成熟的五官取代,唯一变化不大的,是一双温润深邃的眼瞳,正安静又紧张地看她。 赵持筠不能确定,那天晚上,甘浔将她搂到怀里,不容分说地亲吻她时,在黑暗里也是这样的眼神吗? 在想这些的过程里,赵持筠看上去像在犹豫。 甘浔眼里,她启唇,不知是想说话还是想吻下来,但她什么都没做,就很快地红了脸。 她还没发觉一抹绯云登上花颜,连遮掩也没有,仍在端详着甘浔。 她这样很可*爱,甘浔心里让小鹿撞得受不了,再也做不了木头人,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赵持筠却会错意,以为她在笑自己没胆子,于是暗恼。 她抬手固定住甘浔的后脑,径直亲上那对她抚摸过也凝视过的唇。 她学得有模有样,也一动不动地将唇放在甘浔唇上。 好像听见了甘浔的心跳声,很大声,后来她才听出是她自己的。 头被固定住,赵持筠的另一只手又搭在她的肩上,这都给了甘浔莫大的肢体刺激。 沐浴之后,她们身上有一样的香气,熟悉的味道令甘浔沉醉其中。 她想,看动作,赵持筠应该是有吻人的经验。 但静止的姿态又像个新手,甘浔没做她想,闭上眼睛,情不自禁地做起了主导人。 像赵持筠的唇上染了蜂蜜那样,一点一点地吃净,最后,重重地在上碾了一下。 赵持筠旋即发出很仓促、微重的呼吸声,像那天晚上被抚摸着嘴唇,最终受不了喘息的她一样。 甘浔停下,但没有立即退开。 很担心赵持筠与她较真,说自己动了就不算。 果然赵持筠锱铢必较,即便已经喘得快要呼吸不了,也没有退开,还反过来尝她的唇。 照虎画猫,有模有样。 她远高于常人的学习能力,给了甘浔一场美好的体验。 女人的唇绵软而温柔,被夏风吹拂得暖热湿润,即便没有几分真心,被耐心对待时,也能感受到一种幻觉里的幸福感。 甘浔意识迷离,心里想的远不止接吻,但她克制着自己,同时几乎下意识地张开了唇,引诱更深的探索。 赵持筠在感觉到以后,像受惊一样,迅速退开了。 她用羞赧欲滴的眼神看了眼甘浔,带着不可置信,像才发现两人做了什么一样,猛一下站直了。 然后转身,快步进了洗手间。 甘浔也后知后觉地,再次为自己的表现懊恼,疯了吗,亲一下不够,还想要热吻。 她不敢去揣测赵持筠是满意了,还是更不开心了。 后来她猜,赵持筠应该还算满意,起码跟她接吻不影响心情。 因为赵持筠出来后跟她说:甘浔,你很好亲。 甘浔在那一瞬间僵硬住了。 她像一个在孩子叛逆期时自我反省的母亲,仔细地思考成长过程中,究竟哪里出现偏差,导致孩子性情大变。 然后她想起来了,这事主要怪在许颜颜还有那个红头发的女人身上,或许还有常常乱开玩笑的崔璨。 这些人给了赵持筠很坏的影响,让赵持筠误会她们现代社会的风气。 偏偏赵持筠是一个学习能力强的人,她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并愿意按照这一套跟人相处。 甘浔刚好是那个她最放心,最不反感的人。 甘浔为此觉得愧疚。 同时,很爽。 她一直在偷偷回味,跟赵持筠接吻很爽,只是她没有勇气说出赵持筠,你很好亲这种狂野的话。 在这个晚上,赵持筠洗完澡后换上了新的睡裙。 她应该只是觉得不愉快的事情过去了,想穿新衣服了而已。 她没有招惹甘浔,端着水杯从客厅里翩然而过,周身皮肤白得耀眼,裙边生着诱人的风。 甘浔还是没有回房间睡觉,更不敢了。 但是她做了一整夜不堪过审的梦,又茫然又痛快。梦是潜意识的一种释放,所以早晨醒来,她先去洗了个澡。 吃早餐时,甘浔被赵持筠问,可不可以带她一起去。 甘浔跟她说话,但努力不让自己盯着她的唇,拒绝了她:路程远,而且社交很无聊,你在家等我。 赵持筠没有坚持。 她独自出门,先骑车,然后乘坐地铁,最后走了几分钟路,来到一个叫橡树庄园的别墅小区。 登记,并且打了个电话之后,才被允许进去。 这是甘浔第三次来到这,仍不熟悉家中布局。 她跟着佣人进到客厅,一个身穿睡袍,一看就是才起的妇人在餐厅吃早饭。 来了,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 甘浔礼貌地对她的继母庄萍说话。 第44章 庄萍只比甘浔大十三岁,跟甘浔父亲结婚十年,是其第二任妻子。 甘浔对她很不熟悉,仅有的几次接触中,感受到这是一个跟她父亲很配的女人,难怪能彼此忍受十年。 那也过来坐。 甘浔坐下,隔着长长的餐桌与她面对面,看见她身后落地窗外的青草和花圃,走神地想,要带赵持筠去一次湿地公园。 赵持筠会喜欢的,她们好几天没有散步了。 佣人给她上了一份早餐,甘浔并没有胃口,只喝了点果汁。 阿姨,我昨天跟爸爸联系过了,才来找他,他在家吗? 不在。 庄萍淡淡地说,端起一个小碗,用一柄精巧的勺子吃起来。 临时通知有个交流会,一早就出门去机场了。 这样。很巧。 有事跟我说一样,今天好像不是周末吧,你过来了,是请假了还是不在上班了。 我辞职了。 甘浔说完,怕她以为自己要求他们找工作,解释说:我在备考,暂时不打算上班。 庄萍闻言心领神会地笑了,吃了几口,将碗一放,微微翘着兰花指擦了擦嘴。 我明白了,我会让人给你转点钱。下次你就记得,如果是这点小事,打个电话就好,大热天的干嘛跑一趟。 庄萍用餐似乎很优雅,但与赵持筠的天生矜贵不同,总透露着一种矫揉造作,让人看了不舒服。 甘浔平静且客气道:我不会要钱,是想请你们帮我办件事。 离开橡树庄园,甘浔慢吞吞地走着,忽然很想听见赵持筠的声音,随便说些什么。 又突然清醒,开始认真思考,赵持筠为什么愿意跟她接吻? 直女不会这么平静地接受吧? 在回去的地铁上,甘浔百无聊赖打开微博,被大数据抓住了破绽,给她推荐了知名学者甘骅的采访视频。 点赞跟转发都很高,说的是年轻人的心理问题,剖析了青年的艰难处境,得到了许多共鸣跟支持。 甘浔还没反应过来,视频就自动播放,可以尝试任何事情,可以躺平,可以诗和远方,好像那个对甘浔说别折腾,这年头安定下来比什么都强的人不是他。 婚姻不能与生育挂钩,我与太太在一起十年,我们的爱情保鲜至今恰恰是因为没孩子 甘浔退出微博。 二十分钟之前,庄萍用质疑的目光看她:这人到底是哪里出来的,小浔,她真是你朋友还是你在靠这个挣钱? 甘浔平复了一瞬:是我朋友,就住我家里,您可以随时过去看她,希望帮我跟爸爸说一声。 甘骅的社交圈子很大,相关部门有认识的人,要比甘浔直接带赵持筠去办,成功率高很多。 上次甘浔打电话问候他,向他明里暗里咨询,上面有没有相关项目,是关于穿越的。 甘骅失语,难得关心了她的精神情况,然后才不耐烦地告诉她,不可能有,也没听说过。 庄萍今天没有把话拒绝死,所以甘浔猜,他们应该会帮,这并不难。 拎着水果跟食材回到家的甘浔,看见赵持筠在书桌上写字,纸裁得不大, 甘浔不懂书法,印象里写字的人好像都用很大的笔跟纸,赵持筠却相反,写的字小而美。 赵持筠放下笔,终于回来了。 甘浔随口开玩笑:想我没有? 想啊。 赵持筠走近,不假思索地回答。 甘浔一怔,也只能把手里的荔枝给她。 回答的很好,奖励。 赵持筠没接,偏头看她,换一个。 ----------------------- 作者有话说:大家之前一直关心郡主怎么办身份证,我也搜过,按照相关流程,也会有办法,但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原计划就是甘浔找人帮忙啦,这也不重要咯。 今天想了个预收,破镜重圆梗,修一下后,晚一点我会放出来,大家感兴趣可以看看。 第36章 荔枝换成葡萄 甘浔反应了一下,把另一袋水果递给她:葡萄。 换一个。 所以荔枝换成葡萄。 整颗夏日都是酸酸甜甜的。 空气里有墨水侵入纸张后的味道,谈不上很好闻,但使甘浔心情很好。 因为推开门的瞬间,知道家里有人在等她。 跟庄萍对话的时候,在地铁刷到甘骅的采访视频的时候,买水果跟食材的时候,她都在想这件事,好奇赵持筠在做什么。 甘浔不由自我反省,她还没有上年纪,就已经喜欢上有人在家等待的感觉了。 她原以为这个阶段要在十年后来到。 赵持筠站在眼前,原本脸上带了可能是习字后才有的愉悦。 穿着前几天新买的纯白短袖,入乡随俗,她已经不再觉得穿短袖像乞丐了。 两条瓷白的手臂包括臂弯、手肘,都展露在甘浔眼睛里,不知是肤色太过暧昧,还是甘浔没适应她这么穿,看见后心跳一直不稳。 话说完,甘浔确信在赵持筠脸上看见了无语。 古代人连做无语的表情都很含蓄,不像现代人会翻白眼撇嘴,赵持筠的五官永远是克制的,被规训得只能在限定范围内活动。 先是微不可见地蹙了眉尖,又小幅度地抿一下嘴,垂眸,隐下情绪,然后抬手接过葡萄,漫不经心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一整串,每颗都很饱满,原来葡萄是需要人一串串采买来的。 赵持筠还有一定的生活常识,知道不能吃,吩咐:去洗。 好,我洗。 甘浔领了命,又重新把葡萄接回来。 这个交换的过程毫无意义,唯一的目的,就是打散刚才的气氛。 问题不在赵持筠,怪自己,甘浔想,不应该那么问、那么说,根本不是一般室友会说的话。 可能也会。 所以话本身也没问题,怪就怪她们昨晚接吻了。 甘浔在厨房清洗葡萄和剥荔枝时,赵持筠问:你谈得怎么样? 还好,让我等几天,等那边敲定了,我就带你去办。 甘浔剥了颗荔枝,想先给赵持筠吃。赵持筠拒绝了,甘浔才想起来还没有试毒,就自己吃了。 之后没急着剥第二颗,给薛定谔的毒一点发作的时间。 在这段空隙中,她把洗干净的葡萄放在深蓝色果盘里。 刚才出地铁站,我骑车回来,猜我看见了谁? 赵持筠一点也不想猜,她又不认识几个人,谁呢? 许颜颜。 果然,无非是那几个。 赵持筠盯着荔枝,你们说话了? 甘浔给她剥了一颗,递到她嘴边,赵持筠轻启朱唇,咬了一小口。 荔枝并不适合小口吃,于是横截面的汁水湿淋淋地流在了甘浔手上。 甘浔懵了,另一只手也帮忙托着。 心跳很快地等着赵持筠慢悠悠吃完嘴里的,来咬第二口。 她在赵持筠张嘴时提醒说:一口吃了,别做淑女了。 不知怎么,这句话就惹到赵持筠,嘴是突然张大的,荔枝是一口吃下的,牙齿也是磕到手指的。 干嘛! 伴君如伴虎,甘浔好心投喂还被咬了一口。 而除了牙齿外,与冰荔枝肉温度相对的是赵持筠双唇的温度,传在她手上,刹那间她想到了昨晚。 赵持筠吃完,不紧不慢地将核吐在她手心里,用不近人情的声音说:你也咬过我的手。 你能不能讲讲道理。甘浔说。 赵持筠不置可否。 甘浔把手重新洗净,擦干,余光里赵持筠一直站在身边看她。 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地想,赵持筠说想她了。 忽然觉得自己是可恶的。 对赵持筠可恶,对自己也可恶,明明可以大方一点,不这样小气的。 荔枝好不好吃,不尝一口怎么知道。 甘浔没有去端葡萄盘,而是转身,直接抱住了赵持筠。 她抱的力度不重,也留了一些间隙,因为她从外回来,出了很多汗。 今天镜城的温度很高,她觉得自己不够清爽。 但她特意保留的那点距离,很快就被赵持筠填满了。 赵持筠回抱住她,逐渐贴近,搂紧。 紧得好像甘浔不是出去三个小时,而是三个月了。 甘浔沉浸其中,忘了在哪看到的,最好不是甘骅的洗脑视频里,说到拥抱可以分泌让人放松和愉悦的物质。 所以人类天生喜欢拥抱。 以前甘浔没往心里放,一派胡言。 第45章 她不喜欢跟别人近距离接触,她只是想抱她喜欢的人,是心理上的想要,跟身体分泌什么没有关系。 但是现在,甘浔觉得,这个理论有道理。 正是因为尝到了亲密接触的甜头,她才会如此享受本不合理的互动。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招了,我也挺想你的。 赵持筠最近在研究现代的语法跟用词,她靠在甘浔肩上说:是吗,'挺想你的'听上去颇为吝啬。 好像是客气地回应一句,有所保留,程度也轻。 甘浔只好不吝啬:我非常非常想你,才去给你买水果,想着你吃到会很高兴。 说完,她记仇地补充:没想到你会吃我的还咬我。 赵持筠轻笑一声,两不相欠了,甘浔,你不许再提。 这个拥抱太久了,久到甘浔觉得自己又在流汗了,她担心赵持筠会闻出来。 于是缓缓松开,其实心里很不舍。 看见赵持筠的神情时,甘浔一瞬间出神又怔忪,好像怀里人长着这样惊艳的一张脸在她意料之外。 她终于想起最开始的话题了,端起果盘往外走,语速很快地说: 我没有理许颜颜,我怕被缠上,就迅速走了。她最近好像在求复合,崔璨有给我发过她死缠烂打的截图。 赵持筠跟在后面,既然她想长相厮守,为何与她人私通? 甘浔坐在餐椅上,抽纸擦了脸上的汗,低头时嗅见襟前属于赵持筠的幽淡清香。 她想到庄萍对赵持筠存在的质疑,天马行空地想,也许赵持筠不是个时空穿越者,是草木成了精,在这里玩角色扮演。 在你们镜国,男人也会有三妻四妾吧。现在虽然不被法律支持了,但人性又没有变,还是这个理。人不会知足的,都是既要又要。 赵持筠变得凝肃,望着甘浔的脸。 甘浔在她发问前立刻打断:不要问我是不是这样的人,我不是。 我是想说, 赵持筠轻声道:你不妨先去沐浴,你已湿了。 甘浔停下了所有动作,僵在原地,连眼神都静止了几秒,然后才非常严谨地询问:你是想说,我汗湿了? 赵持筠有些不解她的重复,以为她听不懂,正是,方才抱你,摸到你衣后湿了一片。你去冲个澡吧,午膳晚些不要紧。 甘浔想友善地提个建议,以后说话不文绉绉,有些话一旦省几个字,听上去十分不雅。 但她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万一再被追问,尴尬的又是她。 甘浔没有去洗澡,因为做饭也会流汗,索性留到午睡前洗好了。 她们午饭时看了一部老电影,历史题材,甘浔看过但是没印象了。 赵持筠非常喜欢,能很深地理解剧情跟人物,甚至体悟到表现手法的艺术性,她还给甘浔讲解其中玄妙处。 在她讲解到更深的层面时,甘浔专注地将视线放在她的脸上,而不是电影画面上。 这时候的赵持筠是冷静的,睿智的,发着光的,跟那个一脸骄纵地把荔枝核吐在她手心中的明艳女人,重合又分离。 居然是这个意思,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以前看了个寂寞。 甘浔这样对她说。 赵持筠莞尔,朝堂风云,宫中秘事,你又如何参解。放心,我都会讲与你听,将来说不准你做个小吏能用上。 甘浔告诉她:我愿意听,但我不打算考试了。 为何? 赵持筠暂停了电影,认真看她。 甘浔笑笑:本来就不是我的追求,只是我考虑的其中一条路。今天早上我想明白了,我没兴趣,从来都不诚心,去考没有意义,运气是不会降到我这种人身上的。 赵持筠似懂非懂。 不懂的是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开始。 懂的是及时止损的道理。 她点头:那便去做你想做的事。 甘浔没志向地摆烂说:我想被养在家里,每天躺着吃荔枝。 赵持筠遗憾道:若在镜国,我自会如此待你,将你养在府中。 甘浔好笑地假设:那你嫁人怎么办,一直把我带着吗? 赵持筠默了一瞬,重新点开了电影,安静看了一会,她问甘浔:倘若你嫁人呢,会愿意把我带上吗? 甘浔说:我永远不会嫁人。 赵持筠问为什么,甘浔说嘘,精彩的部分来了。 电影看完,甘浔收拾了碗筷,找了套居家服去洗澡。 赵持筠则回卧室午睡。 甘浔洗完出来,在沙发上一躺,盖上毯子,刷了会手机。 看见甘骅给她的答复,说事情他知道了。 没说能办,也没说不能办。 好在他也没再追问,他对甘浔的生活从来就没有兴趣。 在甘浔的印象中,他的存在是一行用处不大却必不可少的代码,刚好在自己前面几行而已。 甘浔准备入睡,听到赵持筠在卧室里喊她。 她问怎么了,说着打开卧室的门。 赵持筠跪在窗边的床上,指着天空跟她说:来看,航线。 气温炎热,天空湛蓝,白色的云朵厚重,像一座座山。 飞机从山里过,将这条航线拖曳出长长一道痕迹。 甘浔意识到,从前赵持筠是见不到这个的,就把手机给她,你来拍,拍下来就属于你了,可以一直回看。 她教赵持筠用相机。 赵持筠拍完航线,将镜头对准她说:不要动。 ----------------------- 作者有话说:来啦,请阅[抱抱] 第37章 眸光 午后需要靠空调风扇及冰镇瓜果续命,最好睡上一觉,消磨酷热的、暴烈的时辰。 甘浔失业在家十多天,暗自焦虑的同时,完全感受到了不用上班的快乐。 很羡慕赵持筠居然过了二十多年这种人生,甚至要爽得多。 在公司里,她的午休时间有一个半小时,吃完午饭后,只能简单地趴着眯上一小会。 但总有同事走动和说话,睡不踏实。 现在,她发困想睡觉。 赵持筠却将手机镜头对准她,拍摄人生中的第二张照片。 甘浔像是被下了魔咒,真就一动不动了。 咔嚓响后,赵持筠保持原动作等了一会,好像怕手机反应不过来,甘浔也就陪着她定格。 她们的眼中,半个世界在这一秒都是静止的。 有落雁之姿。 赵持筠拍完,点开相册,欣赏自己的作品,夸了甘浔一句。 她早学会放大缩小的手法,可以看清照片的每个细节。 甘浔散下了头发,穿着一套材质像丝绸但绝对不可能是丝绸的睡衣,冰冰滑滑,垂落在清瘦但匀称的身体上。 双眸泛着冷灰色的光泽,整个人有跟仲夏午后不搭的清淡。 赵持筠看到眼睛时,不满地问甘浔,为何眸光不在我这处? 照片里,甘浔仍是微微朝着窗外的方向看,没有正视镜头。 甘浔还没说话,赵持筠就找到了问题所在,你是不想看我。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甘浔不敢戴,立即聚集目光在她脸上。 语气轻松地进行狡辩:没有啊,我为什么不想看你。 她把问题抛出去,以疑问来表示否定。 但不得不承认,赵持筠很敏锐。 赵持筠在为午睡做准备,换上了新的睡裙,她一个人睡觉应该很有安全感,所以没穿内衣。 甘浔一进门就看到了,不怪眼睛,房间就这么大,她是唯一的活物。 赵持筠还姿势优雅又标准地跪在被子上,倚在窗边,裙子连膝盖都没遮住。 甘浔觉得上午出门一趟可能中暑了,否则不会这么容易晕。 同时感到庆幸,那个时候她可以假装专注地看飞机航线,而不用被迫打量赵持筠的衣着。 凭良心说,这睡裙商场模特穿的时候还好,只是裙子的风格设计得成熟,就算不走卡通少女路线,但也没有太情.趣。 崔璨就说很正常,赞成买,甘浔完全是心虚才不想赵持筠穿。 但是赵持筠一穿上就不仅是模特那个意思了,尤其现在跟那天试穿时的尺度不一样,证明甘浔当初的担忧完全是合理的。 不过她又不笨,也不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 她自然地看着赵持筠,不让自己露怯,像个直女好姐妹一样,淡定又积极地夸奖说:你穿这个很好看哎,睡觉舒服吗? 舒服的。 赵持筠喜欢,这衣裙的料子跟她在镜国的寝衣很像。 第46章 可惜这里的人都太过懈怠,所有衣服连花都不绣一片。 甘浔说手工的衣服太贵,也太夸张,现在没几个人会穿了,平平淡淡才是真。 甘浔继续淡定:哦,一分价钱一分货,下次我也买条好了。 赵持筠迎着光看她,甘浔,你脸红了。 被骗过一次,甘浔学会免疫,不可能蠢到像上次一样去照镜子,成竹在胸地微笑:我没有。如果红,应该是热的。 她说着拉上窗帘,隔绝刺眼光线。 赵持筠看了眼空调。 她比甘浔要怕凉一些,所以房间里的空调会高两度,闻言她用遥控器把温度降了下来。 然后她问甘浔:在房间里午睡吗? 甘浔心里亮起红灯,立刻摇头:我在沙发上躺会就好。 那晚上呢? 甘浔眨了眨眼睛。 赵持筠情绪很静,只是简单说明:之前我们曾商量过,这是你家,你不该睡沙发。如今你又不必起早贪黑刷题了,还不回房? 也是你说,夜里开两台空调,费电的。 甘浔想说自己睡哪都行,费电也没关系。 但她感到自己点了一下头,似乎没有办法再找借口,找出来的借口只会让她更可疑。 也只好说:我晚上回房间睡。 赵持筠颔首,相册又往前划,找到航线的照片。 她天赋尚可,聚焦得很准,这张照片的色彩要比眼睛看上去要浓。 她问甘浔:手机奢贵吗? 甘浔今天在路上想到了,赵持筠也该有一个。 有贵有平价的,我抽屉里有个备用机,充上电后给你用,过段时间再办张电话卡就好。 你先摸索,玩明白了再买新的。 赵持筠露出笑容,随手往前再划出一张照片。 这就不是她拍的照片了。 她看见一个身材火辣,身穿吊带跟短裙的年轻姑娘,微微吸一口气问:这是谁? 甘浔在她往前翻的瞬间,隐私意识就响起警报了,看见这个还松了口气。 把手机拿了回来,哦,刷视频看到的,这双鞋我喜欢。 截个图,想搜个同款,这个很正常。 赵持筠并不是很能理解她的这句话,只知道姑娘艳丽异常,又被甘浔放在拍下就属于自己的相册里。 穿着过于暴露,虽然不雅,想来甘浔她们是认为寻常的。 不痛不痒地点评了句:你那日倒没有骗我,你确是喜爱看这些。 甘浔当下没反应过来她说到哪里去了,想到以后忽然笑了,是她那天哄赵持筠的话。 但也没解释,理直气壮:谁会不爱看美女? 赵持筠冷哼,听她这么说不想给她看了,当即背过身去,不跟她说话了。 甘浔往前倾了倾,含笑说:郡主午安,我下去了。 计划晚饭后出门散步,甘浔却在做饭前接到崔璨的电话,问她们想不想去她书苑那里,吃饭顺便参观一下。 赵持筠想去,甘浔就答应了,换衣服领她出门。 傍晚还是很闷热,好在阳光没有那么刺眼了,甘浔想穿短裤,又怕赵持筠啰嗦,随便找了条无袖连衣裙套上。 不长不短,算是各退一步。 赵持筠果然没有严苛审查,只是说:你的疤痕已痊愈了。 小腿上的最后一片痂在两天前落下。 受伤的那天,赵持筠刚来。 奇怪,居然才两周不到。 痊愈后伤口是鲜嫩的白色,赵持筠在甘浔换鞋时戳了一下,甘浔猝不及防,叫了一声。 还在疼? 赵持筠不可置信。 甘浔被自己的敏感跟一惊一乍弄得尴尬了,不好多说什么,就随便解释:你指甲长,有点疼。 赵持筠也是从善如流,并指看了一眼,需要修磨了,我看你用过剪子,晚上可否帮我? 没见过这么娇气的成年人,指甲还要人帮忙剪。 但是谁让她是郡主,甘浔勉为其难答应了。 从三楼到一楼,每下一阶台阶,甘浔都能感受到赵持筠留在她那块地方的触感。 不轻不重,也不痒不痛,但足够她一直一直回味。 她想问为什么戳她,又一直没有勇气问。 崔蓝书画院离花园小区之间有公交直达,只需二十几分钟。 出小区东门,走了一小截,到公交站台。 甘浔为她介绍:坐公交车就必须在站台上等车,那个大车就是公交,上面有数字,你坐你需要的那辆才能到目的地。 又说:我打的车到了。 赵持筠不解。 甘浔解释:这个点,我怕公交车上人多,太挤了。 她想到赵持筠陪她坐地铁时的不适,公交肯定好不到哪去,万一赵持筠再晕车更不划算。 于是打车,一路上赵持筠话很少,期间借用她手机拍了几张路上的景色,甘浔没太在意。 书苑位置闹中取静,装修得简单明亮,为了附庸风雅还弄了点仿古元素,比如窗棂跟茶桌。 赵持筠觉得亲切,决定来上班。 她们往里走时,正遇到崔璨送家长离开。 崔璨今天穿得像个职业女性,看见赵持筠出现非常开心,发出很不职业女性的笑声。 赵持筠让甘浔提前发了作品过来,不过还是把自己写的字都装上带过来了。 她无需多言,笔墨本身就是说服力。 崔璨一看就知道师承大师,来了一声赵姐好牛。 从没有人这样喊过赵持筠,赵持筠懵了一下。 甘浔以为她不痛快了,赶忙阻止崔璨的冒犯,以后喊筠姐,筠老师也行。 崔璨不懂地笑:这样好听点是吗?可以,我喊什么都行。我能不能把这几张作品框起来,挂在走廊的墙上? 赵持筠款款颔首:允准。 甘浔羡慕,古人琴棋书画都精通,到哪都有个一技之长,还挺吃香。 这是崔蓝书苑的新址,去年才搬来,又新又大,环境很好。 一共两层,楼下用作展览跟上大课的教室,楼上是精品小班跟老师的办公室。 三人上楼,在楼梯上遇见刚上完美术课,准备下楼吃饭的蓝晓熙。 蓝晓熙根本不知道甘浔要来,也很久没有联系到甘浔了,百感交集,好半天没让开路。 她问甘浔:你是不是瘦了? 崔璨: 很神经质的问题,放谁谁都想给她拉黑。 甘浔客气地笑:蓝老师眼光毒辣,瘦两斤都看出来了。 好久不见了,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崔璨打圆场:人家没事就不能来玩啦。 甘浔则耐着性子说:朋友想来这里兼职,我领她来看看。 蓝晓熙这时才有余力看甘浔身侧的女孩,很快像被锁住了眼睛,她第一次见到比甘浔*还好看的人。 赵持筠与她对视,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没多言,只对甘浔说:继续带路。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久等。 (最近九点更新执行的不是很到位,很抱歉,晚上修文的时间总会超预期。有时候又忘记说,以后注意。 大家可以十点再来刷新,免得扑空,但我自己还会努力尽量九点的,否则一旦真定在十点,十点都来不了[小丑]) 第38章 你也不知? 甘浔习惯听赵持筠的指令,停止了她本来不喜欢,但为了赵持筠才想进行的寒暄。 哦了一声继续往上走。 蓝晓熙还站在原地,崔璨挥挥手让她赶紧走,榆木!这么干站着给人压力多大。 又见甘浔上阶的同时,下意识做了个单手扶赵持筠的动作,然后蓝晓熙转身就走了。 她喊赵持筠来玩是心血来潮,当时蓝晓熙还在上课,她就没过去说。 现在忽然觉得,这场碰面有些精彩了。 蓝晓熙下了几级台阶,又停住,抬头问:你们吃过饭了没有,没有的话,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甘浔回头,刚想拒绝,就听崔璨清亮地答应:好啊,吃火锅吧,蓝老师请客? 我请。蓝晓熙舒然一笑。 如果没有赵持筠,甘浔不会留下跟她们一起吃,已经把人拉黑了,再接受这些示好,总归不是很合适。 但她有她的考虑,跟崔璨不谋而合。 崔璨说:以后都是同事了,提前熟悉一下,郡主来上课也不尴尬。 甘浔对赵持筠解释:我也是这么想,毕竟人家也是老板嘛。 第47章 赵持筠没搭这话,看了甘浔眼,我怎么不知你瘦了两斤? 甘浔没想到话题突然跳到体重上面,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了:因为你来之前我就瘦了,一直没再涨上去。 又说:两斤而已,我现在这样正好。 赵持筠作出恍然小悟的表情,拿着古腔古调道:原是这样,我还当是我的目光不够毒辣。 人在不知道说什么的情况下一般选择干笑,甘浔边笑边看了眼崔璨,从后者眼里发现起哄般的戏谑,怀疑这人今天的真实居心,瞪了过去。 崔璨还了一个你就会对我凶的表情。 她们在办公室里休息了会,蓝晓熙上来喊她们出发。 火锅店就在附近商场,都不需要开车,步行几分钟就能到。 路上,蓝晓熙看似一直跟崔璨聊天,话题却大部分能扯到甘浔身上。 眼睛时不时看过来,顺带着观察赵持筠。 被问及是不是刚下班,甘浔说:我离职了,最近不用上班。 蓝晓熙立即表示支持:你那个公司太压榨了,早就应该换个工作,休息一段时间很好,现在大暑天,我建议等夏天过去再找工作。 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跟我说。 她戴着一副大的黑方框眼镜,短发挂耳,有一张很艺术家的脸,还是那种有钱的艺术家。 所以她说可以帮忙,那就大概率真会帮到甘浔。 不等甘浔婉拒,崔璨打岔:如果浔浔想来我们书苑,你是不是还缺一个助理? 蓝晓熙知道她在开玩笑,也没有扫兴,啄米式点头说:那肯定是缺的啊,帮我排排课也好。 甘浔笑笑:打住,再说真要心动,说不准哪天不想奋斗了就去。 等你来,我估计你就是筠老师一个人的助理了,哪有功夫给我们干活。 崔璨一语点破。 甘浔大笑,蓝晓熙为此又看了赵持筠一眼,赵持筠只是低眸浅笑,不语。 出了电梯,蓝晓熙说:你们先去取号,我来买奶茶。甘浔你还是喝柠檬茶对吗,你朋友喝什么? 赵持筠淡声回复:谢谢,不饮奶茶。 等蓝晓熙走开,赵持筠对甘浔说:蓝姑娘倒十分了解你。 甘浔觉得这话语气不太对,今天赵持筠到书苑后一直不太对劲。 起初她以为赵持筠是到了新环境,有些认生,现在觉得她单纯是不太爽。 偏偏崔璨还要加一句:了解,我们以前也一起吃饭。 赵持筠继续微笑,虽然很美,但以甘浔对她的了解,这个笑容看上去不大妙。 赵持筠不喜欢蓝晓熙? 入座,她们先点了鸳鸯锅,辣汤跟酸汤锅底。 甘浔扫了桌上的小程序,给赵持筠看,赵持筠已经学会点单了,看了一遍菜单,只加了份炒饭。 甘浔笑着跟她说:很少有人吃火锅吃炒饭,你饿了是不是? 赵持筠平静道:既然菜单有,便证明可以点,少有人点,又与我何干? 不内耗的人先享受世界,托赵持筠的福,甘浔发现这家火锅店的炒饭简直一绝,是她人生中吃过最香的炒饭。 最后她比赵持筠吃得还要多。 甘浔跟赵持筠坐在一起,正对面是蓝晓熙,在上菜之前,甘浔帮忙介绍了一下。 蓝晓熙灿然一笑:你朋友看着很年轻,毕业了吗? 赵持筠看向甘浔,甘浔按两个人提前通过气的稿子回答:她没上过大学,学历不高,但平时喜欢练字作话。 蓝晓熙善解人意:没关系,作品我看到了,赵小姐肯来我们书苑是我们赚了。 看到赵持筠闻言挑眉,露出算你识相的自满表情,甘浔觉得像只猫。 后面劳烦你多照顾,她之前在乡下闭关,不太接触生人,才来镜城不久,不怎么适应。 崔璨看出甘浔很焦虑了,恨不得跟蓝晓熙说这是郡主,你得让着哄着。 比即将要来上班的赵持筠本人还要紧张。 于是跟她打包票:放心放心,我还在呢,我会照顾好的。 这个背景设定赵持筠不是很喜欢,也曾跟甘浔抗议,但甘浔说这样最不容易露出破绽,有了也好圆。 她当时勉强应允,现在听甘浔说出口,还是很不爽,不做声地在桌子下踢甘浔一脚。 甘浔低头看了眼被踢痛的脚踝,赵持筠一个鞋尖踢她骨头上了,歹毒得不行。 再看赵持筠,正襟危坐,一脸的光风霁月。 无辜又端庄地问甘浔:怎么了? 甘浔呵呵:没事,我以为下面有狗咬呢,看错了。 接着又是一脚。 甘浔疼得往外侧了侧,不动声色喝了口柠檬茶。 赵持筠靠近她些,轻声说:很好喝吧。 甘浔点头:你要尝尝吗? 她随口一问,确信赵持筠不会喝她的,没料到赵持筠点头:拿来。 甘浔看见对面两个人的目光,骑虎难下了,我喝过的,只剩一半了。 不嫌弃你。赵持筠一副施恩的语气。 甘浔失去手段,老老实实把柠檬茶从左手边,放在了两人中间,赵持筠还真喝了。 这顿火锅太辣太烫,虽然店里冷气充裕,赵持筠还是吃出了汗。 舌尖又被花椒咬得麻麻的,她觉得这餐多少不合心意,除了被甘浔吃了很多的炒饭。 告别蓝晓熙,开车送她们回去的路上,崔璨问:身份证问到怎么办了吗,要不要我想办法? 甘浔说:在等消息了,我托了人办。 你找了谁? 甘浔静了下,没有遮掩,甘骅。 崔璨沉默,赵持筠却有了兴趣:你的族人。 甘浔告诉她,我爸。 赵持筠心生奇怪,如果是去找父亲,为何不直说,当时只说是熟人。 崔璨只能说:找他是会快一点。 甘浔笑:其实没见着他尊面呢,比我们清河郡主还能摆架子,我跟庄萍聊的。 他爱死不死,帮你把事办了就行,他如果不管,你跟我说,我来。 赵持筠于是明白了,甘浔跟父亲关系很差。 难怪,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她回答:本郡主向来平易近人,最是好相处,你也不知? 崔璨模仿她的语气问甘浔,你也不知? 甘浔指着窗外:你们看,很多阿姨们在跳广场舞呢。 车里笑成了一团。 赵持筠到家照例先洗澡,等待期间,甘浔半躺刷了会手机。 当她想要识图,把那双鞋加入购物车时,发现自己的图没了。 航线图前,变成一张聊天截图。 是她跟前公司同事的对话,内容是对方暗戳戳打听赵持筠,问那么长的头发在哪保养的。 甘浔回了个剪了。 对方图穷匕见,问能不能加个微信,甘浔回她不用微信。 这是她截图去跟崔璨吐槽的,所以她那张图呢? 甘浔洗完澡后,带着一套剪指甲的工具出现在赵持筠面前。 伸爪。 赵持筠剜她眼,在沙发上盘着腿,优雅将手递出来。 提出要求:不许全剪了。 甘浔给了个模版:我这样的都不行? 跟别的没关系,她从小就不喜欢留指甲,容易藏污纳垢,也不舒服。 赵持筠高高在上地点评:不可,劳作之人的手才如此。 作为劳苦大众,我光荣。 甘浔免疫伤害。 一手扶住郡主尊贵的纤纤玉手,一手谨慎地使用指甲剪,她没帮别人剪过指甲,怕出意外,恨不得眼睛贴在上面看。 赵持筠也紧盯自己的手,确信甘浔手稳之后,才有闲情将目光转到甘浔的脸上。 认真做事的甘浔,天然一派踏实可爱。 帮她剪完一只,换另一只手时,甘浔不经意地提问:你删我照片了? 赵持筠默了默,轻声道:不曾。 甘浔表现得不怎么上心:那就是误删了,没事,还好找得回来。 如何找回? 手机功能很多的,你要慢慢摸索。 甘浔对她笑。 剪完了,还满意吗? 得到肯定答案后,甘浔又帮她打磨一遍。 你不喜欢蓝姑娘? 赵持筠开口。 第48章 不喜欢。 可曾抱过她? 当然不可能,想什么呢。 甘浔莫名其妙的,我就跟她跟崔璨一起吃过几次饭,又不熟悉。 不熟,亲过她没有? 赵 甘浔皱眉,却及时停下喊她名字的冲动,郡主,有话直说。 赵持筠的指甲被打磨平整,指尖随之传来震颤后的酥麻感。 她兀自静了静,才继续问甘浔:你真打算,去做她的什么助理? 说笑的,我上街讨饭都不去打杂。 甘浔立刻亮明态度。 忙完收工后,她才认真说明:我不会随便跟女人做亲密的事。 赵持筠安静片刻,抬起被她精心照料过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第39章 浓 赵持筠的手心柔软而细腻。 指头被冷气吹得冰凉,只有手心里团着一簇温热,全匀在了甘浔脸上。 甘浔的脸于是越来越热。 如果赵持筠这个时候告诉她,你脸红了,她不会质疑。 沙发显得太软了,导致甘浔找不到支持自己的点,好像身体一直在下滑,即将要倾倒。 全身都只能依靠在赵持筠的手心里。 时间已经不早了,可以上床去睡觉。 甘浔决定今晚回房间睡,不仅因为赵持筠的劝说。 客厅本来也不是很好休息的地方,不够密封的空间无法将甜美的梦给包裹再托举起来。 她在沙发上睡时,就总是做一些无厘头或者不好的梦境。 醒来又想不到细节,只记得几个节点。 比如赵持筠忽然离开她。 而且,隔壁的情侣仍喜欢在夜半吵架或者温存,动静都不小。 好像夜晚人类的情绪波动会变大,总要以极端的方式发泄。 极致的恨跟极致的爱,在外人听上去都是那样无趣,惨淡。 现在赵持筠托着她的脸,看向她的目光里有让人幸福的力量。 甘浔恍然间再次感慨,她这段时间过得太充实。 即便失去了工作又被继母的丈夫恶心了一通,有限的存款在迅速消耗,可内心的丰盈感前所未有。 她没有任何悲春伤秋的心思,因为这是夏天。 她也知道,因为这个夏天有赵持筠的存在。 今天临时决定去书苑,甘浔的情绪并没有很高,虽然跟朋友说说笑笑,但她偷偷感到沮丧。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个人人都需要独立,需要找到自我存在价值跟意义的时期,工作与付出并不是一件坏事。 从这个角度,她很尊重赵持筠上班的决定,并不打算阻拦。 她也喜欢赵持筠能被看见。 崔璨她们夸赵持筠作品时,赵持筠脸上傲气又含蓄的笑容,是她见过最美的书法家。 作为朋友,她没资格对一个打算自力更生的人说我养你这种轻狂的话,她也没底气。 可是她不敢站在赵持筠的角度去想。 出身尊贵的郡主,可能前半生从没想过需要凭借劳作来换取银两。 她前世大概做了很多善事,生来就是享乐的命。 但她误入到这个世界,发现她唯一信任的人没多大用处。 碌碌无为,过得紧紧巴巴,无法富足地供养她。 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甘浔很怕她会在某个瞬间,心底燃起失望与倦怠。 所以今天在书苑,当赵持筠表情里隐隐带着不满,说话冷嘲热讽时,甘浔都会紧张。 她担心赵持筠意识到,跟她这样的普通人生活是会很辛苦。 赵持筠迟早是要回镜国的,甘浔也由衷祝福她能回去,做最尊贵的郡主。 可甘浔还是恐慌,怕赵持筠会为不能尽早回去感到极度悲伤。 如果她跟自己在一起生活不快乐。 也许这几天夜里,赵持筠还是有哭过。只是甘浔不知道。 在她不解风情地多思多虑时,赵持筠已经将她的脸颊抚摸了个遍。 似乎是在研究她的骨相如何拼接而成,力道时轻时重。 甘浔很没有出息,相处这么多天了,她也没适应这些。 心跳像台风天的树枝,一直在不受控的幅度里摆动。 她弯眼笑起来,表演着拙劣的轻描淡写:在检查我有没有整形吗? 赵持筠听完回答很是满意,甘浔近在咫尺的脸,让她忍不住去抚摸。 她看出甘浔的慌乱与包容,也有片刻的失神,脸上的皮肤开始变得粉润润的,眼睛里沾上粘稠的情绪,然后朝自己笑。 赵持筠以为,她会开口索要什么,做好了大发慈悲赏她的准备。 她开口,却是一句赵持筠听不太明白的话。 何为整形? 赵持筠因为好奇停下。 甘浔这才明白话题超纲了,还很煞风景。 也只能在疯狂跳动的脉搏下解释,现代的美容方式,会有削骨塑型的项目。 赵持筠震惊:为何? 为了美。 甘浔感慨:你不会懂。 长成赵持筠这样,怎么会懂爱美者的执念。 我是不懂,我怕痛。 赵持筠想了想说。 她在陈述事件本身。 可因为暖色的落地灯光照射,被刻意压轻的声音,停在甘浔脸上还没拿走的掌心,这句话像句撒娇。 膨胀到无限大,将甘浔的心脏挤得满满当当,快要喘不过气。 甘浔无措,在这个处境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持筠摸了她很久,甘浔不觉得烦恼,反而很羡慕赵持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内耗,也不担心人家会不喜欢。 每次,在赵持筠语笑嫣然,傲娇或发恼的时候,甘浔也想去触碰她的脸颊,但是没有勇气。 虽然人人平等,她没有真把郡主当回事,但她非常把赵持筠当回事,她不知道摸脸颊这件事能不能对郡主做。 同理,她此刻拥抱和接吻的念想,都被理智紧紧地束缚住。 赵持筠把手收了回去。 脸颊边的温热消失,只剩下冷气吹拂,甘浔觉得空荡荡的,尤其是心里。 她以为到这里结束了,却听到赵持筠的声音。 你既不会随意对人亲密,为何独独对我? 这句话问得太直白,直白得自诩开明的现代人都失语了。 甘浔沉默,也不能不回应,就垂下眼睛说:你不一样。 她心里也在较真地问自己,哪不一样了。 好在赵持筠没追问,只高兴地轻笑了一声。 笑声轻柔,千回百转,含了无穷意思。 甘浔听出一样,那就是赵郡主太笃信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了,无需多言。 她从来就知道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很多,而甘浔不合理的偏爱,在她看来天经地义。 甘浔被这声笑和自信蛊惑得头昏脑涨,终于鼓起勇气,想问那可不可以再抱一下。 一下下。 在她开口的同时,赵持筠却将身体微往后仰,把冰凉的脚搭在她的大腿上。 怎么收起来了,还有脚没剪呢。 然后发现甘浔刚刚打算说话又停住,问:你想说什么? 甘浔说不出口了。 低头看了眼,她穿的短睡裤,赵郡主秀气的玉足直接踩在她的皮肤上,毫不见外。 帮忙剪手指甲,纯属是照顾一个没基本自理能力的人,这么想想,也就没什么所谓。 但是帮人剪脚指甲,这件事就暧昧得不能再暧昧了。 她不知道赵持筠能不能感受到两件事的差别。 她推辞:指甲剪很好用的,一学就会,你自己来? 赵持筠大为不满:我怎么看得清。 也对,腿长得长是不方便。 我也学不会用。 高呼人人平等的现代人只好被使唤,主要是甘浔突然想到,嘴都吻了,还在乎这点暧昧嘛。 太装模作样了。 剪吧剪吧。 她将理直气壮放置在自己大腿上的脚扶正,微微压了下脚趾的角度,上手剪时,赵持筠往回缩了一下。 忍笑道:痒。 甘浔被她吓了一跳,无奈提醒她不要动了,差点碰到肉。 也怕她难受,尽量不碰到她的脚心跟脚侧,只是虚扶着。 赵持筠边忍着痒边无声笑,好在听话地不动了,看着甘浔低着头,表情专注,头发被九块九两个中的另一个夹子束起来。 甘浔心理压力极大,太多的想法跟担忧,勉强保持手稳,剪到最后一个指头时如临大赦,快要出汗了。 她把赵持筠的脚挪开,开始收拾现场,蹲在沙发前,把两把指甲剪擦拭消毒。 第49章 她没有看赵持筠,好了,你去睡觉吧,我马上回房。 赵持筠抱膝,在沙发上端详自己干净的脚趾,龙颜大悦,就伸腿,用脚趾去戳戳甘浔的背。 多谢。 甘浔僵住。 辛苦阿浔姑娘了。 赵持筠靠近她的背,低头又问一遍:方才想跟我说什么,怎么吞下去了? 她的气息都洒在甘浔耳旁,甘浔感到手脚发软,失去力气,也没精力再去隐藏什么了。 她转头,微仰,盯着赵持筠的唇,说的却是:想抱一下。 赵持筠双眸笑盈盈地,懒声应了一声好啊,从沙发上环抱住了蹲在她面前的人。 这样? 她下巴抵在甘浔头顶上问。 甘浔二十多年来从没有被人这样拥抱过。 她说不出话,原本打算得寸进尺徐徐图之跟着的那句还想亲一下也变得不再重要。 赵持筠给她的温度,已经比她奢求又谋划的还要浓了。 她能感觉她内心的那些不安与恐惧在渐渐退下。 原来赵持筠不仅没有对她失望,还愿意这样来亲近她。 是的。她说。 赵持筠少见地安静了一会,在此期间没有再说旁的话,将甘浔越抱越紧。 然后松手,说了句有点热,穿上拖鞋款步去了洗手间。 甘浔目光跟随她的背影,木讷地站起来,腿已经麻了。 她缓了好一会,到厨房里去洗了手,先回了卧室,拉上窗帘。 整间屋子都被赵持筠的味道填充,似有似无,香甜又诱人。 床品是今天刚换的,粉色系看上去很软很好躺。 甘浔在床边坐下,深呼吸了几遍,发现自己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内心的躁动不仅没有因为今晚的亲昵相处被安抚,反而愈加跃跃欲试。 她去看墙上那副蓝色的画,想迅速冷静下来,像以往那样,但这次失效了。 甘浔听到赵持筠关上客厅灯的声音,看见赵持筠推开了房间门,之后闻见她身上跟房间味道相似却更浓郁的草木味,糅着洗手液跟护肤水的清香。 赵持筠今晚穿她的睡裙,于是她终于明白,跟赵持筠穿着性感还是清淡一点关系没有。 她看见这个人,就会变恶劣,不受控地想要展露贪婪与欲念。 ----------------------- 作者有话说:作者:你说人话 甘某:看见她就想给她做狗 今天早更一小时,补偿一下前几天更新不准时的小意外[眼镜][眼镜] 第40章 落脚点 自从来了这里,赵持筠睡前习惯阅读,没买书的时候,菜谱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电在她看来是天神赐福之力,能在任何时候都满足她的读书癖。 她靠在床头看书,极力让自己六根净下。 甘浔刷了会手机,觉得没意思,往她那边靠了靠去,跟她一起看。 赵持筠也没有调整姿势,只是将书略往她那边倾斜。 两个人相处自然,好像刚才在外面的拥抱跟逃离都没发生过。 繁体字看得人头昏眼花,甘浔十目一行,还没读完几句呢,赵持筠就施然翻页了。 虽然跟不上节奏,但甘浔的心思本身就不在看书上,也无所谓,安静陪着就好。 等了一会,才找到个时机聊天:你是不是不喜欢崔蓝书苑? 赵持筠双目仍在纸上,清声道:非也,书香墨韵,少有的净土。 甘浔想问,那你就是不喜欢蓝晓熙了,没有问得出口。 从赵持筠的问话里,她猜到一部分,但她没有自恋到认为那都是因为自己。 赵持筠也许没有安全感,不希望自己在这个时候有多余的情感纠葛。 这样的心态,甘浔也完全能够理解。 你真的想去上班?不想去的话可以留在家里,夏天很热,其实我的钱只要省一省,也够我们花两个月。 她真诚地跟赵持筠谈。 赵持筠翻过一页,言简意赅:去。 然后才看向话里有话的甘浔,肃声说道:已定之事不必再议,反复思虑徒损元气。 倒是你,为何多此一问? 甘浔被她的气势镇住,猜测她跟大相国寺的住持八成有点师徒情,只要脸一板,甘浔都快闻到寺里的香火味了。 也只好只说出心里话:我担心你不喜欢,觉得留在这里很辛苦,还要自食其力。 确是如此。 赵持筠表示赞成,没说客气话。 甘浔怕什么来什么,立刻露出很抱歉很无助的表情。 赵持筠看见她的可怜相,又笑说:即便如此,自食其力总比嫁给不喜欢人好。 那倒是,但这两项怎么能放在一起比呢。 甘浔听出她在安慰自己了,很是愧疚,还要穿越者来安慰的土著人也太弱了。 所以她不再外耗,装出被说服的样子朗声笑说:嗯嗯,是,起码在这里永远不会被迫结婚。 赵持筠点头:权当躲清闲,凡事利弊相兼,能回去自然是好,回不去就按回不去的日子暂过,何苦哭闹身不由己之事。 去书苑是我一人的打算,与你无关,不必多虑。 她说完低头继续看书,淡声补了一句:更不必假笑。 甘浔收回笑容。 发觉自己想错了,赵持筠没那么脆弱,也不喜欢自怨自艾,还有精力来开导她几句。 没有人比赵持筠的心理更健康了。 不在一起睡的几天晚上,赵持筠估计都没工夫哭,忙着看书和思考,她对自己的处境想得比别人更透彻。 话音落下,久等不来甘浔的回复,赵持筠就侧过头去看她。 甘浔离得太近,满眼只能是她。 她眉眼昳丽,脸上有一层微不可见的细软绒毛,只有她们这样的距离跟角度才能看见,成熟里隐约流泻几缕稚气,很容易让人上瘾。 甘浔无法自制,轻轻地亲了她的脸庞一下。 赵持筠躲也没躲,只是脸上失去轻笑跟淡定,凝眸望着甘浔,睫毛很长的眸子微眨了眨,像一对蝶翼,美得失真。 甘浔由此大梦初醒似的,忽然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然后不大淡定地将卧室灯给一把关了。 夜晚吞没整间卧室。 黑暗给想逃避的人一隅冷静,又像把人关在了里面。 视觉停止运转,呼吸声则被放大,好像鼻唇都在彼此耳畔一样。 书页被合上的声音传来,之后,赵持筠喊了一声甘浔。 甘浔没有应声,像在等她说下去,但是没等到。 于是甘浔试探地吻了过去,小心又轻柔。 准备好了一句非常诚恳的对不起,一旦赵持筠有抗拒的意思,她就立刻结束并道歉。 一切顺利,她胆子大了不少,捧住赵持筠的脸,如愿抚摸了赵持筠的脸颊,一遍一遍地吻她,不知疲倦。 赵持筠从头至尾没有拒绝,姿态温顺且纵容,翻书的手转而攀上甘浔的肩,修剪干净却留了一些指甲的指尖,隔着衣衫扣住甘浔。 那力量像是种无言的邀请和配合,甘浔鬼使神差的,用舌尖挑开湿热而柔软的双唇,轻轻探了进去。 赵持筠呼吸被.干扰,像绸缎被抖开落在空中的声音,破碎又细微,含着一段华丽的风情,提醒甘浔她在做什么。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吻从最开始的谨慎,逐渐变得缠绵,热情,仿佛在交换着彼此的灵魂,要到最深处去攫取。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有可以那么多的情愫放在吻里表达。 甘浔后来想明白,人在夜晚的情绪会被放大一万倍。 两个一无所有的人在寻找落脚点。 赵持筠起先被动承受着,等她适应了,开始青涩得回应,但她容易喘不过气。 甘浔就放慢一些,等她平复,再继续,没有比现在更耐心的时候。 甘浔将赵持筠抱在怀里吻,尽管唇间激烈,双手却十分克制,似乎在证明自己只是想接吻,没有别的念头。 其实她是有的。 赵持筠却被吻得迷离,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手,一会扶甘浔的肩,一会摸她的脸跟脖子,不知道力道。 有几次甘浔差点难以自持。 最终停了下来,耳边的呼吸急促,近乎于喘,带着女人特意的娇软,和属于赵持筠的天然诱惑。 甘浔久久不能平静,更不知道如何收场。 赵持筠也没有要她收场的打算,调整了姿势躺平,脸朝墙里侧。 甘浔也躺下了,睁着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眼镜扫描着顶灯的轮廓,唇齿间还有赵持筠的味道。 第50章 毫无睡意。她相信赵持筠也是。 她觉得她要说些什么,不能这样不清不白地吻完就睡觉,但是对不起肯定是不能再说的了。 我 她一个字也想不出来,就留了个音在那。 赵持筠的呼吸能喘匀了,比甘浔更快地捡回话语能力,我初次与人如此。 甘浔想说我也是,又觉得不妥,好像在竞争比较一样。 脑海里忽然想到赵持筠曾骂她下流,免不了心虚,轻声关切了句:我没有让你不舒服吧? 她回忆刚才,有点过于激动了。 感受到另一个人体内温度的冲击力大到她差点失控,她不太确定自己的表现,有没有显得很不斯文。 没有。 那就好。 除了空调运作的声音,几平方的卧室里再次陷入沉静,直到赵持筠翻了个身侧向甘浔。 再次开口:但许是因初次 甘浔听出她的犹豫和局促,出声示意她说下去,也跟着紧张,生怕赵持筠说出不好听或者太好听的话来。 这个晚上,她的承受力似乎到了极限。 我稍有不适。 甘浔的心一沉,有些无措地跟她保证:那,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分寸,我不这样了。 不是。 赵持筠见她不懂,无法再弯弯绕绕,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地说:我要去更衣。 甘浔再听不明白就是傻子了,沉下去的心又骤然升上来,快得要从她嘴里出来。 她翻身而起,不废话地说:我知道了,我来帮你拿。 她打开台灯,照亮床头一片,帮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内衣,递给也跟着下床的赵持筠。 她的脸很烫,也就没敢正视赵持筠,赵持筠接过以后直接往外走。 甘浔提醒:你不用洗,太晚了,明早再洗。 赵持筠没顾得上说话,关上了门。 甘浔坐在床边,回头,看了眼她们刚才拥抱着亲吻的地方。 她一想到赵持筠在做什么,就觉得自己像在发高烧,浑身都烫,没有一点力气。 这代*表什么吗?这能代表什么吗? 她不知道。 赵持筠回来后,若无其事地上床,在里面躺下,跟甘浔互道了晚安,然后背对着甘浔睡去。 甘浔一直睡不着,脑子里想了很多,过了不知道多久,身旁的呼吸声变得平稳。 赵持筠睡着了。 收到甘骅消息的那天,甘浔正在投简历,并约好了两个面试。 甘骅发了个语音,甘浔不想听,直接转文字了。 甘骅告诉她,办.证非常麻烦,要先解决户口问题,又恐吓甘浔,能否做得起这个担保,弄不好后患无穷。 最后才说,可以办,这两天一起吃顿饭。 甘浔一点都不想跟甘骅吃饭,只会倒胃口。 但只要能办就好,她很高兴,身份证早点办了,赵持筠就能早点便利生活。 吃就吃吧,当成不愉快又必须的社交。 甘浔爽快地答应了,问是不是要把赵持筠带上。 甘骅说,来不来都行。 甘浔问了一下赵持筠想不想去,赵持筠说去,即便候在外头。 我不愿你再独自为我奔走。 好,那等约好时间,我们一起过去。 这几天她们都宅在家里,共同的活动是观影,每天两部电影打底,赵持筠在飞速了解这个世界。 她也会花很多时间习字跟看书,甘浔则趁这段时间做做家务,忙忙求职的事。 上次那个夜间的吻之后,两个人都有点后怕,没有再那样深吻过。 但甜头一旦尝到,瘾会在心底种下去,甘浔只能一遍遍地压下去。 有时会很心动,疯狂地想接近,想亲密,没有契机,只能在散步时牵赵持筠的手。 这天晚上绕着小区消食,赵持筠在甘浔牵她时,冷不丁地说:你很会吻,若方便告知,我想知道你吻过几人? 旧事重提,甘浔紧张又坦荡:一个,只有你。 赵持筠静静地看她:诳语。 ----------------------- 作者有话说:姗姗来迟,主要接吻好难写啊!她们亲得很爽,纯爱小作者就难以掌控了,一句一句地在修[捂脸偷看] 第41章 绯红涟漪 甘浔慢悠悠的脚步一停,意外于她的不信。 自我反思期间,她紧张地把刚牵上的手给松开,揣进裤子口袋里,在想是什么给了赵持筠错觉。 夜色初降。 空气里可以闻见夏天的味道,那种闷闷的,有踏实感的热浪。吹在肌肤上,很快就会出汗。 赵持筠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她没有口袋去揣。 平静的表情于是有了片刻间的破裂,最终还是维持住了。 不想谈便罢,随口问的。我想吃蓝莓,现在去买。 去水果店的路上,甘浔跟她解释:我没有不想谈,跟你就是我的初吻,骗你有什么好处。 她又补充:那天晚上我太紧张了,就没有说。 可她吻人的娴熟赵持筠很清楚,而且,那天晚上只有自己失态,甘浔只是害羞,身体很淡定。 结束后也有睡得很好。 赵持筠想了两天,得出甘浔必是认为接吻也算不得什么。 就像她现在,穿着只能包住臀部的裤子出门,一双腿都露在外头,也不忧虑分毫。 旁人看她,她也不怕。 即便路上也有几个姑娘穿成这样,可赵持筠看她们还算妥当,并无任何不愉的观感。 不像甘浔,偏偏腿长得长又直,在她看来,穿出了不妥当的意味,过于惹目。 但赵持筠为了不被骂保守,假装没看见,也不说她。 当真是初吻? 赵持筠新学了词,她不信,不是信不过甘浔的人品,就是觉得不可能。 甘浔认真想了想,想起来了,坦诚地交代:年轻的时候,也有亲过别人的脸颊啦。 腼腆地笑笑:你有过喜欢的人,你肯定清楚,喜欢别人的时候会忍不住亲近的。但没有接吻过,我发誓,行了吧。 没有把人亲到夜半还起床去换内衣。 那时候胆量没现在大,最重要的是,对方也没有给她跟赵持筠一样的感觉和吸引,她想不到更深的地方去。 不清楚。赵持筠闻言平静了些,只是陷入沉默,她不知道甘浔可曾听出来自己话语中的深义。 若是喜欢就会亲近,那么反过来呢,亲近代表着什么? 赵持筠没问,她不想给甘浔更多压力,免得甘浔又要逃开,搬出房间睡觉,显得自己鸠占鹊巢。 从初次相吻开始,她就以为甘浔会找个时机,跟她说些什么,她们会变得不一样。 但也没有。 吻完了,该如何相处还是如何。 甘浔对她很好,又不谄媚,耐心,客气,温柔,偶尔不知尊卑,跟她争辩几句,也可以赦免。 但是,她来第一天就体验到了这样的对待。 如今半个月过去,她们除了更熟悉彼此,并无旁的牵连。 赵持筠心想,她们这些直女总是如此。 待人顶好,陪伴、纵容到令人误会的境地,但心底清醒,最终还是不能接受女人。 她心觉可惜。 甘浔生得貌美,颇合她的眼缘,只是除了偶尔头脑发热地与她亲近,未有旁的打算。 可惜归可惜,倒不伤感,相逢即是缘。 她在此地未必留得长久,眼下一切如常就好。 赵持筠心情不错地挽住了她,如此,你比我想的清素许多,是我误解了你。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 甘浔见她信了,轻松不少,跟她开玩笑:情场老手,身经百战,阅人无数? 她这些词几乎没尺度,可不知怎么就戳到古人的羞耻点了。 赵持筠脸色微红,捏着她的手臂,瞪她一眼,低声骂道:厚颜无耻!不知羞的。 甘浔被骂得忍俊不禁,进了水果店,看她还有点生气,也不再瞎说了,蓝莓之外另给她买了西瓜赔罪。 到了家里,西瓜切开,一人一半地吃着。 赵持筠还哼哼哼的,甘浔说她小气。直到被踢了一脚,才老老实实道歉:我开玩笑的,污染了郡主的耳朵,实在罪该万死。 赵持筠不满地命令:不许再开。 她一点也不想听,甘浔跟旁人的那些可能。 收到。 虽然赵持筠暂无身份证,但时间不等人,书法班的课表崔璨已经发过来了。 第51章 崔璨每周只给赵持筠排几节课,并非不照顾,是怕她累着。 上课时间也相对集中,都在周尾三天,避免赵持筠一趟趟地跑过去。 课时费按书院老师中的最高算,这样下来,赵持筠随随便便上点课,一个月比甘浔之前的工资还高。 计算出来一个大概数字后,她便怀疑地看了眼甘浔。 甘浔立刻煞有介事地吹捧:你是郡主!你多挣点理所应当,您什么身价,什么水平,抵得上多少名师大家。要我说,这都给少了,谁让崔璨她们那小庙只能开出这个价。就算再加一个零,你也配。 言之有理,这点赵持筠倒深以为然。 比甘浔这小小庶民挣得多才应当,否则有失身份,不如不做。 甘浔说完也保证:我在找工作,我有追求了,工资肯定比之前高。 别到时候赵持筠反过来养她,那也太爽不,是太僭越了。 这天中午,甘浔如约去见甘骅,会面的地点定在一家位置很不好找的西餐店。 她带着赵持筠进去,在接引下见到甘骅。 甘浔很久没见过他了,可能有一两年。 他比镜头里面要精瘦些,戴着金边的眼镜,很有斯文败类的意思,给甘浔虚伪又冷漠的感觉。 虽然他笑得和蔼可亲,甘浔,这就是你的朋友。 伯父好。 甘浔介绍:嗯,她叫赵持筠。 赵持筠彬彬有礼地颔首,将手里的纸袋递交出去,这是持筠笔墨,献丑抄下您的新作,还望伯父不吝赐教。 确定会面时间时,她问过甘浔,她父亲有无嗜好。 甘浔说,喜欢装模作样,附庸风雅。 最后不情不愿地想了下,想到甘骅在网上的人设是喜好诗酒茶花书,不知道真假。 赵持筠在她的指导下去搜了一下,确有此事。 又看社交平台上,前不久甘骅办宴,自称邀请的都是文人,酒后诗兴大发,作了首平平无奇不作也罢的烂诗。 赵持筠边鄙夷边当即蘸墨挥毫,用手边最贵的作品纸写下来。 这份礼物一分没花,但投其所好是上策。 甘浔听着赵持筠压下郡主身段,恭恭敬敬的,佩服她的同时,有点心疼。 在这个瞬间,她由衷希望赵持筠快些回到镜国,不必再对着小人客气。 甘骅没展开作品纸前心想这姑娘长得精明,挺会拍马屁,不是个简单人物。 本来不想看,甘浔提醒了两遍,他才忍着不快,勉为其难地展开。 看到内容,目光一凝,质疑又惊讶,问赵持筠:真是你写的? 当真。 甘浔知道老东西多疑,帮忙作证:昨天她写的时候我拍了照,你要看吗? 当时不为留痕,赵持筠运笔时风姿绰约,把她迷得想要拍摄下来,永远属于自己。 她忘记关声音,赵持筠听见了,回头,问她为何背后拍照。 甘浔说很好看,赵持筠笑,问前面不好看吗? 素净的夜色因一句话起了绯红涟漪,将她们推到一处,稀里糊涂就再次接了吻。 甘骅摆手,收起作品纸,难得慷慨地给了几句赞扬。 什么论天赋终究比不过青年人,未来可期,再接再厉之类的废话。 然后面色一淡:你们怎么认识的? 甘浔其实有更好的回答,但不爽甘骅的做派,叛逆心起来,不想应付,从天上掉到我家里的。 赵持筠微惊,看她,不是说不可以讲的吗? 甘骅保持公事公办的微笑,并不在乎甘浔说的话,教训道:有幽默细胞可以,心里有数更重要。 我只看持筠的字,不可能是坏孩子,身世我不多问。你难得求我,说的话我也信,这事可以办。 多谢伯父。 甘浔没急着道谢,她从甘骅的神情里看出来,后面有个但是。 果然,甘骅笑起来说:还有一件事告诉你,是这样的,爸爸看中了一个年轻人,各方面都跟你合适。你现在备考,等你考上,再成个家就算稳定下来了。考不上,做个全职太太更好。 甘浔一听,立即对赵持筠轻声说:持筠,你去趟洗手间好不好,休息休息。 家事,我晓得。 赵持筠嘴上礼仪周全,起身,目光寒凉地盯住甘骅,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凌厉。 甘浔安抚地对她笑笑,等人走开,火气藏不住地问甘骅:你决定了,为什么才告诉我? 我现在就是提前告诉你了。 甘骅看了眼表:要不是你带了人过来,中午我打算约他,他公司就在附近。 他那个理直气壮的劲,让甘浔想到二十多年来受到的所有。 她很想把手边的柠檬水全倒在甘骅头上,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这事甘浔做过,所以从大学开始,甘骅就没再给她一分钱。 甘浔忽然明白,甘骅这里没有免费的午餐,找他,就是默认做交易。 她没让自己爆炸,知道今天的重点,进一步了解问: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我的事如果要办,就必须听你的,跟他发展关系? 如果甘骅点头,她现在就走。 还没到那个地步,哪怕再想帮赵持筠,她也不想折磨自己。 甘骅闻言笑了,像看个幼稚的小孩。 你看你,想些什么,说的父女间只有交易,真难听。你愿意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只让你们吃顿饭,之后你们是交朋友还是谈对象,我不干涉。 你以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是为你好,你要是个聪明人,就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您大忙人,缺席够久了,现在也不用为我好。不过一顿饭,可以。 甘浔没忍住讽刺回去,也懒得跟他废话:证要吃完后办? 甘骅表情已经不快:我已经托了人,这几天准备好材料,你们过去按流程走。 又看一眼时间,你们吃吧,我还有事。 甘浔在他起身后忍不住问:跟人家吃饭,我能跟人说,我是你女儿吗? 甘骅有过一瞬间的不满,但公众场合,忍住没有发作:人家知道,你等我安排。 他走后,赵持筠回来坐下。 淡声说:原来你父亲替你相看了夫婿。 甘浔被恶心得自我厌弃,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不应该存在。 但她还是笑着说:只是认识一下,吃顿饭,还不到夫婿的地步。 你想认识? 赵持筠看着她。 甘浔不能告诉她,这是交换条件。 想找个借口,说长辈的心意不好反驳,又怕赵持筠猜出来,怎么本来水火不容突然就不好反驳了。 于是轻飘飘地说:认识一下又没关系。 赵持筠沉思:也是,并无碍。 甘浔不知道怎么接,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木然地看着眼前的餐盘,陷入一潭看不见的死水当中。 赵持筠抬眸,靠近她说:但我有碍。 ----------------------- 作者有话说:来迟啦,抱歉! 夏天大家更要注意身体惹,我嗓子突然发炎,今天昏昏沉沉一整天,好在不是很严重 第42章 蛊惑 用餐的人不多,店内环境安静,舒缓的音乐陪衬之下,赵持筠声音轻得让甘浔察觉不出她的情绪。 甘浔没及时回她的话,反而用她看不懂的复杂目光望过来,赵持筠以为她又挑剔,在嫌弃用词了。 于是重新说了一遍,但我有关系。 牛排是切过上的,对赵持筠而言也大了,她不用指导,自己模仿着甘浔,很快就学会优雅地将肉切割成可堪入口的小块。 第一次吃西餐,不过餐食她都在甘浔的菜谱里见过。 店内的乐声她也心悦,她都差点忘了,宴饮当配弦声。 你不喜欢我认识别的人。 甘浔说出这个结论。 虽然知道,赵持筠不喜的,可能只是暂时稳定的生活出现变故,不想她把精力放在别的人和事上。 但甘浔很迷恋于当下的感受。 她知道多多少少,赵持筠话里带了一点占有欲。 至于是郡主对庶民的占有,还是因亲密相处后自然而然生出的占有,甘浔都能接受。 因为自己也有,在收到前同事的消息,旁敲侧击地打听赵持筠时,她也产生不痛快的念头。 所以她压根没跟赵持筠提过那事。 赵持筠不置可否,绕开说: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不喜欢。 第52章 赵持筠没有多说自己的不快,因为此事简单,她自然不会喜欢甘浔与旁人有瓜葛,还是男人。 她说:甘先生言下之意,是想你在家相夫教子,言语之中并无尊重关切的意思,你听了岂能高兴?春风满面,你在同我演戏。 她戳破甘浔脸上那层挂着笑容的假面。 被看穿的感觉通常不会太好,但很奇怪,甘浔没有感到被冒犯,好像有人在湍急的水流中,给了扔了一块浮木,让她得以喘气。 甘浔还是笑了,不过是释然的笑,不再企图严实情绪。 你说的对,他本来也不关心我,就是哪根筋搭错,看中个条件不错的男人,才想到他有个女儿。 赵持筠越听越不高兴,不是总说我们封建顽固,你们这里如何如何开明吗,我看不过如此。我讨厌他,刚刚应当让他留下我的文墨。 甘浔无奈:我承认,我们这里顽固派还没灭绝。 不过刚才很爽,我从他脸上看出了嫉妒跟尴尬,他一面喜欢被你这样的人奉承,一面觉得你写得太好他比不上。 他也配比,有幸见到本郡主墨迹,是他的造化。 说的是,他算个什么东西。郡主安心用膳,别想闲杂人等了。 甘浔笑意更甚,好声哄着。 西餐你吃得惯,喜欢就好,你们那时候知道西洋吗,波斯? 赵持筠点头:你的母国。 别胡说啊。 甘浔指指自己眼睛,我这点血脉早就被稀释了。 赵持筠见过甘骅以后给出主观母道的评价:你的母亲应当很美。 我没见过,据说,那是我爸年轻时候不懂事招惹的,还有了我,他很不高兴。后来他娶了两任老婆,都不喜欢我这个拖油瓶。 甘浔说这些事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并没有太大的触动,她问赵持筠:你的母亲应该倾国倾城吧? 赵持筠前一秒还在心疼她,当即面露骄傲:我母妃当年乃镜国有名的美人,世人皆知。 那不得给你父王迷死,你姐你哥还有你,谁最像她? 自然是我。 赵持筠在这一点上不知谦虚为何物。 甘浔忍笑,倒不是不信,就是觉得也太可爱了。 想到她来这里第一次照镜子,夸自己顾盼生姿。 赵持筠看她偷笑稍有不满:你又不信? 我信,我真信。 甘浔没忍住地坦白:你也把我迷死了。 赵持筠一默,继而不语,低头,静静地喝了一口水。 甘浔说:你脸红了。 赵持筠道:你对我迷恋至此,还不许我羞? 轮到甘浔呛住了。 用过餐,赵持筠问她:那你要去见那个人吗? 甘浔说:你若不想,我就不去好了。 虽说吃个饭应付最省事,但是甘骅那边她再想办法应付吧。 可你既答应了,不妨见一见。 赵持筠拿不准,她是不是是只讨厌甘骅,但不讨厌那个素未谋面的条件好的男人。 或许你会觉得,颇合你的心意。 甘浔闻言笑了,很轻很坚决地说:不会的。 赵持筠看她。 她说:我告诉过你,我不会结婚,这种以结婚为目的的相亲,去就只有吃饭,又怎会遇到合心意的人。 赵持筠再度问她:为何不想结婚? 现在这样很好啊。 她看着赵持筠,吞下更坦荡的心声,还有几乎脱口而出的告白。 克制地说:无论我一个人过,还是跟你一起,都比结婚好,我当然不会选择婚姻了。 赵持筠眸光亮晶晶的,笑着夸奖:智者。 她们没着急回去,在附近逛了逛,进超市,买了点生活用品跟零食。 甘浔推着购物车,看着赵持筠将想买的商品放下时,余光里那一丁点阴霾也消失不见。 自从赵持筠剪了头发,就在家里洗头了,但对她而言自己洗发的难度堪比从零学英语,于是总要甘浔辅助。 晚上洗过澡以后,她打开浴室的门,呼唤甘浔:帮我沐发。 甘浔从房间里出来,走进热气腾腾的浴室,刚洗过澡的赵持筠全身都发着烫,伸手握了把她的小臂:从空调间出来的小冰人。 你再给我烫化了。 这个头洗得费劲,主要甘浔还是不习惯帮人。 洗得慢呢,怕赵持筠会低头低得不舒服,眼睛进洗发露。 洗得快,又担心没有洗透,毕竟赵持筠的头发太厚了。 她弯腰弯得腰都僵疼了,整个背汗湿时,才算清洗干净,拿毛巾把赵持筠的头发擦干。 过来,吹头发。 赵持筠搬了个凳子坐在全身镜前,欣赏甘浔伺候人的动态图。 甘浔吹头发的耐心不足,觉得这件事很无聊,但是又不得不做。 因为之前她让赵持筠自己吹,赵持筠说手臂累,抬不起来。 福都让你享完了。 甘浔只能这么说。 头发变得蓬松干爽,只有发尾处还有些许湿意,甘浔关掉吵得她头晕的吹风机,再次帮赵持筠梳理头发。 然后弯腰,看着镜子里的人说:赵小姐,本次服务还满意吗? 赵持筠看见甘浔的下巴快要抵在了她的肩上,笑道:尚可。 甘浔不再看着镜子,而是直接看她,开玩笑说:有没有赏银? 分文没有的赵持筠点点头,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甘浔觉得自己忙到现在全都值了。 剥削阶级真会蛊惑人。 入睡前,甘浔跟赵持筠一起看了会网上的宠物视频,子涵妈妈在这时候心有灵犀地发来跟猫猫的亲子时光。 赵持筠喜欢得不行,把二十几秒的视频看了三遍,然后她跟甘浔说,好像有人在崔璨家里。 啊,谁? 甘浔乍一听这话很恐怖。 赵持筠拖动视频到三分之一处,你瞧,卧室地上有两双拖鞋,拖鞋同款,又是新的,上次去她家不是这双。 甘浔甘拜下风地问:你以前在镜国到底干嘛的?不像闲人。 赵持筠矜持颔首:我与大理寺少卿亦有几分交情。 难怪那你耳濡目染,破案能手。 虽被夸得很受用,但赵持筠觉得关系不大:只要不瞎,都能破。 甘浔也不是好东西,没留余地,把两双拖鞋的画面截图,圈出来,发给了崔璨。 [鞋挺多。] 崔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甘浔认真为一头雾水的赵持筠翻译:她承认了,说她有新欢,已经睡过了,被发现很难为情,希望我们保密。 赵持筠勉为其难地相信,像我们一样。 甘浔想说此睡非彼睡,但尺度太大,算了,说出来有点暗示成分。 又过一会,甘浔翻身,趴在赵持筠枕边,跟她分享了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甘骅把材料准备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她们就能去办。 糟心的消息是,甘骅不肯松口,一定要甘浔去吃顿饭。 原因是,他觉得,甘浔先答应后拒绝他,就是不尊重他,只利用他。 他十分愤怒,威胁甘浔做事要考虑后果。 这点甘浔就没跟赵持筠说了,而是平和地转述出:看来他真的喜欢那个男的,怕我错过。 朝她侧躺的赵持筠将手搁在她背上戳戳点点,假装慷慨地说:那就去看看,到底是多好的男人。 甘浔笑着躲了一下:痒。 赵持筠不动了,但也没收回手,掌心平铺在甘浔的肩胛骨上,感受到甘浔在冒热气。 甘浔谨慎地问她:什么样的男人,在你看来是好的? 我知之甚少,更无了解。 怎么会,你之前喜欢的男子肯定不会差,那个人你再细说说。 甘浔暗戳戳地想打听。 为了使赵持筠更有倾诉的欲望,她还往赵持筠那边挪了挪,恨不得把耳朵贴在赵持筠嘴上。 赵持筠呼气,将甘浔眼前的一根发丝轻轻吹开。 简单思量过后,她抿了下笑,微微前倾,鼻子抵到甘浔。 我何时说过,我在镜国喜欢的人是个男子? 甘浔刹那间懵了。 就好像有人跟她说乌鸦是彩色的一样,颠覆了原本的认知。 第53章 但她很快就想起来,赵持筠挺坏的,前段时间吓过她一次,好像也是类似的回答。 反问法,害人心情起伏,然后若无其事。 于是甘浔不以为意:你喜欢的不是男人,还能是女人啊。 赵持筠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在她肩胛骨上的掌心下移,至腰间,缓缓收紧,将人虚搂在怀里。 她轻吻了一下甘浔的唇,柔声道:正是女子。 ----------------------- 作者有话说:郡主踹开柜门咯 来迟啦,谢谢等待[哈哈大笑] 第43章 退一万步 甘浔没控制住音量:你喜欢女人? 是。 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是。 跟甘浔的反应形成对比的,是床头的灯光,鹅黄色的,柔软地覆在她们身上。 赵持筠回答的的声音轻,抚摸在她腰际的掌心轻,刚才落在她唇上的吻也轻。 轻得不像是个饱满的、有过去、又不知将来的古人,就像一道虚影,一片暖色的光。 甘浔像被那片光照搂进了梦里,只剩下眼前这点视觉反馈,感受不到更多了。 心跳,呼吸,应该克制的表情,都在当下被设置成不重要选项。 她在话音落下后,忙慌撑起上身,用肘支撑,近乎失态地审视赵持筠。 不过她看不明白赵持筠的神情。 赵持筠不声不响地潜伏这么久,一开始都不知道女同的概念,还煞有介事地说不恐同,显然没有想出柜的意思。 现在忽然说出口了,掷地有声。 把甘浔吓了一跳,以她傲娇的性格,想必应该觉得很有趣。 但不知为何,赵持筠在噙笑与她对视的同时,目光里流露出藏得很好的担忧,或者说紧张。 也可能是看错了。 她眼波流转,昳丽得漾出光彩,甘浔只觉得很美很美,不认为自己有基本的判断能力。 甘浔心想这怎么可能呢? 转而又想,为什么不可能,别太土了,古代不直的人多了去了。 可她还是在懵了片刻后,又小心地问:怎么会? 她还是担心,赵持筠在跟她开玩笑。 或者,刚好聊到,说出来逗她高兴的。 赵持筠反问:为何我就不会? 你没有跟我说过,我就一直默认,你是直女,喜欢的人也是男人。 甘浔趴得久了,觉得胳膊枕麻了。 她也不想这样艰难地支撑,于是躺回去,这样反而离赵持筠有一点距离了,她没挪动,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看着赵持筠。 对,理应是直女。再像我阿姐那样,满心欢喜地嫁给令父母称心的郎君。 赵持筠低声说:但不知何故,我钟情的就是女子。 没有理应这回事,喜欢女人也没什么啦,就是天生的,或者她太优秀了。 甘浔安慰她,不肯她多想。 听到她声音低下去,甘浔转头看她,察觉她有点怅惘,猜出来她提及故人可能又伤感了。 爱而不得总归不好受。 还在镜国也就算了,各自嫁人,偶尔见见也好的。 现在她回不去,那个人也见不到了。 甘浔本能地同情她,却又好像吃了个很涩的果子,勉强咽下去了,还很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才奇怪,之前听说赵持筠有未婚夫和暗恋的人时,她没有特别较真。 因为一个正常的女性,无论古今,有这些关系跟情感再正常不过了。 正常归正常,她也不是很喜欢。 只是她没有身份去不悦,就尽量不让自己去想。 那是另一个时空里的男欢女爱,跟她的世界没有交集。 但是,现在知道赵持筠喜欢的是女人以后,她的心态有点崩。 起先她很震惊,接着有片刻的欢喜,生出更多的奢望。 再到现在,怎么说呢,她好像有一点嫉妒。 本来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无论赵持筠怀揣怎样的心思来与她接近,她都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哪怕现实一点分析人性,与她接近、亲密,是赵持筠为了留下不得已的方法之一,跟剪发、工作一样,她也信赵持筠有自己的准则。 堂堂郡主再识时务,也不至于容忍自己委身于不喜欢的人。 至少,赵持筠对她感觉不坏,愿意跟她小打小闹亲近着。 现在她发现她没有很特别,赵持筠本来就是更情愿与女子亲近。 最后,她生出兴许的恐惧和逃避之心。 担心很多不可掌控的事,也揣摩不透赵持筠真正的心思,更为自己的动心和奢望感到羞愧。 为什么不说话了? 赵持筠问。 甘浔说:在想事情。 想什么? 甘浔遮掩情绪,随口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既然能跟郡主认识,不是一般人吧。 看来你对她更有兴趣。 甘浔干笑:没有,就闲聊嘛。 赵持筠沉默了一会,才跟她说:自然。她生于左相府,与宫中宠妃姑侄情深,才貌双全,性情又宽厚谦逊。 好优秀啊,那喜欢上她也很正常。 果然,赵持筠喜欢的人不会是平平无奇的庶民。 甘浔听完发现自己在找虐。 她问:睡觉吗? 她坐起来,准备把灯关上。 赵持筠问: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她可能有点焦虑了,甘浔想了想,给她吃定心丸:你不用担心坦白取向会怎么样,尽管放心,不会影响任何事。 哦。 赵持筠听上去很放心了。 甘浔不想再加深她的焦虑,两个人需要消化,自己的坦白可以换一个时间。 于是温和地对她笑笑,把灯关上了。 这个晚上就这样过去,睡梦里甘浔好像又被啄了一口,她在梦里没有*力气亲回去。 后知后觉地想,没有好好回应那个吻,实在遗憾。 以后都不一定方便了。 之前以为赵持筠不喜欢女人,心里惦记别人,还有一个远在他乡的未婚夫,她付出得相对安心。 自以为,赵持筠跟她的亲密相处更像是一种在他乡无助之下的依恋,刚好没有别人侍奉了,所以想要从她这汲取温度。 自己情不自禁,偶尔关照过度,郡主也会认为理所应当。不会认真的。 哪怕赵持筠是闹着玩的,甘浔也愿意,乐在其中,也混蛋地从中得到温暖。 现在赵持筠不是直女了,她迟早也要坦白才算礼貌,到时候就不好再互相装傻了。 她一整夜都睡得不太好。 甘骅没过两天安排甘浔去相亲,还是前几天那家餐厅。 之前聊过这件事,甘浔怕赵持筠还是不开心,邀请她同去。 赵持筠不应,说怕坏她好事。 甘浔笑:求之不得。 最终赵持筠还是去了,只是不跟她坐一起,怕太不礼貌,甘骅又借题发挥。 赵持筠点了杯咖啡,坐在靠窗的位置,欣赏外面的景色。 甘浔一直在看她。 这两天赵持筠对她的态度淡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依赖。 可能是她多虑了,但每天腻腻歪歪的时刻确实没有了,赵持筠一直在忙学习,甚至还想从零开始学英语,请教甘浔也都很严肃。 甘浔想她压力可能太大,要去工作,培训,备课,还要待人接物。 也没有太打扰她,只是做好分内的事,帮她打理好生活。 又失落地想,如果不知道赵持筠喜欢女人就好了,她可能还能自欺欺人地凑上去。 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办。 虽然她想法很多,那是因为她经受不住诱惑,人都喜欢做梦。 但她从来没想过真跟赵持筠在一起,因为身份不匹配,她是无所谓,只是不认为赵持筠无所谓。何必乘人之危,这时候绑住人家,太自私了。 退一万步,赵持筠喜欢她也愿意跟她谈,她也不想异地恋有一天突然失去女朋友,从此再也不能相见。 甘浔受不了。 何况没有退一万步的可能性。 面前坐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青年。 看年纪比甘浔要大几岁,自我介绍叫尹尚文,长得普通,好在气质也不油腻,还不影响走流程。 甘浔一直心不在焉,看见赵持筠拿起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几张。 她跟着往外看,可惜视线遮挡,没看见值得拍的。 尹尚文奇怪地回头,看见那个方向坐了一个背影优雅的女人,你朋友? 甘浔被发现,稍有抱歉:对,怕我紧张,陪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