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朝凰》 第1章 序：最后的镇魔血！ “镇魔一族，勾结魔族，为祸四海！仙旨为证，诛杀九族！” 浩瀚仙威横拖苍穹万里，影影绰绰的金色仙剑封锁着一方山河。 “放你娘的狗屁！” 一尊赤发神魔，浑身浴血，用力朝天空比一根中指。 “我镇魔一族，坐镇离炎千万年，杀得天魔尸骨叠塔！从不悔，守了这一域苍生！却遗恨，护了你们狗屎不如的仙族！” 赤发男子啸声中血气深浓，震得空中金剑飘摇！ “哇！”一声稚嫩的童声，突然于业火中绽放。 “爹，娘刚生了个幺妹。”一个与赤发神魔五官有三分相似的少年，抱着个带血的娃娃走上前来。 “女孩子。”赤发神魔的眼神迟疑了：“那就叫她镇魔……” “你这该天杀的冤家！”后方残破的战车上，一位面色惨白的中年美妇突然爆怒而起：“老娘与老娘生的三个小兔崽子，都心甘情愿陪你赴死，这最后一个幺儿，你不要给她起名字！你千万不要给她起名字，就让她一无所知，逍遥此生吧！” 发妻滚滚热泪，动摇了神魔心中最后的坚持。 “罢了，送你去千年之后避祸，从此，镇魔族谱上，没有你的名字。” 偷偷向自已这眼眸乌黑的幼女怀里塞了两件东西，赤发神魔手中，突然出现一道笔直黑光！ “时空！是时空的力量！镇魔號虎，果然是祸乱者！” 苍穹之上，无数仙影惊呼，最终化为坚定而有力的一个—— 杀！ “去！” 父亲的手匆匆拂过幼女的额头，待她被黑色光芒包裹，消失于时空异力的同时，整个天空都被神圣的仙威与腥浓的血色淹没。 三千年后。 星海里，踉跄踏出个中年男子。他华服凌乱，腰牌上的“真”字也被血色掩盖得模糊不清。 一道黑芒，从天而降，恰好落在男子怀中。 男子濒死的目光被这怀中女婴乌黑的眸子吸引，只见她左手里捏着一枚色如鲜血的红色玉坠，右手握着颗黑乎乎的石子，脸蛋儿小小的，眼珠子大大的，煞是可爱。 男子不禁热泪盈眶，这孩子多像自已女儿小的时候？失而复得的幻觉，让男子逐渐消失的生机，又一点点回到身上。 “小小。” 他低头打量自已足下陌生且贫瘠的星辰，展开笑颜 “走，我们回家去。” 第2章 夺店之仇 东灵界。 东乡山。 山脚一个小小的客栈突出了主人独特的审美。 这客栈一楼只有一间房，二楼却有九间，到了三楼则是十八间，上大下小，像个蘑菇，在风中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不过这奇怪的客栈，地理位置极佳，东侧不远是一片繁华的村落，交通方便，屋前有树，屋后有水，门前大柏树上蹲着一窝刚筑巢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今日东乡的百姓还沉睡于梦乡之际，客栈烟囱里已飘出袅袅炊烟。 轻烟蒸腾，在晨光中画出了逐鹿驱马的烟影，烟色漫过树冠后，欢快的鸟叫声戛然而止，一只母鹊无缘无故从树上坠落，张开的嘴角旁还侧漏着可疑的白沫。 火灶房里，一个少女正蹲在明亮的炉火前，火光照亮了她精致的小脸，乌梅般大小的眸子，灵动闪亮。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瓦罐里的鸡汤嘟嘟沸腾，身后就是客栈的大厅，里面空无一人，可是干净的客桌上，却摆满了新鲜出炉的佳肴。 猪蹄膀子如涂蜜一般流着红汤；河鱼羹里配着应季花瓣，如鱼逐落红；小尖椒炒着五花肉，肥肉如玉，瘦肉精细，看着让人食欲旺盛…… 在汤锅里鸡肉开始变老之前的一瞬，少女熟练地用湿布将瓦罐盖住，保留鸡汤的香气与温度，再将罐子端上桌面。 九菜一汤，十全十美。如此奢侈的盛宴，别说小小东乡县了，就算放到更繁华的城镇都不失面子。 摆好食盘的少女，看着满桌美味，眼角却掉下一滴眼泪。 为什么伤心呢？ 这店是她养父真奇士所开，十六年来兢兢业业，从不休业，然而一个月前，他却带着店里的伙计失踪了！仅留下自已一人守着这偌大的家业。 感觉眼泪连胸脯都没沾上便畅通无阻地打湿脚面，少女哭得更凶了。 之前还因为二爹与男伙计的私奔而担忧，这一刻她却怨恨起那赋予自己名字的男人。 “小……小什么小？一个小字就算了，还要叫我小小！叫小小也就算了，还非要姓真！这是故意诅咒我发育不良吧？” 揉着跟肚皮一样平平的胸部，真小小委屈至极。 都说抱养的孩子是根草，果真如此！这要是亲生的老子，绝对不会起这么难听的名字！ 双手正努力做着按摩动作，期待某个部位一夜长大，真小小身后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咣当！ 随着门扉坠地的重响，两个赤膊的打手拥着他们的主子冲入店里，满脸横肉，杀气腾腾。 “哟！这大早上的，干什么呢？杀人啊？别人还要不要睡觉啦？” 邻舍大婶一脸愠意地从窗户伸出脑袋，可看来人后，赶紧用锅盖盖住脑袋，假装自已不在。 出现在真小小面前的，是一尊巨大的肉山。 此人因不喜欢走路，所以每每出门都坐在脚夫肩上，长得一身肥膘，身形之宏伟浩瀚，甚至遮挡了门外晒进来的太阳。 “汤启！” 真小小双眼一缩，攥起拳头。 汤大少乃是东乡县县长的独子，也是远近闻名的恶少一枚。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差脑门儿上纹个“来者不善”。 “臭丫头！你爹去年欠了汤家一百两银子，所以打今儿起，这店姓汤了！”汤启撸起袖管，抖动六层下巴，努力做出凶狠的模样。 这理由绝对是胡诌的，可他根本不给真小小辩解的机会，便一挥肉爪，指使手下的喽啰们朝店里冲来。 “完了完了，是来抢店子的，真老板一失踪，真丫头就要倒大霉。” “没办法，谁要这店子院后有个不冻泉？这些日子夜寒太重……要是有泉水泡泡那得多舒服啊。” 四方邻里，都被嘈杂惊醒，但他们谁都不敢出来主持公道，只是透过门缝撅着屁股打探情况。 “怎么办？我好害怕！你们不要吓我，我这人打小最老实了。” 真小小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似乎差点哭出来。她软糯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融化着男人们的铁石心肠。 “咦？没想到这丫长得不错，就是胸平了点，不过也没关系，带回去做本少的第十七房小妾。”汤启目光闪了闪，念头更邪恶了一些。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那个前一秒还扬言自已最老实的少女，彪悍地从灶台上抓起枚黑乎乎的石头，对准自已脑门就是一丢！ 呀呀呀！她胳膊没有擀面杖子粗，一定无力又没有什么准头…… 嘭！ 像被一枚沉重的流星击中，汤启肉山般的身体轰然倒地，脑门上还多了个坑。 放你娘的狗屁！你才没胸，你们全家都没胸！ 真小小朝汤启竖起中指，凭白无故因为这侮辱而多使出三分力气。 “我要抓她浸猪笼！”捂着头上血坑的汤启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不过还没叫上两嗓子，汤启的眼珠子突然不会转了，目光直直落在桌面上。 我勒了个去的，这一桌子的好菜到底是谁做的？ 猪蹄膀子蜜色金黄，在黑暗里闪亮得像在发光，高汤上点点红蕊，河鱼似在逐花摆尾！ 哗哗哗，流出唇角的哈喇子瞬间有一尺多长。 汤启连头上被开了瓢的剧痛也忘记了，抓起桌上的蹄膀就开始往嘴里塞，动作之狂放，就像在咬真小小的肉一样。 听从主子喝令，二人目光不善地向真小小靠拢，其中一位手臂壮如水桶，用力之下肤表甚至爆起了一层可怕的紫红色血管，模样极为诡异。 炼体打手！ 请这样的人看家护院，汤家真是财大气粗。 “我的天啊，胳膊得有真丫头腰那么粗，这回她死定了！”四周邻里，无不这样担忧。 真小小自已本来也挺担忧的，但蓦地瞥见汤启正一个人趴在桌上大快朵颐，脸上突然浮现出种难以描述的神情。 像怜悯，又似隐隐透露着些许期待。 “呕！” 下一秒，汤启突然梗直脖子，脸色像刷了油漆般绿。眼珠子鼓出眼眶的同时，昨夜前夜胃里的吃食，如泉水一样从嘴里狂喷而出。 四周喽啰们身上顿时沾满这恶心的污秽，呕吐的场景越发失控。 “呕！好恶心！” “这凶狠的丫头，提早知道我们要来，居然在食物中下毒！” “少爷！少爷你不要翻白眼，你死了，老爷也不会让我们好活！” 打手们哪里还顾得上真小小？纷纷上前抢救汤启，拍的拍前胸，摇的摇脖子，可是面对汤启那恶心的模样，不少定力不行的小弟忍不住又反吐了他一身…… 借此机会，真小小一把拾起刚才殴打汤启又掉落在地的黑石头。嗖地一声逃得无影无踪！ “没看出来，这真丫头好厉害……” 四周邻里的表情裂了一地，没有想到平日里做恶多端的汤启被她两下整得这么惨。 “彪悍呢！板砖都不忘记带走，上面还挂着血呢，看样子还要砸人！” “难怪上次说亲，俺们全家都被真老板赶出来，真老板真是好人呐！”有人眼泪汪汪，感觉劫后余生。 第3章 一个死人 “下毒？” 听着身后传来的鬼哭狼嚎，真小小一脸遗憾。 “要本姑娘提前知道你们要来，你们现在还有命在？” 说来惭愧，身为顶极厨师的养女，真小小绝对是黑暗料理界扛把子的人物，那桌菜就是她的平常水平而已。 要怪只能怪汤启心急，他要晚来几日，根本不用着出手，真小小自个儿就能把这客栈兼饭馆给整倒闭了。 “夺店之恨依旧在！汤启，你洗干净屁股给我等着！” 知道以汤启歹毒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真小小把自已的拳头捏得嘎嘣直响。 啊呸！难道她是好拿捏的柿子不成？ 那年李大壮来店里吃饭没给钱，三天后他家的鸡……丢了。 那年刘三毛偷了地里的菜，半夜里他家的墙……垮了。 那年吴杰操故意绊倒真奇士没道歉，一周之后他的腿……瘸了。 今天，她被人赶出家门，若汤启没有磕头谢罪的觉悟，那就等着祖宅冒烟，断子绝孙吧！ 不消一个时辰，真小小来到紫环家门前。 她单薄的身体因一路狂奔而在清晨露色里升起淡淡的白烟。 “这几天先在这儿避寒，再做后面的打算。” 李紫环是真小小自幼的玩伴，却在真奇士失踪前被莲山上道长看重，收入山中传授仙法。 这件事整个东乡只有真小小一人知道，不然汤启未必敢欺负到她头上，仙人呵！一根手指就能把整个汤家给碾死。 李家走了，可他们的房子还在。 小院独立于莽莽林海，因多日无人打理而苔色延绵，鸡圈猪槽空空如也，破败之景是预料中的，但令真小小意外的是…… 本就不宽敞的主屋房顶居然上出现了个焦糊的雷击大洞！ “不妙啊！竟也是遭了雷灾的，不知道夜里漏不漏寒风？”真小小一脸担忧。 近几个月的天气尤其怪，先是持续二十几天的妖雷，在大白天将不少地里干活的乡民烧成灰土，而后又是一个又一个酷寒的夜晚，半月来，街角冻死的乞丐加起来都有五六人之多。 “希望能挨过今夜吧。”真小小一把推开李家主屋的大门。 眼前的确是一片狼藉，旁的不说，单单是主屋中央的大饭桌便已经被雷劈成了满地乱飞的刨木花子，而原本应该立着桌子的地方则变成了个大洞。 “咦？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坑旁落着枚布袋，上面绣有一艘在风雪中航行的大船，男人制式，不像紫环的物件。 这都是好奇心惹得祸呀！ 被布袋吸引，真小小忍不住凑到坑边地向内打量，目光刚刚聚焦于坑底，便吓得从地上跳起，头上的毛都根根立正。 “我的妈妈呀呀呀呀……喂！怎么有个死人？！” 除了遗落在地的口袋，坑底还趴着具皮肤焦黑开裂的尸体。 这尸体有点儿怪。 被尖叫声打扰，它兀地一弹，枯手陡然移动，一把抓住了真小小的脚踝！ 力道之大温度之高，似乎能带着她一起在地狱燃烧！ 第4章 粥 “救……救命呀！诈尸了！我最老实了，不要欺负老实人！” 真小小心脏狂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因挣脱不了那灼热的枯爪，她紧握手中石子狠命地砸在丧尸脑门上。 这要是个西瓜，绝对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嘭！” 犹如与山岩对撞，真小小的虎口瞬间撕开，拍人的石头也差点脱手，可就算已使出吃奶的力气，对方依旧毫发无损，疤都有没留下。 这都打不破脑袋？ 完蛋，丧尸之王！ “你，你是人是鬼？奴家好怕。”真小小声音带着哭腔，瞬间如被风蹂躏的娇柳，软绵绵地伏地颤抖。 “有话好好说，什么都可以谈，虽然做鬼辛苦，特别是孤魂野鬼无人接济日子落魄，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明儿我给你多多烧纸……每年，都烧！”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为真诚，求生欲强烈的真小小，拿出了生意人的精明，瞬间为客户提供出面面俱到的终生服务计划。 “舟！” 一张漆黑的脸从坑底升起，眼中寒光闪闪，令人不寒而栗，光是丑陋的模样就能把寻常女子吓破胆。 粥？ 好怪的要求！ 真小小只是愣了一愣，突然收起病柳之姿，变得表情凝重。 鬼不会饿，只有人才吃东西。 等等……他莫不是个没被雷劈死的贼吧？ 一想到这里，真小小情不自禁斜眼瞥了瞥房顶焦糊的大洞。同时忆起长辈们快把自己耳朵磨出老茧的谆谆教导。 莫要干坏事，做恶被雷劈！ 再看看四壁消失的家用陈设花瓶摆件，某女自动脑补着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晚，梁上君子偷偷潜入宅中欲行不轨却突遭天谴的画面。 “我，舟！” 雷劈男见真小小发愣很久都没有下文，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名字。 “好好好！要粥是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不要怨我！” 在点头应允的同时，真小小胸口轻轻起伏，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浩然正气！ 这定是上天的旨意，它既然赐予了她一双做什么什么难吃的手，便是想指引着她在今时今日，惩奸除恶，替天行道！ 不一会儿，李家黑漆漆的烟道上就飘起了炊烟，一窝因为居住环境恶劣而举家搬迁的喜鹊途径此地，不巧正中烟云，于是挂着深深质疑鸟生的神情，接二连三地坠入大地…… 新粥出炉，原料就李家仅剩的发霉绿豆，就算没有特殊加工，也以疑似泻腹神药。 本来还担心对方会拒绝，但当真小小把碗支到男子面前，雷劈男的眼神却猛地亮了起来！ 此碗豆粥，绝对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 豆粥刚落入喉管，男子便后脚一个用力，便将自己大头朝南墙撞去！ 这自杀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接在房内掀起股劲风！ 哐！ 巨响之后，墙面陡然出现了个人形大洞，四肢头首轮廓分明。 放倒过无数对手的真小小，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况，假笑在脸上迅速龟裂。 难道变质的豆类，会让呕吐的副作用进化为非人道主义的自我毁灭？ 第5章 曲高和寡，知音难求 “喂，我还没杀过人呐！” 哆嗦着有些发白的唇，真小小赶紧钻入墙洞，寻找那倒霉鬼的下落。 李家院小，南墙外就是火灶房。刚从洞里钻出，她便石化于风中。 现实与想象截然不同，雷劈男非但未死，还生龙活虎。 只见他干劲十足地撅腚趴在灶台前，将头直接淹入粥锅里咕咚咕咚，那牛饮狂吞的气势，饿死鬼都要自愧不如！ 曲高和寡，知音难逢！ “没想到啊没想到，世上居然有人品味比紫环还高雅几分，居然品尝出了我厨艺中深藏的韵味！” 某黑暗厨神以袖拭泪，激动得无以复加。再看雷劈男那张肿胀的猪头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汉子真他妈英俊！” 咕叽！ 大肠一声不屈的抗议，打断了真小小的自我催眠。 饿啊！ 自从被汤启赶出店儿到现在，一粒米都没吃了。 然而无数次惨痛的教训，又令真小小不敢上前与雷劈男抢食。在满腹委屈无处发泄的情况下，她只得从袖里掏出那打人的石头，朝它一顿痛斥。 “真奇士，你个混蛋，不但始乱终弃，丢下你可爱天真老实淳朴一辈子没做过坏事的女儿与男伙计私奔，还特么卷走了家里所有银子！让我拿什么买饭吃？” 黑石头与挂在脖子上的红玉坠儿一对的，都是从真小小襁褓里带出来的传家宝。 然而真奇士总喜欢借这黑石头端详，有时一坐就是半日。只有默默凝视黑石子的时候，他才一改平日里的二哈模样，苍蓝色的眼眸里，有什么犀利的冷焰闪烁。 所以久而久之，只要一想吐槽二爹，真小小就会拿出石头泄愤。 然而这一次，积累了太多不白冤屈的石头终于发飙了！ 就在真小小视线接触石面的刹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突然顺着目光强行涌入她脑海！ “嘭！” 毫无征兆地，真小小仰面而倒。 而雷劈男却没有听到这响动。 因为汲取着食粥中散发的特殊灵气，他空洞的眼底，泛起了一阵绚烂银光。 仿佛在这个刹那，他又恢复曾经白衣轩昂的模样。闭目时睫毛覆霜，是人间最静谧的冰雪，张眼时，眼角流光，变幻万千，仿佛碎了一界星光，也勾勒不出那眉间的战魂。 “不要让他逃走！” 耳边有战火呼啸，神兽嘶鸣！ “弑神子！” 一把属于自己随行者的长刀，贯穿胸膛，妖雷阵阵，顺长刀涌入体内！ 轰！ 魂飞魄散！ 然生机仍在！ 伤得最重的一抹主魂，刹那飞出万千星海，终于坠落于贫瘠星辰葱郁山林的一座无人小院里。 若没有这口蕴藏特殊灵气的热粥温养，涣散的意志说不定，再也不会醒来。 记忆消失无踪，雷劈男脑海又变得混沌一片，仿佛刚才那一闪而逝的绝世姿容是假的，睥睨天地的气度也从不存在。 抬起头来，他迟疑地看看粥锅，又迟疑地看看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忽地有些愧疚。要是早知道此女体弱病残易抽风，刚才那贼好吃的粥……应该分她一碗，呃，不！半碗？ 是夜，酷寒已至，草木覆霜。 张开双眼，真小小眼前意外地出现了一张肿胀的猪头脸。 雷劈男眼底浮现的关切之意令人动容，而且脖子上红玉坠儿和手里黑石头都未丢失，令真小小对这男子的评价又高一筹。 诚实！忠厚！绝对不是个贼子！ “你……叫什么名字？”好感加深，真小小眨着眼睛，忘记自己似乎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舟。”男子虽然话少，胜在吐字清晰。 又是粥？真是个吃货！ 真小小坐起身子，笑着拍拍雷劈男的肩膀。 “没问题，姐就缺你这么个捧饭场的小弟，反正我爹地跑了，姐妹儿也去当神仙了，一个人横竖无趣，以后就罩着个你吧。不过你总不能没有名字。既然那么喜欢喝稀饭，以后就叫小粥粥吧！” 第6章 被人给睡了…… 没觉得这名字很好，也没觉得这名字不好，小粥粥挠了挠布满伤疤的头，抱起真小小的腰枝再次躺下。 等等……躺下？ 真小小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再一次打量四周，此刻自己并不是倒在主屋地面，而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男人抱到了床上。 什么？我被人睡了？！ 天雷滚滚，真小小的脑子轰地爆炸！转身就飞起个大巴掌。 “呸！本来以为你挺仗义的，没想到居然是个这样的老（大）!实（色）!人（狼）！” 她每吼一个字，唾沫星子都跟钉子一样堆在小粥粥脸上。 被一巴掌扇得脑袋昏昏的小粥粥十分委屈，本能地举起右手遮挡。 他的手掌又窄又长，五指并拢的刹那，空气忽地变得沉重。 这是什么鬼？ 肩膀一沉的真小小这才心悸地发现，眼前的男人目光冷得离谱，如刀锋一样可以直接割裂人的眼睛。 而且在他伸手的刹那，似乎窗外星光正一枚枚熄灭，而自己则倏地坠入无垠的黑暗里。 “停停停！” 被激出一身冷汗的真小小机智大喝：“嘿！你还想不想喝粥了？” 这话锤子一般重重敲打在小粥粥的软肋上，只见他面部肌肉迅速抽搐数下后，立即滚回墙角，乖得像猫。 男子的目光失去锐利，真小小身上无形压力立即烟消云散。 衣服如被水捞过般湿漉漉地贴在胸口。盯着小粥粥如石板般坚硬的背脊，真小小呆坐在床头，完全不知道自已是怎么挺过这可怕的几秒的。 他刚才使的……是传说中的妖术吗？ 不好！ 妖人！ 我要快跑！ 迅速翻身下床，可真小小站地后才发现诧异地发现自己衣衫整整齐齐，丝毫不乱，而房里唯一一条单薄的被子，正裹在自己身上。 咦？他难道…… 抬头又看看那隐没在黑暗中的背影，真小小眉头拧成一团。 不行，不管是傻还是不举，本姑娘都害怕妖术呀！ 犹豫了片刻，真小小还是推开房门，毅然朝林中走去，可惜还没走出十米，就被酷寒击倒在地。 太…… 太他妈冷了！呼出的气都能在地上砸个疙瘩。 回头看看李家小院，想起小粥粥之前覆在腰上温暖的胳膊，真小小不断给自已加油打气，无数到道德楷模与贞洁烈女的形象顿时出现在脑海里，闪耀出万丈金光。 “本姑娘节操高尚，断不可能为取暖而忘记女德廉耻！”发梢挂雪。 “本姑娘意志坚强，断不可能为求生而牺牲美色皮相！”血液结冰。 神情坚毅地高呼口号，眨眼间，真小小已冲回自已先前决然道别的房间，“嘭”地一声将山风关在门外。 道德呢？廉耻呢？ “你给我记好了，不是你欺负我，而是我来睡你滴！” 向床头丢出一枚铜板的嫖资，那金属碰撞硬床板发出的清脆声响，扫尽了心中最手中的迟疑。 真小小张开冻僵的双手，就如狗皮膏药般扑向小粥粥小暖炉般的背心。 又一次被吵醒，转过脸来的男子，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焰。 第7章 只值十两？ “看什么看？冻死我，明天你没粥喝。” 真小小紧闭双眼，冷得缩成一团。 话说胸小也不是没道理的，毕竟营养都供应着厚脸皮的生长，消化系统很不容易。 表情一愣，小粥粥果然迅速卧倒，翻过身子，用手环住真小小因过度失温而不断痉挛的身体。 丝丝温暖透过衣物传到真小小身上，片刻之后，她嘴里终于吐出一口热气。 “谢……谢……” 真小小声音细如蚊蝇，心下忐忑地抬起自已的眼睛，然而此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已松弛的睡脸，小嘴微张，还挂着浅浅的水迹。 我去！ 你个不举的男人，抱着我这种美人也能安心打呼噜？ 感觉自信受到了严重的侮辱，真小小气得在呆子脸上重重一掐。 也许是太累了，或者伤重，脸被掐肿一圈的小粥粥并没有醒来，反而将真小小抱得更紧。被温暖包裹的某女只好放弃挣扎，睡意全无地睁大眼睛打量房梁。 此时，石头刻入脑海的文字还清晰无比，不断搅动着真小小的神经。 “竹中石，三寸，青碧色可用，有黄则质劣。 白泥两钱，要以河水浸泡三天。 腥龙草一两，混合半两皮尘粉，便能由腥转香。 半夜鲜抓的土草虫，碾碎留汁，一个时辰内入汤……” 仔细分辨着菜谱的内容，真小小有些反胃。 要是之前汤启吃的是这种泥巴石头虫汤，肯定能恶心得把自己的大肠一起吐出来！ 可这奇怪的文字一定与二爹的失踪有关！他很有可能是在石头里发现了什么，才一声不吭，离家出走的。 真小小打算第二日再亲自实践这怪异的食谱，然而到了第二天，她却在睡梦中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汤家的打手，已寻人寻到深山里。 “丫头真歹毒！也不知道从哪里买的邪药，少爷吐了一天一夜，大夫换了八个，都没给看好。” “所以老爷才悬赏十两银子，抓她回去点天灯呀！现在整个乡里鸡飞狗跳，都在寻她下落。” 什么？ 真小小从床上跳起，神情怒不可遏。 本姑娘只值十两银子？ 靠！ 汤家欺负人呐！ “小粥粥，上，一起去揍这两狗腿子！” 一摸墙角，昨夜的小暖炉已经不见了，房间里只有自已自言自语。 看着床角遗落的一枚铜板，真小小表情一愣，继而心中空空的，说不上为什么。 “那我们怎么不回乡里，要到李樵夫家来？这破院也忒偏僻了吧？害我脚都走拐了。”屋外的声音还在继续，慢慢朝火灶房靠近。 “你是不知道，真丫头自幼于这李家独女紫环交好，而且二人一个冰清玉洁，一个活泼娇妍，都是美人胚子，反正都要被点天灯了，不用可惜，你我可以趁机……嘿嘿嘿嘿！” 淫笑声令真小小毛骨悚然，她虽然身手敏捷，可要以一人之力单挑两个成年男子，未免有些难度。 看来想要用他们出口气，不可力敌，只能智取。 就在真小小脑海里鬼主意乱跳之际，火灶房方向突然传出一连串奇怪的嘈杂声响。 第8章 实践菜谱 “咔嚓，啊啊啊啊，咚，砰砰，轰！” 连串组合噪音听得真小小一愣二愣，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手握木棒，壮着胆儿推开房门。 火灶房里，愤怒的小粥粥正抓着个人影揍得游龙走蛇，喽啰两条长长的鼻血，在半空中生动地泼洒出一个大大的“惨”字。 而汤家另一个打手情况似乎更加不妙，早已撅屁股跪在地上，身体不正常弯曲，脑袋被插在土里一动不动。 而这惨剧的根源，是二人乱走时打翻了昨夜剩下的最后一口粥。 看见真小小出现，小粥粥一把将手里沙包丢入猪槽，飙着泪花冲上前来申述自已的委屈。 “来吃粥，粥没了！粥没了！”指着倒扣在地的铁锅，呆子气得嘴唇哆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尼玛…… 强力打手啊，我擦！ 看着两家丁凄惨的模样，真小小赶紧拍起她没有起伏的小胸脯，用力得差点向内凹陷。 “男子汉，哭什么哭？不就是粥么？来，抱紧姐的腿，吃的天天有，马上就给你熬两锅，不，三锅！” 有了真小小的承诺，小粥粥立即破涕为笑，甚至手脚麻利地在真小小的指导下，将那两个汤家喽啰大头朝下，倒吊在院里树上。 烦这二人哭爹喊娘，真小小本想一人赏食粥一口堵嘴，结果被小粥粥义正言辞地拒绝，最后只得换成两砣臭抹布。 “汤启！本姑娘不去惹你，你竟要抓我点天灯？” 料理干净后，站在院中的真小小脱下右脚绣花鞋，一笔一划，认真在鞋底写下“汤启”二字。 觉得这种踩小人的做法很是有趣，小粥粥站在一旁偷偷瞥见，鞋底上还记录着诸如：李大壮，刘三毛，吴杰操之类的名字，只不过与汤启不同，它们名字上都画着鲜艳的黑叉。 大概……他们都被biubiubiu了？ “死胖子，等我试完菜谱，就去问候你家！”重新穿上鞋子，真小小一脸坚毅。 五天之后的深夜里，真小小与小粥粥一起低头凝望紫环家的那口大锅。 土草虫刚刚在真小小的尖叫中被砸死，石头表面还留着些恶心的绿汁。黄色的汤水在大锅里沸腾，散发出一股让人怀疑人生的味道。 滴答！ 一滴土草虫汁掉汤内，黄汤的颜色立即变得漆黑如墨，连赤红的炉火，都无法再让汤水沸腾起来，它好像是沉静的淤泥，渐渐变得厚重…… 低头看着一锅新鲜出炉的屎，真小小手里的木勺“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才在小粥粥每日饮粥的豪放里找回身为厨子的骄傲，现在立马被现实打回原型。她宁可去与汤启的喽啰再战一百回合，也绝不想再碰这屎锅一次！ 强忍着眼皮的跳动，真小小对养父的去向终于有了清晰的猜想。 父亲莫不是吃了这种屎汤，尸体都化成烟了吧？ 就在她为先人舍身试菜的无畏精神致敬之际，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却将她迅速地拉回现实。 无数蟑螂、爬虫、老鼠、蚂蟥前仆后继地从窗户、门缝，甚至地基的罅隙里冒出大头。腿踩腿，肉挤肉，场面好不热闹！ 第9章 颤抖吧，汤启！ “嗷！” 发出一声惨叫，真小小拖着同伙直接从土墙破壁而出。 轰！ 李家屋墙上，出现了第二个清晰的人形大洞。 拍着头上的土，真小小觉得这种制门工艺简单粗暴，一学就会，好用得很。 可惜逃离现场也没有令她摆脱这场荒谬的虫鼠噩梦！ 因为随后真小小便发现院里也聚满了各种山虫蛇鼠，它们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全然不顾自己的惊叹，奋力迈开小腿，疯狂向灶台上的大锅涌去，像是那锅屎里拥有着它们毕生的追求！ 这才反应过来的小粥粥，似乎是受到了友军狂热气势的鼓舞，居然也俯身发出低低的吼声，大有冲回锅前与蛇鼠争夺新鲜出炉美味的架势！ 它们都觉得屎汤好吃？ 真小小呆若木鸡，浑然忘记自己身处虫豸洪流。 这……大概是在做梦吧？ 好像自己的人生从养父失踪后就开始变得荒谬绝伦，直至此时达到厨生的巅峰！ “灭哈哈哈哈！” 在院外呆立到快天亮，发现那些被自己厨艺引来的虫豸蛇鼠吃饱之后仍不愿离开，一个个懒洋洋趴在地板和房顶上晒太阳。真小小发出一声得意的怪笑，卷起小粥粥便朝东方飞奔而去，掀起一路狂风。 “汤启混球，准备好颤抖吧！” 五天前还指天泣血，定要给汤启点颜色看看，真小小绝对没有想到，报仇的机会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真丫头！真小姐！真大佬！乃……乃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啊喂？” 两个如虫茧般被倒吊在树下的男人，看着身后越聚越多的虫鼠，咬着抹布泪水狂流。 此时食物中毒的汤启，正在家里养病。恰好那炼体护院不在，所以没有人察觉，两个贼兮兮的黑影，悄悄摸入宅中。 这一夜，汤启睡得很香，胃和嘴里终于不再弥漫那种可怕的味道，意识正沉浸在一场奢靡的盛宴里。 “爹，你不要抢我的杯子，桃叶积雪酿制的醉三生？来来来，直接给我上个桶！” “我死去的祖母啊！蜜汁虹冷雀腿？那可是能修炼的精兽啊！本少吃了，岂不要立地成仙？” 抓起雀腿，汤启张口就吞，连滋味都来不及细细品尝，可是美味入口后他又突然觉得不对，为什么看上去细腻光滑的鸟肉吃到嘴里却毛茸茸的？还带着股说不出来的腥臊气味？ 猛地从床上弹起，汤启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做梦。他揉着稀松的睡眼，惊恐地看见房间已完全被爬虫毒蛇占据！不但房梁书柜上蹲守着蟑螂，自己的铺盖乃至臭脚丫子上都盘踞着蛇与蜘蛛！ 自己右手里的冷雀腿，居然是一只愤怒的耗子。 那耗子浑身湿漉漉的，翘起的嘴角，好像还沾着黑乎乎的屎！ “我死去的祖母她姥爷的！”精神受到严重刺激，汤启差点心脏爆炸，就此魂飞魄散。 他快要掀翻房顶的尖叫将所有家丁都从睡梦中惊醒了，不过惊醒的人们很快又陷入新一场的喧闹中…… 第10章 祖宅冒烟 “救命啊！我最……最怕蛇了！” “我乃堂堂七尺男郎，怎么会畏惧虫豸？靠！谁来把这只大大大……大蟑螂从老子头上拿下来？” 汤启的喽啰鬼哭狼嚎地从房间滚出，场面一度不可控制。 然而院子里更惨，桂木上盘踞毒蛇，池塘中站满蛤蟆，原本漂亮的青砖瓦上堆叠着一层又一层的蛾子虫鼠，它们双眼绿得发亮，嘴里还发出吸溜吸溜让人毛骨悚然的吃食声。 所以汤家众人，再次尖叫着从院中脱逃，一个二个站在街头上瑟瑟发抖。 太阳还没出来，外面冷得很呢！ 街坊们揉着眼睛从睡梦中挣扎而起，正想呵斥这种扰人清梦的恶劣行径，透过窗户便愕然看到一排光溜溜的屁股。 汤家人夜里烧炭，都喜欢不着衣衫，现在倒好，匆匆夺路逃出，鼻涕都冻成冰锥挂在脸上。 “你……你们看，那是啥？”有人眼尖，最先发现异常。 他们目光聚焦的地方，正是汤乡长的身体，只见他穿着红红的肚兜，脖子上还挂着把明晃晃的锁扣，细长的银链子，正牵在他新收的小妾手中。 “哈哈哈哈哈哈！”一时间众人都笑喷了，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鱼肉百姓的汤乡长，夜里还有这般性趣。 听到黑暗中肆无忌惮的狂笑声，汤乡长羞愧难当，当场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biu一个。” 站在房顶上的小粥粥吃吃发笑。觉得跟着真小小实在太好玩了。 没有人看到对街房顶上两个罪魁的身影，一簇明亮的火苗突然从汤家祖宅中央升起，转眼化为滔天火海。 “这……这是谁如此大胆？”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龟裂的表情。 “哈哈哈哈！本少烧了你们！死耗子！死苍蝇！” 汤启赤足行于霜地，双手高举火把，跳动的焰色将他癫狂的表情衬托得更加狰狞。 只要除去这些恶心的东西，一个宅子又怎滴？ 烧！ 烧得越旺越好！ 好不容易悠悠转醒，看到自已儿子将火把投入先祖祠堂，将自已老爹的灵牌点了灯，汤乡长嘴里的血“噗”地一声飙出三丈远，再一次华华丽丽地翻了白眼。 “痛快！实在是太痛快！行恶太多，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派虫灾来灭汤家！”百姓们脸上挂着解气的表情。 “杏儿！”街头卖菜老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滂沱：“当年汤老爷逼得你投井而死，今儿你在天上，看到他们的报应了吗？” 血泪的申述，刺痛了某人的神经。 “报应？谁说有报应？”汤启凄厉尖吠：“我汤氏乃上城大族越家分支，今儿烧了，明日便建个更大的宅子！倒是你这老不死的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肉山从院中踱出，没有丝毫收敛，行径却更加疯狂。 他一把抓住老叟瘦弱的胳膊，眼看着就要将他拖向火海泄愤。 四周百姓们将一切看在眼里，惊得瑟瑟发抖，却又不敢上前。因为汤家养的那些打手，正虎视眈眈盯着四处。 “该死的猪猡！” 就在此时，天空飞来一脚，重重砸在汤启脸上，顿时崩飞他四枚大牙！ 真小小！ 看清来人的群众，眼皮狂跳。 第11章 叫爸爸吧！ 真小小这个名字近来频繁地出现在汤家打手们的嘴里，东乡百姓们都以为她逃去了它乡，没有想到在这凶险的时刻，她却从天而降！ “快逃啊小小！汤启这厮丧心病狂！” “你拧不过他的，他可不是李大壮家那些肉鸡。”平日里与真小小关系不错的邻里，纷纷鼓起勇气。这么多年来，不是没人想扳倒汤家，可现在那些人坟头上的草都长得三尺多高了，没一个有好下场。 但在这些声援声里，真小小纹丝未动。此时东方升起的霞光正照射在她脸上，赋予了她双目一团燃烧的火。 “抓住她，扒了衣服点天灯！”不知哪个家丁率先反应过来，这可是得十两银子的好机会。 “是你们逼我的！本姑娘不出手则矣，一出手……我自己都害怕呀！” 长叹一声，真小小猛地从身后拽出口大锅，将其中液体向四周豪放泼洒。 “靠，这丫头来者不善！居然还准备了屎！” 朝她扑来的家丁们顿时叫丧不止，上窜下跳。 借这机会，真小小眨眼就冲到汤启面前，手里捏着一团质感可疑的东西。 “跪下叫爸爸吧！”真小小前一秒笑得妩媚，后一秒目光却冷得像刀。 不好！她要喂我吃屎了！ 汤启冷汗直流，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一团绵软的东西就强行塞入食道。 呕！ 速效毒药！ 黏汤下肚，汤启顿时翻起白眼，再次吐得波涛汹涌，浪击千里，比五日前大河涛涛的气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已够惨的了吧？ 然而他绝无想到的是，比起吃屎，真正的地狱还在后面。 嗅到了食汤的味道，那些刚被烈火烧光吃食，心情暴躁的虫鼠们，视线突然同时落在汤启那缺了四个大门牙的嘴上，绿油油的眼内迸射出燃烧生命的疯狂！ 脑子不蠢，发现虫豸们的目光突然转向自已，汤启脸上的肥肉，立即像燃烧的蜡烛般一寸寸融化。 “虫子是你引来的！” 惨绝人寰的泣血尖叫响起，汤启哭喊着朝真小小脚下爬来：“真小小，真大侠，真仙子！我叫你爸爸，你是我爸爸！” 可怜现在叫爸爸都没用了，真小小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汤启肉山般的身体已被虫鼠大军吞没。 “又biubiu一个！”黑暗中，小粥粥依旧蹲在房顶笑个不停。 听到儿子的尖叫，吐血倒地两次的汤乡长悠悠转醒，但侧头发现儿子正在一边嚼耗子一边呵呵傻笑，汤乡长立即口喷内脏碎片，整个人都干瘪下去。 就算汤启能在这浩劫中活着，也已精神分裂，算是彻底完蛋了。 百姓们怔怔看着真小小的侧脸，眼神满是敬畏！ 娇美少女背负口大锅迎风而立，脊梁挺拔如松！ 这一夜她以一锅屎汤称王制霸，放倒了整个汤家的故事，绝对会变成流芳百代的传奇！ “客栈的丫头，又是你！” 就在众人为真小小鼓掌叫好之际，一声惊雷般的怒吼突然暴起！ 长长的巷子深处，一个高大的汉子逆光而来，脸部的阴影，衬托得他目光格外幽暗，在百姓们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来人的胳膊兀地膨胀三倍大！ 第12章 这就是高手的不屑 不好，汤家重金聘请的炼体修士！ 刚嗨到爽的众人心下一沉，再次为真小小的生死担忧。 不过是出门了两日，回东乡就见自己的金主一疯一傻，龙远自然愤怒！ 毕竟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有结清啊啊啊！ 该死，好粗的膀子！ 看着来人巨大的手臂，真小小心里一个哆嗦，突然隐隐后怕起来，还好自己运气好，刚才此人不在，不然恐怕近不了汤启身半米，就要被一巴掌拍死在地。 “小粥粥何在？” 神色肃穆，真小小大吼一声小粥粥的名字！ “嗷嗷！” 一直在房上看热闹的呆子猛地跳下，威武地站在真小小身旁，高大的身材，衬托得真小小无比娇小。 百姓们这才惊觉跟着真小小的，居然是个浑身上下被烧得焦黑，毛都没有一根的猪头脸怪人！ 他不但面容丑陋，肿眼内目光也可怕得很。 “天啊！这人是鬼是妖？” “是索命黑无常嗷嗷！”众人登时脸色发白。 我滴个乖乖啊！这个任务有点难呀，要加银子！ 猛地看到小粥粥，龙远不由地身体一震，脸部肌肉抖了三抖。 无知百姓只知道真小小的同伴容貌难看，但炼体修士却知忍受雷火炙烤而不死者，意志和体质有多惊人！用这种极端方式淬炼身体，简直比师门里那些最可怕的体术还丧心病狂！ 反正要他伤成这般，得躺地上。 “在下邪龙宗计名弟子龙远，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光以肉眼就可判断，这姓名相当荒诞的雷火修士，绝对不是个善茬，是以龙远说话的语气立即软了三分。 犯不着为已经痴呆的旧主捅马蜂窝不是？ 应该先试试深浅，再做打算。 龙远谨慎地低头作揖，不想动作里有丝毫冒犯，一套规矩做完，他再抬起头来，发现对面二人……咦？不见了！ 在哪？在哪？左顾右盼。 靠！ 极遥远的地方，两个小黑点几乎要消失于天地之间。 龙远的脸，瞬间憋成了茄子颜色。 鼠辈！尔敢逃走？ 似乎终于反应过来，就在龙远提拳要追之际，耳边突然又飘来声声感慨。 “不屑呵……这就是高手的不屑。” 群众们纷纷以崇敬的目光目送真小小骑着那容貌狰狞的黑无常远去，心中对她降服地狱妖魔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正因为此，他们看龙远的表情，越发轻蔑。 小小不屑出手的敌人，必定然徒有其表，实力如渣，光胳膊粗大，实际比汤启还不耐打吧？ 对，事实一定如此！ 他是个骗子！欺负我们东乡人没见过世面，用些把戏将自已伪装成炼体修士。 被众人目光唾弃着，嘲笑着，龙远挺直的脊梁越来越弯，直至信心完全被压垮。 这些愚民一定知道那雷火修士有多厉害，才敢用目光如此轻贱我，我刚才特么被门夹了脑袋，竟以为他在畏战！ 太可怕了！以后绝对不要如此冲动！ 默默将小粥粥可怕的面容记在心里，龙远打定主意，若再见面，一定要绕道而走。 第13章 七叶谷收徒 “妈呀，吓死本姑娘了！” “那人的胳膊，有这么这么粗呢！还好我们跑得快。” 真小小激动地用双手比划着，平平的小胸脯剧烈起伏。 “还是什么邪龙宗的鸡名弟子！虽然听上去很厉害，可为什么弟子要改姓鸡？” 一边纠结着鸡名鸭名，真小小一边带小粥粥回到了曾被汤启强占过几日的“蘑菇”客栈前。 看到真小小生活了十六年的住处，小粥粥混沌的眸子里，突然有了那么一丝探究。 在他眼中，这客栈绝不是朴素的木头房子，而披负琉璃金瓦，霞光万丈！ 可惜还没来得及想起什么，眼中的精芒便倏地消失了，再次化为浓雾般的迷茫。 没有迟疑地，真小小将锅中最后的引虫汤泼洒向房梁。 “这样子，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看着迅速被虫豸占领的小楼，真小小满意地点点头。 她并不打算继续留在东乡，一来是忌惮汤启身后那什么上城越氏的报复，二来也是想四处寻寻二爹真奇士的下落。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让虫子耗子们守着家业正好。 半个月后，当花季少女以一锅屎汤放倒恶霸的传奇故事横扫十里八乡所有茶馆酒肆之际，祸首本人，正带着个皮肤焦黑的丑八怪，雄赳赳气昂昂行走在泉花县的县道上。 县城果真比乡野繁华。 看着那一排排气势不逊色于汤宅的砖瓦房子，真小小仿佛看到无数铜钱从天而落的美好画面。 “哈哈哈哈！” 笑歪了嘴，真小小意气风发地散开了绑在小粥粥身后的一张大旗！ 此旗甚至高出身材挺拔的呆子一米，其上十六个赤红大字迎风招展：“百年传承，先祖秘籍，驱虫逐鼠，价格公道！” 想赚盘缠，真小小的主意居然又打到引虫汤上。 可惜带着那扎眼的广告旗走了大半个上午，二人这才郁闷地发现，泉花县竟是空的！ “人都去了哪里？” 真小小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在生意开张无望的情况下，真小小只好拖着表情茫然的小粥粥一头扎入群山密林之中，开始又一次的长途跋涉。 泉花县不行，前方还有个白溪镇，据说人口更多，金主更阔绰。 怀抱发财梦想的真小小此时不知，不但泉花县百姓集体失踪，就连毗邻的白溪镇、临风渡……生活稍富余的人家在十余天前都已离开自己的居所，拖家带口地聚集在这片群山的中央腹地。 因为今日，正是修仙门派七叶谷开门收徒的大喜日子！ 七叶谷乃是上宗乐河的附庸小派，虽然在东灵大地属于末流旁支，可在寻常百姓眼中，已经是不得了的地方。与附近的莲山派、百草堂、梅花堡并称四小仙境。 这里有可以改变凡人寿元的术师丹者，有可以御气而飞的白衣仙人，能拜入谷中学艺，甚至比科举中第更令人心情激动，似乎只要跨入那扇门，从此就走上了一条长生的路。 所以每十年举行一次的七叶谷纳徒，绝对是一场盛事。除了那些太偏僻的山沟得不到消息，毗邻诸县百姓，都会沐浴更衣前来观礼。 第14章 大嘴怪？ 七叶谷试炼山山顶云雾缭绕之地，矗立着座精致的小亭。五位衣袂飘飘的仙人，盘腿坐于亭中。 五人中胡须最长的老头姓原名峰。乃是七叶谷执教大长老，擅长布阵，他睿智的目光轻轻扫过聚集在山下的少年们，立即定格在两人身上。 “那二子不错，一个是本宗弟子血脉，一个有练家功底。” 被原峰大长老点名者，一个是出自上城越姓大宗的世子，一个是出身农家却得神秘炼体修士指点的杨姓少女。 “的确都是好苗子。”黄袍老道点点头，表情却孤傲得很，抬头时两个巨大的鼻孔占了半张脸：“不过老夫此番，只取与丹有缘之人！” 就在五位仙长对话之际，平原上数千名适龄的少年们已经开始朝试炼山发起冲刺，只要在五个时辰内到达山巅，就能从凡人蜕变为仙童！ 七叶谷弟子试炼如火如荼开展的同时，真小小和小粥粥正兴奋地蹲在一口大锅前。 虽然林地深处，时不时传出些奇怪的喧闹声，但真小小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到锅中浓汤上沸腾的气泡里！ 这片莽莽林海，绝对是她发家致富的好地方， 没想到此地盛产引虫汤原料，他们小半日的收集，抵得上之前在南谷百倍不止。 食材的充盈，令真小小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她还记得在客栈时，每每新制菜式，二爹都会举行试吃的活动招揽客人。 现在，泉花县的金主们举家出游，若当他们归来之日，发现家中蛇鼠蚊虫都无影无踪，自己再适时跳出来鼓吹免费驱虫的益举，岂不如先尝后买一样将财源滚滚，名利双收？ 富甲一方不是梦！ 比真小小目光还兴奋的，自然要属口水溢出嘴角的小粥粥。 虽然完全听不懂真小小口里那一门子繁杂的生意经，不过他聪明地掌握了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跟着老大干，有吃滴！ 将最后一味食材丢入锅中，真小小期待屎汤再次横空出世。 然而随着“噗”地一声闷响，锅中汤水骤然沉积，质地变得比淤泥更加致密，最后直接化若块状，紧紧贴附锅底，呈现出的样子与二人记忆里的东西截然不同。 “啊？失败了！” 真小小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她寻思着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一直乖乖蹲在旁边烧火加柴的小粥粥，却突然站起身子朝天空低吠起来！ “嘘，别吵……让我再想想，是土草虫放多了吗？”捏着下巴思考，真小小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子。 眼皮不抬便罢，目光聚焦于空中后，一张布满獠牙的巨嘴陡然映入真小小的眼帘！ 拳头大小的口水，正嘀嗒下落，转眼在地面汇集成蜿蜒的小河，腐蚀着四周碧绿野草，毒性刚猛。 最荒谬的是，这张大嘴之后竟空无一物，甚至连本应该属于同一个体的鼻子眼睛躯干都没有！ 只剩一张喷吐着腥腐气息的嘴，从虚无出伸出，像噩梦穿透黑夜，具现于人间。 我靠！ “嘴嘴嘴嘴……嘴怪？” 惊叫后，像被猎人戳了屁股的兔子，真小小连锅都不要了，在地上连滚带爬窜出出两三米，拖起已撸起袖管的小粥粥，瞬间激逃远方！ 第15章 屎是我煮的，快来追我呀！ “你说我没事煮什么屎？真是找死……” 真小小一边狂奔一边哭丧个脸，痛斥为何虫鼠没有招来，却引出这么个闻所未闻的怪东西？ 只能祈祷这嘴怪像之前在东乡引来的虫鼠一样，只想品尝锅中美味，对人肉没有兴趣。 也许是虔诚的祷告起了作用，嘴怪隐藏在虚无中的眼神，的确只是不耐烦地扫过逃走的二人，而后便热情地落在被真小小抛弃的大铁锅上。 可惜今天真小小的运气并不怎么好。 咔擦！ 仿佛承受不起嘴怪炽热的视线，在一声清脆的崩塌声中，地上的铁锅……碎了！ 这口锅本是有年头的物件，经引虫汤腐蚀，打手踩踏，能坚挺到今日已是良心制作。现在随着锅底的四分五裂，黑色膏块也随之落入火中，顷刻化为虚无。 看着到嘴的美味忽然灰飞烟灭，大嘴怪呆愣半晌，随后嘴里发出死了爹的惨叫！ “嗷嗷嗷嗷！” 它如离弦的利箭一样冲出山洞，一眨眼就窜到离去的二人身后，似乎只有这一公一母身上，还残留着那种令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猛地感到一股恶气喷洒到后脖梗，真小小眼角抽搐不停。 “妖大哥，不！妖大爷……我身上没有肉，一点都不好吃。不但不爱洗澡，而且早上如厕后根本没有用纸……” 话还没说完，真小小惊恐地发现从大嘴怪的口水泉涌而出。似乎自己描述得越恶心，对方越是饥渴疯狂！ 我去，原来你是个不爱干净的臭东西！ 见嘴怪软硬不吃，真小小闭紧嘴巴，开始把体力都用在抡得飞快的一双小腿上。 也许好不容易清醒一次，这回小粥粥比真小小跑得还快！甩开真小小的小手后，跐溜一下就窜得老远。 “喂，你好歹是个带把儿的男子汉，怎么能把我丢在后面？做人要讲义气啊喂！何况你我二人还同床共枕过，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日恩！” 看着那不断远去的背影，真小小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些天煮的粥，还真是喂了狗的。 不过没等真小小再多嚷嚷一句，冲出老远的呆子又去而复返，手中还多了一条胳膊粗的木棒。 原来是去找武器的！ 小粥粥回来后二话不说，直接将木棍野蛮地塞入嘴怪口中，成功阻止了利齿对真小小的骚扰，自已右臂外侧，却因用力过猛，平添一条新的伤口。 真小小瞬间被感动得泪流满面！ “对不起，刚才我错怪你了，不愧是本姑娘睡过的男人，真特么勇敢！” 可惜木头终只是木头？ 咔嚓！ 不过三秒，木棒便像核桃一样被大嘴妖怪咬了个粉碎。小粥粥这一举动严重地挑衅了大嘴怪的威严。 一股邪风平地生出，眨眼间便把他卷到高空十多米处撕扯，而后重重砸落在地！ 嘭！ 地都抖了三抖，看不清灌木丛中场景的真小小，只发现一股尘烟自巨响处升起。 “小粥粥！” 真小小的心脏陡然揪紧。 此时她本可借着机会再逃远一些，然而想起呆子食粥时对自已厨艺的赞美，想起他夜中温柔又绅士的手臂……她猛地停下脚步！ 对无耻之人当无耻。 对义气之人当义气！ 小粥粥本就有伤，不能再让他落入兽口，深吸一口气，真小小转过身子，毅然朝大嘴妖怪比出自己的中指！ “丑八怪！屎是我煮的，来呀！追我呀！欺负个伤员，算什么英雄好汉？” 第16章 好山！好山！ 小母人身上的香味，的确是比小公人浓郁许多。 受到中指侮辱，大嘴怪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朝真小小扑来。同时发动自己的血脉天赋，将大嘴也一并消隐于空气之中！ “不见了！原来这妖怪用的是隐身术！” 真小小脸色发青，很快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腥风扑面而来。 它还跟在我身后！ 咬紧牙关，真小小拔腿就跑。 至于呆子……希望他伤得不重，日后能再找一个饭主。 在真小小的背影消失于密林深处的同时。摔落在碎石坑里的呆子也摸着脑袋站起。诡异的是，头与手臂流血的伤口正迅速愈合，转眼就变成浅浅的疤痕。 远眺真小小消失的方向，小粥粥石珠般木讷的眼球底，突然闪过一丝不舍。 我滴……饭…… 密林中央，七叶谷前弟子试炼，已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经过三个多时辰的试炼，上山千人之间拉开了鲜明的阶梯。来到山腰处的有百余人；剩下八百，依旧于山脚徘徊；而踏入山顶层林的两位，正是先前被原峰大长老所看好的越鸿光与杨谷雨二人。 “本宗已有衣钵传承者，所以这次，我不与你们抢新徒弟。” 雾亭内五位仙人中唯一一个中年人，并未席地而坐，而是半卧于亭中一张温润的玉床，一身竹白素衣，气质最是出尘缥缈。 他便是谷主。七叶谷内唯一的个开光强者。 在谷主身旁，依次坐着原峰大长老，胡二长老，吴三长老，以及之前神情倨傲的黄药老。 这鼻孔颇大的黄药老是五人中修为最差的，不过刚刚突破凝气踏入筑基初期而已。只因乐河一脉倚重丹道，而七叶谷又是乐河的下级宗门，所以黄药老在宗内的吃穿用度规格，几乎与谷主相当，远远凌驾于其它三位执教长老之上。 “可惜……无人引动丹缘。”黄药老的视线扫过半掩在试炼山角的一枚青叶纹药鼎，表情有些孤傲又有些落寞。 想当年，七叶丹宗那叫一个威名赫赫，实力之强几乎可以叫板乐河上宗，然而现在，丹道传人却是青黄不接，彻底没落了。 就在黄药老感叹万千时时，山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突然产生了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都让开！” 狂奔的人影从远方疾驰而来，快得就像一阵风。 一边狂奔一边驱散人群的少女，正是被大嘴妖怪追赶的真小小。 拔开遮挡在脸前的树枝，跃过一道深沟，冲入平坦谷地的真小小蓦地发现眼前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有的衣袍鲜艳，自建木楼，倚坐榻上品尝时令鲜果，有的蓝衫布裤，携妻带子席地而坐…… 无论贵贱，像是数十个县城的百姓们约好了今日一起在深山中郊游赏花一样。 “县民之风雅，的确是我等小山村出生之人，不可望之项背的！”真小小啧啧感慨。 终于解开了泉花县人口失踪的迷团，越过攒动的人头，一座巍峨孤峰突然映入真小小的眼帘。 看着那巍峨挺拔的峰峦，她表情一怔，随即狂喜！ 好山！好山！ 山路崎岖，正好可借用地势，将身后的恶兽甩掉！ 第17章 七叶鼎现，丹缘起！ “咦？又来了一个参加试炼的孩子！” 眼前蓦地闪过道人影，还没看清就消失在视线里。 众人惊愕于真小小奔跑的速度，不要看她身材单薄，那双小脚，抡得可是贼快贼快。 “这个丫头……要不要参赌啊？” 既然是仙人收徒的盛事，平原上自然也有做博彩买卖的精明人。然而真小小的突然出现，让他们不知所措。 “赌呀！为何不赌？本少出一百两银子，押她前十。” 一个耳旁插花的公子哥，“嘭”地将十锭银子掷入赌盘里。 “哇！李公子出手好阔绰！奴家就喜欢你随便浪费银子的样子！” 几个千娇百魅的花楼姑娘，一脸痴迷地为李公子斟酒。四周群众，则被他的阔绰震裂了脸皮。 此人是谁？ 不但是吃瓜百姓，一旁木楼上的越姓小公子们都有些坐不住了，他们乃是上城大户出身，出手阔绰程度却不及下方那个李公子的十分之一。 明明必输之局，还敢投下百两纹银，就犹如肉包子打狗，这是赤裸裸的炫富啊！ 真小小是不会胜出的，在这一点上仙长们的认知与百姓相同。 “劲头不错！可惜来得太晚了！”只以视线略微轻扫真小小的身体，原峰大长老便发出一声感叹。 没有特殊血脉，没有炼体修行的根基。若是早到些还好，现在想以仅剩的两个时辰登顶？ 难！ 但就在原峰大长老不住摇头之际，席中一直挂着索然无趣表情的黄药老却突然绷直身体跳起。 “她她她她她！” 手指真小小，黄药老话都不利索了。 顺着手指方向，七叶长老们这才诧异地发现，那被半掩于山脚，沉寂多年的七叶宝鼎，正因少女的到来而腾起淡淡的烟色！ “丹缘！”谷主蓦然张开双眼。 这是一种资质的认可，说明入山之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与丹道有缘的因果之力，能引药鼎升烟气，修丹道，事半功倍！ “此女只要完成试炼，便是我的弟子。”黄药老摸着胸口，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山脚下，数位少年因为畏惧，在一座半朽的独木桥前停滞不前，桥下大浪滚滚，湍急的浪头随时会吞噬他们的生命。 众人看到不远处有个少女正快步跑来，双眼乌黑，红唇丰美，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勾勒着她面颊娇妍的轮廓。不禁暗生怜惜，正要提醒她木桥年久失修，随时会有断裂的危险。就见她加速奔跑，于岸崖终点猛地跳起，继而双手拽住垂落在半空的树藤，漂亮地荡过水岸。 这一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像矫健的猎手般利落漂亮，而且少女在落定之后并未驻足，而是保持着那豹子一样的速度，继续疾驰，只是一眨眼的光景，就消失在层层密林深处。 “哇！好俊的身手！” 春心初动的少年们，感觉自已的心脏被女猎手给摘走了。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在真小小越河的同时，平静河水里，还划过一道痕迹古怪的渡河之波。 山下百姓们在赌金银，而真小小在搏生死。 第18章 北岩来客 樗里晨光 真小小冲入七叶试炼山不多久，平原内又窜出道人影，速度比之前的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人容貌诡异，很快就成为围观人群注目的焦点。 “我的天啊，这人伤得好重！是被火烧的么？” “丑爆天了！哈哈哈哈！真是丢人现眼，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看的家伙？！你们看看他像不像猪？” “一百两，他也前十！” 这次不等庄家询问，纨绔的李公子，又向赌盘里掷入百两纹银。 四周百姓一阵沸腾，再次被李公子的阔绰刷新三观，他们惊叹之余，纷纷向庄家投去嫉妒的神色。 这幸运的家伙一上午啥都没干，就稳稳入账两百两银子，这可是普通人家数年的收入哇！ “多谢李公子！多谢李公子！”庄家喜得额头冒油，一脸红光。 “该死！本少也赌一百两纹银！赌我越鸿光表哥前十！” “我也是！一百五十两！” 越家的公子哥儿们忍不住出手，今日他们来了上百号人物，通通是来为越鸿光助威的，可该死李重光，只押垃圾，不押天才，分明是在与他们作对。 “作对？” 樗里晨光摇摇脑袋，他没有与人比较的意思，只是近来喜欢浪费银子而已。 在北岩，这种有色金属又软又轻，不能铸剑，只能用来盖房子，没想到来到东灵，却能买食物，买乐子，买女人，买人命，真是方便得很。 一想到这里，用了化名前来观礼的北岩世子眼底便幽芒闪闪，暗潮汹涌。 也不知爷爷悄悄夺舍那人没有？再浪过这一阵子，就要忙起来了。 还有，卦象所指，我那琢磨不定的情劫又在哪里？ 樗里晨光举目四望，四周都是庸脂俗粉，而试炼山上那些，也大多出身乡野，灵根杂驳，毕竟只是三极宗门的纳徒试炼，怎么可能出现潋滟的人物？ 败兴之余，樗里晨光忍不住继续在心中吐槽东灵少女的一脸脂粉，矫揉造作。 一想起家乡那些舔着刀尖喝着烈酒，胸大屁股大的火辣妹儿们，他便觉得八成是东灵与北岩的灵气不同，才影响了卦象所指。 此时，小粥粥寻真·饭主·小小而来。 无视众人轻慢的议论，他迅速步入试炼山口。 然而就在左脚落定的刹那，半掩在地下的七叶药鼎突然嗡嗡作响，一边喷吐出浓浓的药香紫气，一边从土中飞起，鼎腹内奏起清越之音！ “怎么回事？你们看，山里好像飞起个大锅？”人们被异相吸引，顿时忘记了越家与李晨光公子在赌盘上的置气。 “是仙人们提醒我们要开饭了么？想得还真是周道啊！” 围观的百姓们立即从布包里摸出干粮，笑呵呵地啃了起来。 一时间平原上饭香四溢，都是人们吧唧吧唧嚼东西的声音。 只有试炼山顶雾亭内五个仙长的下巴挤掉在地，谷主从玉床上跳起，表情悚然。 好强的丹缘！ 当年七叶开山祖得此鼎时，便有紫气东来，药香漫山，宝鼎升天的景色出现，而今那雷劈男竟在唤起三重异相之余，令七叶宝鼎散出阵阵仙音！ 比谷主更激动的人是黄药老，他兴奋地将凳子扶手拍掉了一个角！ “此子是我的！与先前那长得漂亮的小丫头，通通都是我的弟子！” “快！快给莲山派趾高气扬的老匹夫传讯，告诉他老夫也收徒了，资质之强，绝对将他那天才弟子紫环给狠狠比下去！哇哈哈哈哈哈哈！” 第19章 吃亏也不长记性 真小小不知道小粥粥从林子里爬起后又来追赶自己，更不知道自己和他先后获得了七叶谷镇宗宝鼎的认可。只是明白自己的脑袋随时会被妖怪的大嘴啃掉。 她健步如飞，拼命狂奔，渐渐超过了试炼山中绝大多数少年。 现在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迷雾。 大雾于半山腰处蒸腾而起，掩住了十里青翠。 迟三个时辰入山，却已跻身前列，她的一举一动，牵扯着亭中五位七叶仙长的所有注意力！ “老祖留下的雾阵，恐对二人不利，若他们受阻，本宗会出手一次！”谷主已坐回玉床，他皱眉沉吟片刻，做出了个认真的决定。 说起七叶开山老祖，绝对是个脾气古怪的老顽童，划分试炼山中部与顶部分水岭的雾阵，便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手笔。 面对入山快者，这些雾气会凝结一堵难以突破的高墙；面对入山慢者，特别是每次试炼的最后几名，在经过雾阵的时候，不但不会被法术阻挠，雾下反而会生出轻风相送。 此次弟子试炼，越鸿光第一个闯阵，自然在雾墙处撞得头破血流，不得不催发三次先祖留下的保命木剑，这才勉强破出。 而炼体修士杨谷雨，则因为一直保留体力，缓步入山，所以在雾墙下并没有吃太多苦头。 之前就算越鸿光吐血不止，在座的长老都没有出手的意思，可此刻谷主提出要帮真小小与小粥粥，却没有一人提出异议。毕竟他们二人攀山的速度已经刷新了七叶谷的百年记录。 雾阵在他们面前，将浓重得犹如铜墙铁壁的牢笼一般，就算谷内凝气五六层的弟子，也休想以力破法！ “小……小！” 小粥粥刚模糊眺望到真小小飘荡在身后的角衣，她那纤瘦的背影便消失在浓重的雾色里，小粥粥脚步滞了一下，又执着地朝前走去。 真小小很快便在雾色里迷失了方向，似乎吸入肺叶的雾气会使人精神涣散，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一直泼洒在后脖梗上的灼热鼻息也一同消失了！ “那大嘴的妖怪，被我甩掉了吗？” 虽然这念头让人精神振奋，真小小还是谨慎地回头打量来路，仔细确认自己方圆百丈内的小草们没有被重物压迫伏倒的迹象，一颗悬起的心才彻底放下。 煮个食汤都能惹出这种麻烦，绝对是霉运当头！ 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机会，真小小立即脱下鞋子，郑重地在画了个黑叉的汤启之后又写下“嘴怪”二字。 可是光记下名字似乎还不能泄除心头之愤，觉得少做了点什么的真小小习惯性地从袖里摸出黑石头。 “都是你给的鬼菜谱，引虫鼠也就算了，引什么妖怪？害得我把好不容易收的小弟都搞丢了！把我的小粥粥还回来！” 有些人就是吃过亏也不长记性。 上回朝石头吐口水，就被一段挤入脑袋的文字击倒在地。这次真小小的视线刚刚聚集，一股毫无征兆的热流便迸出石心，倏地刺入她的眼底！ 第20章 雾阵，破！ 完……蛋！ 警觉已经晚了，热流顿时将双眼刺得好痛！哗哗哗的泪水从眼眶里夺路而出。 “下次我不敢了！” 等真小小惨兮兮张开双眼，却发现自已的视线已变得格外不同！ 她清晰地看见了花叶下正在吸吮浆汁的虫，以及它腹部蠕动时血液的流动！ 她清晰地看见蛰伏于树洞里抱在一团的鼠，还有它们毛皮下跳动的心脏！ 她清晰地看见前方高树婆娑的影，还有蹲在树丫阴影下那尊庞然大物！ 一头浑身长满墨绿鳞甲的鳄妖，正匍匐于浓密的叶间，双眼邪性毕露，四足做出向前跃起的动作！ 嘴怪！ 真小小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一片，之前虽然没看清过妖怪的全貌，但那张布满獠牙的大嘴烧成灰她都认得！ 这家伙竟如此狡猾，还会藏身于高处迷惑猎物！要不是借着石子奇异的能力看穿了它的隐身术，只怕下一秒自己就要成为它的美味午餐。 见鳄妖从树上一跃而下，真小小立即缩起身子，灵敏地就地一滚。 咣当！ 重物碰撞声震得树叶哗哗动摇。 咦？这声音意外地大呀！好痛的感觉，像是什么骨头折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真小小不禁回头打量，蓦地发现浓酽的雾色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通天高墙！ 鳄妖正是一头撞在墙上，才制造出这震耳欲聋的噪音。 此刻，歪脖鳄鱼瘫软在地，眼中只见白不见黑，额头顶着个新鲜出炉的大血泡。 而雾墙则被捣鼓出了个大洞，洞旁还挂着一枚带血大牙！ 这…… 事情的发展太戏剧，愣了一下，真小小陡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本姑娘命里一定有贵人相助，居然遇见传说中的仙瘴！” 看到阵阵云烟从四方聚来，努力地填补着雾墙的破口。真小小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过去！ 一旦雾墙自愈，大鳄鱼想追上自己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雾气的另一侧，天光灿烂，群山叠翠，美丽风景与雾阵前截然不同。 鸟语花香，令真小小心情大好！ “那丫头……出……出来了！” 见真小小毫不费力地破阵而出，七叶谷中四位长老通通张大嘴巴，特别是已准备施救的谷主大人，此时尴尬得不知手臂应不应该放下。 五人做弟子的时候，都试过雾墙的厉害，也是因为真小小先前速度太快，众人才合计为她破例一次，谁都没有想到，还未出手，她居然自己将阵法捣鼓出了一个洞！ “她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修为达到开光境，谷主古若轻的神识在雾下也被压缩到了极致。 “我见她使用奇异的步法，好像一个回身翻滚，阵法自破！”原峰大长老目光湛湛，动了抢黄药老徒弟的主意。 “咦？她怎么又进去了？” 就在此时，胡二长老大叫一声，见刚刚破阵的少女，手里抓着个棍子，坚定地返回雾里。 “不好！她是要回家吗？”黄药老紧紧掐着自已的脖子。 这种事情，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一些背景深厚的世家弟子，喜欢将七叶、莲山等宗入门试炼中最难的关卡都破一次，再得意扬扬前去上宗乐河报道，以彰显自已实力的强大。 每每发生这样的事，都令人心碎不已。就好像好不容易煮熟的鸭子，突然飞去了别人怀里一样。 第21章 来去三次 就在仙长们猜测少女去向之际。 雾阵后，真小小已高举起木棍，狠狠捅入鳄妖的菊花里！ 趁你倒地不醒，本姑娘要狠狠地报仇！ “叫你追我！叫你咬我！我都说过爱干净，一天洗八个澡了，你还张个臭嘴在我后面吹吹吹！揍你？不把你揍成猪头，都对不起被你抽飞的小粥粥！” 将木棍抽出，真小小对着昏迷不醒的鳄妖一阵胡斩乱挥，使出了自已十六年间追鸡打狗的浑身解数。 只可惜手里没有更好的武器了，不然当场扒皮也是有可能的。 “记住，我跟你还没完呢！” 实在是累得再也举不起胳膊，真小小这才悻悻地第二次爬过雾墙。 墙洞又小了一圈，很快无法过人。 见真小小去而复返，差点抱头痛哭的五位仙人立即欢呼雀跃！ “熟鸭子又飞回来了！” “我就说这丫头有眼缘嘛，一看就是我七叶谷的弟子！” “幸好还知道回来！收徒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到时候莲山的老匹夫过来见不到人，我这老脸要往哪里搁哟！”黄药老激动得胡须乱颤。 “不！” 就在众人喜气洋洋之际，吴三长老一声不可置信的尖叫，再次向五人头顶泼出一缸冷水。 真小小二次归来后，只在阳光下小露半个身体，转身便又回到雾中。 “小畜生！你逗我们玩吧？”黄药老的大牙都崩得嘎嘣脆响。 心情几度沉浮，令他失去几乎理智。 “这丫头为踌躇不前？”谷主极力凝聚着神识，目力却依旧不能洞穿开山鼻祖留下的阵纹。 真小小在想什么呢？ “差点忘记了，这牙好结实，说不定还有些用处，嘿嘿！” 一只小手在雾墙上摸啊摸，找到镶嵌在阵上的兽牙，匆匆将它揪了下来。 鳄妖大牙到手，沉甸甸的手感真好，其尖锐的一面，比匕首都要锋利。将牙刀收入袖里，真小小笑得双颊出现两个梨涡。 待她第三次出现在半山腰上，山亭中的五人已表情麻木。 “这丫头不会再退回去了吧？”吴三长老表情迟疑。 “也许是个制符的苗子，正在研究雾阵的结构，所以前后观察！”原峰大长老眸光一亮，似乎突然把握了关键所在：“如果此女真的对制符有兴趣，不管是不是拥有丹缘，都要让给我做弟子！” “胡说，她那哪里是研究阵符？分明是在休息！原长老可不要打我药阁弟子的主意。”黄药老当仁不让，拍案而起。 小丫头总算是没逃，还要留着给莲山的老匹夫开眼呢，怎么能拱手送人？ 摆脱危险，怀揣大牙，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真小小找到了久违的幸福感。 她背靠雾墙席地而坐，懒洋洋地闭上眼睛。 想当初，汤启恶少强夺客栈，不出五日就中毒发疯。刚才妖兽想吞她入腹，到头来只争得一头血泡。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命中有福星高照，所以无论牛鬼蛇神，在她的指前都要化为粪土。 “二爹，不管你被男伙计拐带去了哪里，我会找到你的！” 对未来充满希望，真小小伸手向怀里摸去。 第22章 仙术现，前十出！ “你看你看，她已经思考有所得，所以要用纸笔记录！”看到真小小摸胸的动作，原峰大长老激动得眼都红了。 如果只是接触几次就能勘悟雾阵皮毛，这丫头绝对是个制符的天才！ 就在原长老咆哮之际，真小小从怀里摸出了张炊饼，一口咬下。 跑得累啊！ 真想吃饱之后就在这灿烂的阳光和柔软的草地上好好睡上一觉……想着想着，真小小的上下眼皮子就黏在了一起。 原长老还保持着手指前方激动万分的动作，脸颊就在其它四人的狂笑声中变成了猪肝色。 雾墙之后的隐血鳄悠悠转醒，眼底燃起熊熊烈火！ 好痛啊！ 该死的修士阵法，明明只撞了大头，却让浑身上下如被木棍痛扁百次般地刺痒肿胀！ 还有那该死的小母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可是那勾魂的味道还没飘散，似乎就在雾的后面！ 不！阵法拦不下本王，吾要吃了她！ 表情狰狞，鳄妖再一次无畏地朝雾墙撞去。 咣当！ 熟悉的敲击将真小小从美梦中震起。她一个激灵，毫不迟疑地迅速跃起，撒丫向山顶狂奔而去，动作一气呵成，犹如山间脱兔。 “该死的妖怪啊！怎么还来追我呀，也不怕把脑壳撞坏了？” 脖子后面又喷来灼热的鼻息，小小试着捏了捏袖里的黑石头，回头果然看到鳄妖呲牙咧嘴的身影，只不过此时它头顶上的血泡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身体的疼痛令鳄鱼的目光更加癫狂，它双眸腥红，视线煞气逼人，若不是有黑石子里迸发的异力保护着真小小双眼，只怕与它对视一秒，就会心魂崩散。 “鳄大哥……鳄爷爷，奴家错了，那屎……食膏小的还能重新做，求您再给奴家一点点时间嘛，绝对管饱！”翘起兰指，病柳女子上身。 “鳄大爷！鳄祖宗！那仙瘴可不是我布的，我只是一介山民，哪有那个本事？刚才您昏迷不醒的时候，我还给您揉太阳穴按摩来着。”弓背哈腰，店小二上身。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女的不行就来男的，可这次就算真小小把嘴皮磨破，也不见鳄妖步伐丝毫停顿。 见此对方是如此地不讲道理，真小小也来了脾气！ 好！你要跟我杠，那我们就杠到底！ 不再求饶，真小小目光却更加坚定，一面狂奔，一面恶狠狠地撕咬着手里的大饼，仿佛那饼就鳄妖本人的肉一样。 怀里大饼还有五张，只要一直吃一直跑，一定能把那该死的野兽给累死！ 此时，离七叶谷弟子入山试炼结束，还有一个时辰。 随着一声鹤啼仙音响彻云海，震动所有人心弦，天空中突然幻化出十人身影！ “神仙术法！”百姓面露痴狂，引颈眺望。 这十人身影，分属于此时位于山中前十的少年。 因阵法屏蔽，少年们丝毫不知空中异相横生，依旧努力地在峭壁上攀援，于湍急的河水中逆浪行走。 然而他们在平原上焦急等待的家人，却可以借着这强大的镜影术窥视试炼的最后阶段。 第23章 看破未来的眼 “看啊！那是我儿子！”中年美妇一声尖叫，幸福地就地晕倒！ “小虎子出息，我家小虎子出息了！”白发老翁从轮椅上窜起，噌噌噌跑向山口磕头，多年腿疾竟不治而愈。 “哈哈哈哈！我越氏这一代，又要出现个仙人！”自建的木楼上，传出中年男子爽朗的欢笑。 此时越鸿光的身影不但出现在苍穹仙影里，而且还位列第一！ 十县百姓，只有几家欢喜，强烈的嫉妒与遗憾的情绪在半空中发酵。然而此时，一道颤巍巍的问询声，却将四周百姓的注意力拉扯回来。 “李……李公子？” 庄家面红耳赤，表情纠结地站在樗里晨光面前。 “您刚才那二百两银子，可都丢在了登顶上，小的怕您一会儿不认，所以提前跟您打……打个招呼。” 有心想再说得坚定一些，可是庄家还是忍不住小腿哆嗦啊。 李公子之前分明只赌前十，并未提过什么登顶，可看眼下局势，自已不赶紧颠倒黑白，得赔得倾家荡产！ 庄家不提也罢，众人这才惊觉，之前被他们嘲笑的迟到少女赫然也出现在天幕上！ “不会吧！”曾嘲笑得最大声那位，下巴咔嚓一声脱臼了。 “焦皮男子没有出现，可那丫头……天啊，她已超过第七！”百姓们倒吸着冷气，有种置身于天方夜谭的感觉。 虽然前十并不一定意味着登顶，毕竟每次七叶宗纳徒，也就是五六人之多，但迟到的少女能取得现在这种成绩，绝对颠覆了常理。 “有人押那丫头吗？有人押过那丫头吗？” 询问一周，百姓们这才发现所有人里，只有出手阔绰的李公子，曾为迟到丫头押过一百两银子。 他们再看看庄家那张憋得发青的脸，纷纷流露出了然表情，难怪庄家诓骗着李公子换说法，因为按前十赔，他要倾家荡产呀！ 咦？ 我分明未用卜算之力，就这样信口开河也能押中宝？ 哎，看来神算子就是神算子，命中注定，我长着一双看破未来的眼。 不但百姓们吃惊不小，樗里晨光自已也有些郁闷。 “无妨，登顶就登顶。”本来就是想浪费银子嘛，在意那么多细节做什么？ 樗里晨光摸摸贴在自已脸上的假面，随意挥挥衣袖，示意庄家不要妨碍他晒太阳。 他那优雅的震袖动作，当然，其实是穷凶极恶糟蹋钱的豪爽，强烈地吸引了四周妙龄少女们的关注。 长得不丑，又如此有钱男人，她们如何能轻易放过？ 抖动着胸前白肉四两，少女们以火热的视线，将这一方天地化为漫天刀光的战场。 此时，七叶谷弟子试炼排名第六的杨姓少女，正抬头看着隐入云的山巅，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容。 之前在山下眺望，只觉得这七叶谷的试炼山高不可攀，可是低头行路，一步一个足印地行走，居然很快就要到达终点。 这令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些之前没有的念头，前方还有五人，她要一一超越，然后成为第一！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刻，杨谷雨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风响。 听到有人从后逼近，杨谷雨吃惊地回头打量。 第24章 看谁跑得快！ 杨谷雨其实是位初级炼体者，以后劲绵长而著称，自信在弟子试炼之中，只有自己超越前人，绝无可能被后来者居上的可能。 可是现在出现在她眼底的，却是一个比自己瘦弱许多的少女。她不但不走大道，专挑崎岖山路迂回，而且还在边跑边吃饼……似乎完全不把入门试炼当成一回事。 对方轻率的行为，严重打击了一直认真对待试炼的杨谷雨。 她甚至觉得如果落在这种人身后，绝对是对自己人生信条的一种侮辱！ 不能输给她！ 心底催生出这样的执念。 杨谷雨丢下保存体力与越鸿光争第一的打算，在真小小急促的步伐声中，也迈开脚丫狂奔起来。 咦？ 真小小表情一怔，本来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孤独的奔跑者。却蓦地看到不远处冲出一个同龄少女！ 只见她眉头紧皱，牙关闭咬，正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前疾驰。 为这女孩坚毅的目光，真小小心底催生出一股无端的亲切感。 “喂，你着急赶路啊，也有妖怪在追你么？”嘴里还噎着一块没有嚼碎的饼子，真小小挥手与杨谷雨打起招呼。 “满口胡言！这就是你上山的态度？” 真小小的随性，更引起杨谷雨的鄙夷。她没好气地白了真小小一眼，便侧头不再看她，仿佛多看几眼，会长鸡眼。 上山的态度？ 对方的回答令真小小十分不解，上山要什么态度？为了活命，她拼命奔逃，毫不懈怠每一分一秒，态度应该端正得很才对啊？ 见杨谷雨不想搭理自己，真小小也不想自找没趣。胃里有了东西，体力立即恢复一点点，她保持着平稳的速度攀岩走壁，努力与鳄妖拉开距离。 二人就这样默默奔跑着，超过一个又一个登山者。 与此同时，小粥粥却停在大雾中一动不动，与前十的荣耀越来越远。 在这场弟子试炼里，他本应该是最前途无限的，不过真小小数次进出雾阵的奇异举止吸引了七叶谷长老们的瞩目，令人无暇关注他此刻的进展。 之前修补过雾墙的云烟，此刻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无声地隐入小粥粥的身体。 他脊梁上那些可怕的雷击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有些地方甚至因黑皮剥落而露出崭新的皮肤。 可惜雾阵的力量并不怎么充裕，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小粥粥便无雾可吸，所以他再次迈开腿，大步走出了阵地。 将雾气都卷走的迹象并不明显，不过待到下一个十年，谷中长老们一定会震惊地发现，七叶谷自创派时就存在于试炼山中的雾阵不见了！ 皱着眉头，用鼻子确认真小小离开的方向，小粥粥继续闷头前行。 奔跑的时间一长，与真小小并驾齐驱的杨谷雨就开始有些吃不消……那吃饼的丫头还是不是人？怎么可能一直保持这种变态的步速？ “你……你是几阶炼体？”杨谷雨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真小小发问，心中已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鄙夷。 “炼体？”真小小扬了扬眉头：“没有炼过啊！” 真小小的回答令杨谷雨错愕不已，不过她仔细看看，真小小身上的确没有强化过的痕迹。 第25章 仙人师傅，伦家来了！ 太可怕了，她还是个人吗？ 发现自己之前简直幼稚的杨谷雨，后悔得快要哭出来。 “你……你赢了！我服气！继续向前去，再超过几个，你就是大比第一。”杨谷雨上气不接下气地鼓励真小小，并默默在心中记下她的名字。 “第一？什么第一？”小小只觉得对方的话越来越古怪。 “就是七叶谷纳徒试炼的第一啊！只要翻过这座山，就能成为仙人的弟子，而第一之名，可以换得想象不到的好处。” 杨谷雨被真小小问得一愣，开始还有些迟疑，随着回忆初见真小小的模样，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仙人？！” 真小小手里最后一块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双眼深处迸发强烈的光芒，与鳄鱼凝视食膏的热切如出一辙！ “你该不会是不知道……” 杨谷雨还想发问，可惜话未出口，就感觉身旁突然掀起一股可怕的狂风，直接把自己盖倒在地。 “我就说这山有古怪嘛！仙人师傅！伦家来了！伦家可是您老人家心尖尖上的亲亲小弟子，要是有人敢欺负我，您老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啊啊啊！” 一眨眼的功夫，真小小的背影就掠过了层层树荫，消失在迭起的山石之后。 “名次又前进啦！” 山下平原惊呼声一片，与真小小相比，其它位列前十的少年简直毫无看点！ 他们有的双膝血肉模糊，视线失去焦点，仅凭本能在地上爬行向前，有的又哭又笑，因失去前进的体力而手指山巅，极力唾骂，丑态百出。 只有这迟来的少女，一双小腿抡得轻快有力，越跑越是开心，最后竟还撒丫狂笑起来。 她的笑容，感染着在场的所有人。 这才是仙门弟子，应有的气韵与洒脱！ 当然，有人忘忧，也有人越来越忧愁…… 庄家脸从青紫变成惨白颜色，眼神不断向木楼上的华服者们瞅。 以那丫头势如破竹的架势，现在位于第一位的越氏弟子，到底靠不靠得住啊？ 踌躇半晌，他还是厚着脸皮，再次遮挡住樗里晨光脸上的太阳。 “李……李公子。您刚才所押，是迟到少女和焦皮男子通……通通登顶，少一个……不做数的。”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这样一句，庄家感觉自已的心都快黑成炭了。 “我靠！你也太无耻了吧？已经改过一次，李公子都许了，竟还来第二回？”吃瓜群众都看不下去，纷纷指着庄家破口大骂。 “那丫头还好说？可焦皮男都掉出前十了喂！你这分明是欺负人嘛！” “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安记百年的信誉，今天都被你败光了！” 本来大家还有更难听的话要说，却被樗里晨光一个甩袖制止。 “无妨，通通登顶就通通登顶！就按这个说法，再给我追加一千两黄金。” 樗里晨光将银票重重甩出，他还就不信，今天的钱花不出去了？ 因果大道里，烧钱乃是一种奇异的消灾法门，樗里晨光正是算得自已会在东灵遭遇情劫，所以才化身一掷千金的豪客，以破财的方式，抵消日后会降临在自已身上的灾难。 第26章 豪赌 呃…… 一千两黄金的银票华华丽丽堆在眼前。 众人溜到嘴边的话只得吞回肚里，纷纷难以置信地打量李公子的脸，搜肠刮肚地回忆，到底是哪个财阀家里，生了这样个不成器的冤孽？ 八成是个疯子！ 庄家自已都忍不住在心中如是评价，不过一千两黄金，还真是令人眼热得很啊！ “接啊！” 越家木楼上传出中年男子爽朗的笑声。 “好久没有遇过能与我对赌之人了，哈哈哈哈，来，安老板，这里还有黄金千两，押我儿越鸿光第一。” 银票如雪，纷纷扬扬从上空洒落。 “我追加！” “我也追加！”越氏弟子随声附和。 “呸呸呸！” 吃了一口沙子的杨谷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失神地眺望远方，视线里却早就失去真小小的身影。 “她不是人，她绝对不是人……要有人能跑过她，我吃土。”杨谷雨口吐白沫，机械地重复这一句话。 可怜她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神智，又一阵恶风袭来，将她再一次拍倒在同样的地方。 小粥粥的身影倏地消失在林间。 这一次杨谷雨一动不动地趴在地坑里，内心似乎遭遇了毁灭性的重创。 才刚接手两千两黄金的庄家，内心比杨谷雨毁灭得更彻底。 眼瞅见焦皮男子陡然跻身十强，他的心脏抖了三抖。 可是打小就经营赌场生意，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安老板想起父辈的教诲，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 一切厄运皆虚妄，等我张开眼时，所有灾难都将灰飞烟灭！ 默念祖训三次，当安老板再把自已的目光投向仙术天幕上，眼珠子顿时跳出眼眶五寸，按都按不回去了。 焦皮男，第三！ 这才不过三句话的功夫啊啊啊！ “李公子……” 走到樗里晨光前，庄家双眼淌血，太阳穴上青筋暴突不止。 去他娘的名声，去他娘的信誉！要是此局输，卖儿卖女都赔不起！ “您刚才说的……是第一吧？而且二人并列第一，不然我小本买卖，也不能收您这么大额的注……呃，您看……” 吃瓜群众静默。 庄家无耻无下限啊！ 不过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李公子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每天不浪费一大把银子，他就浑身都不自在。 看着精神快要崩溃的庄家，樗里晨光也很头痛啊。 鬼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那迟到的二人，什么来头？ 直到安老板嘴里吐出并列第一的苛刻条件，他漆黑的眼眸里才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庄家总算不蠢。 数百年来，七叶谷纳徒，何曾出过并列？简直比摇豹子还难。 “对，就是并列第一。”一甩大袖，李公子的轻漫随性再次震裂众人三观。 越鸿光站在接近山顶的位置，低头打量山下，从不知道，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向下看，人会变得那么渺小，原本亲切的面孔，都微如草芥。那些正在为他加油呐喊的家人，也是那般俗不可耐。 “你们在我身上赌了不少银子，今日应当能赚个盆满钵盈。” “看来成仙，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世上有些人是生而不同的，你们为财帛挣扎，我却已踏上仙路。” 再走几步，便可进入凡人不可企及的世界里。 一股自豪与孤傲感，油然升起。 第27章 我是不会被反噬的！ 越鸿光在心中完成与过去自己的道别，刚刚转过身子准备迎接自己光明的未来，抬头便看见真小小狂奔而至，如一阵旋风般转眼消失在自己前方的画面。 啪！ 眼前的场景，像是一个巴掌狠狠扇在越鸿光脸颊上，打落了他大牙。 他僵硬的表情很快便化为彻底的疯狂。 “不！怎可能有人比我还快？我是仙人后裔，日后我还能凝气，筑基，开光！七叶谷纳徒试炼乃是我飞黄腾达的第一步！” 像是被人抢去了心爱之物，不假思索地，越鸿光举起先祖留下被施了术的木剑，凶狠地向真小小后心掷去！ 荣耀是我的，谁都休想抢走！ 能走在我前面的，只有死人！ “嗷！”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怪叫，真小小好奇地回头打量。 她诧异地发现大鳄鱼的屁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木剑，那剑深入肌理，痛得鳄妖眼泪狂飙。 “天降神剑斩魔妖！哈哈哈哈，果然是仙人保佑！看来本姑娘鸿运当头，命不该绝，前途无量！” 见此场面的真小小顿时激动得泪流满面，更加卖力狂奔。 身后的越鸿光则呆愣在原地，眼神凌乱。 为毛？ 为毛？ 为毛他祖传神剑，插在了空气里？ “迟到的丫头第一了！” 平原上的百姓们紧紧攥着拳头，就连一直晒着太阳享受美酒的樗里晨光都不由地坐直身体，推开身旁千娇百媚的美人。 爷爷告诫过他，以钱化灾，每次不要贪多，万一失败，将遭术法反噬。 我是不会被反噬的！ 身为北岩神算世家出身的小公子，樗里晨光有这样的自信。 他目光穿越整个山峦，视线焦点化为真小小足下的一枚银光。 真小小前方便是山顶小亭，其中依稀坐着五尊仙影，只不过她与山亭之间，还横拦着座五丈峭壁。 峭壁虽然不高，但与地垂直，山石如镜，光可鉴人，只有稀疏的凸起之物可以踩踏攀岩，所以试炼弟子想要一次登顶，难度不小。 越鸿光对真小小出手，谷主与四位长老通通看在眼里，除了原峰大长老面露不悦之外，其它人竟没有什么表示。 修行之路艰难，弟子间生死竞争本无伤大雅。只是那越鸿光的力道实在是太差劲了，木剑才飞一半路程就从半空中掉下来。明明是个男子汉，手劲却跟个娘们儿似的，不行不行，入门之后，一定要加强对他的体能锻炼。 后山有一片石头林子，寻常弟子一日需担两筐，这越鸿光嘛……十担吧！ 长老们只担心弟子体弱无能，但越鸿光掷剑的一幕，却深深刺激到了迎头赶上的小粥粥。 嗷嗷嗷嗷！ 黑风切过越鸿光的衣角，猛地停在他一丈之内！ 面前猛地多了个黑皮怪物，从邪眼里喷吐着冻魂的冰息，越鸿光一个哆嗦，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口中发出嗡嗡呜咽。 在旁人看来，越鸿光的确是只弱鸡，被人一吓就倒地不起。可谁都不知道此时小粥粥一丈地内的威压有多可怕？就算谷主亲自出马，也得跪下。 记忆都产生了断层，目光变得涣散，死亡是现在越鸿光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然而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第28章 第一出现 “小粥粥！” 看到失散的同伴突然出现，真小小喜出望外，却未注意到脚下银光一闪，也不知怎地，失手就从山壁上摔了下来。 输！ 樗里晨光眼中漾起满足。 完蛋了！ 真小小只觉得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无数尖锐的利齿擦过她的胳膊。 然而就在绝望时，一只有力的胳膊却突然从一旁伸出，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肢！ 丢下越鸿光的小粥粥一跳惊人，传眼间便带着真小小越过山壁。 众人还未来得及消化瞬息万变的局势，就见二人足尖轻点大地，稳稳站在茵茵绿草之间。 并列第一出现！ 风挽起少女的乌发，轻抚着她覆盖红霞的双颊。焦皮男子矗立风中，笔直如松。 二人站在一起，只有五个字可以形容。 荒谬的和谐。 好似地狱邪魔与人间仙子，丑与美，力量与娇柔，黑暗和明光，本就是不可割舍的一个整体。 嗡嗡嗡嗡…… 试炼山自上而下颤抖，发出不可被人忽略的嗡鸣，五色彩光从峰顶喷薄而出，无数白鹤自水泽处来，拍击着洁白的羽翼，环绕半空！ 天空中以仙术幻出的十人身影消失了，但白雾盘亘，散而又聚，以最快的速度将真小小与小粥粥的身影勾勒于苍穹之上！ 真小小那双颊荡漾的梨涡，小粥粥那一脸焦皮的狰狞，通通深深映入世人眼帘，将吃瓜群众此前的不屑与轻漫踩在地上狠狠地摩擦。 “逆天了都！这都能第一，还是并列滴！”众人表情迅速龟裂。 “这不可能，我儿鸿光！” 噗！ 高高的自建木台上，越氏家主嘴里飙出三丈血，越鸿光在仙人纳徒的试炼里，一直以绝对的优势位列第一，这本是必赢之局，怎么会输？ “我的银子一百两银子啊！” “我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啊！为了赌表哥赢，我可是卖了房子的！”越氏弟子，哀号声一片。 庄家倒地，口吐白沫，押越鸿光的人太多，赔率极低，就算最后越鸿光胜出，再加上自已今日七七八八收的闲账，自已还能小有结余。 然而李公子那里，一比一万的赔法，自已全家去青楼卖身百年，都还不起个零头啊啊啊…… 今日李公子的运道，的确是太好了一点。 并列第一！并列第一都能被他押中！这简直是豹子中的豹子，牛逼中的牛逼！ 围观众人以各种裂地的目光打量呆坐在地的李公子，简直要用眼神把他吃掉！ 之前还以为他是个草包纨绔，现在再想想，此人分明眼神毒辣，胸有成竹，不出手则矣，一出手…… 那便是赌圣般地人物呀！ “李公子，我家小女翠枝，今年十六……”顾不得许多，如此巨富赌圣，就是把丫头塞去当一百房小妾也好哇！ 就在热情的男男女女朝李公子涌来之际，李公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华华丽丽从嘴里飙出五丈血！ 靠！ 我吐吐也就算了，你吐什么吐？ 越家家主虚弱地用手帕擦着嘴角，一脸愤怒，难道赌技要比输赢，喷血也比？ 第29章 比仙长还厉害的鳄妖 “居然，破……破了我的……术……” 樗里晨光身体痉挛。 万赔率，令因果力量，一万倍地反噬着他的身体！仿佛青天群星，此刻都化为诛罚天法，沉重地向他一人盖顶压来！ 不单口喷鲜血，还眼角飙血，耳道流血，鼻孔挂血，肚脐眼泄血…… “啊啊啊！我记得你们了！该死的东灵人！” 百姓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李公子突然全身喷血的诡异画面，只听他尖锐地嘶鸣一声，便倏地消失不见，天空只悠悠荡下一张带血的面皮！ 李公子原地爆炸，脸皮却落在自已胸脯上，千娇百魅的花魁娘子尖叫不止，吓得脸上的粉脂都在开裂。 李公子走了？ 那我不用赔钱了？ 庄家立即满血复活，可是抬头一看自已案上银票突然莫名其妙地化成了腥臭污血，双眼一黑地，再也没有醒来。 山脚下的动乱，丝毫没有影响山上仙人们的心情。 小粥粥的弹跳力量，令七叶谷的强者们为之动容，要知道就算是凝气七八层的弟子，也不过只能御剑离地七八丈，此人一跃，几乎去了一半高度。 谷主脸上挂着微笑，黄药老更是骄傲得不得了，毕竟二人身负丹缘，入门便是他的弟子。 嘿嘿！ 你死定了臭鳄鱼！ 你那满嘴大牙，都将是我的私藏，那么油亮的皮甲，就送给我新师傅做护具吧！ 感觉到仙长们慈爱的目光，真小小心情灿烂，被恶兽追杀一路的满腹委屈，终于有地方可以宣泄！ “仙长救我……” 真小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犹豫着哪位的大腿更粗，好让她赶紧抱上去讨好，顺便揭发隐身鳄妖的种种暴行。为此，她甚至已经在心中详细编制出鳄肉烹饪一百零八法。 然而事情好像与她想象的，还有那么一丁点差别。 那头再次与美味失之交臂的鳄妖并未为仙人威压吓退，而是迅速爬上峭壁，朝真小小正撅起的小屁股就是一口！ 尖锐的鳄牙，在阳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芒，可在场诸位仙人却通通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嘭！ 就在鲜血将要四溅的前一秒，一道五色光幕突然凭空出现！ 气息与试炼山中雾阵类似，强度却是它千万倍不止！灿烂的仙光，照得穹顶生辉，无数斑驳阵纹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于万丈彩光内散发出一股狂风，直接将鳄妖拍出百米之外。 “什么异物撼动锁山大阵？” 谷主未听清真小小的申诉，在巨响同时立即离开玉榻，眼皮狂跳。虽然看不见异兽的身影，但在刚才那一瞬间，却感觉到了种强烈不安。 能令他为之心悸的事物，已经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老夫什么都没看见！”原峰大长老表情严肃，放开神识左右查看，随后又凝重地补充一句：“然山阵的确发动过。” 虾米？ 灿烂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趴在地上的真小小却瞬间从头顶凉到了脚趾头。 仙人们居然看不到鳄妖？难道它比仙长还厉害？ 艹！ 我倒底惹了何方神圣？而我刚才还用棒子打过它脸，捅过它……菊花！ 一想到这里，真小小脸上的表情瞬间比哭还惨烈，刚干掉汤启，又来个鳄鱼祖宗，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还有没有个完了！啊？ 第30章 弟子真小小，见过师尊 “别一惊一乍的，数百年来，我七叶谷还没有邪祟入侵的先例，就算有什么邪物在此地徘徊，它也绝对无法打破层层阵障，为祸内谷。”黄药老不以为意地劝慰众人，根本没觉得锁山阵突然发动是什么大事。 这话倒醍醐灌顶！令真小小瞬间收起六月飞霜般的委屈。 对，仙人不行，还有仙瘴啊！ 回首打量，她果真见到去而复返的鳄妖，驻足在七叶山阵外抓耳挠腮，眼神虽是气恼，但大头却不敢再触阵法，一副颇为忌惮的样子。 灭哈哈哈哈哈哈！ 心情顿时大好。 天无绝人之路，有种你倒是进来单挑啊！ 进不来吧？进不来吧？ 背着仙长们，真小小开心地做起鬼脸，朝身后比出一根中指。气得那鳄妖胸腔闷响，嘴里“呃”地飙出一股血箭。 它乃堂堂诸山之王，自打从壳里出生后就没受过委屈，没想到游历至白泉森林，却吃了个这么大的憋！ 好好好！小母人，你够狠！ 老子记得你了！ 在场之人，除了真小小之外，当真没有第二人看破鳄妖真身。众人的视线，很快聚焦到这次弟子试炼，第一第二位胜出者身上。 “这小丫头态度倒是端正。” 收过无数弟子，有跑得更快的，有丹缘更强的，但跪得最快的……当属真小小无疑。 黄药老心中略有满足，踱步至二人面前，表情威严地说道：“日后老夫便是你们的授业之师，二子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弟子真小小，见过师尊。” 虽然对仙长们看不见鳄妖感到十分失望，但待在谷里，好歹小命无虞。 何况真小小最擅长的，就是有仇报仇。 好生学习仙法后，本姑娘自已就能料理了那畜生！ 真小小转了转眼珠子，倒头胡乱地拜了起来。 “我……呃……小舟舟？”呆子看了真小小一眼，不太确定地回答。 黄药老满意地看着真小小，其实他不但对药童的天赋要求苛刻，还是一个颜控，以往的弟子只要样貌丑陋，都会被他嫌弃。 眼下的少女，虽还年少，却已出落得像花儿一样，一双乌黑大眼，尤是勾魂，可以想象日后长大，绝对是倾城祸水般的人物。 而这男的…… 罢了罢了。黄药老揉着有些刺痛的太阳穴，此人怎么说都是引动七叶鼎四种异动的绝世丹苗，丑就丑点，只要功成名就，谁还看脸？ “今日已晚，你二人先下去休息，明日药阁前测试灵根，莫要缺席。” 丢下两枚代表药阁弟子身份的令牌，黄药老飘然远去。 虽然之前抢弟子时很来劲，但现在弟子入了门，黄药老的态度却漫不经心起来。 他最近正在炼制一炉焕生丹，今夜是第一次炉变温的关键，比起旁的，自然是焕生丹更重要。 因为这关乎于自已的前途。 乐河当代宗主上官平以孝著称，其母今年已三百余岁，寿命远远超过普通凡人，为了护其生机，强行吊命，除征用乐河本宗六成丹师之外，上官平每年还要在外疯狂购入生机丹以贴补缺口。 若乐河流域的下宗丹师能炼出比生机丹效果更强十倍的焕生丹，则无需任何资质条件，便能成为他名下的丹道客卿！ 能抱住上宗宗主的大腿，自然比留在七叶谷有面子得多。 不过在真正完成焕生丹的制作前，黄药老也不至于蠢得在七叶谷主面前提前暴露自已的心机。 第31章 天地辽阔（为首位盟主加更） 黄药老甩袖离开之后，一位身着黄色袍的中年人立即从后方走来。 “鄙人相谦，是三十年前入门的丹徒，周师弟、真师妹请随我来。” “七叶谷从没出现过弟子试炼并列第一的情况，所以赏赐你们些什么东西，还要等几日师傅决定了再做安排。” 此人脸方耳阔，嗓音温和，眉目平顺，看上去很好相处。 “相师兄，灵根是什么？要怎么测试？还有，仙术里有专门寻找失踪人口的戏法吗？” 黄药老什么都没交代清楚，真小小自然疑问多多，既然都入了仙门，那何不学学寻找二爹的捷径？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啊！ 就算是与男伙计私奔了，也应该留个消息不是？ 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就不见了，让人心头隐隐不安的，总觉得出了什么大事。 觉得真小小把神通称为“戏法”实在是太无知，相谦哑然失笑时，一旁突然响起了道苍老的声音。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知道吧，丫头？” “如果体内有许多种细弱的五行力，那叫杂根体质，修行时只能择一而炼，然而纳入体内的灵气，还是会被其它气息干扰，从而影响修炼速度。” “如果体内只有两三种五行力，而且其中之一极为充沛，那叫真灵根，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 “如果体内只有一种灵根，而且此根根基博大，那就是不得了的天灵根，整个东灵界里，这样的人物也数不出几位。” “然而传说天灵根之上，还有特殊存在，不过具体是指什么，老夫也不知晓。” “明日试灵，无需多虑，只消将手放在试灵石上就好。能引动丹缘者无非火、木属性，尤其是你这丫头活泼好动，一看……就是火啊！” 层层递进的解说，令人一听就懂。 相谦寻声而望，见为新师妹解惑的人竟然是原峰大长老，惊得立即弓起身体，深深地弯腰作揖。 大长老修为在谷内修为仅次于谷主！平常弟子向其行礼都不敢抬头喘大气的，刚入门就能跟他老人家搭上话，真师妹真是好运气！ 大长老说完顿了顿，见真小小只是兴趣盎然地看着自己，一双大眼睛干净透亮，脸上丝毫没有相谦那种世故的恭维。不禁被她的纯粹吸引，又上前两步。 “一旦踏上修行之路，你的世界便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不要说以术寻人，就是上天入地，呼风唤雨都是有可能的。‘凝气、筑基、开光”三个境界不过是此途第一站，大道深远，不要因为自己的阅历，局限了格局。” “比如说黄老弟让你学学丹，你也可以闲暇时再修修阵，多开拓眼界嘛，总是没错滴。遥想当年，我七叶开山老祖，就是位丹、阵、兽三法齐修的天才人物。” 原峰大长老本是有感而发，顺面拐带别人家的徒弟，却没想到自己这一席话却重重地拨动了某人的心弦。 真小小的双眼蓦地发光！ 上天入地！呼风唤雨！ 听上去好不错的样子。 第32章 药阁试灵 莲山来客 第二天清晨，真小小与小粥粥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时，相谦已等在屋外。 “师弟、师妹，随我去药阁吧。” 比起真小小的活泼，相谦更加欣赏师弟的沉稳，昨日师妹听完原峰大长老的话后居然隆重地朝对方行了跪礼，简直没搞清楚自己是谁的弟子，这事若传到师傅耳中可不好。 毕竟师尊他老人家，心眼儿有丁丁儿……小…… 背后腹诽师傅令相谦感觉心虚，他的目光赶紧落在自己那皮肤焦黑的新师弟身上。 因自称“小舟舟”，七叶谷的修士们都误以为呆子姓“周”名“州”。 这周州不愧是引得七叶鼎四重异相的弟子，虽然样貌被雷火毁了，可是定力绝佳，无论是面对师尊还原峰大长老都没有半点情绪波动，这才是身负丹缘之人应有的老成！ 带着对师弟的欣赏，相谦将二人带到了七叶谷药阁前。 黄药老有弟子三十九，其中丹缘者不过五个，剩下的都是历年完成试炼者中选出来的容貌上佳者。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一次出现两个丹缘弟子，所以众人都聚集在药阁外的广场上。 不过他们的积极参与态度，与其说是在欢迎新人，倒不如说是怀着嫉妒与恶意，期待着意外的发生。 毕竟药阁的竞争激烈得很，像相谦那样的老好人没有几个，丹缘弟子人数越多，寻常弟子手里分配的资源越少。 “听说新来的师妹，试炼时曾摔落山崖，是被新师弟救起来的，不然根本无缘登顶。”有人卖力地散播着谣言。 “对，我还见到她入山时引动的丹缘，稀薄得很。搞不好只是过路的雾气，被师尊看走眼了。”立即有人随声附和，不过他们都不敢说得太大声。 因为人群中央摆放着一张太师椅，黄药老就坐在椅上，手里握着一枚半透明的晶石。 昨夜焕生丹顺利完成了第一次变温，再加上两大丹缘弟子入门，令他心情极好。 眼珠子在小粥粥和真小小身上一转，黄药老开口喝道：“周州、真小小上前！”嗓音中气十足！ 然这吆喝声波刚升入半空，“上前”二字却突然被不期而来的剑鸣声撕成云絮，在众人耳中化为不可分辨的嗡嗡。 巨大的轰鸣声，引得药阁弟子不由自主翘首朝东方眺望。 他们刚踮起脚尖，便见三道耀眼的剑光逆光而来，由三个光点迅速占满他们所有视线！ “噌！噌！噌！” 眨眼间，三把宝光湛湛的异色长剑便已悬停在药阁上空。 强大的劲风与绚烂光色震得在场所有人神魂不定，更有体弱者直接被威压拍倒在地，大大地张着嘴巴。 空中踏剑而立的谷主和原峰大长老众人自然认得，不过站在他们中间的长者却面生得很！ 明明七老八十牙都掉得差不多了，袍子上却非要绣满紫红色的荷花，无论颜色还是式样都相当扎眼。 好在这老头身后还跟着三位弟子，其中为首者，是个紫裙仙子。 此女大概十八九岁模样，清瘦高挑，气质冰冷，犹如雪山寒梅，目光里满是疏离冷漠，但五官却静美出尘，令人明知其不好相处，却还是想要亲近结交。 紫裙仙子的出现，立即减弱了众人对荷袍老道恶俗审美的吐槽，毕竟这么漂亮的弟子，也不是人人都收得到的。 第33章 紫环 “紫环！” 刚看清来人，真小小双眼倏地瞪得像铜铃那么大，她拼命用手掐着胳膊，生怕自已是在梦中。 之前二人在家乡分别时，她还哭得眼肿如桃，只觉得仙人宗门对自已来说是那么地遥不可及，没想到才区区两个月不到，她又与紫环再见！ 云端地面，咫尺相望。 “小小！” 冰山美人双目一眨，惊色掠过双颊，嘴角便蓦然上扬！ “她笑了！”突然瞥见冰山融化的笑颜，七叶弟子们纷纷头晕目眩，醉得站不稳脚步。 要是荷袍老道看到紫环这个表情更不得了，毕竟收徒之后，这还是紫环第一次展露笑颜！ 怎么能不笑呢？ 紫环心中乐得发癫。 遥想当年…… 李大壮家的肉鸡，真小小拆的鸡窝，她啃的鸡肉！ 刘三毛家的院墙，真小小制的火弹，她埋的炸药包！ 吴杰操的拐腿，真小小挖的陷阱，她拉的绳头！ 与这祸精仙凡两隔，她心里一直留有遗憾，万万没有想到，真丫能个儿得很，竟把自已也捣鼓入了修仙宗门。 以饱含同情的双眼打量站在药阁前的那一票的个七叶弟子，恍惚之间，紫环似看到他们一个个屁股点火，被放到天上炸成烟花的画面。 相惜的视线对上追忆的眼神。 此时二人都激动得想奔向彼此，好好倾诉心中离别之苦，重逢的激动却便生生被荷袍老道的喝声打断。 “黄大鼻！听说你新收了两个厉害的弟子，老夫不远万里，特意带着徒儿们从莲山前来观礼。” 老道一停下飞剑便中气十足地扯开嗓门，甚至运用真气让自己的声音在所有人耳中轰鸣。 弟子哗然！ “不过两个乡野愚民入门，居然有莲山高人捧场，切，他们好大的面子！”酸溜溜的语气。 “此人便是师傅常叨念的莲山老匹夫高不离吧？” “嘘，你小声点，筑基修士的神识都可以外放，要是被高前辈听到，定劈了你！” 来人的确就是弟子嘴里的高药师，因近年来莲山丹道得到上宗乐河的多次称赞而风头正劲。 陪同在高不离身后的七叶谷主和原峰大长脸上都挂着不自然的尴笑。 因为黄药老与高不离不合之事人尽皆知。 他们一个连试灵都没有完成就鼓吹新收弟子有多么多么厉害，而另一个则连觉都不睡，就连夜带着自己的宝贝弟子前来观礼（看笑话）。 这等旺盛的好胜心，纵观七叶和莲山二宗，绝对无人能比。 谷主长叹一声，挥起大手，示意试灵开始。 虽然心里不满黄药师行事的高调，但既然外宗客人已经来了，古若轻还是希望周州与真小小二人不要让大家太失望。 听到药阁方向的喧闹声，越来越多七叶弟子向山头涌来，其中也包括前一日通过试炼的新晋弟子们。 做事要分清轻重缓急，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试灵上，真小小只好朝紫环挤挤眼睛，推开人群走向广场中央。 二人师傅之间似乎不怎么友好，但这并不妨碍二人用眼神默默交流心中再见面的欢喜。 第34章 绝色双姝 “这就是真师妹？” 药阁弟子被走出人群的少女给惊艳了！ 药袍还没来得及发下，今天真小小身着布质青裙，裙摆散落稀疏染朵，长发散落身后，头上编着一对少女发髻，尖尖的，憨萌可爱。 而她神态，又比恬静少女多一丝顽皮，蝶翼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在风中轻震，似随时要飞起。朱红的唇瓣犹如春樱般娇妍，双颊的梨涡像两个水漩，当笑意荡漾时，便能轻易卷走所有人的视线。 “靠，这是……师傅又犯老毛病啦！” 药阁弟子们的心脏骤然狂跳，感觉真小小容貌与那莲山的紫环仙子一热一冷，各有千秋，竟不分伯仲！ “丹缘只是个说辞，他老人家颜控，分明是看上了小师妹的美貌了！” “不错不错，近些年来师傅收的漂亮女弟子，就有那么几个突然嚷着回家而音讯全无者，我猜想……” “你猜想个屁！快闭紧你的臭嘴！” “靠脸来走后门，无耻！要是分到我手下，我便日日让她烧火，看两个月后还能不能肤白貌美？” 某女丹徒气得牙痒地总结。 却忘记了自已当年也无丹缘，是因“好看”二字，直接入了药阁的门。不过现在与刚登场的真小小一比，她那张因嫉妒而变得扭曲的脸简直俗不可耐。 “此女虽然容貌不俗，却远没有我们环环气质高雅！”与紫环同来的莲山弟子皆是男子，一人连眉，一人六指，二人同时用目光表达着对紫环不加遮掩的爱慕。 然而紫环心中没有半点与真小小比较的意思，反是回了个白眼。 我俩从小就美，并称东乡绝色双姝！ 这一点老娘光屁股的时候就知道，需要你们提醒？ “哼！你害我越家一日损失三成家产，害我失去大比第一的光环，你最好不是个垃圾，不然本少日后踩你都没有乐趣！” 观礼人群之中，赫然出现了越鸿光的身影，今日他刚担完十担石，正累得腰酸背痛。 不过他神情依旧倨傲，因为在前一日的试灵中试出顶极水属杂根，离真灵根只有一步之差。光凭这一点，他便俨然成为胡二长老门下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要知道，整个七叶谷内三百余号长老弟子，包括谷主本人在内，资质达到真灵根的修士也只有那么三人。 倒不是因为七叶谷声威日渐落魄，才导致弟子能力不佳，而是因为上佳灵根本就难寻，寻常百姓出身的孩子，一百个里有一人能修仙就非常难得，而几百个杂根修士中，有时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真灵根。 只有那些底蕴深厚的修仙世家，才会代代筛选，与强联姻，生出天资上乘的后裔。 不过那样的真正天骄贵胄，是绝不屑于凤栖草野的，他们自小的目标便是像乐河那样的二级大宗，更有甚者，只以拜入东灵最强势力：东殿和灵门为荣。 那里存在着传说中的天灵修士，无垠巨兽，人形仙丹，洗髓玉池，绝世丹宗与玄妙兽法。 只是那样的仙境，远不是现在七叶众人可以肖想的。 第35章 我的灵根……是什么? “双手握紧石子，唤醒你沉睡的力量。” 看到真小小上前，黄药老不由地声音温和了许多。 从师傅手中接过试灵石，这半透明的石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就像砣不规整的大冰糖，随时要在日头下化掉。 依黄药老指示，真小小调整着自已的呼吸，缓缓闭合双目。 我的……灵根是什么？ 这是一场自我的叩问。 就在真小小睫毛覆于眼睑的刹那，本来无色的晶石内突然腾起一簇细小赤芒！ 正红之色，毫不偏橙偏紫，光泽明亮，预示着灵根纯净，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 “好耀眼！” “如此强烈的试灵反应我还从未见过！” 看到真小小几乎一碰石子就唤出光色，先前期待她资质不良的药阁弟子，脸纷纷垮了。 “切，我家环环试灵时，反应比这还厉害！”莲山的一字眉，表情不屑。 “正是正是，这么一点焰色就小题大做，看来曾经闻名于世的七叶丹宗，不过如此。”六指儿赶紧补充。 “不是木就好，正好我克制你，该死的臭丫头！就让本少好好熄灭你周身的热火！” 一想到自已水灵根的强大，越鸿光便笑歪了嘴巴，幻想着自己将真小小压在身下的画面。 火灵根，小丫头，老夫没有说错吧？哈哈！ 踏剑悬停在半空中的原峰大长老笑着捻了捻胡须，得意于昨日自已与真小小的对话。 “靠！眨眼就三尺多了，中品呐！” “不不不！到五了到五了，我看还能破！” 在众人的嘈杂声中，真小小手里的赤芒越燃越高，并没有立即停止的意思。 看到这种涨势，黄药老与谷主脸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试灵石可以清晰地分辨五行之力。 金光为金，碧叶为木，蓝雨为水，红焰为火，黄芒为土。 以火为例，试灵石火色能长到三尺者，下品杂根；六尺者，中品灵根；九尺者，上品杂根；近十者，顶极杂根。 而要是红焰超过丈高，便说明试灵者体内火五行之强劲，达到真灵！ 真灵根中，自然也与杂根一样，分四个等级。 不过先不论真灵根中的强弱，整个七叶谷里，也只有谷主、原大长老与主脉第一弟子纪青衣天资达到这个水平。其余诸人，皆为杂根。 顶极杂根都是鸡中凤凰，比如现在尾巴正翘到天上的越鸿光。 “六尺是她极限！” “不好！又七了，上品上品！” “身负丹缘，杂根又达上品，这妮子是来抢地位的！”药阁前几个丹缘弟子有些坐不住了。 “接近丈高！” 不知谁在此时高叫一声。众人这才惊觉，真小小的灵根反应，在一个呼吸间又猛地上窜一截，马上接近杂、真交界的质变极限！ 只要越过这道鸿沟，她便会从乡野丫头一跃成七叶谷百年来第四位真灵天骄！ 没有人再出声。 他们死死地盯着真小小手中的焰色。 因众人目光的幽深，空气也变得格外沉重，如不流动的固体般，每吸一口都要多花十倍力气。 第36章 天空赤染 今日，天会变吗？ 先前污蔑真小小走后门的药阁弟子，纷纷脸色发青。 只有莲山的一字眉与六指儿，依旧满脸轻漫。 “一丈是个门槛，许多人曾无比接近，却穷尽一生都无法突破，下贱丫头就是下贱丫头，绝不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一字眉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啪啪地打脸。 呼！ 只见真小小手里的焰色欢快勃发，轻易便超过丈高！ 靠！ 一字眉痛苦地尖叫一声。 唰！ 七叶谷长老们的眼睛，猛地亮若炬火。 “火属真灵根！” 谷主一惊之后，顿时笑得下巴都歪了，这么多年寻寻觅觅，他只找到一个传承弟子，若原峰大限来临，自己又出些意外，日后七叶偌大的基业，谁来传承和镇守？ 现在可好！ 终于迎来了个真小小，虽然还比不过莲山新晋天骄李紫环变态的上品水灵根资质，但也是个大大的惊喜！ 不出意外，百年之后，她定能成为辅佐纪青衣继承宗主衣钵的中流砥柱。 “我的天天天天天！她她她……真真真灵根！” “人家姓就姓真，真是爹娘给的好彩头！” “艹！之前谁诓我，真仙子入门作弊来着？有种快点站出来，让老子好好扁一扁！差点就被你诓了！” 怒意满满的大嗓门响起，一个肌肉敦实的凝气弟子似乎要撸袖子揍人。 七叶修士乱成一团，之前说坏话的弟子，现在都假装失忆，更有甚者，表现得比一般人更热情献媚一些。 “来来来！大家与我一起喊：真师妹，好样的！真火灵，真天骄！” 一个药阁女丹徒卖力叫嚷着，也不记得之前是谁说要抓真小小去烧两个月火，看她还肤不肤白，貌不貌美。 “才堪堪达到真灵根的底线，离环环的八丈木差得远呢！”完全没有被打脸的觉悟，莲山一字眉与六指儿摇头晃脑。 “一丈火又如何？不过只比我强那么一点点，在属性上，依旧是我克制你！” 不断幻想着将真小小压在身下好生蹂躏的越鸿光，被现实打击得头顶冒烟，只能咬牙死撑。 仿佛为了呼应越鸿光这句，真小小手中一丈火闪了闪，突然迅猛地喷发！ 仿佛之前不过是在积蓄力量，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光焰已暴涨数倍，直接在众人面前化为一道冲天火柱！ 天空赤染！ 之前还嘈杂不已的广场，寂静无声。 长老弟子皆瞠目结舌，张大嘴巴，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耳里，只剩下试灵石因力量激荡而发出的阵阵嗡鸣。 所有曾想看笑话者，表情迅速在脸上崩裂。 莲山一字眉变成o字眉，六指儿差点把自已第六枚手指在嘴里啃秃。 越鸿光被现实沉重地打击，气得眼角淌血。就他那点小小雨还想灭真小小的冲天焰火？不引火烧身就算好的了！ 八丈真灵火！ 虽然在修炼初期，与寻常杂根的差距不大，但凝气六七层后，聚灵速度将是普通弟子五倍不止。 而最可怕的是……这种资质还拥有旁人无法企及的破阶潜能，为之后筑基，平添几成可能！ 第37章 天才与转生者 这等试灵之威，已经许多年没在七叶谷出现过，唯独三十多年前，主脉弟子纪青衣入门的时候，曾唤出蓝雨八阵半，力压真小小今日成就一筹。 除此之外，她便是七叶谷天资最强，连谷主的七土、原峰大长老的六雨都不可媲美！ 虽然有句话是这样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然若巨树高于凡材太多太多，多到普通人无法高山仰止，嫉妒之风便再也没有撼动其根基的能力，只能悻悻地消失无踪。 “我是服气的，这才是真正的丹缘弟子。” “这等天资，十年后必是人杰，百年后必是七叶长老。”言论风向大变。 发现舆论倒戈，高不离不由地呼吸沉重。 他爱徒紫环，曾在莲山试灵时展现出八叶木灵属性，可谓一鸣惊人，但今日这真姓少女却是逞强不让。 若真灵色破十，那叫天灵根修士。一旦现世，必会直接惊动乐河上宗，而后被乐河派下的长老直接护送至东殿与灵门核心禁地，成为太上祖们的传承弟子。 所以说像紫环和真小小这样真灵色达到上品的人物，已是三级宗门修士资质的极限，而且在乐河地区，每个三级宗门，最多只能容纳两位凝气境的上品真灵根弟子，肩负一宗传承之责，若发现更多，必须送入乐河。 这就是一个，龙行穹顶，小虫洼里爬的游戏规则。 现在算上主脉传承弟子，真小小正是七叶宗，第二个上品真灵。 本来是想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看的却是黄大鼻捡了个宝的场景。 想到这里，高不离心里那叫一个不平静啊！ 不过在默默呕血的同时，一条毒计也悄然爬上心头。 在所有人由嫉妒排斥化为羡慕崇拜的目光里，只有七叶谷主一人神情悚然。 八丈真火灵根么？潜力体质稍逊我徒纪青衣一筹么？ 不！ 在刚刚某一时刻，他分明看见真小小手中火意里，隐隐显出了某种鳞纹！ 虽然火舌摇曳，虚鳞不过转瞬即逝，但他却可以笃定，自已并未走眼！ 那是比天灵根还强大罕见的…… “不错，兽鳞真火！”紫环在心中笑了起来。 谁都不知，在场所有人中，比七叶谷主目光更毒辣的，竟是紫环！ 她是转生者。 前世为纵世强尊，因为某种原因半道殒落，不得不在肉身分崩前，将灵魂投入轮回重生一次。 这便是她隐藏得最深，亦从来无人知晓的秘密！ 上一世，她便是清清冷冷的性子，除了唯一的道侣之外，从不与人亲近，孤傲得很。这一世，原本也当如此，坏就坏在在记忆复苏之前，就认识了东乡坑王真小小。 在她的坑蒙拐骗下，自已的性子都有些被带歪了楼…… 可以笃定，自已日后绝不会再亲信任何人，唯独真小小，已化为这一世记忆中，难得的纯粹。 没有利益纠葛，没有虚情假意，完全是两光屁股的臭丫头下河摸鱼，上树摘桃，拆窝吃鸡，挖洞炸墙的革命情谊。 虽然仙术奥妙，想要割除这些幼年记忆容易得很，但紫环并没有对自已下手。 因为上一世走的就是无情道。 那独立于世的滋味…… 太冷，太累。 这回难得的一点心头柔软，她想保留。 第38章 当你踏碎苍穹时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真小小缓缓张开双眼，被自己手中燃烧的虚幻之火所震慑！ 这就是……火灵根？ 没有为八丈真火的荣耀冲晕头脑，真小小心中涌动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仿佛灵魂深处，还蛰伏着一股比火焰更加磅礴浩瀚的力量！ 它只微微显露一丝气息，便压得火柱不得再涨，火中虚鳞溃散无章。 你是什么？ 你是什么？！ 不是想博取世人赞叹，而是那盘亘于心底的晦涩异力，正深深地刺痛着她的灵魂，令她想要寻根！ 你到底是个什么？！ 真小小身体颤抖，豆大的汗水自头顶疯狂洒落，而她渴望寻求自我本源的强烈意识，却在体内化为一把无比凝实的利刃。 在刮骨剜肉的剧痛里，嘶啦一声，斩开了混沌！ 火！ 双眸被突如其来的业火刺痛！ 真小小诧异地张圆眼晴，发现自已正身处炼狱之景，大地众生死灭，血流成河；天空金剑倒悬，杀威浩荡！ 一根热得快要在皮肤上燎起水泡的手指，缓缓离开她的额头。 而后一尊脊梁挺拔的赤发的神魔，便出现在火与剑芒之下！ 他古铜色的上身，穿着伤与血的战甲！ 无数刀口，卷起了他的皮肉，露出森然的骨，无数利箭，贯穿着他的肩胛，金色的尾羽还在罡风中剧烈地震荡，发出尖锐嗡鸣。 然而这发如血染的高大男子，神情却依旧带着睥睨天地的傲然，视诸身刀剑为无物。那可穿透穹窿的炯炯目光，只于落在自已双眸的刹那，才略微带着些温柔。 “樱儿望你一世平安。” 神魔沙哑的嗓音，像重锤一般敲打着真小小的灵魂，令她包裹在襁褓中的娇嫩皮肤，寸寸战栗。 “所以此生化凡，亦或是修仙，我不拦你！” “但要记住一句话！当你踏碎苍穹之日，必能想起先祖的荣光！” “去！ 一枚黑石，一枚红玉，被塞入手中。 转眼之间，真小小眼前的世界便被一道黑光隔绝，透过那扭曲星光的黑暗力量，她只看到魔神身后残破的战车上站起四个身影！ 眸如乌梅的美艳少妇，以及三个发色半红的健壮男子！ 其中肌肉最敦实之人，从身后抽出一双巨大战锤，双臂上怒吼的熊罴图腾，犹如活过来一样！ “欲毁此界？踏我骨过！” “大爹！娘亲！兄长！！！” 漫天散落的剑光与腥浓的鲜血模糊了真小小的视线，强烈的恨意，强行将她的意识与这段灰暗的记忆割裂。 嘭！ 手中试灵石炸开，真小小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这丫头为了榨尽自已的潜力，也是拼命，不但衣衫尽湿，好像……还哭过？” 谁都不知道真小小在试灵中看到了什么，只觉得她此时脸色惨白得有点过头。 “连试灵石都被捏碎了呢！别看丫头小，手劲也忒大了些！” “老夫……老夫的试灵石啊！” 黄药老表情心疼得难以形容，这试灵石在药阁长老手里传了几百年了，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将其捏爆。 这玩意儿老贵了！要不是真小小灵根太强，他几乎要当场发飙。 “把这丫头带下去休息，试灵继续。” 谁都没有想到，此时七叶谷主会发话。 他面无表情地，将一枚更大的试灵石丢入黄药老怀中，而后默默凝望着真小小被人搀扶下场的背影。 别人只道她为了达到真灵八丈火的程度，逼得自已太紧，只有七叶谷主古若轻眼中是一片火热！ 这定是传说中兽鳞真火的副作用，此火霸道至极，以至力满石崩，说明真小小日后在驭兽一途上，绝对前途无量！ 我……是谁？ 艰难从尘封记忆中抽身而出的真小小，低头打量自已双手，第一次对自已的人生，有了强烈的质疑。 然而不管心中疑惑有多少，此刻她脑海里已生出个清晰的念头。 我，要踏碎这苍穹！ 第39章 我是……小！舟舟！ “我徒八丈火，哈哈哈哈哈哈！” 试灵石破碎一事被谷主完美解决，黄药老的注意力自然又转移到与高不离置气上，昨日试炼山下七叶鼎只对真小小放出稀薄药气，这分明就是走眼嘛！ “切，哪里是八丈？与我徒紫环相比，分明还有几寸差距。”高丹师脸色不善，嘴却硬得很，同时心里那条毒计也变得愈发清晰！ 早知对方会这样说，黄药老从太师椅上站起，严肃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别着急，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高老匹夫，一会儿你别吓得从飞剑上滚下来！ 黄药老在心中恶狠狠地期待着。 不过得到七叶鼎微弱丹香呼应的真小小，资质就如此强劲。那引动四大丹缘异相的周州，又将如何惊世骇俗？ 今日自己势必能挫败高不离的自信，将整个莲山丹宗后一百年的骄傲彻底踩到泥里！ “周州，上来！” 得意大叫自己第二个弟子的名字，黄药老脸上挂着吃了春药般兴奋的表情。 听到呼唤，小粥粥巍然不动！ “叫你呢，师弟！”感觉气氛有些冷，站在一旁的相谦赶紧上前推了一把。 “周州不是我，我是……小！舟舟。” 把小字咬得很重，呆子认真指指自己的胸口，仿佛这个名字不可亵渎。 “世上哪有姓小的。”相谦一边磨牙，一边将巴掌拍到小粥粥头上。“快去快去！不要让师傅难堪。” 让师傅难堪的后果是很严重滴，仿佛想起了什么，相谦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本来心里还有些不乐意，但又想快点搞完了好吃饭，呆子眉心的皱痕浅了一点。 他走上前去，一把抢走黄药老手里的试灵石。 真小小的根骨已让人惊叹不已，但在“周州”抓起试灵石的刹那，空气还是被众人灼热的目光点爆！ 之前众人诋毁真小小，是因为七叶鼎对她吐出的丹气并不浓郁，再加上长得漂亮，势必让人联想到黄药老的一些不良嗜好。 但小粥粥不是，他乃七叶谷开山以来，唯一一个丹缘比开山祖更强的弟子！ 想起日前七叶鼎的剧烈反应，所有人心中都充满期待。 “周师弟日后将与真师妹瓜分药阁天下！不！当振兴我七叶谷威，闻名于整个乐河！” “靠，这是什么鬼？怎么如此丑陋也能上七叶谷修行？你们夜里出来撒尿，就不渗得慌么？” 被真小小憋得挤不出话的莲山丹徒，在眼角余光瞥见小粥粥时，刹那感觉自已的嘴炮又找到了用武之地，枯萎的脸皮立即水润丰盈起来。 “闭嘴！” 吵得人头痛了，紫环冷不丁低喝一声，惊得一字眉与六指儿错愕不已。 环环为什么生气？ 她入宗两月，虽是目光冰冷，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发过脾气，今日…… “他，是谁？” 紫环的目光转向小粥粥，以转生者的两世魂看尽芸芸众生，她并不会做以貌取人的蠢事，但冰妍的眸下还是忍不住浮起阵阵茫然。 似乎有什么记忆在尘封中缓缓拼凑，却怎么都画不出完整的轮廓。 为何？为何让人心情烦躁？ 第40章 小粥粥的潜力 才不管别人笑的多难听，小粥粥手握着试灵石，赶紧闭上眼睛呼唤自己沉睡于体内的力量。 于是乎半个人头大小的试灵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凝出了一抹细小水气！ 只此一丝，比针眼还细。 水气还未落地便化做虚无，连他的鞋面都没有打湿。 众人揉着眼睛，以为是自己看到了幻影，于是继续安静地等待试灵反应，比开山老祖更强的丹缘，是否对应着比开山老祖更强的灵根？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至十个呼吸之后，人人才不得不相信，刚才那一丝幻觉般的雨丝……就是周州的全部潜力了。 片刻死寂后，高不离破了音的狂笑粗暴地蹂躏起众人的耳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水系杂根，而且只有一丝……一丝！哈哈哈哈！黄大鼻，你确定这就是你所谓的天才？他他他……他真的可以炼丹吗？” 若是水系灵根，那么一场方圆两丈的雨雾便真灵根的底线，当年纪青衣入门的时候，大雨足足下了八阵半。连倨傲的越鸿光，雨滴都近一阵。 而一丝则意味着姿质在所有平庸修士之中，都处于垫底的位置……灵根杂驳细弱程度，勉强只比凡人好上那么一丁点儿。 而且修丹之人，无外乎火、木两种属性，才能更从容地控制火温或是掌控药性在融合之中的变化，而先天御水者，对丹道并无增益，整个东灵，以水炼丹而成名者——无！ 资质平庸且灵根与丹道不符，此人真的曾引动过紫气东来，药香漫山，宝鼎升天，仙音齐鸣的四大丹缘异相吗？ 完全没把众人怪异的表情放在心上，呆子只记得自己好饿，一把将手中晶石丢到角落地，便开心地撒蹄奔到真小小面前，将肚皮敲得梆梆直响。 “小小，粥！吃粥，给我两锅！” 场上气氛立即由冷萧转变为荒诞，所有人倒吸着冷气，目光死死盯在周州比在空中的四根手根上，随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靠！我入山试炼，居然输给了个傻子！”一声尖叫。 “而且这傻子，还用目光将本少吓倒在地上！” 一想起昨日种种，越鸿光就羞愧得想抹脖子。 在越鸿光的惊呼声中，药阁弟子的表情裂了又裂。 这就是比开山老祖还强的家伙？玩笑也不能这样开吧？！ “不要告诉老夫，你们七叶谷现在，已经落魄到傻子都抢着要收的地步了啊，啊哈哈哈哈！” 高不离的笑声再次提高两个八度，虽然的确是从剑上滚落下地，却与黄药老期待的画风截然不同。 “是呀，是呀！看来七叶丹宗，要改名七叶簸箕宗，专收垃圾呢！”一字眉与六指人附和着自已的师傅，岂能错过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咦？傻子！” 紫环愣了愣，立即收起自己纷乱的心绪。 两世记忆的融合，的确会令她偶尔不适，也许刚才的烦躁，正是如此。 一想到这里，她的眼神迅速恢复冰冷，不再在小粥粥身上浪费自己的精力。 第41章 一枚冰花 “有什么好笑的？他不傻，只是孩子气些！” 压下心底未平息纷乱，真小小立即从人群中踏出，站在小粥粥身前，为他遮挡自四面八方射来的不善目光。 虽然离踏碎苍穹的目标还太远太远，但与家人分离于战火的蚀骨之恨，让她再也容不得任何人，诋毁和中伤她在意的人。 “不错，堂……堂堂一代宗师，耻笑凡人资质未免有失风度。”黄药老强行收回自己跳出眼眶一寸高的眼珠子，吞着口水结结巴巴反驳。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那枚掉在角落里的试灵石里，突然出现了枚精美的六角冰晶。 这冰花生得突兀，本无法被粗陋的试灵石承载，只因力量的霸道而强行具现于人间。 它美丽非凡，纷繁枝节里隐隐透露着一种罕有且强大的规则之力。 而且此力，诡异地与近日夜寒、甚至月前妖雷……同源同根！ 所以在试灵石被冰花撑裂的刹那，晴朗的天边，乌云骤然堆积，冷风过境，预示着今日的低温及暴雨，将提前而至。 在冷风中狠狠打了个哆嗦，黄药老在心中将小粥粥凌迟了一万次。 本来是想打脸高老匹夫的，这一巴掌却重重落在自己脸上。 现在要怎样才能找回颜面？ 一转眼珠子，黄药老的目光放到了真小小身上。想起那个从邪龙宗高手手里花大价钱学来的邪法！ 只要在弟子体内种一邪符，便能强行拔高她的炼丹能力，只可惜从种符之日开始，受符者的生机就会渐渐被符剥夺，不出七八年，受符者将枯槁成尸。 “咳咳，这样吧，傻子不作数，五年之后，我徒真小小与你徒紫环再比一次，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丹道天才！” 八丈火又怎滴？引过丹缘又怎滴？反正不是自已的子嗣，这七叶谷，也不是自已的家业，死就死了，先争这口气再说！ 被黄药老盯得很不舒服，真小小不由地得缩起脖子。 可惜高不离根本不给黄药老翻身的机会。 “五年太长，到时会发生什么还不一定呢！不要等那么久，我们现在就来论个高下！” “师傅，我想回宗。”紫环眉头一皱，适时打断高不离的话。她可不想因为二人师傅的关系，令自己与真小小感情产生裂隙。 要换成平时，高不离对紫环呵护得紧，绝对对她说一不二，然而今日，就算神仙来劝，他都不会就此罢手！ 他与黄大鼻之间的恩怨，今日是时候来个了断了！ 面对黄药老越来越黑的脸，高不离咧嘴冷笑，右手猛地向前一振，便自袖袋中激出七枚异色丹药向前飞去。 “你大概只听说我徒紫环是个八叶木系真灵根的天才，却不知道她真正不凡之处！” “七凡丹！” 黄药师眉头一皱，飞来的丹药已落入掌中。 只要身为药师，对七凡丹都不会陌生。 这七枚丹药制作容易，有天赋的弟子刚入门就能依照丹方制出几枚，所以经常被当成测试丹徒悟性的一种手段。 第42章 七凡丹之赌！ “这是我徒紫环入门当天凝出的七凡丹，要知意淫丹道，不仅需要强大火、木灵根支持，最重要的还在一个‘悟’字上，是天才还是庸才，一试便知！” 高丹师的目光不屑地在真小小与小粥粥身上扫过：“今日你两个徒弟加一起，若能凝出七凡丹中前四枚，就算我输！” 黄药老一听这话，立即眼里喷火，将手里七枚七凡丹捏得咯嘣直响！ 什么叫两徒弟加在一起？听起来自己好像占了好大便宜似的，二人之一是个傻子，能算数么？该死的老匹夫！丢出七枚丹就称是自己弟子凝的，鬼知道里面有没有猫腻？就算今日真小小真能制出四枚丹药，也落了下乘！ 听两位丹师斗嘴，七叶长老们头痛不已。 这俩怎么一置气就没完没了的？二人都收得厉害的真灵根弟子，这不挺好？ 只有莲山的两个丹徒，喜闻乐见自已师傅宣扬紫环的厉害之处。 虽然紫环自已并不喜欢出风头，但他们巴不得天下所有人都高呼紫环的名字，再将所有所谓的天之骄女狠狠踩在脚下。仿佛这样，就能烘托出他们的眼光与地位一样。 “我修业之人，有比较是心是好的，不过两位丹师也切莫因此伤了和气。我看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来来来，本宗近来收了些蓬莱仙茗，高丹师随我去聚贤峰品鉴一下……” 七叶谷主古若轻脸上强堆笑意，心中已将二人凌迟数百次不止！ 该死的，他为何是丹宗宗主？只要没有大错，他必须事事依着丹师作妖？ 若生于灵门地界，当一驭兽宗的大佬，便可目空一切，看谁不爽就揍他丫的！ 高不离的确是不给面子？还没等古若轻把话说完便将袖内一道黄光狠狠砸在地上！ “一根五百年份的地黄精，你赌是不赌！”他扯着脖子挑衅般地看着黄药老，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 “哇！豪赌呀！” 惊呼四起！ “这就是五百年份的药材？”药阁元老之一，眼睛在发光。 “我们药阁里都只有一株药龄相当的芝兰能勉强能与之媲美！”相谦与自己的兄弟们交头接耳。 “不愧是一宗丹首，这根地黄精得五万……不十五万法币吧？” 所有药阁弟子凝视地面的目光都变得一片火热，尤其是黄药老，看到这株五百年的地黄精时口水差点都流出嘴角。 他狠狠地打着响鼻，兴奋到浑身战栗。 焕生丹第二次温变时，所缺的主药正是上了年份的地黄一根！ “赌了！”黄药老猛地从坐席上站起，生怕对方临时改主意。 高不离虽然好胜，但提出的条件并不算太苛刻。 七凡丹里，唯独第五丹是个门槛，少数新晋药徒，可以达到一次凝出前四丹的要求，特别是在曾引起过七叶鼎丹缘的真小小身上，这种可能性更大！ “愚蠢！” 虽然还不清楚高不离到底要做什么，但紫环已从这不对等的赌约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可惜连七叶谷主都阻止不了的事情，以她现在的实力和身份，更是爱莫能助。 第43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踏过千山乃踏天！ 黄药老的确愚蠢，完全没有一步步踏入陷阱的觉悟，他只是将一株三百年生的笑莺藤丢在地上，便将两份丹方，纷发给被动应赌的真小小与表情茫然的呆子。 看到那萎蔫的笑莺藤立在地黄精旁，高不离的老脸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三百年生药材与五百年生药材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东西好么？奸诈的黄大鼻见自己一心好斗，就拿出劣等物件对赌，简直就是个黑了心的无赖！ 不过明知吃亏，他也一声未吭，似乎迫切想要斗丹顺利进行下去。 眼见木以成舟，紫环朝真小小投去一个抱歉的表情。 不过换个角度，紫环又有些期待真小小在丹道上展现的资质。 东灵界所在的星辰，名叫招摇。 星土分为东灵、北岩、西岐、南鼎四陆，四陆间各有神风壁阻挡，互不相通。 因神风壁的存在，四陆修士所用功法风格迥异，甚至绝大多数人互不知彼此存在。但有趣的是，四陆强者功法的核心皆逃不过兽法与炼丹二途。 紫环的前世精通丹兽阵咒，在加上真小小灵根不俗，所以以她完美主义的性子，就免不得好奇真小小在丹道上的成长潜力。 不过……小小最不喜欢被人赶鸭子上架，这次被动应赌，她十有八九心里膈应，要搞事情！ 不行，我得劝劝她。 熟悉真小小秉性的紫环，生怕她一个不乐意将场面搅得个鸡飞狗跳，正想安抚，却诧异地在真小小眼中，看到了一股陌生却坚定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 今儿太阳打西边升起来的？紫环有些傻眼了。 紫环不知道，真小小心中压着一口恶气！ 踏碎苍穹！ 踏天这目标对现在的她而言，简直遥不可及，所以她单纯地认定，唯一能让自已积蓄崩天之威的办法，就是挑战所有困难和荆棘。 万丈高楼平地起。 踏过千山乃踏天！ 这场赌约，就是真小小第一个要踏碎之物。 “很好，小小，你长大了。”紫环眼中突有笑意升起，有一种见家里小猪终于上进，开始拼命吃食长膘的成就感。 看到真小小已捏着丹方着手认真研究，相谦立即从药阁里取出药材和药鼎，放在真小小身前。 连小粥粥的份，相谦都没有忘记。 既然高不离说两个弟子都比，那就试一试呗，说不定周州是个偏才，虽然没有灵根，在丹道上却独树一帜。 事实告诉相谦，做人有时不要太厚道。 见小碟子里端来着红红绿绿的草叶，早饿得饥肠辘辘的呆子立即双眼放光，还没等众人所有反应，便一把抓起塞到了嘴巴里。 “呸！垃圾！” 片刻之后，他言简意赅地评论了这一次食物的滋味，同时将嘴里的草叶吐到地上，狠狠踩上两脚以示不满。 “啊哈哈哈哈，这人笑死我了，简直傻到无可救药！” 吃瓜弟子们狂笑不止，但很快就被黄药老要吃人的目光瞪了回去。 该死的傻子！ 老夫要灭了你！ 黄药老眼中的愤怒，浅薄易懂。 第44章 第一枚丹！ 完了完了…… 看着黄药老那双要杀人的眼，真小小感觉这次小粥粥凶多吉少，情况不妙。 看来只有自已这里争气一点，看看能不能平息师傅的怒气？ 真小小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丹方上，黄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录着七种丹药的名称用途和制作方式。 第一枚七凡丹，色赤，其实是一种最基础的止血丹，一般民间医师也会以相同草药淬液止血，而丹师无非是在控制火力的情况下，进一步凝练药性。 “真师妹，行不行的？” “当然行，人家可是真灵八丈火！”被先前真小小强劲的试灵反应震慑，被打肿脸的七叶弟子再也不敢说她一句不好。 “当然不行！丫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贱货！”越鸿光好不容易从先前的打击中缓过劲来，恨不得立即见真小小丹毁炉炸才好。 “行与不行，都不好说，毕竟灵根优劣与丹道悟性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药阁元老，最为中肯。 背下丹方，真小小低头凝视眼前的原料。 相谦从药阁里取出的，都是整根药株，在入鼎前还需要丹徒自己加工。 看着筐里那些模样古怪的药铡，三角锥与器皿，犹豫片刻，真小小从其中拿起了自已最顺手的家伙…… 一把菜刀！ 玄茎需要切片，大长春需要榨汁，她拿起玄茎放在案上，便熟稔地速速下刀。 众人表情实在难以形容，真小小身为药阁弟子，却选了这么一件工具。 “噗！哈哈哈哈！菜刀！这丫头是伙房出身的吧？连药铡都不会用，简直笑死我了！”莲山的一字眉笑得眉毛都飞到了鬓角里。 黄药老盯着真小小手里的菜刀，脸色立即黑成炭色。 万万没想到，这丫穷得没上过学啊！完蛋完蛋！被她的火灵根给骗了，这次赌局得黄。 将玄茎推到一旁，连药臼都没用，真小小直接抡着菜刀侧身将大长春花叶拍得“啪啪”直响。 药案每响一次，药阁弟子们的身体就忍不住颤抖一次，看着那在半空闪闪的刀芒，心头发憷。 站在一旁的小粥粥，看到熟悉的刀法，似乎闻到了饭菜香气，情不自禁双眼发光，口水直流。 很快大长春就在案上变成花泥，被真小小用纱布包起，榨出浆汁。 虽然得到的通通都是正确的材料，可是真小小那毫不优雅可言的处理过程，令围观者们的心态又变成了嘲笑。 这丫灵根强是强，但想炼出七凡丹前四枚？嘿！天方夜谭吧？！ 面对这些嘲笑的目光，真小小有些胆怯，不过再想想自己踏天的目标，很快她就恢复平静，按次序将茎片与浆汁放入鼎里，细心地控制着火温。 不会用药铡怎么滴？本姑娘一步未错！ 半柱香后，一阵极淡的药香从炉中泄出，预示着火炼过程结束。 “味淡如水。”一位白胡子的老头耸耸鼻尖，如是评论。 此人名为落耳，是药阁五位丹缘弟子之中，唯一一个目光澄清，没有出言讥讽，却认真观察真小小炼丹的人。 “落师兄都说味淡如水……那就意味着，药性散尽，只剩药渣咯！”站在落耳身旁的其它四人，咯咯地笑起来。 就在此时，真小小揭开鼎盖。 炉火明灭之间，一枚赤红丹药突然从鼎中爆出！ 第45章 等等，还有一枚 “怎么回事？居然成丹了！” 看着从鼎中跳出的赤丹，刚还在笑的四个丹缘弟子，好像被人从身后打了一闷棍，呆呆地张着大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落耳师兄，你不是刚才还说味淡如水吗？！”不甘心的语气响起。 “话是这样说，但你们难道忘记了，味淡如水，还有一种可能……” 落耳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声欣喜的“丹来！”声打断。 见弟子手段虽然粗陋，竟也完成了任务，黄药老笑盈盈地朝赤丹招手，想摄到掌心好好品鉴它的品质。 筑基修士能灵气外放，隔空取物自然不在话下。可惜还没等到那红彤彤的丹药落入手里，人群里突然跃起个黑乎乎的大影。 黑色的人影像张开双翼的蝙蝠般盖过众弟子头顶，大嘴一张便将漂浮在半空中的赤丹囫囵吞入腹中！ “靠！丹呢？这是怎么回事？” “是周州！丹被他吃了！” 哗哗哗哗！ 七叶谷弟子的下巴通通掉到地上，愣愣看着正站在广场中央吧唧嘴的小粥粥。 香！ 还是小小做的食物美味啊……只是这草丸子太抠门了，就没有更大一点的么，要不，给俺再整一锅？ 某人并没有快被众人目光戳死的觉悟，只是流着口水看向真小小，试图以委屈的表情博取饭食。 “你个不争气滴饭桶，就不能忍忍？”真小小把菜刀往案上一拍，气得双手叉腰。 “小小是打哪捡到这个活宝的？要出人命喂！”紫环哭笑不得。 先前还欣慰小小成熟不少，不再顽劣，现在才发现，那是因为她身旁带着个更能闯祸的主！ 好不容易炼出的赤丹就这样没了。 “完了完了，师傅表情不对劲！铁定要罚周师弟去守黑林子！”相谦瀑布汗流了又流，脸上已经有了脱水的迹象。 呆愣在座位上的黄药老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破了音的吼声立即响彻云霄！ “乱棍打死他，这个痴儿孽徒！” 看到黄药老气得跳起来抡板凳了，真小小吓得赶紧跳出来摆手。 “别别别！还有一枚！这里还有一枚！” 话音刚落，丹炉里果然跳出第二枚赤丹！ 怎么还有？！ 黄药师双眼猛地一闪，立即以灵气将第二枚丹药紧紧缠绕。丝丝白气包裹着这第二枚从鼎腹中升起的药丸，彻底葬送了呆子再次虎口夺丹的可能。 一份药材，居然炼出两枚赤丹！ 这简直超出想象！ 难怪药气味淡如水！因为炼丹者对火的把控入微，浪费极少，将所有药性都保留在了成丹里！ 先前还觉得真小小以菜刀抡药叶的举止粗陋不已的众人，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难道……”有人眸光闪闪，一脸沉思：“以菜刀处理草叶，会令大长春的汁液被榨取得更加浓郁纯粹？好！日后我也要用菜刀一试！” 正因为这句，后十日里，谷外市集里，菜刀卖得脱销。 “胡说！”越鸿光撕扯自己的头皮：“这绝对是个意外！她分明就是个门外汉！” 第46章 逐一击破 “再来！” 感觉第一个目标被自已轻易踏碎，真小小挥舞着菜刀大声吆喝，脸上写满了得意洋洋，仿佛苍穹靠近自己脚下一步。 “又来了又来了，瞧你这嘚瑟的。”只有看真小小的时候，紫环冰冷的眼中才能找到丝丝笑意。 刚才的赤丹，品质三裂，如果再差一点，就要碎丹。小小这沉不住气的性子，以后一定要改改，不然仙途走不长远。 就在紫环为真小小日后做打算时，相谦已把橙丹所需的原料拿了上来。 看着真小师妹再一次熟稔地高举菜刀剁向药案，药阁弟子们的表情已由不屑变为认真，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沉重！ “这菜刀斩药法，我要学！” “世间丹法万千，说不定真师妹的刀艺，就是民间高手所传！再仔细看看，这简朴之中，似乎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气。” “喂！你们……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她分明是个下贱的伙头，你们可不要被她给骗了？”感觉自已正被孤立，越鸿光表情越发扭曲。 “粗陋至极，简直不能与我家环环一根手指相比！她若能炼得四丹，我们把脑袋塞裤裆里！”现在只剩下莲山的两个丹徒还与越鸿光同仇敌忾。 六指儿却没发现，他刚开口，紫环便提起莲足，向旁侧移出两步。 从前来观礼到现在，紫环已经走出数十米，眼看着就要站到七叶弟子的队伍里，显然想要摆脱什么聒噪的东西。 啪啪啪啪！ 药阁广场上空，刀背拍菜声不绝于耳。 炼橙丹的过程显然比赤丹顺利得多，很快一枚两裂之丹便跳出炉鼎。 “橙丹不过尔尔，踏天强者真小小轻易便将其，踏碎之……” 真小小眯着眼，双颊生出两个梨涡。 又是一柱香时间，一枚黄丹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除此之外，饿得双眼发青的小粥粥面前，还多了一鼎豆粥。 一心二用，在同时控制两个鼎火的情况下，豆粥阵阵飘香，黄丹品质，竟是无瑕！ “丹形圆润，犹如裹蜜，药香扩散百米，不浓不烈，恰到好处！”落耳眨眨双眼，难掩脸上欣赏之情。 药渣、碎丹、三裂、二裂、一裂、无瑕、完美、含光、五色。乃是从低级到传奇，所有丹师们对药丹品质的毕生追求。 在七凡丹丹丹难度加大的情况下，真小小炼出的丹药品质不降反升，只能说明她之前的确没有接触过丹道，技艺却在三炉丹下迅猛地提高，证明她在丹道一途上的悟性，的确不俗！ 紫环眼中笑意满满，诡异的是，面对四丹即将达成的局面，高不离却未发作，脸上还挂着阴森的笑意。 “黄丹不过草芥，踏天强者真小小轻易便将其，踏碎之……” 摇头晃脑，真小小又唤相谦拿出最后一枚绿丹的原料。 虽然她此时神情落在紫环眼底是嘚瑟，但在落在已深深折服在菜刀丹道的七叶弟子眼中…… 这分明就是高深莫测啊！ “佩服佩服！在下要为先前的言论道歉！” “果真是天之娇女，不但真火灵根惊人，在丹道造诣上也前途无量！” 第47章 中途停火，丹道大忌 “啊哈哈哈哈，绿丹对于我爱徒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嘛！” 看到局势大好，黄药老笑得春风得意，油光满面，两个朝天的巨大鼻孔，几乎占去半张脸。 哼！ 黄大鼻，你就乐个够吧！ 看着黄药老嘚瑟的模样，高不离心中恶意满满。 此局正是老夫故意输你，为的是让你在大喜之时突闻噩耗，从而道心生裂！ 以老夫对你多年了解，你这人输就输在“气度”二字之上。一会儿你那爱徒完成第四丹炼制，眼见着焕生丹第二温变主药地黄精入手，你那骄傲的自满心一定膨胀到极致！ 介时，老夫定要道出那个惊人的消息，狠狠砸破你的脑袋，让你心情在一个呼吸之间从天堂到地狱，从此魔念缠身，不可自拔！ 高不离好歹毒的心计！居然以一株黄药老久求不得的地黄精来破他道心。 仿佛迎合着高不离阴暗的内心，由小粥粥试灵吸引来的乌云，终于化为无边阴霾，沉沉压盖大地。 嘀嗒！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真小小身上。 不好！ 眼见着第四枚绿丹明明要成功，空气温度的突然变化，却陡然改变了药力凝聚的速度。大雨骤起时，只听药鼎内滋滋异响，一股丹毁的气味，就要从炉盖的气孔飘出！ “该死！”真小小果断地打灭药炉下的火，阻止了毁丹之势的继续恶化。 呃…… 药阁众弟子面面相觑。 “落耳师兄，这个？”有人小心翼翼发问。 “毁了。”落耳的回答很简洁，脸色却有些难看。 这是所有丹者的常识，炼丹中途停火，丹道大忌！十中九成九药毁丹散！ 正确的做法应当是用灵气激发那炉绿丹，速成！ 可惜真小小不但没有常识，也没有灵气。 本来一气呵成炼出七凡丹的数量，乃是丹徒向同辈炫耀的资本，尤其是新晋丹徒，经常会展开这样的对话。 “你好，我是二丹丹徒相谦。” “呵呵呵呵，嫩不行啊，我乃四丹丹徒落耳！” “哇！四丹啊？老牛逼了，那以后落耳兄就是俺滴大哥了！” 真小小明明有成为四丹大佬的资本，却生生被一场冷雨碎梦。 “小样儿的！你也配得四丹荣耀？”莲山的一字眉与六指儿脸上立即恢复了一些血色，要是真小小再不受挫，他们的脑袋难道真要塞在裤裆里不成？ “怎么了？她失败了是不是？哈哈哈哈！终于失败了！真小小，你也有今日！” 完全搞不清楚丹道，但从药阁弟子们的表情里看出端倪的越鸿光，笑得那叫一个淫荡！ 虽然把真小小轻易压在身下的念头破灭了，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他讥笑她的每一次挫折。 雨沉沉地下着，压着真小小的肩膀有些疼痛，然她脊梁依旧挺拔，身上溅起豆大的雨花。 “相师兄，给我一味小蓟，一株石菖蒲……再加一份犀角粉……” 真小小面有痴狂，沉思片刻果断喊道。 “什么？她现在追加草材想干嘛？”众人诧异地挑起眉头。 第48章 伙房制菜，苦了加糖 “都这样了难道还想一次成丹不成？简直是天方夜谭！” 莲山一字眉与六指儿心中只觉得可笑，就他们心心念念的紫环，当初也消耗了两份原料才成功制出一枚绿丹。 此丹对温控的要求极高，既已停火，再复燃时无论再加什么，都会炸炉！ 要是真小小一早知道绿丹品性不稳定，说不定还会心中犹豫。 可是此时，她不知而无畏，只心心念念，一定要踏碎目标！ 不懂其它的草药，她现在只对之前三种七凡丹的原料熟悉，在这关键时刻，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真小小竭尽所能想要拯救自己这炉半毁的绿丹！ 大概是被真小小言辞中不容拒绝的气势震慑，这一次相谦甚至没去看师傅的脸色，便将三味药材迅速带到她的面前。 真小小的第一个动作，竟不是先复燃炉火！而是抓起犀角粉，开炉向内洒上一层。 “又是伙房制菜！苦了还加点糖霜？”一字眉哈哈大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做法。 “闭嘴，你个孽徒！”从未对真小小发表过看法的高不离，这回心脏却重重一跳！ 身为一宗丹师，高不离自然明白真小小的意图！ 犀角粉是黄丹主料，同时也克制绿丹中芽金叶的活性，若先以犀角粉将药液掩埋，的确有可能大大降低复燃火的爆炉机率。 这个想法说来粗陋，甚至会对成丹品质造成极大影响，根本就不会为正式丹师采纳，若是由自已或黄大鼻出手，定会运用更高妙的手段。 但现在所做一切，皆出自真小小的独创，对于第一次接触丹道的新手来说，她是在运用自己贫瘠的经验，在创造一场奇迹。 毕竟她所有药草知识的来源，不过是一张丹方薄纸对于七凡丹主药的描述！ 洒落犀角粉后，真小小开始复燃火，她点火的方式也十分古怪，并不是随意将松堆点燃，而是蹲在地上，一根一根木料慢慢投放。 这是她观摩义父制作客栈招牌菜练出来的手艺，通过对火炭数量的把握，控制火力以最温和的方式缓缓上升，从而锁住食材最鲜美自然滋味。 虽然丹不是菜，但在真小小温柔的呵护之下，复燃之炉居然没有发出滋滋异响，让她有机会用另两种新讨的辅料消减炉温骤变造成的隐患。 一柱香后，鼎火明艳，复燃的炉鼎居然没有爆炸！ 香味散出，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一枚青丹艰难地从药鼎中飞出。 虽然丹体布满裂痕，药性只余一成左右，但它依旧是一枚…… 七凡绿丹！ 震惊！ 所有药阁弟子忘记呼吸。 若说之前三丹的凝成代表了真小小的优秀的学习天赋，那么此番救丹，完全是出于一种丹道本能！ “丹道……骄女！”落耳声音嘶哑。 从来没有人在治学严谨的白须老头嘴里听到过这种评价。 看了看自已的裤裆，一字眉与六指儿打算彻底遗忘自已之前说过的话。 “小小！你的潜力，比我想象还强！”紫环双眸中精芒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