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疯批老婆时》 第1章 [gl百合] 《捡到疯批老婆时作者:堂风君【完结】 简介:社恐小作者x身兼多职疯批忠犬 现代文案如下: 方瑾文是个社恐,毕业之后她找到了一份很对她胃口的工作。 好消息,是个埋头写书,不用和人打交道的密闭型职业。 坏消息,作为创造这些书的人,她必须要配合许多的户外活动。 看着底下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没见过大世面的方瑾文心死了。 资本家的玩物罢了。 这种反复去世的日子过多了,她终于在有一天得到了她出卖灵魂的奖赏。 一次签售会上,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修理工。 那人眉眼清冷,气质不凡。 她捂着自己25年来第一次砰砰直跳的心脏,猛吸一口气,“老天鹅,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也许就是上天注定。 自那次后她就时常偶遇到沈亦棠。 看个书,那人在图书馆当管理员。 喝个酒,那人在酒吧当调酒师。 既然这么有缘分。 方瑾文拦住沈亦棠,大胆开麦。 “美女,要不要和我谈个恋爱?” ____ 古代文案如下: 沈瑾文在去给祭拜死去的父母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浑身是血,满身是伤的女孩。 冬日寒风凛冽,她把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捡了回来。 小孩满脸单纯,讨人喜欢,清秀可人,还会乖巧的喊自己姐姐。由着这一点甜,沈瑾文把沈亦棠留在身边悉心照顾。 两人朝夕相处,沈瑾文只是把沈亦棠当做小辈。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自己撸过的猫,脑袋上少了几搓毛; 前几日连名字还不会写的小女孩,缠着让她教导书法,隔日里,却已经温习上了四书五经; 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没过多久全都不见了踪影。 沈瑾文抓着幕后真凶的领子,很凶地问道:“这些事不会全都是你做的吧?” 做坏事被逮住的人毫无悔意,笑意盈盈的目光中藏着暗淡的偏执,语气柔和地低声哀求,“为什么你的眼里不能全都是我呢?” 第1章 心悸 f大的钟楼随着时间的流动准时的敲响了钟铃。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校园貌似变得更加滚烫了一番。 靠近食堂东侧的礼堂人潮涌动。 知晓的人踏着雀跃的步子。 不明所以的过路人也被这气氛吸引着,赶过去凑了个人数。 进入礼堂的正大门被迟来的人堆得看不见门框,但在侧面的红布上还能隐隐看到类似于图书分享会的字样。 垫着脚往里面看的人都满脸羡艳,望着里面坐的乌压压一片的人群。 心中愤愤着没有早些过来占位子。 如若仔细听着,是也不难在一隅之处听到几声“瑾文”的叫唤。 礼堂上坐着几位着装得体的中年人士,有男有女,但都不难看出其中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 随着分享会的准时开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向从左边台子上缓缓走来的那个女孩。 那人穿着一条舒适合身的深色牛仔裤,上身只是搭了一件素色的t恤,给人一种简约大方的感觉。 而脖子上却戴了一条让人很难忽视的银色项圈,上面细碎的装饰随着走动忽闪着精致的微光。 脸上架着一副黑色大框眼镜,衬得本就白皙的皮肤仿佛透着光。 众人的呼喊声十分热烈,可被他们万众期待的主角却有点不自在的抿着唇,稍显拘束的坐在了主办方安排的位置上。 这不是方瑾文第一次参加这类图书分享活动。 但对于她而言,这种场合貌似不管参加多少次,自己都不会感觉到自在。 左手边的那些教授老师用一种看自家孩子考上清华北大的目光投视着自己,前面有主持人为这场活动说着词。 太过于紧张的方瑾文不自觉的在脑海中开起了差。 * 自己在读大学时,专业是有关于金融方向的。 倒也不是说家中逼迫又或者是自己喜欢,纯粹是从小到大书读的太过于多,早期中二病犯了,以至于脑子不清醒才选择了这个专业。 至于为什么她一个学这个专业的学生,会在自己的未来里从事与文字相关的行业。 方瑾文觉得自己纯属是过完了大学才发现自己这没清醒的毛病终于好了,最后又毅然决然的跨考到自己最终喜欢的区域里了。 当年闲来无事所写的东西,由于生活迫囧的几两碎银投稿至出版社。 却没想到引得许多人的喜欢,久而久之也就仿佛成了这大众喜爱的那所谓的当红小说家。 思绪飞荡了半天,主持人的话也铺垫完了,一旁的教授和老师便开始询问方瑾文有关于她最近小说的诸多问题。 相较于前面那些声势浩大的欢迎,在回答到书中细节以及自己感兴趣的地方,她便很自然地收起了那份紧张,对着大家的提问开始侃侃而谈。 周遭在这个过程中都十分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地听着,直到到了最后二十分钟的自由问答环节。 礼堂像是瞬间沸腾起来的滚水一般,炸开了锅。 主持人有秩序的安排着举手的人回答。 前面几个问的都中规中矩,并没有让方瑾文感到难办的地方,正当自己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有一个扬着笑脸的女孩用一种开朗的嗓音问道:“瑾文,你好,我想问一个问题。” 第2章 见到这般落落大方的孩子,方瑾文微抬下巴,带上了点浅笑,示意她说。 周围的灯打在那人好看的侧脸上,直挺的鼻梁十分精致秀气。 站起来的那个女生被方瑾文的脸晃住了眼,脸颊红彤彤地说:“我看了您写的所有小说,故事情节都特别的好,只是——您的感情戏写的也有点太青涩了吧。”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笑了出声,甚至连坐在一旁的教授和老师都没有忍住。 大家都知道坐在这的这位作者什么写的都好,可那感情戏写的不能算差,简直是没法看。 只是没想到提问的这姑娘一溜嘴给问了出来。 拿着麦克风的方瑾文面色不变,流泪的内心里止不住地怒吼了一句:我只是个写破小说的,没人和我说还有这个职业要求哇! 用了几秒整理了下思绪,她斟酌着措辞,微抿下唇,一本正经地说:“可能因为我是单身?” 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被她的回答可爱到了,那个女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 看到对方认真的模样也有点像欺负老实人似的愧疚感,道了声谢,把手里的麦克风还了回去。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这场图书分享会也算是圆满的结束了。 还没等站起身的方瑾文松一口气,可在台下,还有一堆人拿着书挤来要签名。 在心里暗念了几声:这是工作,这是工作。她接过书粉递上来的笔,老老实实的又签了一个小时才算结束。 那些教授和老师舍不得她这般早的离开,便抛过邀请,说请她吃个饭。 挂着笑的方瑾文柔声拒绝,并暗自发誓这个月自己绝对不要出门了——今天见到的人已经比自己半年见到的还要多。 谢过他们,她扯了个谎溜走了。 随意地把披散在肩上的黑发扎了起来,她抬了抬镜框,漫无目的地走在学校里。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同的特色,走道边绿茵茵的木丛和遍地的花朵衬得格外有生机。 空气好极了,方瑾文放空地走着,脑海里思忖起这样场景中会发生的故事情节。 却没想,七拐八弯的居然把自己给弄迷路了。 头疼地环绕了下四周,她感觉左边右边貌似都长得一样,植被众多而又鲜为人烟,让她有点脊背发凉的阴森感。 谨慎地走了一段距离,终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动响。 那是一种类似于咔咔咔的剪刀声,又好像有一种金属碰撞的尖锐感。方瑾文带着一种好奇和见到人的喜悦感,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那种声音越来越近,她躲在树旁,见到了声源地的庐山真面目。 * 那人背对着她,只能看到一双修长的手正拿着工具修理着那比她还高一头的草垛,穿着一身灰色的工作服,却依旧挡不住对方姣好的身姿。 “这人好奇怪啊……”明明是大夏天,可却戴了一顶看上去就很厚实的帽子。 满头的发都被结结实实的藏在里面,不露出丝毫的踪迹。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方瑾文的说话声,手中的动作一顿,转过了脸,与还没反应过来的人四目相对,看了个正着。 心脏就像不会呼吸了一般,心跳都缓了一拍。这种陌生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方瑾文有些无所适从。 并没有被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人吓到,那人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了?” 手指扣了扣树皮,方瑾文把身子探出,过于紧张而变得冷淡的脸颊通红,像吹泡泡似的往外吐了一句话:“迷路,走不出去。” 要是不知道这两人第一次见面,还以为有人躲在小树丛里吵架呢。 方瑾文除了开始的那一眼,没敢多细看,赶忙低下了脑袋,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一紧张就冷着张脸的这个坏毛病。 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觉得对方肯定以为自己是个没事找事的神经。 却没想那人放下了手里的机器,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偷摸着斜睨了眼,对方走路的姿态很好看,方瑾文都没舍得眨。 等到她站定在自己的身侧,对自己说:“我带你出去。”这句话的时候,她都没敢先迈腿。 因为她怕自己一没出息,就腿软摔晕到半路。 脑袋晕乎乎的,方瑾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草丛里走出来,又再次回到校道上的。 她只记得自己鼻尖充斥着对方身上若隐若现的香味和手臂擦过裤管发出的沙沙声。 两人并排着走在路上,周围很安静。 方瑾文心想,如果心动有声音,那整个学校都已经震耳欲聋了。 还没等她从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搜刮出什么话,旁边的人出了声。 “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问话的人声音清冽,就好像炽热的天气泡进了凉爽的泉水那般。 “不是,我也是第一次来。”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不然我也不会在这迷路了。” 问完这句话,对方走路的速度缓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话逗到了,那人好心情的轻笑了一下,却又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不想错过搭话的好机会,方瑾文转过脸也傻兮兮地回问道:“那你呢?” 两人走路的速度本就不算快,在她问完这句话之后,对方站定了下来,侧过身望着她。 第3章 看到那人停了下来,方瑾文也跟着停了下来,抬起了脸。 前面隔得有点远没看清,走近时没敢看,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才算真正看到了人。 那人的睫毛又浓又密,眨眼时还微微卷翘,眼神深邃,和她对视就像被一圈看不见底的黑洞吸引住了。 并无太多表情时就已经很动人,更别说此时此刻还弯着眸子望着自己。 虽然穿着一身工作服,可身上那股矜贵的气质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不像割草的……修理工。” 那人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方瑾文的脸,蓦地道:“最近过的好吗?” 这话的语气自然的就好像两人不是第一天认识,简直就是相识了好久的挚友。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回答了,“还行吧,不算坏。” 说完这个,面前的人似乎心情更好了。 她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含含糊糊的,她看着那人弯月般的眼。方瑾文紧攥双手暗自给自己打气,“我的意思是……我对割草的技巧很有兴趣。所以,所以你能不能……” 对方很认真,也很有礼貌的等着她磕磕巴巴的说着。 好不容易攒足了勇气就快要问出来的时候,不远处一声尖叫破坏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三四个女生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瑾文!是瑾文耶!” 她们一群像罐头似的围了一圈上来,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把旁边穿着工作服的人给挤了出去。 被环在中心的人不甚专心的听着身边的说话声,眼睛只往那戴着帽子的身上去。 被粗鲁对待的人也不恼,只是伸手挥了挥,便转身离开了。 好不容易等周遭的人都走开,方瑾文往周围寻找了好大一圈,却也是再也看不到那个戴着帽子的身影。 心灰意冷的方瑾文拖着长长的步子,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校门口。满心满脑都是有一个念头。 我失恋了! -------------------- 第2章 “巧遇” 下午一点。 屋外的阳光高照,热气流通在每个缝隙之中。玻璃窗被晒得发烫,可室内拉着的窗帘将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卧室的床边堆满了各类五颜六色的书籍,昨夜不小心睡着而乱放的平板随意地搁在床沿。 房内冷气开的很足,睡梦中的人一头扎进被子里看不见踪迹,不知道被塞在哪个角落的手机响起了铃声。 短暂而又急促的声音勾得原先一动不动的人翻了个身,方瑾文半眯着眼,手指对着吵闹的源头扒拉了几下,抓住了还在震动的手机。 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让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有些分不清时间早晚。 她半眯着被手机光刺激的眼,语气虚弱的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另外一头的张芸刚等到对方接听就着急地问道:“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不接,发你消息半死不活的回个句号几个意思啊?” “没。还在这个世界里坚强的呼吸着,暂时不用担心。” 缓了一会儿,适应周围环境的人坐起了身,捞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只是需要给我几天时间治愈我内心无以言表的伤痛而已。” “不是啊,你又看什么伤春悲秋的书了?” 耷拉着拖鞋的方瑾文走进浴室,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架在盥洗台上,“没有,这种书后劲太大,戒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一旁的牙杯开始刷牙。 “那不然还能有什么大事能把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山顶洞人整的好几天了无音讯。”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玩的事情,张芸噗呲一声,笑着说:“总不能是失恋了吧?” 说到这个可就把方瑾文给整沉默了,她面无表情地刷着牙,不是很想搭理电话里的那个人。 张芸的嘲笑逐渐变成了干笑,她夸张地惊呼了一声,急忙问道:“不会吧,什么时候谈的?我怎么不知道?方瑾文你做人不道德啊。” 吐掉嘴里的漱口水,她拿过毛巾擦净脸,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哪能啊。只是单方面失恋,单方面的!懂不懂啊你。” 提到这个张芸可就不困了,她拉过旁边的靠背椅,兴致勃勃地说:“展开说说,不要吝啬任何一个环节。” 收拾干净自己的方瑾文推开卧室门,打开冰箱拿出几天前出门买的牛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言简意赅的描述了那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讲述的人经过这几天的心理建树已经变得波澜不惊了,反倒是这个听故事的人显得格外激动。 “那那个美女修理工最后问你的那个问题什么意思啊?你俩之前认识哇?” “那必须没有啊。如果之前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我不可能没有印象。” “她问你叫什么没有?” “没。” 张芸又激动了,“那不然谁见面不问名字,问你最近过得好吗。” “说不定也是我的书粉?”方瑾文挑了下眉毛,喝了一口牛奶,“说不定是我隐藏的小粉丝吧。” 电话里的人不太赞同她提出来的观点,嗯哼了一声,神秘莫测地说:“我猜……” “?” “我猜她应该是一个爱慕你的变态。” 这句话一出,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奶差点没喷出来,方瑾文咳嗽了几声回复道:“不能吧。” 第4章 “为什么不能?” “长这么好看,不能吧。” 坐在靠背椅的人很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你这种就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傻子。还亏人家外面夸你是什么高冷美女作者,真都是猪油蒙心。” 听到这话,方瑾文不乐意了,“那大家都是被我的才华吸引来的,被小说情节吸引来的,哪能那么庸俗啊。” 懒得和她争辩,张芸拿起壶倒了杯水,“哎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出来玩咯,权当散散心。你整天窝在家里,除了闷出心病来,算哪门子的治疗情伤。” 这几天窝在家里闭门不出,除了之前的那件事,其实还有别的理由。 想起这个就让方瑾文头痛。 “还不能,最近编辑催我交稿子了,我得去赶出来。” 虽然很可惜,但是知晓了方瑾文的健康状况依旧良好,张芸也就没有强求,只是说了句“下次再约”,就挂断了电话。 默默喝完了手里的那杯牛奶,她悲伤地补充道:“就算是变态又怎么样,自己连她叫什么和联系方式都不知道,被骗都搜不到电话号码呀。” 哀叹完,她换了个衣服,还是打算出一趟门。 * 作为一个死宅,非必要她是不会出门的,除非自己快要筹划下一本小说的撰写。 当时租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除了这周围有一个超大的公园以外,就是因为往外走几百米就是他们这最大的图书馆。 方瑾文很喜欢呆在图书馆里,在那里她总是能获得好多的灵感。 一如往常的刷卡,坐电梯。 图书馆的空调开的很足,下午的人还是很多的。如果是假日,还会有附近的学生过来这写作业。 找了个位置坐下,方瑾文摆好电脑,开始写稿子。 人一旦开始专注于做一件事,时间就变得快了起来。 敲下最后一个字,方瑾文轻吐了一口气,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又拿起桌上的水瓶去接了满满的一壶水,轻抿了口。 听说图书馆上新了一大批的图书,这让她特别好奇。 想着反正也要拿回位置上看,她只是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就期待的往左边的阅览室走。 这边的书堆得又高又厚,比她那边的阅览室多得多。方瑾文慢悠悠地在一行行排列整齐的书架边踱步着,仔细挑选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好不容易看到一本自己感兴趣的,她扬起笑地抽了出来,一错眼在隔壁书架边,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黑色的西装工作服格外合身,纤细的手指拾起手弯处的书,一本本的塞进空荡荡的书架上。 依旧是熟悉的帽子,只是帽檐处多了几个装饰的花纹。 前段时间伤心而破碎的心又开始神奇的跳动了起来,在受伤的缝隙上开起了绚丽的花朵。 不知道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天又再次看到这人,方瑾文的第一反应是转了个身,迅捷地蹲了下来。 做完这个动作又觉得自己傻兮兮的,于是又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扒拉着书架边缘小心观望着。 * 图书馆内不允许说话,现在过去打招呼明显是不合时宜。 况且人家正在认真工作,自己贸然上去,要是被她领导看到会不会被扣工资哇。 方瑾文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默默点了点头,抄起手里的那本书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找的这个位置极佳,不仅可以看到那人的身影,也可以…… 翻开了书本,方瑾文的指尖挑着书页,木然地看着坐在她前面,花痴那位工作中的图书管理员美貌的同好。 本还对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做的心虚不已的人,在看到同好的表现后惊叹的想:算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于是就心安理得的偷看了下去。 三心二意的做事情,导致的结果就是书是真的没看进去几页。 坐在椅子上的人伸手抬了抬眼镜,耐心地等着对方做完手头的工作。 好不容易等到那人放完手边的最后一本书,方瑾文一溜烟地跑到阅览室左边的一个门,准备等着来一场超级精心设计的偶遇。 她装模作样地翻着书,眼睛灵活地瞥向右边的那个门。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正在缓缓地向她走来。 就在她们相距三步远的位置,方瑾文抬起了脸。 那人的眼中并没有巧遇的惊喜,只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望着对面拿着书的人。 图书管理员胸前戴着工作证,这下终于让方瑾文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两寸的照片旁是用楷体写的三个字,沈亦棠。 * “那个……” 前面有多嚣张,现在的方瑾文就有多羞涩。 周围很寂静,都难听到翻书的声音。 她不错眼地看着那人的脸,把现在的每一眼都当做是见到沈亦棠的最后一眼。 沈亦棠往前走了一步,嘴唇微启,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光顾着看人了,方瑾文选择性耳聋了好一会儿,对方都说完了,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听到。 她呆愣愣地歪了下脑袋,用气声说:“我没听清。” 对方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步远了。 特别是沈亦棠还微微弯下了腰,让自己的话清楚地进到方瑾文的耳朵里。 第5章 “我刚刚在说,好久不见,小作者。” 这个距离对于心怀不轨的方瑾文而言,实在是有点太近了。 她捂住两只通红的耳朵,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怎么知道?” “那天学校里都在说,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可能是怕方瑾文误会。她的眉毛皱起,眼睫下垂,貌似是对自己知道这件事表示愧疚。 看到对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方瑾文心都要化了,她连忙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很高兴又见到你。” “我也很高兴。” 话毕。 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你在这工作吗?”方瑾文问。 沈亦棠站直了身子,点了下头,“算是吧。” “那好辛苦呀。” 可是对方只是摇摇头,又露出和上次一样好心情的笑。 侧边有人对着他们俩的这个方向招手,应该是示意沈亦棠该回去工作。 她朝对方点了下头,就打算过去。 一旁的方瑾文见状,也顾不得其他的什么,急忙抓住了对方的袖子说:“既然这么投缘,那可以加个微信吗?” “我不轻易加人。” 一句话把方瑾文鼓起的勇气狠狠冲散,她苦着一张脸,应了声好吧,就松开了抓着人家的手。 就在这瞬间,沈亦棠反手握住了方瑾文的手腕说:“如果我们再遇到,那就换我向你要联系方式,好吗?” “那我们还会遇到吗?” “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还会。” -------------------- 第3章 摸摸 “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还会。” 方瑾文脑海里止不住的反复重播着这句话,像一个最敏锐的侦探去体味其中蕴含的深意。 想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悟透,方瑾文起了个大早,准备找军师参透一下。 “你说她什么意思啊?这是对我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啊?”方瑾文趴在床上问。 “你想听到哪个答案,我花个几秒钟编一下。” 她翻了个身,没好气地说:“哎呀,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 “不是啊,我的好妹妹。她这纯属钓鱼执法啊,不是图你的钱,就是图你的人。这么多年的反诈骗宣传片白看了?” 张芸的手指上夹着笔,开始细细分析,“你今天再去图书馆一趟,如果那人加上你微信就和你借钱,直接举报加报警就完事了。” 躺在床上的人思索了一会儿,问了一个很灵魂的问题。 “那如果她没有呢。” 电话对面沉默了。但还没过几秒,张芸大嗓门地吼道:“那就完了,她不贪财就准备图色了,瑾文。” “?”还有这种好事。 “好的,我明白了。”蹭的一下坐起身,挂断了电话,方瑾文背上自己的小挎包就迫不及待地往图书馆赶去。 * 还是熟悉的楼层,还是熟悉的阅览室,有一个人站在与昨天相差无二的地方整理着图书。 方瑾文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扭捏地走近工作的人,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可令她大失所望的是,转过头来的并不是她所想找的那个人。 难免失落的收回手问:“你好……请问昨天也在这个位置的那个人去哪了?” “她叫什么名字?” “沈亦棠。” 那个整理的小哥挠挠头,回想了一下说:“哦,我记起来了。昨天有个工作人员有事请假了,她是临时来替班的,今天就没来了。” “什么!”方瑾文感觉头顶有一条巨雷打了下来。 她扯了扯嘴角,苦笑着对那位小哥道了个谢就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飘着魂回到了家,方瑾文一个倒栽葱,生无可恋的瘫倒在沙发上。 手机在裤兜里玩命的叫,她面无表情的接起,“喂。” “干嘛呀,有气无力的。你消失的那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小芸,你说说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嗯?” “其实人家只是觉得我很麻烦,所以随便编了个理由打发我而言。” 愣了几秒钟,张芸有点没听懂,“啊?啥意思啊?” “我去找她,她根本就不在。” 电话里的人听上去都快碎了,张芸有点心疼她了。 “没事啊,没事——我现在过去陪你吧。” 把脸颊垫在沙发边,她闷哼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门外的铃声响起,方瑾文鞋子都懒得穿,穿着双袜子就去给张芸开门。 看到这人第一眼,张芸就哎哟了一声,捧着她的脸来回看,“你这是多久没睡好觉了,黑眼圈那么重。” 关上门,方瑾文扯起了一个笑,“最近在写稿子而已。” 两人坐在沙发边聊了一下午的天,张芸见这人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一拍大腿,气势轩昂地说:“走!姐姐今晚就带你去来个浪漫的艳遇。” 被旁边的人吓了一跳,方瑾文懵懵地说:“去哪啊?” 捞过包,拿出里面的化妆包,张芸露出了个和善的笑容:“当然是你该去的地方。” * 夕阳落下,泼墨般的黑夜悄然而至。 踩着高跟鞋的张芸后面跟着被她精心打扮过的方瑾文。 她有些不适应地扒拉了几下身上的短裙,不怎么暴露在阳光下的长腿在夜晚发着光。 第6章 原先柔顺竖直的发被卷成了波浪,衬衫下摆被扎起来,显出纤细的腰肢,脖上的银色项圈给这人增添了别样的风情。 两人没有走很远,顺着一节楼梯往下走,张芸打开了一扇门,方瑾文拉着前面那人的手说:“这是酒吧。” “是啊,我一朋友开的。里面可全是漂亮的小姐姐,你想要什么类型的都有。”张芸推着后面那人往里走,“咱们换换心情,说不定一下就找到你的心动对象了呢。” 方瑾文有些无奈,但是也没有拒绝,她觉得自己确实要出来散散心了。 酒吧内放着音乐,许多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坐在一起聊天,就连送酒的服务生都是女孩子。 一进去,闻不到任何烟味,只有各种各样淡淡的香水味。 张芸轻车熟路地拉着方瑾文在一个沙发上坐下,看了眼菜单,伸手招服务生过来点单。 “怎么样,环境还不错吧。” “嗯,和我想象中的酒吧有点不一样。” 点完东西,张芸用手托着下巴问:“有没有看到喜欢的?” 环视了一圈,方瑾文说:“喝喝东西就好了。” 服务生送来了喝的。 张芸耸耸肩,另一只手举着酒杯和方瑾文碰了一下,没有再说别的了。 她们小声地聊着天,张芸拿起杯子啜饮了口,眼睛望向一阵一阵的传来惊呼声的吧台。 听到好友过来玩的消息,孙沁特意下来找她。 她们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看不到吧台,恰逢人过来,张芸好奇地问:“你这地方今天怎么那么热闹?办活动啊?” 老板顺势挨着张芸坐下,手指接过她的酒杯喝了一口,“张老板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小店了,想我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瞥了眼在一旁看好戏的方瑾文,张芸轻咳了声,“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我带朋友过来散心。” 孙沁侧过身和坐在一旁的人打了个招呼,挽着张芸说:“我可捡到宝了,前几天招到了个调酒技术超好的调酒师。” “调的酒真那么好喝?排队的人怎么和等着去超市买打折鸡蛋的一样多。” “你傻啊。”孙沁的手指划过张芸的脖颈,靠得离她很近,说:“技术再好,要想吸引人还得靠脸呀。” 这句话意有所指,在一旁的吃瓜群众方某人嘴角都快压不住了,但听到“靠脸”这两个字的时候,方瑾文突然有一个强烈的预感。 她试探性地问:“那个新来的调酒师不会叫沈亦棠吧。” 孙沁有些惊讶的挑眉说:“你俩认识?” 死去的心又动了,方瑾文一把捞起放在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龇着个大牙说:“我去上厕所,你们两个继续。” * 扯了个谎,方瑾文还真假模假样的去了个洗手间,在门口洗了个手,她就拐了个弯到吧台去。 虽然没有张芸说得那么夸张,但是人确实不少。 有几个女生手撑着台子,向吧台里正在调酒的沈亦棠搭话,也有一些悄悄举着手机偷拍的。 这种场合让方瑾文社恐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找了个光线比较暗的位置坐下,想着等人少点再去找沈亦棠。 可没想到人越来越多,不乏有大胆的借着点单朝那人搭讪,但沈亦棠只是把调好的东西推了过去,并没有搭话。 正无聊着,有一个服务生递来了一杯酒。方瑾文连忙摆手,“我没点东西,是不是送错了?” 那个送酒的人收回托盘说:“不是的,这是我们调酒师请您的。” 还以为那个人没看到自己。 方瑾文对服务生道谢后就望向吧台的位置,见沈亦棠双手撑着台面,注视着她,说了一句话。 虽然隔得有点远,只能看到口型,但方瑾文看懂了。 那人在说。 “下班见。” * 在微信上和张芸说了一声,方瑾文懒散的坐在座位上,小口地喝着沈亦棠送来的东西。 孙沁一点都没说错,这人的调酒技术确实可圈可点,就连她这种不太懂酒的人都觉得好喝。 期间也有不少人过来和方瑾文搭话。 但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的她又习惯性的冷着张脸,这气质也确实吓退了好多人,这让她默默松了一口气。 之前两次见到沈亦棠都是穿着工作服,看起来特别正经。 也许是为了搭配今晚的气氛,她戴了一个比较跳脱色调的针织帽。 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因素的影响,今晚的她格外温柔。 仅仅只是坐在这看她,方瑾文也不会觉得无聊。 做完了手头的那杯酒,沈亦棠摘掉了围裙,朝一旁的另外一个调酒师说了几句话,对方点头后,她朝方瑾文走了过去。 手上拿着围裙,她边走边折,在方瑾文对面的那个椅子坐下便顺势放在了桌上:“我收拾一下,门口见。” 不仅看着温柔,她感觉今晚这人说话的语调也很温柔。 方瑾文点点头,沈亦棠就拿着东西回了员工换衣间。 眼见那人离开视线,她回了张芸那拿自己放在那的包。 “去哪?”喝了酒的张芸满脸红晕地问。 “找人。” 这话一出她就明白了,“那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还没等方瑾文说些什么,旁边的孙沁托着张芸的脸说:“人家去约会呀,你瞎操什么心。” 第7章 还对站着的人眨了眨眼,“have a good night~” 承了老板的祝福,她收好了自己的东西,就见楼梯口已经有人在等着自己。 拖拉着步子往前挪,两眼忽闪着,蓦然在一个角落看到一团白色的不明物体。 还没想明白那是个什么生物,人已经走到了沈亦棠身边了。 路旁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身上,霎时间蒙上了一层柔软的滤镜。 夜晚微凉的风吹拂过皮肤,留下舒适的痕迹。 两人并排着往前走,却没想那个让方瑾文搞不清楚物种的白色团子动了起来,直直地往她们的这个方向小跑了过来。 “哇,是小狗呀。” 可随着白色团子的靠近,沈亦棠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察觉到对方情绪的方瑾文关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这是我家的……狗。” “小狗好聪明,还会接主人回家的吗?”觉得很新奇,方瑾文双手搭在膝盖上问。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酒壮怂人胆的方瑾文心生一计,她站直身子问:“那个……我可以摸摸吗?” 白团子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来回窜。沈亦棠把准备搭在对方膝盖上的爪子扒拉下来说:“当然了,这是它的荣幸。” 深呼吸了几下,方瑾文伸手摸了摸沈亦棠的脸。 很显然,她被对方这个动作给搞得一愣,但沈亦棠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她微微低头,将方瑾文的手放了上去,弯着眸子说:“也是我的荣幸。” -------------------- 第4章 犯规 针织帽很柔软,就算没有真正的抚摸到那人的发丝,方瑾文的手指已经快要激动的发麻了。 虽然表面很淡定,但是心里想着绝对不能错过这个和对方近距离接触的好机会,她细细地摸了几分钟,强装镇定地说:“确实很听话。” “免费的服务结束了。”沈亦棠抬起脑袋,抓住了对方的手,“小姐要加个微信了解更多的套餐吗?” 这一招打的方瑾文措不及防,惹得她笑了出来,“好呀。” 旁边的白团子尾巴摇得飞快,都快闪出重影来了,脑袋在两个人中间挤来挤去的,看上去特别没有分寸感。 当然,这个定论不是方瑾文下的,而是她在看到沈亦棠无奈而皱起的眉头里总结的。 她一只手抵住白团子的后颈脖,但是也没放开握住方瑾文的手。 持续的风吹得手臂凉凉的,对方手掌传来的干燥热度格外的明显。 小狗的叫声由于激动而显得洪亮,在鲜少人经过的街道还隐隐透出回音。 可能是嫌弃它丢人,沈亦棠甚至想用手指捂住小狗的嘴筒子。 但是一只手已经用掉了,这是她才像反应过来似的,很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 还没见到过这人这样冒失的模样,方瑾文忍俊不禁地问:“它叫什么名字?” “阿肆。” 她围着白团子走了一圈,好奇道:“是因为排行第四吗?” “不是,是放肆的肆。”沈亦棠扒着阿肆的狗头,不让它乱动。 “这个名字真好听,一点都不常见。” 好像是听懂了对方的夸奖,阿肆乖巧地仰着脑袋,短促的叫了一声。 “它自己取的,可能是一只有文化的……狗。”突然想到什么,她对面前的人请求道,“我左边口袋有个东西,你能帮我拿出来吗?” 方瑾文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了沈亦棠的手机,“是这个吗?” “是的——所以小姐要了解一下业务吗?” 被阿肆打岔,方瑾文都快不好意思再提这件事了,没想到对方就这样又绕了回来,她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迫不及待地说:“要!” * 终于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联系方式,两人加上一条狗慢腾腾地走到了街口好打车的位置。 恰逢一辆空车驶过,方瑾文拦了下来,打开车门坐进去。 摇下窗,她和站在一旁注视着她的一人一狗挥挥手,准备回家。 今日一整天发生的事可真是有够多的。 在车里,方瑾文终于憋不住内心的激动,笑得十分灿烂的反复刷着微信上那个刚刚被同意而加上的头像。 这个酒吧离自己家并不是很远,坐车差不多十五分钟就到了。 付完钱,她刷卡进了小区。 临近十二点,其实已经挺晚的了,但是回到家的人却是兴奋的睡不着一点。 身上沾上了酒气,暂时压制住自己的开心,她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好心情的洗完澡趴在床上玩手机,思忖着要给沈亦棠发些什么。 手指在上面删删减减了半天,也还是不知道该发些什么比较合适,就在这时,对方发来了信息。 沈亦棠:【回到家了吗?】 方瑾文:【嗯,已经洗完澡了。】 沈亦棠:【其实刚才有件事我没来得及说】 方瑾文:【什么事情?】 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方瑾文还仔细的思考了一下是不是自己东西落下了。 沈亦棠:【今天穿的很漂亮,妆画的也很好看】 对方蓦然而来的赞美让她有点不好意思,方瑾文把脸埋进被子里,咬着下唇回消息。 方瑾文:【为什么不当着面夸夸?】 那边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好像真的是在害羞,因为她回复了一句。 第8章 沈亦棠:【我不好意思】 好了,这下不止脑袋了,方瑾文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嘴里止不住的发出了一声被对方击中的痴笑,“啊!她真的好可爱!” 突然之间,她又很想和屏幕对面的人见面了。脑瓜子转了几圈,她倏地心生一计。 方瑾文:【我最近在思考小说中有关于游乐园的部分,可是一直都没机会去。】 很有心机的发完这段话,她又翻了个面,双脚勾在一起,翘首以盼的盯着屏幕。 沈亦棠:【如果你不介意,我明天一整天都可以有空】 “好耶!”她在床上扭了扭,整张床被她蹭的乱糟糟的。 又和对方约好了时间,方瑾文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 昨晚太过于亢奋,导致她虽然也没有睡得太久,但是也起了个早。 很细致的为自己花了个妆,认真收拾了一番,她背上了包就往两人约好的地点去了。 途中她还想找自己的狗头军师聊聊天,企图缓解下自己按捺不住的心跳。 一连给对方发了好几条,对方都没有回复。她抬眼看了下时间还觉得纳闷,张芸从不是爱睡懒觉的人,不至于现在还没起床吧。 又想到昨晚那两人的互动……她索性收回了手机,望向周遭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风景,决定不当那个讨嫌的人。 下了车,方瑾文往前走了几步,不远处沈亦棠已经在等着她了。她小跑的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等很久了吗?” “没有,也是刚到不久。”那人把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吃中午饭了吗?” 光顾着打扮自己,早饭都是草草吃完的方瑾文羞赧地挠了挠头,诚实地说:“还没有呢。” 对方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从背后拿出一袋饼干,拆开后递给了她,“先垫垫肚子。” 被那人的贴心暖到了,她接过后先递了一片给沈亦棠说:“这里距离游乐园还有段距离吧,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沈亦棠接过饼干,很坦诚地说:“蛋糕店。” “?” “本来想等去完再来的,可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干脆就先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沈亦棠带着她拐到一个巷口,那边有一家装修暖黄色调的甜品店,方瑾文吸了吸鼻子,她还没进去就已经感觉到好吃了。 沈亦棠推开门,可店里却没有人。她很自然地拿过挂在玻璃上的工作服,还不忘记递给方瑾文一件。 “老板不在吗?” 帮对方系好绳子,沈亦棠解释道:“这家店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听说我要带人过来,就把店借给我一天。” 这个操作把方瑾文晃到了,她有些头晕目眩的思考了一阵,却被对方误会了。 还以为是自己的自作主张让对方不舒服,她歉意地说:“是我太唐突了,没考虑到你可能不喜欢。” 方瑾文连忙摆手道:“不是的,我很喜欢……你还会做蛋糕?” “你刚刚吃的曲奇就是我烤的。”她推开制作室的门,回头问道:“味道还合你胃口吗?” 这话一出,才刚塞进嘴里的饼干差点把方瑾文噎住,“咳咳,好吃!” * 制作室相较于外面会更加热,蒸汽里似乎都在吐着甜点,呼吸中都是奶油的香味。 漂亮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知道手里的这袋曲奇是面前的人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方瑾文吃的每一口貌似都比上一口都要甜上几分。 对方做蛋糕的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 没有过太久,她就放下了手里的刮刀,一手托着蛋糕一手拿过放在橱窗里的盘子,走到了方瑾文的面前。 帮忙拿过对方手里的盘子,她们没有选择呆在制作室里面,而是拿出了店,坐在外面的桌子上吃。 沈亦棠切了一块蛋糕递给了坐在对面的人。 方瑾文特别喜欢,拍了好几张照片,惊叹道:“哇!这个蛋糕也太漂亮了吧,完全是可以往上拋十倍拿出去卖的程度。” 明明面前的人看上去年纪与自己相差无二,可会的东西可真是数不胜数。 “你也太厉害了,怎么什么都会。” 说到这,方瑾文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又会割草又会整理书又会调酒,现在又让我知道,你还会做蛋糕。” 并不觉得这些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沈亦棠撑着下巴看面前的人,“在这世上活了那么久,就算自己不想学会那么多东西,时间也会推着你往前走的。” 这话从这样年轻面孔的人嘴里说出来,难免显得有些老气横秋,方瑾文有些不理解,她惊诧地说:“可是我完全看不出你年纪很大啊。” “那你觉得我看上去多大?”沈亦棠感兴趣地问。 用叉子剐了一口蛋糕,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项圈上的碎银,有些不确定地说:“25岁?” “为什么是25岁?” “因为你看上去明显就没比我大多少嘛。我甚至都觉得你比我小很多的样子……但是想想你的人生阅历,感觉又不太可能,所以感觉是同龄人呢。” 并没有太纠结于这个问题,她很无所谓应道:“那就25岁吧。” “?”这搞得她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啊,干嘛对自己的年龄那么随意。” 第9章 “如果是另外一半,你希望是比你大一点比较好,还是比你小一点比较好呢?” 对方问得特别真挚,方瑾文根本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试探还是只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这把方瑾文问住了,这简直是送命题,所以她决定拋还给对方,“你觉得呢?” “如果你喜欢小一点的,那我就24岁,喜欢大一点的,那我就26岁。” 方瑾文错开两人对视的眼,假装低头扶眼镜,叉了一大口蛋糕放进嘴里,她觉得沈亦棠特别犯规。 -------------------- 第5章 嫉妒 上午的阳光实在灼人,热浪打在地上感觉比人还高。她们等到太阳快要落山,才收拾东西准备去游乐园。 虽然店铺离他们即将要去的地方不是很近,但是也只是比较绕而已,也不算特别的远,所以她们决定走路过去。 很显然,这是一个明智之举。 方瑾文回头望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长龙,又转过头看着游乐园的大门口,感到无比的心安。 抢着买了票,她把其中一张递给了沈亦棠。 对方无奈地看着她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你不是也请我吃了蛋糕。”方瑾文带着自己小心思地补充道,“那就当做我下次找你陪我去找灵感的押金咯。” 本来还在推辞的动作一顿,沈亦棠扬起笑,弯着眼说:“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偶会听到各种地方传来的尖叫和欢呼声。 这声音此起彼伏,莫名的让人也产生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如果是找小说素材,你希望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说到这个,方瑾文回忆起那时在图书分享活动上那位女生的提问,羞赧地说:“我总是写不好感情戏,但有些时候又总是不可避免的需要这些故事情节……” 沈亦棠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我帮你?” 贪念过重,方瑾文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想要我怎么帮呢?” 对方勾着她的小拇指,坏心思地想到了一个词,“一日女友。” 这个词实在有意思,沈亦棠反复咀嚼了一会儿,回勾住她的手,“方小姐听上去很有经验。” “哪里有!”这话简直是无妄之灾,思忖起之前沈亦棠的问话,她吃味的预测,“沈小姐情话说的这么得心应手,应该是量变引起质变的吧。” “如果我说是呢?”沈亦棠理不直气也壮的承认,“要和满腹经文的写书人出来玩,总要积累一些文学素材。” “那在说漂亮话这个赛道,我可比不过沈小姐。” “那好……”她蹙眉,虚心请教,“实习期的我还不太熟悉业务,请问我第一步应该怎么做?” 对方的表情很无辜,好像是真的很苦恼接下来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一样。 方瑾文轻咳一声,微微伸出手,“女朋友都是要互相牵着手的。” 表面上看着硬气,其实她手心里都渗出了薄汗,脑海里的尖叫声都快震耳欲聋。 那人若有所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沈亦棠缓缓伸手,蹭过对方的指尖与她十指相扣。 “受教了。” 周围人潮熙攘,难免挤兑到其中行止不动的人,沈亦棠护着身边的人往前走,温和地建议道:“在这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海洋馆,我们过去看看吧。” 入场的灯光透着深深的湛蓝。 还没进去,仿佛就已经听见供氧器的运作声和水流淌过玻璃的汩汩声。 里面很凉,也很静,给人一种海底万里的肃穆感。 各种各样的鱼在她们头顶上自如的游着。 两人在圆形拱门状的通道里走着,有几条很大的魔鬼鱼灵活地穿梭在水里。 这种大自然中奇妙的生物,方瑾文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还是会惊叹地贴近玻璃,称赞道:“简直和纸片一样。” “它们其实和人类在某些表达方面也并无很大的差别,只是方式和人类不太一样而已。” 瞧见那人崇拜的目光,她又继续补充道:“比如说现在,其中一只在和另外一只吵架呢。” 没想到沈亦棠还能看得出这些,方瑾文努力睁大眼睛,更加靠近那群游动的鱼。 但除了那些被它们扇过而略微带起的海草,好像也看不出太多的变化。 站在那人旁边的沈亦棠饶有趣味的注视着面前这人聚精会神的模样,还是会觉得十分新奇。 霎时间,空气停止了。 一呼一吸仿佛都不看见踪迹。 只是方瑾文在看鱼,而沈亦棠在看人。 打量了半天,方瑾文终于舍得放过自己睁得老大的眼,侧过头不吝赐教,“可是我看了好久,好像也没有看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对上那人求知的目光,沈亦棠露出了一抹骄傲,但又十分正经的语气道:“因为我可以听懂它们说话呀。” 第一次见面前的人表露出这样的情绪,方瑾文一怔,觉得她特别可爱。 顶着这样一张脸,莫名给人一种别样的幽默感。 “那它们现在在聊些什么呢,沈大师。”觉得这人特别好玩,方瑾文顺着她的话问。 沈亦棠张了张嘴,还没开始说话。 恰好有一个拿着小旗子,戴着扩音器的导游经过她们两人身边,一路说着有关于魔鬼鱼的科普内容。 第10章 莫名的,两人都缄默的听完导游说的话,直到声音从这个隧道消失殆尽。 联想到这人精通的技艺,方瑾文噗呲一声,笑方才自己相信了对方说的话,没忍住地调笑道:“沈大师,刚才经过我们身边的人,你认识吗?” 好像也觉得方才的巧合有趣,沈亦棠无奈的耸耸肩,求饶了一句:“你放过我吧。” 前面并没有太让对方好笑的点,可对方回复的那句话,却莫名戳中了她的笑点。 很放肆的笑眯了眼,方瑾文很真诚地总结了一句:“沈亦棠,你很可爱。” 对方勾着她的挎包,轻飘飘地问:“你是在夸今天的沈亦棠,还是在夸明天的呢?”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你呀。” “才不是呢。”她撇了下嘴,很认真地说:“如果你夸的是今天身为方瑾文女友的我,那明天、后天甚至以后的沈亦棠都会无比嫉妒今天的沈亦棠。” 暧昧在空旷的环境中蔓延,周围的鱼都在一旁和村口大妈看热闹似的,一团团一簇簇的围了上来。 被一人和一坨的鱼注视着,方瑾文都快不会呼吸了。 她手比脑子快,一把抓住了沈亦棠的手腕,胡言乱语道:“那你怎么把我的手放开了。” 被指责的沈亦棠垂眸,睫羽扑闪,很认真的把手掌翻了个面。 细细的,慢条斯理的滑过方瑾文的手指,像是在完成一件了不起的艺术品。 对方指尖划过的痕迹就像一根轻轻柔柔的羽毛在自己的心上挠痒痒似的,沈亦棠的手指穿过方瑾文的指缝,十指相扣。 “抱歉,是我的失职。” * 实在受不了旁边大鱼和小鱼们八卦的视线,两个人没有呆很久,就从海洋馆出来了。 虽然对方自言业务生疏,但其实从很多方面,沈亦棠都是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女友。 很惊喜地接过对方偷偷去买回来的冰淇淋,方瑾文一口咬掉了冰淇淋的尖角。 经过了方才的“提醒”,沈亦棠无比自然地牵过对方的手。 除了海洋馆,她们还去玩了好几个项目。 快乐的日子总是捆绑着加速器,原先敞亮到透明的天被晕染成五光十色的黑夜。 终于是到了方瑾文最期待的环节。 漫天的烟花散落在浓稠的幕布,炸开绚烂的光彩。 一旁的水池呈现着人们的笑脸和缩小的光,也毫无保留的倒印在方瑾文眼眸中。 沈亦棠侧着脸看着兴奋的像个孩子般的人,思忖着这周围再多的美景,又哪能与面前这人相提并论。 蓦然,一旁有个穿着卡通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手中拿着相机对站在外一圈看表演的两人问道:“两位小姐姐想要来一张合照吗?” 想到身旁的人是公众人物,沈亦棠往前一步挡住了方瑾文的身影问:“那这个照片你要怎么给我们呢?” “这个相纸你们是可以拿走的,所以不用担心。” 询问完工作人员问题,她扭头柔声问道:“想拍吗?” 这可是她们之间的第一张合照,方瑾文怎么可能说得出拒绝的话,“当然!” 两人达成共识,那个穿着卡通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就指导着她们站在了一个光线比较好的位置。 “站近一些,哦对,想想摆什么姿势,准备好了告诉我。” 平时参加活动,这些合照之类的东西方瑾文可没少拍,早就无比自然,不存在什么表情生硬的问题。 可现在,她都快不知道该怎么调整眉毛和嘴角的弧度,才能显得不那么紧张。 “瑾文。”沈亦棠轻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她迷糊的应了一句,偏过头盯着对方精致的侧颜。 沈亦棠往左边靠了一步,抵着方瑾文的肩,也顺势牵过对方的手。 那人叫了她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些别的,只是对站在对面的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 方瑾文没挪开眼,沈亦棠也撇过脸,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直到听到耳廓传来相机的声音。 * 演出散场。 周围乌央央的一片人往游乐园外走,但她们两个人却又没有着急离开。 方瑾文一边走着,手指摩挲着照片中的人。 在快要经过一个阶梯的时候,沈亦棠无奈地提醒道:“走路不专心,可是会摔跤的。” “我很喜欢这张照片。”她站定道。 照片里的人漂亮的不像样,方瑾文觉得今天一整天都美好的像是一场梦。 她看着一旁的钟,很不舍,“马上就要十二点了。” “那该怎么办呢,女朋友。”沈亦棠低语道。 这个场景简直就是灰姑娘再现,可方瑾文不想像她那样的狼狈和匆忙。 她鼓足了勇气,抬起手缓缓移向对方的肩膀,抱住了沈亦棠。 -------------------- 第6章 拥抱 拥抱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 当这件事即将发生,就意味着需要打破极具分寸感的界限,轻易触碰到了彼此之间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 耳边传来遥远处的钟鸣,十二点的钟声悄然而至。 方瑾文站在对方的上一个台阶,才不至于失了气场而狼狈地踮起脚。 她小心翼翼的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两只手环住了那人的脖颈。 这是一个大胆且生疏的动作,沈亦棠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锁骨处,对方那银环烙印在皮肤上的凉意。 第11章 四周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蝉鸣。 那有一搭没一搭的声音勾得双耳蓦地灵敏不少,方瑾文毫无束缚的、清晰的、准确的听见了自己宛若打鼓的心跳声。 人在心绪如麻的时候常常感到度日如年。 时间过去了一分钟,十分钟,又或者只是过去了三十秒。 沈亦棠绷紧了身子,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傻了。 或许不知该如何应对她这个自顾自的行为,方瑾文甚至都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 自觉唐突,刚思忖是否该收回手,对方像是能察觉到她的想法似的,很充实的给了她一个回抱。 那人微微弯着腰,温热的手臂绕过她的腰间,把脸埋进了她的右肩。 方才离得不算这样紧,她居然没有察觉到对方得肩头正在微微发颤。 放在对方肩后的手也没闲着,她轻轻安抚了几下,手指间传来布料摩擦皮肤的沙沙声。 咚咚咚。 鼻息间充盈着对方身上温润好闻的香气,耳畔边滑过音响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可有一种声音从始至终都存在着。 不甚专心的找寻了一阵,才发现居然近在身侧。 想明白丢脸的人不止她自己一个,方瑾文蓦地用鼻尖蹭了下对方的脸颊,揶揄道:“沈亦棠,你的心跳的好快啊。” 就算被调笑,沈亦棠也没有松手反倒抱得更紧了些。 “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我很思念你。” “我们明明昨天晚上才见,哪里算好久。”像是知道这人会回答些什么,她语气带笑的抢答道:“可不准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土死了。” 一开始也没打算这么说,沈亦棠松了点劲,很郑重的在那人的耳边回复道:“如果我对你的思念不是用心脏而是用笔砚,那么这世上再大的宣纸都不够写半分。” 这句话很深沉,对于唯一的听众而言不太像情话,更像是遗憾。 莫名惹的人酸涩,“其实沈大师才是最应该去写书的人,我一定会当你最忠实的看众。”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两个人都互相沾染上相同的体温,方瑾文先松开了手。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现在太迟了,你送我回来又要打车回去,太麻烦。” 也确实是这个理,沈亦棠意犹未尽的收回手,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那我陪你等车吧,等你坐上车我再走。” 对于大都市,貌似不管在什么点,只要有人就可以忽略时间。 这边的热闹还尚存余温,方瑾文边走边在手机上打车,才刚付款就有司机接单了。 她晃了晃手机,示意道:“我打到咯。” 门口站着许多和她们一样等车的人,环顾了下四周,沈亦棠抿唇,不经意地问:“明天还能见面吗?” “你想和我见面吗?”方瑾文双手背在身后,明知故问道。 “我其实还会做三明治,你想尝尝吗?” 真是犯规呢,居然使用美食攻击! 不想承认自己被食物诱惑到,方瑾文假意的四处瞎瞟,勉为其难又迫不及待道:“那我就只好答应你咯。” 话音刚落,沈亦棠点了点头,伸出了右手小拇指,“要拉钩。” “你是小朋友吗?”方瑾文忍俊不禁,但还是配合的伸出了手。 “和你学的。” “我哪有那么幼稚。” 两人拌了几句嘴,左边驶来一辆车。 大灯在黑夜中极其晃眼,方瑾文眯着眼看车牌。 辨认出了是自己打的那辆,她朝司机挥了挥手,扭头对沈亦棠说:“你也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对方点了点头,目送着那辆车离开了视野。 * 回到家,洗完澡。 方瑾文用毛巾包住了刚刚洗完的发,捞过被雾气朦胧的眼镜,随意的擦了几下戴上,拿起了放在书桌前的手机。 消息提醒上显示了九分钟前,几个来自张芸的未接来电,忙不迭解锁回拨了过去。 手机铃声嘟嘟了几下,对方很快的接听了。 电话那头的人听上去状态不太好,慢悠悠说了个喂。 “怎么了?”方瑾文关心地问道。 “没事,昨晚酒喝多的,头有点晕乎乎的。” 说起昨晚,方瑾文没忍住八卦道:“你确定是因为喝酒?” 知道这人想要问什么,张芸没好气的说:“那不然呢,总不能是去和别人翻云覆雨了吧。” 方瑾文嘿嘿了两声,“酒吧老板很不错啊,你俩挺配的。” “别瞎点鸳鸯谱啊——你上午发消息总不能就八卦我这件事吧。” “我和她约好了明天一起吃东西。” “哦哟,进展神速啊。”张芸调侃得起哄了一句。 把手机放在床上,方瑾文很纠结的抠着手指,“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说起这个张芸就激动了起来,“她不会对你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吧!” 这都哪跟哪啊,方瑾文哭笑不得,“没没没,正经的很。就是……就是,我感觉会不会太快了些?” “嗯?” “我感觉如果是谈恋爱,这进度条拉的也太快了。还是说谈恋爱就是这样?” 第12章 “您的快指的是?” “就是……我抱了她,她也抱了我。” 还以为啥呢,张芸对这纯情的爱简直是嗤之以鼻,“你俩是小学生谈恋爱吗?还没到脖子以下的进度就别通知我了,玩去吧。” 被对方这种过家家的语气给狠狠霸凌到了,方瑾文恶狠狠地皱起鼻子,威胁道:“我下本书的反派一定要写你的名字!” “哈哈别啊作者大大,你别私事公报啊。” 两人插科打诨的聊了一会儿,想到了些什么,方瑾文补充道:“而且,我觉得她很了解我。” “我就说她是个变态吧!” 越想越觉得不太行,她赶忙叮嘱道:“要不然你明天别去了,等下真的被关进小黑屋了!” “不行,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完了,瑾文。” “嗯?” “你好爱她。” 对方那恋爱的酸臭味都快透过电话线传到她家了,张芸一把摔进床里,“算了,懒得管你。明天要真有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知道啦。”方瑾文心里暖暖地回复道。 张芸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好啦,现在也太迟了,早点睡别熬了,不然头发都掉光。” 在床上滚了一圈,方瑾文和对方说了句晚安,挂断了电话。 -------------------- 第7章 梦境 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大片大片的荷叶映衬着粉白色的花骨朵。 河水潺潺,木浆搅动河水的哗哗声宁静温润。 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素衣裙的小姑娘正在拱桥边拍着爷爷在赶集时特意给自己从外地买回来的小皮球。 那球圆滚滚的,在女孩的手上显得格外壮硕。 玩累了的小瑾文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等着去买东西的大人。 她双手平拿起那颗球,上面被涂上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粉红大象。 也不知道是买了些什么好东西,离开的人迟迟不曾过来。 小姑娘很委屈地鼓着张脸和那只被画上笑脸的粉红大象对视着,嘴里鼓鼓囊囊道:“怎么还不来接我呀。” 这附近东边有户人家家中有一只长着灰黑色短毛的大凶狗。 每当她在家调皮,爷爷奶奶总会拿那只狗来吓唬自己。 想到这个,小瑾文缩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身体,把自己抱成一团。 霎时,蓦地一声犬吠,给小姑娘吓得一个哆嗦,那心爱的小球竟也一不小心滚到了河里。 幸得满池浮莲,不至于让小球顺着河流滚到下游去。 可不幸的是,这大片的荷叶兜住了那球,可自己这短手短脚的就算是飞过去也是够不着一点。 小瑾文何时遇到过这种困难事,当场急得她猛掉金豆子,哭得满脸沾湿了眼泪。 “阿瑾不哭,阿瑾不哭。” 啜泣地给自己打气了几句,还是准备鼓起勇气去捡回自己心爱的小球。 她趴在泥土地上,伸足了胳膊。 满地黄泥混着泪水弄得小瑾文小脸脏兮兮的。 就在这时,她的头顶笼罩了一片阴影,一双纤长白皙的手越过莲叶够下了那颗沾上露水的球。 那人扶起了趴在地上的小瑾文,用自己的帕子擦净了对方小花猫似的脸颊后,把手中的球还给了小姑娘。 很有礼貌的向人道了声谢,她高高的仰起脑袋,想要看清这个助人为乐的好心人到底是何模样。 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去看,那人的脸就像蒙了一层不透光的黑影,不露出半点痕迹。 那人微微弯腰,牵过了小瑾文肉嘟嘟的小手,带着她平稳的穿过镶嵌着石子的街道,送她回到了家门口。 “快回家去……” 那人对抱着球站在自家门口的小姑娘嘱咐完,就慢悠悠地晃着步子缓缓的消失在她的面前。 那人走路的速度似乎很慢,但又好像是那样的快。 小瑾文松了球,奋力地迈动着自己的两条腿都还是追不上对方稳健的步伐。 周身蓦地昏暗,梦醒了。 床上的人一个激灵坐起了身,方瑾文喘着粗气,试图平复自己不太镇定的思绪。 揉搓了几下眉心,她拿过放在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七点四十五分。 对于她而言实在是算起了个大早,方瑾文倒头躺回了被窝,逼着自己睡个回笼觉。 可轻阖上眼,挣扎了一会儿,却也是再也睡不着了。 干脆起了身,方瑾文走出房间,打开了储物室。 里面有一个铜棕色大箱子,装得都是些早几年前的玩意。 把盖子掀开,她摸索了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了个陈旧的小球。 当年色彩艳丽的粉色早就随着岁月而褪去,大象的身子变得斑驳,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当年快赶上和自己的腿一般高的皮球,现如今也只是自己巴掌能够够住的大小了。 那当年送自己归家的好心人,大抵也是成家立业了吧。 如若只是这样,那自己压根就没有必要这般记挂这人,可为何…… “为什么我又再次梦见了你。” 反反复复,年复一年。 方瑾文环抱着小皮球,靠坐在白墙边,疲倦地合上双眼,可却又再也想不到任何有关于梦中的细节。 * 九点刚过半,手机铃声就像精准的钟悄然响起。 第13章 收回了思绪,回过神的方瑾文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支嗡嗡直叫的手机,接通。 可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有着急说话,寂静了两秒,对方犹豫地开口道:“我打扰到你睡觉了吗?” “没有,我早就起来,准备……准备收拾一下屋子。” 听到沈亦棠的声音,方瑾文莫名的感觉到心情变得好了大半。 “想到今天和你的约定,我很不争气的起了个大早……” 话说了一半,沈亦棠小声地叹了口气,“本来只是想处理一下食材,可没想到一个晃神,居然已经被我打包好了。” 脑海中莫名联想到了对方那不知所措的表情,想着想着反倒把自己逗乐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必须要好好品尝一下了。” “那我去哪里找你呢?” 咬着唇思忖片刻,方瑾文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我们去阳成公园吧。” 这就是她家附近的那个超大公园。 约好了见面的地点,两人也没有多聊,各自准备起自己的东西。 把方才拿出来的皮球又装回了箱子里,方瑾文盖好盖子,把它放回了原位。 简单洗漱完,她站在衣柜前却犯了难。 拿起好几件衣服左拼右搭,才算了搞出了一套略微有些满意的行头。 把外出该带的东西塞进小包里,方瑾文一边走一边给沈亦棠发消息。 方瑾文:【我现在已经走出家门啦!】 沈亦棠:【我快到公园门口了】 看到这条消息,方瑾文下意识的得出了个结论:原来这人的家离自己家还挺近的。 怕又像上次一样让对方等自己,她尽量拉大了自己的步子,企图走得更快一些。 炎热的天气,蓦然走进这座栽种了许多绿植的公园。 方瑾文深吸一口气,觉得这比三伏天闯进百货商场还更让人心旷神怡。 沿着铺满了墨灰色大理石的小道往前走,她站停在一棵矮脖子树前,朝四周观望了一番,并没有找到那个戴着帽子的熟悉身影。 正打算发个消息问问对方已经到哪里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短促的轻笑。 被这声音吸引住,方瑾文倏地转身,看见了一个人慵懒靠坐在刷着白漆的躺椅上。 那人弯着眸子看自己,方瑾文也学着她的姿态懒散地踱步过去,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三明治被装在一个简约的纸袋子里,旁边还放着两杯饮品。 沈亦棠收回腿,侧过身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了方瑾文,还顺便把饮用杯口掰上去,放在了对方的腿侧。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咖啡,我还带了牛奶。” “那你喜欢喝哪个?” “我喝你挑剩下就行,我都可以。” 厚厚的三明治用保鲜膜包裹着才不至于满溢出来,方瑾文拆开一角,很浮夸的咬上一大口,嘴上嘟囔的夸赞着好吃。 沈亦棠拾起那杯被“嫌弃”的咖啡,望着那人餍足的小表情,很愉悦地抿上了一口。 不经意间,注意到了那人眼下的黑眼圈。 “昨晚没睡好吗?” 对方拿着三明治的动作一顿,不知道该不该与对方说昨晚的那个梦。 看着那人璀璨明亮的眼,方瑾文还是决定与沈亦棠分享这个藏在她心里多年的秘密。 她组织了下措辞,很保守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一个人会在好几年都重复做一个梦的概率,大吗?” “理论上是有这种可能,怎么了?” “我在这些年里总是反复梦到同一个场景。每当我真的以为它是一个梦的时候,它又会在我的梦里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段谜语,方瑾文讪讪地解释道:“虽然我说的很抽象,可大概也就只能说成这样了。” 沈亦棠理解地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梦的内容是什么呢?” “我梦到了一个女人。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她是一个好人。” 觉得这个说法十分新鲜,沈亦棠调笑地反问道:“看不清脸,又怎么会知道她是好人呢?” “因为她送我回了家,还帮我把掉进河里的球给捞了上来。”小孩眼里的“大好人”也差不多是这样了。 但说到这个,方瑾文纳闷极了,“我第一次做了这个梦时,曾经向家里人求证过这件事,可他们压根就没看到过有什么女人送我回去。他们还和我说那天是卖皮革的大婶送我回来的。” 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自己被诈骗了,“那么高,我使劲仰着脖子都看不到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卖皮革的大婶嘛。” “说不定这人对你而言并不重要,毕竟你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可方瑾文并不赞同她的说法,“如果这人并不重要,那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总是反复的梦见她。” 说多了有些口渴,方瑾文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突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猜想:“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那个梦里的女人不想我忘记她,所以才总在我以为这只是南柯一梦时,来提醒我,再让我反复的记住她呢。” 被这人惊奇的想法搞得一怔,她佩服的鼓着掌,“这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想法。” 方瑾文复盘了一下方才自己所说的逻辑,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她洋洋自得的嘿嘿了两声,准备求夸奖,“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第14章 沈亦棠抬手抹去对方唇边的奶渍,很配合的回应道:“这世上还有谁能聪明的过你呀,小侦探。” -------------------- 第8章 教程 远处,有三两个女孩手里抱着好一大捧花向周围散步和闲聊的人兜售,她们两人那,自然也不会被落下。 其中一个女孩左手环搂着,另外一只手从其中抽出一束递到两人中间,嘴上操着一口标准的本地话,“两位小姐姐要不要看看花,漂亮的很嘞。” 对方讲的有些快,让本来就不是本地人的方瑾文一愣,可没想身边坐着的人也用这的方言和卖花的女孩说了起来。 两人一人一句,很快,沈亦棠付了钱,那女孩就笑意盈盈地递给了她花。 待那女孩走后,方瑾文好奇地问:“你是坊州本地人吗?” “不是的,只是在这生活了几年。” “那好厉害!说的和本地人一样好。” “你是我专门雇来的夸夸团吗?”沈亦棠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很厉害的技艺,无奈道。 “能学好一个技能就是很值得称赞。” 手指摩挲着花身周围的塑料包装,她手指微微下弯递给方瑾文,“如果你想学,我之后可以教你。” 她伸手准备接过,却没想包装上居然有固定用的钉子,一个倾斜割破了沈亦棠放在花茎上的手指。 血液顺着包装与花的缝隙流了进去,这可把一旁的人给吓了一跳。 连忙从包里掏出一包面巾纸连着抽了好几张压在了沈亦棠的伤口上。 “疼不疼。”厚厚的面纸上缓缓渗出颜色,“都流血了。” 任由对方帮自己擦去指尖上的血,她不甚在意的摇摇头,用纸巾按住伤口。 怕再碰到伤口,方瑾文接过对方手里的花时,一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原先还只是花骨朵的花瓣缓缓绽放,明明没有浇水,可开得却要比该盛开的季节里还要灿烂。 “这花怎么一下子开得这么好了?” “那说明我们买的时间刚好,亲眼见到了它盛开的模样。”沈亦棠煞有介事地说道。 方瑾文狐疑地眨了眨眼,“是这样吗?” “这里的环境很好。”沈亦棠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发出邀请,“想不想去走走?” “好呀。”方瑾文把花搁在椅子上,吃掉了最后一口三明治。 在她起身收拾东西的时候,她背包里的手机响了。方瑾文看了眼备注,眼神示意了一下沈亦棠,走到不远处接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方瑾文苦着一张脸,歉意地说:“我这突然有工作上的事。” 虽然很遗憾,但沈亦棠体谅道:“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的。” 陪着对方收好了东西,两人一路走到了出口,也算就算是散步了。 沈亦棠朝着不远处等红灯的人挥了挥手,目送着对方离开。 直到眼里不再有对方的身影,她收回了方才露出的笑意,坐上了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驶回了家。 * 城郊的别墅区内。 在车库里停好车,沈亦棠满脸疲惫的走到家门口,开了锁准备进去,脚上却传来了一种软绵绵的触感。 被踢到的东西呜呼了一声,猛地站直了身子,但由于一些特殊原因看上去还是摇摇晃晃的。 看到它的这种状态,沈亦棠习以为常的靠站在门框边,非常淡然的注视着那个圆滚滚的身影挪进了家。 顺手关上门,在玄关处放下车钥匙,换完鞋。沈亦棠干脆坐在鞋柜前的凳子上,面无表情的端详了一下那只喝得醉醺醺的狗。 “你今天跑去哪个地方鬼混去了,身上这些奇奇怪的口红印子是哪里来的?” 瘫倒在地上的阿肆打了个酒嗝,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个人,好像在嫌弃对方像个不知变通的老古董。 “说明我可是很受小姐姐欢迎的,她们看我可爱才亲的,懂不懂啊你。” 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自豪和骄傲。 “可爱?”像是第一次才听懂这个词的含义,沈亦棠挑着眉,“你还要披着你这副狗皮招摇撞骗多久?” 打开冰箱,沈亦棠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落地窗旁的靠椅上,望向外面的光景。 院子外是一大片的树林,点点簇簇,再往外是奔腾的河水。 遥望过去是一片片的房子,显得她所在之处格外冷清。 在地上的白团子扫了扫尾巴,嘴里嚷嚷道:“饿了饿了。” 坐着的人没动,可实在架不住对方的泼皮耍赖。沈亦棠只好放下杯子,叹了口气,无奈地走进厨房。 “喝酒误事,懂不懂这个道理?” “误的事多了,那就都不算事了。” 懒得和这条狗说话,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她拿起挂在一旁的围裙穿上,准备做饭。 心中窃喜的阿肆威风地甩了甩身上顺滑到发亮的毛,迈着轻快的步伐也跟着走了进去。 绕着料理台转了一圈,刚想和认真备菜的人搭话。 只见那人冷着脸,手下飞快地切着土豆,砧板被对方剁得震天响。 “你最好三分钟之内处理干净,不然就给我睡大街去。” 阿肆瞎溜达的四条腿蓦地僵住了,耳朵都不自觉地被吓成了飞机耳。 耳边哆哆哆的切菜声不停,阿肆用前爪蹭了蹭脸,还是变成了原样。 第15章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一个没意思的人类。有你这么和前辈说话的吗?” 原先雪白的团子倏地一下变成了个雌雄莫辩的美人。 “还是说进展不顺利?火气这么大。” “我明明都按照你给我的那本书里的做,为什么她的反应都和书里说的不一样。” “这个嘛……”阿肆挠挠头,它也不懂爱情,“会不会是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你确定你按照书里说的去做了?” 沈亦棠切菜的手一顿,她抬起脸回忆着书里的内容,“书里说要制造浪漫,适当表达关心,创造偶遇的机会,满足对方一切的小要求。” “这不是做的很好。” “她根本就不喜欢我。”沈亦棠纠结地蹙着眉。 和这种木头说不明白,阿肆单手撑着脸问道:“你确定是你感觉不到她喜欢你,还是你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被对方拆穿了,她说:“为什么不能让方瑾文现在就杀了我?” 这句话在这人从学校里见到方瑾文第一眼,阿肆的耳朵就要听磨出茧子来了,它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同一个说辞。 “她现在就算把你大卸八块,你明天睡一觉就又原封不动的长回来了,别白费这个功夫了。要想找到剑,必须要她完全爱上你才行。” 前面的问题她问了许多遍,后面的回答她也听到了好多次。 缄默了一会,她把手里切得宛如面条宽度的土豆丝放进了盘子里。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人家不喜欢你。”阿肆好奇地问她,很想知道她的脑回路。 她放下刀,带着阿肆上了三楼的露台。 那一圈弧度大约到人腰的位置,白色瓷砖铺出了一小块的宽度。 脱了鞋,沈亦棠很自然地站了上去。 在对方疑惑地眼神中,她舒缓地张开手臂,最后说了一句:“就像这样。” 话音刚落,她就毫不犹豫地向后倒去。 还以为要表演什么把戏,阿肆眼睛都没眨的盯着看,结果这人在眼皮子底下突然不见了,它拦都来不及拦。 在楼上是捞不到人了,它只好跑到楼下去。 急速飞行的风刮过她的身体带来一种尖锐的刺痛感,沈亦棠在爆鸣声中听到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地上的灌木在她即将落地瞬间伸长了枝条,很安稳的接住了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的人。 等它打开大门,就见跳楼和蹦极一样勇敢的人,此时此刻正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这快把阿肆气笑了,它骂了这人一句:“你这疯子一样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好歹跳之前先和我说一声,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也好啊。” 没理会面前这人的絮叨,她对站在她面前的人问:“你听到了吗?” “嗯?” “我的心跳。” 思考了半天还是理解不了,她很谦虚地请教:“书里总提到如果对方对一个人有好感,那相处时总是会有心跳加速的时候。可是我方才坠落,我那时的心跳就和方瑾文与我相处时一样快。” 总算是让阿肆懂了她疑惑不解的地方,它翻译了一遍,“你是说人的心跳在很多时候都会像心动那般跳的剧烈,你分不清,对吧。” 就是这个意思,沈亦棠赞同地点了点头。 阿肆长叹了口气,“早说啊,我这有个好东西可以给你一用。” 话音刚落,它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宝蓝色的水晶。 “你别看它现在是这个颜色,它会随着感情的变化慢慢加深,等它装满了就会变成很亮眼的红。” 道了声谢,正准备接过,阿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补充了一句:“但是这个东西如果要启动,必须要有钥匙。” “钥匙?” “就是气。”阿肆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当一些物品在人的身上长期共存,就会储存着一些人类身上的气。你想用在方瑾文身上,就要弄到她身上的这种器物。” “既然是贴身佩戴,突然不在身上,不是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吗?” 阿肆露出一个恶劣地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 第9章 出差 杯中的水已然喝净,远处的路边亮起了暖黄色的路灯。 从知道阿肆所说的那件事起,沈亦棠就坐在这个靠背椅上不再动弹半分了。 她的指尖轻叩着手机屏幕,犹豫着该怎么做。 想了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发消息给方瑾文。 沈亦棠:【工作结束了吗?】 方瑾文:【结束啦,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 原先凝重的表情变得舒缓,沈亦棠的脸上带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 沈亦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 方瑾文:【是哦,可惜我明天要五点起床。】 沈亦棠:【锻炼身体?】 方瑾文:【我要去外地出差了。】 看着对方那句话后面跟着的哭哭表情,沈亦棠也有点欲哭无泪。 沈亦棠:【要去多久呢?】 方瑾文:【大概要五天】 真是流年不利,连老天都在和她作对。沈亦棠掰着手指数日子,连着算了好几遍,她才勉强接受了自己只能在下周四才能见到方瑾文的事实。 这一字一句的发消息实在是太慢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又由于委屈而变得皱巴巴的。 第16章 她把自己缩在椅子里,给方瑾文发消息。 沈亦棠:【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看到这个信息,走在路上的方瑾文心中一颤,差点手机没拿稳,掉到地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不是很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说话,方瑾文揉了揉脸颊,往一个没人的巷子拐了进去。 方瑾文:【当然可以。】 她发完这句话还没两秒,手机就响起了铃声,她深呼吸了几下才接听了电话。 小声地喂了一声,却没听到手机对面的声音。还以为是按到了静音,方瑾文调动了几下音量。 “要去这么久吗?” “是啊,临时通知的。”方瑾文靠在路灯旁边,手指扣着手机框边边,“工作性质,我都习惯了。” 说完这句话,手机那头又沉默了几秒。沈亦棠纠结得不行,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你去别的地方,回来之后会把我忘记吗?” “我是金鱼吗?”觉得这人的话极其不合理,她好笑道:“只是出去五天又不是五年,怎么会这么容易把你忘记。” “那你会不会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又遇到了新的人,那就把我忘记了。”沈亦棠很耐心的翻译了一遍两人之间对于“忘记”这个含义的不同理解。 虽然对方说得含蓄,可方瑾文听明白了,她害羞地咬了咬唇瓣,语气窘迫道:“我是什么新型渣女,难不成见一个爱一个。” 虽然听对方这样说,可沈亦棠还是很焦躁,很想问问方瑾文愿不愿意带着自己一起。 可想想两人目前的关系还不允许自己问出这般冒犯的话,她才很克制的咽了回去。 “那这几天我可不可以给你发消息?” 对方的语气带着不舍,搞得方瑾文心里酸酸的,突然很想翘班不去。 可又想到那些早就翘首以盼与自己见面的书粉,她的心蓦地七上八下,涨疼不已。 “你这样我也开始舍不得离开了。” “那就不走。”看到了希望,沈亦棠摆出了诱惑的筹码,“我们明天去玩陶泥吧,做一个漂亮的花瓶,再买些花,摆在家里一定很合适。” “我也很想……”方瑾文叹了口气,左右为难,“可是还有人在等我呢。” “我也在等你。”闷闷的语气从听筒中传来,传进了方瑾文耳朵里。 冥思苦想,也只是最后憋出了一句承诺。 “我会按时回来。” 知道对方去意已决,自己就算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处,她也就不再让对方纠结,很懂事地说:“知道了,路上小心安全。” 得到了一句中规中矩的祝福,又让方瑾文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感觉好像有一万只青蛙在自己血液里跳动。 “那……我可以在回来的时候得到一束花吗?”她很含蓄地询问道。 “星期四几点回来的飞机?” “下午四点半。” 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沈亦棠压着嘴角,也学着对方的语气回复道:“那天,我一定会穿着让你第一眼就看得到的衣服。” * 在方瑾文出差的这几天,她总是会在许多不同的时间段里收到沈亦棠发给自己的消息。 譬如,早晨时段。 她通常会在吃饭时如期看到对方发给自己的早餐分享,全是她在厨房里拍的照片。 食物的摆盘十分讲究,让人食指大动。 又或者是是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同步接收到那人摆着点心和茶杯的图片。 她很欣喜于沈亦棠对于自己的惦念。 从大学毕业直至工作至今,她根本算不上是个恋家的人,也很擅长于独处。 身侧偶有零星好友,已经算是十分合适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久了也有坏处。 身边活着的生物就只有自己一个罢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值得上心的地方。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归心似箭。 把对方这几天发给自己的照片看了又看,她很留恋于对方将自己与她联系起来的感觉。 与自己相比,沈亦棠是个很有生活的人。 这样说或许有些不够贴切,换句话来说,是个很会生活的人。 将自己烧制好的花瓶插上花朵,她如同往常的发了过去,很及时的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方瑾文:【居然自己去做了花瓶不等我!】 沈亦棠:【很怕自己的手艺上不了台面,不敢贸然教导。先发个成品,让你看看技术深浅。】 方瑾文:【可以拿去拍卖的手艺,当我的老师简直是高攀了。】 又承了对方的夸奖,她老样子的在后面加上了一句。 沈亦棠:【等你回来,我们一起。】 她总是这样说,把自己容纳进她身边所有的小细节,搞得方瑾文心中简直是度日如年。 出神了一会,等反应过来时候,自己已经拨通了给沈亦棠的电话。 没有任何寒暄,她只听到了对方温柔地说了一句提醒。 “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这几个字在方瑾文的耳朵里绕了一个弯,酥麻了她的灵魂,一个没忍住泄露了真心,“我很想你。” 这是一个很突兀的思念,但很幸运的是,她听到了一个很绻缱的答复。 “我也是。” * 月山机场内,捧着一束花的沈亦棠又抬起眼看了下时间。 第17章 再次整理了一下本身就十分整齐的衣领。 下了飞机的人都拿着或大或小的行李箱。 轮子滑行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声音。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出站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很怕错过对方。 刚走出来的方瑾文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了那个让自己这几天魂牵梦萦的身影。 对方很讲究的穿了一套西装版型的外套,戴着一顶很精致的帽子,手里抱着一大束包装考究的满天星。 大热天穿长袖的人本就不多见,更何况这人还是盛装出席的沈亦棠呢。 周围的人都朝她投来了或隐晦,或直接的欣赏,可站在那的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眼睛一直都看着同一个方向,好像在找人。 直至她的视线与方瑾文对上。 冷淡的气质瞬间转换,两只如狐狸般勾人的双眼弯起,沈亦棠走了过去把手里的花束递给了方瑾文。 “欢迎回来。” -------------------- 第10章 见面 也仅仅只是五天不曾见面,再次见到这人,方瑾文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接过那一大束满天星,沈亦棠很自然地拉过那人手里的行李箱,两人并排着往机场外走。 “工作辛苦了,吃过饭了吗?” 在飞机上没什么食欲,发的餐食也就没吃几口。被这人一提起,方瑾文感觉肚子也开始抗议,“你这样一说,我倒是饿了。” “这边出来往东街口方向有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吃完饭再回家?” “可以啊。” 一路往前走,两人聊的东西都不咸不淡,颇有一种宕机重回的陌生感。 走到不远处的停车场,沈亦棠有些无奈地说:“你还说不会把我忘记,感觉再过个两三天,我走在路上你都直接不认识我了吧。” “不是的,就是……有一种网友面基的感觉,还有点不适应。” “既然这样,那我就和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她侧过身,面对着方瑾文,伸出了手,“我叫沈亦棠,两个小时前还在微信里问你到哪的人就是我。很高兴见到你。” 从口袋里摸索出几颗糖果放到了那人的手心上,方瑾文扶了下眼镜,也学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模样,问了个好,“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双方对视了几秒钟,都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 车子行驶在一段环形的高速路上。 对方开车的技术很好,基本都没有什么颠簸,平稳的让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方瑾文昏昏欲睡。 她小声地打了个哈欠,用手指揉了下酸胀的眼睛。 不喜欢在陌生的环境放松精神,飞机上那无聊的几个小时她把手头上的一本安全注意事项看了三遍,愣是强撑着没睡。 一旁开车的沈亦棠注意到了,空出一只手从后座的口袋那摸出了一个u型枕递给了身旁的人说:“距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一段路,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快到了我叫你。” 把枕头垫在脑后,她的小指勾了下对方放在她腿侧椅垫上的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也还好不是周末时间,错峰出行的道路上十分通畅。 找了个位置停好车,沈亦棠解开自己这边的安全带,凑近了身,靠近坐在一旁的人。 对方斜靠在座位上,脑袋朝玻璃的方向歪着,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 这附近都是高大的办公楼,根本无人经过她们这个小角落。 周围安静的就连蝉鸣都不见了踪影。 又想起了阿肆所说的“气”,沈亦棠头疼极了。她礼貌且克制的扫过那人的身躯,企图发现些蛛丝马迹。 波光流转,最终流连着的视线定格在了对方白皙的脖颈处。 那是一个很精美的项圈,透亮到反光的环处被切割成了菱形。 上面还雕刻上了许多精致的花纹,下面还垂落着几条细碎的银,偶会随着主人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沈亦棠摸了摸自己锁骨,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种冰凉而又坚硬的触感。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东西她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晃神间,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乱了,方瑾文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还有些没睡醒的望向一旁呆坐的人。 她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观察的太过于认真,难得心虚的沈亦棠有些结结巴巴地回复道:“没,就是……已经到了。” 对方的表情尤为复杂,方瑾文心里一个咯噔,“不会是我睡得太死,你叫了我起来,我没听到吧。” 解释不清,又害怕越描越黑。沈亦棠帮对方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不打自招,“看你的项链十分独特,思考的时候太过于入神,一时之间忘记叫你起来了。” 提到这个,方瑾文下意识地抬手摩挲了几下,“这个我很小的时候就戴着了,长辈说这个项圈是向上天的神明求福,这样就可以保佑不被鬼神抓走。” “可一般不都是平安锁,这个项圈我倒是第一次见。” “小时候戴着这个去上学,免不了被身边的同学笑话。” 想起那段不甚愉悦的经历,她瘪了瘪嘴,但又想起了件有趣的事情。 “放学后我流着眼泪去问爷爷,他第二天特地送我去学校,在那群笑话我的小朋友面前说‘这是高人送的礼物,戴上之后可以有吃不完的零食。’从那之后,我每天都是在他们羡慕的目光中度过的。” 第18章 这人在谈论到这件事时,眼中满含温情。心中有挂念着的人,总归算件幸事。 “令祖父是个很疼爱孙女的好长辈。” 往事如风,谈论起从前总是难免伤感,方瑾文把自己脖颈上的u型枕拿了下来,很认真地回复,“是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爷爷。” * 预约了位置,一旁的服务生引着两人入座。 拿起放在旁边的平板,划拉了几下屏幕。 原先坐在对面的人坐到了方瑾文旁边,两人靠着对方的肩膀,一起点餐。 挑了一会儿,确定好订单,旁边等着的服务生就回收了平板离开。 东西点完,沈亦棠就坐回了对面,手臂撑在桌上,又捡起了之前的那个话题。 “之前我有帮我朋友做过首饰的买卖,这个项圈的制作者一看就很有水准,可以借我一天研究研究他的制作工艺吗?” “这个戴上了就摘不下来了。”她扯了扯脖子上的项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很想借你看看,可是这个项圈是完整的,没有地方可以拿下来。” 她就知道阿肆没有安什么好心思。 既然如此,也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强求。沈亦棠遗憾地叹了口气,善解人意地摆了摆手。 “没事,我刚刚已经欣赏过了,也就算涨了见识。” 聊了还没一会儿,服务生就推着餐车过来,把上面摆着的一盘盘食物端上餐桌,她们之间的聊天内容自然也就终止了。 把菜下了一些进去,沈亦棠又换了别的话题。 店内响着忽大忽小的说话声和各种玻璃瓶相碰的声音。 两人就着这欢快热闹的气氛,聊到了方瑾文出差的趣事。 等她们走出店里,过道边的落地窗玻璃透出了斑驳的灯光,浓稠墨黑的天空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开着导航,沈亦棠送身边吃饱喝足的人回家。 在一声“导航已结束”的提醒下,她靠左停了车。 下车打开后备箱,她把行李箱从车里拖了出来,放到了地上。 拉开了扶杆,她磨磨蹭蹭的对站在她面前的人道别。 “那我上去了。” 沈亦棠站在那没动,可看着她的目光亮晶晶,湿漉漉的,好像在期待些什么。 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托着箱子缓慢地往前走了几米,她抿着唇,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想要抱抱那个人。 这次的拥抱相较于之前显得更加熟稔。方瑾文搂着对方的腰,整个人窝在了沈亦棠的怀里。 被抱着的人学着上次那人对自己做的那样,温柔地抚摸过她的后背。 在这一刻,思念有了独属于她们之间的具象化。 -------------------- 第11章 线索 “不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吗?”沈亦棠贴着对方耳语道。 温热的呼吸声晕染了方瑾文的脸。 她耳朵有点怕痒,略微缩了缩脖子,手指攥紧了对方的外套。 暧昧上头,她差点昏了脑袋。 刚准备一口答应下来,却猛然想起了自己出门后乱糟糟,还未收拾的家。 这般随意邋遢,不讲条理的模样她可是一点都不想让沈亦棠知道。 那个“好”字在唇边打了个弯,又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她换了个说辞,“现在太迟了,也不够正式,下次我郑重邀请你来我家作客,好不好呀?” “啊,是不是骗我的呀,其实根本就不想让我去你家。”沈亦棠半失落半开玩笑地道。 “不是!”着急解释的人在对方的怀里跳着垫了下脚,“我只是……只是有些地方没准备好。” “好啦,我逗你的。”安抚着轻拍了几下那人和兔子一样乱动的肩膀。 顺势也发出了属于自己的邀请,“接下来还有工作吗?要不要出去玩,放松放松?” 话音刚落,怀里的脑袋甩了几下,回复道:“工作结束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去哪玩?附近还是外面?” 聊起了这个,沈亦棠松开了抱住对方的手,认真斟酌了起来。 “主角还是你,只要挑你想去的地方就行了。”为了增加这趟旅行的吸引力,她还补充了一句:“这世界上大多数的地方我都略有涉足,应该可以担当起导游的重任。”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只要你想去的都可以。” “那你这样陪着我,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方瑾文担心地问。 “工作是做不完的,那就留到想做的时候再做。” 过道边不能久停,马路对面是一个小区的公园。 许多吃饱饭下来散步的大爷大娘在经过她们两个人面前时都忍不住给她们留下个注目礼。 方瑾文脸皮薄的要命,把头埋进沈亦棠的怀里,手指顺着布料缓缓下移,勾住了对方的衣摆。 “我现在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玩的地方,给我一个晚上查查攻略,我再和你商量。” 这件事也急不来,沈亦棠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恢复到了原先礼貌的范畴。 “那快上去吧,舟车劳顿的也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不用那么快决定想要去哪,从长计议就好了。” 又重新拉上了行李箱,方瑾文怀里抱着花,很乖巧的点了下脑袋。 * 上了楼,在玄关处换上家居鞋。 第19章 她赶忙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珍藏的花瓶,将包装里的满天星处理好放了进去,摆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家里还维持着她离开前的模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衬衫短袖被自己随意地丢在沙发上。 厨房料理台上,洗完后来不及塞进柜子里的餐盘叠成一叠,旁边还有一个牛奶杯。 看着这仿佛经历了什么浩大的“战乱”而遗留下来的残局,她长舒一口气。 觉得当时抵制住诱惑,没有一个没过脑带人上来的决定是这样明智。 手臂撑在桌面上,方瑾文的脑袋抵在上面,眼睛观察着刚才被自己放在一起的两瓶花束。 其中一个是大的自然是今天收到的满天星。 另外一束小的则是六天前在公园那拿回来的那一朵粉白色的鲜花。 出差的通知来得突然,她根本毫无准备。 这种离了土壤的娇花如果不细心照料,不用多久就会枯萎死去。方瑾文实在不舍。 这是沈亦棠送给自己的第一束花,怎么能够就这样随意糟蹋。 买了些营养液,又去网上看了好多教程,离开前还换了干净的水,生怕自己回来看到的就只剩下腐烂的花瓣和干枯的枝叶。 方瑾文伸出食指轻抚过那束花娇嫩的花瓣,还是觉得特别神奇。 别说枯萎,这花盛开着的模样简直与自己离开前的相差无二。 是自己买的营养液效果好? 还是这个花朵的品种本就坚强? 满脑袋都是问号的方瑾文摸了摸脑袋,感觉痒痒的。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半夜长脑子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情。 收拾好屋内的杂乱,方瑾文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装回衣柜里。 人在干些重复机械的工作时,总忍不了脑袋里开起了小差。 后知后觉的后悔酸涩了方瑾文的内心。 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塞进柜子里,她把脑袋磕在关上的柜门上,懊恼道:“早知道那天就不贪睡了,早点起来收拾东西也不会弄得家里这么乱。” 要不是自己的懒惰,那她就可以邀请沈亦棠来家里了,到时候要是发生了什么别的进展…… 她放空大脑地在脑海里开起了跑车,方瑾文和理智抗争着,挣扎地轻咳一声,坦然接受了。 反正思想里干了些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都是不过分的。 不就是错失了一次在密闭空间里单独相处的机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给足了自己心理安慰,方瑾文缓缓走到床沿,一个坠落卧倒,她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我的今夜良宵哇!” 好吧,还是觉得很后悔。 在床上发了个不太冷静的疯。 收拾好心情的方瑾文就去洗了个冷静的澡,查了个冷静的旅游攻略,最后在睡前假装冷静的给沈亦棠发了一句晚安。 结束了这兵荒马乱的一天。 * 睡意昏沉,方瑾文脚上穿着拖鞋,走在大理石块铺成的小路上。 这是一条很气派的路,很明显前一阵子才修理过一旁生长杂乱的绿草,它们全部都服服帖帖的守在两旁。 她沿着路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红铜色的大门半掩着,方瑾文很有礼貌地轻叩了几下,站在门前等候了几秒。 很可惜,并没有人答复。 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动作,依旧没有得到回答,她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进来就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一个小孩和一个大人。 那个大人背对着她,只能看清她姣好的身段和宛如绸缎般的黑色长发。那个小孩她倒是一眼见得,并且还十分熟悉。 那就是小时候的方瑾文。 离得有些远,她并不能听清两人说话的内容,只能看见那个女人的手上拿着一个项圈。 不知道和小瑾文说了些什么,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把项圈戴在了小瑾文的脖颈上。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行为。 可小孩并没有抗拒,甚至还在对方帮自己戴上之后很欢喜的用自己的小胖手摩挲着上面的装饰纹理。 蹲着的人站起身,摸了下小瑾文的脑袋,就准备离开。 这下也顾不得其他的,方瑾文连忙追了上去,跟着前面的那个背影左拐右弯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跟着的人也停了下来。 顷刻,方瑾文在她的身后听到了一声轻笑。 不知道是在笑身后之人拙劣的跟踪技术,还是只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发出些动响。 等她反应过来时,面前的人就和白雾一般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往前走了几步,她朝四处张望,那人简直和人间蒸发般无影无踪。 将目光收回,方瑾文望向前方。 那个女人最后停留在的地方,是一个客房。 是她在从前,决不被允许踏足的那个地方。 -------------------- 第12章 给予 回到家,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阿肆摇晃着酒杯的身影。 把钥匙放在玄关,沈亦棠决定回屋休息,却被不远处的人叫住。 “东西拿到了没有?” 说起这个,她就觉得面前的人真的是靠不住,“找到了,但是根本拿不到。” “是嘛。”阿肆抬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挑着眉,饶有兴趣地说:“此话怎讲啊?” 第20章 “那是一个项圈,戴在脖子上根本拿不下来。” “想要取下来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看着那人紧皱的眉心和略微有些忧愁的神色觉得十分稀奇,“毕竟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第一次做,何必这样纠结。”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阿肆反问道。 “那些人又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反驳完对方的话,沈亦棠的眼睛挪向窗外,语气闷闷地补充了一句:“要把项圈取出来就势必会破损。” 脑海中浮现出的方瑾文珍视地摩挲碎银的模样,她又怎么忍心让对方难过。 眸中满是这人摇摆不定的神色,阿肆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么久了,你找了她这么久,真的只是为了替她报仇吗?” “这是我欠她的,早就该还了。” 阿肆收起了自己素日里的不正经,又问了一句,“舍得吗?” 短短三个字,却把沈亦棠难住了。她的唇抿成一条线,撇过了脸。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方瑾文最后爱上了你,她该怎么办。你这样一意孤行的替她做了决定,她真的愿意这样做吗?” “那是因为她忘记了,她才会愿意爱我。”沈亦棠眼神坚定,偏执地回应着。 与其说是回复阿肆的话,倒不如说是说给自己。 “只要那个水晶变成红色,一切都会结束。 明明都是我的错,就应该让上天惩罚我一个人。又何苦让阿瑾再平白遭罪,非要爱上我这样一个罪人!” “那你呢?”阿肆走了过去,与站着的人对视,很认真的对她说:“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你苦苦哀求着对方的喜爱,而自己却吝啬的一点都不给予。亦棠,你这样什么都不会得到的。” 在世间轮回了无数的岁月,两人相处了太长时间。彼此都很熟悉对方的秉性。 阿肆看得透彻,却也是真的不愿意这个可怜的孩子把自己沉溺在自责的浪潮里面。 它双手抵着对方的肩头,无奈道:“不取下来也有法子,你以血做引子把项圈里的气渡出来一些到水晶里就行。” 脑海中还沉浸在方才阿肆说的话中,沈亦棠缓过神来,觉得刚才的自己有些失态。 她面色和缓,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多谢,我知道了。” 口袋里的手机阵阵响,阿肆松开了禁锢住对方的手,坐回了位置上,又恢复了往日里看好戏一般的表情。 掏出了手机,看清了联系人,沈亦棠回避地往房间里走。 把门关上,她接听了电话。 “这么晚了还没有睡着吗?还是说什么东西落在我这了,你忘记拿走了?” 连着问了几个问题,对方都没有回答。沈亦棠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才开口。 “我又做梦了。”说完这句,方瑾文顿了顿,继续,“这次梦见的场景在家中的院子里,在梦里有个女人给我戴上了项圈。” “和上一次你梦见的人是同一个吗?”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方瑾文把自己蜷在被子中央,回忆道:“都看不清脸,虽然她们都对我说了话,可是我已经不记得声音是什么样的了。” “你现在听上去状态不太好,要不要我过去陪着你?” “不了不了……”自己醒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很晚,又怎么能劳烦对方过来,“现在太迟了,你一来一回的本来就很麻烦了。” “就是……我想我们之间的旅行可能要往后延一延了……” 这让沈亦棠十分担心,她打开门,一边穿鞋一边拿起玄关处刚放下不久的钥匙,“等等我,我很快就过去找你。” 还没等对方回复,沈亦棠就着急的挂断了电话。 虽然房间的隔音很好,可架不住阿肆想要吃瓜的心理十分强烈。 目送着风风火火的人又出了门。 两人之间的对话内容也听到了个十有八九,她摇了摇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惬意地感叹了一句:“情窦初开,情窦初开哟。” * 这个点就算是熬鹰的人也该入眠,道路上鲜少人烟,也只有一些该早起上班的人还在挣扎着爬起床收拾收拾,准备出门的动响。 沈亦棠踩着油门,把车子开得飞快。 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在小区门口绕了一圈,她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就给方瑾文发了个自己到了的消息。 沈亦棠把车锁好,走到大门口等人。 没过多久,就见一个披着头发,穿着家居的人朝自己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方瑾文满脸愧疚,觉得特别不好意思。 早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念之举,居然让对方大老远的又来了一趟,那就算再害怕也不会这么晚还去叨扰对方。 上上下下的把对方打量了一边,沈亦棠用手指揉过对方的发,“出什么事了?” “并没有大事,只是我近期可能得回去老家一下了。”抓住对方另一只空闲的手,她举起四根手指发誓,“只是回去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 “方小姐,这句话我记得我前不久才听到一模一样的。”尽管收敛了很多,可方瑾文还是听出了语气中淡淡的怨念。 她捏了捏对方的指尖,说话时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嗔,“哎呀,真的是最后一次,原谅我好不好嘛。” 第21章 抚在发上的手一顿,沈亦棠微微往下移,轻轻掐了下对方的脸,“旅行和回家又不冲突,你要回去,如果只是私人行程的话,我完全可以陪着你一起去。” “那这就不算玩了,不就变成陪着我办事情了。” 觉得对方傻兮兮的,她好笑地重复了一遍,“主角是你,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被掐的羞红了脸,方瑾文松开自己抓着对方的手,“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吧。” 沈亦棠轻笑了一声,也松开了自己的手,“那我们约好了,不准反悔。” 生怕对方没看到自己的决心,方瑾文眼睛瞪得很真诚,重重地点了下脑袋。 “还害怕吗?” 知道对方还在担心方才自己说的那个梦,她小幅度的摇了下头。 该问的事解决了,沈亦棠踌躇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又问了一声:“那我走了?” 人在紧张的时候就会很忙,方瑾文用手指勾了勾掉落的头发,眼睛狂眨动了两下,有些犹豫。 就在对方转身准备要走的时候,她叫住了那人。 “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先在我家休息一下吧。” -------------------- 第13章 同眠 往前走的步伐停了下来,沈亦棠转过来看她,眼中的光闪了闪。 “可以吗?” “当然!”答应完的人莫名的又有些扭捏,方瑾文双手交叠,手指绕着圈说:“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早晨的雾气翻腾了起来,如果再不回去,天空就要泛起白肚皮来了。 见到了面前的人,方瑾文紧绷的心蓦然松弛了下来。 她小声地打了个哈欠,睡意翻滚了上来。 看到这人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沈亦棠好笑地剐了一下对方的鼻子,“那我们快回去吧,再不睡觉,有人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线了。”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方瑾文故意笑眯着眼,嘴角弯弯的拉上她的手臂,两个人回了家。 对于她而言,家是一个很隐私的地方。 除了极好的朋友和自己真心信任的人,她极少邀请别人来家中作客。 用指纹解锁,她打开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前段时间,商场做活动买一送一的室内鞋。 中央空调随着主人回来的声响自动开启。 接过拖鞋换上,沈亦棠小幅度地打量了一下房屋内的结构和装饰。 室内面积并不算大,装修风格一看就知道家主是一个很愿意宅在家里的人。 <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舒适的客厅沙发旁是一台投影仪,厨房料理台上挂满了平时烹饪用的厨具。 玄关边放着可爱的地毯,让人舍不得踩上去。 最关键的是…… 在这不管怎么看,貌似卧室都只有一个的样子。 “你在家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我吵醒,肯定还很困,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睡一会儿?”方瑾文羞赧地问。 没敢告诉她,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合过眼。 “我现在确实感觉有点困。”沈亦棠语气轻柔地回复道,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一样。 这话引得她负罪感满满,牵着对方的手就往卧室里带。 刚一进来,沈亦棠就感觉自己被身边的人给包裹住了。 整个房间里都是方瑾文身上的气味,浓厚的一丝一丝地涌进鼻息之中,就好像自己已经和对方融为一体了。 望着站在衣柜前给自己拿被子的人,沈亦棠补充了一句:“过来的时候我有点出汗了,可以借你的洗浴室冲一下澡吗?” 妈耶! 方瑾文拿着被子的手抖了抖,脑海里有根弦被人狠狠挑动了一下。 “当……当然,暂时先穿我的睡衣可以吗?” 穿的人自然没有意见,她把被子放在床上就又翻出一套睡衣递给了对方。 * 拿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也依旧挡不住耳边传来花洒的水声。 一阵一阵的,或长或短,引得心怀不轨的人满脑子黄色废料。 脑海里细数着里面的人洗到哪一步的时候,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开锁声。 把自己从被子里扒拉了出来,方瑾文露出两只眼睛观察着迎着她走来的人。 衣服很明显并不合身,下摆和裤管对于这人都有些短了。 潮湿的水汽裹挟着沐浴露的香味,她假装不经意的吸了口气。 心中暗叹道:“明明用的都是同一款洗漱用品,为什么她感觉沈亦棠身上的味道更好闻一些。”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旁边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对方的呼吸声逐渐和缓。 把人招到床上,自己当时居然真的只是想着睡觉,方瑾文捏了把大腿,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傻兮兮的。 “瑾文。” 这一声叫唤把在颅内滚动播放弹幕的人给喊回了神,她下意识应了一句,对方转过身,面对了自己这个方向。 “现在还睡得着吗?” “睡……睡不太着,哈哈我觉得需要酝酿一下。”方瑾文有些结巴的回复道。 感受到了她的紧张,沈亦棠轻笑了一声,靠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就在方瑾文思忖着应该先闭左眼还是先闭右眼的时候,她听到对方说了一句。 “那我们来聊聊天吧。” 好叭,不正经的果然只有她自己。 浑身的紧张细胞瞬间消退,方瑾文也侧过了身子,靠了过去。 第22章 两个人颇有一种盖着被子纯聊天的耳鬓厮磨版本。 “来吧。想聊些什么呢?” “为什么这次决定的这么突然,马上就要回老家呢?” 不愧是沈亦棠,问的问题就是这么直击主题。 “梦里出现的场景都是家里的老宅,我想着或许回去找找会有什么意外的线索。”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到梦里的那个人呢。”沈亦棠语气很轻,让人昏昏欲睡,可盯着自己的眼睛却亮闪闪的。 其实方瑾文自己也不清楚。这么多年,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的一个执念。 但非要给这个执念找个正当的理由,那就只有,“可能是身为作者刨根问底的求知欲吧。” “我真的真的对这个神秘的女人非常的感兴趣。很想认识她,很想了解她给我托梦的原因……” 沈亦棠眼中的人在说话中闪着耀眼的光,和从前认识的她仿佛重合了。 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积压多时的情绪,抬起手盖住了那人的眼睛,心脏止不住的抽疼着。 手肘使了劲,她微微撑起身子吻住了方瑾文的鼻尖。 被这人倏然的亲密弄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方瑾文停下了自己还在说话的动作,手指揪住了被单。 很隐忍克制的留下一个吻,沈亦棠收回了手,躺了回去,声音低哑地说:“好吧,我收回我之前说的那句言论。那个女人这样在乎你,看到你这么执着的找她,她肯定很欢喜。” 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唇瓣留下的热度,方瑾文吸了口气。 她感觉她已经把自己完全输给沈亦棠了。 * 耳畔传来对方均匀的呼吸声,沈亦棠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瞥向了一旁睡着的人。 在她吻过去的瞬间,她又听到了恍若钟鼓的心跳声。 之前她从楼上坠落,或者是与阿肆之间的交流。 与其说是分不清,不明白,不如说是不愿分清,不愿明白。 从她在学校里偶遇方瑾文开始,再到后面许多次故意为之的“相遇”。 任何的一切欣喜若狂,失而复得全都在阿肆那句“让方瑾文爱上自己”,中变得痛苦和扭曲。 她不想让她再重蹈覆辙,可自己却又一次次的违背本能的去靠近面前这人。 把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她抚摸过对方秀气的眉宇,“阿瑾,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第14章 谜底 从睡梦中醒来,方瑾文叹慰地伸了个懒腰。 最近被诸多事宜缠身,心思纷杂,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毫无顾忌的睡个好觉了。 她闭着眼,手指摸索了下旁边的位置。发现没人时,惊地猛地一睁眼。 原先躺在自己身边的人已经穿戴整齐,一脸好心情地看着自己。 “你醒啦……是不是我睡相不好把你吵醒了?”方瑾文忙摸了下脸,自我怀疑道。 不明白这人的脑回路怎么拐弯到这的,沈亦棠挑了下眉,好笑地说:“怎么会呢,你睡觉很老实。是我自己睡眠少,所以比较早就起来了。” 说到这,她摸出自己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就已经超过了该吃早饭的时候了,她蹭的一下起了身,“那我们煮点东西吃吧!” 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方瑾文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家居裙,一手叉腰,一手搅拌着锅里的汤。 等饭吃的人两手撑着料理台,目光中全是对方认真的背影。 没一会儿,桌面上就摆上了三菜一汤。 替来客盛好了汤,她又给对方夹了一筷子的菜说:“尝一尝好不好吃。” 一旁的人没先吃菜,而是先喝了一口汤。嘴里刚尝到味道,沈亦棠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她笑而不语,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了菜,“你尝尝。” 这人的表情这样耐人寻味,搞得方瑾文心里捏了把汗,她拿起勺子打了一碗,也喝了一口。 “咳咳。”这下她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好像是有点咸。” “菜的味道很好,感谢款待。” 对方说话是那么从容,方瑾文总感觉她肯定在心里偷偷笑话自己。 煮汤的时候,就算自己背对着沈亦棠,可那炽热的眼神是不管怎样都忽视不了的。 每每想到这个,她就会不受控制的想到睡前的那个吻…… 一个不小心,盐巴居然倒多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意识回笼,她思索了下,回复道:“下午。” 对面的人拿出手机,翻查了下订票的app,指着两个时间问方瑾文:“这个点的可以吗?” 她点了下头,沈亦棠就直接买好了票。 “我先回去收拾东西,等下机场见。” 约好了时间,两人不紧不慢的吃完了饭,沈亦棠就先离开了。 把餐桌整理干净,拿出放回原位没多久的行李箱时,方瑾文叹了口气,“最近出门的频率未免也太高了一些。” 这还是之前死宅的自己吗? 但是之前都是奔波于生计,而这次出门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想想就充满了期待。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打包好行李,赶往了机场。 会面,候机,登机。 行李都还没放下,两人就马不停蹄地往老宅的方向驶了去。 这一路上倒都是江南水乡的气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河道两侧满是参差不齐,大小不一的黑瓦白墙。 第23章 木质的骑楼外坐着三两老人,惬意悠闲的聊着天。看门的大黄狗吐着舌头,懒懒地趴在地上。 行李箱和铺在地上的石块碰撞着发出声音,下了车,她们拖着走了一段路。 周边零散的分布着几个人家,但越往里走就越是荒凉。 直到她们走到了一个许久未见人居住,但依旧十分气派的宅邸处,停下了脚步。 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略微有些生锈的钥匙,方瑾文开了门。 被推开的大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就好像是沉睡了许久的老人家,对于她们这两个不懂礼数的年轻人的不满。 还没走进去多远,方瑾文就兴高采烈地朝身边的人介绍。 “这是我爷爷奶奶平时来客人的时候招待用的会客厅,过年的时候会摆上丰厚的茶点,趁他们不注意我就会偷偷拿一些塞到口袋里……”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陪伴着她一起长大,不管是什么角落都足够她说三天三夜。 两人一边走,她就一边指着些地方,满脸兴奋的叙述着有关于其中的故事。 看着面前这人如数家珍的模样,沈亦棠仿佛也在每个地方,幻视到了不同年龄阶段中,方瑾文的形象。 好珍贵,好有趣,也好可爱。 这般高昂的情绪,在她们走到一个院子的时候戛然而止。 原先还在侧着耳朵认真倾听的沈亦棠,抬起脑袋瞥向一旁蓦然停下的人。 “怎么了?” 她指了指前面那个单独上锁的房间,说道:“就是那里,我昨天晚上梦到的女人最后停下的地方,就是这。” “这是什么地方?” 一旁的人摇了摇头,一脸幽怨地说:“我也不知道,爷爷奶奶从来不让我进去。 之前调皮想着偷偷进去看一眼,结果还没靠近那个门锁就被抓住了,罚抄了三天课文。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起了这个念头。”想起这件事,方瑾文就感觉到指尖泛起了酸。 松开了拉着行李箱的手,沈亦棠拿起锁,上下打量了一下。又在草丛中寻了一番,找出了根铁丝。 方瑾文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路跟在那人的屁股后面,“你在干什么呀?” 把铁丝插进锁里,沈亦棠又拿了出来,掰成形状,往里塞了塞,“稍微等一下就好了。” 随意找了旁边的一个墩子坐下,方瑾文撑着脑袋看她鼓弄。 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百无聊赖的人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噶哒声。 锁开了。 天哪! 昏昏欲睡的人星星眼地看着那个被打开的锁,和面前这个满脸波澜不惊的人。 她觉得沈亦棠绝对不是一般人。 不仅生活技能点满了,而且生存技能也被这人拿捏的死死的。 “沈大师,我想学这招!” 抬脚跨过门槛,接收到了对方满脸的崇拜,沈亦棠有些傲娇的抬了下脸,“只可远观,不可传授焉。” 两个好奇的“不速之客”,齐齐地伸出来个脑袋往里张望。 雕花的窗台,实木的茶具和床板看上去就价值不菲,就更别提那些挂在墙上的画卷和考究的装饰品。 房屋由于时间而变得有些灰蒙蒙的,但稍作打扫也是能够随时接客的程度。 左右观察了一下,沈亦棠询问身边的人:“这真的是客房吗?” “这个院子中的房间应该是位置最好的,我听之前照顾我的阿姨聊天时提了一嘴。”方瑾文茫然道:“可是爷爷奶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把房间定在了侧房。” 这实在有趣,沈亦棠拉开柜子,调侃道:“这样听来,这家中你与我的差别,也仅仅只是多住了几年罢了。” 方瑾文听出了她的打趣,鼓着脸解释,“啊,哪里有,明明就是他们大人太多秘密了。” 脚尖在地上摩擦了几下,沈亦棠蹲下身,手指摸到了床沿边,在一个夹角处发现了一个暗格。 站在旁边的人凑过了身,也跟着蹲在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方瑾文凭着直觉往床铺下用力一摁。 “咔”,格子开了。 -------------------- 第15章 信件 这声音闷沉,一听就已经好久都没有被人活动过,迟缓的简直就像老人磨损破旧的关节。 沈亦棠手指勾过缝隙,缓缓把它拉开。 里面和俄罗斯套娃似的,又放着一个木盒子。 拿出来晃了晃,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声音。 “我看看。”方瑾文朝蹲着的人说。 把东西递给了弯着腰的人,她摸到了盒子底部,揭开了盒盖。 里面是码的整整齐齐的信封。 每一封都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火漆完好,不见破损。 不知这些信是收到的,还是还未送出。 不管如何,这些信都该是送给重要的人。 细腻花纹的信纸无一重合,但上面都有一个共同的署名——空小姐。 “拆开看看吧。”沈亦棠盯着那个抱着盒子发呆的小姑娘建议道。 “这不太好吧,毕竟全部都没有拆过。” “没事的,我们看完再藏起来就好,没人发现又哪里来的怪罪。” 身边的人说得坦然且怂恿,方瑾文看着对方的眼,觉得这位沈大师还挺腹黑的,做坏事也脸不红心不跳。 既然如此,两人把盒子平放在桌面,一人一封的拆了出来。 第24章 原先的猜测被证实,写信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爷爷奶奶。 写的内容也并无太多深意,只是每年过年都会写的贺岁词。 要说有太多的特殊,可能就是多了些许郑重。 那些写在卡片和宣纸上的漂亮话,这样大费周章的写进了信里,好像有多见不得人似的。 百无聊赖的拆了好几份,方瑾文粗略的数了一下。 如若每年都写,那正正好是二十封信。 她拿起了放在盒子里的最后一封,闷闷道:“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内容,他们干嘛和藏宝藏一样塞得这么深。” 撕开了被火漆粘住的信口,手指捏了捏,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咦了一声,从里面拖出了几张华贵的信纸。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两人面面相觑,沈亦棠从对面靠了过去,挤在一起看信中的内容。 老爷子的字迹对于习惯了简笔的年轻人而言已经算是生涩,但还是不影响观感。 大致意思就是朋友之间生意上的往来与感谢。 洋洋洒洒的写了大半,但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信中的最后,与自己有关的一段。 承蒙您的关照,吾小辈瑾文现已身体健康,出落的十分漂亮,还望您能亲自登门拜访,劳烦空小姐记挂,感激不尽。 “这样看,空小姐与你爷爷奶奶的关系还挺好的。”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听我爷爷奶奶提及过这号人物呀。”把信纸折叠塞回信封,方瑾文小心翼翼地放到包里。 “如果是生意上的朋友,没听大人提起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说我梦里的那个女人会是空小姐吗?” 瞧着那人希翼的目光,沈亦棠哪里舍得说一些丧气话。 “梦中的人引你来这,总是有她自己的道理的。” “爷爷奶奶尊称她为小姐,那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一定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家了吧。”方瑾文喃喃道。 “也许是呢。”沈亦棠歪着脑袋,捏了下对方专注沉思的脸,“还要去别的地方找找吗?” 拍了下包包里的信,方瑾文点了点脑袋,她们就去别的房间溜达了一圈。 除了找到一些方瑾文小时候躲猫猫藏起来的玩具,其他也就没有更多的收获。 调皮捣蛋的一面无意间展露在这人面前,方瑾文攥着玩偶挡着,脸臊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拉过两人搁置在门口的行李箱,沈亦棠揉了下那人的发,“东西放久了很多灰,想玩先洗洗再说吧。” 这人的语气仿佛是在劝说一个不听话的小孩,苦口婆心的语气惹得人更不好意思了。 那人倏地接过对方手里的行李箱,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娇嗔了一句放过。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沈亦棠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没忍住叮嘱,“地板不平,慢着点走。” 哗哗声渐远。 青砖黑瓦,目送着两个年轻人离开了这片土地。 * 乘坐出租车驶往城市。 坐在车一头的沈亦棠手肘撑在车窗边,欣赏着车外奔流不息的风景。 不愧是养人的江南水乡。 城市与乡镇的界限并不清晰,模糊的就像晕染了水墨的山水画。 富有风情却又有着深厚的人文味。 把手边“烫手的山芋”,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默默塞进了箱子。 拉上拉链,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把刚才的窘迫勉强抛在脑后,方瑾文又忍不住与坐在另一边的人搭话。 “我的事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我们该去哪?” 指尖点了点手机上的时间,“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天都已经黑了,不先休息一下吗?” “年轻人哪能这么早睡觉,我来之前查了攻略,最近几晚刚好有放烟花的活动,我们去看看吧!” 谈及这个,方瑾文神采奕奕,丝毫看不出一点旅途的疲乏。 沈亦棠暗暗想着,也许这么多年过去,这人的习性也和赤奴沾上边了。 严格遵循以方为先的原则,“那当然可以,我们先把东西放下,然后再过去吧。” 好耶! 既然决定要去看烟火,那订的酒店一定不能太远才好。 输入地址,方瑾文在软件页面挑选,点了进去,上面显示还能再订大床房和双人间。 指尖摩挲着手机,有些心虚的瞥了旁边的人一眼。 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轻咳了声,收回了口袋。 高速公路平整。 司机是个沉稳的人,一路无言的把她们送到目的地就离开了。 前台只有一个人,让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的方瑾文松了一口气。 望着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两个人,前台小姐姐端起了一个很有职业素养的笑容问道:“请问您有预订吗?” “有……有的。”她把手机里的信息和身份证递了过去。 核对完信息和身份证,她双手递还给她们两人。 计划通。 沾沾自喜,正准备拉上行李箱往上走,后面传来了前台小姐姐急促的声音,“小姐,你们大床房的房卡还没拿呢!” 耳边传来沈亦棠意味不明的笑,她顺手接过房卡,随意地问了一句:“请问现在店里只剩下大床房了吗?” 前台小姐姐的嘴刚要张开,还没发出声就被一旁的人给打断了,“应……应该没有其他的房间了吧。” 第25章 这把人家给整不会了。 她迷茫的看了眼方瑾文,不知道该回答有还是没有才是正确答案。 两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里充盈着不同的情绪,方瑾文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我订房间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别的房间了哈哈哈……” 在她们两人的脸上疯狂扫视,前台小姐姐很上道的看电脑屏幕,手指点着鼠标说:“哦哦是的是的,平台上的房间确实是只剩下大床房了。” 松了一口气,方瑾文没敢抬头看沈亦棠的表情,低着脑袋一个猛扎就要往前冲。 脚才往前跨了两步,领子就被人给拉住了。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沈亦棠摇了摇手里的房卡,表情揶揄的提醒道:“方女士,走反啦。” 被拉住的人“嘿嘿”了两声,心中暗道:下次绝对不要忘记拿房卡! -------------------- 第16章 回家 人嘛,总会在某些时候经历一些光是想想就已经开始尴尬的事情。 她们的房间在六楼。 从下面走上来也不过短短五分钟,方瑾文感觉自己的已经开始走马花灯了。 看着面前这人好看的背影,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要解释些什么,可嘴张了张,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那个……” 用房卡开了门,沈亦棠把卡插到卡槽里。 灯光蓦地亮起,莹满了整间屋子。 她感叹了一声,转过头对身边的人赞道:“幸好酒店里没有别的位置,我们才能这么阴差阳错住到了风景这么好的房间。” 原先要说的话一顿,方瑾文一怔。 这样拙劣的谎言,这人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了吗? 拉着行李箱,跨了一步进到房间,“是嘛,那正好。我还担心你不愿意和我住在一起。”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拉住了对方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近,“我很喜欢这个巧合。” 对方的语气十分坦诚,还带着一些小小的狡黠。 纯净白皙的双眸格外会骗人。 指尖戳了戳对方浓密纤长的睫羽,“还没吃饭,应该饿了吧。既然来了我的家乡,那我就自发当个导游带你去附近转转吧。” “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沈亦棠的眼睛敏感,皮肤接触的感觉很舒服,惹得她浑身软绵绵的。 “《往生》的作者亲自带着我重游故地,那些读者一定特别羡慕我。” “他们喜欢的是这个故事,与我这个作者又有什么关系。” 她很耐心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创造出了这个故事,本人和《往生》可八竿子打不着。”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面前的人总是有着独属于她一人的坚守和原则。 这是沈亦棠做不到的,也万分佩服这人的地方。 “可是这世界就是这样,永远都无法把做的事和做事的人完全独立开来。”她毫不客气地点出了面前这人的理想主义。 “我知道的,但生活工作应该是分开的。”思忖片刻,她摸了摸对方的眼尾,“而且我觉得我的作品比我本人有趣的多。” 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太过于严肃,她慢腾腾地收回手,换了个解释,“其实还是我不太习惯与人打交道,我更喜欢默默写东西的感觉。” 她喜欢和方瑾文说话,“没有必要否认属于你自己的人格魅力,我先于作品认识的你。” 赞扬的话张口就出,其实本人并不太擅长应对夸奖。 这话惹的人耳热,让方瑾文特别不好意思,“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这人转移话题的伎俩和她说谎的技术一样差。 看出了对方的羞赧,她很善解人意地站起身道:“是的,刚好我现在有点饿了。” * 旅行果然还是要带上本地人。 方瑾文没有去任何一个网红打卡地点,而是往靠近居民区的小巷子里拐去。 穿过横七八竖的街道,里面有一排低矮的饭店。 在外招待的和在后厨忙碌的都是发鬓斑白的老人家。 用布擦洗了一下两人要坐的位置,阿姨用一种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和她们交流。 询问了一下一旁的人是否有忌口,点菜的人手指点着菜单,叫了几个当地有名的菜品。 把餐具拆开,方瑾文用一旁的开水烫碗,“这里的爷爷奶奶很好,我上高中的时候经常在这吃饭,他们总是和逗小孩似的抓一大把糖果让我路上吃。” 接过温热的陶瓷碗,沈亦棠道了声谢,“这地方可不容易找,你是怎么发现的?” “住在这附近的很多人,之前都有在我爷爷奶奶手底下做过活。男人们上班,女人就在外面开餐馆煮饭。” 回到熟悉的地方,总是难免回忆往昔,“后来我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也就去找别的生计了。” 爸妈离开的早,她基本上可以算是爷爷奶奶抚养长大。 她对于父母并无太多概念,也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与其他小朋友有什么不同。 “难过吗?” “不可能不难过。” 这件事过去了太久,心中满含触动,可表情已经十分淡然了。 “但不是因为离别,而是我觉得我已经接受了太多的爱,却已经没有机会报答了。” 她环顾四周,店面还是那个招牌,可好几家里忙活着的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 第26章 她似乎有些迷惘,问了身边的人一个问题,“为什么善良的人不能活久一些呢?”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复杂到沈亦棠活了这么久也始终都没有想明白。 其实询问的人也没有打算得到什么答案。 “不说这个,太没意思。”恰好菜上齐,方瑾文夹了一筷子排骨放到了对方的碗里,“快尝尝。” 两人正安静的用餐,旁边忙里偷闲的大爷拿着水壶泡茶。 两道眉毛花白,眉心映着皱纹,看上去还算和蔼可亲。 很明显他认出了方瑾文,在用餐接近尾声时,凑过来与她搭话,“阿瑾哟,大叔多少年没看到你了,长得这么大咯,是漂亮姑娘啦。” 放下手中的汤匙,她抬了下眼镜,也认出了搭话的人,弯着眼回道:“林叔,好久不见了,阿婶身体还好吗?” 边上的男人呵呵笑着,回复道:“老样子了,这些年不好不坏——怎么舍得回来了?” “想大家了,也就回来了,听说有放烟火的活动,顺道去那玩玩。” 说起这个,他把水壶扎实的一放,坐了下来,“这你大婶会捯饬啊,上你大婶那去,让她给你画个妆,穿套好衣服上街玩去,多有面啊。” 大爷的嗓门敦实的很,洪亮的语气一阵一阵的,周围许多食客都看热闹似的转过头来。 与熟悉的人聊天是一回事,旁边还有许多听众又是另外一码子事了。 方瑾文下意识挪了个位置,指尖扣住了沈亦棠的衣摆。 察觉到身边之人的不安,她接过了话头,“那就感谢叔叔了,还请您带路。” * 这段路多是信奉神佛,香火气浓厚。 有人到此处祈求平安喜乐,流年顺遂。 年轻人大抵是打扮精致,穿着靓丽的华服,头顶簪花朵朵,一簇簇地拿着相机留念。 往西门左拐,一条街都是簪花的店子。大爷带着她俩直走,停在了倒数第三个。 手指掀开挂帘,大爷往屋里喊了一声,“老婆子,阿瑾回来咯。” 里头的人惊呼了一声,喜出望外地打开内室的门,探出头看人,“阿瑾终于愿意回来看阿婶啦。” 她往里走了几步,让还在店里忙碌的人看得更清楚些,“是啊,我回来了——您还在忙吗?” 向屋内斜睨过去,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眼影盘,化妆刷之类的物件。还有换好衣服,等待上妆的顾客。 “是有一点——阿瑾要等等阿婶吗?” 尽管纷忙,可面前的女人依旧有条不紊。 长发梳理的干练,丹青色的发夹牢固的盘在脑后。 她像往常一样摸了摸小孩的发,嘱咐旁边站着的男人道:“先带孩子去挑衣服,我等会就过去……” 大爷应了一声,带着她们两个去换衣间。 一围围漂亮的衣服端在架子上,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发髻和发包。 一大丛的当季鲜花含在水中,呈现着它们最美丽的模样。 “你们挑着,我过去帮你婶子忙哈。” 谢过大爷,沈亦棠饶有趣味的穿梭过那些装束。 她挑起其中一件打量,心中暗道:虽然与那时的样式不甚相同,但也算十分隆重。 指尖略过,直到停在其中一件,她抬起头叫了也在一旁挑衣服的人。 “瑾文……” “亦棠……” 两道声音重叠,方瑾文手里拿着衣服走了过去,“这套特别适合你,你穿上肯定很好看。” 没想到两人选了半天,居然都是为了对方在挑衣服,她挑着眉,把手里的这套递了过去,“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 第17章 簪花 “快去试试。”沈亦棠先一步接过对方手里的衣服,再把自己的送到那人的怀里。 拿着那套衣物寻到了换衣室,方瑾文有些头疼的扒拉了几下布料。 服饰繁杂,她看了半天貌似也只能分清里衣和外袍的区别。 光是研究穿搭顺序就费了神,更别提穿在身上了。 对于沈亦棠而言,这些衣服也只是款式不同的区别。 她很快就穿戴整齐,掀开帘子,四处张望了几下。 没有看到某人的身影,她绕过那排衣物,礼貌地敲了下门。 “瑾文,在里面吗?” 这人出现的可真是时候,方瑾文从打结的衣服里挣脱出一只手。 把门开了一个缝隙,强忍羞怯地请求道:“我……我发现我不太会穿……”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愣住一会儿。 无奈地笑出了声,往里面挤了几步问:“需要我帮忙吗?” “麻烦了。” 换衣室的空间很大,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挽起宽大的衣袖,沈亦棠弯着腰检查。 对这套衣服不甚熟悉,方瑾文只穿对了自己认识的那几件。 夏款里衣轻薄,室内空调开得很足,她背对着沈亦棠,手掌撑着墙面。 身后之人的动作特别轻柔,生怕自己动作大些惹得自己不舒服。 温热的指尖似有似无的蹭过自己敏感的腰际。 她绷着身子,但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下腰。 费了些心思把绑错的细线拆开,感受到对方细微的变化,她停住了动作。 以为是自己弄疼她了,沈亦棠安抚似的宽慰道:“忍耐一下,我很快就结束了。” 第27章 耳廓羞红,方瑾文撑着墙的手缩了缩,她把脸埋进臂弯,吐了口热气。 明明只是换个衣服,这番模棱两可的对话,让想象力丰富的作者同志又开始发散性思维了。 前面的人想入非非,可帮忙的人是真的很尽责。 把打结的地方捋顺,又拿起对方挂在钩子上的外衣替她穿好。 在套袖子的部分时,背过身的人终于舍得转过身来了。 为了好穿衣服,方瑾文把眼镜摘了下来。 眼睛少了一份阻隔,少了几分死宅的气质。 搭配上身上这套朱砂红的妆服,显得格外温婉,美人如水。 站直身子,沈亦棠挑开身边的人眼前的碎发。 方瑾文这时才发现,面前的人穿了一身红白配色的袍子,与自己身上这套倒是十分相配。 “你可真适合穿古装。” 宽大的外衫衬得腰肢纤细,却又不显得柔弱。 细细弯弯的眼睛弧度下,挺直骨感的鼻子又给这人一种独树一帜的少年感。 叹慰完这人可生的真好,沈亦棠拉过她的手走出了换衣室,径直朝旁边的化妆间奔去。 跟在后头的人疑惑地问拉着自己往前走,而一言不发的人。 “我们不等阿婶过来了吗?” 拉开门,里面并没有人。 她把方瑾文一把摁在软椅上,在桌面上择了几根簪子,温和但却坚决地询问:“让我帮你打扮,好吗?” 这当然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请求。 前面受到的震撼太多,她对于这人还在美妆美发行业也略有涉猎已经不再感到新奇。 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邀请,她微微抬起下颚。 撩了一把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人。 但出乎她意料。 这人表现的没有她语气中所说的那样游刃有余。 很耐心地等着那人用一种笨拙生疏的手法,把头发盘成圆髻。 再把一朵朵新鲜的花束去根,插进发隙中。 描眉,眼妆,腮红。 一系列的流程下来,方瑾文抿着唇,把口红抹晕,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了一会儿。 虽然那人的手法不甚娴熟,但最后的成品还是十分漂亮的。 把拿出使用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好,沈亦棠手撑着软椅,隔着镜子看身边的人。 “看来妆发什么的,真正动手起来比看上去难的多。” “原来还有你不会的嘛?”她边说边抬手轻抚过头顶边娇嫩的花瓣,好奇地问道。 沈亦棠摇了摇头,“我总是觉得替人梳妆打扮是一件很亲密的事。” “可是你化出来的效果很好耶!” “我之前常常看人化妆。那人技艺很好,仅仅只是看着也能学到不少东西,依葫芦画瓢罢了。” 手中的动作一顿,方瑾文倏地心中吃味。 对方的眉眼柔和,好似回忆起了一些很值得纪念的往事。 她缓慢地眨了下眼,刚想说什么,外面就有人进来了。 阿婶掀开挂帘,朝里面的人叫唤道:“阿瑾,衣服换好了吗?” “我已经弄完了。”从软椅上起来,她和旁边站着的沈亦棠靠着,“阿婶,帮我……朋友化一下就好了。” 朝她们走来的人挽起袖子,很爱惜地用两只手托着方瑾文的脸打量道:“欧哟,这是谁化的,技术很不错嘛。” 她伸手拉住一旁的人的宽袖,阿婶松开了手,满脸看到宝的样子问道:“小朋友有没有兴趣来店里帮忙呀。” “我不长住在这,只是过来游玩。”沈亦棠很委婉地拒绝了。 虽然很可惜,但她也没强求。 拿着化妆刷打量了一下沈亦棠的五官,帮她化了淡妆。 刚想帮她摘了帽子,原先闭着眼的人抓住了对方的手,眼神中闪过一丝谨慎。 “没事,我不簪花。这样就可以了,谢谢。” 既然顾客有这个要求,她自然不会多言。 “那个烟火八点开始,从这边的沿河慢慢走过去刚刚好。” 她握住了方瑾文的手,笑着说:“玩得开心,小娃娃。” * 墙沿周围布满了五光十色的灯带,衬得底下流淌的河水泛着耀眼的光。 小船轻浆,渔夫仿佛矗立在云彩里面。 周围热闹的很,大多是与她们一样,盛装出来观赏的游客。 本来她们两人混在人群当中并不突兀,可人们总归爱美人。 这两个让人无法忽视的佳人并排同游,也算是一个靓丽的风景。 对于这些视线,沈亦棠已经十分熟悉。 她很自然地拉过身边的人,不希望对方不太自在。 可被护着的人很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连周围的景色也不是很在乎。 “怎么了?”沈亦棠问。 “你刚刚在房间里说的那个化妆技术很好的人是谁?”她扭捏了一路,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是你呀。” 她不假思索地说。 这让她愣住了,在脑海里反复演练了许多回答,却从来没想到会是这个。 “怎么可能,我化的不好,也对这些不感兴趣。” 周围的人往西街口涌去,一路嘈杂。 这个方向的人全走光了,她们这边蓦地安静下来。 她停了下来,眼睫低垂。 第28章 方瑾文看着她。 那人的眼中缀着星辰,却好像在透过她,追忆着另外的人。 脸颊左侧突然亮起了白光,烟花在不远处炸开,将天空填充进了色彩。 响声震耳欲聋,方瑾文只能看见对方动着的嘴唇,可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两人决定暂停了话头,齐齐望向天空。 这副热闹持续了十分钟,沈亦棠转头,看向那人亮晶晶的眼。 她微俯下身,吻住了方瑾文的脸颊。 -------------------- 第18章 证明 那份轻柔的触感转瞬即逝,打乱了她的五味杂陈。 方瑾文指尖点着那点温热,有些没反应过来。 要不是沈亦棠的脸离自己只有三寸远,她都快以为是自己臆想的一场梦。 “听说在烟花底下亲亲身边重要的人,那接下来的一年都会被好运包裹着。” “骗人的吧。”方瑾文很没底气地反驳道。 是啊,很拙劣的谎话,可当年的自己可真是坚信不疑。 “那你上当了吗?”她稍微站直了身子,满怀深意地问。 这要怎么回答。 烟花闪耀的动响还在继续,她们和对方说话都必须贴着耳朵。 由着心。 方瑾文微微垫脚,双手扯过对方的领口,吻住了沈亦棠左边的唇角。 夏风吹拂过树梢,也吹乱了两人交织在一起的衣摆。 那人微凉的指尖划过沈亦棠泌出薄汗的锁骨,对方的唇瓣也是凉凉的。 这份不属于自己的凉意在唇边持续了两秒,又缓缓下移,挪向了下巴。 大胆的采花贼眼中忽闪着光,抱住了沈亦棠的脖颈,语气颤抖了几下说:“那亲两下,接下来的日子是不是都会有好运。” 沈亦棠一怔。 抬起放在身侧的手,回抱住了对方不堪一握的腰。 这次她没有听到一点属于方瑾文的心跳声。 因为她快要被自己的给淹没了。 她愿意为了怀里的人死去。 放在那人腰后的手收紧,沈亦棠声音低哑。 “你是个比我还笨的笨蛋。” * 烟火活动到九点结束。 她们并没有呆满全程,在周围随意地逛了几圈。去商业街欣赏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就绕回了店里。 脱下了衣服,穿回常服。 身体疲惫,但精神还是很兴奋的方瑾文躺在床上。 两只手高举着手机,反复翻着今晚拍的照片。 手指不断放大自己身边的人的脸,趁着沈亦棠去洗澡的空隙,自己才敢显露出自己花痴的傻样。 在床上翻滚了几下,方瑾文趴着把手机放在床上,指尖止不住地摩挲过对方的脸。 觉得这个行为不太好,她把脸埋进被单里,脸颊绯红的嘿嘿偷笑。 真好看,真好看。 好喜欢,好喜欢。 浴室内,花洒中水滴落在防滑石上的声音渐小,方瑾文耳朵动了动,迅速坐直了身子。 刚出来的沈亦棠头发包着毛巾,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正襟危坐,在床上认真玩手机的方瑾文。 “时间不早了,天气很热,洗个澡会舒服很多。” 本来就没有在玩些什么,她很爽快的把手机一丢,去浴室洗漱。 把头发吹干,沈亦棠双腿交叠的坐在靠椅上,从口袋里拿出水晶。 沉思了好一会儿,她又把东西收了回去。 等方瑾文出来,沈亦棠已经盖好被子,躺在床上了。 她看了眼时间,快到半夜十二点了。 轻手轻脚的拿起外面放着的吹风机去浴室吹干了发,她走了出来,捻起被子的一角,躺了进去。 耳边是空调规律的吹风声,方瑾文很精神的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的人。 脑子里在碎碎念。 “怎么会有人没看到脸就已经开始感觉好看了。” “戴帽子睡觉可以长头发吗?” “是哦,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沈亦棠不戴帽子的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里的声音太喧闹,被她观察的对象动了。 那人转过身,面对着也同样侧躺着的方瑾文。 两人蓦地对视上了。 “还不困吗?” “有一点点。” 遮光的窗帘没有关紧,屋外的纱窗影影绰绰的透出窗外那缤纷多彩的灯光。 宁静之中,就会闪出许多回想。 被这人一打岔,她都差点忘记问了,“晚上放烟花的时候太吵,我没有听清,再说一次好吗?” “过时不候。” 那么羞耻的话,她可不想再重复一遍。 这人越遮遮掩掩,方瑾文就越来劲,她欻地一下靠了过去,“说一下嘛,说一下嘛。” “再不睡觉就会长不高。” “我距离变矮都没多长时间了,长高是不敢再奢求了。” 死皮赖脸了半天,沈亦棠掀开被子把旁边的人像毛毛虫似的包了起来,自暴自弃道:“我说我可以亲你吗?” 沉默了一小会儿。 毛毛虫缩进了壳子里,沈亦棠松开了手:“好奇心重的小孩晚上容易做噩梦。” 脑袋在被子里拱了几下,语气闷闷地回道:“已经没办法安然入睡了。” 犹豫着,对方被子里的手伸了出来,轻柔地拍着方瑾文的背。 第29章 就好像是在哄一个贪玩的小朋友入睡。 “拍一拍就睡着了。” 这种感觉有点羞耻又很舒服,把自己从被子里捞出来,方瑾文突然觉得眼皮在打架。 她已经不知道上次被人这样哄着睡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也许是她的错觉,是她误会了这人。 昏昏欲睡之际,她勾着沈亦棠的小指,还不忘说:“沈大师是个专业的幼师。” 话音刚落,这人配合地闭上眼睛,准备假寐一小会儿。 却没想困意上头,直接睡了过去。 拍打的动作一顿,确认旁边的人确实睡着了,她慢腾腾地拿出水晶,坐起身。 她回忆着之前阿肆教导的方法。 咬破手指,血液缓缓滴落在水晶上,靠近了方瑾文脖子上的项圈。 宝蓝色的水晶旁瞬间萦绕了一圈淡白色的光晕。 沈亦棠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这个巴掌大的水晶。 约莫过去了五分钟,白光散去。 宝蓝色褪却,像一块烧得发热的煤炭,渐渐显露出一点红。 就在它变成淡粉色,她以为它会继续往上升的时候。 它突然和即将烧坏的灯泡似的,猛的发光了一阵又变回了宝蓝色。 心头莫名涌上一阵心虚,她歪着脑袋,拎着水晶左右晃了几下,心想着不会是被自己弄坏了吧。 很认真且专注的再次回忆了一遍阿肆嘱咐的话,她重复了一遍方才的法子。 这下好了,连前面的步骤都直接省了,闪都不带闪的。 这块水晶在黑暗里黯淡无光,沈亦棠手指戳了戳,半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破东西。 她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把水晶往前一丢,精准的掉落到了行李箱中。 把手臂垫在脑后,她靠在床头靠垫边,两眼无辜的眨巴了几下。 肯定是阿肆给的东西不好,一定不是自己弄坏的! -------------------- 第19章 扭曲 一夜无梦,方瑾文难得睡了个好觉。 不懂为什么,她总感觉在沈亦棠身边就能睡得特别安稳。 上次在家里是这样,这次在这边也是如此。 深呼吸地睁开眼,还未睡醒的人规矩的躺在一旁。 脖颈处莫名有些刺疼,她下意识地抓了几下,火辣辣的触感蔓延了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什么脏东西,又或者是一些挠人的虫子? 又疼又痒,她随意挠了几下就不敢再抓了,怕破皮之后留疤。 她难得比沈亦棠起得早,想着干脆去买些早点。 正准备起身洗漱,却感觉头皮蓦然一疼。 本以为极其有分寸感的人,原来被子底下偷偷拽着自己的头发不松手。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里养来的坏习惯,方瑾文凑了过去,企图把对方手里绕着打圈的那一撮头发抢回来。 不知道这人的手指是不是钢筋做的,掰了老半天,纹丝不动。 既来之则安之。 思忖片刻,她平静地躺了回去,原先想要起床的心思歇了火。 好叭,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宁静的闭上眼,还没过几秒钟,旁边的人动了。 以为对方醒了,刚想和沈亦棠说话,结果那人只是换了个姿势。 那只没有抓住自己头发的手伸了过来,很霸道的横在自己的腰上,把自己整个人团在了怀里。 这是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那人的脸抵在自己耳朵旁边,偶尔会传来对方热热麻麻的呼吸。 但是身体又像小动物似的团在一起,好像在找寻安全感。 前面下得定论太早,这人可一点都不规矩,压着自己的手缓缓往下,顺过了自己的腰线。 这下她哪还能睡得着觉。 双腿下意识并起,手指紧拽着衣摆。 脸颊染上了好看的绯红色,方瑾文微微咬唇,整个人像个蒸熟的虾子。 那种酥麻的电流感顺着血液遍布脚尖,随着对方那似有似无的呼吸而浑身颤抖。 她斜睨着眼看旁边的人。 这人不会早就醒了,故意装睡逗自己的吧。 那人眼下的乌青明显。 方才自己动静那么大,她还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敏感的地方被对方死死拿捏住了,原先干爽的身体变得粘腻,好像呼吸间都在透着水汽,潮湿缠人。 睡又睡不着,起又起不得。 大早上的一个人承担这种甜蜜的负担也太罪过。 心里念着清心咒,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强迫自己忘记那种感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亦棠终于醒了。 阖上的双眼睁开。 面前是一片黑色的发,嗅闻过身边的人温润的气味。 混沌的大脑开始运转,思绪咻的往回倒带。 昨晚验测完那颗水晶。 除了怀疑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操作不当而导致其损坏这个可能性,她不得不往一个特别特别坏的方面去思考。 从屋外闪烁的彩灯熄灭,再到东边氤氲起淡淡亮光。 沉思了这么久的时间,她才勉强相信也许这个超级坏的可能是有几率成真的。 方瑾文不喜欢自己。 方瑾文也许不喜欢自己。 第30章 方瑾文有可能没有喜欢过自己。 毕竟这人之前就是个混蛋。 身边总是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的视线,她的一切,她的爱从来都不能只留在自己身上。 之前是这样,现在也会。 一点都不是个很值得惊讶的事情。 她歪着脑袋,舔了舔自己的尖牙。 没忍住心里涌起的戾气,俯身攫住了熟睡之人的脖颈。 直到耳边传来对方的闷哼声,她才后知后觉的收回了动作。 “你怎么能不要我。” 寂静无声的空间中,自然无人应答。 她迷茫且无措,指尖擦过那人被自己咬过的痕迹。 指腹下的皮肤柔软,沈亦棠冷峻的表情倏地变得轻松了起来,像是下定了某些决心。 “阿肆给的书里说的东西一点都没有道理,我不想再玩这个没有意思的游戏了。” 思绪回笼,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了旁边的方瑾文,蓦地收回了手。 好不容易适应了那种束缚的感觉。 半梦半醒的方瑾文被这突如其来的放松一闹,又醒了。 备受折磨的环节终于结束,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她用一种揶揄的语气问道:“沈大师舍得起床了?” “我睡了很久吗?” 方瑾文抬起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给那人看,“已经11点多了,我们收拾一下就可以准备去吃午饭了。” 说完,她看着面前这人,刚想数落对方早上那不得体的越界。 却发现她脸色怪怪的,于是担心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发愣似的望着对方懵懂的脸。 像是想要验证些什么,她微微往前,结结实实的抱住了身边的人。 被沈亦棠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缓过来之后,她很自然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次的拥抱相较于之前的合乎周礼,显得格外热切。 可任凭沈亦棠怎么竖着耳朵听,她都没有听到方瑾文身上那熟悉的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昨晚的阴戾发酵到现在却只剩下委屈,方瑾文真的不喜欢自己,她是个骗子。 很失落的收回了手,她勉强的露出个笑,“没事,那我们快起来吧。” 刚站起身,正准备往浴室里走,身后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沈亦棠回头,俯视着床上的人。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想去看看我的爷爷奶奶……可以吗?” “当然可以。”盯着对方眼中的期待,她的嘴比脑子转的快,下意识地回复道。 盥洗台前。 沈亦棠万分懊悔,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对方的请求。 抚去嘴角的泡沫,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警告道:“这是最后一次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 将手里的花一一放在墓前,方瑾文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约而同,没有任何邀约。 她身边所有的亲人都已经团聚在此了。 当时青涩的她没能守住家业,也没能挽回亲人的生命。 小小的她冷静地接受了这世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事实。 只是葬礼结束,她得体地送走了所有前来奔丧的人,跪在地上磕破了额头。 并决定不再留在这个护着自己长大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所有爱她的人,她搞砸了所有的一切。 那晚她哭了许久,并决定把接下来岁月中所有的泪水哭干。 这样以后就算要流,也只能是血,再也不能是泪了。 人的成长不会随着年龄而变得成熟,只是在某个瞬间。 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放下娇纵,放下犹豫,放下后路。 “这么久了,我其实一直不敢回来。” 怕自己会心软,怕自己沉溺于过去里一直出不来。 “我一直孑然一身,身边从来都没有亲人。” “会思念吗?” 她第一次听到面前的人谈及到属于她的过往。 “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留念。我孤身来到世上,也终究会孤独的离开。所有的一切都会离开自己。” 沈亦棠说得很透彻,也应该是这样的。 “时间过去很久,我也已经不再留念了。” 那人虽然嘴上说得豁达,可是眉梢低压,眼神涟漪,一看就还在自责。 终究是不忍心,沈亦棠还是说出了从曾经到现在,都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话。 “阿瑾,你不用太难过,也不用这样愧疚。在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拥有更加完整独立的灵魂。 你身上的爱宽广到可以拯救每个沉溺在痛苦里的人,你是一个无私的宽恕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些年她不敢让自己慢下来。 忙碌的去工作,把自己埋进书里。 读书,写书。 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 因为她知道,没有办法,没有退路,这个世界很残忍。 没想到有一天,就在匆匆而过的那瞬心悸,有人再次和自己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干涸许久的枯井隐隐显露出甘泉,眼眶蓦地泛红。 她把自己埋进了沈亦棠怀里,抓着她的肩膀啜泣,压抑了许多年的情绪宛如奔腾的沸水。 第31章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要释怀了。 在一旁静静地站着,沈亦棠很有耐心的安抚着怀里的人,并不断告诫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不管怎样都应该让对方开心,并不是自己在心疼方瑾文。 缓和了情绪,她带了些鼻音,“我想单独呆一会儿。” 揉了下这人的肩,她很知趣的退了出去,把这块地方留给他们一家人。 目送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方瑾文跪在自己的亲人面前。 手指一一摩挲过那几寸大小的黑白照。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的,和家人一样的人了呢。” -------------------- 第20章 剖析 墓园外很肃穆,沈亦棠往外走了十分钟,直至见不到任何人影。 一块巨石下是一抹毛绒绒的白。 现在这个时候她看到阿肆就烦。 疾步跑了过去,她一把揪住了它的后颈脖。 原先还在悠闲乘凉的阿肆莫名被人拎起,它有些不明所以的骂了几句,四条腿扑棱了几下。 “干嘛呢干嘛呢,臭小孩。松手啊,有你这样对前辈的吗!” “你可真是个不靠谱的人!” “什么呀、什么呀你!” 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水晶,沈亦棠很随意的往前一丢。 这给阿肆吓得一激灵。 两只耳朵竖的老高,嘴里啊呜了一声,挣脱了身子冲过去一个滑铲,接住了差点阵亡的宝蓝色水晶。 “这玩意可比我们两个加起来精贵,可是我压了老多家底和别人借来的。你把我丢了都不可以把它丢了,懂不懂啊你!” 双手交叉,沈亦棠靠在大树桩旁,扬起一抹凉薄的笑,“那不好意思,它已经坏掉了。” “什么!” 这话让阿肆冷汗直流,直接显出了原型。 两只白皙的手指把那块水晶上下翻动 仔细检查了一番后,它才唏嘘的松了口气,拍了下小胸脯。 “瞎说什么呢,明明一点事都没有。老人家是很不经吓的知不知道。” “那为什么我用在方瑾文身上的时候,它红了一阵,突然之间就熄灭了。之后就再也不红了。” 阿肆原地盘腿坐下,挠了挠下巴,眼里带着幸灾乐祸,“还非要我来告诉你这个事实吗?人家一点都不喜欢你呗,从来都没对你心动过咯。” 这句话很绝对,沈亦棠很不喜欢,听在耳朵里万分刺耳,“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还愿意抱我,亲亲我。” 两手放在脑后,阿肆悠闲地欣赏面前这人无措的小表情,它嘻嘻了笑了两声,“哎呀,现代社会,你别那么老古板嘛。” “再说了,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在意过这件事,现在是怎么了,突然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肯定是你给我的书本有问题,才让方瑾文讨厌我!” 掏了掏耳朵,阿肆有些无语地说:“你这把我怪了个遍,能不能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啊?”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些话你有没有进脑子里去,好好想一想,思考思考。” 和这种拧巴的人沟通就兜不了圈子,它很直接地问站在它面前的人,“你爱她吗?” 这让沈亦棠缄默了,只是重复着之前的话,“我是个罪人。” “你不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爱,你又凭什么奢求对方来爱你。” 一说到这件事,这人就和小孩吃苦药似的,逃避万分。 阿肆看面前这人的窝囊劲,有些恨铁不成钢,“沈亦棠,你是这世上最胆小的胆小鬼!” 被数落的人撇过脸,拒绝回答。 她当然知道阿肆到底在骂些什么。 “我已经离开很久了,我要回去了。” 算了,自己嘴巴说破了,这人也不会清醒。 对方走的很快,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阿肆悔恨交加的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脸,真觉得管不住嘴会害了自己。 “唉,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 等沈亦棠慢悠悠走回去时,方瑾文已经从墓碑那出来,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面前的这个人了。 不远处的人看见她呆愣在原地,往前抓住了对方垂落在腿边的手,“我们回家吧。” 回去的那天下午天气很好,她们订的是下午五点二十五分的飞机。 方瑾文好心情的手撑着椅子边,望向窗外呈现一摞摞状态的云瓣。 一路顺风,安全到家。 拖着行李箱下车,她和车里的人道别:“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脑袋里混乱的要命,沈亦棠不自然的摆了摆手,摇高了车窗,离开了。 这人一路上表情都有些怪怪的,方瑾文歪了下脑袋,思忖着也许是路途遥远,太过于疲乏。 没有深想,她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玄关处放了钥匙,她去洗浴室很舒适的泡了个澡。 温热的洗澡水冲去了这些天旅途带来的疲乏。 起身,穿衣,吹发。 换了身柔软的家居服,连接上家里的音响蓝牙。 她放了一首舒缓的老歌,像往常那般将行李箱中的东西拿出来,又一件件的摆进衣柜里。 随着音调小声哼唱。 蓝牙中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方瑾文把被埋在一堆东西里的手机扒拉了出来,接听了电话。 第32章 “怎么样,旅途愉快吗?” 张芸八卦的语气快要溢出屏幕了,方瑾文很懂她的心思,略带歧义道:“你指哪方面愉快?” “还有别的地方愉快?”电话那头的人眼睛都瞪直了,“小姐姐,你搞初恋这样子搞的是吧。” “没有啦,只是很普通的旅行。” “进度条拉到哪里了呢?” “我亲了她的脸……还一起睡觉啦。” “我天,还真的脖子以下啦?”张芸啧啧了两声,对电话那头的人刮目相待,“士别三日,方同学你很大胆,是我小瞧你了。” “……”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是还是诚实地坦白道:“穿着衣服睡的觉。” “啊?” 夸早了,她瞳孔地震并且有些谨慎地问道,“你不行还是她不行。” “首先,我不敢。”仔细回想了一下沈亦棠的种种行为,她犹豫了一下,慎重总结道:“其次,我感觉她好像不太会。” “每次都在我以为这人在故意撩拨我的时候,发现她好像都只是凑巧而已,不经意的小举动。” 听了半天,张芸很冷静地说了一句话:“其实就是两个菜鸡在谈恋爱是吧。” 这话总结的太过于精辟,让方瑾文后背凉凉的。 “恋爱就应该细水长流,像燃烧一样干柴烈火,是不长久的。” 电话中的语气很雀跃,简直就是一个陷入爱情,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女。 虽然死宅好友找到心动对象很值得张芸欣慰。 可她还是很操心的想要提点一下这位一叶障目的方女士。 “你和她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你觉得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很贴心,很温柔,很有耐心的人呀——对了!她还什么都会,是一个内核很强大的人。” “听上去特别好呢,一点缺点都没有。” “也可能是我们认识的还是不够久,我还没见过她其他的方面吧。” “作为你的好友,我当然为你感到高兴。” 张芸忍不住叮嘱道:“不过你也别陷进去太深了啊,没有人是完美的。 一个人越是表现的完美无瑕,就越可能是假的。你再多了解了解她,不然到了后面会吃大亏的。” 耳边是好友的念叨,方瑾文心里暖洋洋的,“谢谢你,小芸。” “我长你几岁,也比你多一些生活经验,多照顾你一些是应该的。” “没错哟,你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姐姐。”说到这,她又忍不住歪了话题,“话说你空窗期未免也太久了,真的不打算再找一个?” 没想到最后这捧水洒在了自己身上,她掐指一算就知道这人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于是她抢先一步,掐断了方瑾文撮合的小火苗,“时间太晚了,我下次再找你聊吧,晚安。” 对方的语速很快,挂断电话的速度也很迅速。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掐断了源头,方瑾文耸耸肩,只好放下手机,继续收拾房间。 好友唠唠叨叨,但这番话确实被她听进了心里。 掰指细数了一下,她才发现沈亦棠真的十分神秘。 除了知道她养了一只白色软绵绵的大狗阿肆,还知道她与她一样身边都没有亲人。 抛去这些还真是对这人一无所知。 可她却对沈亦棠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和熟悉感,就好像与对方认识了很久一样。 一拍脑袋,方瑾文开始发挥自己身为作者的想象力,“坏了,遇到会魔法的巫师了!” -------------------- 第21章 误会 木质长桌上摆了一杯咖啡。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悠扬的背景音乐,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脸侧,显得格外温馨。 工作日的时间里,店内坐着品尝的人并不太多。 就算是有,也是零零散散的坐在一隅之处,互不关联。 作为这些零零散散中的其中一员。 方瑾文拿起咖啡啜饮了一口,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动着。 脸上带着打工人只要一上班就自带的班味和怨气。 当然,这股气其实也不止是面对与工作,还来源于,自那天起就消失踪迹的人。 唇瓣周围沾到了一点奶沫,她慢慢抿着唇舔净。 写得十分投入,今日份的稿子已经告一段落了。 手臂撑着脸颊,把稿子细细修整了一遍,才点了保存,关上了电脑。 工作结束,她并没有着急离开。 往后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方瑾文把杯子里的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的手机看消息。 指尖在屏幕那上下滑动,回复了一些紧急的消息和通知。 她百无聊赖的戳戳,停在了那个显示一个星期前才聊过天的账号上。 那晚与张芸通完电话,第二天就收到了准备飞去b城宣传的通知。 这一去,时间要比上次出差长的多,基本是两倍。 刚听到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问问负责人是否可以携带家属同去。 厚着脸皮,好不容易才同那人要到了一个名额。 当晚,她就发了个消息给沈亦棠,秉承着希望能邀请对方同去。 她真的好想那人能和自己一起参加宣传。 她想和她聊聊,分享自己最近正在准备撰写的新故事,也想听听对方的意见。 第33章 结果那夜自己满怀期待的发了消息给那人,却是扑了个空,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第二天,原是十分担心,怕是app有着吞消息的微小可能性,她还特地打了个电话过去。 好家伙,响铃还没有三秒,电话那头直接挂断了。 在手机中传来嘟嘟的挂断声后,那些所有心理上的和物理上的所有借口全部不攻自破。 沈亦棠就是单纯不想搭理自己,并且毫无理由和冲突! 每天晚上,在夜深人静的酒店里,她那充满逻辑性的脑海里就总是复盘着旅游中发生的种种事件。 游神中,方瑾文将电脑塞进包里。 就算是到了今天,她还是不得而知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沈亦棠突然不理自己。 越想越气,她长按账号,直接选择了删除聊天,并且单方面决定再也不要原谅沈亦棠。 这个动作特别没有攻击性,但方瑾文却觉得特别畅快。 心脏酸酸麻麻的,不愿意再深想这件事,她拎起包,离开了咖啡店。 * 离开了充盈着冷气的室内,外面扑面而来的热浪掀了她一脸。 慢慢悠悠的晃在街头,她欣赏着旁边摆开的小摊,打算就这样走回酒店。 途中经过一处吵闹的集市,人来人往,分外熙攘。 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加快了些步子,换了条巷子往前走,这样可以绕过这块地方。 可走了一小段,方瑾文才后知后觉的品出了些不对劲。 大理石铺满的小道上人烟稀疏,路灯扑闪,黯淡无光。 明明是夏天,可却让人感到后脖颈发凉。 寂寥的空间中,显得脚步声都十分突出。 原先匀速往前走动的人倏地停下,在她身后不远处传来的那微小的脚尖摩擦地面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手心泌出冷汗,方瑾文尽量保持自然地把手伸进口袋里,准备拨打紧急报警电话。 就在快要走到拐弯处,她蓦地奔跑了起来。 耳朵边靠着已然拨通的电话,很慌乱的说道:“这边是西辉路314号街道边,有人在跟踪我,快来!” 后面的人反应过来,终于不再藏着掖着,很迅速的跑了起来,去追前面奔跑着的方瑾文。 她不敢停留,也不敢转头去看后面跟着自己的人是谁。 就在即将跑过巷子口要拐弯的时候,她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里。 那人把自己的脑袋摁在怀里,鼻息中满是熟悉的味道,那阵慌乱的心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沈亦棠紧锢住方瑾文的腰,不让她往后看,也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失控。 她凶狠的抬脚一踹,毫不犹豫的踢过那个在背后跟踪男人的脑袋。 这招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拖沓。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紧急,也太过于迅速。方瑾文只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撞击声和男人丑陋扎人的尖叫声。 电话还在拨通,警察在电话那头焦急的询问着详情。 沈亦棠抽走怀中的人手上抓着的手机,简略的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并通知了具体地点。 警察在知道她们现在处于安全状态,就挂断电话,准备出警。 还没来得及把手机还给方瑾文,她就被对方给用力地推开了,“你走开!我讨厌你!” 被尾随的后怕和这段时间累计的怨气瞬间迸发,她不想理面前的这个人了。 怒气冲冲的往前走了几步,她就被后面的人抱住。 “对不起。” 对方道歉的态度特别诚恳,情绪上头的人又很没出息的心软了。 可她一点都不打算原谅沈亦棠,顺嘴说出了一句经典台词。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我不应该让你陷入危险的。”想起刚刚那副男人的嘴脸,她的表情变得阴沉,“刚刚那一脚好像踢的太轻了一点。” 这人对自己生气的点完全没有get到! 才刚心软的心瞬间又变硬了。 “我要回酒店了——你松开我。”挣脱了两下,结果对方很轻易地就放开了自己。 这顺从的举动惹得方瑾文更生气了,她脚步声很重的大步往前走。 才没走几步,衬衣的衣摆就被人给拉住。 “我知道我做错事了。” 对方拽着自己衣服的力道很大,动不了。想着确实也要等等警察过来处理,她转过身,叉着腰,耐着性子说:“你做错什么事了?” “我那天晚上没回你消息,然后第二天也……也没有接你的电话……” 呵,原来这人全都知道啊! 她气鼓鼓地竖着根手指,“还有一个!你这么多天都没有发消息和我解释!” 深深地知道自己不做人事,她往前挪动了一步,两个爪子往上挪了挪,扣着方瑾文,生怕她跑了,“嗯,我错了。” 对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肩膀耷拉着,看上去特别委屈。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方瑾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还没委屈呢,这人倒委屈上了。 “我要听原因。” 那天在小区外分别后,坐在车里的人越想越想不明白。 干脆叫停了车,顺着楼层爬到了距离方瑾文家不远处的大平台上赏月。 那晚是满月,那月光又皎洁又明亮。 她两手撑在脑后,躺在地上回忆着阿肆与自己说的话。 第34章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打开了阳台的门。 沈亦棠的耳朵动了两下,坐起身靠着墙边往下看。 虽然两个建筑物相隔的有些远,可耐不住这人耳力好,说话声不用仔细听就自己进了耳朵里面。 好巧不巧,她听到了方瑾文与电话里的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空窗期那么久,真的不想再找一个?” 再结合之前阿肆在自己面前嘲讽她的话,趴在那偷听的人快要碎了。 完了,方瑾文真的不要她了。 -------------------- 第22章 解释 偷听别人说话本身就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情,沈亦棠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一旁等着听解释的人没了耐心。 撇过脑袋,方瑾文不打算再给这人机会了。 只留下一个手足无措的沈亦棠在身边欲言又止。 这周遭的空气凝固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委婉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的纠结。 也许这警察局距离她们这个方位并不太远,还没等沈亦棠想好该说些什么,属于警车的忽闪灯光和鸣笛声就朝她们靠近。 车停稳在她们两人不远处,穿着制服的警察同志下了车,其中一个问道:“是你们报的警吗?” “是的。”沈亦棠手往她后面的方向指去,方才被她打晕的男人还昏死在地上,“人在那。” 警察严肃地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一人一边架着那个倒在路上的人塞进了警车里。 其中有一个脑袋伸出窗外通知道:“麻烦你们和我们回警局了解一下详情。” 正事要紧,她们之间的事情只能先放在一边。 其实这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并不复杂,但她们结束之后也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了。 负责这次活动的工作人员见方瑾文这么迟了还没回酒店,在她做笔录期间打了好几个电话。 等所有事情处理妥当,走出警察局大门的时候,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这次她很快地接听,电话听筒那头传来了负责人特别焦急的声音,“老师你人在哪啊?怎么我打了这么多个电话您都没接呢。” “中间出了一点小状况,现在已经结束了,我正打算回去呢。” “好好好,您在哪,我叫我们的人去接您。” 往前走了几步,她看着路牌报了下位置,挂断电话,站着等对方派车过来。 沈亦棠亦步亦趋地跟着方瑾文,像个贪玩出去惹祸的大狗似的黏在那人身后。 还怕对方不理自己,手指勾着她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试探。 看着对方紧绷着的侧脸,她关心了一句:“最近的工作还好吗?会不会特别辛苦。” “辛苦又怎么样,轻松又怎么样。反正某人一点都不在乎。”还在生气的人说话夹着尖刺,扎人得很。 “你讨厌我了吗?”她不确信地问道。 哪有人哄人不说些甜言蜜语,一个劲的问些让她没办法在生气的时候正面回答的问题。 “在你没有给我一个解释之前,我不想理你了。” 虽然知道对方说的都是赌气的话,可也确实让沈亦棠感到难过。 她松开拉住方瑾文的手,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打算陪着这人安全上车。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朝她们这个方向驶来,驾驶员打着大灯,照的她们这个方向特别的亮。 负责人坐在副驾驶,她打开车窗对方瑾文说:“老师,快上车。” 听到这句话,站在后面的沈亦棠动作更快了一步,她大跨步走了过去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就在方瑾文坐进去后,她也特别自然地钻了进去,坐到了对方的旁边。 车内突然进来了一个陌生人,坐在前面的两个工作人员懵了一阵。 负责人隔着车内后视镜观察方瑾文,语气犹豫地问道:“老师……这是……” 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答复,沈亦棠弯起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我在路上遇到了阿瑾,害怕再遇到什么危险,我陪着她到目的地再离开。” 这人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方瑾文还能说什么呢,她有些无奈地答道:“麻烦你们了。” 只要方瑾文人没事,那多载一个人又是什么大问题。 负责人点点头,叫司机开车了。 这一路上车内十分寂静,只能听到飞驰的风剐蹭在玻璃上发出的呼呼声。 坐在一旁的沈亦棠特别安分,合着眼小憩,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当一个送佛送到西的热心市民。 快到目的地,车速渐渐变缓。 阖眼的人清醒,望着窗外的酒店的建筑并不说话。 只是在车子停稳,打开车门之际对着方瑾文说了一句告别,看着她安全走进酒店大厅才默默地离开。 * 酒店大床上,方瑾文紧闭着双眼,微皱着眉。 梦魇中她一直在那片昏暗的街道上,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呼吸,跑了许久都望不见尽头。 这段路像灌着铅,牵扯着她停下脚步。 就在她累得筋疲力尽时,方瑾文忍不住回头看去。一阵黑暗袭来,蒙住了她的脸。 恍惚惊吓中,睡梦中的人倏地睁大了眼,坐起了身子。 被吓醒的滋味很不好受,在床上缓了好久还是心有余悸。 第35章 虽然那场跟踪并没有持续很久。 甚至因为过度害怕,脑海为了保护自己选择性忘记掉了当时的一些细节。 可她晚上还是做了噩梦。 人在无助时总是很脆弱,她现在很没出息的在想着沈亦棠,懊恼道:“要是晚上我没有让她走就好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窗台边的窗帘蓦地扬起,缓缓传来窗户被拉开的声音。 方瑾文敏锐地往后退了几步,对着那个方向喊道:“谁!” 窗台的动响一顿,两人僵持了一分钟,对方的动作变得放肆,一个黑影钻了进来,一步步朝着床上的人走去。 黑夜昏暗,方瑾文看不清对方的脸。 她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快要飙到顶端了,闭上眼,下意识地喊了一句:“沈亦棠!” 听到了这声叫唤,黑暗中的人显出了面容。 “你在叫我吗?” 惊吓中的人一怔,谨慎地睁开一只眼。 入目是对方那张无辜的双眸,她虚脱的靠在床头,按住了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没好气道:“你怎么进来的?” “翻进来的。”对面的人很诚实的回答。 “这边可是八楼啊,你怎么爬的进来的?” 不是很想和她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她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 “我是来坦白的。” 这句话很突然,但方瑾文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决定再给这人一个机会,“你说吧。” “你已经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吗?” 像是说了一件很不想承认的事,她很用力地蹙眉,“如果是的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喜欢她,能不能多喜欢我一点。” 被她的这一串话给整蒙了,方瑾文侧耳听了半天。 虽然都是中国字,为什么凑在一起她一个都不认识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没听懂。” “那天我听到了你讲电话,你在和别人告白。” 说起这件事,沈亦棠就极其委屈的垂着眼。 不是,当事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啊?” 站着的人重复了一遍她那晚说得那句话,惹得方瑾文笑出了声。 “哈哈,什么呀,我只是在和别人聊天而已,怎么就变成我和别人告白了。” 听到解释,沈亦棠支棱了起来,“这样说你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话说,你就因为这样不回我消息也不接我电话?” 提到这个,她就要申诉了,“那晚你给我发有事要和我说,第二天还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以为你是要告诉我你和别人在一起了,所以我才不敢接。” 原来是这个原因,淤积在心里的郁气散去。 回忆起最近的种种,以及自己危险时这人的及时到达,她才反应过来,“你在跟踪我?” 原先的不坦白就是害怕方瑾文不能接受,她不想让她用那种恐惧疏离的眼神看自己。 沈亦棠很虔诚的半跪在那人的床前,温柔而偏执地握住了那人的手。 “我想跟着你,陪在你身边,不要赶走我好吗?” -------------------- 第23章 初吻 虽然这件事让她特别意外,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对象是沈亦棠,她并没有产生多少排斥与恐慌。 充其量最多也只是惊诧与好奇。 “那这几天你都在吗?” “我看着你入住酒店,坐在观众席里仰望着你……” 她一直盯着面前这人,方瑾文没有戴眼镜,看上去特别楚楚可怜。 她手臂使劲,扯着床单把和自己有些距离的人往自己这个方向拉近。 一边不紧不慢地说:“咖啡店里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很想上去解释,可我不敢,只能一直跟在你后面。” 那人的眼神充满了攻击性,和平时温和的沈亦棠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但莫名的很欲气。 方瑾文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喉头滚动,往后退了几下。 早一步发现这人逃跑的意图,她以为她在抗拒自己。 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把人拉到了床边沿,“原先我并不想打扰你,只是想陪着你回去酒店就离开,可是……” 想起这个,沈亦棠脸色变得阴暗,左眼皮颤动了几下,“有个不知好歹的男人居然敢尾随你。” 回忆起那人恶心的嘴脸,她的手指骨骼动了动,发出响声。 真是恨不得把那个男人送去当花肥呢。 对方禁锢自己的手很有力,她挣脱了一会发现并没有大用,干脆就不做无谓的斗争了。 她仔细端详打量了一下沈亦棠乖戾的一面。 虽然这人的表情看上去臭臭的,还特别凶,可却一点都不叫她害怕。 还让她觉得很有趣,很想看看这人失控的模样。 心里卸去了这人无故失联的疙瘩,她现在看她什么样都觉得顺眼。 欣赏够了,方瑾文面无表情地抬手在那人的眉心弹了个脑瓜崩。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沈亦棠痛呼了一声。 白皙的皮肤很快因为热度而泛起了一块红。 比起这点疼,她更怕面前的人跑掉,愣是控制住本能没去捂着。 很没礼貌的打断面前这人的阴暗吟唱,她双手抱胸地质问道:“那是不是如果那个男人没有尾随我,那你是不是就这样傻傻的跟着我也不让我知道?” 第36章 “不会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心虚,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语气里略微带上了点迟疑和坚决。 “也许……我会先在你和我说之前就忍不住把你告白的那个人给赶走,这样我就又可以呆在你身边。” 这行为很简单粗暴,还带着一点小孩子气,“怎么这么霸道。”方瑾文哭笑不得地补充了一句:“还很粗鲁。” 脑瓜子隐隐作疼,她把脑袋往对方的膝盖那蹭蹭,“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很有道德感的人。” 她几乎已经把所有的耐心和忍让都给了面前的人。 窗外的树梢扑闪在窗户边的白色墙面,郁郁苍苍看不真切。 这个点猫头鹰都在睡觉了吧,周围寂静无声,就连恼人的蝉鸣都不见踪迹。 坐在床上的人俯瞰着半跪在木质地板上的人。 这个气氛真的太适合吐露心际,她纤细的透着光的指尖揉过那人软乎乎的耳垂。 她的耳朵尖细,摸上去却很柔软。 方瑾文轻轻柔柔地说:“答应我不要再突然消失了好吗?因为这样会让我很沮丧……” 她对沈亦棠莫名有着很大的信任感。 因为她总是感觉不管走到哪,这人都能快速且精准的找到自己。 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只要她心里默念过她的名字,稍微闭上眼睛,一睁眼就会是那人看着自己笑意盈盈的眼。 “这段时间我不仅在气你,也同时在和自己赌气。明明可以当面问问你,可是我却发现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你。” 这种感觉很无力。 好像对方哪天玩腻了,在某个时间就能毫无痕迹的退出她的世界,而她连挽留她不要走的机会都没有。 察觉到对方瑟缩的身体,沈亦棠沉寂了一会儿,松开了手,把脑袋轻轻靠在了方瑾文的大腿上,“这次工作结束,要不要来我家呢?” “我就这一个家,不管怎么跑都只能回到这。要是你找不到我,只要来我家敲敲门,那我一定会给你开门。” 揉捏耳朵的动作一顿,“真的吗?” 夏季的睡衣单薄,对方的脸热乎乎的,还在很正经地给她保证,“当然。” 说话的震动顺着大腿传到身上的神经末梢,亲密到方瑾文好像握住了对方的呼吸。 她呼着气,托起那个撩人绮思的罪魁祸首的下巴,叫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对方不明所以的抬头,嘴里应了一声,眼睛里满是无辜与单纯。 指尖细细摸索过对方精致的眉眼,她勾勒着沈亦棠脸廓的弧度,抚过对方好看的嘴唇,上身缓缓向后倒去。 攀着自己的人也随着她的动作向前扑,手掌撑在她脸侧。 她伸手绾住沈亦棠的脖颈,把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近到方瑾文可以毫不费力的嗅闻到对方身上沐浴后散发出的清香,惹的人心痒。 她鼻尖蹭过沈亦棠的鼻子,唇瓣似有似无的擦过她的脸颊,语气沙哑诱人,“沈小姐有和别人这样亲昵的经验吗?” 手掌泄了力,沈亦棠弯着手臂,有些不知所措。 听到这人的询问,她只是生涩且无助地用额头抵住对方垂落在床上的发,并没有说话。 这副纯情到不得了的模样也已经不用再多说些什么。 方瑾文愉快地低笑了声,扯过那人的脸,缓缓向下吻过沈亦棠的唇角,又轻柔的咬吮住了她的下嘴唇。 这几个动作很慢条斯理,虽然很缓慢很轻柔,却也足够让两人细细品味。 呼吸交织在一起,她们两人已经快要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明明沈亦棠是趴在上面的那个,可却被身下的人牵制得死死的。 很僵硬的绷着身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上去亮晶晶的,傻兮兮却特别勾人。 美人如玉,况且这还是一块未曾雕琢的璞玉。 其实方瑾文也不是特别会,这些动作也是纯属来自一些书中的理论知识。 被沈亦棠看得害羞了,她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使了个巧劲把那人按在床榻上,手指压着对方的手腕。 细细又黏糊糊的舔舐过对方的唇线,她抿过她柔软饱满的唇珠,很意外地收获到了她隐忍又瑟气的低咛。 像是受不了了,沈亦棠抱住了方瑾文的腰,颤抖着喘着粗气。 没想到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就让这人反应如此的大。 她抚慰地用鼻尖蹭过对方的下颚,嘴里不要钱的说着些安慰的话。 指尖擦过沈亦棠眼尾溢出的泪珠,她吻过她的眼,“你的房间在哪?” 从兴奋中缓过来,她半清醒半迷糊地回复道:“在楼下。” “不回去了好不好,今晚留在我这睡?” -------------------- 第24章 戏剧 从巨大的浪潮中抽身,沈亦棠混沌的大脑开始运转,觉得现在这个故事发展有些不受控制。 看来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操纵自己的情绪这么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都已经做不好了。 在楼下辗转反侧许久,才决定冒昧的前来打扰,也是抱着如果方瑾文不接受就打晕关起来的心思。 还好。 还好她一点都没有推开自己,还愿意亲亲她。 缓过神的人对于自己方才那没有出息的反应感到羞耻,又不是之前没有亲过…… 第37章 她伸手抱紧了方瑾文,不让她看自己的脸。 被抱了个满怀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过身下那人发烫的下颚,被这人羞赧的小举动可爱到了。 “这么害羞啊?”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说话的语气已经柔到能够掐出水来了,“明天不会我一睁眼睛,你又偷偷躲起来了吧。” “不会的。”埋在衣物中,沈亦棠的语气听上去闷闷的,“我会一直在你看得到我的地方,直到你工作结束。我会陪着你。” “本来我给你发消息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参加活动的,想和你分享我的生活。” 说起这件事方瑾文就有些恼,想要坐起身,“那天你不接我电话我很生气,所以只好和负责人取消了资格。” “都是一样的。”松开了锢住那人的手,她侧躺着说:“我很认真的听了你接下来的新书规划,也知道你想要尝试新的题材。” 夜晚聊天很容易让人犯懒,方瑾文学着对方躺下。 两个人靠的很近,每吐露一个字都像悄悄话。 “不是的,那些都只是大家都能知道的,没什么大不了。” 旁边的人疑惑地嗯了一声,问道:“还有别的?” “还有一些我只想告诉你。” 她往前靠在对方的耳廓边,很认真地低语道:“其实我是想和你说,我的规划里有你。” 很短促的一句话,轻的简直像一缕风,很快就从她的耳边溜过。 在这时,沈亦棠才后知后觉的砸吧出,前段时间那种百思不得其解的陌生感受是什么。 嫉妒。 原来那种恍若行走在悬崖边缘,惴惴不安的失重感叫做嫉妒。 她嫉妒那个被方瑾文求爱的人。 躁乱的心渐渐平缓。 方瑾文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导师,她让沈亦棠又明白了一个情感,叫做庆幸。 庆幸方瑾文没有喜欢别人。 躺在这的人是她沈亦棠,是她在听着对方和自己亲口说‘她的规划里有她’。 握住了那人垂放在一旁的手,“很荣幸能够参与到你的规划里。” * 酒店外还没到通勤高峰期已经开始显出些车水马龙的味道。 昨晚定好的闹钟如时响起,迷糊的掐断,她伸手摸过旁边的位置。 闭眼拍了拍,只剩余沾染空调凉意的布料,睡在一旁的人早已不见踪迹了。 意识到这点的方瑾文赶走了贪睡,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戴上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 她才发现距离自己手边不远处是一本酒店里的便条本,上面用夹在夹子里的铅笔写了些东西。 撩了把粘在脸颊边的发,她抽了出来细看。 【怕影响你工作,先回去了,待会见。】 门外传来一阵礼貌的敲门声,“老师起了吗?” 应了一声话,方瑾文把手边的东西放下,伸了个懒腰,起来收拾洗漱。 这次的活动地点距离他们居住的酒店有一段行程。 在路上小憩了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场馆。 里外热热闹闹的,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书迷,但大多都很有秩序。 主持人设计提问的题目她来之前的几天就已经知晓。 很愉快的对答如流,整场活动就已经进行到了大半。 中途有着大约十分钟的他人陈述,方瑾文才松了机会到处瞎看。 四处张望半天,也没看到今早给自己写纸条的人,心中腹诽道:“不是说好站在她会一直看的见的地方,人呢?” 这句疑问一直延续到结束也没有得到解答,跟着大家一起站起身鞠躬,方瑾文随着人流向台子右边走去。 却没想这台子设计并不对称,右边下去的倒数第二个台阶旁有一块大理石的凸起,一个没注意就极其容易勾住脚。 但很显然,那个倒霉蛋就是心不在焉并且不看路的方瑾文同志。 这件事发生的很快,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场馆间的纷杂喧闹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站在她不远处的主持人下意识伸手,却连她的布料都没有够着。 脚背传来一阵涨疼,对比于即将跌下阶梯的痛楚,她觉得应该是丢人的尴尬更胜一筹。 职业生涯可能截止今天就要到头了。 那短短几十秒,连自己埋哪都已经思忖清楚的方瑾文很安详的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有一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腰。 身体像是找到支撑点了,下意识地抓紧了点什么,把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攀着那人站稳了,方瑾文才敢睁开眼睛。 沈亦棠半弯着腰,替她整理着微微有些凌乱的衣领,“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她望着那人脖子上的红痕,忙不迭松开了自己慌乱中攥得死死的工牌。 很疼惜的拂过对方脖颈上的勒痕,摇了摇头。 这下周围的人才和一窝蜂地蚂蚁似的围了上来,对着方瑾文嘘寒问暖。 还好沈亦棠来得及时,不然这就不只是工作中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而是足够登上某平台热搜的大新闻。 她甚至都能猜到那些新闻的标题会是什么内容。 震惊!方瑾文居然在活动现场做出这种事! 当红作者方瑾文值得议论的二三窘况…… 坐在休息室里的方瑾文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水,很咸鱼地摊在靠背椅上,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 第38章 她说沈亦棠怎么看不见人影,原来是在幕后当安保人员去了。 自己这条小命可以说简直是那人给硬生生捞回来的。 脑袋里胡思乱想半天,于是她单方面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救命之恩,必当以身相许!” 之后的活动流程,主办方生怕这个迷糊的小作者再出些什么岔子,干脆叫沈亦棠守在自己旁边看着。 安全确实是得到保障了,可是…… 第n个拿着签好的书,嘴里和自己说着话,眼睛却止不住往她身边瞥的书粉离开,方瑾文怒了。 虽然说好看的人是社会资源,可资源也是分公有还是私有的哇。 好不容易逮到个空隙,她转过脸悄咪咪地和那人咬耳朵,“好多人在看你!” 大脑飞速运转了一会儿,沈亦棠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戴上,弯下腰靠了过去,学着对方的语气。 “只让你看。” -------------------- 第25章 作客 其实我们方瑾文小姐对于信息的捕捉能力还是十分灵敏的,只是好像有点敏感错了方向…… 当时会场人很多,保不齐有现场录像的书粉。 网友对于自家作者大大迷迷糊糊的犯囧事件深表同情。 但抛去这个,他们之间的关注点貌似更倾向于她和那个救命恩人的情感问题。 在收到张芸发给自己的链接分享时,方瑾文正放松地靠在榻榻米上喝着冰水,手里捧着平板津津有味的看着小说。 放在矮桌上的手机界面倏地闪过好多条消息提醒,她拿了起来,点进去看信息。 【既磕到了,也磕到了。原来你们小说界也有现场上演的玛丽苏桥段……】 乍一眼看到这么一个炸裂的标题,给方瑾文整的一懵。 心中带着一丝丝嫌弃和一种莫名的不好预感。 她抖抖索索地点了进去。 往下刷了刷,那种预感成真了。 上面配文介绍了一下那个网友去会场所看到的有关于方瑾文的感受和经过,一开始都还挺正常的,就是到了最后…… 首先,我确实是对瑾文大大感到很心疼,可退一万步,你们真的不觉得她们两个很配嘛!! 小作者vs靠谱保镖,这口饭我先吃!! 下面还贴心的配上了当时事发的视频和照片。 往下刷了下评论,方瑾文眉头紧锁地看完了,又倒回去点开了那张图片。 那个发图的人可能坐的并不近,照片像素模模糊糊的,自带了一种朦胧氛围感。 两人四目相对,对方还满脸担心。 她的手扯着沈亦棠的工牌,那人怕自己摔倒抱住了她的腰。 那时她都快吓死了,哪里会来得及注意到太多细节,没想到拍出来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嘛…… 晃神了一会儿,指尖在图片上点了几下,很诚实的选择保存至相册。 她周围空无一人,可干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虚。 从网页里退出来,方瑾文轻咳了一声,微信里又来了消息。 张芸:【看完了没,看完了没!】 张芸:【啊啊啊啊我在热搜上看到的。】 方瑾文:【啊?】 对方那边很快就显示正在输入中,可能是张芸觉得打字太麻烦,干脆直接甩了一个语音电话。 “你知道吗,我当时闲得无聊想刷刷,还乐呵呵的看完了,直到我看到那张图和视频!”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妈呀,我说这人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倒回去认真看了一下名字,我的天……出息了啊,方瑾文女士。” “不是,现在的人这么闲的嘛……”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张芸刷些在场粉丝发的微博,觉得有意思才分享给自己的,没想到居然是热搜。 这让方瑾文有些担忧。 现在网络太过于发达,想要找一个的信息还是十分容易的。 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那沈亦棠呢? 她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会不会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大众的讨论之中? 会不会觉得困扰又或者是太被关注了? 心不在焉地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几句,方瑾文和张芸挂断了电话。 平板由于长时间的不被使用而自行黑屏,冰块渗出的水渍在杯壁和杯底周围晕染出了一圈水渍。 抿唇思考了一会,她看了下时间,给沈亦棠打了个电话。 没有过很久,对方接听了。 “怎么了?” 在等待过程中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方瑾文手指扣了扣自己t恤上的小花,语调拉长着问道:“那个,你会介意被人拍照吗?” “偷拍吗?” “不……不太算,就是顺带被拍到了,然后放到了网上。” 听到这句话,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隐隐约约传来了开门后又关门的声音,语气冷冰冰的。 “在哪?” “就是,那天会馆里,你过来拉着我的那个瞬间,被人拍到发到了微博上了。” 觉得这个行为确实有点不太可取,她带着歉意道:“真的很不好意思,让你和我一起被人当做话题讨论的对象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沈亦棠听到她这一番话并没有任何她想象中的情绪。 她语调轻快,甚至还带着一点好奇地问:“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第39章 两个当事人面对面讨论别人磕自己cp这件事,貌似有那么点不可言状的羞耻感。 扭捏了一会儿,方瑾文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总的来说,就是有人觉得我们很配之类的吧……” 在房间飘窗坐着的人一怔,宛然露出了笑意。 低垂的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倒映出一片阴影,她把垂落在身侧的碎发撩到身后,微微仰头。 “那我一点都不会介意,能和你一起被大家祝福就很好。” “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方瑾文顿了顿,说:“就是暴露在网络上。” “这种东西没有关系的,等这一阵热度过去了就不会有人再提到这件事情。” 沈亦棠边说,身体放松地靠在一旁补充道:“被人祝福是一件美好的事。” 知道这人对这件事情并不在意,方瑾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松了一口气。 该聊的事聊完了,他们之间的气氛仿佛换了一个频道。 那次出差回到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方瑾文其实一直惦念着那晚对方与自己说的那些承诺。 可碍于脸皮,自己也没法很主动的去问。 纠结好一会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对方喊了声自己的名字。 “你还记得我上次答应你的事情吗?” 方瑾文回了个记得,眉眼里带着笑意,可语气里还是有着一抹难以让人忽视的阴阳怪气,“啊,原来沈大师还记得呢,我还以为只是你打发我的说辞呀。” “邀请你来我家,总要主人花些心思稍微收拾布置一下吧。” “哈哈哈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沈大师也有这么重的偶像包袱呢。”方瑾文调侃道。 沈亦棠笑而不语,只是说你来了之后就知道了。 “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吗?我开车过去接你。” 调了一下明天的行程表,发现自己一整天都有空,方瑾文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好呀好呀,我有时间的。” “那约好了?” “嗯嗯。” 她家在高层,距离马路也很远,素日里特别安静。 方瑾文把手机里的声音调到最大,甚至可以听到对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深深浅浅的。 耳麦里传来一声轻笑,“明天见,阿瑾。” 这声笑染红了她的脸。 “明天见。” * 原先闭眼躺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不就是去沈亦棠家做客罢了,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 但是话说回来,沈亦棠的家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身上的气质清清冷冷的,应该会是那种把家里装修的非常有情调的那一类人吧。 又或者是最近很火的极简风? 脑海中把自己熟知的风格都自顾自猜了个遍,她终于有些困了。 算了,明天就知道啦。 翌日。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早已穿戴整齐,整理好仪容的人翘首以盼的站在小区门口的马路旁。 那辆熟悉的车缓缓朝自己驶来,沈亦棠停好下来给她开门,又坐回驾驶座上开车。 系好安全带,她的眼神在远离自己熟悉区域的风景上瞎看。 她一直以为这人的家离自己的没有特别远,结果坐了二十多分钟都还不见停。 难不成是住郊区的嘛。 作者发散思维和脑洞的本领确实很强,但也只猜对了一半。 直到沈亦棠在经过他们这个城市最大的富人别墅区,毫不犹豫的打着方向盘绕进了那条宽敞的道上时,方瑾文瞳孔地震。 面上不显,心里暗自腹诽着。 不是吧,原来这年头打好几份工真的可以住上别墅! -------------------- 第26章 突破 没有把车子停在车库里,沈亦棠拐了个弯停在了院子外。 下了车,方瑾文收回了自己的震撼。 但还是免不了在心里默默换算自己未来还要上多久的班,才能够买得起这里地段的房子。 往家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沈亦棠疑惑地转头看向身后那个呆站在原地的人,问道:“怎么了?” “没事。”方瑾文眨眨眼,跟了过去。 这栋房子从外观看来十分贴合自然。 要不是知道这里是家,简直和生活在森林里没什么区别。 后院是大片高大壮观的树丛,遮蔽住了向下直射的阳光,三伏天却显得整个区域都特别凉快。 前院也种上了各种颜色的花朵。 每个不同的品种都用涂抹上乳白色油漆的栅栏围起,靠在外边的偶有垂落,可以很容易看出主人的细心照料。 草垛修剪整齐,给人乱中有序的层次感。 和这些富有生机的植物相比较,被包裹在里面的那一小栋精致的洋房反倒不足为奇了。 外面的光景是这样,方瑾文满怀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设计。 穿上那人递给自己的室内鞋,她又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了。 怎么会有人的家看上去有一种住了好久,但是随时准备逃命跑路的既视感! 昨晚耗费了脑细胞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是这样的“极简风”。 “我可以随便看看,参观一下吗?” 站在面前的主人向后抬了下手,示意她随意。 方瑾文也就不客气地在一楼里四处张望了起来。 第40章 看了一圈下来也没花多少时间,她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没忍住地问道:“这个房子是你新买的吗?” “不是,从我来到这座城市开始就住在这了。” 那可真的确实是个对于生活很简单的人呢,方瑾文心想。 屋内的空间很大,从玄关处直直往里看简直是一览无余。 往前十步的位置有一块很宽敞的地方。 也许是客厅,但是没有电视,也没有茶几,甚至没有沙发。 只有一张看上去特别像咖啡店里的小桌子和一张木质靠椅不远不近的矗立在一面很透亮的落地窗前。 左手边是整个视野里最复杂的场所——厨房。 虽然是做菜的地方,却又有一大部分全部用来做成了酒柜,摆的整整齐齐,各个牌子让人眼花缭乱。 最应该出现的厨具和厨房用具却全部被挤在一隅之地,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居然第一次想要用荒凉贫瘠这几个词来形容一个人的家。 虽然确实和传统意义的装修不太相关,却也是很有个人风格,处处都体现出主人职业的专业性。 “今天一早我就和人订了新鲜的牛小排,我们晚上煎牛排可以吗?” “好呀,我来帮忙!” 拍了拍脸颊,暗道自己大惊小怪,沈亦棠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许就是用不到这么多东西也不足为奇。 扯了扯对方的手臂,沈亦棠眉眼弯弯地把对方往楼上带,“我给你看个东西。”她三两步跨上楼梯,还不忘转头看看那人跟上了没有。 后面的人哭笑不得的跟了上去。 沈亦棠推开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门。 方瑾文走了进去,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 “喜欢吗?” 她维持着动作,感动地打量着。 这个房间设计的简直和她家的卧室一模一样呀。 “我怕你也许会不习惯,所以想着也许布置成相同的样子,你会住得自在一些。” “傻瓜。”觉得这人真是透着憨气,她忍俊不禁道:“万一我不住这呢?” “只要能有一次机会能够被使用,这个房间对于我来说就物超所值了呀。” “那你的呢?” “?” “那你的房间呢?” 推开了左边的那个门,“在这。” 满怀期待的凑了过去,方瑾文真的沉默了。 好吧,真的有人睡觉的地方只有一张床。 虽然那张床看上去十分舒适,但是先看完了这人给自己精心布置的,简直就是贫民窟和富人区的区别。 怎么会有人在自己的家搞阶级分化啊! * 坐在客厅玻璃窗边的那个小桌子上喝着对方给自己泡的奶茶,她抬眼往外看。 远眺那目光所及的方寸之地,真的会有点感觉被抛弃了。 树丛涌了上来,快要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坐在一个别有风情的屋内,安稳地喝着东西。 大片大片的绿色将她们隔绝,就像融化在了所有的自然当中。 才欣赏了没有几刻钟,她便收回了眼。 这就是沈亦棠每天都在看的风景吗? 几分钟就能看完的景色,这人就这样一成不变的看了好几年。 这般一成不变的光景,她每次一人孤寂的独赏时,都在想些什么呢? 眼看着对方将食材一一从冰箱中拿出,方瑾文起了精神。 她举着手,自告奋勇地走了过去准备帮忙。 “我可以做什么吗?” 开着水冲洗着食材,她瞧着面前这人兴致勃勃的模样,笑着把篮子里的各类蔬菜递给了方瑾文。 “那就请你帮我切一切吧。” 接收到了指令,她把东西拿到岛台那处理。 前面都还是小事,直到她拿起了洋葱。 剥去外面那一层紫色。 还没下刀,已经开始感觉到眼睛酸胀了。 洗净手,大步过去将还未喝完的奶茶含在嘴里,她开始切洋葱了。 果然土方法就是没有什么科学依据,该熏人还是熏人。 擦了下止不住下流的泪珠时,这个动作恰巧被转过身洗刀的沈亦棠捕捉到。 以为方瑾文是切到手了,她着急忙慌的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指,“怎么了,哪里切到了,严不严重?” “不是……只是切洋葱有点呛人而言,没事,不打紧的。” 抽过放在柜子里的湿纸巾,她心疼地把方瑾文拉远了岛台,“是我疏忽了,忘记洋葱会让人流眼泪,还是我来吧。” 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眼睛,捂着鼻子缓了一会儿。 觉得好多了的方瑾文隔着段距离欣赏着面前这人行云流水的动作。 美人不管做什么都是极具观赏性的,倚靠在一角,入迷了一会才想起来赞叹:“真好呢,你居然不会流眼泪。” “可能我的泪腺不是那么发达吧。” 望着那人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侧脸,方瑾文玩味地揶揄道:“那亦棠小时候会不会是个爱哭鼻子的小朋友。” 手指一顿,她把切好的东西装到盘子里,很正经地答道:“我从来都没有哭过鼻子。” 两人的对话很幼稚,这人还一板一眼的回答自己。 沈亦棠真是个很可爱的人呢。 两个人一起合作速度就会快上很多。 第41章 将做好的成品摆上餐桌,方瑾文忍不住不让相机先吃了。 把餐具递给她,沈亦棠撑着脸看她拍照。 照了一会,方瑾文满意地收起手机,开始享用这顿秀色可餐的晚饭。 切了块牛排塞进嘴里,她好吃的眯起了眼,突然想了一件困扰着她的事情。 “最近我把我们从老宅那拿回来的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可是还是没有太多头绪。” 说起这事,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见她这样苦恼,沈亦棠慢悠悠地出了主意,“既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不能再亲自询问当事人,那总还会有人也许知道空小姐呢。” 汤匙舀起一勺汤,方瑾文歪头思索了一会儿,结果没想到真的让她找到了这么一号人的存在。 “我记起来了!之前我爷爷身边有个小助理。”她又细细想了想,语气带上了点沮丧,“可是在我家生意不太好做的时候,那个助理辞职了。我也不能确保他有没有见过空小姐。” “多问问总有收获。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 第27章 好疼 “我只记得他年龄不是很大。” 绞尽脑汁地搜刮起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她嘲弄地笑了一声,“好像隐约记得他姓叶……可惜我那个时候只是个小孩子。” 餐桌前两人聊了很久,天南地北的,没有个准确的主题。 对于之前缺席的交流也总算是补了回来,如愿以偿。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对于她很多思路的细节方面。 对方都能给出许多独到的见解与高效的途径,让人受益匪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瑾文总有一种与自己长辈聊天的感觉? 但不是那种自顾自的说教,而是一种来自过来人的经验。 真是久违了呢。 帮着把餐具搬进厨房,她看着沈亦棠将碗筷放进洗碗机的背影,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原来身兼多职不仅可以买下一套大房子,还可以增加人生阅历,爱了爱了。 太阳上够了班,替班的月亮开始工作了。 真的很幸运呢,第一天就已经体验上了“新房间”。 洗漱完毕的方瑾文开着那盏小夜灯,手臂撑在脑后放空。 对于未完成的事情,她总会有一些莫名的焦虑。好像脑海里去在意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快要完蛋了。 例如工作,例如灵感。 摆到现在,就是那久未谋面的知情人。 “该从哪里查起呢。”这可真是一个毫无头绪的疑案。 会不会好不容易查到联系方式,对方早就换号码了。 又或者已经离开,不见踪迹。 人呐,真的是很脆弱渺小的生物。 辗转反侧,方瑾文侧过身看窗外亮的吓人的月亮。 在混沌无光的世界里低头生活了这样久,她已经不记得像这样松懈的抬头,细细欣赏这靓丽的风景是什么时候。 璀璨无瑕的月光透进眸子,好似一首温柔的催眠曲,惹的人昏昏欲睡。 * 刺骨的绞痛冲刷着她的脊髓。 灼热的燃烧包裹住沈亦棠的魂魄。 近日来太过于欢喜,对于自身存在的霉运居然开始迟钝生锈,连日子将近都快要忘记光了。 她艰难地跪在柔软的床垫上,爬了过去,短短几步,冷汗就浸透了她身上的睡衣。 颤抖地打开柜子,从一个暗红色的木盒中拿出一个药瓶,抖抖索索地倒出一粒咽下。 嘴中苦涩难忍的刺鼻味涌上味蕾,洗涤冲洗着全身。 将头抵在床头,沈亦棠捂着胸口,直至痉挛后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药丸进入口腔口顺着食道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灼烧感渐渐淡去,她快速地吞噬了几口空气,大口呼吸着。 原先干燥的发丝滴着汗水,沈亦棠抬手捞了一把凌乱的发,起身换被单和衣服。 冰凉的水包裹着她汗津津的身子,她呼着气,浑身还在发热。 冲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擦拭了一下自己带着凉意的脖颈,吹干了发。 强忍虚弱的把自己摔进床里。 莫名的空虚和荒凉寂寞几乎快要把她淹没了。 鬼使神差,这些情绪就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她走出房间。 恍惚之间,她的手已经搭上了方瑾文的房门把手。 没什么犹豫的拧开。 门没锁。 小心翼翼的,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很怕吵醒屋里的主人。 房间内万分寂静,方瑾文睡得很熟。 此时此刻,沈亦棠才后知后觉的松了一口气。 今晚精神恍惚,出门见人居然忘记戴帽子。 她真的不知道,如若让对方看到自己现在这一副丑陋的模样该怎么办了。 缓缓无言的靠近,她蹲下身端详着熟睡的人的面容。 稀疏平常,她一直以为她快要将这份苦楚含进身体里,不再觉得难熬。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在这细细麻麻的,让人喘不上气的惩罚里感到委屈和苦楚。 这份感触就像一个失去味觉许多年的病人第一次恢复五感时,首次尝到的味道就是“苦”一般。 她将自己蜷缩在床前,手指抬起却又总是在即将触碰到那人时清醒的收回。 一个厄运缠身的人,万一一个不小心就把霉气沾到对方一点可就糟了。 第42章 无声地抽噎了几下,她还是没忍住委屈诉苦道:“阿瑾,我好疼啊。” * 一夜好眠。 刚起床洗漱完就见沈亦棠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将刚煎好的鸡蛋端上餐桌,两人面对面坐着。 “晚上睡得好吗?”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沈亦棠关怀地问道。 “和家里一样好!”方才来不及看,现在认真端详对方后,方瑾文蹙眉问道:“你的脸色好差,生病了吗?” “可能是昨晚空调开太低有点着凉了吧,没事。” 她假意轻咳几声,拾起一旁的牛奶给一旁的人杯子倒上,“我新买的一个牌子,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帮我试一试。” 很和谐的吃完了这顿早饭,沈亦棠准备开车送她回小区。 离开前,她叫住了方瑾文。 在门口的指纹锁上操作了一会儿,她叫她把自己的指纹录进去。 “想要来的话直接进来就好了,有了指纹就更方便。” 耳廓泛着红,压着心跳,方瑾文故意调侃道:“你这是把家底都给我了呀。” “如果能入你的眼,拿去就好了。” 沈亦棠说话的语气十分真挚,想到了什么,她挑着眉道:“不过我们小作者可是事业型人才,应该是很难接受我的诱惑的吧。” ……不,想到金主是你,其实也没有那么有骨气啦。 一路顺畅,原先四十分钟的路缩短到了半个小时。 与车里的人道别,方瑾文回到家后把自己窝进了沙发。 发呆了好一会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嘴里喃喃道:“名单,名单,联系方式……” 对吼,她怎么早没想到。 她起身把放在储藏间的那个大盒子拿了出来,开始翻找了起来。 那里面不仅装了她小时候的东西,还有一些爷爷奶奶的重要的遗物。 把自己埋进箱子里面找,终于在最底部看到了一本超厚的册子。 拂了下牛皮册上的灰尘,她盘腿坐下,细细翻看起来。 手指对着姓氏,在第不知道几页找到了那个人。 牙齿咬着唇瓣,她正襟危坐地围着那个开了免提的手机。 嘟嘟嘟。 每一声都像在她的心上打鼓。 叮。 在快要自动挂断前,有人接听了。 “那个……请问您是叶舒先生吗?” 出乎意料的是,对面说话的声音并不是苍老的男声,而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你找他有事吗?” “嗯,是的。我有一些挺着急想要知道的事想要问问他老人家……不知道他现在有时间嘛?” 知道电话里的人并无恶意,叶琳语气舒缓了一些,“他是我的爷爷。他现在在休息,所以我帮他接的电话——你人现在在h市吗?” “不在,不过离的很近。” “他老人家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才做了手术。如果你要见他,就来h市的人民医院吧。” 聊了几句,她们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加上了微信。 感谢的挂断了电话,方瑾文马不停蹄地订了机票,飞去了h市。 在机场打车过去医院半个多小时。 在坐车的时间里与叶琳确认了病房和楼层,付了车费,她就往目的地跑去。 怕她找不到位置,叶琳站在病房门口等方瑾文。 迎面瞧到一个直直往她这个方向过来的人。 她们互相确认身份后,叶琳带她进去。 单人病房里,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倚靠在枕头边坐着,混沌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走进来的方瑾文。 像是认出了来者是谁,那人扬起了一个干枯的笑。 “阿瑾长大了,是大姑娘了。” -------------------- 第28章 纠结 “您还记得我。”方瑾文有些出乎意料。 “像你这般可爱漂亮的孩子又不多见。”叶舒眼角的皱纹沟壑,久违地回忆起了从前,“你和你爷爷年轻的时候很像,让人不认出来都难。” 病床上的人眼神闪烁,嘴角带着笑。 叶琳将她带进房间后就离开了,现在房内只有她和叶舒两个人。 她叹了口气,把手里买的水果和补品搁在床头柜上,坐在了一旁的木凳子上,“您与我爷爷许多年没见了吧。” “自从那年离职就没再见过了,方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宽厚的笑脸,他的面容中满是感慨,“在后面得知先生的事业回春,我当真是为他感到开心。” 提及这件事,作为小孩最大的感触,则是那段时间里,爷爷奶奶时常早出晚归。 就算偶有呆家也都是眉头紧锁,心有郁气的模样。 “是的,一切熬过来了。” “哦对了,方先生近来身体可好?”叶舒关切地问道。 “我爷爷……前几年病故了。” 被病痛折磨实在是难熬,方瑾文感觉眼前的老人家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努力挺直的腰板都变得单薄起来。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如若当时自己没有鼓起勇气回去,也许也会被这份道不明的愧疚压得直不起腰吧。 她起身轻柔地拍了拍叶舒,释怀地安慰道:“都过去了。” 久没见面的寒暄结束,方瑾文捏着手指,谨慎地问道:“那在您就职期间,有没有见过一位名字里带空的女士?” 第43章 靠坐在床榻旁努力恢复平静的人,霎时间又激动了起来,“你……你说的是,是空小姐吗?” 见叶舒情绪波动这样剧烈,方瑾文也是一喜,忙询问道:“您见过她?” 老人苍白虚弱的脸色蓦地变得红润,如竹节般的手指松了又紧,嘴唇蠕动。 怎么会不记得呢,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空小姐时,那份惊艳而又感叹的颤动。 深吸了一口气,满腹经文也只能够总结出一句落入俗套的赞叹,“我曾经远远的看过一眼,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那时政策经济的影响,大批生产出来的货品无处可销,生意惨淡。方先生简直是火烧眉毛。但好在,在危难之际还好有空小姐伸出援手,提供了路子把货卖到国外去。” “您没有见过她具体的样子吗?” 叶舒摇了摇头,“先生见客人,聊的都是私事。作为助理有时不一定都会陪同。” “我只知道那是个很年轻优雅的小姐,戴了一顶黑色网状礼帽,看上去与方先生一般高。” 好不容易能够得知一些有关于这位神秘女士的消息,方瑾文不死心的又问了几个问题。 但看到叶舒茫然的视线后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叨扰了。如果您想到些别的,希望您能打电话告诉我。谢谢您了。” 医院外的大理石由于潮湿而显出棱角。 大费周章的飞来这一趟获取到的这点线索,方瑾文都不知该如何定义这是否叫做有用。 沮丧的低下脑袋,她小声地嘀咕道:“你到底是谁呢?” * 强忍着刺痛回到了家。 自那日起,沈亦棠把自己整个人浸泡在浴缸里。 耳朵被流水堵塞,除了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别的。 寂寥,无止境的寂寥。 这份疼要持续半个月不止。 药效一过,那股从天灵盖冒上来的热气简直快要把人融化了。 察觉到异样的阿肆连夜赶了回来,刚打开浴室的门就被里面的凉气一扑。 也不知道这人在这躺了多久。 它皱着秀气的眉头,掐着手指数了下日子,疑惑地喃喃自语道:“这次为何提早了几天。” 手下进水里把半死不活,脸色煞白的沈亦棠捞了起来,它碎碎念着替她把脉。 片刻,拿出了那个装药丸的瓶子,多倒出了一粒药丸塞进对方的嘴里。 身边的人一惊一乍,动作还特别粗鲁。沈亦棠勉强恢复了点意识,“你不是去找人喝酒去了嘛,怎么回来了。” 那肯定不是怕池子里泡了不知道几天还能呼吸的人没人收尸。 亲眼看着阿肆拿出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掏出来的星盘,很麻利的在上面拨弄着。 它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了一会儿,突然很严肃的看着她。 “青藤剑快要苏醒了。” 时间快到了。 浑浑噩噩的熬过了头几天,沈亦棠终于不用靠泡在池子里缓解。 是夜,她屈膝靠坐在露台旁,与一米外那颗宝蓝色的水晶相望。 院子外的路灯晕染着暖黄色的灯,给这寂静昏暗的房间增添了唯一的光。 自那次后,她便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期盼与自信。 甚至都不敢把它靠近方瑾文半分,生怕这东西又给她一些不甚美妙的答复。 但有时沈亦棠又在庆幸,还好,还好她没有喜欢自己。 她每天一遍遍的重复着,就好像在替方瑾文恶狠狠的惩罚自己一样。 从前到现在所受的所有的苦,流出身子里的每一滴血都是应该的,都是自己应该要接受的惩罚。 她在逃避,她在害怕。 她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陷入了一个温柔的梦境里,并且一点都不想醒来。 可梦再真,终究也是假的。 到现在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连别人都骗不过去的谎话,难不成还能骗过自己吗? 长臂一伸,沈亦棠轻易地捞过那颗水晶,往楼上的工作室走去。 画图纸,量尺寸,切割水晶。 放下手里的尖嘴钳,仔细检查没有多出的绕线刺疼皮肤。 沈亦棠小心翼翼地把做好的成品放进一个精美的小木盒里,指尖细细地摩挲着水晶上面不平的凹痕。 就让她自私一回吧,在死去前把自己藏在心里的妄想告诉她。 …… 沈亦棠:【今天有空吗?】 沈亦棠:【我新做了一款曲奇饼干,帮我试试毒吧。】 看到这几条消息的方瑾文刚从别的地方出差回来。 最近忙着排版定稿的琐事,她们都没有时间聊上几句。 方瑾文:【你回坊州了吗?】 沈亦棠:【等你回来。】 捂着嘴嘻嘻笑着,她快速观察过周围坐车的人。 确保没人注意到自己,她回复了个好。 收起手机,方瑾文和做贼似的,在包里用指尖小心翼翼的点了点一个墨绿色的包装。 从车站出来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方瑾文拖着行李,隔得老远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熟稔地接过对方手里的行李箱,沈亦棠把手里的那袋饼干塞了过去。 很默契的拆开包装,拿了一块先递给对方,然后才拿起一块自己吃。 第44章 “巧克力味的,喜欢!”方瑾文嘟嘟囔囔道。 傍晚楼下阴凉,有许多小孩约着在下面骑车。 绕过那群骑车大队,进了家。 沈亦棠略微不安地背手抓着那个巴掌大的木盒。 把饼干搁置在桌上,方瑾文转头见她浑身拘谨的站着觉得有些好笑且无奈,“我也没换个地方住呀,看上去这么陌生的吗?” 被这人戏谑了一句,沈亦棠莫名松了口气。耸耸肩,把木盒子悄悄收回口袋里,在沙发上坐下。 俯视着面前的人,方瑾文才神神秘秘的把自己的包摆在茶几上,故弄玄虚道:“猜猜我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 “书吗?”沈亦棠挑起眉梢,“你不是去忙出书的事。” 嘿嘿,没被猜中,方瑾文洋洋自得的打开包包拉链,打开包装展示道:“是一瓶酒哦。” “有一个合作的老板也很爱酒,她和我说这酒很不错,你尝尝咯。” 听她这样说,沈亦棠一愣后,有些忍俊不禁。 那一柜子的酒全是阿肆的。 估计这人看她家和酒窖一般的藏酒量,误以为她是个无酒不欢的酒鬼了吧。 抬手接过,她转动瓶身看到了酒标,确实是瓶好酒呢。 心绪荡漾,沈亦棠有意邀请道:“来喝喝看。” 猩红的酒液优雅地在杯子里打转,透出阵阵浓郁厚重的香气。 递给坐在对面的人一杯,她们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喝了起来。 手心不住的摸过口袋里盒子的纹路,拿起杯子不紧不慢的一饮而尽,沈亦棠撑着脸看小口细品的方瑾文。 “好喝吗?”方瑾文问。 喝的这样快,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沈亦棠并不作答,只是一直看着她,嘴角带着笑。 手指在这人面前晃了晃,然后被对方一把握住了。 就着那人手里没有喝完的酒杯,她靠了过去抿了一口酒,她回答道。 “好喝。” 被对方握住的那一只手冒着汗,方瑾文垂眸,视线里满是沈亦棠那张红润饱满的唇瓣和那人波光潋滟的眼神。 把杯子放下,她用指尖拂过她的唇角。 细细柔柔的动作惹的人发痒,沈亦棠下意识抿着唇,却不小心含住了方瑾文的手指。 她压了压,故意让原本就很殷红的唇变得更诱人。 另外一只手顺着沈亦棠漂亮的小臂缓缓向上,绕着她的脖颈捏住了对方的耳垂。 “我可以亲亲你吗?” -------------------- 各位我支棱起来了,接下来我看看能不能多更。(叉腰) 第29章 抉择 厚重的乌云压塌了光明。天空暗沉沉的,浓厚的就像伸展不开的橡皮泥。 黑夜羞人,悄悄地遮盖住旖旎的光景。 耳边是衣料摩擦地毯的闷哼声,重重叠叠。 喝了酒的沈亦棠很凶,吻住唇的力道很大,仿佛要将身下的人拆骨入腹。 微微张唇,感受着对方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潮湿柔软,方瑾文攀着对方脖颈的手逐渐得松了力道。 屋内空调发出呜呜的运转,宽大的袖口若有若无的剐蹭过她的耳朵,惹得她一阵发痒。 一只手抓着她要掉不掉的手腕,十指相扣的抵在身下之人的耳畔处。 方瑾文不算一个很称职的老师,但沈亦棠却是一个举一反三,精益求精的好学生。 可这个学生貌似又有一点过于规矩且木讷。 守着老师给的范围玩着花样的写出各种解,却没有半分乞求出附加题的欲念。 本分又克制。 亲密缠绵的时间好像开上了加速器,直至呼吸变得急促,舌尖发麻时,方瑾文才后知后觉的推了推那人的肩膀。 手背遮盖住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她小声地喘着气,回味着唇瓣传来的酥麻感。 可压着她的人似乎不太满意,沈亦棠轻轻啄咬过挡着她脸的指尖。 酝酿了许久想说的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于是只能细细的,不紧不慢的吮吻过方瑾文的下巴。 醇香的酒味萦绕在两人周围,若隐若现。 其实根本没有喝多少,可方瑾文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不省人事,恍惚不已。 皮肤是凉的,可身体却在不断发着热。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流转,鼓动的仿佛在整袋跳跳糖里翩翩起舞。 良久,手腕处套上了一圈陌生的凉。 身前的人坐直了身子,拿起那瓶酒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玻璃瓶中流转的液体发出美妙的声音。 方瑾文绯红的脸颊藏匿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拉开沙发边的落地灯。 温馨舒适的暖黄灯笼罩着她们这一隅之地。 她喜爱的转动着手腕,有棱有角的水晶石反射出耀眼的蓝光。 把手臂搭在弯起的膝盖上,沈亦棠脸上带着怜爱,“尺寸还是没做准,你戴着看上去大了些。” “好漂亮的水晶。”方瑾文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我会一直戴着的。” 她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细腻柔顺的滋味充斥着口腔。 可能是因为身边有着一个不算靠谱的酒鬼,她对于喝醉这件事可以算是避之不及。 平日里喝酒也总是小酌,脑子里触到点微醺就忙停下来。 点到即止,绝不贪杯。 今晚这几杯酒的量还没及她素日里的三分之一。 第45章 可她好像觉得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全身的细胞都在和她叫嚣,燃烧的起了熊熊烈火。 “这个石头很神奇。”沈亦棠语调慵懒,“别看它现在是宝蓝色。可是在特殊时间,它会缓慢的变成很显眼的红色。” “那什么时候才会看到?”没想到这一串手链还有这么一个隐藏的属性,方瑾文拉起袖口,宝贝的藏了起来。 沈亦棠珍视地在方瑾文的手背上留下一吻,诚实地说:“等你哪天愿意将你的脚步停留在我身边的时候吧。” 这句话含蓄极了,方瑾文把手腕靠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她没说,可莫名的,她居然听懂了。 沈亦棠很狡猾,用着鲜美诱人的鱼饵耐心的等待着大鱼上钩。 而自己就是她费尽心思,想尽办法都要钓上来的囊中之物。 滴水戳破了窗户纸。 “我爱你。”沈亦棠在颤抖,说出的每个字仿佛是在忏悔和乞求,“明明知道不应该,但我还是好想告诉你,我的心意。” 就算是最后一次也好,就算你会厌恶我也好……我都想告诉你,我很爱你。 凌迟,焦灼,痴望。 信号的雷达先一步传出了炙热的回应,切割精巧的水晶迸发出无法忽视的粉色亮光。 好奇怪。 一句本该被爱意拥趸,浪漫动人的告白被这人挽回的语气折叠的变了形状。 瞧着这人的可怜模样,方瑾文指尖温柔且坚定的抬起对方恨不得垂落到地心的脑袋,哭笑不得道:“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直到方瑾文用指腹撇过她眼尾羽睫滴落的泪珠,沈亦棠才后知后觉到她居然已经哭红了双眼。 两个发誓不再落泪的人都为彼此破了戒。 怜惜地捧着对方的脸,方瑾文细细地吻过她滑过脸颊的泪痕。 温热咸湿的吻耐心地抚慰着沈亦棠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眉心,鼻尖,脸颊,唇瓣。 绻缱的暧昧安稳的停留在这个房间中,方瑾文轻轻的用额头抵着对方的眉心,鼻息间满是沈亦棠的芳沁。 “我想说的话,怎么就被你抢先了呢。” 好虚浮,好梦幻。 好像再往前一步就是黄粱一梦。 她就像个卑鄙恶劣的小偷和骗子。 枯竭的泪珠仿佛被续上弦,她只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默默输出自己的愧疚。 “对不起。” * 沿海城市的一年仿佛被按下了0.5倍速。 冷与热的界限显得格外模糊,季节也被模棱两可的砂纸打磨的看不清方向。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反复无常的怪人,前脚还对你热情似火,后脚就对你爱答不理。 方瑾文紧了紧自己身上聊胜于无的薄外衫,把手指塞进脖子里,企图捂暖被大风吹得冰冷的温度。 早晨还是艳阳高照,傍晚丢了阳光,这地方仿佛被打包送进了冰箱,冻得人直发抖。 哆嗦着在进门前跺了跺脚,她按了指纹打开了门。 环顾下四周,并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玄关换了家居鞋,她没什么犹豫的上了楼。 到处都静悄悄的,方瑾文手腕轻动,缓缓旋开了她卧室的门。 这样说好像又没有那么准确。 自从她在市中心的房子合同到期,这个曾经专属于她一个人的卧室,悄无声息地演化成两个人共同的房间。 果不其然。 一个穿着随意的人慵懒的把自己埋进柔软的大床里,舒适的补着觉。 膝盖陷进床垫中,她抚摸过对方乱糟糟的头发,对于这人屡教不改的习惯感到些无奈。 沈亦棠的睡眠一向很浅,原先均匀的呼吸乱了几拍,她挣扎地睁开了眼。 原先冰冷僵硬的身子回温。 她微颔脑袋,鼻尖蹭了蹭沈亦棠的脸,“怎么我一不在,你就抱着我的衣服睡觉啊。” 刚睡醒的嗓音沙哑,语气心疼,“降温了还跑出去处理事情真是辛苦了。” “怎么会辛苦。” 被窝里的人把方瑾文揽进怀里,颇有点耳鬓厮磨的温吞。 “想想是由我们两个共同创作的作品即将出版发布。就算是让我凌晨三四点过去,我也甘之如饴。” 想到还会有这种离谱而又不人道的可能,沈亦棠咬了下对方的脸,“那也不行。” 捏了捏对方越界而来的几缕发丝,她很耐心地再次提醒道:“话说,这头发好像长长了好多,是应该修修了。” 对于这件事,沈亦棠还是有点无法适应。她默默揪回那几搓白毛,“我不想去外面,只想你给我剪头发。” 发现头发的秘密这件事,要回忆起来那可就说来话长。 纸包不住火。 方瑾文搬来的第一天,由于疏忽把夹子落在了浴室。 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亦棠这澡已经洗了大半。 急用捉急的情绪磨人,方瑾文就只能无礼的“私闯民浴”。 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四字箴言,她甚至都没有戴上眼镜。 可有些东西不是你不想注意就能轻易忽视的。 那极具冲击性的白色长发就这样横冲直撞的倒映在她的眼眶,热气蒸腾的蒸氲模糊了方瑾文颤动的瞳孔。 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恋人还是个中二病? 第46章 很显然,相较于方瑾文内心里不痛不痒的感叹,沈亦棠的反应就看上去严重上了许多。 她先是惊恐的把垂落下来的发撇到身后,又把对方的眼睛捂上。 确保方瑾文整个人都完整的站在外面,才干净利落的锁上了浴室的门。 那一天一夜,无论方瑾文如何好说歹说,愣是一点没开门。 里面静悄悄的,让在外面的人心急如焚,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随意的捏起一片发,方瑾文熟稔的缠绕在手腕上,“想起那个时候我担心的要命,拿着锤子把浴室门砸了你才肯出来,我就气得牙痒痒。” “很丑很丑……我一丁点都不想让你发现。”她很嫌弃的扯了下自己的白毛,特别没有分寸。 沈亦棠的气质本就淡淡的,相貌又是那种不亲和的漂亮。这一头均匀柔顺的白发衬托的这人宛若仙人。 平添了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距离美。 “明明就很好看。”这句话她说的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知道这少年白到底哪里惹到她了,居然厌恶至此。 是的,她一开始只是以为染上一头白毛是自家恋人的小癖好。 结果观察了好几个月,那发顶仍是一点黑发的痕迹都没有,她才恍惚的确信这居然还是娘胎里自带的。 不想让自己这头怪异的发分走身边人的精力,她抓着对方的手心画圈,暗示的意味分明。 “阿瑾,我已经休息够了哦~” -------------------- 大家可以看看新的预收《我当吃瓜路人甲的那些年》~ 文案如下: 姜郁是个标准的阴暗批,不社交,不主动,不引人注意。 最常干的事情就是躺在学校天台上的空地睡午觉。 当然,她最热衷的还是在这个无人发现的角落里,窥伺着所有人的秘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那些腌臜的污秽看多了也是乏味,直到有一天,姜郁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 南里,他们学校的大学霸。 好学生一个。 开朗大方,貌美心善,光风霁月。 素日里最常干的事就是广交好友,拿拿学校里的各类奖学金。 是一个完美无缺,拿着放大镜都瞧不出一点瑕疵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姜郁对南里点满了某种不知名的吃瓜buff,她总能撞见这人表里不如一的现场。 1.遇到胡搅蛮缠的客人,耐心地赔了半个多小时笑。 手指轻转,使了点小手段。 第二天,店里挂上了拾金不昧的横幅。 2.遇到搞霸凌的社会姐,前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后脚一个丝滑小连招。 未失一兵一卒,让社会姐乖乖润回了老家。 …… 很精彩,可圈可点。 不知道是第几次。 丢掉瓜皮的姜某人心满意足地打算悄悄离开,却被人勾住了衣服后领口。 浑身僵硬的扭头看去,南里带着个危险的笑容,柔声询问那位从来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 “今天的表演,你觉得还满意吗?” 第30章 不舍 热恋中的小情侣仿佛在对方的身上有着使不完的情趣。 贪欢,缠绵。 自由的灵魂碰撞上自由的时间,不管做什么事都可以显得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亲吻过爱人漂亮的脊背,沈亦棠的指尖缓慢拂过那对恍若天使翅膀的肩胛骨。 被折腾的失了气力,方瑾文像小奶猫似的哼哼唧唧了几声。 那人垂落在腰际的手腕上,熟悉的红光不间断的闪烁着。 提示明显的就像警告路人不准违反交通规则的红灯。 沈亦棠见怪不怪,无声地笑了下,绻缱道:“好好睡一觉吧。” 在床榻上又呆了五分钟。 在确认方瑾文真的睡熟之后,沈亦棠替对方掖好被角,又从衣柜里选了一套适合出门的衣服,穿好。 在酒柜前驻足片刻,挑选了一瓶适合小酌的气泡酒,出了门。 扣扣扣。 房子的主人很明显带着些睡觉被吵醒的不耐,磨磨蹭蹭的给门口的人开了门。 阿肆半眯着眼,揶揄地问道:“新婚燕尔,怎么还有时间光临寒舍?” 没搭理面前这人酸唧唧的话语,沈亦棠自顾自地走了进去,“给你带了气泡酒。” “噢哟,有心了。”看在酒的面子上,阿肆搓搓手,暂时不和这个没有礼数的年轻人一般见识。 沉默的在吧台拿上两个杯子,沈亦棠开酒倒上,把其中一杯推给坐在她对面的人。 阿肆一把端起,津津有味的品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还在犹豫吗?” “水晶早就显示变成红色的了吧。” “不用你提醒,我当然知道。”拾起杯子,沈亦棠安静地抿了一口酒。 那种充盈着后劲的甜顺着鼻腔滑过喉咙,在胃里表达出了火辣的灼烧感。 在深渊里久居的人通常无法适应光明。 对于她而言,光亮不是来拯救她的,而是来杀死她的。 在某一天睁眼,那炽热的恍若火球般的光亮活生生在她眼前出现。 那份惊慌与茫然很霸道的驱赶过她心里紧赶慢赶涌上来的解脱。 于是,长久的拖沓,视而不见的急迫。 好像用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就能把时间拉长。 第47章 可是,总该要做个了结。 肠胃翻滚,压下那点不适感,沈亦棠淡淡道:“等我死了之后,让方瑾文忘了我吧。” 阿肆喝酒的动作一顿,差点被呛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它表情诧异地问道:“什么?” “遗嘱我已经立好了,我身上还拥有的所有东西都留给她。”沈亦棠的表情很镇定,好像只是坐在公园里聊着些家长里短,“你使个法子,别让她怀疑就好。” 深深地看了面前这人一眼,阿肆问:“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和之前一样?她全部都会不记得。” “一切……早就应该结束了。” 真是心狠又固执的人呢。 阿肆叹了口气,它还能说什么呢。 “我答应你。”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会带着东西过来找你。” “藤蔓剑在敦州,可做不到速去速回。起码要三天,你要做好准备哦。” 谈话妥当,沈亦棠没有久留。 她来时没有开车,走着回去也是摇摇晃晃。 途中偶然途径一家卖花的小店。围着淡绿色围裙的老板正在处理还未包装好的散花。 停下脚步,驻足观望,成色很是不错。 沈亦棠跟着挑了几束顺道带回了家。 洗净前几日她和方瑾文一起去陶艺店做的花瓶,她拿出工具处理了一下买回来的花朵,将它们放在客厅里最显眼的地方。 勉强休息够的方瑾文听到楼下动响,没忍住起身下来。 手指上还沾上点水渍,沈亦棠在围裙上擦蹭干净,搂着朝她走来人的细腰。 踮起脚把下巴靠在对方的肩上,嗅闻着那人身上好闻的沁香,她吻了几下她的脖颈,撒着娇,“我一起床没看到你。” “没什么事,出去了溜达了一趟。”沈亦棠正说着转了个方向,“哝,顺便买了一捧花。” 方瑾文抱够了,轻轻松开手,目光注视到那瓶娇艳欲滴的花朵。 客厅早已不是之前那般随性空旷,米黄色的地毯上是舒适的皮质沙发。 正对着的墙面被她用来做成幕布,触手可及的地方低袭着零食柜。 方瑾文爱电影,也爱看书。 闲暇时间,沈亦棠也终于不再只是坐在那手臂尺寸的咖啡桌上,沉思地望着那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风景。 这一小片温馨而又简单的小地方逐渐变成了两个人共享的精神乐园。 她们在这品酒,观影,看书,贪欲。 而现在,她们共同团缩在沙发上,默默地赏花。 不知道今晚第几次抚摸过对方蹭过来的脑袋,方瑾文无奈地嗔了沈亦棠一句:“沈大师,你今天粘人的过分。” 被不痛不痒的指责了一番,她也只是稍微坐直了身子,并不反驳,语调悠悠道:“明天我要出差一趟,三天就回来。” 这消息来得突然,惹得方瑾文一怔,但也没多想,“去哪?” “敦州。”她诚实道,“我会尽量快点回来。” “要记得带礼物!”方瑾文故意要求道。 “会的。”脑袋轻轻撞了下对方的额头,“要记得想我。” 由于接下来的三天都不能见面,两人有意识又或是无意识地拖缓上床休息的时间。 随意地点开一部电影,她们靠坐在一起慢悠悠的看了起来。 冗长拖沓的剧情让人枯燥乏味,昏暗的拍摄光线引得人不住走神。 飘忽的视线骤然对上。 忘记了到底是谁先主动。 柔软的吻落了下来。 一下又一下,转瞬即逝。 情动之时,顾忌身下的人还要工作,方瑾文只是克制的吮咬过对方的锁骨,便打算手下留情。 哪曾想就算是被做到眼泪婆娑,染红眼尾。这人还勾着自己的手,不厌其烦地清洗过上面沾染的痕迹。 指尖被对方的尖牙刺过,传来一阵心悸。方瑾文把持不住地掐着沈亦棠绯红的脸颊,恶劣地骂了她几句,俯下身,抬了下她的腿…… 电影里跌宕起伏的对话声变成了暧昧的背景音乐。 这场毫无节制的荒唐结束时,电影早已落幕。 夜是那样浓重的黑。 耳边是对方规律的呼吸声,沈亦棠姿态有些别扭地强撑着起身,穿戴好衣裳。 鞋跟在木地板上发出微弱的哒哒声,将手里的信放在床头柜上。 她微微弯腰把熟睡之人蹬开的被子掖好,吻过那人的发丝。 “晚安,睡个好觉。” 希望你的梦里有我。 -------------------- 第31章 短剑 待到沈亦棠不急不缓地与阿肆汇合,那家伙早已晃荡着腿,坐在门外的大石头上等候多时了。 不满于对方的磨蹭,阿肆抱怨道:“怎么还迟到了呢?” “中间有事情耽搁了。”边说着就把手腕上戴着的手链脱了下来,递给了面前的人。 原先吊儿郎当的人在看清楚那是什么的时候,接过东西的手指微微颤动,不可置信道:“这是我给你的水晶?!” 沈亦棠不明所以地挑着眉头,很镇定地点了点脑袋。 捏着手链的手指甩了甩,满腔的无力堆积在胸口。 憋了又憋,阿肆很无语地笑出了声,“我的祖宗,你知道借我的人如果知道我把他的宝贝水晶给大卸八块了,你下次再和我见面就是你被方瑾文给送走的那天了。” 第48章 很平静的插手站在原地,看着在她面前毫无形象滚来滚去的阿肆,她纤长的睫羽轻颤,遮盖住眼神中透出的一丝心虚。 她很不走心地试图安慰面前的人,“说不定你把东西还给他的时候,他说不定还会挺喜欢水晶现在的新造型。” “不会的,他只会把我的脑袋摆在他的宝贝水晶前面当贡品。”发泄够了心里积压的情绪,阿肆很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算了,死者为大。 自己和一个快要半截入土的人计较什么呢。 将手里那面目全非的宝器拿上,他们终于搭上了这一天的小尾巴,坐上了去敦州的航班。 偏头望去,大片白云低压在下,隔着一隅铁窗,天空也暂时变成了一副层次分明的油画。 这个时间点的航班实在是有点尴尬,所有人都在闭目养神,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住了。 在家睡了很长时间,沈亦棠现在反倒一点睡意都没有。 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手指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相册。 她仔细且缓慢的翻过每一张方瑾文为主角的照片。 突然,一种心悸和心脏剧烈收缩的酸胀感包裹住了沈亦棠,她满面潮红的收起手机。 一旁经过的空姐注意到沈亦棠的异样,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低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缓过劲来的人谢过空姐的好意,克制地攥紧拳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种战栗的兴奋。 怎么办,只要想想杀死自己的人是方瑾文,突然就觉得无比幸福。 * 到达敦州,三天中有两天的时间都在迷路。 “不对啊,我记得是在这个方向。”阿肆心虚地挠挠脸,没敢马上转头告诉身后的人自己又走错了。 望着面前那人顿住的身影,沈亦棠不用猜都知道这人又走错了。 被它磨得都没脾气了,她干脆找了根粗大的树根坐下。 从他们那去敦州的路程不算太远,她原先以为是因为青藤剑也许藏匿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找到还需要花大功夫。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 想必是阿肆早就料到自己会忘记宝器的目的地,为自己的不靠谱早做基础。 习惯性的掏出自己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下午16:48。 再找不到青藤剑,他俩想必又要在树上睡上一觉了。 莫名的,沈亦棠心里涌上了些烦躁。 已经快要过去三天,这破地方一点信号都没有,连电话都打不了。 方瑾文对于自己的杳无音讯肯定着急坏了。 “你再认真想想,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从自己站立着的树枝上跳了下来,阿肆凝神思忖了一番。 “当年为了防止丢失确切位置,我把另外一块水晶与剑一同封存了起来。只要我手上这块还有能量,那它便会引着我们过去。” “有两块水晶?” “是啊,当年那人给了我两块双生水晶。”阿肆叹了口气,目光中盈满了疑惑,“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手里的这块一进入这块区域就失去了准头,能量四散了开来。” 鼻息间满是森林中独特的草木味道,耳边此起彼伏的传来不知名鸟叫。 闭着眼,沈亦棠站起身,张开了手臂。 沉寂无比的山林像是映衬了某些召唤,隐隐晃动了起来。 将额头抵着自己面前的那棵高耸入云的大树,淡绿色的光在沈亦棠周围发散开来。 直至她睁开眼,山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原先还是人形的阿肆不知何时变回了原型。 毛茸茸的狗尾巴慵懒地摇晃了几下。 没有多废话,沈亦棠朝着左手的方向走去。 就这样问过了沿路上的树木,他俩跌跌撞撞的终于赶在天黑前找到了目的地。 “诶!居然会是这的吗?”目瞪口呆的望着那粗壮到像是一堵墙的树木,她释然了。 终究是植物,也是会生长变大的。 那年种下的小树苗已经在这个森林扎根,遍布几十米的范围了。 在万年不变的地方住久了,它都忘记这世上活着的生物长大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将水晶摆在手心中央,阿肆嘴里念叨着咒语。 深藏于其中的另一块水晶感受到了召唤,破土而出。 浓郁的土腥味席卷而来,沈亦棠伸手抓住飞驰而来的那另外一块水晶,抬腿走去。 约等于两人高的木棺中乍一眼看空空如也,别说什么青藤剑,就连杂草都没长一根。 “里面什么都没有,不会被偷了吧?”沈亦棠问。 “这些年应该没长大多少……”阿肆喃喃道,“要不你跳进去找找?” 从背包里掏出便携性手电筒,沈亦棠利索地翻身而下。 逼仄的密闭空间引得人呼吸不畅,蹲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她在一片昏暗中摸到了一个质地坚硬的东西。 强光刺眼,沈亦棠也没来得及细看,捎上东西爬了上去。 开阔的视野里,灯光没有在木棺中那样扎人。 等她看清手里的东西,沈亦棠的眼皮跳了跳,“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青藤剑吧?” 对方的语气耐人寻味,阿肆探头看去。 一把与人手臂般长度的木剑很朴素的躺在沈亦棠的手上。 剑柄上没有过多的装饰,与素日里木匠学徒练习出的作品并无差距。 第49章 要说有哪里是可取之处,大概是木头的手感摸上去更为温润,其他就看不出差别。 “哎呀,往往好东西都是其貌不扬的啦。这个就是货真价实的青藤剑。” “那为什么这么短小的一把剑,会装在那样深的一口木棺中?” “我错估了这东西的生长速度。”阿肆心虚地往后退了几步,“还以为它会长很大嘛。” 月挂树梢,森林中的温度骤降。 阿肆抬起爪子蹭了蹭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转移话题道:“夜色深了,你想见的人该等着急了吧,我们快回去。” 找准路,想要出去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等他们两人从那一大片树林中走出,山头氤氲着的雾气已经快要散得差不多了。 四个脚蹄子都快走断了,阿肆在路边累得瘫成了一张饼。 这凡间可真是不方便,要是在之前,它这个点早就已经在坊州的床上睡大觉了。 四条腿的狗都走累了,没想到两条腿的人还没走累。 急迫的想要找一个可以连上信号的地方,沈亦棠到了后半程干脆就拖着那一坨白色的懒骨头往市区走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当手机显示出已在服务区的标识,她的手机卡机延缓了好一会儿,跳出来了好多消息。 要说最多的,还是来自于方瑾文打过来的未接来电。 沈亦棠慌死了,蹲在马路上,连忙回拨了过去。 打过去还没有一秒钟,对方就接听了。 “你现在在哪?为什么我打了好多个电话你都没有接?你现在安全吗?”方瑾文一股脑问了好几个问题,一边问着,语气里就涌上了哭腔。 “我没事,去的地方没有信号。我一开始以为很快就能出去,结果没想到迟了几天。忘记事先和你报备,让你担心了。” 电话这头的沈亦棠听到对方的啜泣心都要碎了。 “我真的好担心……你不要突然不见,呜呜呜……” “我马上就回去好吗?我回去和你慢慢说……” 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在听筒里放着,沈亦棠干着急地蹙着眉。 她边哭,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话。 很显然这几天的消失让方瑾文的情绪很不稳定。 耐心地在电话那头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等方瑾文说累了,她柔声安抚。 “你不是说让我带礼物回去吗?只要你不哭了,我才拿给你哦。” 对方的语气和哄小孩似的,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她鼻头红红的,说话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什么礼物啊,你只要马上回来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好。” 惊魂未定,方瑾文和对话那头的人黏黏糊糊地说着话。 手机里第二次传来电量提醒,沈亦棠只好和手机里的人说再见。 听到这句分别,她觉得自己有点像沾染了分离焦虑症。 “真的是马上回来吗?告诉我航班,我去机场接你。” 点开购票软件,颅内计算了一下他们两现在的位置到机场的时间,很快地付款购票。 “下午五点四十五到……” 再三确认后,方瑾文还是依依不舍的挂断了电话。 她俩打了这么久的电话,让在一旁躺尸休息的阿肆得了闲。 它悠闲地动了动耳朵,翻了个身,语气欠兮兮的。 “哎呀,腻歪的小情侣哟~” -------------------- 第32章 欺骗 在南方的城市都已经缓慢的过渡到了着长袖的季节。 敦州地处内陆,寒冷干燥,却在他们两人回去的途中,难得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雷声阵阵,也不知是欢送,还是驱逐。 雨势急促,离开了那块区域反倒显得宁静。 不愿当她们之间的电灯泡,拿过行李,阿肆就先行离开了。 出口处,许多不同颜色,不同长相的人在驻足等候。 沈亦棠一走出来就看见了三日没见的爱人。 好恍惚。 让她想起了之前那第一次的接机。 那时的自己满脑子都是如何早点结束这场荒谬的游戏,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念想。 情感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在回来的飞机上,她总是感觉坐立难安,好像一秒钟被揉碎掰扯成了好几半。 归心似箭,急迫的想要拥抱对方。 是这样想,自然也就这样做了。 手掌下是对方柔顺光亮的秀发,鼻息间充盈着那人好闻的气息,只是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便已足够令人心安。 “你终于回来了。”方瑾文指尖抓着对方后背的衣服,脸颊轻贴着沈亦棠,耳边是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没事的,以后不会了。” 出口处是个通风口,吹过的凉风习习,她爱怜的摩挲过方瑾文身着单薄的脊背道:“我们快回家去,这里凉,别吹感冒了。” 要出远门,走的还是蜿蜒曲折的山路,沈亦棠出门时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身后的一个书包便是全部的行李。 从机场到家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 单手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停稳,长臂向后座一伸,将背包里的脏衣服扔进脏衣篓时,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围上了她的腰。 “舟车劳顿,要不要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握住了那人的手,沈亦棠微微转身,眸光中是那人依旧不安的神情。她在心里默默叹气,问道:“一起?” 第50章 浴室氤氲着蒸腾的白色雾气,宽敞的浴缸里逼仄的挤着两个交缠着的身躯。 嫩粉色的浴球融化在水中,随着水波荡漾起熠熠生辉的变化。 跪坐在方瑾文的腿侧,沈亦棠捧着对方的下颚,勾吻过那人的舌。 另一只手在水下晃动,哗哗的水声让身下的人应接不暇,她的脚尖绷紧,搭在对方的腰际。 不安与担忧在一场场的水声震荡中消失殆尽。 疯狂霸道的充实感终于让沉浸在胡思乱想的人缓和过来,被抱着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她接过沈亦棠递过来的水。 喝掉了满满一大杯,她清了清嗓子,拉住要放杯子的人的手腕,语调沙哑,“我还要。” “那我下楼再装一杯。” 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模棱两可。 眼看着对方就要挣脱,她干脆抢过那人手里的空杯子,随手放到床头,半坐起身,绕过沈亦棠的脖颈吻了上去。 被子随着主人的动作缓慢掉落,露出其中未着寸缕的身躯。方瑾文拉起对方下意识搂住自己腰身的手逐渐上移。 指尖下是丰盈的触感,沈亦棠的呼吸蓦地急促了起来。 微微分离,方瑾文眸中,对方的唇瓣湿润,淡漠的唇色变得殷红。 真是诱人呢。 指腹细细摩挲过她的唇角,她重复道:“我还要。” “不可以,做太多次身子会吃不消的。”她不赞同地说道。 克制的收回手,她把人重新塞回被窝里,“杯子明天我再拿下去。” 扯过另外一边的被子,沈亦棠也跟着躺了进去。旁边的人像个粘人的小狗,不一会就缠了过来。 一旁的小夜灯打下暖黄的光。 房间里萦绕着静谧和温馨,很适合耳语。 耳畔边是对方浅浅的呼吸声,沈亦棠问:“阿瑾,你知道螳螂吗?” 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聊到这个,她疑惑道:“嗯,怎么了?” “螳螂在□□的时候会把自己的伴侣吃掉以保证产下后代。”沈亦棠话语一顿,感慨地说:“被吃掉的伴侣好幸福,可以融入对方的血肉,为爱的人做出贡献。” 秉承着学术的严谨性,方瑾文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觉得被吃掉的那方就一定爱着吃的那方呢?” “如果不爱,那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为对方死去呢。”沈亦棠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话听上去好有道理,方瑾文眨眨眼,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相爱的人应该是长相厮守的,又怎么会舍得杀掉对方呢。”她在被子下与对方十指相扣,“就像我们一样。” “长相厮守。”像是第一次听说一样,她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一个成语。明白过来,她自嘲地轻笑了声,“阿瑾,礼物没有了哦。” “?” “下次再给你吧。” * 晨曦铺撒过天空,鸟声有一搭没一搭的略过耳畔。 方瑾文吻过熟睡之人的额头,沈亦棠本就浅眠,她迷糊地睁眼就听身边穿戴整齐的人告别。 “你继续睡,我去出版社一趟,大概10点前会回来。” 那人叮嘱完,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转身离开。 躺在床上翻动着身子。 阖眼小睡了一会,沈亦棠干脆也起了床。 泡了一杯燕麦凑合了一顿早饭,门口传来一阵开门声。 还以为是对方东西落下,她侧过脸道:“有东西没带到吗……” “哎呀,我好久没过来了。” 预料之外的嗓音回荡在屋内,杯中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有什么事?” 瞧着对方冷漠的脸,阿肆挑着眉,佯作伤心道:“你这话说的。干嘛,怕方瑾文知道啊?” “她不在家。” 找了个位置坐下,阿肆把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装的就是那把青藤剑。 “我给你带来了。”它双手交叉,自然地捞过对方放在桌上的那杯燕麦,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一伸手,沈亦棠一言不发地把盒子盖上,“不急。” “后悔了?”阿肆揶揄道:“不想再消除方瑾文的记忆了?” “她现在还没恢复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她斩钉截铁地总结道:“她还需要我。” -------------------- 第33章 结束 深深地注视着对面的人的眼睛,阿肆蓦地一笑,“随你吧——只是别再让我等的太久。” 这人大清早的起床叨唠,貌似还真的只是迫不及待的过来送个东西。 慢悠悠地喝完杯子里的麦片,阿肆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听见关门声,沈亦棠把关上的盒子翻了个面打开。 那日天晚夜黑,只是随意的打量了几下,并没有细看。 现如今,天高敞亮,倒是看了个门清。 指腹按住刀刃边缘滑过,她戳了戳那个呈现弧状的头头,疑惑地蹙眉低语:“这木头剑这样钝,连纸都割不破,真的能刺破皮肤吗?” 纠结了一会,觉得很没意思就给放了回去。 这盒子也不小,搁在哪里都显得很不合适。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塞到了她之前那个房间的床底下。 * 坊州靠海,通常没有春秋。 天气变化的仿佛只是昨晚打了个喷嚏,明天就换上了厚外套。 第51章 这的冷不似雪花飘舞,直截了当的寒冷。而是细细密密的钻进骨头里,阴湿难捱的冷。 大作家忙活了将近一个半月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 那段时间这人总是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让沈亦棠看得格外心疼。 好不容易得空,她把那段时间接单赚的钱特地攒了起来,准备带方瑾文出去放松休息几天。 两人都不喜嘈杂,加上现在并不是旅行的旺季。 订了一间靠近古城的民宿,第二天收拾好东西后,她们就马不停蹄地坐上了飞向目的地的航班。 把手里的行李一放,方瑾文喜出望外地打开窗,“这里和我小时候住的房子好像哇。” “听老板说晚上到郊区,可以看到整个天空的星星。”把两人的东西在床头摆好,沈亦棠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靠在窗户边的人,“不过今天是阴天,大抵是看不上了。” “没事,反正我们还有好几天,总会有一天是万里无云的。” 这座城像个沉睡的老者,孕育着深沉的文化底蕴。 街头总是弥漫着檀香味,香火细烟随着风摇晃在天空中,就像一个失去了方向的风筝。 高低不平的石阶错落有致的铺满街道,给人一种未经打磨的人情味。 水泥质地的台阶上矗立着两座庄重严肃的石狮子。 古树慵懒地在寺庙里晒着微弱的太阳,砖红色的瓦片发着光。 零星几人虔诚地拿着贡品和纸钱跪拜。 不远处就有小店兜售这些拜拜的物品,她们买上了一些,点燃了香,有样学样的朝佛祖拜了三拜。 年轻人大多不迷信神佛,但还是习惯尊重。 沿海生意人难免信仰,小时候没少被大人带着祈福。 小朋友又能许愿些什么呢。 想破脑袋能偷偷告诉菩萨的,最多也是过年希望拿到更多压岁钱。 甚至就连这般与利益相关的愿望,大多也并不走心。 但这次不同,方瑾文很认真地祈求,虔诚的许下心愿。 “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能够平安顺遂。” 朴实且宏大。 沈亦棠从未信过鬼神,也从来没有信仰。 这天下大多的苦难都靠不住那些子虚乌有的神仙,受苦的永远是自己,所以凡事都要靠自己。 把自己的命运与人生寄托在别的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可有恃无恐的人也会遇到软肋,于是她也许了个心愿。 “方瑾文请长命百岁吧,就算相遇,也不要再捡到沈亦棠了。” 两人各怀心思的向神仙互道心肠,简短的结束了这场活动。 旅行其实不需要计划,只要跟着心走就好了。 累了就坐公交车,跟着人流随波逐流。 可以去满是奢侈品的大商场购物,也可以靠在微风拂面的湖边吹风。 天色渐晚,厚重的云层遮盖住天空。 果然看不见星星。 她们在民宿楼下买了两瓶很好看的酒拿到天台上坐着喝。 果酒度数不高,小酌不成问题。 “啊,这边真舒服,好想我们一直住在这。”方瑾文抿了口酒,感叹道。 “那就搬过来。”沈亦棠规划道,“这的夏天闷热难熬,就可以回坊州避暑。” 对方的神情很认真,方瑾文笑眯了眼,手指掐了掐她的脸,“沈大师你真可爱。” * 翌日天公作美。 心心念念的大晴天如约而至。 说好了要去郊外看星星。 一大早,沈亦棠就去车行租了一辆小轿车。 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出来时,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那把青藤剑也一并带上了。 虽然这玩意长得其貌不扬。 万一盗贼觉得它质地好,偷去顺便当柴烧也未免有点得不偿失。 白天的太阳灼人,不太适宜出门。 没像昨日那样再到处瞎跑,她们叫了外卖,懒在民宿打发时间。 睡了个午觉,阳光淡去。 换了件出门的衣裳,驱车驶往郊外。 停留在一个地方欣赏夕阳西下远没有参与感。 飞驰而过的小轿车急促地路过晚霞,每每经过一个昏暗狭长的隧道,重见光亮的瞬间都是另外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好像抬手摸到了时间。 跟着导航向左拐,她们在一个山庄停了下来。 这边靠海,一走进去就是绵软的细沙。 外面有专门看夜景的位置,白色帆船造型的遮布别有一番风情。 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好像可以离天空特别近。 每颗星星都又大又亮,一簇簇地分布在黝黑的黑夜里,卷动的浪花都闪着光。 人类匍匐在庞大的自然面前,渺小的简直是蝼蚁。 静静地坐着欣赏光景,她们都没有说话。 肃穆的海滩边只剩下海浪冲刷岸边的声音。 突然,一抹铃声划破了宁静。 沉浸在美景中的方瑾文反应过来,掏出手机查看。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电话。 上面赫然显示了两个大字——叶舒。 心中一咯噔,她迟疑了一会,没有马上接听。 一旁的沈亦棠注意到,侧过脸示意她怎么了。 对方沉默着摇摇头,走到一旁接听了电话。 “您想起了些别的线索吗?”她紧张地扣着手机边,直入主题。 第52章 “是的……是的,但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处。”电话那头顿了顿,接着说,“我记起那天空小姐过来议事,我虽然没有见到她本人,但在后门见到了一个与她有过交谈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应当与空小姐十分熟悉,不知道聊到什么,但是表情不甚愉悦。估计是没想到附近有人,她摘下了她头上的帽子。” 不知道为什么,方瑾文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姑娘年纪轻轻,居然满头白发!” 视线逐渐向后移,她与坐在那看自己的沈亦棠对视。 对方的唇角扬起一抹笑。 方瑾文动作僵硬地挂断电话,步伐缓慢的走了回去。 “谁的电话?怎么接完脸色不太好?” 手指扶着桌边,方瑾文强装镇定地问道:“你告诉我,你的头发是遗传的吗?” “你是不是有长辈也会像这样少年白?”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挑着眉,坐正了些,“还是说有谁告诉你了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方瑾文拽住了对方的手,语气哀求道,“一定有亲人会这样的,对不对?” 沈亦棠一怔,苦笑了声,很冷静地击碎了对方的找补和幻想,“我从来都没有亲人,也只有我会有这种丑陋的头发。” “你一直在骗我!”方瑾文悲伤地瞪大了眼,语气颤抖,“你明明认识空小姐……甚至过去了这么久都还是这么年轻……” “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是杀害你的人,一个凶手。”在脚边的盒子里拿出木剑,她站起身一步步朝方瑾文走去,“我是来替你报仇的。” 面前的人突然变得好陌生,方瑾文难以置信地往后退去,“你要杀了我吗?” 身后是一块大石头,她的背抵在了上面。 已经退无可退了。 “害怕吗?”沈亦棠低垂着眼睫,手掌温柔地捂住了方瑾文的眼,“那就不要看。” 明明应该挣扎,可她的腿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开一步。嘴巴张了又张,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宛若滚泉的泪珠打湿了她的手掌,沈亦棠轻轻地吻在手背上,把刀柄塞进了对方的手里,毫不犹豫地捅向自己的心脏。 预料中血腥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木剑刺穿了左胸膛。 能量丧失的痛苦使她支撑不住力气,松开了捂住对方的手,跪在了地上。 “到底是为什么?”方瑾文浑身发抖的扶着摇摇欲坠的人,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人爱慕眷恋的眼神和被刺穿的胸口,“不可以,你不可以什么都不和我说。” “有人吗?这边有人受伤了,来人……” 虚弱的人抓着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就算是疼到嘴唇发白,沈亦棠依旧是笑着的。 方瑾文绝望地抱着她的肩膀,“不要,我求求你了……” 无能为力,甚至只能亲眼看着面前的人逐渐透明。她试着抱紧沈亦棠,可终究还是无济于事。 她眼睁睁地目睹爱人的死亡。 万籁寂静,连周围的虫鸣都消失了踪迹。 蓦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终究还是得偿所愿了。” 方瑾文麻木的回头,一只雪白的,看不出任何品种的大狗蓦地变成了人形。 是一个雌雄莫辩的美丽模样,黑亮的秀发柔顺地散在肩头,微微摆动。 这少年噙着笑,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好心情道:“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沈亦棠……到底是谁?空小姐又是谁?” “哈哈哈……”那少年很自然地抬起手指,歪了下脑袋,语气轻快地说:“空小姐是我呀。” -------------------- 我们下章就要开始古代篇咯。 第34章 初见 灯火铺满街,棚楼上潋烛数十万盏,锦绣交辉。 还未进楼里,那乐声嘈杂十余里,不时传来看众的惊呼。 戏剧表演惹人醉,可最让人在意的,是那迟迟不愿出场的佳人。 琵琶轻弹,鼓瑟声动。 那娇柔欲滴的婀娜身姿缓缓移向舞台,云鬓斜簪,身着雍容华丽的舞袍。 姿态优美,舞蹈苍劲有力。 让一旁的观众沉浸下来,静静欣赏。 一曲终了,那娉婷女子鞠躬退场,大家才慢半拍似的缓过神来,发出由衷的赞叹。 后台满是梳妆打扮的香气,沈瑾文额头泌出薄汗,绛红色的胭脂下是惨白的唇瓣。 在舞台旁观察许久的陈姨眉头拧成了麻花,忙上去扶着那位摇摇欲坠的主。 沈瑾文秀气地握拳轻咳了几声,扬起了一抹淡笑。 “无妨,无妨。只是昨日染上风寒,今日身子不太爽利罢了。” 这句话并没有让一旁的人表情和缓,那人的指尖冰冷,陈姨绷着张脸,担忧地嘱咐道:“小姐本就身体不好,生病了又何必强撑着要去表演呢。” “那些个权贵公子指明道姓,我又怎么能让昭妩难做。”她接过对方手中的帕子擦过额头,“沐浴更衣吧。” 今年的冬日格外难熬,貌似那雪相较于别时,下得都更久了些。 那些个血气方刚的小儿一如往常般撒泼打滚,可对于沈瑾文而言,却是奢望。 蒸腾氤氲的雾气盛满整间浴室,热水熏得沈瑾文冷淡的双颊竟也染上一抹绯红。 第53章 慢腾腾地用瓢子打水洗净身子,她穿戴整齐,裹上厚厚的毛绒大氅,回到了卧室。 红木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暖汤,陈姨走了过去,帮坐下的人理了理凌乱的衣领。 她舀着一勺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昭妩哪去了?” “今日是元宵灯会,昭老板定是回家团圆聚会去了。” 拿着汤匙的手一顿,沈瑾文低垂着睫羽,轻笑了一声,“是啊,元宵佳节,哪能不回家呢。在外飘荡多年,我竟也忘了这个道理。” 陈姨低垂着脑袋,懊恼着自己说错了话。 心中五味杂陈,品着这汤也变了味道。 索性没了胃口,沈瑾文离了桌,从梳妆处的妆奁里取来了一只帕子。 踌躇着,侧身直视陈姨的目光中盛满了悲伤。 “好陈姨,你当真不晓得这帕子的来历?” “奴只是个下人,这帕子……奴是真的未曾见过。”这话她早已不是第一次说,可除了这个回答,她也不能再说出些什么了。 沈瑾文的脸上带着那熟悉的忧愁,过了半晌,她挥了挥手,“罢了。想来我这身子确实是不顶用了,您明日替我与昭妩告假一日,当我出去散心算了。” 在一旁的陈姨心中叹气,她行了个礼,替她关好了门。 今夜是个值得庆祝的节日。 屋外灯火通明,不眠不休。 屋内冷清,沈瑾文甚至不敢开窗窥视一二。 想来这万家灯火,早已与自己没什么关联吧。 早已拿进床榻被窝中的汤婆子捂得人暖烘烘的,可沈瑾文却依旧觉得浑身冰凉。 眼窝中的泪珠滑过脸颊,滴落在被褥,她小声地啜泣着。 大抵也是在思念着那远在天边的亲人。 喧嚣不断,沈瑾文睡得并不踏实。干脆早早起身,梳妆洗漱,准备出门。 今日心情郁结,倒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整理仪容。 淡淡地抹上一层胭脂便也算打扮了一番。 不远处的树木高矮不一,荒无人烟之地更显得寒凉,沈瑾文紧了紧衣领,站在了一对坟前。 把手边提着的东西搁置住,她在带来的小壶中取来清水,细细擦拭着沾染上灰尘的墓碑。 清除杂草,培上新土。 她跪在坟前,把带来的吃食一一摆了出来。 “这时间段距离清明还有好一段时间,食肆未有供应的吃食,我便买了些你们素日里爱吃的糕点。” 跪的累了,她便靠坐在墓碑前,一字一句地分享着这些年的境遇。 想来子女大多如此,就连天人两隔,嘴里也满是谎话,报喜不报忧。 空气中的寒气勾得人嗓子发痒,沈瑾文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近来都好,一切妥当,就是……甚是思念你们……” 前头真假参半的说了好多话,这最后一句真话惹得沈瑾文酸了鼻子。 趁着泪珠还未冻住脸颊,她吸了吸鼻子,起身告辞了。 树林里一年一个样,熟稔之人尚且容易迷路,更何况这许久才来一次的人呢。 一个不注意,在树桩子中来回穿梭,居然是连绕回原路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左顾右盼,沈瑾文慌了神。 这大过节的,基本无人会从此地经过,更别提求助之类的了。 没了法子,她只好看着年轮,一步步地走。 大抵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沈瑾文远远望去,居然看见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扒着粗壮的树边,她悄悄错过身瞧去, 有一个人倒在了路边。 * 卧室内。 换了身衣裳的沈瑾文撑着下巴满眸好奇地望着那个被自己救回来的少女。 她原以为这孩子穿着一身红衣装束,却没想这竟然是一身白衣被血染红了色。 好不容易给驮了回来,生怕半路危在旦夕。 喊着隔壁街那大夫一诊断,却又没什么大事,最多也是一些皮外伤,动不到筋骨。 低眉思忖,她暗自猜测道:“这难不成也是个逃亡的苦命孩子。” 游神之中,床榻上的人眼皮转动了几下。 像是看到一个很新奇的事物一般,她把脸凑了过去,仔细打量了起来。 昏迷的人渐渐苏醒。 没有怔然失措,也没有惶恐不安。 对方的表情冷淡,并没有出现沈瑾文预想中的画面。 稍微有点失望的坐直身子,那种第一次捡到人的尴尬蔓延了上来。 没有经验,不知开口说些什么比较合适,她斟酌了一会,开口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孩子直勾勾地盯着沈瑾文。 方才打量半天,隐藏在淤泥污浊之下的眉目被她描绘得大差不差,却唯独忽略了那双紧闭着的眼眸。 现如今,这孩子毫不掩饰的眼神,让沈瑾文心中的图纸变得完整。 那宛若初生婴儿般纯粹的眼睛,简直是连自己的倒影印在其中,都觉得亵渎。 这目光中饱含了太多情绪,唯独没有冒犯。就算一直被看着,她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又问了那人一句:“你家在哪里?” 对方还是没有应答,只是那乌黑的眼珠子蓦地带上了笑,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 沈瑾文微抿朱唇,爱怜地瞎想:“大抵是个残疾孩子,有缺陷,不会讲话。” 第54章 想到这,她看着那人的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一些。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大夫过来送药了。” “让他进来。” 陈姨推开门,方才给小孩看病的医师提着一吊包好的草药走了进来。 他把东西搁下,吩咐了几句医嘱,便过来给床上的人把脉。 那孩子很听话,不吵不闹,也会伸手配合。 半晌,大夫收手,指尖不住地拂过那灰白色的长胡须。 “除了在冷天呆太久染上风寒,其他并无大碍。好生休养,很快便能痊愈。” 这本没什么特别的,直到她听到那“小哑巴”说了一句。 “多谢。” 沈瑾文恼了。 好哇,原来会说话。 只是单纯不想与自己说罢了。 真是个没有礼数的小孩。 了却事,陈姨又带着大夫出去,这个房间内又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心中残存的怜惜随着风吹得丁点不剩,沈瑾文萌生了一丝后悔。 但对方的脸脏兮兮的,身上看不到一处完好。总不能让她大冬天,衣衫褴褛的坐在桥头乞讨吧。 作为主人又不能撒手不管,思索片刻,沈瑾文只能气鼓鼓地翻找一番,递给那人一套干净的衣衫。 “快去洗干净,换上衣服。” 靠坐在床榻边的人歪了歪脑袋,动作缓慢地掀开被褥下床,赤着脚走过去,双手环抱住对方手里的衣裳。 引着对方到了浴室,沈瑾文苦口婆心地唠叨了一通。 语毕,她松了口气,转头看人。 却见那孩子一副神游,根本没在认真听的模样,她那还未升起的火苗倏地熄灭,沈瑾文默默叹了口气。 “原来不是哑巴,居然是个傻子嘛。” 洗浴处与卧室相隔不远,沈瑾文并没有守着那人。 她靠坐在床沿,手持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 翻页中充斥在鼻息间的墨汁与竹纸的清香让她无比入迷。 不知不觉,她就抛弃了时间。 因而,那在浴室里贪玩水的小孩站在她跟前,沈瑾文竟也未曾发觉。 直至一抹冰凉的湿发贴近脸颊,这才把沉浸其中的书蒙子唤醒。 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吓得一机灵,手中的书蓦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站着的人甩了甩发中的水,弯着腰捡起了地上的那本书籍。 梳洗过后的少女被雾气蒸红了脸,纤长的睫羽宛若小刷子,唇红齿白。 洗洗干净,没想到也是个不得了的漂亮孩子。 讪讪地接过,沈瑾文凶巴巴地下了道逐客令,“既然没有大事,那吃过晚饭就离开吧。” 对方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往前蹭了一步,抱住了那个很有趣的女人,对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心悦你。” -------------------- 第35章 回溯 什……什么?! 对方身上湿冷的秀发蹭的沈瑾文的衣裳湿漉漉的,通身通身散发的凉气引得人打了个寒颤。 还以为自己耳力不佳,听岔了话,她羞红了脸,嗔了句:“你是哪家小孩,从哪学来的浑话?” “我不记得了。”那人说话声轻轻的,好似一朵棉花,“好像已经没有家了。” 心中的一根线被撩拨了一下,沈瑾文一怔,仿佛在沉浸的水面投掷了一颗小石子。 “沈姑娘,我听闻你出去散心,捡了个大活人回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门外的声音大方婉转,隐隐透露出些许揶揄。 莫名地心虚,下意识地挣脱开对方抱住自己的手,她眼角带笑,往门前迎了过去。 “昭妩回去享乐,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被调笑了也并无怒意,昭妩迈着婀娜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进房间。 来人身着一件抹胸外加对襟褙子,素日姑娘家的衣裳被这人穿出了别样的妩媚韵味。淡雅的香风阵阵,惹得过路人心旷神怡。 这样一副透着熟透果子气质的女子,便是她们太和楼里数一数二的老板。 站停,她用那商人般锐利地眼,一瞬不瞬地上下打量着那个陌生的面孔。 就算是这般赤裸裸的目光,那孩子也面色轻松,全然没有拘谨。 “倒是个妙人。”昭妩面色和缓,语气悠悠,似笑非笑道:“不过……这来历不明的总会让人担心,你说呢?沈姑娘。” 明白了此人话中之意,沈瑾文低垂着脸,在心中默叹了一口气道,“昭老板说的是。” 大都市的夜晚总比白日通明,天一擦黑,卖货郎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街市内格外热闹。 用过晚饭,沈瑾文送用过餐食的小孩出了太和楼。 或是担忧,又或是其他的想法。 本该送到楼外的,竟然也一步步地去了繁华些的街道。 纵使不忍,她也没法替昭妩做主。 把口袋里仅存的一些钱币塞给了那个抱着衣物的女孩,沈瑾文眼神闪烁,无奈道:“我见你晚上没吃多少,这点钱拿着去路上买点吃的。” 这孩子一直乖乖巧巧的,也不知她是否知道自己是被她打发,她漆黑到深不见底的眸子弯起,蓦地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谢谢姐姐。” 在这个时候,沈瑾文才发现她笑起来时还有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第55章 “照顾好自己。” 苍白地留下这句话,她心一横,头也不转的离开了。 * 结束了今日的表演,沈瑾文沐浴更衣后靠坐在床榻边读书。 眼睛盯着面前的书页,可思绪却渐渐飘远。 索性看不进去,她将书放在腿侧,揉了揉冻僵的鼻尖。 距离她将那孩子送走已然过去了三日。 临安近日来越发寒冷,也不知她所在何处。 思忖至此,她便也多愁善感了起来,轻叹声气,无奈道:“佛不渡苦命人。” 扣扣扣。 “阿瑾,你在屋里吗?” “快进来。” 裹着毛茸茸的厚外袍,昭妩满脸素色的在桌边坐下,她打量了一会儿。 “连吃了好几日的苦药,身子可好些了?” “老毛病了,吃不吃药都是那样。劳烦昭妩担忧了。” “你我二人的交情,不必如此客气。” 话音刚落,昭妩的脸上带上了些许踌躇。 看出了对方的犹豫,沈瑾文淡笑了下,忧愁地眨了眨眼睛:“想必是毫无进展吧。” 原先笔挺的身姿塌了一隅,昭妩扯了扯嘴角,语气歉意道:“我会再替你问问的。” “这本就是一件苦差事,真是难为你了。” “又何妨,我们是挚友。好友之间,是要两肋插刀的……” “昭老板!有人闯进来了!” 坐在桌边的人蹙眉,两人对视一番,她蓦地站起身,往吵闹的地方疾步赶去。 “出什么事了,大声嚷嚷。”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群家丁拿着防身武器围着一人的场景。 大门敞开,飘落的雪花洋洋洒洒。 中间的人衣着单薄,笑意盈盈地看着朝他们赶来的昭妩。 看清了来人,昭妩玩味地挑着眉,把围着的人遣散离开。 不消半刻钟,诺大的中庭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去而复返。小姑娘,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那人的身影清癯,眸子却很亮。她好脾气道:“我是来和昭老板谈一笔生意的……” 屋外,那些仆人嘈杂的说话声惹的人心浮气躁。一字一句折叠起来恍若夏日的蝉鸣,可细听倒是让沈瑾文捕捉到了些词句。 “小姑娘”、“瘦小”、“长得好看”。 这让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随手抓过放在一旁的外衣,她起身穿鞋,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等她左拐右拐的赶了过去,目光所及的则是原先赶人离开的昭老板满脸欢喜的拍了拍她面前那个孩子瘦削的肩膀。 沈瑾文看到那个熟悉的人,莫名的,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着了地。 “您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别跟我客气。”昭妩笑呵呵的,不知道何时怀里抱着一盆盛开得极为艳丽的瑞香。 瞧到她来,她把那孩子推到她面前,笑得牙不见眼的,“阿瑾,给我们的小老板安排个房间住下。” 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拉着那孩子的手,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屋里。 门一关,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到她面前,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和昭妩说什么了,她怎么又愿意让你住下了?” 温热的茶水沾染着指尖晕着暖意,她面色不变,语气温和道:“只是送给了昭老板几盆盆栽罢了。” 沈瑾文摇摇头,“你倒是投其所好了。” “那日昭老板的鞋边粘上了些泥土,发髻上还有掉落的花瓣。想必是在侍弄花草,连换身衣服都没来得及,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吧。” “瑞香春季开花。”她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天这样冷,你是从哪弄来的?” 好似这个问题让对方觉得十分有趣,沈瑾文又看到了那人的小虎牙。 “这可不能告诉姐姐,要是让你学了去,我可又要流落街头了。” “行。”她把喝完的杯子握在手里,“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她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斟酌了一会,她语调缓慢道:“太和楼是风月之地,鱼龙混杂。你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为何想要留在这?” 少女的嗓音清脆,她望着沈瑾文,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我知道你想要我留下。” -------------------- 第36章 吃醋 太和楼人员充盈,并无额外的房间让这位突如其来的“小老板”住下。 鲜少人知晓那位城府极深的昭老板酷爱养花侍草,这孩子如此敏锐的观察力着实让沈瑾文刮目相待。 也不知那人又钻进哪个地方去了,耐着性子等上半晌,她都找不到昭妩商榷此事。 没法子,她只好大手一挥,干脆委屈她在自己房间小住一段时间。 酒楼开张做生意通常都在晚上,白日里大多忙碌的都是后厨。 她们这些“助兴”来的反而清闲。 书桌一隅之处,香炉不急不缓地焚烧出烟气,香料产生的冷香,混合着凛冽的寒风,着实让人冷静不少。 披散着秀发的少女赤着双足,无声无息地靠近那位聚精会神,伏案书写的人。 这人写字的模样万分凝神,生得恰到好处的眉羽微蹙。 不难看出她十分畏惧冰凉,即使是在室内也依旧裹得严丝合缝,柔软蓬松的袖口衬得她白皙的手腕更加纤细。 驻足望上好一会,书桌旁的人才发现了有人在身边。 第56章 把毛笔搁置在笔架,沈瑾文揉了揉酸胀的指尖,“怎得穿的这么少?” 她自小身子不好,因此十分畏寒。瞧着那人穿着身单衣站在那,她都替她觉得骨子发凉。 一把把床榻上放着的衣物捉在手边,她露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这衣服与我而言有些杂乱,姐姐教教我嘛。” 也不知这孩子之前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竟连绾发穿衣都未曾学过嘛。 “既已起身,这发便不可随意披散着。” 拉过那人的手臂,将她按在梳妆台坐下。沈瑾文取过束发的工具替这人绾了个简单的发型,又接过那套衣服,仔仔细细地教导了一番。 “这衣裳的款式大同小异。我与你说的可要记在心里,以后慢慢的就能学会。” 虽一点忙都没有帮上,可她还是煞有介事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眉梢挑起,“谢谢姐姐。” 到底是个孩子,稚气未脱,沈瑾文无奈地摇摇头。 骤然,她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她懊恼地敲了下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垂放在裙褶旁的手被那人握住,女孩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里面盛满了真挚,“姐姐为我起一个吧。” “这……”沈瑾文犹豫了。 看出了对方的踌躇,她坦荡道:“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既然忘记,那便说明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都不甚重要。是姐姐把我从濒死边拉回来,那就请姐姐给我起个名字吧。” 话已至此,那便没有什么顾虑,沈瑾文怜惜地望着面前的女孩。 思忖片刻,她把紧闭着的窗子打开,窗外是一颗被大雪覆盖住得光秃秃的树。 “独怜棠树一枝存。” “冬去春来,这外头的棠树终会开花结果,可孤孤单单的终究寂寞。你来了,也算是给这份寂寥找了个陪伴。如若不嫌弃,不如与我同姓,称作亦棠可好?” “亦棠,亦棠。”她把这个名字重复了几遍,面露喜色,“很好的名字。既然这样,那我今后就叫沈亦棠了。” * 炉火滚烫,免不了提壶烧水。 冷风灌进衣领里,喝茶的次第也变得勤快了些。 指腹紧了紧衣领,沈瑾文倚靠在桌前,思绪免不了被一旁的动响吸引。 茶筅与瓷杯接触碰撞,发出极有规律的沙沙声,引得人昏昏欲睡。 撑着脑袋看上好一会儿,她手掌掩着,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渐渐的,声音变小至停止,沈亦棠将那杯茶推了过去,语气中难掩期待,“请姐姐尝尝。” 素手抬起杯底,沈瑾文抿了一口,喉头轻动,唇舌细细品味,满意地说:“才学了几日便由此功力,当真了得。” 她指尖点过桌上摊开放置的书页,“但调膏的时间还不够长,尝着生涩了些……” 一目十行的粗略阅过书中的方框字,沈亦棠讪笑了几声,“姐姐,这书中密密麻麻的写了这样多,我瞧着甚是陌生。” “亦棠,你可还记得自己年芳几何?” “大抵过了及笄之年。” 临安以文盛行,孩童大多都上过学,识得字。 不说作词赋诗,看得懂书册还是不在话下。如若说一字不识,那便有大问题。 只知这孩子之前过得不算好,在物质方面多有亏欠,竟没想在精神方面也这般克扣,实属罪恶。 越想越糟,她拉过坐在一旁之人的手,把沈亦棠带到书桌前。 拿起毛笔蘸墨,她带着对方的手在纸上写着,语气温婉,“不会就学。亦棠是个聪颖的孩子,肯定能把之前丢掉的补回来。” 女人握着自己手背的肌肤宛若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看似柔弱无骨,显在纸上的字却苍劲有力。 温润如泉水的嗓音流经耳畔,“我教你写的是你的名字,不管何时都不要忘记自己是谁。” 最后一捺落成,沈瑾文把毛笔搁下,抬起抖动了几下,“接下来就从这三个字开始练起吧。” 少女的黑发柔顺,乖乖巧巧地搭在肩膀上,沈亦棠小幅度地点了点脑袋,蹭过身后之人的下巴,勾得人痒痒的。 这副模样像极了抻直身子露出肚皮,撒欢求摸的赤奴。 一晃神的功夫,沈瑾文便下意识地抬起手,在对方的脑袋上揉了揉。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羞赧地收回手掌,往后退了几步。 那份轻柔的抚摸转瞬即逝,沈亦棠舒服地半眯着眼,有些意犹未尽。 她往前走了过去,微微低下脑袋,“姐姐再摸摸吧。” 简直不合礼数! 她羞红了脸,手掌抵过对方的脑袋,把它推远了些,“专心练习。” “姐姐的意思是说只要我写得好,那就可以再摸摸我是吗?”沈亦棠的眸子蓦地发亮,好似里面盛着满片星空。 发觉好似哪里不太对劲,但却无从查起,沈瑾文咬了下唇瓣,稀里糊涂地回应道:“是……是吧。” “那可太好了。”她转过身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毛笔,眉眼带笑,“得了姐姐这句话,我便得要好好用功才对。” 瞧着这人干劲十足的模样,沈瑾文叹了口气。 罢了,能好好用功,也许这也不算件坏事。 * 花市中,纵然白雪纷飞,也架不住百花齐放。 第57章 那时自己与昭妩所说的约定也是时候兑现了。 一丛丛一簇簇,宛若画师执笔泼彩,在单调的白色中渲染出艳丽的光彩。 随意地挑上一家,沈亦棠便订下了三十余株的花束。 付过定金,花店老板脸上止不住地笑,殷勤地帮这位大顾客准备配送的盆栽。 “小姑娘,你选我们店就真是选对了。我们这花可是最新鲜的……” 她心不在焉地穿梭在那些花束中,并不在意老板说得任何话。 直至老板把即将送去的盆栽统统搬了来,沈亦棠摆摆手,“我一人再看看,你先出去吧。” 老板一愣,后用力点点脑袋,“好……好,您看。” 确认对方的脚步声远去,沈亦棠拿出别在腰际的小刀,在手心中比划了几下,毫不犹豫地割破了手腕的皮肤。 温热的血液犹如开在地狱的彼岸花,一滴滴地渗入盆栽的土壤中,被贪婪的吸食殆尽。 原本开得就分外潋滟的花束仿佛涅槃重生,脱胎换骨。 每片叶子都散发出生机活力。 沈亦棠像个极具耐心的钓鱼老翁,让自己的血液顾及过每一盆花束。 缺血涌上的眩晕让她站不住脚。 靠在边上缓上好一阵,她用袖子将小刀上的血迹擦净。 撕下一块布料潦草地遮住伤处,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对站在店门外的老板说:“把花送到太和楼罢。” * 今日起身,原先安睡的人失了踪迹。 沈瑾文好生询问一圈,才从门外忙活的小厮口中得知沈亦棠的去向。 谢罢,她气鼓鼓地转身回房,刚巧遇到门没关紧,大摇大摆进来的赤奴。 橙黄的皮毛柔顺,它懒洋洋地趴在书桌前,慵懒地晒着太阳。 听见动静,赤奴半眯着眼,转头看了门外那人一眼,轱辘地翻了个身,仰着腿露出了毛茸茸的肚皮,喵喵叫了几声。 暂时忘却某人乱跑出门的气恼,沈瑾文轻巧的走了过去,手掌拂过赤奴柔软温暖的皮毛,指尖挠了挠它的下巴。 被这样摸着,赤奴舒适地闭上双眼,脑袋顶着她的手掌,翻过身蹭着沈瑾文的手臂。 这副小模样实在喜人,她任劳任怨的伺候了几次,脑海中蓦地回想起沈亦棠与赤奴极为相似的动作。 紧闭的房门蓦地被打开。 提着糕点回来赔罪的沈亦棠一入眸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温馨场面。 只一瞬,原先温和的面容变得冰冷,本就漆黑的瞳色变得暗沉。 却在那人瞧过来的刹那,快速地恢复原样。 并不想搭理站在门前的人,碰巧屋外有人找,沈瑾文收回手,绷着脸擦过对方走了出去。 屋内蓦地寂静,沈亦棠抬脚,缓慢地靠近那只跳下书桌,站在地上伸懒腰的狸奴。 知晓靠近自己的不是熟人,赤奴高傲的叫唤了几声,尾巴甩了甩,躺了下来。 沈亦棠笑眯眯地蹲在它旁边,冰凉的指腹拂过对方脑袋上的毛发。 “为何你什么事都没做,就轻而易举的得到我需要用功才能得到的奖励呢?” -------------------- 第37章 报恩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猫叫振聋发聩,引得屋外做活的人蓦地停下手头的事,好奇地左右点着脑袋,来回张望。 原在外议事的沈瑾文眼皮不安地动弹了几下,那股不好的预感在听到赤奴凄惨的叫喊声中灵验了。 “就先这样吧,其他的待会再议。” 急匆匆地结束对话,沈瑾文也顾不得端庄,手指扯着裙摆小跑了起来。 嘭。 房门被赶来的人用力的推开,“怎么了?” 映入眼帘的则是,手中拿着剪子蹲在地上,满眼无辜望向她这个方向的沈亦棠和悲伤到精神恍惚,无力地趴在地上的赤奴。 像是看到了主心骨,赤奴一个咕咚站起身,骂骂咧咧的朝站在门口的人委屈地告状。 好了,这下也不用那人说明些什么,沈瑾文自己就已经看明白了。 她哭笑不得的抱起那只可怜的狸奴,问道:“它怎么惹你了。这冬天这样冷,你把赤奴身上的毛给剃了个干净,它该如何过冬。” “我见它一声长毛,打理废了半天劲……你瞧,它这样多漂亮。”把作案工具悄咪咪放到身后藏了起来,她眉眼弯弯地走了过去,“它看上去很是喜欢,一直在夸我呢。” 沈瑾文皱着眉,狐疑地低头望向拱起身子的赤奴,“你觉得我看上去还像个六岁的孩童吗?” 不想再看到这么厚颜无耻之人,赤奴气地跳下她的怀抱,一溜烟跑了出去。 见那猫离开,沈亦棠好心情地拎着不知何时提在手中的糕点盒子。 “听别人说这家店的糕点极为出色,姐姐赏脸尝上一块吧。” 错开身,沈瑾文并没有搭理面前的人,她绷着张脸,严肃地在书桌前坐下。 手臂顺势捞过放在上面还未看完的书籍,一页页的翻看了起来。 沈亦棠凑了过去。 “姐姐这本书好看吗?” “姐姐我近日来有在用功认字哦。” “姐姐想不想看看成果呢?” 那人的声音宛若苍蝇的振翅声,嗡嗡叫个不停。 沈瑾文转了个方向,并不想理会身边的那个人。 漫无目的地瞎说一通,沈亦棠脑瓜子开窍,后知后觉道:“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第58章 “你可知我为何生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问:“今早离开为何不与我说一声?” 像是没听明白这句话,沈亦棠歪了歪脑袋,“为何要说?” “如若丢了该怎么办?我会担心你的。” 沈亦棠一怔,漆黑的眸子亮的吓人,很想问些傻话。 可想了又想,她最后只是笑眯眯地安慰道:“我之前曾被困在山中一月未曾走出去,貌似也无人在乎。只是一个晌午,因此忘却了该和姐姐知会一声才对。” “为何如此?”沈瑾文的心一紧,“家中没有派人来巡吗?” “他们大抵也并不想我回去。”沈亦棠捕捉到对方眸中的情绪,又把糕点凑了过去,“姐姐尝尝吧。” “先等等。”沈瑾文的手抵着糕点盒子,“与我老实交代。你为何没事招惹赤奴?” “姐姐是不是在撒谎?”额头的散发遮住了眼中的思绪,“说好我努力用功就会摸摸我的,可是你根本就没有。” 沈瑾文的思绪飞舞,脑海中自我思考了半晌才将这句话和她的问题结合了起来,她哭笑不得道:“你和一只猫计较些什么?” “赤奴可是昭妩的心头宝,如若她一怒之下把你赶出去该如何是好?” 沈亦棠表情淡然,只是又把盒子凑了凑,“姐姐尝尝吧。” 也不知这人为何如此执着。 没她办法,沈瑾文指尖捏了一块,缓缓送入口中。 一阵甜腻的乳酪味充斥着口腔,她不甚喜甜食,但这拿来配茶水应当是很妥帖的。干吃了一整块,她给自己倒了杯水顺了顺,余光中睨过那人热切的眸子。 将水不紧不慢地喝净,她中肯的答道:“小孩爱吃的玩意。” 仿佛这人说了些什么很有趣的事,沈亦棠笑得露出了小虎牙,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知道昭妩老板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没想到姐姐这么舍不得我走,我很欣喜哦。” 被这人三言两语的一忽悠,沈瑾文也被磨得没了脾气。 省得某个人小鬼大的臭小孩再一个“不小心”把谁家宠物的毛给剪了,她当即检查过对方近日来的功课,并在最后很认真地摸了摸沈亦棠的脑袋。 * 今日来太和楼听曲观戏的人门庭若市,与往日并无差别。依着前段日子着了风寒,昭妩豪气地放了她好长时间的假。 静养了这些时日,沈瑾文好的差不多,这便巴巴的回去了。 一曲终了,她落幕退场,掏出帕子擦拭着额前的汗珠,便准备到观众席那找闹着要观摩自己跳舞的沈亦棠。 “江大人,有失远迎啊。” 昭妩的嗓音悠扬,不紧不慢地传进了沈瑾文耳中,她的脚步一顿,站停在原地。 那被叫做江大人的人爽朗的笑了几声,“今日休沐,便带妻子前来见见昭老板的市面。” “哈哈,大人客气了。前面请。” …… 那说话声逐渐远去,沈瑾文的指尖攥紧,无意识地握手成拳。 “姐姐你怎么站在这?” 背后的声音脆生生的,把对方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被吓得砰砰直跳的心脏,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 “无事,我们走吧。” * 太和楼后院有个小亭子。 春暖花开的季节时,沈瑾文总会在闲来无事时坐下赏月。 可冬季实在太冷,草木都积上了一层厚厚的雪霜,寂寥得看不到一点生机。 她已许久没来,可今晚却来了兴致。 与厨房讨要了一壶清酒,她独自一人坐在这庭院中小酌。 这酒甘甜,后劲却足。 一连喝上三四杯,就算是在白雪皑皑中,体内也是泛着热气。 素日来也惯会饮酒,可不知为何,现如今却感觉醉的不轻。 正准备将倒入杯中的酒送进嘴中,却被旁边的一股力给夺了过去。 也没准备抢,她只是绯红着脸颊,脑袋晕乎乎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 “姐姐何故躲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喝起闷酒来了。” 沈瑾文呼着气,眼眸中忽闪着波光。 瞧着对方古井无波的脸,那积攒在内心深处无处言说的苦楚喷涌而出。 “今晚见到江大人一家来这,我想起了我那死的不明不白的父亲母亲了。”她闭着眼,泪水顺着眼尾连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河,“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大多数是在乡下山庄静养,因而不是经常在城中府邸居住。 但阿爹阿娘十分疼爱我。因此每次休沐总会回来看我,带我出去转转。 可有一日,我在家坐等右等,却等来了一身狼狈的陈姨。” 泪水将衣襟打湿,沈亦棠抵着拇指轻柔地撇过那人脸颊上的泪痕。 “她与我说家中出事,阿爹阿妈死于非命,府邸被一把烈火烧得干干净净。”哭过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头也被染上了颜色,“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我就与陈姨看了三天三夜。我们趁着天黑,把爹娘的骨灰……一捧一捧的……装到盒子里面……” 不管脑海中回忆起多少遍那时的场景,她总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掌捂着脸,她无声地抽泣着,语气中带着厚重的绝望,“那时我多么痛恨自己的孱弱……我又为何不是个男子……就连自己爹娘的骨灰都不能完整的带走……” 沈亦棠低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个泣不成声的女子。 第59章 等她哭累了,她把对方靠在柱子边的脑袋抵在自己的肩膀上,耳畔边传来那人含含糊糊的低喃。 “我要复仇……复仇,找到杀害我爹娘的凶手。” 她沉默地听着,笨拙地伸起手,学着之前沈瑾文教导自己的那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对方的发丝。 直到那人安静下来,她松开了手,换了个位置把睡着的人背了起来。 大雪呼呼的下着。 地面上早已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又冰又软。 沈亦棠颠了颠手,把背上的人背得更踏实了些,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屋内走去。 披肩上的雪进了屋融化在了布料之上。 上面一层都变得又冷又湿。 她把沈瑾文扶上床,又把外面的厚外袍脱了去,才给那个醉鬼盖上了被子。 去浴室打了一盆水,将布打湿,她细细地给她擦过身子。 事毕,沈亦棠靠坐在床榻旁,观察着身旁这个睡熟的女人。 该如何说呢。 她陪着这人吹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冷风。 虽然她完全不能理解沈瑾文那痛苦的来源与羁绊,她还是很有耐心的完整听完了。 亲情是什么呢? 居然会让素日里光风霁月的人变得这般脆弱不堪。 真是可怕的力量。 就算是躺在了温暖舒适的床榻之上,可沈瑾文看来依旧睡得很不安稳,眉心皱起的都可以夹住流动的水珠。 她又开始流泪了。 莫名的,沈亦棠有些烦躁。 她不厌其烦地擦拭过对方滴落下来的泪水。 思忖片刻,她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微笑。 罢了,就当是报答这人救了自己的恩情吧。 -------------------- 剃掉猫毛粗糙手感差; 自己的头发顺滑 手感好; 因此,最终沈瑾文只喜欢摸自己 第38章 生气 过醉后的不适感久违的涌了上来,沈瑾文嘶声坐起。 “如何?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半眯着眼,她的视线中便是沈亦棠柔和的目光。 她并不是一个宿醉后断片的人,因此单单看见面前之人,那潜藏在记忆中的对话便像画影般自动浮现出来了。 花了半刻钟的时间,她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思绪,抿着双唇,满脸羞赧地问道:“我昨晚是不是与你说了许多话?” “姐姐指的是哪一件事情呢?” 她把手中湿漉漉的毛巾拧干,递给了坐在床榻边的人,“如若是报仇之类的话,那我倒是听了个全。您可以与我说说。” 还是太过于松懈,她接过毛巾擦过脸颊,起身从之前的那个位置拿出了那个手帕。 “这帕子是陈姨仓皇逃出时,从我娘亲手中接过的。”语气一顿,她接着说,“这是我娘亲在最后一定要求她带给我的东西。” 她将手中的东西翻了个面,露出了那用金丝绣在上面的图案,“我曾让昭妩替我四处打听,可惜根本毫无头绪。” 她拿着那手帕细细看着,安抚地露出了笑,“我会让姐姐得偿所愿的。” 沈瑾文听着这人斩钉截铁的保证,并无当真,领会了这人的善意,她说:“小孩子家家的,可真是人小鬼大。” * 关系总会在共享着秘密的时候变得更加亲密。 自那日晚上的演出结束,沈亦棠坐落在观众席上等待着沈瑾文一起回去。 她俩就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在后台换好演出所用的服饰,沈瑾文不急不缓地抿晕开唇瓣上的口脂。 就在这时,门外从远到近传来了几声喊叫,“不好了!杨公子来了。” “什么!”在一旁上妆的小姑娘小声惊呼着,“他又来缠着小沈姐姐了。” “上次杨公子还不顾劝阻,直接跳上台子要把沈姐姐带走呢。可真吓人。” “就是就是——可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人家家里有权有势,可不是我们一介女流可以阻止的。” 有人在碎碎念,“也不知被看上是福是祸哟。” 手中的动作一顿,她低垂着脸,望着自己变得白惨惨的手指。 旁边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在耳边嗡嗡直响。她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前台开始催促,沈瑾文才离开后台。 * “今日沈小娘子可有登台表演?”杨禄明的旁边围着一群狗腿的拥趸,闹哄哄地走进了太和楼。 说话的人油头大耳,五官局促地堆积在满脸横肉里。眼白浑浊,脸色蜡黄,一看就是纵情声色的浪荡子弟。 站在门口接待的小厮塌着腰,低着脑袋回道:“是的是的,爷您请进……” “走开……走开些。”那些狗腿走在前头很粗鲁的挤开站在前面看表演的看客,给落后他们一步的杨禄明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语气谄媚道:“杨公子请。” 杨禄明神气地背着手,在狗腿擦拭干净的座椅上坐下。 “你……快给我们少爷上茶。要最好的!”狐假虎威地吩咐完毕,他讨好地弯下腰道,“少爷,这离舞台近,您可以看的更清楚些……” 威风地拂过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杨禄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别在我边上碍眼,滚吧。” 恭敬地接过那张钱,那群狗腿子挤眉弄眼的道过谢,一溜烟全跑光了。 第60章 这场可笑的闹剧被坐在角落的沈亦棠看了个全。 她面无表情,有些无趣地撇过眼去。 这类愚蠢的笑话人,看得太多太久也是扰了情绪。 暗处乐声奏响,盛装出席的沈瑾文袖腕飘扬的出场了。 沈亦棠撑着脑袋,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个俊丽的人身上。 可这场演出进行到一半,沈亦棠不对劲地皱起眉头。 往日聚精会神,沉浸其中的人居然走神到跳错了好几处地方。 一旁讲究高调杨公子不甘寂寞,硬要搞些排场。扯着一旁经过的小厮,非要他取壶酒来。 演出反响依然热烈,堵着一口郁气,沈瑾文终于战战兢兢地谢幕退场了。 上次的事可真让她心有余悸,还好昭妩前来救场,不然她可不知该如何是好。 坐在梳妆台前,她正在屏风后卸妆换衣时,外面又开始吵闹了起来。 生怕这位大爷惹事的小厮赶忙拦下要往后台去的杨禄明,面色惊恐地阻止,“杨少爷,这是后台,您作为顾客没法进去啊。” 喝得面红耳赤的人大着舌头,促狭的三角眼眯起,“我的沈小娘子去哪了?我要去找她出来……陪我聊聊天……” “不不……不行。”那小厮挡在他面前,可他哪里挡得住比他体型还要大上两倍不止的人呢。 “你给我撒开!”他一把把人推走,肥大的手推开了后台的门,“沈小娘子,我来了哈哈哈。” 后台的门只有一个,还被杨禄明给拦住,简直是进退两难。 后背的冷汗将里衣浸湿,她咬着唇,感到一阵绝望。 为何如此赶巧,昭妩今日恰好去谈生意,不在楼里。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甚至还能在空气中闻到那种酸胀的酒臭味。 沈瑾文绝望地闭上眼,呼吸都变得浅薄起来。 “说了不能进,这位小哥是没有长耳朵吗?”说话的人语气清冷,宛若流淌在山泉中的清水。 “你算什么东西?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那人呼着气,努力睁大的眼睛。定睛一看后蓦地变了脸色。 他色眯眯地□□了几声,搓了搓手,“哎呀,原来也是个漂亮的美人。哥哥不与你计较哈哈哈。” 面前这人好像有点令人讨厌了呢。 既然这么没意思,那就不要再说话好了。 想到这个,沈亦棠夸张地咧嘴笑了声,语调淡淡道:“哥哥来玩还随身带刀呢。” 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轻抚过那泛着光的刀刃。 杨禄明忙往后腰摸了一下,惊恐的酒都醒了大半,“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脑子里肖想些不敢想的东西,每天应该很苦恼吧。”刀刃抵着那人的下腹,她笑意盈盈道。 意识到面前之人并没有戏言,杨禄明吓软了腿,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爹爹是镇国大将军,你敢伤我一根寒毛,明日定叫你尸骨无存!” “好呀。”她缓慢地走了过去,“真是让人拭目以待呢。” 他这般威吓了几句,见这人并无反应,才后知后觉的求饶,“我有钱……很多钱。” 尖端抵着那人的胸腔,她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哥哥留着在下面花吧。” “不可!”穿着凌乱的沈瑾文双手抓着沈亦棠握着刀柄的手,她恳切地摇头,“万万不可。” 差点没控制住的沈亦棠瞬间清醒过来,她顺从地松开了手。刀子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哎呀,真是抱歉。” “我见这位小哥喝了太多酒,就想和他开开玩笑……”沈亦棠倏地蹲下身,两颗眼珠宛若最昂贵的夜明珠,语气天真道:“你瞧,这不就酒醒了呢。还能听得懂人话了。” 外面守着火烧眉头的小厮抓住机会赶忙过来拉起地上的杨禄明,“抱歉啊,杨少爷。这天也黑了,您也差不多该归家了吧。” 方才失了面子,杨禄明恶狠狠地盯着一旁的沈亦棠,站起身正了正衣襟,冷哼一声,大着嗓门道:“这是哪来的野丫头……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今日乏了,是时候该走了。” 说罢,甩了甩袖子,一溜烟走出了门。 做了件好事,沈亦棠好心情地跟着沈瑾文回了房间。 她亦步亦趋地走在那人身后,自然没有发觉对方紧绷着的脸。 房门关闭,她得寸进尺地想要讨要夸奖,“姐姐我今日的表现可好。经此番,他断不敢再找你麻烦。” 此话宛若被引燃的爆竹,沈瑾文生气道:“你可知如若真的伤得杨禄明,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果?” “他不是一般的人物,他若出事,岂不是连累昭妩,连累你自己。” 只是想想这种可能,沈瑾文依旧心有余悸。 这劈头盖脸的指责让沈亦棠脸上的笑容僵住,她歪了下脑袋,“听姐姐这话,看来我这事是做错了呢。” “今夜不准睡觉,去后台门前面壁思过。”实在是被气极了,她脸色涨红,按着自己鼓动的穴脉,“好好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 心脏仿佛被泡在了酸醋里,她疑惑地按住病处,并不知道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叫做委屈。 沉默了片刻,她轻笑了声,没再说些什么便转身离开。 * 第61章 是夜,沈瑾文散着发安静地躺在床上。 纵然浑身疲惫,她依然十分清醒。 辗转反侧许久,她平躺着,眸子中一片混沌的黑暗。 在说出那段话的同时,她便开始懊悔。 实在是关心则乱,怎么一张口就说了如此伤人的话。 这孩子也是想要保护自己。 她非但没有感恩,反倒不分轻重的责怪于她,这真是实属不该。 后台四敞,冷风直灌,在后半夜尤为明显。 她内心不安地坐起身,随意的披了件外衫,匆匆出门。 楼道昏暗,她举着烛光向下望去。 寂静的空间暗得人呼吸不畅,她突然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 拢了拢衣摆,她焦急的快步下楼。 后台门前除了一片死寂,哪还有半点人影。 沈亦棠果然生了自己的气。 -------------------- 第39章 破庙 手边是一个麻袋,沈亦棠慢悠悠地摇晃着腿,耐心地坐在一个巷口上的屋顶边。 拐角处的杨禄明一改往日高调的排场,左顾右盼一番,左脚后退拐进了巷子中。 这是一个死巷子,四周都是高大的房屋阁楼,衬得这一块即使是艳阳高照的白日也十分幽暗。 阴冷的环境让杨禄明叫骂了一句,两只手左右搓着取暖,嘴里还叫唤着,“小沈姑娘,小沈姑娘。” “这特意叫人传话来约我见面,可是有什么好事想和哥哥分享呀。” 对方宛若从厨房刚出来的嗓音让坐在上面的人有些厌恶地皱起眉。 这人可真是阴沟里啄食臭鸡蛋而生的蛆虫。 她仅仅只是让叫卖的货郎替自己传话:有一位姑娘邀他去东街的巷口见面。 仅此而已的话语都能被这人臆想成沈瑾文。 指节微动,发出响声,她扯出一抹夸张的笑。 这种肮脏不堪的人到底哪里值得沈瑾文抛弃自己,让她没了安身之所。 思忖至此,她抓起旁边的麻袋,一个轻盈地跳了下去。 身后是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杨禄明嘿嘿的笑着,就在快要转头时被后面那人用袋子套住了脑袋。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让杨禄明措不及防。 他呜呜的叫着,眼前一片漆黑。 他哐当一下跌坐在地上,双腿发软的颤抖着。 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紧接着那种痛不甚均匀的分布到身上的每一处地方,他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凭着本能的不停嚎叫着。 对方的哀嚎实属刺耳,刚准备往那人脑袋去的拳头蓦地收了回来。 她无趣地站直身子,语调懒散地建议:“能不能不出声呢,你叫的声响可真难听。” 攻击自己的人拳拳到肉,力道大的让他骨子里都疼。 原以为是个与自己结仇的彪形大汉。 结果对方出声居然是个女子,还让他格外熟悉。 “你……你不是昨晚那个……” “别再去找沈瑾文了。”她好心情地蹲下身,指尖挑开遮住对方的麻袋,沈亦棠直视着对方被自己打肿的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不然不出一日,大街小巷都会知道杨国府的杨公子被一个弱女子给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和头丧家犬般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你觉着你身边的那群好友该如何看呢?” 面前这人说话的语气越是和煦,他那隐隐作疼的腹部就不自觉得抽搐,“知……知道了,知道了。” 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她满意地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既然太和楼不能再回,她也暂时没有再去寻得其他住处的想法。沈亦棠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晃悠着。 街市边琳琅满目的商品惹得人目不暇接,路上挤满了匆匆而过的人。 沈亦棠对这些并无兴趣,只是草草扫过几眼便离去。 踏过这段喧嚣的地段,越往前走周围的建筑房屋就越简朴。 冬日的白昼短暂,她也只是走着,天边就擦过了暗色。 怀里揣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她这条路的尽头卧居着一座破庙。 指尖即将推开那扇门时,她的耳朵动了动,隐隐约约听到了些许动静。 大风冲撞得屋内呜呜作响,屋内的两只狸猫交颈缠缩在一起。 其中一只毛发湿漉,止不住地发抖。 蓦地,门外传来一阵亮光,有人走了进来。 靠在上面的那只狸猫警觉地站起身,脊背拱起地哈着气。 但很显然,这点威胁对于那个不速之客并无太多的威胁。沈亦棠不急不缓地跨步进来。 背着光的身影满满靠近,距离它们三步远的位置,她的五官逐渐清晰。 背光的人微微弯下腰,热心地问道:“我见你们貌似遇了麻烦,需不需要我来出一份力呢?” * 干燥的柴火给予这座破庙难以忽视的暖意,噼里啪啦的烧着好不快活。 快要被大雪给冻僵的狸猫夫妇蜷着身子,嘴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睡在了沈亦棠身边。 翻出了埋在稻草中的一块石板,她把从雪地里扒来的草药用石头细细地碾碎。 清新的草汁粘稠地搭在石板上,也沾染了沈亦棠的手指。 不甚在意的用身上的衣料擦拭干净,她扯开了之间缠绕在手腕上的止血的布条,从腰际拿出刀,眼睛不眨地剐了一刀。 第62章 口子不深,猩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草药上。 面前的人对于这个场景是见怪不怪了,可把一旁的狸猫夫妇给吓得不轻。 其中一只蹭得转过身,惊讶地问道:“沈恩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的血可以让植物的生命力变得更强。”在自己脏兮兮的衣料中勉强撕了一块把伤口包上,“如若是花束便可以长久不衰,换做是草药就是增强药效。” “冬日草药难寻,用这法子好得快些。毕竟……阿庄,你的妻伤的很重。” 那只被叫做阿庄的公猫面色忧愁,“猎人的陷阱实在锋利,梅花的伤口一直流血,回来的途中还沾了雪水——还好遇到了沈恩人。” 温暖的火光把他们漉湿的毛发吹得蓬松,她仔细地把石板上的草药抹在梅花的伤处,“无妨,举手之劳。只是要暂时住在这叨唠你们了。” “话说沈恩人可真是个奇人。”不再发抖的梅花舔了舔腮边的毛发,“我可从未遇过能听得懂我们说话的人类。” 草药铺满伤口,她又撕下一块布料将腿固定好,“我自有意识起便能听得懂动物说话。” 像是聊到了一个好玩的话,她笑着露出了小虎牙,“因此我在那地方即使不受人待见,幼童时期也并不算无聊。山间的所有动物都很有趣。” “那可真是件幸事。”阿庄舔了舔梅花的脸,回复道。 火光在阴暗破败的墙面闪着影,像是跳了一支无声的舞蹈。 走了一天的路,沈亦棠有些倦怠地躺在稻草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腰间点着。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传来阿庄的惊呼。 “沈恩人,你的手在流血。” 倏地打起精神,她抬手一看。 那块围着自己手腕的布匹被血染透了颜色。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到,原来自己已经一天都未有进食。 从怀里拿出那两个馒头。 分了一个给它们夫妇两,她给了阿庄一个安抚的眼神,“无事,只是忘记吃饭了。吃饱就好了。” 阿庄叼着那个馒头,递到了梅花嘴边,“您不觉得疼吗?” “是吗?”她小口地吃着,眼睫低垂,“忘记了呢。” * 囫囵睡上了一觉,早晨睁眼时不远处的火堆早已熄灭。 晃了晃还没睡醒的脑袋,沈亦棠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 又该去找柴火了。 这块地方阿庄熟悉,沈亦棠跟着面前奔驰着的身影捡了好几块木柴,她又去集市买了点可存放的吃食。 一人两猫懒在破庙中休养生息。 闲来无事,她那混沌得宛若浆糊的脑子突然迅疾地转动了起来。 既然是答应了的事情,即使自己被沈瑾文丢掉了也依旧还是要兑现的。 她坐起身,拾起一根树枝,沾了点烧净的木灰,在地上画了个符号,招来这夫妇俩辨认。 “这个图案你们可曾有见过?” 它俩伸长了脑袋,认真看了看,晃了下尾巴,异口同声道:“不曾见过。” 觉着有些遗憾,她弯着眉梢,眼尾耷拉着。 “我们夫妇一般只在这城东附近活动,鲜少与城北的繁华富庶之人打交道。因而我们能见到的人类大抵都是农户,看不见这些文艺的东西。” 见她这般失落,阿庄话锋一转,“不过,如若您要知道的大小事,倒是可以找一座酒楼中的‘猫晓生’,它或许会知道些旁的……” “酒楼?”沈亦棠贝齿抵着舌尖,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两个字,心中升起一种不甚心安的预感。 “就是太和楼老板的狸奴,叫做赤奴。” 原先慵懒的姿态僵住,她缓慢地眨眨眼。 哎呀,看来自己一不小心拔了老虎的屁股毛呢。 -------------------- 第40章 哄哄 太和楼。 香炉中氤氲着淡雅的熏香,桌上的小炉子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有一素手拾起茶杯抬起靠近嘴边,思忖片刻,又慢慢地放下。 沈亦棠不打招呼的离开多久,她便茶饭不思,心绪不宁了多久。 不知过了几何,沈瑾文抬手放在那叠厚衣服上,默默叹了口气,“大雪纷飞,那孩子一身薄衣,在外面恍若着凉,着了风寒该如何。” 屋内的人沉浸于自己的思绪,并没有注意到窗外不远处的屋檐上的那一抹人影。 少女的眼力极好。 这人坐在这几时,她便陪伴到几时。 冻僵的鼻尖泛着红,沈亦棠呼着气,空气里泛起了白雾。 看得入神,她竟差点忘记今日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纵身一跃,她绕过院子,一溜烟钻进了左侧的一间小房间。 原先还舒舒服服窝在被窝中酣睡的赤奴,蓦地被这阵陌生且不礼貌的动静给惊醒。 在看清来人后,它下意识地站起身弓背。 如若它那橘色的毛发还在的话,大抵还能看见根根竖起的皮毛。 沈亦棠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关上窗户后,往前走了几步,与面前的猫打了声招呼,“几日未见,有失远迎啊。” 不知这人来这的目的,赤奴赶忙后退,离得这人更远,甚至跳上了镶嵌在墙内的物龛,喵喵的叫骂着。 “你个毛头小孩,这般不讲礼数。这房间岂是你想进来就进来的。” 第63章 沈亦棠不理这人的脾气,恭敬地作辑道:“早已听闻您‘猫晓生’的名气。此次前来自是有事相求……” 晓得这人是俯首贴耳,赤奴更是气愤,“去去去,你将我漂亮的皮毛弄成这副模样,你可知我这几日颜面尽失,受尽屈辱。” “你可还有脸面与我说些什么?” “你何故如此气恼?”她说罢,微微仰头望着那只除了脑袋,到处光秃秃的狸奴,“可有人与你说过,猫的毛发成长到一个年纪便要重新生长,这般新生的毛发便会更加柔顺光亮。” 对方说这话的表情严肃,看不出一丝一毫地敷衍。赤奴冷静下来,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此话当真?” 知道它上钩,沈亦棠露出一抹更加愉悦地笑,“昭妩老板日理万机,对这等杂事自是有所疏忽——当然,如若你不愿忍受这漫长的长毛期,我这有一种奇药,你用完不过三日便恢复如初。” 原先便信了三分的人听到这话就已被说动,它轻巧地跳下壁龛,“不见实物,不听信谗言。如若真有这般好用的物品,先拿来试试真假。” 原先侃侃而谈的人面露难色,“可我说的这奇药有价无市,轻易拿不出呢。” 被勾住心弦的猫心里止不住地挠,它急切地问道:“那该如何?” 斟酌片刻,沈亦棠缓缓道来,“人们做事总是讲究拼劲,赤奴若是愿意与我交换,那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这奇药也必给你弄到。” 它不急不缓地舔舔前爪,斜睨面前的人一眼。 那人也并不催促,只是蹲下身与赤奴平视,伸出了一个手掌。 “别让我失望。” 赤奴伸出一个爪子与那人碰了碰。 计谋达成,沈亦棠笑眯眯地把拓印在纸上的图案递了过去,“那我便先把问题告知与你……你可见过这个印记?” “当然,你知晓与否都不必现在告知于我。”她不甚用心地掐着指尖,粗略计算,“我大抵三日后会再来,别让我空手而归呀。” 这人好生狡猾,赤奴答应完这个霸王条款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掉入了对方的陷阱,它的肉垫在纸上摁了摁,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达成来此的目的,沈亦棠站起身放松地抻直身子,正打算从窗户那原路返回。 一只脚踏了出去,被身后的话语拦截。 “你为何不从正门出去?” 生怕被笑话,赤奴闭门不见客已经好几日,自然不知晓沈亦棠被“赶走”之事。 明白这猫是无心之语,沈亦棠还是没忍住冷哼了一声,“哪敢啊。沈姑娘刚正不阿,我这般大咧咧走出去,若是撞见她可又有好果子吃。” 门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赤奴一个转头的时间,窗户边的人就看不见半片踪迹了。 没了沈亦棠在身边伴着,独自一人呆在房内竟有些孤寂。 思来想去后,她唯一能倾诉心事的也就只剩下赤奴了。 打开门,往日最喜爱躺在床褥里睡大觉的赤奴不知为何正对着大敞的窗外发愣。 不明所以地探出头去,除了滔天的大雪和庭院便无其他。 顺手关上窗,她弯腰将赤奴捞进怀里,捂不热的指尖细细抚摸过它的脑袋。 “你说亦棠什么时候才会消气呢,已经过去两日了。”小猫慵懒地蜷缩着,她也没想得到答复,自顾自道:“她这孩子乖巧,有时又让人看不透。” 譬如她现在就算想去寻,也不知该往哪处去寻。 思绪万千,手上的动作却不断,赤奴半眯着眼发出呼噜声。 它这时才弄了个明了。 原来这小孩正与小沈姑娘闹矛盾呢。 “该回来了。” 紧闭的窗外,那不大不小的声音,一字不落地进了靠在墙边的沈亦棠的耳朵里。 * 破庙中,靠在一起取暖的狸猫夫妇正相互舔着毛。 门外传来动响,阿庄抬眼看去,新奇道:“沈恩人出趟门遇见什么喜事,何故如此高兴。” 沈亦棠摸摸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压制不住的笑。 “无事。我会出远门一趟。” 给它们的火堆里多加了几根柴,又把自己买回来的吃食放下,她道别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北区的不冻森林。 这里气候特殊,即使是在冬季也从不结冰,草药遍地。但由于过于凶险,往往那些胆大谋财的人基本是无疾而终。 这还是她逃出来的路途中无意发现的宝地。 对于常人而言凶险的地方,于她而言不算什么。 草木都偏爱她。 满地的荆棘悄然收起,各类形态各异的动物向她行注目礼。 一路畅通,她采够了药材。 高耸入云,望不见头的树木遮住大自然馈赠的光亮。 是时候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弥漫着雾气。 也不知是否由于绿色晕染,眼中恍惚着蒙了一层薄纱。 脚下凸起树根,沈亦棠脚尖一勾,跪在泥地中。 胸口发闷,抽动着干燥,身体蓦地滚烫,好像误入了一场熊熊燃烧的大火。 她捂着胸膛,抬眼向前,仿佛看见了那张涨红的脸和由于怨恨瞪大的双眼。 “你做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会痛苦绝望。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将你捡回来,你将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第64章 -------------------- 第41章 前生 昆仑山内。 顾晟颠了颠肩上的背篓,苍白的脸盛着疲惫,他小声惊呼,“这里为何有个孩子?” 修仙界没落至此,早已人丁稀薄。 即使是后来诞生的子嗣,大多也是灵根浅薄,并无仙缘。 偌大的仙门摇摇欲坠,更别提还能在这人迹罕至的森林边,还能捡到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 他将她抱起,那婴儿不吵不闹,与黑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她面前的顾晟。 他逗了逗怀里的孩子,苦笑了一声,“来这山上寻了半天炼丹所用的草药一无所获,看来是特地为你腾位置了。” 说罢,他卸下肩上的背篓,准备把她放进去。 小溪缓缓流淌着水,不知名的青草蹿得高,叶边锋利,一不小心把婴儿娇嫩的皮肤割破,伤口处渗出血液。 等顾晟发现时,那血已经一滴滴地掉进泥土中。 原先宁静呆在旁边的杂草开始猛地疯长,一刹那的功夫就长到了不属于它的高度,顾晟怔然见证了这个奇观。 像是反应过来了些什么,他把那个婴儿抬起,从腰中取来针刺破了她的手指,滴在了篓中的草药。 他拔了里面的叶子,指尖碾碎。 翠绿色的汁水淌了满手,他轻阖双眼,感受着那股充裕的灵力。 再睁眼,他那双混沌的眼球里弥漫着血丝,嘴角扯起一抹贪婪又癫狂的笑。 “真是天助我也……” * “你个怪胎快去死啊!”谢韵恶狠狠地把一个女孩推到墙角,少女的背重重撞了上去,“谁给你的胆子在我们屋里乱写。” 旁边传来了另外两个人恶劣的嘲笑,于兮和李素插着腰,满脸都是看好戏。 “不会是想博师尊注意吧。”她俩每人接一句,“你配吗?” “可惜师尊不仅不怜惜你,还罚你去跪祠堂。”光是想想那地方一到晚上就透着阴冷,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谢韵听完哈哈大笑,眉头竖起,“我可听说她是师尊从河边捡回来的。” 另外两人诧异地看着她,好奇地问:“你从何得知的?” “不是很显而易见。师尊给她取名小潞……河边捡来的怪胎!” 被她们百般嘲笑,跌坐在地上的人也不恼,只是抬起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直直地望着她们。 望着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谢韵的笑声渐渐淡去,脊背蓦地发凉,莫名地涌上一阵羞恼,“你那是什么眼神?找打吗?” 刚想抡起拳头,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师尊你怎么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三个人宛若惊弓之鸟,没一会全都四散开来。 等她们走远,小潞蓦地垮了肩膀,靠坐在墙边。 脸颊上陈着深深浅浅的红痕,一日未进食的脸透着不正常的白。 大石后探出了个人影,苏澜背着手走了过去。 把吃食和药品放在那人跟前,她问:“你还好吗?” 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小潞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踉跄的起身坐在祠堂外的过道边。 苏澜并不在意她的态度,跟着坐到了旁边,自来熟道:“她们可真是过分,你都已经在这罚跪了一整天,她们还要巴巴地赶过来欺负你。” 她遇到了好几次类似于今日的“戏码”,早就看不过去,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她素日里最看不惯这种欺善怕恶的人。 小潞掀了掀眼皮,“你是谁?” 自我介绍了一番,苏澜道:“我把药给你放这了记得吃。”也没管这人回答,她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曲着腿的人眼神撇过那人送来的东西,歪了下脑袋。 片刻,她收了起来,但并没有用。 貌似那日小潞收了自己的东西,苏澜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与她的关系变的更上一层楼。 等小潞三日受罚结束,她时常去找她聊天。 在某一次,恰巧被那过路的三人撞见,她们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俩,“苏澜你也是糊涂了,居然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干嘛,你们找揍是吧?”她才不惯着她们,表情凶狠地问道。 忌惮着这人的背景,她们纵使不服气也只能憋着,夹着尾巴走了。 托苏澜的福,小潞过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一天课毕,苏澜轻车熟路地在书塾不远处的大树上找到正在睡觉的小潞。 她晃了晃树干,还未睡醒的人揉了揉眼睛,纵身跳了下来。 苏澜初识这人便觉得她冷冰冰的,简直是没有情感,仿佛这个世上没有她在意的东西。 在后来熟悉了一些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人是不懂。 什么都不懂。 也难怪,是师尊将她捡回来的事情,她们这的人无人不知。 同时,师尊从未关心过小潞的事,也是众人皆知。 他即使知道谢韵她们常常欺负于她,他也从来不管,所以她们几个才这般有恃无恐。 瞧着这人的宛若小兽般清澈的双眸,苏澜语调都轻柔了许多。 “下次她们再欺负你,你别傻兮兮的站着让她们打,要记得反抗啊……” “小潞。”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看清来人,苏澜赶忙起身行礼。 “师尊好。” 第65章 顾晟颔首,过了的这几年他似乎苍老了许多。 他望着小潞提醒道:“到时间了。” 对方的眼睫颤动,苏澜难得在这人身上感受到情绪,她的身子在发抖。 “知晓了。” * 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晟身后,她看着那人满头的白发。 她听说人的头发变白就是快要死去。 下意识地揪起一搓乌黑的散发,小潞有些可惜的暗自叹了口气,“为何自己的头发还没有变白呢。” 手臂一挥,顾晟打开了炼丹室的门。 小潞熟稔的躺下,高榻边是一个缸子。 取来器具,顾晟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过几日我要出远门,大抵下月才能回来。今日我就先预先抽两份……” 面前的人面色癫狂,一丝都看不出在他人面前道貌岸然的模样,在小潞看来分外丑陋。 她日复一日的承受着这份丑陋。 与婴儿小臂长短的银针毫不留情的刺入小潞身上,猩红的血液顺着流进缸子里。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闭着眼适应着那种尖锐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快要昏厥时,嘴边碰上一粒苦涩的药丸。 大抵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火,他低着脑袋,倒出了一粒仙药给小潞。 “这几日避着人走,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手脚虚软,小潞几乎都是爬下来的。 不想遇到人,她绕了一条远路,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到密林中。 脑袋里在冒着光,实在走不动了,她脱力地靠在树桩边,不自觉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是被一种奇异的触觉给痒醒的。 身下是柔软的悬空感,她撑着坐起了身,左边的袖子被针口未凝固的血浸湿了,滴落在地里,还未生长的仙草蓦地狂长,直接把她给顶了起来。 很坦然地接受这个现实,小潞撕下那片和芭蕉叶一般大的花朵,拿到鼻息下轻嗅,面无表情的塞进嘴里充饥。 等到胃里不再空虚,她灵巧地跳了下来。 呜呜呜。 一阵虚弱的鸣叫叫停了抬腿准备离开的人。 扒开那簇草,她在最里面找到了源头。 一只白色的生物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原先柔顺的白毛变得灰扑扑的,有些还打起了缕。 “你还好吗?”小潞蹲在地上问。 “不太好。”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小潞头也不回地走了。 “……” 真走了?那你问什么? 就在它昏昏欲睡的时候,嘴里被塞了一种冰凉的东西。下意识咽下,它惊恐地睁大了眼。 原先走掉的人去而复返。 “你现在还好吗?” “还好。” 然后小潞又走了。 “……” 没懂。 被人从天上踹下来的滋味可不好受,阿肆一轱辘躺了回去,睡了个安稳觉。 隔日,小潞又来了,带了两条烤鱼。 “吃吧。”她把东西一股脑丢在地上。 没和她客气,阿肆梗直了脑袋,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后,它开始和旁边小口小口撕着鱼肉的人攀谈。 “你哪来的鱼?”这附近也没有河啊。 “拿了别人的。” “?” “她们三个常常和我玩,不会在乎这些。”想到了平日里谢瑜三人的行径,大不了就是受伤罢了,玩耍受伤总是难免的。 虽然她们和自己玩的时候老是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她长这么大从未有人教导过她什么,但她经常看见密林中有还未足月的小兽纠缠在一起互相逐咬。 反正阿肆也不能动弹,小潞曲着腿坐在它旁边,权当它是个异变的树洞。 “但是我最近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僵硬地扯起了一抹弯起的弧度,“她说这叫笑,开心的时候都会有这个表情。” 可是她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没在动物身上见过,也没在人身上见过。 “那你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吗?”阿肆毛茸茸的脸下是皱起的苦笑。 “不知道。” 但她想自己也没那么喜欢之前的那种玩法。 在密林里休养生息了几天,小潞该离开了。 途中偶遇一片花海,她矗立思忖,最后摘下了里面最鲜艳的那朵,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 * 手中执笔,撑着脸百无聊赖地在书上写画了几笔,谢韵不耐烦地丢了出去,“凭什么那种贱人都有人护着!” 旁边的两人殷勤的献计,“给苏澜点小苦头吃吃。” “苏澜可不好得罪。” “谁让你把那套用在人家身上,我是说……让她们关系变差。”李素幸灾乐祸道。 谢韵来了兴趣,侧耳倾听。 等了十几年,仙丹终于快要练成。 顾晟提手擦拭脸上滴落的汗珠,脸上带着痴狂。他跪在蒲团上,郑重地向先祖磕上响头,“小辈定会完成振兴我族大业!” 还差一味药,在蓬莱仙岛。 离开前,他将炼丹室布下结界,便匆匆而去。 还未一炷香的时间,苏澜疑惑地拿起手中的纸条,“小潞没事跑到这来约我见面做什么?” 她盯着这扇紧闭着的大门,并没有着急进去。 捂着花,小潞跳上高墙,一把翻了过去,就在不远处,她听到了那三个人的谈话声。 第66章 “苏澜可真蠢,还真去了西厢房边的那个房间。” “那是什么地方啊?” “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师尊修炼的地方。如若私自闯入,大抵也是要重罚的……” 西厢房,炼丹室! 顾晟疑心重,出远门时必定会给炼丹室加上厚厚的一层结界。 飞也似的赶去,恰巧见到的就是苏澜踏进房内的背影,她甚至都来不及叫住她。 “不可以进去!”她大声地制止道。 屋内的苏澜闻声回眸,朝屋外的小潞笑着,嘴里正想说些什么,一阵灵力劈下,毫不留情的刺入苏澜的胸膛。 小潞亲眼见证了她的死亡。 身体蓦地涌上一股气力,她悲痛地进去,打破了屋内的结界。 “在哪里,在哪里?”她疯也似的翻箱倒柜,可却找不到顾晟口中念念叨叨的那颗仙丹。 噶哒。 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柜子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她凭着直觉打开,氤氲着仙气的盒中赫然是一颗金色的药丸。 她忙不迭连盒带丹拿了出去,跪在了那个进气少出气多的人。 “吃下去,吃下去……”小潞捧着丹药,就要往她嘴里送。 可她的指尖刚接触到,那颗金丹就像有知觉似的,一刹那化作一股气流进了小潞体内。 最后一个救命的稻草燃烧成了灰烬。 苏澜看着她,抖抖索索地把手里紧拽的那个纸片递了过去,语气微弱地说:“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她看着手中的那张纸: 可以来西厢房那吗?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默默地看着面露悲伤的人。 “不要哭。”她抬手轻轻抹去小潞眼角的泪,“要多笑。” 她嘴唇颤动着,从怀里拿出准备送给苏澜的花,声音蓦地沙哑,“送给你。” “我们是好朋友,对吧。”她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指尖勾过花瓣,还没来得及接住便失去了气力。 * 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吧。 小潞一步步朝还在原地说笑的那三个人走去。 谢瑜横着眼,嚣张地往前走了几步,“这是谁啊?怎么没看到你的苏澜姐姐啊?” 旁边的两人靠在树边配合地大笑着。 好没劲,这种把戏自己已经玩腻了。 小潞笑着,手腕使劲,露出了拖在身后的长刀,刺穿了谢瑜的脖颈。 方才还在笑的人瞬间没了,后面的人才后知后觉的怕了。 “是谁出的主意呢?” 其实是谁她都不在乎。 温热的血一丝丝地溅在小潞的脸上,真是有些无趣了呢。 等顾晟取回药草时,整个地方都乱套了。 满道上横尸遍野,整片山头都透着血色。 “回来了。” 他抬头望去,小潞摇晃着腿,静静地俯瞰着顾晟。 “这是怎么回事!” 像是想到什么,顾晟着急忙慌地跑去炼丹室。 果不其然,见到了打开的密室。 自己放丹药的盒子随意地倒在地上。 小潞不急不慢地跟在那人身后,她运着身体里的灵力,刺穿了顾晟的心脏。 她替苏澜报仇了。 -------------------- 第42章 和好 眼睛干涩,艰难地睁开恍若火烧的眼皮,她竟有些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身体的反应慢了几分,等沈亦棠反应过来时,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泡在一个小池子里面。 从通道口慢腾腾晃悠回来的阿肆嘴里叼着两条扑腾的活鱼,一把叼到那人附近,不紧不慢道:“现在身子好多的吧。” 鱼尾扑棱上来的水泛着鱼腥味,她蹙着眉,捂着心脏,貌似那种灼烧感确实消退了许多。 “为何会如此,我之前从未有过……” 说着这人声线迟疑,阿肆便知晓对方猜中。 “你与顾晟相处多年,可知道他炼制这丹药的作用?” “自然知晓。” 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男人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不就是吃下这颗仙丹便可以长生不老。 那时他捡到自己已是而立之年,而凡人又会有几个而立之年呢? 顾晟自负心系整个族业,在她面前可从未掩饰过那份野心,简直是到了癫狂的程度。 那几年可真是苦了自己。 她愚弄地笑,觉得真是造化弄人,“那人穷极一生不可得之物,最终也没有进到他嘴里。想来我还是替他挡了一灾……毕竟这种痛也不是很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阿肆瞧着水中那人淡然的表情,它一边听着五官恨铁不成钢的皱成一团,“你从来都知道,也没有任何想法?他可是把你当成他炼丹的草药温床!你就从未有过怨念?” “那又如何,毕竟我确实被他捡了回来。这人再不好,也给了我一条命。” 沈亦棠换了个姿势,倚靠在岸边,好奇地挑着眉,“这事可从未有除了我和他外第三个人知道,你是从何得知?” “这并不重要。”没想到这人的关注点这般与众不同,阿肆痛心疾首道:“他本就不该遇到你,也本就不该将你带到昆仑山!” “你与顾晟之间是孽缘,是劫,是你的命数。” “他已经死了。”沈亦棠低敛着羽睫,水滴从额头的秀发掉落在脸颊之上。 第67章 阿肆重重叹了口气。 也罢,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不好。 “以后的每月你都按时找我领药”它从袖口取出一个白瓷玉瓶。 “每月都会?”沈亦棠忍不住扭曲了张脸,“那是什么破药丸,那老不死的炼了那样长的时日,不知取走了我身上多少的血,还会有这般熬人的臭毛病?” 这人难得露出点孩子该有的埋怨表情,阿肆语气欠欠道;“痛着痛着便习惯了哟。” 寒风凛冽,也不知对方如何找到的一泉不冻的池子。 “我该走了,白毛。” 听到这句不痛不痒的称呼,瞬间让阿肆炸起了毛,“我有名字的,我叫阿肆。” 它说这句话的时候,沈亦棠已然走远。它只能看见对方湿漉漉贴着身子的还在淌水的袖口。 * 回到破庙。 沈亦棠在狸猫夫妇嘹亮的惊慌马乱中,不急不缓地换掉了身上的湿衣服。 她坐在火堆旁,拿起石板捣着自己采回来的药材。 不甚用心地捶打着,沈亦棠眯起眼,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她并不打算让赤奴好得太快。 随意地找了个瓶子装好,她小声地与一旁监工的阿庄和梅花道安,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日子两眼一睁,并无区别。 但从它们叽叽喳喳的担忧中,她才得知自己已经在池水里睡上了三天三夜。 罢了,逾期了也无碍吧? 轻车熟路地翻进赤奴的房内,果不其然遭到了对方长达一炷香的叨念。 安静地盘腿听完,沈亦棠笑眯眯地掏出那个瓶子。 “你说了半天,那我这药,你可还是要的?” “那是自然!一罐哪还够,必须多加补偿才是!” 骂骂咧咧的夺过那个药瓶,赤奴慎重地塞进自己的肚皮底下。 “夜晚抹上一次便可——答应我的事呢?”沈亦棠松了笑,认真地看着它。 “你那图案是沈姑娘帕子上的吧。”它那时瞥上一眼就认了出来,“我记得我年轻时偶然见过一次与这相识的图案。那是个类似于训练场一般的地方,摆着很多的兵器,我偷偷溜去厨房找吃的同时,那的一个大块头手臂上纹着这种图案的纹身。” “之后可还遇到?” 赤奴摇摇头,“自此再无。并且不久之后,那个训练场就消失灭迹了。” 思忖片刻,沈亦棠说:“那好,往日再有消息,可要告知于我。” “凭什么!”赤奴听了炸了毛,“你我今日之后再无瓜葛!” 早知如此。 对方扯着嘴角,表情看上去万分阴险,又从袖口处拿出另外的两瓶,“哎呀呀,我忘记同你说了是吗?你手中的那份要与我这的一起用,不然可就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赤奴龇牙,尖尖的指甲磨着地板。 这黄毛小儿看着不大,鬼点子可不少。 “我答应你!” 沈亦棠抱胸,满意地点点脑袋,很大方地把手里的另外两瓶药也给了赤奴。 这动作十分坦荡,让接过东西的赤奴一怔。 它还以为这人会拿这个以此要挟自己呢。 “为何由如此爽快的给了我,不怕我出尔反尔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你。” 沉默了几刻钟,它舔舔嘴,赤奴皮毛下的脸泛着红。 罢了,这小孩也没有那么惹人厌烦吧。 交代完事,沈亦棠拍了拍灰,起身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了赤奴悠悠的说话声。 “你明明也很思念沈姑娘吧,为何要跑呢?该回来了,沈姑娘可担心坏了。” 担心。 又是担心。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罢,她顺着窗户跳上了沈瑾文窗外的那棵棠树上,坐在了那段光秃秃的树干上。 在这,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那个女人。 大风打在脸颊,吹着呜呜的呼喊声。 她下意识地捂着胸口,竭力抑制着那种悸动。 不会是阿肆给的药不对,不然为什么她居然会觉得心脏暖烘烘的。 对方总是那般从容淡定,万事都处变不惊。做任何事都井井有条,不紧不慢。 她失神得看了半晌,蓦地对方的身影打了个弯,消失了。 等了一会,还是不见人回来。她有些急躁地跳上窗台,两眼在室内到处溜达。 还没看几眼,衣服下摆倏地被人扯住,沈亦棠没站稳的往下跌,在地上狼狈的翻了几个跟头。 腰间一沉,方才不见踪影的人按住了自己的手腕,整个身子压着她,生怕她又跑了。 “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沈瑾文扯着那个离家出走的坏孩子,语气颤抖道。 “我……我……”支支吾吾半天,沈亦棠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要再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走好吗?你可知我有多担心受怕,我不知该从何处寻你,我找不到你。” 多日来的不安与自责宛若一把钝刀,沈亦棠一日不回来,那刀子便一寸寸地割过自己的心。 “姐姐我错了。”她这下是真慌了,手足无措地用手抹过那人眼尾滴落的泪珠。 “不要再这样了。” 浑身都柔弱的人鼻尖泛红,沾湿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里氤氲着波澜。 原来这就是担心吗? 沈亦棠的心软绵绵的,又麻又酥。 第68章 她温柔地揉过对方的肩头,“我再也不会了。以后要出门,必先与姐姐说过……” “我那日语气不好,话说的也有些重。我并不是偏袒杨禄明,我只是担忧你惹祸上身。对方又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主,要是我没护好你……” “姐姐不必如此担忧,我可以保护好你,也可以保护好我自己。”她的指尖划过对方的眉宇,“我只是以为姐姐嫌弃我,不打算要我了。那我又何必在你跟前讨你嫌呢……” 毕竟她还从未体会过这种被在乎的感觉。 沈瑾文瞪圆了眼,“怎么会,如若我嫌弃你,又哪能与你在一个房间朝夕相处。” “姐姐所言甚是,以后就算姐姐想要赶我走,那我也必须死皮白赖的守在你门外才对。” “净胡说。” 失态的人缓过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得体。 蓦地坐起身,她轻咳了声,“还未梳洗过吧,先去沐浴再说。” 乖巧地应好,她清清爽爽地洗了个澡,大咧咧地湿着发走了出来。 坐在一旁捧书看的人无奈极了,拿布擦着对方的发,又用梳篦细细地梳过。 少女的秀发宛若上好的绸缎。 两人静静地坐着,直到沈瑾文放下了梳篦。 “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拢了拢肩上的发,沈亦棠顺从地躺回那个专属于自己的小床。 这还是昭妩为了她这个特殊的“贵客”,叫了城南最好的木匠加急赶制出来的。 吹灭了烛火,屋内昏暗了下来。 耳畔边只有沈瑾文细碎的脚步声和被子的摩擦声。 寂静了半晌,黑夜里沈亦棠的眼睛瞪得很大。 躺上床榻,沈瑾文阖眼酝酿着睡意,蓦然,背后传来一阵暖意。 “怎么了?是睡不着吗?”她迷迷瞪瞪地询问着贴过来的人。 沉默了一会,对方答曰:“夜里寒凉,我一人睡得有些冷罢了。” “?”由于对方靠近,顺便变得暖洋洋的被褥。 她哭笑不得。 这人找理由都不找个有说服力的。 罢了,只是个孩子而已。 扯过被褥把对方盖好。 “这下可以安心睡下了吧。” “嗯!” -------------------- 第43章 成长 冬去春来,窗外的棠树渐渐长上了新枝,冒出了点点绿芽。 沈瑾文手中拿着一本册子,满意地点点头,心中不由地惊叹。 仅仅三月,这人便有这般傲人的进步,当真是读书的好料子。 如若之前能够多加细心栽培,到了这个年岁想来早也是崭露头角的人中龙凤。 一旁的沈亦棠满脸期待的望着沈瑾文,微微低垂下脑袋,上面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沈瑾文温柔地摸摸对方的脑袋,鼓舞道:“再接再厉。” “我与你一般大的时候,对于这些一知半解,学得总是很慢。亦棠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 “为何会一知半解?”沈亦棠挑着眉,语气天真地问。 她随手拿起前段时间研读的一本图册,“这些图册上的每一个字我都识得,可这图中的本尊我却从未见过。未知全貌,不予评论,自然便晦涩难懂。” “你瞧。” 她翻开了册子,指着其中一张图案道:“这古书中谈及螳螂,两条锋利的爪子张牙舞爪好不霸气,可我从未见过它们真实的模样,没有感受过触感,也不明白其中所诉的气味到底是何样……” 谈及有趣的地方,她语调升起,“还有这,书中提及这生物繁衍子嗣时,或许还会吃掉自己的伴侣……” 她斜睨了一眼图册中威武的东西,脑海中闪起一些不太友好的回忆,沈亦棠冷哼一声。 “这家伙可不好惹,话不投机可就要伸爪子挠人,那利刃碰到人身上可不留情,当真是臭脾气,我一般不找它玩。” 这副孩子气的话语逗笑了一旁的人,干脆顺着那人的话说,“你从前可还去招惹人家。” 皱眉思索半晌,她抬眼观察对方的表情,豁然开朗。 兴冲冲地说了一句,“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一溜烟跑了出去,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沈瑾文都还没缓过劲。 停在原地一会儿,她又拿起了方才摆在桌面上的画册,指尖细细地摩挲过那张被描绘细致的画像。 * 扶额小憩,脸颊蓦地传来一阵冰凉,迷糊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沈亦棠好看的眉眼。 “怎么了?” 对方从背后掏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竹篮,“瞧。” 从最上面的缝隙往里望去,一个绿色的身影隐隐透了出来,沈瑾文喟叹地小声惊呼,“百闻不如一见。” 对方对这个稀奇的小家伙爱不释手,看了又看。沈亦棠耐心地在一旁陪同,蓦地发问:“姐姐前面提到的繁衍子嗣便会吃掉伴侣是什么?” “你未曾真实见过?”沈瑾文怔然,蓦然有了误人子弟的意味,只好简短的解释,“只是一个故事罢……” “小姐。”门外冷不丁传来了一句叫唤。 她们往那望去,便见陈姨紧皱的眉心,沈瑾文站起身,担忧地问:“怎么了?” “今日偶有急事,想来这几日要与您告假,昭妩老板叫我知会您一声。” 第69章 “出了何事?”陈姨的脸色极差,沈瑾文伸手扶住对方的身子。 “方才我接到消息,我家官人今日拉车接客时突然口吐鲜血,我必须快去看看。” “可要帮忙?”听闻这一噩耗,沈瑾文心揪了起来,猛地一疙瘩。 “无事无事,我得快去看看。”陈姨着急得语调颤抖,慌乱地拿过行李便离开了。 陈姨告假三日,沈瑾文数着日子,掰着指头等着对方回来。 “早就过了该回来的时间,可还是了无音讯。”她不安地在屋内踱步,“我该去看看的……” 说做便做,在周围打听了好一番,赶去了城东的一个诊所。 屋内蒸腾着草药蒸煮过的苦味,沈瑾文下意识闭气,仿佛嘴里还残留着上次生病喝药留下的苦涩。 突然,鼻息隐约透出一阵柔和舒心的香味,耳畔边传来某人隐隐带笑的话语,“姐姐出门这般匆忙,怎么忘了带我。” 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通体被清洗了一般,脑袋也没有那么晕乎乎的,下意识锢住对方的手腕,那份担忧微微消散了一部分。 “我们一起进去。” 药馆内不大,她们无需多寻便很轻易地找到了那个坐在一旁的熟悉背影。 “陈姨。”沈瑾文对着那人叫了一声。 原先肩膀小幅度颤抖着的人一顿,忙伸手在脸上揉过,转过身去,语气惊讶道:“小姐,您怎么来了?” 陈姨的双眼红肿,唇色苍白。 短短几日未见,却恍若过去了好几个春秋。 “我实在担心……叔的身子可好些了?” 强撑精神的女人在听到这句话瞬间卸下了坚强的外表,一忍再忍的脆弱很轻易地被戳破。 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宛若奔流不息的泉流顺着下巴打湿了衣襟。 这若有若无的抽泣声吵醒了躺在病床上虚弱的男人。 去岁冬日,沈瑾文才见过这个男人不久。 陈姨的官人是个老实能干的马夫,两人老来得女,孩子满打满算也不过八岁。 夫妻之间向来相敬如宾,日子过得也算是和满。 印象中健康壮硕的男人现如今骨瘦如柴的躺在病床上,很难不让人唏嘘。 “小姐您评评理。这人嘴巴比石头还硬,这几日不管我如何相问,他就是什么都不说,医师都说了你这伤不是一朝一夕成的,你还要瞒我。” 被说了一顿,当着沈瑾文面前,躺着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舔了舔龟裂的嘴唇,没了办法。 “我本以为是小事,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于是就瞒下来了。有一日拉车,冲撞了苏大人,被他手下的人踹了一脚……当下没事,去药馆抓了几服药吃过便好了……” “你应当与我说的……”袖口擦拭泪水的速度还不及从眼眶流出的速度,“这怎么能大事化小。” 自家娘子哭的他心碎,他急火攻心,蓦地咳嗽了起来,陈姨忙拿帕子捂着,却见素白色的帕子上沾上了血迹。 无奈地扯着笑,料到了自己时日不多,他沙哑着嗓音,“可真是舍不得,我还没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别说这种话,会好起来的。” “都是命,哪能容得下我们这些穷苦人……” 那人的语气逐渐变得微弱,直至后面宛若抽丝,似有似无。 陈姨侧着脸,耳朵凑在对方的嘴边,语气颤抖地说:“官人还想说什么?” 他使了全身最后的气力,眼中带着央求,目光直直地看着不远处的沈瑾文。 “照顾好……自己……” 手臂垂落,躺在床上的人彻底没了气息。 -------------------- 第44章 开窍 回来的路上两人都十分缄默,沈亦棠甚至都来不及与她说些什么,这人便只留给她一个落寞的背影。 心脏抽疼得泛着酸涩,沈瑾文也来不及留意回到房内更衣。 扯过被褥把自己埋进去,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忆起对方离开时望向自己的那最后一个眼神。 她又想起了自己逝去的父母。 冰凉的泪水打湿了褥面,蹭在脸颊上涩涩的极其不适,沈瑾文捂着嘴,尽量控制住忍到颤抖的肩膀。 被褥中氧气稀薄,呆久了难免呼吸不畅。 不知何时,自己身侧的位置一沉,肩肘边攀上一阵温柔的力度。 那人把被子扯开一个角,足够让外面新鲜的空气进去便不再多动。 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她后知后觉地蹭蹭自己被冻到没知觉的手指。对方的温度透过被褥透上后背。 她像飞蛾扑火的虫子一般毫无保留的把身上的力道卸到对方身上。 沈亦棠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掌轻抚过她的手臂,就像素日里她夜晚受惊睡不着时,她不厌其烦安慰着那般。 鼻头又一酸,但这次不再是悲伤,而是庆幸。 蓦然转身,她紧紧地抱住了沈亦棠的脖颈,鼻尖克制地嗅闻过对方好闻的味道。 那人的肩膀变得可靠,在这生活的岁月里,沈亦棠早已褪去了初见时的懵懂与稚嫩,已经是个很有魅力,值得信任的少年人了。 “太好了。”许久未曾开口的嗓音略微沙哑,“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那晚瘦小的自己捧着沉重的骨灰盒,蜷缩在陌生冰冷的床榻之上时只觉得无望。 第70章 那时的自己多么希望爱着自己的父母能够一齐把她也带走。 有些时候,逝者的离去对于依旧还活着的人是一种默不言说的埋怨与惩戒。 这份无声的皮鞭夜以继日的抽打在她瘦弱的脊背上,直至伤痕累累。 很疼,但依旧要向所有人微笑。 可是她真的快要笑不动了。 像是溺水的人奋力游向海面上的那一方浮木,她把沈亦棠背后领口处的衣料扯皱。 身上所有见不得光的创伤都已经毫无保留的袒露在这人面前了。 “那时我还算年幼,便早早孑然一身。要不是陈姨一家愿意接济于我,我早已无法立足,更别提满足温饱。”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不能都长命百岁呢。”沈瑾文迷茫地问。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沈亦棠低敛着眉梢,轻声道。 时间宛若滚流的长河,一望无际。而人就像其中的一滴水,看不见任何踪迹,“一个人死去就会被遗忘吗?” “不会的。”她的手覆在沈亦棠的手掌,将她的手轻按在脖颈下三寸的,那活跃跳动的位置,“当一个人在一个人心中扎根,那么一个人的灵魂就得到了永生。” 空间黏稠的像是禁止,万事万物都停下了动程,沈亦棠听到了自己跳动得不正常的心跳声。 想来她也是生病了。 * 出了这样的突发事件,陈姨又与昭妩告假了几日处理后事。 下葬那日沈瑾文去了,瞧着一捧捧黄土将棺材掩埋,她强撑着看完了一半便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一旁的陈姨早已哭累了,只是沉默地看着。 周遭十分安静,连风都慢了脚步,仿佛也在为逝者祈祷送行。 结束后,沈瑾文叫住了陈姨。 “今日过后,素素该如何?” “还没法子。”陈姨苦笑了声,谈及女儿,她又红了眼眶,“大抵要送到乡下老家去。” 话毕,沈瑾文沉思片刻道:“把素素接来太和楼罢,你忙时,我替你照看便是。” “不成。”陈姨忙不迭道,“小姐你每日繁事缠身,哪能让素素多加叨唠……” “那我来吧。”一旁人悠悠的语气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谦让,沈亦棠摸摸鼻子:“我可是个大闲人。” 太和楼内。 沈亦棠蜷着身子,双手抱膝,面色晦暗的望向书桌那头,两只手扯着沈瑾文裙摆的小女孩。 “沈姐姐好生厉害!写的真好!”素素抬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仰慕地望向沈瑾文,“夫子教导我读书写字,但我觉得他们都没有沈姐姐博学多才。沈姐姐教我写字好吗?” 沈瑾文好笑地揉过小姑娘的脑袋,答应的话呼之欲出就被人打断。 “不行哦。” 不知何时,原先还在躺椅上的人靠在桌沿,她一字一顿地说。 “姐姐事情很多,没有时间教导你一个愚笨的孩子的。”沈亦棠的语气柔和,可说出来的话实在不甚动听。 “无妨。” 她嗔了对方一眼,赶紧扯过素素的胳膊,把嘴巴弯成波浪状的小女孩与那人拉远些,“只是教导素素念书,这个时间我还是有的。” 低声哄了几句,沈瑾文低着头,因此并没有看到一旁黑了一张脸的沈亦棠。 待到沈瑾文离去,这个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时,沈亦棠沉着的脸色才变得好了不少。 对面前这个阴晴不定的人有些害怕,素素谨慎的往后退了几步,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戒备。 白皙修长的指尖接过笔架上挂着的毛笔,她自顾自地取来一张纸,在砚台上点了点,行云流水的写了起来。 纵然对方十分古怪,可架不住沈亦棠张了一副好皮囊。不知不觉,素素就被那人吸引住了目光。 等到小女孩入了神,原先认真写字的人慢悠悠地开口说话。 “你可知一个传说?” “嗯?” “曾经有个顽劣的小孩不甚听话,老是不听大人的劝告。有一日大人叮嘱小孩别去西山上动大人放在那的笔墨纸砚,不然就会惹得山神不快,招致祸端。 可这孩子偏是不听,趁着大人不注意便上山去了……” 沈亦棠的手一顿,笑意盈盈地与旁边那个聚精会神的小女孩说道:“你猜接下来如何呢?” 不想猜测,于是素素摇了摇脑袋。 没想留下恼人的悬念,沈亦棠很直接地宣告了结果。 “那孩子拿起笔在纸上写字,惹恼了山神。为了惩罚这个目无尊长的孩子,于是就把她给封印起来,长久的留在山中了。” 费尽心思编纂了一个看不着边的谎话,她说完,忙不迭地道出自己真实的目的,“姐姐每日都很繁忙,没有时间教导你读书写字的。如若你实在要叨唠,那就有些不听话了呢。” 素素下意识地苦着一张脸,总感觉这不是一个很有趣的传说,有些害怕地问道:“是不是不听话就会被关到小房间里,没有玩具,也没有人与我说话?” 沈亦棠心情愉悦地点点脑袋,热心地把手中的那支毛笔递了过去,“要不要写几个字?” 这下换得素素脸色泛白,莫名的,她好像看见了那个吓人的山神,她吓破了胆,忙喊了一声,“我不写了。”就一撒手跑了出去。 好心情地把纸上还未写完的词句填下,她抬手吹了几下未干的墨渍,便去找在后台的沈瑾文。 第71章 大抵是排练到了末尾,原先乌央央的一大片人走得只剩下零星。 待到沈亦棠到达时,已经只有沈瑾文一人还在练习。 明明这些舞蹈这人早已烂熟于心,跳的十分娴熟动人,可她也还是会花上数倍的时间再次温□□结。 作为这太和楼中最是闲散的人,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在后台陪着沈瑾文练习。 对方一遍遍的跳,她便一遍遍的看。 察觉到身边的细微动静,那人头也不抬地问:“素素呢?” 对于她一来就提到不想干的人这件事,沈亦棠感到十分不满。她语气干巴巴地应道:“大抵是回去自己的屋里。” 抬眼斜睨,沈瑾文忍不住眉眼带笑,“何故这样的表情,闷闷不乐的。” “姐姐这般善良,是个孩子便要教导的吗?” 对方的语气快要酸上天了,她起身揶揄道:“素素才八岁,这你也要与她争嘛?” “不管几岁,我都只想姐姐教导我。”沈亦棠的眼睛里满是坦诚,“只教导我一个人。只有我。” 那人固执地强调了好几遍,沈瑾文便端详了她的眉眼多少轮。 之前一直被她忽视的事现如今大敞开的向她涌来。 沈亦棠已经是个大人了,她不再能够将她再当做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那一颦一笑,早已显露出诱人心弦的独特韵味。 像是不确定,又像是自欺欺人,她轻声嗔道:“小时候你便是我一手教导,我又有什么缘故不能再教素素。亦棠可真是好生霸道。” 心脏像是被浸在醋缸里,拿起来时冒着酸起泡泡。她嘴角僵硬的扯出一个弧度,但她知道一定不甚美丽。 “是呀,姐姐所言甚是。是我逾矩了。” 她像个蔫了的小花,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自知所说的话不甚客气,沈瑾文暗叹了声气,忙不迭地把人拦下。 “怎得脾气这般大,我话还没说完就要走了去?” 对方的嘴上都能举油壶了。 虽然很难过,可还是乖乖地站定,弯着眼眸听对方下文。 “她还小,不像你这般让人省心。我只教导聪明的孩子。” 这话动听,原先还闷闷不乐的人转眼便喜上眉梢。 满血复活的人反手拉上沈瑾文的手,热烈地发出邀请,“这几日我常来看你们练舞,眼睛多少都学了些皮毛,大抵也是学艺不精,姐姐可否为我指点一二。” 碰巧沈瑾文身上的演出服装还未来得及褪下,她被带着走到之前那个小院子里。 棠树枝干上点缀着绿叶,地上被扫的十分干净,看不见丝毫的灰尘。 她转过身,手掌贴着沈瑾文的后腰,额头靠着对方的发心,嘴里轻轻地哼唱着她们舞蹈时,一旁乐器奏响的音调。 那人明显不甚认真,哼唱的声音时大时小,遇到不熟悉的就含糊地糊弄过去。 本着对于自己熟稔之事的严谨,开始时沈瑾文还试着纠正对方那不成型的动作,到了后面她那来自于身体中的肌肉记忆都仿佛失效。 直至后来挑错了好几个动作,她便也自暴自弃地攀着对方的肩膀,两人缓慢地转着圈。 当年那个直到自己鼻尖处的人,现在也长到了自己贴着对方胸口的高度。 时间是造物者打造人类的工具,一个晃神,沈亦棠便长大了。 周遭都是对方身上好闻的气味,她的指尖划过对方薄薄的耳垂。 “嘶。”沈瑾文蹙眉,她又跳错了动作,彻底跌进了那人的怀里。 牢牢地接住了她,这个不知名的舞蹈就这样无声的谢幕。 艳丽的花朵默默观赏了这支动人心弦的舞步,花瓣沉默地点缀着被扫的过分干净的地面。 女子及笄之年便该考虑出嫁,可她的爹娘万分疼惜自己。即使是到了年岁也并不着急将她送离他们的身侧。 没想到这一犹豫便是再也没了机会。 在太和楼这样的风月之地,即使有昭妩有意相护,那见到的人也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有青年才俊,才子佳人,可她却从未有过任何心动。 她本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绮意早已在坎坷的岁月中被磨灭了痕迹,竟没想居然在一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五岁有余的人身上得到了寄托。 她从来都是一个坦荡的人。 喜欢是个很美好的事物,能够在有生之年得以体会已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幸事,没什么好逃避,也没有什么不能承认。 只是…… 她将唇小心翼翼地贴在沈亦棠的衣襟,默默地留下一个亲吻。 那么她这份对于她人而言也许有些骇人听闻的爱意,对于沈亦棠来说又是如何呢。 如若对方只是将自己视为仰慕的年长者,那自己的这份喜欢便是个枷锁。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 那日的“警示”效果相当好,原先缠着沈瑾文教导的素素很快地学会了如何自力更生,她甚是欣慰。 可也有一些让她很难过的事。 那日结束,沈瑾文神色凝重地回了房,甚至在夜晚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自己想要与她同睡的请求。 要知道,平日里对方可从来都不会拒绝。 越想越想不明白,她脑海中蓦然冒出了之前梅花与自己说的一句话。 “感情中如若有疑惑便不可藏在心中,必须找个机会和对方开诚布公。不然一点小事便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最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第72章 那时只道寻常,并无太多更加深层次的理解与感悟。 现在想来,这夫妇倒是真有体会。 她顿悟般的点点脑袋,绕过走道想要找沈瑾文问个明白,却在半路遇到了时常找不见人影的昭妩。 那抹倩影见了自己挑了挑眉梢,语气上扬地把她拦了下来,“正好正好,我正找你呢。” 忙着找人的沈亦棠没什么耐心,她忍着一股气,表情和缓道:“昭老板找我可有什么要事?” “这不西厢房空了位置,我这就赶忙来找你来了。”收了这人那么多有价无市的珍贵花草,昭妩哪还好意思让人一直与沈瑾文住着。 时间短了也就算了,时间一长,也指不定瑾文在背后如何埋怨自己。 “如若你愿意,明日便可以搬进去。我差人给你打扫干净了去……” 蹙眉听了半天,她算是听明白了。 看来这人是想要来拆散她与沈瑾文的。 她想到这个可能,便不想给面前这人半分好脸色,只是礼貌地应下,“事出突然,打得我措不及防。给我点时间考虑,我迟些再给昭老板答复可好?” 住的主都不急,那昭妩肯定也是不急。 通知完事,她便把人给放行。 这个点,沈瑾文都是在后台练习。她轻车熟路的掀开后台那的围布,呼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 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嗓音,沈瑾文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过来了?” “想见你,便来了。” 如若是之前,那她大抵只会把这句话当成孩子的思念,现如今她却私心地认为是对方的爱慕。 见到人,那之前心心念念想要问的话竟也没那么急切了。 沉默了一会,她想起了昭妩方才与自己说的话。 “方才昭妩老板与我说,那西厢房有一个房间空了出来,如若我想住,明日便可以搬走。” 她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只是当做没话找话的闲语。 毕竟她可从未想过沈瑾文会舍得让自己一人孤苦伶仃的住在陌生的房间里。 这话让本就心虚的人手心冒汗,她低垂着眉眼,敛着双眸道:“那就搬过去吧,这样也好,方便很多。” “?” -------------------- 第45章 进展 还以为是自己会错意,她不确定地再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说的话。 但最终得到的,也依旧是那人原封不动的答复。 “为什么?” 不忍直视那人宛若受伤小兽般的眼神,沈瑾文错开视线道:“你身为昭妩的座上客,一直与我住在一起实在不合礼数。现下有了间单独的屋子,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压制住内心复杂的情绪,沈亦棠嘴角扯起一抹自嘲的笑,“原来姐姐一直都认为与我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自在了是吗?” 沈瑾文睁大了眼,连忙否认:“怎么会……只是……” 怎么能说得出口,自己那份见不得光的爱慕。 对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让一旁的人明白了,她点点脑袋,故作轻松乖巧地说:“我晓得了,今晚我就搬出去。” 对方这副懂事的模样惹人心疼,可是她又没法再说些挽留的话语,于是眼睁睁地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一股无名火在身体里滚动,烧得人失去理智。 心中又委屈又难过,这股气淤积在胸口让人无所适从。 就这样气鼓鼓地大步回了房间,她手脚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很快就收拾妥当。 她抱着被叠成一坨的被褥,没死心的望着房门口,并暗自发誓,如若接下来沈瑾文愿意说一句挽留她的话,那她可以不再计较,勉为其难地与她冰释前嫌。 约莫过了半晌,门口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推开,沈瑾文走了进来,与床榻边蜷缩坐着的人四目相对。 沈亦棠委屈巴巴地望着她,眼里闪着光。 沈瑾文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惜她还要装拙。 “东西收拾妥当了?可否检查过有些遗漏?” “并无。”她选择不再自欺欺人,“我东西不算多,那便也不必等到夜黑,我这趟过去也就不用再过来了。” 话说完,她拎着自己全部的家当朝着西厢房走去。 到半路,她去找昭妩要了房门的钥匙。到了地方,也没有什么心情收拾,看都不看,一股脑地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屋内。 面无表情地拍拍手上的灰尘,沈亦棠靠坐在朱红色的门框边,那被委屈与怒气冲昏的头脑才勉强冷却下来。 她抬眼看天,在一朵朵雪白的云朵下,才蓦地回忆起自己起初想要去找沈瑾文议论的事情。 可只是想起,她便沮丧了起来。 “想来,现如今也不必多问。”不若只是不予同床,现下也是不准同房了。 脑袋里山路十八弯,她干脆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很武断的归功于所有起源的变数。 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苏大人,沈瑾文又何故如此疏远自己。 想通了缘由,她的耳尖兴奋地透着红,一溜烟起身跑了出去。 与赤奴打探清楚了消息,她这才知道原来陈姨官人口中的那个苏大人原来是个七品官员,在这天子脚下的首都便是轻如鸿毛,不值一提。 岂料有个好大的威风,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放肆。 第73章 不过无论是何缘由,沈亦棠都并不在乎。 得知此人的府邸在城中何处,她换了一身不甚显眼的衣裳,早早地蹲在对方的房顶瓦片之上静等消息。 夕阳西下,天边慢悠悠地留下一抹绯红的弥留之色。沈亦棠百无聊赖的躺着,终于听到了有人经过的声响。 她倏地坐直腰板,眼睛直勾勾地望向那个神色不自然的男人。 那人每每往前走上几步,那双眼便要像鹰一般四处打量。 很显然,这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但他万万没想到,还会有一个大活人正在他头上默默打量着他。 待到那人走远,沈亦棠跟着他在这座府邸中绕着弯,直至他左顾右盼地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掀开房顶上的瓦砾,她俯瞰着下面的画面。 里面堆叠着许多的书册,书桌前横着一排的毛笔,看来这就是苏大人府上的书房了。 瞧着这副神神秘秘的架势,她突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了。 “苏大人,听探子来消息,那人快要归城了吧。” “就这几天的事……想来这里要有大变动了。”苏城高深莫测地摸了摸胡须,话锋一转,“东西带来了吧。” 那人点头哈腰,恭敬地抬上一个盒子。 苏城满意地点点头,手臂轻抬,把盖子掀了起来,里面是一锭锭黄金。 爱不释手地抚摸过,他随意地拿起其中一个,丢给一旁站着的人。 “这次做的好,赏给你了。”欣赏够了,他把盖子放下,“放回老地方。” 忙不迭把黄金塞进怀里,他连连说好,搬着东西走出书房。 看够了热闹,她跟着那个男人又走了一路。 绕了一段路,他停在了一个逼仄的小房子前,与之前那般左顾右盼一番后,推门进去。 谅谁能想到,表面上清廉的苏城大人背地里藏匿不义之财的地方居然是自己的柴房呢。 在外面耐心地等待了一会,那个男人走了出来,惊恐万分地与靠站着的沈亦棠碰了个正着。 “你……你是谁?何时在这的?” 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她笑眯眯地问道:“苏城大人府邸这般大,一不小心便迷了路——碰巧遇上小哥你,便想要随口问问。” 或许是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慌神,他正正身,表现出极好说话的模样,“想问什么便问吧,别什么地方不知道就瞎走。” “前几日我途径某地,碰巧见到苏大人的队伍中有个户主心切的下属踢开了一个拉车的师傅。那姿态英姿飒爽,让人看得好生动容,因而特地前来拜访……” 睁着眼睛瞎扯了一番好听的漂亮话,她轻挑眉梢,望向面前那个男人的脸,“小哥瞧上去便是苏城大人的心腹,想来一定认识这等人物吧。” 被夸的红光满面,那个男人摆摆手,故作谦逊,“谬赞……谬赞,哈哈哈……姑娘有眼光,那日的人便是在下。” 带笑的脸蓦地变得阴沉,“原来就是你啊。” 指尖把玩着从腰际侧拿出的匕首,语气轻快道:“小哥可知道什么叫做血债血偿呢?” 察觉出不对劲,那个男人猛地收回笑,瞳孔缩了缩,“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耐心与他谈天说地,她反手拿刀,干净利落对着对方的脖颈一划,温热黏稠的鲜血染红了锋利的刀刃。 他甚至连求救的瞬间都还没来得及便逝去了呼吸。 嫌弃地将刀刃上沾染的血迹在对方的衣衫上擦净,她好奇地打开了面前的那扇木门。 跟着进去,才发现这普普通通的屋内居然暗藏玄机,旋开机关,右侧被遮掩处竟然有个暗道。 从里面的通道往里走,便可以看到一个收藏了许多珍宝的暗室,琳琅满目到令人应接不暇。 指尖轻轻扫过那些珍贵的藏品,沈亦棠低敛着睫羽。 也不知到底搜肠刮肚多少平民百姓的辛劳才能有此番“成就”。 扫视一番,她的视线停留在一个檀木匣子上。 与一堆奢靡的珍宝相比,那暗沉的颜色就显得格格不入。把它从台子上拿下,里面放着的东西就显得更加低调朴素。 仅仅只有几份拆开阅览过的密函,再者便是一张被叠起的信纸。 在看到那密函的内容后,沈亦棠抿着唇,直至拆开了那张信纸,那种兴奋的思绪才彻底燃烧了起来。 嘴角咧开一抹夸张的幅度,她语气轻快地说:“没想到在这找到你了。” -------------------- 第46章 偏爱 心不在焉地结束了今日的表演。 沈瑾文捂着自己那跳动到心悸的胸口,宛若千斤铁锤击打在身上,她只得冷汗直流地扶住一旁的木桌。 那种绞痛感宛若失衡的木板,振动得惹人心颤。 不远处俯首待命的陈姨见状,赶忙过去挽住那人瘦弱的肩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喉咙传来一阵猩甜,她倏地用手帕捂着嘴,猛地咳嗽了几声。怕陈姨过分担忧,还深呼吸着摆了摆手。 过了半晌,她将手帕移开,素白的帕面上晕染开一圈扎眼的红色。 “血!”陈姨担忧且难以置信道:“小姐,这……” “不要太过于声张。”沈瑾文打断了对方的话头,淡定地用指腹蹭去嘴角残留的血渍,说道:"走罢。" 第74章 望着那块熟悉的牌匾,沈瑾文的眼神动容。 上次前来是为了陈姨,这次便是为了自己嘛。 将手腕摊开,大夫指尖搭上,眉心逐渐皱起,脸色凝重:"这病大概有些年头了,不是短时间之内所造成的……" “我们小姐近些年来都有按时喝药,理当来说,应该是不至于如此严重才对。”陈姨着急地说道。 “大夫所言甚是……娘胎里自带的毛病了。”扯下袖口遮住手腕,她冷静地询问了一句:“可还有救?” “这……”大夫迟疑了,瞧着面前这两双渴求的眼睛,他嘴里的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来,嘴唇蠕动了半刻,只能回道:“我再给你开几副药吧。” 对方的话语十分简略,可在座的每个人都听明白了其中深藏的意味。 悬着的心陡然落地,沈瑾文释然地微笑,嘴里道:“麻烦了。” 陈姨的脸上盛满了悲伤,只是又唤了一声,“小姐……” “人各有命。生死都有它的命数。”她在这个时候才体悟到了那日陈姨官人口中的“命”。 原来人在这种时刻,脑海中所浮现出的也就只剩下这个。 鼻尖若隐若现地传出苦涩的草药煎煮过后的刺鼻气味,像是受不了一般,她很快地站了起来,匆匆留下一句,“劳烦陈姨你在此等候,我到处逛逛去。”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此番原是冲动之举,哪里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目的地。 百无聊赖地漫步在热闹的街市,一个晃神,便不知不觉地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有一带着黑色眼镜,看不清神色的男人毫无形象的倚靠在凹凸不平的街道边,衣衫褴褛。 应当是个生意人,可偏偏在这看不见人影的地方支摊摆座。 约莫是被沈瑾文轻微的脚步声惊动,那个男人稍微坐直了身子,用那粗粝的手指毫无形象地揉一揉脸颊,“是谁在那?可是要找我算命来了?” 寂静片刻,无人应答。 如若是往常,这时候她大抵早已默默离开。 可现在,她也只是犹豫了一会,便缓缓上前,微微扯起脚边的裙摆,蹲在了那个铺在地上写着黑字的素色布匹边,“老先生会算命?” 来了生意,那个男人抬手扶了扶脑袋上歪斜的帽子,“小娘子要算什么呢?” 思忖片刻,她的唇边缓缓吐出一个字,“命。” “有意思……有意思。”说着便捞过手边的竹筒,双手相握,使着巧劲,耳畔微斜,听着签子发出的清脆声。 啪。 一支竹签被甩了出来。 那个男人停了动作,对着沈瑾文的那个方向摆着手,“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小娘子读一读吧。” 拾起面前的那支签,她慢悠悠地读出上面的字。 “阴差阳错,铸就情缘。相生相克,未道末路。” 念罢,他松开指腹边磨蹭得光亮的布料,神色夸张地说道:“姑娘,看来你命中注定有一劫啊。” “何劫?” “不好说。只是这劫难关乎性命,还需谨慎。” 他神神密密地点着指尖,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一串让人听不懂的密语,“你与这劫羁绊甚深,只要纠缠相伴便不可轻易分割——请自重。” 这番话云里雾里,让人听不真切。 默然听罢,她给了对方布上写的钱币数量,便转身离开了。 * 昭妩在沈亦棠准备搬进新房间前夕便差人收拾妥当,她只需要把自己从沈瑾文屋内带出来的物品放进去就算收拾妥当。 床榻柔软,可她就是彻夜难眠。 小厮点上的熏香没有沈瑾文屋里的好闻,这个房间的摆设也没有沈瑾文屋里的好看,到处都是陌生的气息。 想来自己确实是被那人给惯坏了,之前她可是在树林里随便找个地方躺下便可以安然入睡的人。 气性在遇到沈瑾文这个人好似就歇了火,她在第不知道几次翻身之后毅然决然地起身,直奔那个熟悉的位置。 轻车熟路的爬山了沈瑾文房间不远处的棠树上,她摇晃着腿,一瞬不瞬地盯着还未就寝的人。 每当这人夜晚闲暇,便会执笔写字。 她如同往日那般陪着对方,只不过这次是隔窗相望。 沉思之际,原先伏案书写的人蓦地抬起了眼,直直地朝她这个方向看去,两人冷不丁对上了视线。 心中一跳,攀着枝条的手蓦地收紧,脸上少有地带上了一丝被抓了个现行的羞赧。 沈瑾文眉眼带笑地将毛笔搁置,嗔了那人一眼,“别总是坐在树上看人,如果想进来,房间又不是没有门。” 反正已然被发现,她无措地挠挠脑袋,蜷起身作跳跃状,攀着窗户边跳了进来,“姐姐如何看见我的?” “你这么大个人蹲在那,我又怎么会看不到。” 像是想到什么惊骇世俗的事情,她瞪大了眼问:“那姐姐岂不是早就发现我了?” “我每次都在等你主动来找我……”她抬手,温柔地在那人的脑袋上摸了摸,“可惜我每次都没有等到——亦棠捉迷藏的本领还需精进。” 窗外的一隅之地,透过围墙可以瞧见一阵绚丽的烟火绽放。 两人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头,安静地欣赏着这黝黑月色中唯一的光亮。 第75章 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东西,沈亦棠毫不费力地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待到那亮光渐渐淡去,她才意犹未尽地侧过头想起与身边人分享。 “姐姐……唔……” 脸颊传来一抹柔软的触感,温温热热的,对方的脸稍微离开一些,还会有一种灼烧的痒意。 对方的眼里存着一缕缕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沈瑾文柔软的指尖缓缓划过沈亦棠精致的眉眼,留下怡人心脾的触感。 她没着急解释,她也没有急切询问。 直到那人摸够,耳畔边才悠悠传来悦人的嗓音。 “在烟火之下亲吻珍视的人,来年对方都会平安喜乐。幸运之神会保佑你的。” 她从未怀疑过对方说话的真实性,听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倏地扯过对方的脖颈,很兴奋地说:“那我也要亲亲姐姐。” “傻瓜。” 现在……又哪里还有烟火。 她抬手勾住那人的腰际,轻柔地环抱住对方精瘦的腰身,将额头靠在那人的肩侧。 “今晚留下来吧。” * 两人重归于好,沈亦棠红光满面地昂首去拜访孤寡老人。 赤奴正悠闲地舔着毛,就被这人粗鲁的动静打断。 这人上次来找自己还苦大仇深,恨不得立马冲出去杀了谁的模样,现如今这洋洋自得的样子可真是惹猫不快。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与沈姑娘和好了?” “自然。” “哎呀,你那房还没住出人气便要搬走了呢。”赤奴佯作可惜地摇摇头。 眨眨眼,她歪着脑袋道:“谁与你说我要搬回去。” “?” 像是只是随意到访炫耀一番,她说完这段话,摆了摆袖口就去后台找沈瑾文。 蓦地,有一个穿着戏服的伶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目送那人离开,她走了进去,映入眼帘地则是对镜梳妆的沈瑾文。 自然地在一旁坐下,她撑着脸看对方。 也许是从小便没有养成所谓人间有关于“大家闺秀”的习惯。 她披头散发,做个闲散人惯了,自然做不到早起整理仪容。 沈瑾文开始时还试图规劝,后来看她确实是不喜,干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作为一个好学者,她很喜欢待在这人旁边,看沈瑾文给自己上妆。 那人的手很巧,不一会就化完了。她扭头打量着面前这人素丽的面容,蓦地起了兴致。 “我予你描眉。” 执起眉笔,她细细地描着。 这人生的实在好,眉眼端正。 不似完美,可每一个五官拼凑起来却又显得格外谐和,多一分或短一寸都会打破这其中微妙的平衡。 沈瑾文忍不住在心中喟叹,大抵是连天都偏爱她吧。 “近日来可是有什么大动向?”她闭着眸子,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 “何故这般询问?” “我刚才进来,见到了许多未曾谋面的人……” “君王龙颜大悦,我们得幸能有殊荣进宫参演,这些人都是昭妩去别的老板那特地请来的。” “那我可以一同去吗?”沈亦棠感兴趣地问道。 “宫中又不同民间,表演中的人员大多是要经过筛查,岂能随意进出——好了。” 放下手中的胭脂,她将位置挪开些,让对方看看。 对着铜镜左右打量一番,她不可思议地赞叹了着沈瑾文高超的技术,“我以后也要给姐姐弄妆!” 沈瑾文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应道:“那我便等着。” -------------------- 第47章 开窍 这场恩赐对于太和楼来说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沈瑾文就连日常的演出活动都被昭妩暂停。 虽然这一举动让慕名前来的看众颇有不满,但确实很大程度的分担了她的许多负担。 也不知她们近日来神神秘秘练习的都是些什么,沈亦棠只能呆在大堂里,哪里都不能随意涉足。 没有歌舞表演的看头,就连来太和楼消遣的人都变得懒散了不少。 有一桌穿着不俗的客人举着酒杯,边吃边喝,谈论一些无关要紧的闲话。 也不知到后面是谁开的头,他们说话的声音变得轻了些。 如若不是坐在一旁的沈亦棠耳力不凡,大抵也是听不到分毫。 其中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人,眼睛瞪得圆圆的,兴奋地和同桌的说话,“你们可知前几日那苏大人家突然失火的事情。” 一旁那个刚要把酒送进嘴里的人蓦地好奇,脸颊靠的更近了些,“偶有风声,怎么?这事还有内幕?” 挑起话头的那人老神在在地酌了一口酒,“那日我悄然进过他家府邸后门,就见他家小厮慌慌张张地抬了一具尸体般模样的东西走了出来……” “当真?你可有看清?” “那我哪敢多看,随意瞥上几眼就先行离开了……” “大火不长眼,想来苏大人损失惨重哟。” “谁说不是呢……” 春日雨水丰盈,满溢则出。 雨滴顺着屋檐花落上地面,砸出朵朵水花。 淅淅沥沥的雨声暂时中断了他们谈论的话语,他们不约而同的抬眼朝窗户外望去。 不一会,其中一人感慨的举杯吟诵了一首诗。 语毕,悠然道:“话说杨墨大人快从边关回来了吧。” 第76章 “半月前便有消息传回来了。” “这天,说变就变咯……” 不动声色的抿了口清茶,她低敛着眼睫,默默地听着那桌人天马行空的阔论。 很快就到了进宫面圣的日子。 央求了沈瑾文许久,没想到这人还真是铁了心思,真的不让她跟着。 没了办法,她只好乖巧的点头答应。 离开之际,她依依不舍的攀着马车车窗边,“真的会很快回来吗?” “从这去皇城大抵二日……我尽量早些回来。”沈瑾文压下眼底的不舍,克制地摸了摸对方柔顺的秀发,“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人可不要随意瞎跑。” 左叮咛右嘱咐,时间也是一圈圈过的,前头的人吆喝一声,沈亦棠只得站直身子,抬手挥别。 * 皇宫中,外头的太监尖声唤道:“杨墨大人到。” 一个走路带风,身姿卓越的男人迈着苍劲的步伐走了过去,对着皇位上的人行礼。 居高临下的人宽厚的抬手,让他起身。皇帝满意地默默点头,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虽然为武将,可长得是温文尔雅,气焰不凡,颇有一番文人气质。 那年,出兵征战前夕,杨武将蓦地突发恶疾,暴毙在家。 多亏还有这么个骁勇善战的儿子继承家业,不然哪来现如今的国泰民安。 越看越是喜欢,皇帝慈祥的笑了几声,“此番归来,想来可以修养好一阵子了。” “托皇上的福。”杨墨又是一辑。 龙心大悦,“明日别着急回去,留下来参加晚宴。” 低垂的眉宇遮盖住其中晦暗不明的情绪,不一会,杨墨抬手道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皇宫出来,杨墨回了暂时下榻的府邸。 才刚坐下,在暗处的手下便赶忙向前禀报事情,“将军,探子禀报,苏大人前几日家中失火,损失惨重。” 手指把玩着腰际边挂着的玉佩,眼尾透着邪气,“人没死吧?” “受了点轻伤,想来要在家中修养一段时间了。”手下的神色慌张,“可是什么针对咱们的人下得手?” “派人调查清楚。”杨墨捏了捏眉心,“等风波过去了,再去他那探探风头。” 舟车劳顿,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 沈瑾文把手中的行李搁置下,有些疲惫的靠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发起了呆。 昭妩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人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好笑地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提壶倒水。 “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把水推到对方的跟前,她满眼揶揄道:“莫不是心里在思念谁吧?” 预想中的反驳并没有出现,沈瑾文只是沉默的瞥了她一眼,她震惊地挑眉,“你说话呀。” “只是离开太久,有些担心亦棠……” 那六神无主的痴样,阅人无数的昭老板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思忖片刻,她问:“那孩子知道吗?” 释然一笑,她摇摇头,“我前几日去看了大夫,他说我活不久了。” 这话让昭妩心中一跳,“什么?” “我已经很是满足了。”她顿了顿,继续道:“几年前,医师断定我活不过二十岁,而现如今,我已然二十有二。这多出来的日子,便也是偷来的。” “别妄自菲薄。”昭妩心疼了,她稍长这人几岁,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我哪敢让她知道,只是告诉她,好像就算是冒犯。亦棠这般年轻,又何必让她一直记得我呢。”沈瑾文看得很明白。 “那这样就更应该告诉她。如若什么都不说,那她便永远都不会知道。何必徒留遗憾呢?”她没好气地补充,“况且我见那人也不见得不喜欢你。” 轻飘飘的话语在沈瑾文心中引起轩然大波,她拽着袖子边的布料,又陷入了沉思。 * 晚宴如期举行,杨墨随着侍人的指引落座。 他许久未曾归来,周遭的官员大多不太认识。 不过于他而言,也没有想要结识的欲望,反而有许多素未谋面的面容,带着自家女眷紧巴巴的赶在他面前露脸。 兴致缺缺的周旋了一会,外面的太监尖声唤道。 不一会,盛装出席的皇帝皇后徐徐走来。众人嘘声,作辑行礼。 皇帝摆手,示意他们落座,并给旁边的人一个眼神,晚宴开始。 乐师奏乐,觥筹交错的声响逐渐变得放肆了起来。 也有不少人与杨墨敬酒,打扮艳丽的女眷默默地在一旁暗送秋波。 酒过三巡,他借着酒力不济的源头撑着脸,单纯的眼眸中止不住的扫视着主位上的人。 不知何时,乐师所奏的乐曲变了味道。 香风阵阵,一群美人挪着小步跳着舞。杨墨随意地斜睨,却狠狠被其中一人吸引住了眸光。 干净利落的舞步,被面纱围住的脸只能看清小半,隐隐错错地看不真切,勾的人心痒难耐。 目不转睛地看完了全部的演出,杨墨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在桌面上,随意地找个如厕的理由便抽身离开。 后台的位置对于宫里的人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随意问上几个人,杨墨就很轻易地找到了地方。 在一旁的草垛等上一小会,恰好遇到方才见到的美人出来。 他佯作不经意的靠近搭话,“小娘子可是迷路了?” 第77章 只是出来透气的沈瑾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一哆嗦。 在看清来人之后,不知为何,蓦地涌上一阵物是人非。 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陌生,必定是不认识自己。 她与这人相识时,沈瑾文年岁尚浅,模样自然与小时候大相径庭。 可杨墨与少年时期相比,也只是看上去更加稳重成熟,其他并无不同。 能在这遇到儿时玩伴,多半是有些唏嘘。她没有回话,只是转过身去,不太想和他说话。 还以为被当成了怪人,杨墨忙着解释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见小娘子孤身一人在这花园中,因此过来问问。” 不想与这人打照面,她低着脑袋说话:“劳烦公子担忧,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对方的脚步轻盈,杨墨一时之间也没来得及拦着。 意味深远的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他一甩宽大的袖子,也转身离去。 在皇城处理了好几天琐事,他终于得空回去他之前的府邸。 这几日他也没闲着,差人到处打听,这才得知那人惊鸿一瞥的美人就是昭大人小女楼中的舞女。 一旁穿着清凉的娘子素手拾起水果,喂到躺靠在她大腿上的人嘴边,杨墨微眯着眼,恍惚间仿佛看清了那夜晚宴中的人的仪容。 把嘴边的水果咽下,他起身,抬手钳住那个娘子的脖子,放荡的吻着。 * 在太和楼老老实实地呆了两天,直至被烦的不行的赤奴一把把沈亦棠给扫地出门,她才恍惚地回了房。 一个栽倒,她结实地瘫倒在床榻上好一会,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进错了房间。 把整张脸埋进对方走前叠好的被褥中,她毫无形象地抱着滚了好大一圈,心中涌上了一阵后悔。 自己那时未免有点太过于听话,沈瑾文叫自己别去,自己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呆在这楼里哪也没去。 人若无事可做,难免会胡思乱想。 她一个机灵站起身,马不停蹄地跑去郊外破庙找狸猫夫妇去了。 冬日过去,春意盎然。 郊外不再一片荒芜,至少它们两只小狸猫可以待水抓鱼,满足温饱。 慵懒地躺在草丛堆里,阿庄嘴里叼着一条还在挣扎的鱼,放在了对方面前当作款待。 拿起小刀把细木枝削尖,她生起火,把鱼架在火上慢慢烤着。 梅花腿边由于受伤而褪去的毛长了回来,她坐在一旁慢悠悠地舔着毛,“沈恩人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有什么要事?” 燃烧的火舌倒映在沈亦棠的眼眸中,她不甚专心地答道:“姐姐上皇城去了,我孤身一人实在无趣的紧,便想着来看看你们。” “沈恩人莫不是想她了?”阿庄跳了上去,和梅花靠在一起问。 说起这个,沈亦棠蓦地坐直身子,不耻下问道:“素日来,我总是睡不着觉,脑子里总是想着她。但是一想她就心脏抽疼,这可是害了什么毛病?” 她久病成医,这么多年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奇怪的疑难杂症。 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她补充道:“可姐姐在我身边时,我可从来都没有这种症状。莫不是她给我偷偷下蛊了不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它们无奈地相视一笑。 沈恩人做事时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变得愚钝了起来。 梅花没忍住笑话了她一句:“沈恩人怕不是害了相思病。心上人离了自己身边太久,思念成疾了罢。” 阿庄配合地点点脑袋,附和了几句。 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她似懂非懂地跟着点了点脑袋。 等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之后,她蓦地睁大了眼,“哈?我爱慕沈瑾文。此话当真?” -------------------- 第48章 真相 “可话本中的爱情总是跌宕起伏,分分合合。我整日与姐姐朝夕相处,哪来的这所谓的喜欢。” 对于这类字眼她并不陌生。 太和楼常有表演,大多离不开此类剧情。 即使初次看不甚明了,但转头观望一番周遭看戏人的脸色大多也可以猜出一二。 狸猫夫妇有些诧异地望着在它俩面前懵懵懂懂的沈亦棠。 没想到沈恩人万事尽通,居然连最为基本的人类情感都未曾搞明白。 “这生活岂能与话本相配比。如若每份感情都需要轰轰烈烈,那这世界岂不是乱了套。” 阿庄靠在梅花身边,继续道,“沈恩人,还有一份情感叫做一见钟情,相濡以沫。你与那人朝夕相处,在某一刻心动之时,大抵也是不易察觉的罢。” 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她露出一副受益匪浅的表情,服气地看着狸猫夫妇。 在这取了经,沈亦棠转头又去叨唠赤奴。 她很没眼力见地与烦她烦的要命的猫靠在一起,虚心问上了一句:“你当时是如何与昭妩老板互通心意的?” 聊到这个,赤奴看这人都顺眼了几分。慢条斯理地舔舔爪子,它回忆着往昔。 “想当年我只是那一窝小崽子里最不引人注意的一只,可恰巧素日里不爱动弹的我在昭妩来的时候偷偷爬出了窝,掉在了她的脚边,于是就这样被带了回来……” 话说一半,赤奴摆出了自豪状,大声叨叨道:“我可是昭妩用名贵的花草,写了聘书,定了好日子娶回来的小猫!” 第78章 恍然大悟地点点脑袋,她露出一副受益匪浅的表情,佩服地看着胡子翘得高高的赤奴。 * 在皇城度日如年,沈瑾文终于等到了回去的时候。 想到即将回去见到的人,就连路途中的不适都消淡了不少。 早就得到消息的沈亦棠趴在招牌上的窗户边,远远地朝队伍招手。 旁边跟随的小厮忍俊不禁,对坐在马车里面的沈瑾文笑着说道:“沈娘子,有人这车还没停稳当,就急着与你打招呼呢。” 掀开马车边的布匹。她抬眼望去,就见一个肆意的身影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挥手,沈瑾文笑眯了眼,盯着看了好一会,才舍得坐回去。 半晌,马车停罢,小厮正准备扶坐在马车上的人下来却被突如其来伸出的一只手给截了胡,“我来吧。” 沈亦棠帮忙扯着对方的衣裙,小心翼翼地把沈瑾文扶了下来。 满道都是忙碌的小厮,等她们回到房间,他们已经把沈瑾文的行李放下了。 她原是打算一边收拾东西,再一边与身边的人说话。但还没等她开口,眼睛就被沈亦棠神神秘秘地蒙了起来。 耳畔边是那人熟悉的嗓音,“姐姐不在的这几日,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情。所以我给姐姐准备了一份礼物。” 心脏一阵咯噔,血液在身上的每个角落沸腾着。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揪着领口的布料,“有心了——是什么呢?” “等下姐姐就知道了。” 她一只手捂着对方的眼睛,另一只手护着沈瑾文的腰,带着她往里屋那走去。 脚尖擦过地面发出阵阵声响,逐渐的,频率终于与她那不规律的心跳合二为一了。 “到了。” 在黑暗里呆了一段时间的眼眸微微眨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挂在帘子边长长的卷轴,却在看清纸上写的意思时,嘴唇颤动了几下。 “这是……聘书?” “听闻这的人会在迎接重要的伴侣来自己家中时会以聘书相邀,姐姐在我心里这般重要,自然是一样都不能少。” 她把自己这些年得到的一些拿得出手的玩意,如数家珍地摆在沈瑾文眼前。 “可是我也没什么很有价值的东西能够当做聘礼……这些是我身上全部的家当,全部给你。” 沉默着看着对方动作,沈瑾文喉头微动,声音晦涩地问:“亦棠,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当然。”她微微低敛下脑袋,把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还有我,我把自己也赠予你。” 她撇过眼,又再次把眸光移向那份聘书,嘴角挂起一抹苦笑,只是温柔地揉揉对方的脑袋,“你从哪里找来昭妩那年写给赤奴的聘书的?” “赤奴屋里找的。” 她轻笑一声,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表情里难免带上丝丝落寞。 * “你说苏盛死了?”杨墨转动着手中的羊脂玉,语气嘲讽地说道:“素日里从我这捞走不少好东西,到头来自己一条命都没捡回来。” “让你查的事情查到眉目可否?” 那个跪在地上的手下压低了脑袋,汗珠顺着衣襟滴落,“暂无。但……据他们所说,是失火。” “罢了。”杨墨不耐烦地拧着眉头,“新军可安排妥当?” “早已驻扎军营,随时听将军差遣。” 终于有件顺心事,他从躺椅上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窗前,眉眼中满是阴郁。 “之前那次事被我忠贞的父亲知晓,害我不得不撤离。这次没那老儿纠缠,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在书房交代完要紧事,杨墨随意地摆摆手,叫他退下。 沐浴更衣过后,蹬上马背,直往太和楼赶去。 早在回到这之前,他便打听清楚那日在晚宴上惊鸿一瞥的娘子来者何人。 只是脑海里稍加思忖那人的容颜就止不住的内心犯软。 想到这,他抽打马背的力度加大,很快的就到了太和楼。 把马交给门外的小厮,杨墨迈着稳健的步子踏了进去,刚巧赶上表演开幕。 从衣兜里掏了几个钱币扔给候门的人,就有长眼力见的小厮带他往上座迎。 他毫无掩饰的将那份觊觎铺展在眉宇之间。 也许演出中的沈瑾文并没发觉,可却完完全全暴露在沈亦棠的眼中。 心中莫名涌上一阵烦躁,她随手询问了在一旁站着的小厮,“你可知坐在那的那个男人什么来头?” 这人刚巧就是自己迎进来的,他快速瞥了对方一眼,回复道:“那是杨墨,杨将军。前不久才从边关打了仗回来,现在可是陛下眼里的大红人呢。” “杨墨啊。”沈亦棠眸中泛着光,一字一顿道:“原来你就是杨墨。” 一曲终了,大众欢呼雀跃,鼓掌相送。 杨默很给面子的拍了几下,起身整理了下衣冠,朝着站在他旁边的人说:“你可知沈瑾文娘子在何处,我有一事相告……” 强撑着身子摸到了侧门,沈瑾文扶着木桩咳嗽了几声,才勉强把喉咙中的腥甜压了下去。 身后传来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她警觉地回过头去,看见的就是那个出乎意料的人。 她原以为那日一见,便是最后一面,没想到居然会在这又碰上。 远远地便看见那人靠在木桩上的虚弱模样,杨墨伸手想要搀扶对方,却被沈瑾文灵巧地避开。 第79章 讪讪地收回手,他往前近了一步,双手作辑道:“此次前来,我是特地前来为我表弟杨禄明,为沈娘子赔礼道歉来了。” 往后推了几步,她忙回道:“本就不是公子的过错,又何来道歉一说。” “我虽然这些年远在边关,可是对于我表弟的荒淫作态也是略有耳闻。”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精美的簪子,递了过去,“这只是我杨某人的一些心意,还希望沈娘子收下才好。” “不可不可。”她摆摆手,“杨将军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东西,你拿回去罢。” 他还是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身后的人给抢了先机。 “杨将军来了,怎么不先知会我一声,等下我手下不长眼的冲撞了你可就不好了。” 昭妩迈着婀娜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沈瑾文面前。 “这后台杂乱,恐让将军看了笑话,您外边请,我招呼他们好好招待你。” 好事被这人打搅,即使内心窝着火,也知道昭妩不能轻易得罪。 压下气,杨墨点点头,低头看了沈瑾文一眼,跟着昭妩出去了。 * 这人最近可真是这附近的风云人物,沈亦棠轻而易举的就打听到了杨墨的宅邸。 要不说是武将的地盘,真不是像苏盛那这样好进。 费了点功夫绕开了那些巡逻的暗卫,她扒着那人的门,顺着溜进了杨墨的书房。 那日在苏盛那得到的密函,里面写到了大批支援的物资与兵器,自然还有尾页那熟悉的,与手帕上一致的图案。 翻找了一会,一无所获。 她靠在桌沿,对着书桌后面那一面大大的书柜发了会呆,蓦地心中涌起一种荒诞的想法。 指尖顺着纹路划过,她往一块凸起轻轻摁了下去。 嘴角微微翘起,觉得有些荒唐。 他们这些人做心虚事的时候怎么总是喜欢照着话本上演的来布置。 心中腹诽了一番,她蹭着那道缝隙走了进去。 里面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是非要细数,那大抵都离不开权财。 叠摞在一起木箱子上了锁,她摸索着掏出一根铁丝,对着锁头的形状比了比,咔嚓一声,锁开了。 多亏自己曾经常被关祠堂,老实在里面被饿了几顿,才探索着学会的技术,没想到在这个地方派上用场。 盘腿坐在地上翻了起来,沈亦棠惊诧地挑起眉毛。 杨墨这人可真是不容小觑,原来这饕餮般的野心从如此之早就开始摆局。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静谧的空间只剩下翻阅的沙沙声,却在翻到某一页时,悄然停下。 “沈汝阳,沈大人妨碍储备军力大事,实属碍眼。遂写信递与父亲,将其处之。” -------------------- 第49章 抉择 沈汝阳,如果她没记错,应当是沈瑾文的父亲罢。 一滴浓墨滴落在纸上,晕染出丝丝墨迹。 回过神的沈亦棠赶忙提起毛笔,搁置在了一旁。 凝神端详着纸上写的内容,她面临了一个及其苦难的抉择。 既然事实已水落石出,那做了坏事就要血债血偿。 这毕竟是沈瑾文的恩怨,如若自己这般擅作主张,对于这人而言也不甚公平。 可就此放任,也实属拖沓。杨墨的一条命,也并无这般费神的必要。 指尖在桌面轻敲,她微微撇头望去,在一本古书中得到了答案。 真是糊涂了,竟然连这点小问题都没想明白。 她扯起笑,露出那颗尖尖的小虎牙。 打个半死不就好了。 满意地点点脑袋,她拂了下袖口,直往杨墨府邸而去。 * “看我带回来了什么好东西?”昭妩手中提着食盒,满脸带笑的走了进来,对着正在伏案书写的沈瑾文道。 微微俯身,她抬手嗅闻了一番,了然道:“莫不是东城的那家做的乳酪糕点。” “好鼻子。”昭妩随口夸奖道,“那家铺子的老板当真顽固,这可是我提前半月才订上的稀罕玩意。” 把食盒稳当的放在桌面,她边打开边说:“这杨墨近日来得可真是有够勤快的,想来便是别有用心啊。” “这客人爱来,我们做生意的岂有赶人离开的道理。”接过对方递来的精致糕点,沈瑾文无奈道。 “便是这点不好。”昭妩给自己倒了一壶茶,手指缓缓转动着茶杯,轻抿了一口道,“这人现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轻易得罪不了——可是他一直这般缠着你也不是办法呀。” 轻咬上一口,乳酪的香甜便充盈着口腔,甜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他藏着什么心思,我自然看得清……”喉咙一阵痒意,她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担忧地替对方拍了拍脊背,她拧着眉头道:“之后的事务停了吧,你身子这般虚弱,早应该静养才是。” “没了我,你的生意该如何?” 昭妩没好气地回道:“我可不是那种把好友生命视如银两的小人。别担忧太多,这偌大个楼里难不成找不到一个会跳舞的了?” 对方的回复漫不经心,但她知道那人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我此生命运多舛,幸运之事相遇的少之又少,可每一件都让我感恩戴德,庆幸不已。”她抓住对方放在桌边的皓腕,感激道:“其中一件,便是与你相识。” 第80章 “我自喻才疏学浅,可又有谁说一介女流不可写书参论。”她起身,从木柜子里拿出一本书,“这是我这些年撰写的,有关于舞蹈教学之类的所思所感,如若不嫌弃,还请收下罢。” 好友交代事情细无巨细,不像分别,倒像永别。坐在一旁越听,昭妩的鼻子便泛起了酸气,“我们还会见面的,对吧。” 沈瑾文缄默,她看着昭妩,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着,沉重且淡然地说道。 “承你吉言。” 促膝长谈,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两人光顾着说,糕点都没什么动。 聊过之后的昭妩思绪沉重,没什么胃口,便用开玩笑地语气戏谑道:“这盘好东西,倒是便宜了我们的小老板了。” “你又揶揄她。”提及心上人,沈瑾文的眼角便不自觉地带起了笑,“我一会带去给她尝尝。” “哎哟,有人疼就是不一样。素日里怎么没见你对我这样温柔体贴。”昭妩撑着脸,挑着眉头调侃道。 “怎么?昭老板身边的温柔体贴,难不成还缺我这一份?”沈瑾文语意精准地说道。 “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咯。”昭妩摆摆手,起身便要离开。 目送着那抹倩影,她无声叹气,将一旁的木盖盖了回去,便朝着沈亦棠的房间走去。 抬手轻叩几下,她在门口问道:“亦棠,你在里面吗?” 等候了半晌,无人应答,她疑惑地推了下房门,却没想这人并无上锁。 缓缓跨了进去,她抬眸张望片刻,将食盒搁在桌面,毫不费力的就被那一整面图画给吸引住了视线。 指尖摩挲过画面上那人的眉眼,她捂着自己乱跳的心脏,“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画的。” 又究竟花费了多少心思,才能画的这般精细与相像。 这让她忍不住臆想。 或许沈亦棠无趣时,是否就如她现在这般,一寸寸的摸过画中人的轮廓。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一不小心撞倒了书桌上的书册。 回了神,她慌乱的弯腰拾起,里面所写的内容就这样大咧咧地倒映在眼眸中。 捏着书册的手指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她难以置信里面所写,于是便逐字逐句地念了出来:“沈汝阳,沈大人妨碍储备军力大事,实属碍眼。遂写信递与父亲,将其处之。 此乃杨墨所为。” 不止这些,她往前翻了几页,便看到了苏盛的名字。 后面用小字标注——除之。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 苏大人家的事情满城闹得沸沸扬扬。 失火原就是小事,可那找不到的罪魁祸首才是应发大众热议的重中之重。 没想到,居然是从来就在自己眼下的人。 难以置信地捂着半边脸,沈瑾文蓦然感到通体发凉。 * 肩周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沈亦棠脸色很臭的用指尖摁了摁上面缠着的厚厚的纱布。 真不愧是武将,浑身上下都穿着坚硬的铠甲,就连在府邸也不曾松懈。 当人真是可惜了,如果愿意认她那刺猬小弟做首领,那她就勉强原谅他刺伤自己的罪行。 在房门外暗自腹诽半天,她推了门进去,还在想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瞒过沈瑾文。 里屋隐隐透出忽明忽暗的烛光,凭着直觉,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鞋尖在地面蹭了蹭,发出零星声响。 “舍得回来了?”对方的声音与平日相比,并无太多区别。 “今夜有事,在半路耽搁了——姐姐等久了吗?”沈亦棠放下心,松了一口气地往光亮之处走去。 “去哪了?”沈瑾文安静地坐在书桌边,抬眼看着缓缓朝自己靠近的人。 一般她说完前面这句话,这人便不会多问,最多就是说上自己几句。 脑海中还在思索着该如何答复时,对方将手上的书册递了过去。 “有些事,你还要瞒着我多久?” 眼睫微颤,她想去牵那人的手,被对方躲了过去,沈亦棠有些委屈,“现在知晓也并不晚,姐姐要由着这点事与我置气吗?” 她倏地上前,将对方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的手心,“我明白了,姐姐肯定是觉得我没用。我早该查到杨墨是罪魁祸首,姐姐是觉得我速度太慢了对吧。” “苏大人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他的走狗让陈姨的官人走了,那用命来补偿,不是应该的吗?至于苏大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沈亦棠表情愉悦地说:“我一把火烧了他的小金库,他为了救他那些宝贝,活生生呛死了。” 毫无掩饰的大笑了几声,她对着面前的人问道:“这世上的人,是不是很荒谬?” “你为何不与我说,便这样任性的自作主张。” “我愿意这么做,就算是下地狱也好,此生万劫不复也罢,我只要你开心。” 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她便干脆放弃。 “为何?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做?” “之前我不曾知晓你为我做的事,如若我现在知得,还放任你这么做,那你便不是在帮我,而是我在利用你,知晓吗?” 那在空无一人的屋内积存在心中的不安与愧疚此时此刻毫不保留的倾泻而出。 宛若奔腾不息的瀑布,将人的情绪扑打在万千江河当中。 第81章 她抬手扯皱了那人的衣衫,“而我如若这样做,我与你之间又该如何相处才好?” 怀中的人止不住地颤抖,肩膀处的布料变得漉湿,她真的不懂这人到底在忧虑些什么。 找到仇人不是她一直想要完成的心愿,这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她非但不欣喜,反倒难过。 造成这一切的犯人,还是她,是沈亦棠。 而自己只是晚了一步告诉她这个事实罢了。 “你这般心疼,可知道他们都是死有余辜,表面上端着的是高风亮节之姿,私底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金银财宝……” 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笨拙地用手掌抹去那人眼角的泪珠:“这样的人不过是死得其所罢了,又何须招得你这样生气?” “我又哪里是为了这些与我无关的人生气。”她真是服了面前之人别具一格的思路。 “这些人与杀害我家人有关,我恨不得亲自将他们千刀万剐,那这些该有的罪过应该要加在我身上才是。 而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手上沾染了他们的鲜血。这与你而言,叫做滥杀无辜,可晓得?我又怎会让你继续为我做这些事?” “亦棠,你是个好孩子。”沈瑾文的语气与素日里对她说教一般无二,可温柔的话语中却带上了平时从未有过的颤抖与担忧。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人吗?”不知为何,她觉得很难过,仿佛被人用最尖锐的刀具刺穿了心脏,“你只是喜欢……这样的沈亦棠吗?” “那我便告诉你,真正的沈亦棠是什么样子。” “她杀了很多了,无辜的人,罪有应得的人,不该死的人,该死的人……”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孩子。” 对方的脸上满是自己看不明白的情绪,沈亦棠猜想,沈瑾文害怕了。 彻底的松开手,她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桌边。 水珠一滴滴的聚拢在桌面。 怎么了? 屋内有乌云在下雨吗? 她擦了一把脸,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眼眶氤氲着泪珠,眸中闪着暗淡的光,她感觉到对方后退了一步。 破碎的心看不见出路,她决定撕扯开所有的伤疤。 “多日来多有叨唠,既然如此,那也不再打扰了。明日……今夜我便离开,缘分一场,务必郑重。” 她转身的速度很快,可离开的速度却很慢。 也许也很快,但是给足了身后之人随手挽回的时间。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所以沈亦棠走了,再也没有停下。 天高海阔,至此一别,再无相见。 * “听闻杨墨将军家中有喜事。” “如何如何?快与我说说。” “你可晓得太和楼那沈娘子,当真是好命,嫁到那杨府里……”说话人嘿嘿了两声,边走路边戳了戳同路人的肩膀,“明日酉时,一起去凑个热闹。” “那讲真好……” 那说话的两人聊天的内容轻飘飘的飘过树梢,不留下一点痕迹。 但很不巧的是,一字不落的全部进了闭目养神的沈某人耳朵里去。 出门偷吃的赤奴站在树枝边,斜睨了一眼多日不见,偶然相遇的沈亦棠。 “你有什么感想?” 闭着眼睛的人翻了个身,不想搭理赤奴。 它知道这人听见了。 “想去就去。” “与我何干。” “明日酉时,沈娘子就是别人的内人了。此刻不去,便是再无机会。” 它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多劝,喵了一声,纵身一跃便离开了,只留下默默沉思的沈亦棠一人。 * 眼中只有大片的红,耳边时有时无地传来屋外的交谈声。 繁杂厚重的婚服压的沈瑾文喘不上气来,她内心里泛着虚,忍不住又用手摸了下腰带。 那日,沈亦棠转身离去,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走,包括她时常别在腰侧边的短刀。 血海深仇,今日便要做个了结。 远远处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房门开了,她闻到了浓重的酒气。 蓦然,视野开阔,杨墨挑开了红盖头。 “沈瑾文,我的妻。今日,你便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 第50章 了断 喝醉之人双目赤红,嘴角噙着迫不及待的笑,两只手伸了过去,想要抓住沈瑾文的肩膀。 坐在床榻之上的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激灵,下意识抬手阻止。 对方的动作很粗鲁,见她反抗,他钳制住她的手腕。 这个姿势于她而言万分不利,只要杨墨稍微弯下膝盖,就能够轻易触碰到她腰际那坚硬的刀柄。 那人的气息陌生且黏腻,宛若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身侧,让人动弹不得。 起初的动作很是急切,可见到身下的人无力反抗的模样,杨墨恢复了几点理智,反倒不急不缓了起来。 他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拾起沈瑾文颈侧的一缕秀发,粗粝的手掌绕过虎口抚摸缠绕了几圈在掌心。 这个动作十分精细,沈瑾文额角泌出薄汗,她抬眼观察着对方的脸色。 烛光打在杨墨的脸侧,忽闪的灯光衬得这人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但无论如何,至少在外面喝了的酒醉样,看上去人是清醒了不少。 第82章 小心翼翼地咽着口水,她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尽量镇静道:“杨公子忙活了一整天,想必是累到了,我来帮您宽衣吧。” 听完这话,杨墨低敛的眼眸抬起与沈瑾文对视,过一会,蓦地笑了一声,“我们今日可是拜过堂的夫妻,娘子何故还不改口来,唤我官人?” “你看我这记性,一时之间竟没拐过弯来……”杨墨松开了禁锢住沈瑾文的手,起身坐在了她的身旁,她撑起身坐了起来,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那杨公……官人,让我为你更衣,尽早休息吧。” 这人惯会隐忍,也常常将自己真正的情绪葬在骨子深处,让人捉摸不透。 在得知真相的那日,她总是反反复复的恍惚。 权力当真是蛊惑人性的媚药,又或许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透面前之人。 两家府邸相隔不远,院子相临,因此时常能够听见杨武将责罚杨墨的声响。 那一鞭鞭如同疾风的甩绳声毫不留情的停留在羸弱的少年身上,但他总是很有骨气。 即使是被这样责罚,还是一声不吭,强撑着身子直到他父亲离去,才拿过下人递来的药酒,蹲在墙角的柳树下偷偷的涂。 这样的情况多了,难免惹人注意。 她的爹娘从未责罚过她,就更别提动用武力。 见到这鞭子抽的这孩子腰背上密密麻麻的青紫一片,总会生起恻隐之心。 就在一次,大抵是杨武将手重,杨墨一瘸一拐的走到柳树底下,竟一不小心昏了过去。这可把路过的沈汝明给吓了一跳,于是巴巴地给带了回来,特意唤来医师诊治,这人才捡回来了一条命。 真的……如此狠心吗? 如若做不到知恩图报,难道放过一马都不能做到? 应当还是醉着,杨墨望着面前之人的眸光中藏着毫无掩饰的贪念与欲望,他那微凉的指尖挑起对方垂落的发丝,缓缓勾在沈瑾文耳后,“你可知那日在皇宫宴会上,我便对你一见如故吗?” “官人喝醉了。”她低着头,松开了对方的腰带。 “我父亲还在世时,常常借着操练的名义打我。”他抬手握着了沈瑾文的手腕,继续道:“很疼,但打多了便麻木了。” “腰板宛若下坠,根本使不上劲来。那时总有怜悯于我的下人,想要把我扶回房内给我上药。”他摇摇头,眉头拧得很紧,“我不愿,宁愿去院子外的那颗柳树下上药,你知道为什么吗?” 坐在床榻上的人双手蓦地使劲,将蹲着的人拉了起身,眼神锐利地看着她,扯出一抹笑。 “我父亲如若闻到我房内有药味,就会牵扯到我的母亲。他会用打我的气力,打在我母亲身上。因为他觉得一个仁慈的母亲教导不好自己的孩子。” “官人醉了。”沈瑾文表情很冷静,语气淡然地打断了对方激动的话语。 她挣脱开对方抓着自己的手,用方才解开的腰带捂住杨墨紧盯着自己的双眼,轻推了一下那人的肩膀,“睡一觉就好了。” 瘫倒在床榻上,他蓦地大笑了起来,却在利刃刺穿心脏时陡然停止。杨墨捂着伤处,扯开眼前的腰带,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淡定地将话说完,“那日,我为何就忘了还有个你呢?小瑾文。” “我父母与你不薄,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她眼中满是血丝,抬手狠狠地打了杨墨一巴掌。 沈瑾文挣扎着,可对方即使受了伤,可到底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 他抬脚踹到沈瑾文的腹部,俯身掐上对方的纤弱的脖颈,表情看上去很癫狂,好像在做一件很兴奋的事情。 “我从很早之前便想这样做,可惜你那父母对你太过于爱护……死在我手中不好吗?” 气管被人掐着,沈瑾文只觉得头昏脑胀,呼气多进气少。她没管这些,只是用尽全力伸手,拍打着方才被自己捅中的伤口。 粘稠温热的血液粘在两人红色的婚服。 眸光中忽闪着白光,若隐若现,仿佛还能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影。 沈亦棠,亦棠。 我的……亦棠。 突然,脖颈上的劲蓦地一松,紧跟着便是杨墨的惨叫。 他的手臂被飞驰而来的刀剑给砍断了。 沈亦棠赶忙扶起瘫软在地的沈瑾文,从一瓶白色的药瓶中倒出一粒药塞进那人的嘴里。 药效发作的很快,她跪在地上等着虚弱的人恢复意识后,将手里的刀剑送到那人的手中。 “杨墨,你可真不长记性。”沈亦棠蹲在那人身边,笑意盈盈地提醒道:“招数总是用在一个人身上,可就不奏效了。” “长歪了的心脏,这次可不会再捅错了哦。” 剧烈的疼痛包裹着他,完好的手臂颤抖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拔出那把小刀。 察觉到异样的暗卫赶忙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还吊着一口气的杨墨对着赶来的人下了最后一个清醒的指令:“格杀勿论!” 没空再搭理昏死过去的杨墨,那群缠人的暗卫纠缠了上来。 厌恶的擦去刀面上的血渍,沈亦棠踹倒了好几个靠近沈瑾文的人。 其中一个执起刀就要往她身上砍,速度很快,她对着那人狠踢了一脚。不设防,肩膀挨上了好几刀。 这一刀像是砍断了浑身束缚,沈亦棠盯着沈瑾文的眼睛,轻飘飘地念道:“这不再算滥杀无辜,对吧。” 第83章 晶莹的泪混着干涸的血迹无声地滑落脸颊,她嘴唇颤动着,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嗯。 伤口随着主人的动作被撕扯,染红了整件上衣。 原先不太合身的衣袍贴在腰身,衬得对方格外消瘦。 浑身都在沸腾,她就举着一柄短刀,对着那些扑上来的暗卫挥着,丝毫不见手软。 渐渐的,喧哗淡去,只剩下满室寂静。 滴血的刀从手边滑落,发出一阵闷哼,随后便是沉闷的脚步声。 沈亦棠半蹲着身子,拾起一片还算干净的衣料,擦拭着沈瑾文被弄脏的脸颊。 “害怕吗?” 好不容易憋住的泪又在眼眶打转,“都是我不好。那日我不该自顾自对着你说教,丝毫不顾你的感想。你离开的时刻中,我没有一刻不在懊悔。我只是……只是太过于担忧,有关于你的任何事都让我方寸大乱……” 此时此刻,所有的顾忌与忧虑都被抛之脑后,她只想倾诉,想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面前的这个人,包括自己那见不得光的情意。 她微微坐起身,扯过那人的脖颈,双唇柔柔的贴上对方的唇角。 这个吻轻柔的宛若天边的云朵,转瞬即逝,不见踪迹。 烈焰的火光浓厚地吞吐着火舌,沈亦棠抱着受伤的人缓缓地远离这场看不见的恩怨。 至此经年,一切都随风飘散,所有的恩怨全部落下了帷幕。 -------------------- 明天还有一章,古代篇就完结了。 第51章 甜蜜 留下满室嘈杂与混乱,逐步踏入的便是宁静的暗夜。 被血浸染的薄衫承不住伤口渗出的血液,顺着手臂迟缓地滴落在地上。 于是她们两人经过的所到之处满是繁花盛开,枯木逢春。 沈瑾文心疼地擦拭着对方脸上泌出的汗珠,晃了晃身子想要下来,“我好些了,可以自己走动的。” 原先抬头目视前方的人低下眸子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左手卸了力,把沈瑾文放了下来。 脑袋晕乎乎的,沈亦棠有些没站稳,没忍住踉跄了两步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扶着坐下了。 “你流了好多血……” “别哭。”明明抱着那人走了这么久,可沈亦棠的手却像冰块一般冰凉。她蹭着对方的脸,嘱咐道:“我衣服里有个瓶子,你拿出来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东西。” 她伸手摸索了一下,摸出了那个白色药瓶,倒出了几粒黑乎乎的药丸,“是这个吗?” 她甚至没有气力点头,只是想要接过去。可那种脑海中泛着白光的眩晕感越发强烈,让人本能的无法抗衡。 还没等她碰到,就无意识地晕了过去。 这可把沈瑾文给吓了一跳,抬手探了探鼻息,就赶忙把药丸喂进对方的嘴里。 试了好多次都没能喂进去,她实在有些着急。 着急忙慌之际只能暗道冒犯,舌尖抵开牙关,她把药丸含进嘴里渡给了沈亦棠。 今夜的月亮很亮,亮的能够让沈瑾文在昏暗无光的树林中看清沈亦棠的每一个表情。 嘴巴里还残留着药丸中苦涩的滋味,可看着身边的人,心中却砸吧出了甜味。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身上的伤处,如获至宝般爱惜的抱着沈亦棠。 人生岁月漫长,或许前程灿烂,或许光彩照人,或许与她无关。 那又如何? 胆怯了吗? 又或者是那日算命先生的“预言”真的算中了她心中最担忧的事,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瞻前顾后。 当生命垂危,宛若枯油的燃灯,沈瑾文只觉得后悔。 那时就像那样狼狈而又无声的死去……自己还没有与沈亦棠道别。 万幸,感恩上天的垂怜,对方又如天上降临的天神再次拯救了她。 没什么好顾虑的,与其这样惴惴不安的度过之后的每一个岁月,何不如就把能够睁开双眼的每个岁月都当做死去前的最后一天。 她爱着自己现在抱在怀里的孩子。 这个愿意拼了性命也要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 我的沈亦棠。 半夜吃了药的人蓦地开始发热,一宿没敢合眼的沈瑾文额头抵着皱着眉头,双眸紧闭的人额上。 想要取些水来,着急的环顾四周也没有看到河流。 “有人吗?”她朝周围喊着。 “喵喵喵。”有一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小三花猫歪着脑袋,端坐着身看着她们两人,瞧见沈瑾文注意到自己还起身往前跑了两步,示意她们跟上。 看懂了这小三花的意思,她抬起沈亦棠的一只手臂,让对方压着自己的肩膀跟上了那只小狸猫。 两人一猫走走停停,不一会,沈瑾文耳中传来了阵阵哗哗的流水声。 往前再走十步远,便可以望见一间破庙。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沈瑾文感激地朝小三花道谢后便扶着沈亦棠往破庙里去。 没想到里面还躺着一只黑色的大猫。 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那只大猫整只拱起身子,却在看清来人之后像那只小三花一般歪着个脑袋,一声不吭。 甚至还在她把沈亦棠扶着躺下,还围着昏迷的人转了好几圈。 见到这两只狸猫友好的态度,沈瑾文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她终于放下心来去河边打湿撕下的布料,将浸湿的布料盖在了对方宛若滚炉的额头上。 第84章 环抱着膝头,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眸,望着木窗外太阳东升一点点的驱赶黑夜。 看了一会,她暗自叹了口气,温润如水的眸光中溢满和煦,语气沙哑道:“亦棠要快点好起来呀。” * 热。 热到沈亦棠竟有些恍惚。 “还以为自己的肉身已经步入了大火中,燃烧殆尽。” 她本就不该去的,不仅是因为她还在生对方的气,其实还是因为那日子恰好临近自己每次发作的时日。 但她还是去了。 分不清到底是因为赤奴那番话的蛊惑,又或者是心中的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便已经站在了杨府正门口。 罢了。 寂寞,难捱。 这痛苦的过程乏善可陈,只是永无止境看不见头,没有盼头,也看不见尽头。 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 因此这份痛苦就失去了任何值得叙述的价值。 可就在迷迷糊糊之中,她好似感觉到了一种温暖和珍视。 有一人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用她瘦弱而又柔软的身躯包裹着自己的痛苦。 好温暖。 沈亦棠睁开了眼。 正在纠结于要不要再去河边打点水的沈瑾文瞧见对方颤动的眼皮,欣喜地靠了过去,抚摸着那人的脸颊。 “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喝点水?” 有段时间没有说话的嗓子沙哑,沈亦棠撑着身子坐起身来问:“我睡了多久?” “两日。” 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她道:“你身上热的厉害,现在好不容易降下来了些。可把我吓坏了。” 嘴唇抿了几口,那人不让自己喝的太多,她只好眼巴巴看着水杯离自己愈来愈远。 瞧见这人依依不舍的模样,沈瑾文哭笑不得:“一起来可不能喝太多。” 可是沈亦棠的表情越发楚楚可怜,本就不强硬的内心瞬间变得柔软了下来,“当真这般想喝?” 对方点点头。 于是沈瑾文似笑非笑地举着水杯,当着那人眼巴巴的眸子下捧着杯子喝掉了大半。 沈亦棠微微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委屈,就见对方抬起自己下巴,拇指抵住自己的下唇,将唇瓣贴了上来。 她的喉头滚动了几下,终于如愿喝到了甘露。 手掌抚摸着对方的耳垂,沈亦棠顺着脖颈揉了揉对方的后颈脖,顺着杆子往前爬。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唇瓣依依不舍的分离。 这下不仅是嘴唇,就连两人的脸都饱满红润,沾染着垂涎欲滴的春水。 像是受不住,又或者是些别的。沈瑾文额头抵着那人的肩膀,小声地喘着气。 这声音细细麻麻的,沈亦棠的手指捏着那人软软的耳朵,低低地笑了起来。 有些羞赧,她嗔了对方一句:“可在笑我。” “哪敢。”她慢慢地呼吸着,“只是觉得很欢喜。” 腻歪了一会,沈瑾文出了门去买些吃食。 沈亦棠目送着爱人离去,才将视线移向一旁看好戏的狸猫夫妇。 梅花慵懒地甩着尾巴,调侃道:“沈恩人,可别笑得眼睛都丢了。” “这就是沈恩人的爱慕对象,可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当真是相配。”阿庄在一旁补了一句。 揉了揉自己的脸,她弯着嘴角,瞥向树梢上的鸟儿。 * 春日时分,溪水还滚动着寒凉。霎时,流动着的水面窜出一个人。 甩了甩水,沈亦棠捯饬了一下粘在脸上的发丝,游了一小段,靠在了岸边,仰头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人。 她微微弯腰,用手指理了理对方的发道:“可会觉得太冷。觉得冷便要上来歇会。” “我现在可是燥热的要命。”她正说着,两手撑在岸边,脸倏地靠近,就在距离那人还有一寸的距离,很有分寸地停了下来。 眼睫低敛,她歪了歪脑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对方的鼻尖。 还以为那人准备亲自己,下意识闭眼的沈瑾文嗔了她一眼,羞红了脸,最后只憋出了一个:“骗子。” 一脸坏水的人逗弄完人,手臂歇力,扑通一声又跌回了水里。 身上的痛楚依旧,可她却觉着不再害怕了。 -------------------- 误算了,估计还有一章。 第52章 终结 “何故如此着急,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回,在这多玩一会啊。” 赤奴大嚼着对方从她家附近顺道捎来的小鱼干,口齿不清道。 “出来久了,阿瑾会忧心的。”那人慢条斯理地站直身子整理仪容,嘴角不自觉地噙着笑。 “家里有人了,你这匹放荡不羁的野马也是乖乖拴上套环去了。” 对于沈亦棠这被治的服服帖帖的模样,赤奴有些看不过去。 吊儿郎当地摊在地上,促狭地旧事重提,“之前不是很有骨气,还学着别人三过家门而不入呢。” 随着那只狸奴如何说,沈亦棠一丁点都不生气,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大抵是只有无家室,无牵挂的才会这般吧。” 徒留下气得浑身毛都炸起,骂骂咧咧的某只小猫。 集市外繁华依旧,每日都充斥着嘈杂与人气。 越过这片吵闹,沈亦棠远离城北,心无旁骛,步履不停地朝着城东走去。 第85章 原先早几年,她盘下了城东中心的一套宅邸。 这地段靠近水路,距离集市不过百步,生活相当便利。 可凡事总有双面,它不够静。 陶瓷瓦罐在房间外冒着气,苦涩的气味时有时无的在鼻息间穿梭着。 她驻足观察,有些无奈地蹲下身,将沸腾了不知多久的器皿拿下来放到一旁晾凉,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跨过门槛,书桌上摆着一副还未攥写完成的文章,主人却不见了踪迹。 慢腾腾地来到卧室,果不其然瞧见了一个正在酣睡的女子。 春困秋乏,想来这天变得爽利,这人反倒是变得懒散了起来。 轻轻地褪去外衣,沈亦棠掀开被褥,跟着侧躺在那人的身边。 也不知是对方睡的太熟,还是自己的动作太轻,居然半分都没有影响到沈瑾文的好睡眠。 没了办法,她也只能歇了作弄那人的心思,抬手搂住睡着之人的柔软纤细的腰肢,也跟着她小憩了一会。 近日来不知是何原因,自己真是越发嗜睡了。 本来沈亦棠出门前交代自己看着煎药,没想到她坐在一旁竟然不自觉地犯困了起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抬手抱住了对方的脖颈。等她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些什么。 “亦棠,药,陶瓷瓦罐上的药……” 被旁边之人的动作吵醒,她睡眼惺忪地把怀里的人摁了回去,“我拿下来了,等温了些再喝。” 半眯着眼,她将那人扯了过来,翻身将她拦在身下,鼻尖蹭了蹭对方的锁骨。 沈瑾文抬了下脑袋,被对方毛茸茸的头发蹭的下巴痒痒的,她伸手揉了揉沈亦棠的耳朵。 年轻人总有无限精力,偶有几次的不得体与粗鲁总会轻而易举地被年长些的人谅解。 吃得急了,沈瑾文也没与她生气,只是无声地移开了放在对方脸上的手,扯了扯对方略微凌乱的发。 眼瞧着对方越发过分,沈瑾文将头压在枕头上,双腿微微并拢,语气颤抖道:“现在还是白天,不可。” “这屋内只有我们两人,白天黑夜又有甚么区别?”她不死心地划过那人的腰线,侧过脸又在她的唇上重重吻了两下,“马上就好了,只要一下。” 这人大多时候是诚实的,但在这种事上除外。 夕阳西下,屋外昏暗渐起,她们顾不上点灯,两人在黑灯瞎火中紧紧相拥着。 就算吻过无数次。 可只要耳畔听见那人的声音。 嘴唇触碰到那人的体温。 手指抚摸过那人的皮肤。 沈亦棠就控制不住地想要爱抚她,想要将这人揉进骨子了。 折腾累了,沈瑾文语气疲倦且餍足道:“我看来等不到温的,想来只能喝凉的了。” “那就再煎一蛊。”她贴着对方身上的绵软,说话的声音也软绵绵的,“我从出门起就开始思念你,今日在家做了些什么?” “素日里做些什么,今日便就一样,并无什么不同。”过了一会,她抬手摸了摸那人披散在肩上的秀发,“不用重新煮,再点火温上便好。” 沈亦棠埋在对方怀里,最后只能懒懒的嗯了一声。 惯着这人赖了会床,她起身穿戴整齐后,又伺候着沈瑾文穿好衣裳,她将外面的药又煎上,两人靠在炉子边吃着东西。 她俩现在所住的宅子就在城东。 不大,没什么特别的,唯一值得细说的,大抵就是安静,适合养病。 院子内有一块田,全部都种满了各种草药。 将自己手里的那份吃完,沈亦棠拍拍手,从腰间拿起一把短刀。慢悠悠地走到那块田旁边,对着一个木桶,将手臂割破。 一滴滴的血液顺着臂弯汇聚到木桶中,等她觉得够了就随意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布擦净,用棍子搅了搅,洒在了那片草药上。 原先这人做这件事还藏着掖着,深怕被沈瑾文发现。 后来被抓着个现行,也是好说歹说也丝毫不改。 没了这人办法,于是她只能折中,无奈地提了个要求。 只要她要做,那她就必须在现场。 不然就沈瑾文对沈亦棠的了解,这人总是控制不好量。 每次都像不是从自己身上出去似的,大把大把地流,看得她像割在自己身上似的,痛的不能呼吸。 做完了事,她又坐了回去,将里面的药倒了出来,“天天这般喝,身体可有见好些?” “好些了,近些日子咳嗽的状况都少了不少。” 听她这般说,沈亦棠忍不住笑,那颗小虎牙看得人晃眼。 皱着眉盯着对方把药喝净,她哄着沈瑾文吃了几颗糖才算是作罢。 梳洗完毕,她们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什么都没做,只是相拥着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鸟叫。 “阿瑾。”她轻飘飘地唤了她一声,觉得幸福地不够真切,“我想与你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沈瑾文敛去眸中的情绪,千言万语话到嘴边,便只剩下一句:“我会努力变好,和亦棠过这样的生活。” 侧过身,她枕着手望着一旁的人,“明日我会出去一趟,有什么想要我带回来的吗?” “那日我提着的乳酪糕点你还未吃上,如若买的上,那就带些回来,我们一起吃。” 第86章 即便事情早已告一段落,可那遗憾却是梗在她心中的一根刺,“那家店铺在城东,也不知你可是顺路?” “无恙,何处都顺路。” * 晨起,树影婆娑,微微凉风拂过脸颊留下流淌着的寒意。 阿肆给的药丸早已吃光,这次她要和它多要一些,尽量不要再花上这样长的时间出这远门。 她踩过森林中粗壮的树根,熟稔地钻进一个大树洞中,弯腰推醒了还在熟睡中的阿肆。 面无表情地靠在一旁,看着由于被吵醒而在地上翻来覆去,骂骂咧咧的白狗,伸手晃了晃,“药,记得。” “真是欠你的。”它化作人形,调整好情绪后理了理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后丢给了她一个白玉瓶,“省着点用,这可都是我求爷爷告奶奶弄来的东西。” 将东西收好,她还是伸了伸手,阿肆斜睨了这人一眼,没好气道:“做甚?” “还有吗?” “哈?” 之后她就被忍无可忍的阿肆给丢了出去。 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她拍了下身上的灰尘,抄了个近道去城东买上了糕点,穿过人流回了家。 一进门依旧没看见人,还以为沈瑾文贪睡,她将糕点放在桌上,蹑手蹑脚的往卧室里去。 刚一大门,就见不知何时晕倒在地上的沈瑾文。 彻底慌了神,她忙过去把对方扶到床榻上躺下,“这是怎么了?” 闭眼的人被这动静吵醒,缓缓睁开了眼便瞧见沈亦棠慌张的脸,“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方才一回来就见你晕倒在地上,发生了什么事?” “不……不知,我只感觉困倦,微微闭眼就不小心睡了过去……” “不行,这不行。”她捧着对方的脸,“我们去看医师……不,也不成,该去找谁呢,都该去看看。” “不必如此慌张。”沈瑾文拉住沈亦棠的手,安慰道:“只是一次意外。” “姐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面色一顿,只好老实道来,“或许……最近经常有些嗜睡,只是今日不太受控制罢了。” “不可不可。”她又透露出那种初次得知沈瑾文病症时的狂躁与不安,“我们该去看看。” 脑海中涌现出一个身影,她用力地握着对方的肩头,“我知道该去找谁了,等等我,只要一会就好……” 出去的路上她一步三回头,往日一个时辰的路程,现如今半个时辰就走得。 她也来不及解释,一把提起阿肆的后脖颈,“快和我走一趟。” 被她整的一头雾水,它挣扎了一番,抬腿踹了那人一脚才有机会说话:“你先和我说啊,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 “是姐姐,是沈瑾文……阿瑾她。” 这人看上去语无伦次,阿肆皱起眉,“罢了,先去看看。” * “如何?”沈亦棠凝神望着一脸严肃的阿肆。 它站起身没说话,默默朝着外面走去,却被靠坐在床榻上的人喊住,“大夫无妨,有何事不必避着我,直说便是。” 没了办法,它深深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你生病时吃的药都是亦棠给你的吧。” “这又有什么?”她抢答道。 “你当你身体里的灵力是大风来的?”它又说,“吃一点少一点,她太过于孱弱,受不住这般醇厚的力量。你这般养着她,物极必反啊。” “可是旁的药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有我……” “你最好不要再亲近于她了。”阿肆打断了沈亦棠的话,“朝夕相处,灵气也会相互影响,极其危险。” “你若想害她,大可不必听我的忠告。”阿肆冷静地盯着那人的眼后又转过来对床榻之上的人道:“沈娘子可听明白?” 她扯起一个惨白的笑,“明白。” 不忍地挪开视线,它抿着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往外走,被身后的人拦下。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沈亦棠眼中泛着红,憋着气,满脸希望地看着阿肆。 它隐忍地摇摇头。 “我求你了。”素日里玩世不恭,情绪淡泊的人跪在地上,狠狠地在地上磕头。 阿肆忙拉住她,“这我无权干涉,都是宿命。” “多陪陪她吧。” 挫败地跪在地上,酸楚的泪水打湿了脸颊,有人轻柔地拉起地上的人。 “快起来。” 察觉到那人是谁,她像是应激了一般往后退了几步,“不……不可,我不可以靠近你。” 这句话就像拿着一把钝刀在磨着她的心脏,沈瑾文捂着胸口,伤心道:“亦棠你别这样,与你无关。” “我是罪人。是我害的姐姐变成这个模样的。”她把自己埋成一团,把泪水蹭在衣袍上,双眼红彤彤的,“我该离你远远的。” 这宅邸有一间客房,是沈瑾文留下的。 但却没想到第一位住客便是沈亦棠。 每日清晨,一打开门便可看到摆好的餐食,洗漱时间可以看见氤氲着热气的洗澡水,每个午时可以看见晾晒出去的衣裳。 一切都井井有条,于往日的每个平常的日子并无不同,只是看不见那个做了活,便要贴过来讨要奖赏的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短短几日,她便开始受不了。 她沈瑾文这生又不缺少一位神出鬼没的田螺姑娘,这份看不见摸得着的无微不至她才不稀罕。 第87章 她只是想要和沈亦棠在一起。 即使往后稀碎破败,没有任何期待奇迹出现的机遇也好。 那便在自己所剩不多的余生里,与自己的心上人淋漓尽致的相守下去,也好比像这样躲躲藏藏,相恋却不能相见。 寺庙外佛光普照,修行的僧人都在大礼堂内礼佛,外面空无一人。 曾经她对这些地方从来都是不信,当人苦难到了极致便要靠自己,求神问佛是懦弱的人才会去做的蠢事。 她自诩是个聪明人,向来是不屑一顾。 可现如今,她愿意相信这些子虚乌有。 她现在多么期待会有一个心软的神明能够低下祂怜悯的眸光看看她虔诚的心愿。 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愿沈瑾文活着,健康的活着。 庙里的方丈是个悲天悯人的老人,见她这副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用毛笔写了几张符叫她带了回去,便说:“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施主。” 大抵也是嫌弃自己身上罪念深重。 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她望着昏暗无光的房间觉得无端痛苦,终于还是耐不住自己的贪欲偷偷在沈瑾文的窗户外驻足徘徊。 往日这个时候那人应当要在午睡才对,怎么瞧上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又出了什么变故吧。 关心则乱,沈亦棠彻底慌了神,她赶忙推开房间门就往屋内冲,却被一个温暖的身影给用力抱住。 鼻尖嗅闻到熟悉的馨香,她忍不住鼻头一酸,不争气的眼泪边从中夺眶而出,“我好想你,可是我不可以靠近你。” “傻瓜,你一直都可以,可是你老是躲着我,我都不知上哪去与你说。” 沈瑾文抱的很紧,好像要把对方融进骨髓中,“再活一年也好,只活一日也罢,我都不在乎。你就让我这般孤独的活着,还不如让我马上就死去。” “不必折磨彼此,和往日那般就好。不要再躲着我了。” “对不起。”沈亦棠像个孩童般放声大哭,嘴里除了抱歉也不再说什么。 又有什么好道歉,这人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沈瑾文却只觉得亏欠。 如若要道歉,那这个人应当是她才对。 * 秋风吹落了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树叶,风中已经荡漾着凛冽。 也许半夜,又或许明日,那赘人的袄子就要拿出来用上。 如若老天慈悲,这是她们在一起过的第五个冬日。 院子里的土壤松软,坐久了仿佛还会荡起一阵暖意。 两人依偎在一起,远眺着天上的晚霞。 那阵暖黄的光普照过光秃秃的树枝,仿佛时光倒流,树上又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叶。 怀中的人早早地就穿上了过冬的衣裳,可手却依旧冰冷,视线恍惚,沈瑾文转过脸,用力地瞧着身边的人:“亦棠,我还漂亮吗?” 她温柔地捧着对方的脸,吻过她的唇瓣:“漂亮。漂亮的……恍若初见。” “那就好。”她眸光混沌,气若游丝,“如若还有下次……我想看你我白头的模样……” “阿瑾,我求求你。”她跪在那人面前,可又怎么挡得住生死。 “留下吧。” 如若悲伤有声,此刻将震耳欲聋。 -------------------- 好啦,古代篇结束了,接下来转回现代篇。 第53章 回家 深夜的大海涨起潮,拍打海浪的声音大的人震耳欲聋,可还是没遮住方瑾文的心跳声。 这太震撼了,和谁说谁会相信这件事情发生的真实性。 “你是空小姐,还有……还有你和我说的那些年代久远的事……都是真的?”她还是觉得不相信,没忍住又问了一遍。 阿肆极其有耐心,弯着嘴角再次回复道:“是的,我说的所有事都是真的,童叟无欺。”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还回荡着沈亦棠悲伤的神色,喃喃道:“那她到底等了我多久呢……” “那年我早有预感你出生在方家,你脖子上戴着的项圈便是我赠予你的。”阿肆笑嘻嘻地说道。 “所以我老是在梦中回忆起之前的事,难不成是因为你把我的记忆封存起来了不成?”方瑾文没好气地说,“你可真是害得我好找。”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可是被压着做事的人。” 它连忙摆摆手,撇清关系,“表面上是空小姐与你祖辈交往密切,其实这里面大多出主意做决定的人可是沈亦棠。” 阿肆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你的名字是她起的,你家生意出问题时是她去救急的……就连消除你记忆的事也是她决定的。” 它的表情蓦地变得很复杂,“她在护着你,但她不想让你知道。” 在阿肆说完了最后那句话,两人沉默了。他们都知道原因是什么。 这些话听得方瑾文鼻头酸楚。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她的爱人,她的沈亦棠已经离开自己了。 而且就在自己眼前,是她亲手将剑捅进了对方的胸膛。 深吸一口气,她语气颤抖地问:“那她……她人现在在哪?” “死了。”阿肆满脸开心。还没等方瑾文回过神来,它大喘气地接了一句:“至少沈亦棠是这么认为的。” 捂着自己被对方搞的七上八下的心,她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 第88章 “要不是我撒了这个小谎,这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说起这个阿肆就有些头疼:“你离开的时候沈亦棠简直和疯了一样,不管我和她说什么这人都听不进去。 没了办法,正常人的劝这人听不进,所以……所以我就骗她,‘如若觉得懊悔与痛苦,不如就亲自给你报仇。让你杀了她’。” 这人说话总是故意留一口气,让方瑾文有些着急,她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把阿肆一把摁在靠椅上,让它好好说。 不太客气地捞过桌上一口未动的果汁,它慢条斯理地品上一口,润过喉后,娓娓道来。 “很久很久之前,我是天上的一个神仙……” 说到这阿肆难得露出点心虚,“虽然占着仙位,但其实我的职责对于人间而言无足轻重,日子这般漫长无趣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因此我迷上了品酒。” “那日我如同往常一般从我好友药仙那做客,他中途有事所以委托我替他跑一趟送他新研制的药方……” 它砸吧着嘴回味,“他那的仙酒味道好极了,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歇在了路上,等我醒来,药方就不翼而飞了。” 说到这,方瑾文就有些明白了,她有些无语地看着阿肆:“不会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被顾晟捡走了吧。” 挠了挠脑袋,它快速瞥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 “那药方毕竟也是新研制的,并不完善,难免有疏忽。果不其然,少了一味药。 就算将全部的仙药都找齐,也一样炼制不出顾晟想要的那不老不死的丹药……可等我去找时,恰巧就被在山中寻药的他给捡走。” “所以造成亦棠孩童时期痛苦的源头竟然是你!” 天知道她在看到这人那时所遭受的一切时到底有心疼,“如果顾晟那个时候没有捡到那个药方,那至少……至少亦棠她……” “我因此也受了惩罚的,毕竟我坏了星轨。”它惨兮兮地蜷缩起身子,“如果我不能让这一切回归正轨,那我就永远都不可以回去,只能一直呆在人间。” “那你一开始说的结束是什么意思?” 阿肆抬手,对着面前的人比了个二,“我纠正了你们两个人的星轨。” 接下来它说了一件很残忍的事实:“原先你们两人就不该相识。命运转动让你阴差阳错捡到了她,所以乱了你们两个人的星轨。 即使你那时身体不好,不能长命百岁,那也本不该在二十多岁时就离开人世。” 见那人神色凝重,阿肆宽慰道:“不过你也不必这么紧张,那把剑不是用来取人性命的。 那时沈亦棠耗费了太多的仙力救你,你身上的项圈可以将仙力凝聚后还回去,那她恢复之后,那点药造成的痛苦自然就消散了。” “仙力?” “是啊。我忘记和你说了吗?”阿肆眨巴了下双眼:“这就是她的星轨。” “森林孕育了她,她本该是山中的山神,这一生的职责就是守护着山林。可……她遇见了你。” “神是没有情感的。就像这花,这草,这树,这云一般。 而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赋予它们人的情感。每赋一首诗,每作一句曲,这些东西好像就活过来了似的。” 阿肆顿了顿,继续说道:“可终究是你们这么认为罢了,那些悲欢离合也只能是镜花水月。” “在这点上,我真的由衷佩服你。”它坐起身,低敛着纯白色的睫羽,看着方瑾文的眼睛:“你教会了一个神学会了如何去爱。” 说完这段话,阿肆的周身变得逐渐透明了起来。 它举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边,促狭地说:“她可还不知道这些事,找到她的时候可别太轻易原谅那个混蛋哦。” 白皙透亮的光芒淡去,那人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 找到吗? 还能再找到吗? 她下了车,拿着钥匙的手指抖动着,嘴里喘着粗气。 慌乱的插了好几次都没对准孔,好不容易打开了门,她甚至忘记了换鞋就着急忙慌的跑上了楼。 会在这吗? 方瑾文满心欢喜的打开她们两人的卧室。 床头墙壁上还贴着两人的照片,离开前才铺过的床依旧整洁,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都用衣架摆得整整齐齐。 一切照旧,只是看不到脑海中一直想见到的那个人。 在哪呢? 有些泄气的把自己摔进床里,她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天花板沉思着。 脑子里灵光闪烁,像是想到什么,方瑾文倏地坐起了身,又马不停蹄地往外赶。 不知是不是有了底气,原先慌乱的不上不下的心变得沉稳。 咔哒。 她轻巧地开门,脚步沉稳地往卧室里走去,一个人影恬静的安睡在床榻上。 站定在床前,方瑾文蓦地笑了,弯下腰紧紧地抱着失而复得的人,嘴里喃喃道:“原来是回了我家啊。” 也是我们的家。 -------------------- 第54章 如愿 不过她可不打算就这样简单的原谅这个人。 她揉搓着那人的脸颊,坏心眼的做了计划。 一个月后,新书签售会上人山人海。 刚将手中的书递还给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短头发,长得很可爱的女生,就听她兴奋地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 第89章 “瑾文姐姐,我真的超喜欢你写的书,尤其是这一本……” “怎么,这一本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着面前的人的笑脸,方瑾文明知故问。 没想到一开始叽叽喳喳的女孩蓦地支吾了起来,扭捏了好一会,她小小声地说:“就是……就是觉得瑾文这次感情戏写的格外好,嗯……就是关于感情的各种方面……” 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方瑾文有些无奈道:“好吧,我会继续努力的。” 素日里清冷淡然的人蓦地露出这种表情实属可人,望着这么一张脸又会有谁不心动。 痴痴地看了一会,那个短发女孩才反应过来,对着坐着的人道别。 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就是有一种天安的朝气与憨气,也真是让人怀念。 方瑾文正在心中默默感叹着,突然有一个人影靠了过来。 这个人一靠近,周围的喧闹与嘈杂仿佛就被默默的屏蔽。 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她转过身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人站在自己三步远的地方,随着自己的视线越发靠近。 “啊啊啊这个小姐姐好好看啊,这头发怎么染的,怎么白色的都那么自然有光泽。” “是啊是啊,好想问问是哪家理发店里做的……” “天生自带的,这可羡慕不来。”方瑾文盯着那个人,心中默默腹诽着。 这人可真是个顶级大骗子。 说好的只给自己看,结果现在全部人都看到了,自己反倒排到了最后一位。 那人将手里的书轻轻地放在她跟前,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在那。 翻开封面,她问道:“想要我写些什么?” 那人沉默片刻,语气缓缓地说:“你想和我说什么,那就写什么。” 拿着笔的手一顿,方瑾文低敛着睫羽,微微抿着唇,笔尖在纸上唰唰的写了几个字,就把书本递还给了沈亦棠。 这人写字的动作很坦然,并没有遮遮掩掩,所以她没有什么费力就看到了对方写在上面的内容。 【很高兴见到你】 她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也看不出来到底满意还是不满意。 没多说话,她伸手接过,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方瑾文的指腹。 触电般地快速收回手,这种若即若离的触感仿佛是在她的心里挠痒痒。 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两个养眼的人站在一起总会是吸引人眼球的。 关注的人多了自然会有人反应过来。 蓦然,人群中有一个人拍了下脑袋,喜出望外道:“这个小姐姐不就是那次的‘保镖’姐姐嘛。” 这句惊呼声不算大,但在现在这个莫名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出。 轰然间,方才的气氛被打碎,整个会场又开始变得快活起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原先满脸忧愁的人嘴角弯起了笑,“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方小姐。” 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之后,沈亦棠并没有逗留。 对方的指节修长,那本书被那人锢在臂弯,抓在手心里显得格外娇小。 她不自觉地望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出了神。 * 虽然一整天的工作十分费神。 方瑾文抬手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回放着从五湖四海,特地过来和她见面的读者面容万分欣喜。 这一次尤甚。 这代表着的不只是大家对于她的认可,还有沈亦棠的赞扬。 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作品,是对方在自己生命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记忆。 赶上了最后一班的地铁,她疲惫地靠在座位边的栏杆上小憩,晃悠地打车回到酒店时,时钟指针早已是十点过半。 可这份倦意在进了房门时却有没有那么浓烈。 瘫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她起身去浴室慢悠悠地泡了个澡。 把头发吹干,方瑾文把自己摔在了床上,随手抓过自己放在枕头边的衬衫,嗅闻着上面的所剩不多的气味。 即使思念再过于浓厚,那残存在身边,专属于沈亦棠的气息也开始变得淡薄了起来。 就算她再不愿承认,那她也得由衷地道一句:人果然是贪心的生物。 整整一个月都这样过来了,可她在看到沈亦棠第一眼时就已经缴械投降。 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 脑袋里胡思乱想,方瑾文的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 翻了个身,在她睡着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如果沈亦棠之后主动来找自己和好,愿意哄哄自己,那她就勉为其难原谅她吧。” 新书签售会举办了三天,每日过客来来往往,面孔大不相同。 终于过了最忙碌的那一阵,方瑾文忙里偷闲地大舒一口气,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刚想掏出手机看看消息时,余光中有人递了一本书过来,她下意识接过,才发现那个不是书。 怔然过后,她抬眼望了对方一眼。 这人今天也来了。 这个本子不大,每一张白纸都被填的满满当当。即使不用细看也可以知道这个画本的主人到底有多么用心。 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地翻看了起来。 有在花园里的,有在沙发上的,有在书房里的,也有……在床榻上的。 每一帧每一幕都像一部别有韵味的老电影,值得观看者慢慢细品。 第90章 那人的眼神专注且热切,浑身散发着迫不及待的信号。 看到这人的模样,方瑾文不由地心中暗笑,倏地起了坏心思,就不想那人如愿。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装作看不懂道:“这位小姐,感谢你的礼物,不过太过于贵重,我们这……是不可以收的。” “这上面的人……你认识吗?”沈亦棠有些落寞,语气试探地问。 “画的很好,上面的女孩也很好看。”方瑾文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回复道。 “好吧。” 那人撇了撇嘴,还没等方瑾文再说些什么,这人做了一件让她极其生气的事。 她二话不说,把方才摆在她面前的画本收了回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哈?就这样走了?”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她双手叉腰,并且暗自发誓再也不要理这个不解风情的人。 因为是最后一天,活动结束的比前面两人都要早。 等她从那回家时,也刚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没让司机开进去,她在小区门外就下了车,慢悠悠地托着行李箱走在回家的路上。 即便有过打扫,可是清扫的速度依旧赶不上树叶掉落的速度。 大片干枯的落叶铺满柏油路,踩在上面传出规律的沙沙声。 就在远离大路,正准备往小路方向拐过去的那段,方瑾文停了。 行李箱轮子的声音骤停,周遭蓦地泄露出一些有别于其他的声响。 跟在后面的沈亦棠躲在一棵树后面,悄然目送着方瑾文安然回家。 恋恋不舍地站了好一会,正准备走,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人给抓住了。 松开了手,方瑾文没好气地问道:“没事这位小姐跟着我做什么?” 可能没想到会被抓个正行,沈亦棠支支吾吾了半天。 看到这人傻不拉叽的模样,她很生气地往回走,心里莫名冒起了一阵无名火。 但还好,沈亦棠追了过来,可惜问了个傻问题:“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开心吗?” “你觉得呢!”她挣开了对方伸过来拉住她的手,“你希望我开心还是不开心?” “我希望你开心。”沈亦棠没放弃,又去拉,小心翼翼地回复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的开心里,有我。” 那人手掌的温度很高,烫得有些不寻常。抬手摁在对方的额头上,方瑾文又把她拉了下来,跟她头靠着头。 “好烫。你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她茫然地抬手捂着脸,“什么叫做发烧?” 真是忘了,这人估计从来都没有生过病。 这一闹,心中什么气都没了。 无奈地拉过对方的手,“走吧,趁着你的脑袋还没烧坏,赶紧和我回家吧。” * 照顾病患她并没有什么经验,但是她照顾自己还是比较得心应手。 举着体温计看,她瞪大了眼:“三十九度。这都高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有人照看就变得脆弱,此时此刻洗过澡,乖巧地躺在床边的人才显露出了丝丝病态。 发烧而导致脸颊变得红扑扑的,沈亦棠语气软软地道:“阿瑾,我头晕。” 从抽屉里拿出医药箱,她去饮水机那接了一壶热水,说话声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疼:“等会喝了药就早点睡。” “不,我有话想和你说。” 手中的动作一顿,“嗯?” 原先躺着的人坐起了身,扯过离她不远处的人,脑袋倚在方瑾文柔软的腹部,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我只是想说,往后的岁月里,我没有哪一刻不在后悔。阿肆和我说是我的能力害了你,害得你不得不离开。是我害死了你。” “别把所有的一切都自顾自揽在身上。那时的我没有后悔过,现在的我更不可能后悔。我只是怜惜……上天太过于不公,任凭漫长的岁月折磨着你。” 有时长生便是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她无法想象。 当时过境迁,身边的好友一个个离开人世时,她该有多么绝望和无力。 眼睁睁的目睹着这一切发生,是一件多么残忍而又无奈的事情。 “为了找我,你太过于辛苦。” “我从来不怕死去,我只怕不能和你一起死去。我不怕等待,我只怕等了许久,可却再也等不到你。” “傻瓜,你可别忘了。”她捏了捏对方的头发,“我还等着和你一起白头到老。” 沈亦棠低头,虔诚地吻过方瑾文的手背:“荣幸之至。” 全文完。 -------------------- 写完了,大概还会有一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