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蛊王你可不可以不杀我》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蛊王你可不可以不杀我》作者:鸡子饼【完结+番外】 文案 【提问:深爱你的男友准备杀你证道时,你该如何逃生?】 谢邀。 人在男友家门外,手里还拎着蛋糕。 现场除了我和他,已无其他活口。 他抬起头,目光扫向我。 “有遗言吗?” 我不想死。 可男友是特级咒术师,近战高手。 而我是普通人,体术0,八百米刚及格。 怎么办呢? * 我有一个恋人。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有一天他丢了。 我想把他找回来。 * 1.普通人女主。 2.蛊王夏油杰弑亲叛逃线不变。 3.cp夏油杰,he,基本算甜文吧,不要怕。 * 【专栏有完结文《我用三百日元追到爹咪》cp伏黑甚尔】 * 【推基友的二言,都是超好看的he文】 白灵子:《攻略诅咒之王后我死遁了》cp宿傩 舞彤:《源学长别妨碍我收集友人帐》cp源辉 火照:《被哥哥们团宠的日子》cp五条悟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轻松 主角视角铃溪夏油杰配角专栏有完结文《我用三百日元追到爹咪》cp伏黑甚尔 其它:咒术回战,文豪野犬 一句话简介:你可不可以继续爱我。 立意:在困难违缘中坚守本心。 第一章 “铃溪啊,你家夏油又写信过来了吗?” 放学的路上,见我美滋滋地捧着一封信,隔壁班与我同路的五月凑了过来,八卦地问道。 我对这句“你家夏油”相当满意,仿佛我和夏油杰已经是公认的一对,虚荣心一瞬间爆棚,偏偏还要装出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没办法,书上都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他啊,话最多了,一个星期要写好几次信来。” 实际上是我先写给他的。 我的生活很普通,普通的女高中生,普通的学校到家、家到学校的两点一线式生活,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和朋友出去逛街,很偶尔才会发生一点有意思的事。 所以我实在没什么好写的,只能叨叨一些琐碎日常。 譬如—— 我写:【又到了烦躁的夏天,家里窗外树上该死的蝉吵得我不能午睡,我决定去把树砍掉。】 夏油杰回复我:【少了树,夏天会少了很多乐趣。】 言下之意是叫我不要去砍树,一同随信寄过来的,还有一副耳塞。 我捏着柔软的耳塞,一下子就原谅了夏天,也原谅了那些蝉。 夏油杰的字写得很端正,他写过的每个字我都记得。 我又写:【好想过女儿节啊,这样就可以吃到米花糖啊,可是还有十二个月。我妈不给我买还骂我!】 刚刚吃过女儿节的米花糖,我又开始馋了。 先前悄咪咪地咂摸嘴,向妈妈提出来时,妈妈一巴掌盖在我的头上,叹气道:“成天就知道吃,以后谁敢娶你?大吃货。” 大吃货只能跟自己的青梅竹马抱怨了。 竹马君夏油杰很快寄来了一盒米花糖,还是我没见过的款式。 盒子很高档。 信里写:【悟推荐的牌子,据说很好吃。】 悟是他的同学五条悟,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听说跟我一样喜欢吃甜食,夏油杰常常提到他,还说有机会带给我看。 ……有机会。 什么时候有机会呢? 他好忙。 唉,他真的太忙了。 * 我的青梅竹马夏油杰是一名咒术师。 他的眼睛可以看到我们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很小的时候,他也因为行为古怪,不被常人理解,所以交不到朋友。 “怪小孩”、“妖怪”,这些都是那些没知识的蠢货给他取的外号。 和我们同龄的小孩子对他恶意最大,大人们最多视而不见,小孩子却总能恶语相向。 夏油杰性格温和,连只落水的麻雀都会全力救助,他那时也不打人。 他有还手的能力,却并不想教训他们。 但我不乐意。 我不干了。 我偷偷拿起扫帚,和一干骂他的小王八蛋打了一架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敌军中有一个短腿逃得太慢,被我薅下了大把的头发,在他嗷嗷的哭叫时,夏油杰突然出现并让我停手。 “要不我把他杀掉吧,丢到学校后面的枯井里,没有人会发现的。”我若有所思地看着短腿。 短腿吓得几乎晕厥。 夏油杰说:“算了。” 行,他说算了就算了。 我拍拍短腿的小短腿,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亲切友好地说道:“向你夏油哥哥道个歉,以后我和你还是挚友。” 短腿眼里闪着恐惧,还有拒绝和我成为挚友的嫌弃,我微笑着在他的后颈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他才赴死般悲壮地对夏油杰说:“对不起!” 就差没来一个土下座了。 我放了短腿,他立刻连滚带爬地逃了,也许还会去我家告状。 但我根本不怕。 我仰起脸朝夏油杰笑笑:“他就是个蠢货,看他那短腿,长大了最多一米五。” 第2章 还没笑完,脸上就按上了一块柔软的手帕。 “把眼睛闭上。” 一阵风吹过,我闻到了甜橙的香气。 ——是夏油杰的手帕。 他在认真地替我擦拭伤口。 咳咳。 寡不敌众,虽然我打得很过瘾,但在数量上我不占优势,因此也挂了彩。 脸被抓花了,眼角也有血。 我把这视作英雄的勋章。 没有人可以肆意辱骂我的夏油杰,骂他的人都应该立刻原地去世。 ……不过好可惜。 夏油杰那么干净的一块手帕,竟然被我弄脏了。 要是我再强大一点,不受伤就好了。 我睁开眼睛看他,金灿灿的夕阳打下来,他矜贵得像一朵金箔玫瑰。 “铃溪,以后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我看着他略带严肃的表情,心里有点委屈,但嘴上还是“噢”了一声。 不打架也行,我还可以背地里使坏。 我的招数多着呢。 夏油杰又说:“他们不值得。” 我垂下眼眸。 他摸了摸我的头:“听话,不要打架。” 于是我整整十年都没和别人动过手。 直到有人主动找上了我。 简直悲剧。 十年前被我欺负的小短腿,如今已经长到了一米八。 并且他还很有眼光地看上了如花似玉的我。 他还想上我。 我委婉地拒绝他:“这种事要你情我愿诶,强扭的瓜不甜。” 短腿说自己不喜欢甜的,就喜欢辣的。 于是我和他打了起来。 但我因为太长时间不打架,已经失去了这方面的技术,几次落在下风,幸好最后有警察的巡逻车开过这附近,短腿才不甘心地离开。 我写信给夏油杰时说了这件事,并表达了感慨:【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怎么小人也效仿这句话呢?】 这次夏油杰没有回信。 因为,他人回来了。 我去附近的商店街买完零食,回来路过巷子口,隐约听到一阵杀猪声。 我没见过杀猪,兴奋地跑过去凑热闹,却看到我心心念念的夏油杰,在疯狂殴打之前欺负我的小短腿。 我看呆了。 夏油杰应该是不会随便打人的。 小短腿还在嗷嗷直叫:“都说了没上!你的还是你的!” “夏油!” 我叫了他一声,他才停下了手,回过头看着我。 四目相对,我很满意。 我的夏油杰又长高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旁边蹲在墙头的一个戴墨镜的白头发青年朝我吹了声口哨,流里流气地说:“唷,女主角来了。” 我一时半会儿没分清他是友军还是小短腿那派的。 小短腿看到我如同看到他妈,激动地要扑过来。 “铃溪,你自己说,我没有上你吧!我裤子都没脱完啊!你快点救救我,我都要被打死了!” 我有点窘。 这都说的什么跟什么嘛。 夏油杰大概是听不下去了,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直接晕过去了。 我看着小短腿,有点担忧地说:“他不会死了吧?” 我的脑海中飞速转动着巧妙解决尸体的办法,从理论层次的灌水泥扔海里,到实践层次的去哪里买水泥要怎么避开警察扔去哪片海…… “不会死。” 从我踏进巷子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夏油杰终于开口说道,“我下手有数。” 我还没说话,蹲在墙上的白毛咋舌道:“你还有数?你那叫下手有数?要不是女主角来了,你已经杀人了吧。” “悟!”夏油杰轻声呵斥他,“我说了我有数。” 原来这位就是夏油杰经常提到的朋友五条悟。 五条悟揶揄道:“好好好,你有数你有数,你数最大!” 夏油杰:“……” 那天晚上夏油杰和五条悟并没有留下来,他们是从学校里偷跑出来的。 五条悟是为了顺路买点心,而夏油杰是为了什么,我们也都知道。 我们三个人都知道。 第二章 我和五条悟很投缘。 我是一个彻底的甜党。 他也是一个彻底的甜党。 甜党和甜党总能成为知己,尤其是我们中间还有一个对彼此都意义非凡的夏油杰。 我从拎袋里拿出一盒香甜的红茶醍醐酥,送给了我的知己,让他带着在回程的路上吃。 知己一看是食物,没跟我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就是夏油杰的反应有点奇怪。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没什么。” 欲言又止,一定有什么。 五条悟晃了晃手里的醍醐酥,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小铃放心,我会分给杰吃的。” 红茶醍醐酥是我最喜欢的甜食,从小吃到大。 以前夏油杰也常常给我买,然后陪我坐在草地上,一边看着西沉的落日,一边等我吃完,然后送我回家。 但他从来不吃,他总说甜食蛀牙。 “不用了,夏油不爱吃这个。”我对五条悟说,“你自己吃就行,觉得好吃我就再给你寄。” 他是夏油杰的朋友,也是我的知己,我不能小气。 第3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夏油杰的表情更奇怪了。 有一种难言的……落寞? 一定是我看错了。 “夏油。” 我正想说些什么,他淡淡开口:“铃溪,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嗯,一路顺风。” 于是我把没说出口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所有的不舍也压回了心里。 * 我和知己五条悟也开始写信。 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在讨论各地的特产和有名的点心铺子,有时候我也会问他有关咒术师的事。 我对他们的世界很好奇,但我是个普通人,我只能问,只能猜,却不能亲自体会。 如果给我咒力和术式,我也想成为和夏油杰并肩站立的人,想要成为他的同伴。 ……如果给我咒力和术式。 哎。 这是天生的。 而我是个普通人。 夏油杰寄回来的信始终中规中矩,某天我突发奇想,给五条悟写信问:【你们学校有女生喜欢夏油吗?】 他这么好,会被喜欢很正常。 但我在写的时候却有点心梗。 忐忑的情绪使得我握笔的手都有些不稳,少女的心思在不似平日工整的笔迹里昭然若揭。 五条悟很快回复:【太多了,杰都看花眼了,有一个特别泼辣的对他穷追不舍,还取好了未来孩子的名字。】 ——太多了。 ——杰都看花眼了。 ——有一个特别泼辣的对他穷追不舍。 ——还取好了未来孩子的名字。 我生气了。 生气的后果就是我再也不给夏油杰写信了。 在此之前,我给他写的最后一封信是:【你的头发很长了,等你下次放假回来,我帮你修一下吧。】 夏油杰是长发,他本人不喜欢去理发店,以前我自告奋勇帮他剪过一次。我觉得剪得不太行,他却很满意。 ……其实我做什么,他都不会不满意。 我们相识十二年,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抱怨或是不满的话。 当然,也没有说过一句喜欢或是表白的话。 没有讨厌我。 也没有喜欢我。 和我关系亲近,只是因为和我是青梅竹马吧。 夏油杰给我的回复的是:【好,等我回来时找你剪头发。对了,上次出去执行任务,买了一些悟推荐的枫糖饼干,你不要一次全吃完。】 他给我买了五盒,和信一起寄回来了。 枫糖特别甜,甜得我牙疼。 我没听他的话,一下子吃完了五盒,吃得满脸都是泪水。 ——因为牙疼了,胃也撑得难受。 妈妈打车带我去医院,问我先去看牙医还是看胃肠科。 我什么都不想看。 我只想睡觉。 然后我在计程车上就睡着了。 *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小时候的我,和小时候的夏油杰。 我之所以知道他和我们不一样,是因为他曾经从咒灵手里救过我一命。 我看不到咒灵,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到,但它们存在于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 它们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于各种恶意的诅咒里。 ‘让这些家伙去死好了,夏油,他们根本不值得你救。诅咒他们下去十八层地狱,被油锅炸成天妇罗——’ ‘铃溪,不要诅咒别人。’ ‘可是他们不是好人——’ ‘你要是不说诅咒人的话,我就给你买红茶醍醐酥。’ 红茶醍醐酥是我最喜欢的点心,效果巨大,吃完之后,我果然乖乖听话,再也没说过任何一句诅咒别人的话。 我好怀念那时候呀。 世界好大,恶意好多。 但是有夏油杰陪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梦到这里就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外面的日光顺着窗户投进来,而我已经打完点滴了,手背上贴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胶带。 床边站着的,不是我那要捶我的妈,而是—— 夏油杰。 “夏油……”我张嘴说话,发现声音竟然是颤抖的。 带着浓浓的鼻音。 继牙疼、胃疼之后,我竟然又感冒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对不起,我不该把五盒饼干一次吃完。” 总之,还是先认错吧。 夏油杰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递来了一张纸条。 我好奇又艰难地抬手接过,白纸黑字,上面写着—— 【杰他没有和任何女生有来往,我先前是瞎写的,那个对他穷追不舍的是个六岁小鬼,她就是闹着玩。你放心吧qaq】 落款是:大猪蹄子五条悟。 我盯着qaq看了半天,才看出这是一个表情词。 到底是什么样的威胁,才能让一个男生勇于承认自己是大猪蹄子? 我下意识地去看夏油杰,他却偏开了视线。 “……明白的话,就不要乱想了。” “噢。” 我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那你好好休息吧。” 我注意到他身上仍然穿着咒术高专的校服,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应该是专程赶回来的。 ……是为了看我么? 第4章 “那夏油你好好加油,祓除咒灵!” 我不能留他,因为他很忙。 咒术师是很稀有的宝藏。 要有天赋,要勤奋,要勇敢,要有对死亡彻头彻尾的觉悟——他们从事着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之一。 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过头。 “这周末放假,我会回来。” “诶?” 我一下子又有了期盼。 “周末,你有空帮我剪头发吗?” “乐意至极!” * 平生头一次盼望周末跟盼望过年拿年玉似的。 我买了一把漂亮的新剪刀。 银色的,闪闪发光。 “来来来,到这边坐。” 我给夏油杰搬了一把宽大的椅子,还垫了一个软垫,让他能坐得更舒服些。 他微微笑道:“这么正式吗?” “那当然。”我假装正经,“要是我以后当理发师,你就是我的活招牌了。” ……才怪。 我暗暗下定决心,这辈子也只给他一个人修剪头发。 他的发质很柔软,连发尾都和他本人一样温和,柔柔地绕过我的手指。 我们的面前没有镜子,夏油杰完全不担心被我剪坏发型。 ……也是、是信任着我的吧。 “夏油,你和五条君下个月会很忙吗?” “……” “夏油,你晚饭想吃什么?我们要出去吃吗?” “……” “夏油,我剪好了。” 一直听不到他的回应,我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日光渐斜。 我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他下巴上没刮干净的一点胡茬,以及他眼睛下方的青色黑眼圈。 他很累。 我替他解开身上的理发围布,仔细地整理衣领。 “夏油……” 我又叫了他一声,他仍是毫无反应。 看来睡得很沉。 也好。 这样也好。 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听不到。 “五条君说你被一个小朋友追求……”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那个小朋友走得太近……” 我把放在口袋里的一朵樱花拿出来,偷偷地戴在了他的头发上。 突然心里一阵难过。 这样温柔又美好的夏油杰,可能注定不属于我。 “是不是我没有咒力和术式,所以你不喜欢我?” 天赋将我们区分开了。 我不可能成为和他比肩的同伴。 我羡慕五条悟,羡慕家入小姐,甚至羡慕那个才六岁就知道追求他的小朋友。 这么想着的时候,腰上突然按上了一只手。 我不由自主地朝前倾,险些坐到夏油杰的腿上。 ——好险……啊,完了。 坐、坐上去了! 我瞬间吓得不敢动了。 直到对上他平静中带着笑意的眼眸,我才知道他已经醒了。 太近了。 ……我们靠得太近了。 他鼻间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颈间,像是一个轻柔又漫长的吻。 我为这样的幻想而忍不住慌乱起来。 他淡定地腾出一只手,拿下了我戴在他头发上的樱花。 “首先,没有不喜欢你。” 然后他将那朵樱花别到了我的头发上。 “其次,花放错地方了。” 第三章 没有不喜欢我。 那就是喜欢我。 ……是、是可以这么理解吧? 夏油杰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脏止不住一阵狂跳。 而他的手还放在我的腰上。 这个架势是—— 要接吻么? 天呐,这可是初、初吻啊。 他闭上了眼睛,微微歪过头,我们的嘴唇离得越来越近…… 我盯着夏油杰长长翘翘的眼睫毛,屏住了呼吸。 三厘米。 两厘米。 一厘米…… “杰,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一个清朗欢逗的声音传来,我吓得一下子从夏油杰的腿上爬了起来,急忙往旁边跑,却被椅子腿狠狠一绊,差点摔倒在地。 ——幸亏夏油杰及时伸手扶住了我。 “小心。” 他低声提醒道。 “小铃,你看到我这么激动呀。” 罪魁祸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出现的多么不合时宜,虽然他是夏油杰的挚友,也是我的知己,但这一刻我觉得他实在是很多余。 “杰,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还以为你要祓除我哩——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该不打招呼就跑来。但是——”五条悟拉长了一张脸,“难得休假,夜蛾老师竟然要我带孩子!” 在说到带孩子三个字时,他已经是一脸悲愤。 夜蛾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一个严肃又仁慈的中年男人,我听夏油杰以前提到过。 他几乎把他的人际关系都向我介绍过。 我掸了掸裙子上沾到的草皮,好奇地问:“带孩子?是带夜蛾老师的孩子吗?” “他那个万年单身汉,哪来的孩子?是——”五条悟皱了皱眉,似乎也不知道怎么介绍那个孩子的来历,朝我伸手一指,“喏,她来了。” “夏油哥哥!” 我觉得,这应该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小孩了。 一头纯金般的头发披在肩上,两只大眼睛神采飞扬,穿着洋气的天蓝色蓬蓬裙。 第5章 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夏油哥哥,抱抱嘛!” 她朝夏油杰张开了手臂,一副想要亲近的样子。 我终于明白五条悟说的那个对夏油杰穷追不舍的女孩是谁了。 原来是这么精神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呀。 不过! 就算是小女孩,我也不批准哦。 我用目光质问夏油杰,他朝我投来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柔声对女孩说道:“小舞听话,夏油哥哥手疼,让悟抱你好不好?” 五条悟惊愕道:“杰你——” 小女孩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我才不要他抱。” 五条悟气笑了:“你居然还嫌弃上了!” 说完就把女孩像拎小鸡似的拎了起来。 她的两条小腿在空中一阵乱蹬:“五条虫,你快点放我下来!” “你再叫一遍五条虫试试。” “五条虫五条虫五条虫五条虫——” 五条悟把她拎得更高,还顺便抖了抖,从她的蓬蓬裙里顿时抖落了很多的糖果,全都掉在了地上。 女孩一见零食掉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要告诉夜蛾叔叔,五条虫欺负我——” “哼,你去啊,反正你每次都要告状。” “那个,五条君,你还是把她放下来吧。” 我没有妹妹,以前也想过要是有一个妹妹该有多好。 把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弄哭,真是太罪恶了。 五条悟撇了撇嘴:“今天看在小铃的面子上,就先放过你,臭小鬼。下次再叫我五条虫,我就把你挂到树上去。” 他终于把女孩放了下来。 我以为小姑娘要哭好一阵子,谁知道她下来后立刻就不哭了,蹲在地上开始捡她的零食。 我也弯腰帮她一起捡。 “姐姐你好。”女孩从一堆糖果里挑了一个最大的棒棒糖给我,“我叫锦户舞,你可以叫我小舞。” “……谢谢小舞。” 第一次收到小朋友的糖,还是她最大的一个,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默默记下,以后也买点零食给小姑娘回礼。 “难得的周末,我们做点什么好呢?”五条悟摩拳擦掌,“要不去打小.钢珠吧?” 夏油杰婉拒:“小舞太小了,不适合带去那种地方。” “去打真人cs吧。” “小舞太小了。” 五条悟提了很多建议,都被夏油杰以“小舞太小了”为由拒绝了。 知己的脸已经逐渐开始变绿:“可恶!商场的寄存柜为什么不能塞小孩啊!我究竟为什么要带孩子啊!” 用夏油杰的话来说,就是夜蛾老师刚好想锻炼一下五条悟的耐心。 很多小孩都会被五条悟吓到,但是锦户舞完全不会,还能磨他。 上一秒两人还恨不得往对方身上捅刀子,这一秒已经相当配合地在电影院的爆米花自动贩卖机前买爆米花了。 咳,最终我们选了十分老套的消遣方式。 ——看电影。 夏油杰先前有意要和五条悟兵分两路,他带我逛艺术展,五条悟带锦户舞去儿童乐园坐大马。 五条悟死活不愿意,我们才决定来看电影。 这个时间段的电影有两场可供选择,第一个叫《魔王的新娘》。 锦户舞才六岁,却意外地有些早熟,指着这个就要看,还一脸陶醉:“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夏油哥哥,当最漂亮的新娘。” “嗤。” 发出这声嘲讽嗤笑的,是正替她捧着爆米花的五条悟。 “等你长大,杰的孩子都够攒一窝了,还轮得到你一个小鬼?” 锦户舞疑惑地看着夏油杰,后者立刻一本正经地说:“抱歉,小舞,我估计会早婚,等不到你长大了。而且我和你有血缘关系,不太好。不如你换个人选吧。” 锦户舞茫然:“那我换谁?” “悟挺不错的,也喜欢吃甜的,等你长大了,他要是还没婚配,你不妨考虑考虑他——” “stop!”五条悟一脸嫌弃,“开什么玩笑,我就是一辈子单身,也不会和这个小鬼结婚啊!” “我也不要!”锦户舞同样一脸嫌弃,“就算不嫁给夏油哥哥,我也要嫁给日本首富,每天吃好吃的!” “日本首富眼睛坏了才会娶你!” “等我嫁给日本首富那天,五条虫你过来给我当花童!” “行啊,你要是能嫁给首富,我给你当伴娘都没问题!” 两人因为锦户舞能不能嫁给首富的话题争吵了起来,夏油杰叹气道:“算了,我们看另一个电影吧。” “也好。”我也很担心他们因为新娘的话题,在看电影时再吵起来。 另外一个电影的名字很好听,却让人感到冰冷,叫—— 《无情道心》。 坠入感情中的人,对“无情”这种字眼大多有些抵触。 可,夏油杰已经把四张电影票买好了。 “走吧,小鬼。” 五条悟和锦户舞抱着爆米花争第一名,抢着走在我们前面,在我要跟上去时,才发现夏油杰不见了。 回过头,他正在爆米花机那边买爆米花,他还买了两个甜筒。 “他们有,我们当然也有。”他微笑着对我说。 一向不吃甜食的夏油杰,竟然也开始吃甜食了诶。 第6章 看电影时,发生了一点小事故。 锦户舞的椅子坏了,她差点摔到地上。爆米花洒了一地,饮料也倒在了旁边人的鞋子上。 “对不起,叔叔,我帮你擦干净。” 虽然她年纪很小,但十分有礼貌,还掏出了自己干净的小手帕。 那个男人看上去是个社会青年,有点不太好惹,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大爷的鞋子要一千万,你过来舔干净。” 锦户舞一怔,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 他看见她漂亮的小脸,突然吹了声极其令人不适的口哨:“小朋友长得真好看啊,那叔叔就用你的裙子擦擦鞋子吧。” 我看向夏油杰:“夏油,小舞她——” 夏油杰朝我递了一颗爆米花,轻声说:“放心,悟会处理的。” 下一秒,五条悟手里的可乐全部泼在了那人的身上,浇了他一脑袋。 原本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顿时火冒三丈,也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了一把刀:“信不信我捅死你。” 幸好这是个冷门电影,电影院里除了我们几个,也没有其他人了。 我起身想阻止,但奈何我现在是个战五渣……这就很悲伤了。 “那个,叔叔啊。” 锦户舞突然开口说,“我今年六岁。” 她站起来,抓住了他的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五条悟并没有再出手了,锦户舞却已经“自投罗网”了。 …… 六岁的锦户舞把青年按在了地上,抢过了他手里的刀。 “我才六岁,所以杀人不用坐牢哦。” 童稚的声音说出这样轻飘飘的话,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一样。 ……大概,她也是个术师吧。 非术师和术师之间是天壤之别。 “他吓晕过去了。” 锦户舞把刀递给五条悟:“五条叔叔,你要留着削苹果吗?” “不用,我连皮吃。” “你真不讲究。”锦户舞挠了挠头,“那刀怎么办?我扔咯。” 我刚想说交给警察叔叔,锦户舞已经把刀揉了两下,像揉纸团那样揉碎了,然后碾成了粉末…… 嗯,是粉末。 我没看错。 她满意地拍了拍小手。 我:“……” “可乐洒了,爆米花也没了。喂,五条叔叔,我们重新去买吧。” “自己去。还有,我和杰同辈,不准叫我叔叔!” “我不认识路!” “这点路也不认识,你是天下第一笨蛋吗?” 两个人骂骂咧咧地去买东西了,然后过了很久也没回来,估计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电影院里只剩下了我和夏油杰。 我不好意思看他,只能继续看电影。 夏油杰喂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无情道心》是一部修仙题材的电影。 故事的男主角原本修的是有情道,后来放弃了,改修无情道。 但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曾经那般好。 ——无情道,你为什么要修无情道? 电影里,女主绝望地对男主提出了这个问题。 但我没有看到答案。 因为在女主被男主杀掉的时候,我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我太矫情,还是电影太过凄凉。 “他为什么要杀了她啊?” “大概因为杀了最爱的人,以后杀谁都无所谓了吧。这就是杀妻证道么。”夏油杰轻声点评,“太荒唐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手帕,吸溜吸溜地擦眼泪。 “夏油,我不想看了。” “好。” 黑暗中,他牵住了我的手。 然后我们走了出去。 这场电影,现场的五位观众,谁也没有看到最后。 第四章 我和夏油杰开始交往了。 交往的起因是秋天的时候,锦户舞写来了一封信。 随信附带的,还有一支超级大的草莓味棒棒糖。 我很惊讶,她这个年纪,竟然已经会写信了。 “咳咳。”夏油杰轻咳两声装作镇定,嘴角却压不住的上扬,“你快看看吧。” 他以前从不催我做任何事,这封信必有其古怪的地方。 我好奇地打开信—— 信纸是粉红色的,带着巧克力淡淡的香味。 写信的人是真正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大概一直被宠爱着,所以她的一切都美好的像是童话里不粘牙的糖果。 字迹歪歪扭扭,第一句话就让我哭笑不得。 “‘亲爱的小铃姐姐,我先讨厌你三分钟。’” 诶? 这孩子为什么要先讨厌我三分钟? 我接着往下读。 “‘五条——大帅哥’”等等。 虽然涂的很用力,但依稀可以辨认原本写的字并不是[大帅哥],而是[虫]。 且[大帅哥]这几个字跟全文的字迹完全不一样。 我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五条悟一脸大爷样的坐在沙发上审阅锦户舞写的信,边看边改,后者愤怒跺脚:“五条虫,你快把我的信还给我!” “‘五条大帅哥说夏油哥哥和你互相喜欢,锁了——’” 锁了? 这什么跟什么呀。 我不敢出声读了。 甚至有点……不敢看下去了。 第7章 刺啦。 耳边传来了撕糖纸的声音。 “怎么不继续往下读了?” 我从信纸里抬起目光,看到夏油杰拆开了锦户舞的棒棒糖,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对,我没有看错。 他是在抿。 ……夏油杰好可爱!(震声),awsl。 但是,这根棒棒糖难道不是小姑娘送给我的吗? “我还是默读吧。” 我的声音细的和蚊子一样,哪里还好意思读出声。 [……钥匙被夜蛾叔叔吞了。我没戏了,所以我要先讨厌你三分钟。 好了,三分钟过去了,我还是喜欢你的。 对了,之前我给我和夏油哥哥的孩子取了名字,女儿叫夏油饼,儿子叫夏油条,我用不上了,现在留给你用吧。这个糖是我给你们的喜糖。] 信的最后还画了一个巨大的爱心。 又是夏油饼夏油条又是喜糖又是爱心,我看得哭笑不得,但更多的情绪,还是……难为情。 这封信天真纯粹,就是太让人难为情了。 一时半会儿,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应该挖个地洞,钻进去,不让任何人看到我此刻烧得发烫的脸。 但偏偏有人要与我作对。 一只大手托起了我的下巴,并轻轻向上抬起。我知道躲是没有机会的。 我被迫迎上了夏油杰的视线。 他叼着棒棒糖的样子有点痞,像叼着烟,从眉梢到眼角都带着笑意,流露出狐狸般浓稠的俏丽。 夏油杰的手指修长,手心托着我的下巴,食指已经放在了我的颈动脉上,指尖抵在跳动的地方。 砰通。 在跳—— “人类颈部的血管搏动与心跳基本是一致的,你现在血管搏动速度很快,大概有105次一分钟——” 105次一分钟?!这么快吗? 我平时的心跳只有70一分钟啊! “铃溪,”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呢?” “我没……没……” “没有在紧张吗?”夏油杰歪了歪头,露出纯良无害的表情,“你难道不觉得我们应该成全小孩子的美梦吗?” “是——什么美梦唔——” 天旋地转。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夏油杰吻住了我的嘴唇。 那根他没吃完的棒棒糖缓缓掉下,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很轻的声响。 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主人让它功成身退了。 这个吻是草莓味的。 又甜又温柔,如梦似幻。 我久久的没从这个吻里回过神来。 明天下不下雨。 宇宙外面是什么样。 人类关于爱情的起源是什么。 这些,统统都不重要了。 我不得不佩服起自己,在接吻的时候还能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铃,圆了小舞的梦,好不好?” “……好啊。” 这哪是小舞的梦,这分明是我自己的梦呀。 夏油杰又问我:“感觉如何?” “……” “又不说话,那你还要吗?” “……要。” “乖。”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扣住了我的后脑勺,再次吻住了我。 我的声音完全被他吞噬了,但垂下眼眸的时候,我看到那块糖摔成了很多小碎块—— 迎着初秋午后灿烂的阳光,像摔碎了无数颗美丽的星子。 * 这是我和夏油杰交往的第四十六天。 东京下了一场大雪,我带着提前做好的牡丹饼,来到他所在的学校咒术高专附近找他。 不愧是心有默契,我在信里提了这件事,他就准时来车站接我了。 喏,隔得老老远,我就看到他撑着伞站在下着雪的露天站台前,列松如翠,面容俊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回头率极高。 周围时不时有人偷偷看他。 我的第一感觉,我男人真棒~ 我的第二感觉,男颜祸水! 我又飘又酸,但在投进他的怀抱,被他抱住的那一刻,就只剩下了……喜悦。 四十六天,久别重逢。 我好喜欢你,夏油杰! 第五章 “你想我了吗?”夏油杰问我。 我像只无尾熊,吊在他的胳膊上,仰起脸看他:“难道不是你更想我?”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将我托起,低头用下颌蹭了蹭我的额头,轻声道:“你说的对。” 虽然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整理了仪容,但泛青的胡茬摩擦在皮肤上,依旧让我感觉有点痒。 “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吃晚饭,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拉面店,那里的餐后甜点铜锣烧也很不错。”他很果断地说,“你一定饿了。” 不愧是我男人,真是太懂我了。 老实说我在路上就饿了,本来想扒两块牡丹饼吃,但是一想到我吃一块,他就得少吃一块,我就忍住了。 “当然饿了,人是铁,饭是钢嘛~”我踮起脚尖去捏他头上的丸子,“杰,下一句是什么?” 许多年前,我站在卖鲷鱼烧的摊子前,也捏着他的丸子这么问他。 当时他的答案是—— [一顿不吃饿得慌。] 太没创意了。 当场就被我把丸子捏得乱七八糟。 第8章 隔了十年,场景重现。 时光在这一刻静静的重叠。 这次对方变聪明了,细长的狐狸眼里闪出明明灭灭的流光,一抹促狭的笑意悉堆眼角。 “一顿不吃就变不成钢铁侠,这次答对了吧?” 我松开他的丸子,乐了:“你还记得啊?” “当然记得。”他揶揄道,“铃溪大人说过的话,我怎么敢忘记呢?” 我们相视一笑。雪花从空中洋洋抖落,冬日里,街上的行人步伐迟缓,神色淡漠。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对了,杰,五条君怎么没来?”我也给我的知己五条悟准备了一份放了超多细砂糖的牡丹饼,还想听听他的意见的。 “悟他忙着要思考人生。” “……哦。”人生啊,那可真是一个哲学问题。 我寻思着五条悟的牡丹饼给夏油杰转交好了,却听他小声嘀咕:“好不容易才支开,真艰难。” “什么支开?”我问。 “没什么。”夏油杰笑着说,“不相关的事就不要想了。” “说的也是。” * 拉面店。 刚拉开门,夏油杰的脚步突然一顿,我差点撞到他的背上。 怎么了?我还没问出口,已经听到了一个开朗欢逗的声音。 “嗨,杰,我就知道你要带铃来这里,所以我也来了!”五条悟占了一张超大的桌子,热情地朝我们招手,“这里坐,这里坐!” 夏油杰古怪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悟,你还真是聪明。”他替我拉开椅子,自己坐在外侧的椅子上。 “那是。”五条悟对于被表扬聪明这件事感到很骄傲。 夏油杰轻声叹气:“但人类是不需要时时刻刻都保持聪明的。” “杰,你这是什么意思?”五条悟皱了皱鼻子,然后将菜单推给了我,指着一道料理说,“小铃,吃这个,甜味拉面!超甜超好吃!” 他指是一份甜味的豚骨拉面。 我看了看夏油杰,问道:“你吃哪个?” 五条悟替他回答了:“杰当然吃辣的。” 夏油杰默认了。 我想了想,说:“那我也要吃辣的。” 夏油杰:“?” 五条悟:“!!!” 我抱住夏油杰的一条胳膊说:“我想和你吃一样的。” “我吃的会很辣。”夏油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不要被辣哭了。” “我才不会哭!” “喂喂,小铃你变了!你竟然背叛了我们甜党派!”五条悟脸上的难以置信迅疾转成了痛心,“你现在眼里只有你老公了!” 你老公一词从别人嘴里轻描淡写说出来,我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烫。 也不好意思去看这两个人了,就低着头盯菜单。 只听到旁边的夏油杰悠悠地说道:“悟,会说话就多说点。” 夏油果然变坏了杰。 在等店家煮拉面的时候,他站起身来,去店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牛奶。 等他再回来时,热腾腾的拉面刚好送了上来。 我的是一份辣味拉面,和夏油杰的是一样的。 我从不吃辣,这是第一次吃,却有种蜜汁自信。 蜜汁自信的下场是我真的被辣哭了,握着筷子直吸气。 夏油杰将面纸递给我:“我给你重点一份甜的。” “不了……辣哈还挺好吃的哈……”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就喝点这个吧。” 他将刚买的一瓶牛奶递给了我:“牛奶里的酪蛋白可以中和辣椒素,能让你不那么难受。” 牛奶瓶盖已经打开了,我拿起来就猛灌了一大口。 诶,真的有感觉变好了。 “好点没?”夏油杰问。 “好多啦。”我点点头,瞥见他买了至少五瓶牛奶。 五条悟在对面感慨:“杰,以前都没发现,你真的好有人.妻属性啊,啧。” 我忍不住在心里偷偷赞同,他确实一直都有。 夏油杰没搭话,五条悟又问:“今晚我们三个人去哪里玩?” 今晚,三个人,我有点心塞了。 纵使先前不觉得,一想到今晚的行程里还有五条悟,我就有点期盼……随便来个人把五条悟带走啊。 夏油杰略一思索,说:“悟,今晚我不回学校,我陪铃。” 五条悟:“没事,那我也不回,我也陪铃。” 我:“……”喂! 夏油杰沉声道:“悟。” 五条悟:“啊?” 夏油杰:“今晚你是多余的。” 气氛沉默了。 过了片刻,五条悟终于搁下了筷子:“我悟了,你们是想过二人世界。” “……你悟了就好。” “三人世界不好吗?” “不好。” “qaq那你们在这里等等我。” 五条悟没吃完拉面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他拎了一个袋子回来,塞给了夏油杰,还朝他郑重其事地说:“假如会发生的话,最好提前有所准备。” 夏油杰:“……” “小铃,那就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我先走了。谢谢你给我的牡丹饼!”五条悟拿起我给他的牡丹饼,一溜烟就闪人了。 我完全没听懂他的话,好奇地看着他留下的袋子。 第9章 “这是什么?”我准备去拆。 夏油杰按住了我的手:“可能是零食,等会儿再拆吧。我们先去温泉旅馆,然后再去看星星。” “好耶!” …… 至于五条悟到底送了什么,我很快就知道了。 夏油杰明显一副要敷衍我的样子,于是我在他去洗澡的时候,自己偷偷给拆了。 不看不知道,看了之后,我差点当场去世。 一大包全是小雨伞,我数了数,一共十盒。 上面还附了一张纸条。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和式样的,所以我把各种类型都买了,假如你们有需要的话,一个晚上应该够用了吧。——悟] 岂止是一个晚上应该够用! 这特么是一年份的吧! 五条悟把夏油杰当成什么了!永动机么! “铃溪。” 夏油杰已经洗好澡出来了,他动作很轻,甚至没发出一点声音,从背后叫我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手里还拿着一盒,一时之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啊这。 “既然你已经自己拆了……” 他从后面朝我走来,旋即我感觉到一股热气把我裹住了。 还有股冷冽又清雅的柠檬薄荷香。 他就这样虚拥着我,从我手里拿过了我举着的那个小盒子:“你想要这个吗,螺纹活力大颗粒——唔!” 我转过身,快速地伸手按住他的嘴唇,阻止他读下去。 “我才不想要!这是五条——” 我抬起头看他,瞬间就怔住了。 窗外的雪光和月光交相辉映,缱绻又旖旎地爬了他满身。 他只裹了一条白色浴巾,露出青春鲜活的躯体。黑色的长发没有擦干,一直垂到腰际,还在往下不断的滴水。 有几缕发丝散落在了胸口,在那里留下盈盈的水渍。 “不想要么?” 他轻喃,忽而唇边扯出弧度,然后含住了我的手指,轻轻地舔过。漆黑深邃的眼睛,牢牢地将我锁在他的视线里。 “嗯?铃溪大人?” 这一刻,我在想,妖怪神话里摄人心魄的雪女跌宕在人间,恐怕也不过如此。 第六章 从小朋友变成大人的夜晚,并不是那么糟糕。 哦不,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说夏油杰表现的糟糕。 ……而是我太糟糕了。 “在这种事情上哭鼻子是不是很丢脸?” 我们趴在窗台上,卷着毛毯,看窗外飘落的雪花。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 “没关系,反正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夏油杰试图安慰我。 我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头埋得更低了。 “你不用自责啊。”他看我情绪低落,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不是自己哭的,是被我弄哭的。” 我一听他话语里的意思似乎在揽责,赶紧说:“那你也不要自责。” “我才不会自责。”夏油杰小声嘀咕道,“这种事只会自豪吧。” “什么?”我没听清楚。 “噢,没什么。下次我会注意的。”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刚想点,顿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你可以吸烟的,我不介意。” 夏油杰所在的高中对这方面管的不严,但是我所在的高中,是明令禁止学生吸烟的。 我对学生抽烟并无歧视,只是有点好奇。 “不吸烟了。”他把打火机也抛到了一边,然后凑了过来,在我的颈窝处蹭了蹭,“……吸你。” “喂喂,我又不是猫!” 他的下巴蹭的我有点痒,我们在飘窗上很快又滚成了一团。 ……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约会的项目里,都有必不可少的一项——“不辜负五条悟的心意”。 那么多盒,不知道要用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夏油杰把那些没用完的带回学校时,有没有被其他人看到……不过据说他们是单间宿舍,应该没人会发现吧(?)。 愿上帝保佑! * 我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但是我有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我很喜欢他。 我在将夏油杰带回家做客,告知家人我们已经交往的事时,妈妈的态度依旧很冷淡。 从小到大,她都不喜欢夏油杰。 尽管夏油杰在她面前,一直是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衣服有好好扣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上也没有任何烟味,还买了价格昂贵的水果。 但妈妈还是对他爱搭不理。 夏油杰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失落,但我知道,他还是想被我妈妈认可的。 “你不要对你女婿这个亚子啊。”我在夏油杰帮忙修剪草坪时,假装不满地警告妈妈,“她可是你唯一的女婿,以后也会和我一起孝顺你的。” 妈妈一巴掌盖在了我的头顶。 “他是咒术师,而你只是个普通人,你应该离他远一点,否则将来会后悔的。” “哈?你的有色眼镜居然还没有摘干净!”我气呼呼地说,“如果不是杰以前救了我,我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咒灵杀死了。” “……” 妈妈最终没有棒打鸳鸯,但她当着夏油杰的面,对我说道:“铃溪,等哪天玩够了就回来吧。” ——玩够了就回来吧。 第10章 这句话把我气得够呛。 准确的说,是又生气又委屈。 “我才不是玩!”我对夏油杰说。 夏油杰垂下眼眸看着我。 “我知道的。”他抱了抱我,“我知道铃溪一直很认真。” 一瞬间,我至今为止所有遇到的委屈和不如意,都在他温柔的声音和温暖的怀抱里,慢慢地溶解了。 其实,要说认真的人,应该是他。 身为咒术师,他一直在很努力地用咒术来祓除咒灵,保护我们这些弱小的普通人。 尽管他时常遭受一些蠢人的误解和白眼。 夏油杰的能力是需要吞噬咒灵的,我看不到咒灵,在五条悟送了我一副有趣的眼镜之后,我戴上眼镜也能看到咒灵了。 我看到夏油杰手里捏着一个圆圆的小球,那是咒灵积聚力量的核。 他要把这个东西吞下去。 ……看上去就很难吃。 “要不然我帮你吃一半吧。” 我的这句话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低头问我:“你为什么要帮我吃一半?” “我们是男女朋友,当然有好吃的要一起吃,难吃的分一半啊。” 等等!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吃了这玩意也不能吸收。 啊这。 要是我是个咒术师就好了,说不定能帮上他的忙。 我有些沮丧,我好像连旁观都有拖累他的嫌疑。 “我吃的话,你就没办法吸收力量了,可是它看上去好难吃——” 夏油杰摇了摇头:“这个不难吃。” “真的?” “真的,和吃糖差不多,每只咒灵都有不同的口味喔。” 夏油杰微笑着将那颗核吞了下去,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嗯,今天的咒灵是……铃溪大人最喜欢的草莓味糖果。” 骗子。 夏油杰是个大骗子。 五条悟明明告诉过我,他曾向他坦言,咒灵的味道如同吞咽处理过呕吐物的抹布。 吞着抹布还欺骗我,是我最喜欢的草莓味。 我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控制自己不掉下眼泪。 不,我还必须笑着,不能让夏油杰看出端倪,否则就是出卖知己。 “我不会输给你的!我这边也有糖。”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剥开糖纸,丢进嘴里嘎嘣两下就嚼碎了咽了下去。 然后我伸手捏住夏油杰的下巴,在他略微惊讶的目光中,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嘴唇。 唇齿间只有草莓的甜味。 许久,我才轻轻地放开他:“我刚好也带了草莓味的糖,比你刚才吃的草莓味的咒灵更甜吧。” 他眨了眨眼睛:“……没比出来。” “啊?” 他笑着说:“那就再比一次。” …… 那天晚上,我对夏油杰提了一个要求。 “以后你每吃一只咒灵,我就吃一颗糖,然后我们比比哪边吃的东西更甜。” 他答应了,“好啊。” 第七章 升入高二的第二个学期开始,迎来了我一年一度的生日。 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特别期盼收到夏油杰的礼物。 从小到大,他送过我很多东西。 小时候是发夹、零食、鼻孔鸡,后来是书、御守,去年送的是一件漂亮的和服。 但是今年,在我生日当天,他不仅没有送礼物,连半个影子都没见到。 我躺在家里,揪了一天的头发,沮丧得都快睡着了。 没有礼物也没关系。 我只是想见他。 他应该是太忙了,咒术师的工作充满危险,又十分辛苦,我还是不要任性的好。 哎。 咚咚—— 我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人在敲窗棂。 “铃溪。” 睁开眼睛,我看到心心念念的夏油杰就站在窗外。 我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整理睡得凌乱的头发。 ——妈呀,我的睡相那么差,不会被看到了吧。 我没有打呼吧(?)。 “晚上好,杰。” 一见到他,我累积了一天的烦恼和忧郁立刻烟消云散,我跑去给他打开了窗户,“快进来。” “铃溪,帮我开个门。” 夏油杰在某些方面正到死板,比如绝对不肯翻窗户进来我家,必从正门走。 如果我妈不允许他进来,他就站在外面跟我说话。 “抱歉,今天出任务有点忙,打了你家电话,让阿姨转告你,我明天回来。” ——打了你家电话,让阿姨转告? 我愣了一下,随即朝身后看去。妈妈正对着镜子,坐在棋盘前摆弄将棋,单手托腮,一副悠闲自得的姿态。 “妈——”我咬牙切齿。 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抱歉,我忘了。”妈妈的道歉毫无诚意,“不过夏油君不是也不相信我,自己跑回来了么?”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气成了一条河豚,随时都能爆炸。 “有你这样跟自己的母亲大呼小叫的孩子吗?”妈妈放下将棋,站起身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行吧,为了平息你的怒意,我送你们一件礼物。” “诶?”妈妈竟然也会送我礼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妈妈送给我们一把小巧又精致的短刀。 第11章 确切的说,是送给了夏油杰。 我的生日,她却送礼物给夏油杰,这就让人费解。 “阿姨,这是?”夏油杰不能不收她的东西,却收的一头雾水。 妈妈平静地说:“铃溪父亲留下的东西,他家的传家宝。”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等等,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家的传家宝是一把刀呢? 不过妈妈愿意把传家宝送给夏油杰,就是承认他的意思了吧。 “收下收下。”我朝夏油杰挤眉弄眼,“谢谢老妈,老妈永远世界第一美人。” 我随意奉承了两句,妈妈的下一句话却令我震惊到了极点。 “夏油君,哪天你要是魔怔了,在对铃溪下手之前,就请用这把刀自裁吧。” 夏油杰的手僵住了。 我抓着他手臂的手也僵住了。 ……自裁。 她根本不知道她这句话里的恶意有多深。 “去他的传家宝!”我从夏油杰的手里拿过短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后拽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 我从小没有父亲。 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我翻过家里的相册,一张相片也没有。 我问妈妈为什么没有父亲的相片,她说她懒得去回忆已经不在的人,所以就什么也没留下。 妈妈说这些话时脸上全无伤感,轻飘飘地仿佛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我妄图从自己的脸上找到一点关于父亲的痕迹,但是我发现,我和妈妈实在长得太像了,所以想象不出父亲的轮廓。 “喝点东西吧。” 夏油杰从奶茶店里出来,他买了一杯热饮料给我。 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懒洋洋地趴在桌上:“我再也不回家了,我自立门户了。学也不用上了。” 夏油杰用吸管戳开饮料,“别说糊话,等会儿回家,不要和阿姨吵架。” “你还帮她说话!”我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不到她有多过分吗?她现在能过上好日子,都是托了术师的福。” “不怪她。”夏油杰把杯子推过来,“这个世界上,很多非术师都对术师有偏见。其实我爸妈也不是特别理解。” 夏油杰很少会提起他的父母,他是咒术届罕见的天才,但父母都是非术师,这就非常难得了。 非术师很难理解术师的辛苦,像我妈这样的人太多了。 “不过我现在依然能从事这个职业,已经很满足了。”夏油杰捏了捏我的脸颊,笑着说,“好了,不要生气了。” 甜甜的草莓巧克力喝到嘴里,我也说不出半句骂人的话了。 气倒是不气了,就是觉得委屈。 本来想和夏油杰过一个快快乐乐的生日,却遇上了这样的糟心事。 偏偏始作俑者还是我唯一的家人。 “杰啊,干脆你就别保护普通人了,根本不值得。”我咬着吸管,“你看有几个人记得你们的好?” “术师要是不为保护非术师而存在,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夏油杰眉眼一弯,温柔地说道,“况且,铃溪你不是一直记得么?” “……” 只是我一个人记得,远远不够啊。 好希望英雄得到英雄该有的尊重和理解。 这个话题太沉重,我只能岔开:“你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什么?” 难得过生日,要抓紧时间撒娇。 夏油杰扬了扬眉:“真的要说吗?” “当然,快点说。” 他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说:“喜欢你乐观开朗,勇敢无畏,无论遭遇何种困境,都不会轻易放弃。” “等等,就只有这些吗?” “……嗯?” “银发红眼睛美貌好身材,这些外在美你都看不到吗?” 我飘了,完全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夏油杰:“……” 他竟然露出了被噎住的表情。 “夏油杰,你——” “哈哈哈哈。”在我即将咬烂吸管的时候,他笑出了声,“这些,当然也都很喜欢了。” “……哼。” “我喜欢铃溪的一切。”他揉着我的头发给我顺毛,“该我提问了,铃溪喜欢我什么?” 这可就多了。 “喜欢你长得好看,头发柔顺,耳垂大有福相,狐狸眼漂亮,身材好,八块腹肌,人鱼线……” 我滔滔不绝。 夏油杰的表情相当惬意,听我说了长长一大串后,似乎还没听够的样子。 “还喜欢你是最强的,可以保护我这种没能力的非术师。” 我凑近他,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一直以来,辛苦夏油先生了。请务必收下我的感谢。” 他将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微笑着说:“感谢收到了,以后也会更加努力保护铃溪的。不过,你就一点也不期待你的生日礼物吗?” 哦,生日礼物,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没关系,不用准备了,你能回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那可不行,我已经买好了,是没办法退货的。”夏油杰故作神秘地咳了两声,“猜猜是什么?” “巧克力?” “……” “糖?” “不是零食。”夏油杰说,“给你一个提示吧,用小盒子装的。” 第12章 小盒子装的? 我看着夏油杰一脸欲言又止,想提示又不好意思再多提示的表情。 立马就猜到了是什么。 “嗐,五条君送的那些都还没用完,你怎么又买了?”年轻人也要稍微节制点啊。 夏油杰手一顿,轻轻覆在了我脸上。 “……不是小雨伞,你太不浪漫了。”他无奈地说,“是女孩子都比较喜欢的东西。” “难道是工资卡?这就不用了吧。我们只是男女朋友,又不是夫妻——” 话到这里,嘴唇被他的手指按住了。 “那你想不想以后是这种关系呢?”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他,直到看到他放在我手心的小盒子。 是个十分漂亮的小盒子。 打开来,银光闪耀,小小的圆环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钻石。 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买的。 但此刻,给我全世界也不会换了。 “不知道买什么,所以——”夏油杰脸上露出了一点罕见的腼腆,“干脆就把你的余生先预定了。” 我有些感动,又有些害羞,我觉得我应该给他更热情的回应,但此刻说出来的话,却是—— “你真不会过日子,现在就把戒指送了,那以后送什么啊?” “啊,说的也是哦,才高二,现在送好像太早了。”他假装皱眉苦恼,作势要从我的手里拿回戒指,“那要不先——” “你休想,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跟你开玩笑的。”他望着我,眼里是浓浓的笑意,“以后当然是送更大颗的啊。” “这还差不多。” “夜蛾老师说下星期我和悟被指定出个护送任务,所以这两天放假。你明天想去哪里玩?” “夜蛾老师好人万岁!” 这一晚我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家,妈妈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我坐在旅馆的飘窗上,凝视着戒指在灯光下闪出的细碎流光。 我与夏油杰相识十二年的记忆,就在这些细碎的流光中,慢慢地拼凑起来。 幼年时是最漫长的,慢得近乎静止,我总是想长大,他也想。 我想长大穿漂亮衣服,他想变强。 小学时代、国中时代、再到后来,现在。 他替我做过手工课的作业,我帮他修剪过头发,我们共同翻阅过一本科学书,在雨后初晴的樱花树下亲吻,也分享过同一颗糖果,见证了彼此从孩子变成大人的瞬间。 他吞噬咒灵时强装的笑容;衣服上缱绻的烟味;第二颗纽扣;滚动的喉结;在雪色与月色中,眉目间流转出的欲色;不可言说的性癖。 所有的这一切,都精雕细刻得满满当当,无论经过多少年,只要回忆的纸页被风掀开一角,都会争先恐后跑出来,立刻栩栩如生。 永生难忘。 第八章 我发现我的男朋友变了。 在结束夜蛾老师安排的护送任务回来后,他就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杰,杰啊,我的大宝贝杰啊——” 我叫了他两遍,他依然沉默地看着窗外。 窗外有什么呢? ——有个国中生模样的女生,正坐在长椅上打电话。 她扎着可爱的双马尾,面带柔和的笑意,青春逼人。 “夏油杰!” 我用打翻醋缸的气势叫了他的全名,他一下子回过头来,竟然还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 “铃溪,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我狠狠地咬了咬吸管,“难得我们约会,今天已经是你第三次走神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啊?” 夏油杰微微一怔,了无生息的脸上泛出疲惫的笑容。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伸出手,替我将腮边的头发整理到耳后,“我当然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他宽大的手掌在我的脸上作了短暂的停留。 我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从他袖口处传来的烟味。 ——我至少确定了两件事。 他吸了很多烟。 他没有用我送给他的柠檬红茶味香水。 然而,也不仅仅只是气味的变化。 他整个人都开始变了。 以往的夏油杰是个很注重外貌的男人,每天起来都会扎丸子头,胡子也会刮干净,耳钉配饰擦得发亮,之前我们在外面过夜,他还敷过我的面膜,骨子里挺骚包一男的。 但现在我面前的他,头发没有梳整齐,胡子没有刮干净,出来约会穿的衣服是随便套的,身上的烟味也很重。 整个人像是沧桑了十岁。 “那你抱我一下吧。” 我推开桌子,我们两人之间顿时没了挡绊。 周围有人朝我们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我并不在意。 在那些目光中,我抱紧了他。 许久,他才收紧了手臂,缓缓环住我。 他连拥抱的速度都变慢了。 我很确定,他有心事。 “杰。”我真的开始觉得委屈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他轻声说道,“我在这里呢。” 怎么可能不乱想? 那些天,他们到底去执行了什么目标? 在那个过程中,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开始沮丧,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我不敢问。 也不能问。 第13章 夏油杰从小到大,一直很强,与实力成绝对正比的,还有他强烈的自尊心。 他一直秉承着保护弱者的理念,才会义无反顾地成为咒术师。 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我知道自己也是被他完全划分到弱者范围里的。 他是强者,我是弱者。 的确。 遇上了咒灵,作为非术师,我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被弱者表达了同情,他不是可能不接受,是根本无法接受。 所以我不敢问他。 但我除了是弱者,也是他的女朋友啊。 有什么心事,不能向女朋友倾诉么? 哎。 其实也可以不管了,就这么放任着……但就是舍不得。 此路不通,我曲线救国,偷偷去找了我的知己五条悟。 五条悟倒是和以前一样,性格大大咧咧,胃口极好,将我买了带去的寿司和枫叶天妇罗一扫而空。 “任务失败了。”他淡淡地说。 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他也不介意告诉我前因后果。 他们被指定派去保护一个女孩子,叫天内理子,年纪比我们要更小一点。 然后他们遇上了棘手的敌人,任务失败了,保护的对象死亡,虽然敌人最终也被五条悟杀死了。 我大概知道夏油杰沮丧的原因了,因为他没能保护好别人。 我知道他已经尽力了。 只是他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败。 “就是这样的。唔,这个枫叶天妇罗好好吃,超级甜,小铃,你的手艺真不错诶,上次的牡丹饼也很好吃。” “枫叶天妇罗是在路上买的,上次的牡丹饼是向柳同学的妈妈学的,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甜度的。不过,其实我本人手艺很差的。” 我不好意思说,我以前做的汤,把夏油杰真的吃吐过,虽然他一再强调是他感冒受凉导致的呕吐,但我觉得我的汤逃脱不了干系。 “我们的口味真的很像。”五条悟说。 我点头赞同:“甜党一家亲。” 吃得开心起来了,我们还击了个掌。 “那个,我想问,五条君你明天有没有空?” 五条悟歪了歪头:“如果是小铃你约我,那我肯定有空啊。” “谢谢,我想和杰去这附近的琉璃神社,你,能不能带上小舞一起来?” 上一秒五条悟还在笑,听到锦户舞的名字,这一秒已经撅起了嘴。 “带她做什么?我们过三人世界不好吗?” 三人世界……咳。 这个词有点微妙。 也不是不好,就是—— “那个,我觉得小舞可以活跃一下气氛。” 如果有锦户舞在,她一定会和五条悟发生点有趣的事,或许会让夏油杰的心情变好一点。 除此之外,我也想为天内理子祈福——虽然为她祈福,有我私人的原因在里面。 五条悟被我软磨硬泡,终于答应去锦户家把锦户舞偷出来。 他用了偷这个字,就很灵性。 而夏油杰答应了陪我,随便我去哪里都奉陪。 依然会陪伴,但在过去他总会问我地点,规划一些线路和行程,现在他都不问了。 当知道约会的地点是琉璃神社时,他的表情里有些微的怅然若失。 “要是神明有用,还要咒术师有什么用?” 声音不大,前面正在打闹的一大只一小只都没听到,但我听到了。 他以前不会说这种话。 我们花前月下谈恋爱时,他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过,希望神明保佑我们来生也会相遇。 那时候的夏油杰意气风发,难掩锋芒。 “神才懒得管人类,无聊。”他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 我无言以对,只能握紧了他的手。 锦户舞难得能出门玩耍,兴奋地不行,满神社地疯跑。 我借口去上厕所,一个人偷偷去给天内理子祈了福。 “理子妹妹,你不认识我,我是保护你的其中一位大哥哥的女朋友。很遗憾,你还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下面的要求很过分也很无理,但是……真的拜托了。” 我矛盾极了,为逝者祈福竟然还提条件。 这一刻,我是全世界最自私的小人。 “他一直很自责,我能感觉他被这件事困住了。” “拜托你托梦显灵,跟他说不怪他,让他不要难过了……理子妹妹,哎,提这样要求的我很无耻吧。” “这辈子我也没法报答你,我们做个交换吧,这次你帮了我,下辈子我把寿命的一半折给你。”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刚一抬头,看到夏油杰往这边走过来时,我慌忙地说道:“就这么决定了,理子妹妹,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铃溪,你在树林里做什么?” “啊,我在发呆,哦不是,我迷路了。”我假装找不到路的样子,装傻一向是我很在行的事,“杰啊,我没有你,还真不行。” * 琉璃神社不大,花样倒挺多。 “我要抽这张牌,五条叔叔,你把我抱高点。” 锦户舞要玩神社新推出的抽牌游戏,竟然把五条悟当成了她的小弟。 五条悟是将她拎起来的。 他们一人抽了一张牌,我也拉着夏油杰去抽。 他兴致缺缺地拿了一张,打开,是鬼牌。 第14章 “啊!我为什么也是鬼牌?”另一个抽到鬼牌的是锦户舞。 而我和五条悟则抽到了神牌。 “连五条叔叔都是好牌,不可能。”锦户舞气得跺脚,“这个不准!” “这个当然是准的。”五条悟偏要和她唱反调。 “这个真的不准。”我也小声对夏油杰说。 夏油杰低垂着眉眼,颓丧又温柔的眼神令我心碎。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神牌和鬼牌可以组合出命运的轨迹哦。”一个同样在抽牌的女生凑过来告诉我们,“实际上每张牌都长得不一样。” 她过来做示范,把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牌翻过来,排在了一起。 [后会无期] 然后又把我和夏油杰的牌排在了一起。 [生离死别]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有毒啊,这不是排出了两对be结局吗?” 我转过头去看她和她朋友们的牌面组合。 [志同道合]。 [白首到老]。 别人的都是好的。 “这个不准。”我拿起我和夏油杰的牌,将它们撕成了两半,“我们不要be……” 这个行为大概过于孩子气,夏油杰露出了自从踏入神社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他帮我把撕成两半的牌,撕成了更彻底的碎片。 “嗯,我们不要be,反正这里的一切都是不准的。” 我听了又有些心虚。 这个牌必须不准,但是和理子妹妹的约定,我希望是准的。 理子妹妹,请原谅我是这样一个自私又卑劣的家伙。 没法儿了,喜欢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事。 第九章 夏油杰精神不佳的状态持续了很久。 在这期间我重新去了一趟琉璃神社,买了很多健康御守,在他的背包里、钱包里、口袋里……但凡能装东西的地方,都塞了一个。 “我没事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啊?” 就在我把御守用绳子串起来,准备往他脖子上挂的时候,夏油杰终于开始抗议了。 “这个挂脖子上会被人笑话的。” “可是你看上去不怎么开心。” 其实,何止是不开心。 以前和他逛街,他对着路上的广角镜都能臭美好一阵子。但现在,他头发不梳,衣服不换,随意地套一双拖鞋就出门了。 丧失了对容貌的在意,也很久没再对我说以前的甜言蜜语。 他在逐渐消沉下去。 “我没有不开心。”夏油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总觉得是我太敏感了。 “噢。” 临近圣诞节,我还是没找到让我的男朋友开心起来的方法。 平安夜前夕,我收到了五条悟的邀请。 “小铃,要不要和杰一起来我家海边的别墅过圣诞节?我准备了很多甜点哦。” 夏油杰:“不去。” 我:“要去!” 我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但答案却完全相反。 我在夏油杰兴致缺缺的目光里低下了头,也松开了他的手。 五条悟所在的五条家是个大家族,非常有钱。我从来没有住过别墅,对这种海景别墅特别向往。 但夏油杰说不去,估计是去不成。 我垂下的手被他握住,他用拇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背,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那就打扰你了,悟,我们会去的。” 听到这话,我猛得抬起头,对上夏油杰温和的眼神。 他看着我说:“你要跟阿姨好好请假,好好说话,不许吵架。” “嗯嗯,一定!” 我如同小鸡啄米般的疯狂点头,夏油杰很珍视和家庭的关系,也不让我和我妈因为他而发生矛盾。 妈妈一向对我去哪里并不在意,因为我总是跟夏油杰一起,她拦也拦不住。 但这次听说是去五条悟家,她破天荒地从镜子前转过了身。 必须得吐槽一句,我妈妈是真的自恋。 她没什么娱乐爱好,也不怎么出门,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在镜子前面孤芳自赏。 家里到处都是镜子,大大小小,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买这么多。 “你一定要和术师走得这么近吗?”妈妈问我。 我正在叠着一件和服,这是去年夏油杰送我的生日礼物。听五条悟说别墅里有温泉池,我决定把它也带去。 我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那当然了,你的女婿就是个术师啊。” 因为和妈妈赌气,在她面前,我从来不说夏油杰的名字,都称呼为“你的女婿”。 可妈妈完全没有被气到。 夏油杰不让我和我妈吵架,也是怕她被气坏了,但他想多了,被气到的其实只有我。 “好了,老妈,我出门了,心情好会给你带特产的。” 我拖着一大包东西,刚打开门,就看到夏油杰站在门口等我。 他朝我妈点了点头,说了一声‘“阿姨好”,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包,轻松地拎了起来。 我回过头朝妈妈吐了吐舌头,在她平静的目光中,牵起了夏油杰的手。 * 五条家在海边的别墅,比我想象的要更大。 知己五条悟站在门口等我们,他今天兴致高涨,还围了一条红围巾。 第15章 踏进庭院,如同走进一片广袤的森林。常绿的都是冷杉,最小的一棵被挂上彩带和彩灯,装饰成了漂亮的圣诞树。 从冷杉枝桠的缝隙间漏下的阳光,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散成点点金光,灿灿如星子。 在别墅门口,是一棵巨大的晚樱树。这个季节树不开花,也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树枝。 除了五条悟家的佣人,我在这里还见到了他和夏油杰的同期,也是班上唯一的女生,家入硝子。 是个看上去很可爱的短发女孩,正在电视机前打游戏。 “你好,家入小姐,我是源铃溪。” “不用客气,叫我家入或者硝子都行。你就是夏油的女朋友吧。”家入硝子打量着我,半开玩笑地说道,“这么看上去,你和五条倒更像是情侣。” 这话听得我一愣,另外两个人也是一愣。 我大概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 “发色相同不是更像兄妹么?”我伸手拽了拽夏油杰略显毛糙的发尾,“黑白配才是王道呀。” “说的也是,夏油的性格也比五条要靠谱多了。” “喂喂,硝子,我性格哪里不靠谱了?” 一番关于五条悟性格靠不靠谱的话题争议过后,我们四个人玩起了坦克大战的游戏。 抽签决定组队。 我和家入硝子一队,五条悟和夏油杰一队。 简而言之,就是女生队伍pk男生队伍。 “喂,小铃,输了可不要找你老公哭鼻子哦。”五条悟摩拳擦掌,颇有要将我和硝子打得落花流水的气势。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五条悟叼了根棒棒糖,信心十足:“我和杰可是最强的搭档。” “是么?” “你这是在质疑我们的实力吗?” 我有点紧张,因为我很少玩游戏,操作很不熟练,怕扯了硝子的后腿。 五条悟又提议道:“我们来打个赌吧,哪边输了今晚就扮成圣诞老人和驯鹿,表演原地转圈圈。” ……好幼稚的赌约。 硝子却点了头:“好!” “不要紧张。”夏油杰剥了一根棒棒糖给我。 我小声问他:“我和硝子会赢吗?” 他笑着说:“赢的当然是我和悟。” 看来是不打算放水了。 嘤。 游戏正式开始了。 五条悟的攻击很猛,一路疯狂扫荡,目标是我方的大本营。 硝子和他斗得不相上下,砍了一路的树来阻挡他的进攻。 相比于硝子,我就显得很菜鸡了。 我竟然连转弯都不会。 砰。 一颗子弹打中了我。 我闪了一下,被原地定住了。 一共七条命,这就下去一条了。 击中我的是夏油杰,他在阻止我去往他和五条悟的大本营。 “杰,你好好守住大本营,看我去掀了她们的老家。”五条悟笑得像个反派,“硝子牌圣诞老人和小铃牌驯鹿,今晚圈圈转定了。” “嗯,没有问题。” 游戏中无手下留情,也无男女之情。 等我拼死赶到他们的屋子前,已经只剩下一条命了。 夏油杰还有七条命,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朝我举起了炮筒。 只需轻轻一按,我最后一条命就没了。 “你可不可以不杀我?”我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不想死。” 夏油杰眸光微闪。 见他犹豫,我凑到他耳边说:“……驯鹿晚上可以转圈圈给你一个人看。” 砰。 他还是按下了手里的子弹。 对准的却不是我,而是—— 他和五条悟的大本营。 game over! 敌方自杀,铃溪硝子队大获胜! 我和硝子开心地击了个掌。 硝子还不忘提醒他们:“两位圣诞老人和驯鹿,不要忘记你们说过的话,晚上表演转圈圈哦。” 五条悟一脸难以置信:“杰,我们是最强的,怎么会输呢?” 夏油杰淡定的解释:“天冷,手滑了。” 第十章 男子汉要愿赌服输。 我和硝子拿来了圣诞老人和驯鹿的衣服,发给了夏油杰和五条悟,让他俩自行分配。 后者还在大声质问前者:“天怎么会冷呢?屋子里明明开了暖气啊!” 夏油杰拿起一个大铃铛,挂在了喋喋不休的人脖子上:“趴好了,驯鹿悟。” “为什么我是动物?杰你太狡猾了。” 硝子适时地递上一根缰绳:“别忘了还有这个。” 五条悟更不服气了:“我不要套绳子,硝子你这坏心眼的,为什么还带了缰绳!” “那可不行,没有缰绳的驯鹿没有灵魂唷。” 我坐在旁边看他们三个人闹成一团,不一会儿,夏油圣诞老人杰和五条驯鹿悟隆重登场了。 这可能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圣诞老人和最嚣张的驯鹿了。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圣诞老人和驯鹿扯开了他们的嗓子,但两个人完全不在调子上。 “我们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两大只原地转圈圈,看上去又呆又乖又可爱。 转着转着,驯鹿的裤子跨了一半,圣诞老人的白胡子也甩到了自己嘴里。 第16章 于是一个在提裤子,另一个在吹胡子瞪眼。 硝子趁机打开手机给他们录视频,我没有手机,好奇地看着。 妈妈以家里没钱为由不给我买手机,但我也不是很想要,比起发邮件,我更喜欢写纸质的信。 我和夏油杰基本靠写信维持联系,我收集了他寄来的每一封信,放在一个饼干盒子里。 天气晴朗的时候,我会把信都拿出来翻看,上面的墨迹风干后有种独特的气味。 硝子嘴里叼着一根烟,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刚拉开拉环,看到我在看她的酒,朝我扬了扬手:“要喝吗?” “她不喝。” 我伸到一半的手被截停了,圣诞老人往我的手里塞了一罐果汁。 “她喝果汁。” “夏油,你是铃溪的地球代言人吗?”硝子用略微不满的语气说道,“就算是男朋友,也不用什么事都管着吧。” 她大概是看到了我脸上的渴望,才会这么帮我说话。 事实上,我对酒还真有点跃跃欲试的想法。 “她对酒精过敏,不能喝酒。”夏油杰边摘胡子边说。 我:“!!!” 骗人,我根本就没喝过酒! 我眼巴巴地看着夏油杰自己和硝子一人一罐啤酒,而我却只能和五条悟排排坐喝果汁。 ……这叫什么来着? “夏油杰,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想起了我在历史课上学过的一句中国谚语,用在这里可以说是相当合适了。 夏油杰一点也没有在反省的样子,还伸手按着我坐到榻榻米上:“坐下,百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递给了我,“看,州官给你的圣诞礼物。” ——是一只粉色的新手机。 粉色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手机的末端还挂着一只兔子钥匙扣。 夏油杰说过我很像兔子,因为兔子也是白毛红眼睛。 我假装不喜欢,嘀咕道:“我才不要州官的礼物,我要圣诞老人的礼物!” “还气呢?听话。”他把手机放到了我手上,“基本功能我都调好了,账号也注册了,以后可以给我写邮件和打电话。” “那以后不能写信了?” “你喜欢写信当然可以写,但是也可以给我打电话。你说了算。”夏油杰帮我把手机打开,“——除了,不准喝酒哦。” 手机里是我没见过的世界。 像个魔法小盒子,藏着很多很多的新奇玩意。 夏油杰替我注册的社交账号,头像是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兔子。 注册日期是—— [2006.12.24] 就是今天。 收下了如此贵重的礼物,我却只买了一副新耳钉给他,以及—— “晚上真的要穿驯鹿的衣服转圈圈吗?”我想到了五条悟的舞姿,又有点后悔了。 这不就是在表演一个笑话吗? 夏油杰捏了捏我的下巴:“你说呢?” 我觉得此事还有商量的余地,立马委屈巴巴道:“我最喜欢你了。” “然后呢?” “我可不可以不转?” 夏油杰微笑:“不可以。” 我:“……” * 入夜,我在夏油杰去洗澡时,出来客厅拿牛奶。 别墅大到我有点懵。 五条家真的太有钱了,据说这还只是其中一处的房产。 “小铃,你——” 听到这个声音,我知道大事不妙。 五条悟也在一楼找饮料,看到我之后,兴奋地凑了过来。 我想往回跑,他的手机已经“咔咔咔”一阵乱拍。 “哈哈哈,小铃牌驯鹿,我们扯平了~” 是的。我现在是一只驯鹿。 我穿了和五条悟差不多的驯鹿服,刚刚转完圈,从男朋友的房间里出来。 五条悟存的是报复心理,他还在记恨打游戏时,夏油杰故意给我放水的事。 “可不可以删掉?”我跳起来想要抢五条悟的手机。 他把手机举得更高,得意地说:“想都别想,我要把照片洗出来,挂到圣诞树上去。” 那还不得丢死人。 他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忽然就笑了。 “逗你玩的。”五条悟收起手机,凑了过来,在我的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小铃溪,你可真有意思。” 这句话完全听不出来是夸我还是损我。 “你想不想做些杰不准做的事?” 五条悟个子很高,我需要仰头看着他。 他覆在眼睛上的白色绷带缓缓滑落,露出了那底下的眼眸。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冰蓝的眼眸在银色的发丝里若隐若现,像是镶嵌在浓雾里的星光,美的如梦似幻。 “比方说,你想不想喝酒?” 想。 当然是想。 “想……那你不要告诉杰啊。” “嗯,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甜党和甜党是拥有了秘密的知己。 于是五条悟带我去了后面的厨房。 这里有着据说比啤酒更好味的水果酒,颜色很鲜艳,十分漂亮。 我倒了一杯粉色的草莓酒,学着电视里那样加了少量冰块。 我摇了摇酒杯,“哐当、哐当”,冰块在粉色的酒液里碰出清脆的声音。香甜的味道钻进鼻腔里,我控制不住贪心,又给自己多倒了一些。 第17章 除了酒,这里也有点心,五条悟给我拿了我最喜欢的红茶醍醐酥。 我们抱着食物,坐在长廊里边吃边聊天。 “小铃,你和杰小时候就认识了吗?” 这里是富人区的海景别墅房,一眼就能看到最美的风景。 夜色如泼墨,星光闪烁,远远看去像是在黑纸上擦了一层细密的金粉。平静的海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在无风无浪中静静安眠。 有飞鸟从海面上飞过,冬日也不知疲倦地飞行,生无所息,自由得像风一样。 “嗯,认识十二年了,我和他是青梅竹马。” “真好,我就没有什么青梅。我妈说我以前差点就有个青梅竹马了,但是——算了。”五条悟弹了弹酒杯,“……我一直是一个人玩。” 一个人玩到大的五条悟,大概是有点寂寞的。 “要不你——”我犹豫了一下。 五条悟看向我:“怎么?你要给我当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哪有说当就能当的。 “要不你可以,”我指了指他的杯子,“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五条悟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小铃溪,你中国诗学的不错啊。” “咳咳,是还可以。不过五条君这么优秀,交不到朋友吗?” 哨子说他性格有问题,但我看不出他性格哪里有问题。 “我的优秀是毋庸置疑的。但交朋友不是只看优不优秀,是要讲缘分的。”五条悟单手托腮,望着海面,“我到现在只有杰一个朋友。” “杰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嗯,你不是吗?”五条悟问我。 我摇了摇头:“只是女朋友,但要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我想可能不够资格吧。” 我一直是被夏油杰保护着的,无论哪方面。至今为止,我没有任何能帮到他的地方。 我理解的朋友,是能互相帮助,共同进退的。 “我太弱了。”我叹息。 “确实太弱了。”五条悟附和。 他的附和令我很不爽。 “我……也想当咒术师。”我鼓起勇气说,“我想转学到你们学校……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小时候打架挺强的,说明我是有底子的。” 脑门上被轻轻弹了一下,耳边是五条悟的轻笑声:“你被我和杰保护就可以了,其他的就不要想啦。” “普通人是不是无法保护别人?” “我觉得这挺难的。” 我回过头,刚好看到不远处光秃秃的晚樱树,突然有点沮丧。 冷杉常绿,郁郁苍苍,唯有它与周围格格不入。 仿佛一群术师里混入了一个突兀又弱鸡的非术师。 “冷杉树群里,为什么要种一棵樱花树呢?”我轻声问。 五条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拿起酒杯晃了晃,“小朋友,我平时不喝酒,不过今天可以陪你稍微尝一下。” 水果酒很香,是水果馥郁的香气,非常的凉,清雅的甜,入口还有一种发酵过后微酸的味道。 “铃,看,下雪了。” 我睁大眼睛看着天空。雪花从夜幕中抖落,洋洋洒洒,在黑夜里氤氲开不可名状的寂寞。 咚。 ——是我手里的酒杯翻倒的声音。 哐。 ——是我整个人翻倒在地上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 倒下去的那一刻,我在想,夏油杰真是个未卜先知的神仙。 我果然对酒精过敏。 …… “杰啊,大宝贝杰啊,真对不起,我是真的很想尝尝大人的味道。” 我躺在床上,浑身发烫,哼唧哼唧地说话,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的还是糊着的了。 夏油杰给我吃了过敏的药,他知道我和五条悟偷酒喝,也没有骂我们。 “你怎么会知道我对酒精过敏?”我闭着眼睛问。 “你以前过敏过。”迷迷糊糊中,我感觉他把我的手放进了被子里,“小学五年级你得到一盒酒心巧克力,吃了半块就倒了。” “有这种事?”我完全没有印象。 “是你忘了。没关系,睡觉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不行,今天是平安夜!我还没有等到圣诞老人的礼物!我不睡!” 大概是酒精使人亢奋,我可是喝了整整一杯的水果酒。我踢开被子要爬起来,头一歪,差点撞到床角。 “杰,把烟囱开着,不然圣诞老人爬进不来。这根烟囱好像太细了,圣诞老人会不会卡住啊,他是胖子吗?” 夏油杰按住我,不让我乱动:“你这么不听话,圣诞老人就不来了。” “啊?” 我睁开眼睛,面前的一切都模糊了,但好像真的出现了一个圣诞老人。 我摸了摸他的脸,他很年轻,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圣诞老人。 “源铃溪小朋友,你有什么愿望要告诉圣诞老人吗?”圣诞老人问我。 “我想要我的男朋友……开心一点。” “有你在,他一直很开心呀。” “骗人,他现在不扎丸子头,也不主动……亲、亲我了。” “……这样啊。” “圣诞老人,你能让窗外的樱花树开、开花吗?那时候,还好好的。春天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樱花盛开的季节,我的夏油杰是那么开心。 第18章 即使吞噬味道如同抹布的咒灵,他在这条路上有不曾有过一丝犹豫。 “我想看樱花盛开,想等他回来。” 睡意最终战胜了我,我闭上了眼睛。 圣诞老人最后摸了摸我的头,我听到他说:“好,我知道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早晨,我早早的起床了。 夏油杰还在睡,太邋遢了,他竟然连睡衣都没换。 我没有叫醒他,去浴室照了照镜子,过敏完全好了,没有留下任何迹象。我洗脸刷牙,擦了厚厚的防晒霜。外面下过雪,紫外线比平时更强。 哗啦—— 我叼着饼干拉开窗帘,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怎么可能? 那棵光秃秃的晚樱树上,竟然开满了花。 我这是、这是穿越到了春天? 圣诞老人显灵了吗? 我揉了揉眼睛。不对啊,外面的积雪都没融化呢! 我来不及惊讶了,直接拉开窗户,跳了出去。 背后传来了夏油杰的声音:“铃溪,穿鞋子!” 我一直跑到树下,才看到树上开的不是樱花。 是有人在树上贴满了粉色的贴纸。 每一根树枝都贴上了。 所以看上去才像是开花一样。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一张贴纸。 我捡了起来,看到纸上写着一行小字。 【我的铃溪要开心^_^】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了。 背后有脚步声靠近,我回过头,看着满脸困倦强打精神的夏油杰。 他放下了我的鞋子:“铃溪,下次出来要穿鞋子。” “就为了我的无理要求,你忙了一夜,不困吗?” “还好。”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笑着说,“圣诞老人第一年上任,怎么能连自家小朋友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呢?” 微风吹过,树上的贴纸发出沙沙的声响。 似是应和。 我吸了吸鼻子,抱住了他:“以后每年都会有圣诞老人来实现我的愿望吗?” “当然。” 他低头看着我,慢慢靠近。 我知道他要亲我,但是他可能……无从下嘴。 因为我嘴里叼着饼干,脸上又—— “杰,我脸上涂了很多spf50的防晒霜。” “哦,那又如何?” “防晒霜里可能有毒性。” “是么?”夏油杰微微俯身,一个轻柔的吻,如料想的一般,落在了我的脸颊上,“那就算被毒死,我也不亏。”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像是一道神谕。 第十一章 美滋滋的圣诞节过后,泰极否来,我遭遇了一个不小的打击。 期末测验的英语试卷发下来了。 简直噩梦。 我看着满卷子红彤彤的叉,以及醒目的“49”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 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夏油杰握着我的考卷在手抖的样子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跟他保证拿高分,结果现在考了个不及格。 “我不想活了。”我对邻桌说。 邻桌男生叫柳莲二,是立海大有名的超级学霸。 “我借你的笔记,覆盖了百分之九十八的考点。”他合上手里的书,视线淡淡地扫向我,“是你自己没有看。” “……咳,那个,我之前很忙。”我心虚了。 倒不是因为说谎而心虚,而是我有点怕他的眼神。 柳莲二的眼睛细长,平时眯着,只有认真的时候才会睁开。 他睁开眼睛审视我的样子,很像夏油杰。 “高三了,铃溪。” 犹如班导师训话一般,我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柳莲二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我的手上,我正在玩着夏油杰送我的那枚戒指。 “在学校里,还是把戒指收起来比较好。”他提醒我。 立海是私立名校,校风严谨,被风纪委员抓到佩戴首饰会被写检讨,搞不好东西还会被先收走。 “噢,我知道了。” 我摘下戒指,塞到了口袋里。 “你想好报考的学校了吗?还是打算直升立海的大学部?”柳莲二并没有结束关于学习的话题。 “……还没。” 关于以后报考哪所学校,先前夏油杰也问过我,他说凡事都要有个计划,我说我还没想好。 “根据我的数据推测,你已经有想做的事了,但是实践的可行性不高。”柳莲二的声音始终温和,也带着一种看穿人心的平静,“……继续念书更现实。” 现实。 非现实。 这的确是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我的成绩原本不错,现在却越来越差。得意的科目变成了苦手,苦手的科目就更苦手了。 “过完年有补考。” 柳莲二又在我的桌上放下了一本笔记。 封面是朴实无华的牛皮纸,翻开来,与柳莲二清隽字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扉页上苍劲有力的印刷底字。 [天道酬勤,不负青春]。 这种词语让我头疼。 我得找个不让我头疼的话题。 “柳同学,我给你看我男朋友做的雪天樱花树,他超级厉害。”我打开手机,把夏油杰用贴纸贴出的樱花照片举给柳莲二看,“看~” 我特别喜欢这棵樱花树,要不是因为没钱,我就买下五条悟家的别墅了。 第19章 “我不看这个。”柳莲二别开视线,去拿我的考卷,“我要看你的卷子,分都扣到哪里去了?” “……”这家伙还真是无趣。 英语不及格给我的打击太沉重,一直到放学以后,我和隔壁班的丸井文太去商店买圣诞节过后打折的夹心面包时,我才逐渐缓过来。 “铃溪,你最近看上去好像变了。”丸井文太模仿侦探的口吻说道。 “诶,有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感觉你很疲惫,但是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大概是学习太辛苦了吧。”我张口胡扯,“毕竟我每天都要复习到很晚。” “是么?那这次的英语考试,你应该比上次进步了吧。” 呵,进步。 上次是61,这次是49,不但没有进步,还倒退了一大截。 飘红的考卷还在书包里捂着,妈妈倒是不会在意,但夏油杰看了绝对不会满意。 真是要命!亲妈不管我的学习成绩,男朋友却管。 还不能不服他管。 “就在这里分开吧,丸井同学。” “天很晚了,不需要我送你吗?” 冬日昼短夜长,抢购夹心面包的人又很多,等我们买到时,天已经黑透了。 “不用麻烦啦,我走大路,很快就到家了。” “那你路上小心。” 我和丸井文太不同路,家在两个完全相反的地方,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他,况且我还有点私人问题需要解决—— 一张颜色鲜艳的、不及格的卷子。 马上就到新年了,我决不能让分数这个小妖情影响到我和夏油杰之间的感情。 方案一:试卷丢在学校里了,忘记带了。 可夏油杰绝对会说:“那我陪你回学校拿。” 方案二:试卷考得过于优秀,被同学借回去订正了。 就怕夏油杰上网下载一份试卷,打印出来,让我现场表演我的优秀。 方案三:涂改分数,将49修改成89,英语大进步! 我的男朋友只是眼睛小,他不瞎啊! 要不,把卷子就地埋了吧。 卷子是纸做的,纸是树叶做的,这样做也算是叶落归根了。 不行不行!真这么做了,夏油杰肯定会很生气。 我想得肚子都饿扁了,也没想出好办法,只好站在路边,一边啃夹心面包,一边揪头发。 揪着揪着,灵感就出来了。 夏油杰这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的,但是在床上就不那么清醒了。我就等到那时再告诉他分数好了,没准三两下就糊弄过去了。 妙啊。 铃·大天才·溪。 想到这里,我立刻满血复活了,就在我哼着歌往家走的时候,迎面突然撞过来一个人。 我怀里抱着的东西没抓稳,洒了一地。 对方大概急着赶路,连歉也没道就跑走了。我蹲下来捡面包,突然想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 路明明那么宽敞,路灯也很亮,他为什么会斜过来撞到我? 我下意识地掏了掏校服口袋。 口袋里空荡荡的,钱包没了,手机没了,戒指也没了。 年底小偷冲业绩,冲到我身上来了! “抓小偷!抓小偷——” 幸运的是,因为年关将至,又很晚,街上的人很少,因此那名小偷并没有脱离我的视线范围。 我奋起直追,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抓到他。 钱包里反正没几个钱,丢了就丢了。但手机和戒指,这两样都是夏油杰送给我的礼物,必须得拿回来。 街上人少也有人少的不好之处,我号召了半天,也没有号召到一个帮手。 等到我追进一条小巷子的时候,前面的小偷突然停了下来。 “把我的手机和戒指还回来!” “嘁。”他朝我扔来一声嗤笑,“小同学长得挺不错啊。” 路灯下,我看到了他脸上不怀好意的表情。 是个肌肉男,手上有刀。 我瞄了瞄周围,没瞄到任何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 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夏油杰对我说过,任何时候,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护着食物和其他东西。 自从我被小短腿堵过[1],还差点被欺负之后,夏油杰得空就开始训练我的反应能力。 他担心我再遇到危险,却无法逃生。 模拟练习其实很无聊。 且不现实。 夏油杰说:“假设我是坏人,现在坏人要伤害你,周围没有人救你,你要怎么逃跑?” 我懒得去思考:“那我就不跑,原地躺下,自生自灭呗。” “铃溪,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夏油杰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但是我赶不过去,而你又放弃自救,那我会遗憾一辈子。” “夏油大人,我也很遗憾,但是我握力只有18,跳高跳远都不行。”我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的数,“足球成绩全队倒数第一,百米体测勉强及格,典型的老天不给饭吃,力量太弱了。” “力量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弱者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夏油杰捏了捏我的手腕,“试试看,把我想象成坏人,想办法从我的手里逃生。” “好叭。” 话虽如此—— “可是看着你的脸,就是没办法把你想象成坏人呀。” 第20章 我甚至拿了毛笔,在他的脸上写下了【坏人】两个大字。 ……但,还是无法想象。 毕竟是全世界最好的夏油杰,从鼻子到眼睛,都那么温柔,那么俊美。 第十二章 力量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所以我要运用智慧。 “我长得不错吗?那是当然了,毕竟我是立海大的女装大佬啊。”我张口就胡扯道,“别看我穿成这样,这是我姐姐的衣服。怎么样,很……雌雄莫辨吧。” ……难度太大了。 第一次说这种谎,没打草稿,磕磕绊绊。 对方也完全没有被我骗到,反而讥讽道:“是吗?还女装大佬,你怎么连喉结都没有?”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才发现我还系着围巾,对方根本不可能看出我有没有喉结。 “小朋友,竟然在本大爷面前撒谎?” “……我真的是男生。” 我眼角余光瞄到四周,从左边逃跑的话,我很容易会撞上转角的垃圾桶,从右边逃跑的话,很可能会被他用刀刺中后背。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我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先冷静下来。 在我犹豫的时候,面前投下了一道很深的阴影。 路灯的光被挡住了。 对方已经来到了我身前。 “是么?” 我抄起书包,朝他的脸上砸了过去。 书包里只有一张卷子和几个夹心面包,没什么重量,被他轻飘飘地挡下了。 “小朋友挺可爱啊。” 他按着我的书包在笑。 但我知道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啊——” 夜色中,路灯下,我的头顶上方,回荡着杀猪般的哀嚎。 书包啪一声被摔在了地上。 男人单手捂住小腹下方,嘴唇发抖,痛苦地直抽气,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也在颤抖。 刚才我趁着他被我的书包挡住视线,用尽全身力气,踢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这是我在面对夏油杰多次的测试中,唯一有过效果的方式。 我跑不过他,打不过他,但他说了,从他手里逃出十米才算特训毕业。 于是我去请教知己五条悟:如果遇到很强的男性杀手,我应该怎么做才能逃生? 五条悟告诉了我秘技——先声东击西,分散敌方的注意,再集中精力攻击那里。 知己不愧是知己,这个方法当晚就奏效了。 我总算从寸步难逃进步到了逃出了两米。 后果也很严重。 夏油杰疼得一晚上没睡,还差点黑化掐死我。 幸好检查结果没有问题,毕竟我没用力。 我见识了这个方法的可怕,向他保证了,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这么做。 “我杀了你!” 刚才还在痛苦的男人突然直起了身体,朝我追了过来。 我非常后悔平时该认真跑步的时候,一直在划水。 我的男朋友那么强,我自己却这么菜鸡。 咚—— 不仅菜鸡,还容易撞到东西。 我避开了转角的垃圾桶,却一头撞在了电线杆上。 撞得眼冒金星,脑部传来嗡鸣。 好痛! 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了下来,我捂住了左眼,后衣领被人一下子抓住了,然后对方将我掀翻在了地上。 后背砸得生疼。 “大叔,有事可以……商量。” 男人的眼里闪着寒光,和他手里的匕首一样。 “臭丫头,我原来只打算玩玩你,是你自己找死!有什么遗言交代吗?” 他压住了我的腿,也按住了我的手。 我无法动弹,力量的悬殊是我的致命弱点。 “……家父是迹部财团的社长,大叔不考虑、考虑靠绑架赚笔大的吗?” 我天生不是个宁死不屈的人。 打不过也逃不掉,便开始试图拖延时间,搬出了东京大富豪的名头。 当抢劫变成绑架,生命读条就变长了。 男人冷笑道:“迹部财团的千金,怎么会落魄到钱包里只有五百日元?” ——他已经打开过我的钱包了。 “既然没有遗言交代,那就直接去死吧!” “夏油杰——” 没有夏油杰。 我知道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在外地出任务,今明两天都不在。 我只是在想,假如这就是我生命的终点,我想叫的依然是他的名字。 夏油杰,全世界没有比这更让人心动的词了。 ——很高兴认识你,但是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对不起,我努力过了。 我万分遗憾地闭上了眼睛。 哐当。 咔擦。 在黑暗里,我很清楚地听到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匕首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一种是骨头被踢到错位的声音。 我慢慢睁开眼睛。 乌云散开了,月光倾泻下来,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清秀的娃娃脸青年。 他眉眼一弯,朝我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我听到有人在叫夏油学长的名字,就过来看看了。” 夏油学长。 夏油杰。 我松了一口气,而后逐渐欣慰。 ……看吧,即使他人不在这里,他的名字也是我的护身符。 第21章 青年有着一双圆眼睛,黑色的短发,身上穿着和夏油杰一样的校服。 “同学,你没事吧。”他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握住他的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事。给你添麻烦了。” 地上的男人已经被他制服了。 “他偷了我的钱包手机,还有戒指。”我向青年指控道。 “手机钱包确实是我偷的,但根本没有戒指!”小偷嚷嚷道。 青年听完后,在小偷身上来回翻了两遍,确实只找出了手机和钱包。 “不可能!”我揪住了小偷的衣领,“你是不是会什么藏东西的术式?” 小偷一脸不耐烦的疑惑:“什么术式?” 咒术师原本就是很稀少的人群,有这个本事根本不用抢劫高中女生,我这才反应过来,是我脑洞大开了。 青年若有所思:“虽然是非术师,却知道术式。同学,你的戒指,我估计是不是掉在刚才哪个地方了。” “……可能吧。” 我和小偷追赶了一路,又争执了很久,如果戒指不在他身上,那就是掉在路上了。 只是—— 我回头看了看一整条长路,估计是要找到天黑了。 * 青年报了警,警察来将小偷带走了,他没有去做笔录,留了下来。 “我帮你一起找吧。” 青年在水池边等我,我用水冲洗脸上的血迹。 额头的伤不重,因此我没去医院。 “对了,同学你认识夏油学长吗?我听到你叫他的名字了。” 我擦掉脸上的水,抬起头来看他。 “啊——是活的待机画面,夏油学长的待机画面活了耶。” 青年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你是夏油学长的女朋友吧,我看到过他的待机画面,他说不放女朋友的照片会挨骂。” 咳咳。 夏油杰竟然把这种事说出去了! 可恶,难道这不是他自愿设置的吗?!!! “……你好,我叫源铃溪。” “我是夏油学长的学弟,灰原雄。按照年纪的话,我应该叫你学姐。” “不用不用,叫我铃溪就好,我的朋友们都是这么叫我的。”我觉得肚子饿了,翻出包里的夹心面包,“要吃吗?虽然是圣诞节打折的清仓货,但味道还挺好的。” “诶,真的可以吃吗?”灰原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刚好肚子有点饿了。” “吃吧,我还有好几个呢。”我买了七个夹心面包,先前吃了一个,现在剩余六个,分了三个给灰原雄,“给你菠萝、西瓜和草莓味的。” “谢谢铃溪!” 我们坐在路边,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夹心面包全部干掉了。 “铃溪,你的胃口真好。”灰原雄夸赞道,“一般女生饭量很小,只能吃一个,你竟然吃了三个。” 不好意思,实际上我吃了四个。 被人夸奖的确是好事,但被夸奖的是胃口,我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那个,我平时基本也只吃一个,今天是跟歹徒缠斗了很久,累饿了。”我开始强行给自己的胃口找借口,“我太菜了,不仅差点被杀,还弄丢了戒指。” “不,一点也不菜。”灰原雄摇了摇头,反驳道,“你超厉害的!虽然体术不强,但你拖延了很久,没有马上被杀掉。而且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还能一口气吃下三个大面包。” ……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在夸人? 或者说是没夸到我想被夸的点上去。 “……是我比较没心没肺吧。”我低下头,将吃剩的面包袋子叠了起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绝对要成功逃掉。” “ok,要充满希望!”灰原雄挥了挥拳头,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胃口好才会充满希望!铃溪,我们一起来找夏油学长的戒指吧!” “出发!”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 我和灰原雄沿着原路,来回找了三遍,都没有找到。 我开始急了,会不会掉到下水道里了?会不会被别人捡走了?或者被猫叼走了? “灰原,我们还能找到戒指吗?” “一定能的!” 一个小时后。 “灰原,我们还能找到戒指吗?” “一定能的!” 两个小时后。 “灰原,我觉得有点难了。”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揪头发,“戒指太小了,而且上面也没有gps定位系统。” 我叹气:“我们也不能保证这里的居民都拾金不昧……” “放心,我绝对会找到的!那是对夏油学长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灰原雄还趴在草地上,进行地毯式的严密搜索。 但我已经不太抱希望了。 “杰哥,原谅我吧,戒指丢了,爱不会消失吧……” 正当我胡言乱语的时候,从身后传来了一个柔和好听的声音。 “小朋友,你在哭吗?” “……?” 谁哭了? 我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和服、极其美艳的贵妇。 脸型有点……像五条悟? “乖,不要哭。”和服美女在我的面前停下脚步,微笑着俯身,“哭花脸就不漂亮了。” 她伸出手,指尖从我的眼角擦过。 她的手指冰凉,带走了先前留在皮肤上的痛意。 第22章 然后是眉角、额头。 我发觉我竟然一点也不疼了。 最后她撩起了我腮边的头发,替我重新整理。 脖子上多了个东西。 我低下眼眸,看到了我遗失的那枚戒指——它被一根很细的银色链子串起,做成了一条项链。 她朝我眨了眨眼睛。 “学校里不允许佩戴饰品的话,藏在衣服里,应该能躲过风纪委员的检查。” “妙啊。” 在我所有的疑惑和感激还没有表达之前,她又扔给我一个更大的疑惑。 “铃溪溪,你长大了呢。” 很熟悉的口吻,很亲昵的称呼。 她本人也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有故事的人,竟然是我自己吗? 第十三章 和服美人告诉我,她叫空蝉,五条空蝉。 “您是五条悟君的母亲吗?” “我是他的堂姨。”五条空蝉替我整理好戒指,盯着它若有所思,“铃溪溪,你在和悟交往吗?” “不是的!弄错了!”原本还趴在草地上找戒指的灰原雄,急忙赶过来解释,“铃溪是夏油学长的女朋友!” 我的关注点不在于此,而在于—— “五条阿姨,您认识我?” 不认识我的话,不可能知道我的名字,还说我长大了。 “叫我空蝉就好,不用加敬语。”五条空蝉摸了摸我的头发,“我和你爸爸是朋友,天色很晚了,早点回去,不要让你妈妈担心。”她又看向了灰原雄,“这位小同学,可以麻烦你送铃溪溪回家吗?” “当然可以,没有问题!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铃溪溪。 以前没有人这样叫过我。 唔,还挺好听。 “五条阿姨,我想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事。”我望着所谓父亲的友人,“我妈从来不告诉我,但我觉得,我有权利知道。” 五条空蝉垂下眼眸。 “我会让悟在大晦日带你来见我,零食和年玉我也都会准备好。” 只是想去听故事,竟然还要给我准备零食和年玉。 “……谢谢五条阿姨。” “路上小心。” 我和灰原雄走出去很远了,我回过头,她还站在原地看着我,朝我微笑。 我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很久以前,她也这样看着我离开。 很久以前? ……我没什么六岁以前的记忆。 应该说是很模糊。 我记得我总是在一个院子里拍皮球,看院子外面人来人往,很无聊。 后来有一天,我终于跑出了院子,看到外面五光十色的风景,我决定再也不回那个院子了。 然后我遇到了一只奇丑无比的咒灵,还差点被吃掉,是一个男孩用石块砸中了它,然后拉着我的手一起逃跑,我才幸免于难。 那个男孩有一双细长的紫色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我看到自己露出了劫后新生的笑容。 那是我记忆开始清晰化的原点。 ——我记得关于夏油杰的一切,自相遇之初。 * 灰原雄在送我回家后,顺便和我交换了联系方式。 我邀请他进屋子里喝杯茶,他摆了摆手:“已经被夹心面包热情招待过了,我还有点事要忙,先走了。下次出任务一定给铃溪带伴手礼!” “不用这么客气!” 我看着灰原雄跑走的背影,突然想到我好像没有让他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夏油杰。 “我回来啦,亲爱的老妈,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啊?” 回家之后,不出意料的,我看到妈妈站在客厅的等身镜前,欣赏着自己的容貌。 ……老自恋狂魔了。 家里别的东西没有,全都是镜子。她好像看不到镜子就没有自我似的。 我有时候半夜出来找水喝,看到镜子里披头散发的自己都要吓一跳。 妈妈没有工作,唯一的兴趣就是照镜子,也不知道家里的日常开销费用到底是哪来的。我问过她,她说是她年轻时中奖的钱。 “又在照镜子啊,能照出花来吗?” 一天不吐槽,我都难受。 妈妈的确长得好看,银发红眸,嘴角还有一个可爱的小梨涡。 只是她很少笑,所以那个梨涡不常见。 我与她长得很像,但也因此,我很难从自己的脸上,寻找到一丝与父亲相熟的痕迹。 “镜子里,自然是有花的。” 妈妈伸出手,摸了摸镜子的表面。 这个动作居然和夏油杰摸我的脸时没什么两样。 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妈妈也没什么情绪浮动,以前偶尔会因为我太顽皮而揍我,但基本上就是象征性地拍两下。 她一度阻拦我和夏油杰的恋情,可无意中看到我从包里偷偷摸摸找出小雨伞的盒子时,却也没大发雷霆,只是提醒我要注意安全。 “镜子里没有花,只有老妈的大花脸,哈哈哈。” 我心情不错地调侃她,顺便从茶几上扯了一只干瘪的牛角包来吃,“好难嚼,你偶尔也应该学做几道料理,让我尝尝母爱的味道吧。” 妈妈从不下厨,以往我们家一日三餐,都是早餐面包牛奶,午餐我在学校吃,晚餐依旧面包牛奶。 我吃过夏油杰的爸妈做的料理,极其美味,吃得我都当场就哽咽了,他爸妈还误会是不合我的胃口。 第23章 “可以。”妈妈破天荒地从镜子前转过身来。“今晚我做饭给你吃。” “真的?你还会做饭?” 活了十几年,第一次听她说要做饭给我吃,有点受宠若惊,也有点担心。 不会弄出什么妖蛾子吧。 妈妈进厨房之后就关上了门,让我在外面等着。 我越等越担心。 “妈,不要勉强自己啊!实在不会弄我也不会笑你的!” “好了。”她拉开了门,拍了拍手,“完美。” 等我看到她做了什么之后,我才发现一个问题,家里从不开火,又哪里来的食材做晚餐? ……果然。 妈妈烧了开水,给我泡了一桶泡面,还加了一根火腿肠。 “吃吧,别说我什么都没给你做过。” 我:“……” 泡面热气腾腾,香味溢出来,还挺让人有食欲。 有总比没有的好。 我故意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母爱的味道,这么多年,第一次尝到,好感人。” 妈妈表情很淡:“感人你就多吃点吧。” “我一定把汤都喝完!”我忍不住向妈妈炫耀,“杰他做的蛋包饭超级好吃,蛋皮摊的特别完整,某人也应该学学呀。” “区区蛋包饭就能让你心花怒放?”妈妈不以为意,“眼皮子太浅。如果你尝过你爸爸的手艺,也不会被夏油君轻易骗走了。” “我父亲他很擅长做饭?” 这是妈妈第一次主动跟我提起父亲。 我始终不习惯称呼那个人为“爸爸”。 一方面是我觉得这个词必须建立在有感情的基础上,无感情只是生理血缘的关系,那“父亲”一词更加适合。 另一方面是我为了满足恋人的癖好,在某些情况下会用这个词来称呼夏油杰,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代称。 “当然很擅长,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废物。” 妈妈单手托腮,长长的指甲上涂了明艳的指甲油,我这才注意到她换了新的颜色。她用很平淡的语气说道,“哪怕是在最后一晚,他都替我做好了晚餐。” “……有一个问题,我想说很久了。”我放下母爱的味道,缓缓说道,“我父亲是不是咒术师?” 我会这么怀疑是有证据的。 第一,妈妈对咒术师存在很明显的偏见。 第二,五条悟家几代都是专业搞咒灵的大户,而五条悟的堂姨五条空蝉和我父亲是认识的。 第十四章 “他曾经是。”妈妈说。 知道这个答案时,我松了一口气。 ……是咒术师就好。 咒术师是英雄。 我满意了。 总比什么杀人犯、违法乱纪的罪犯要好。 我又问道:“那父亲他,是在祓除咒灵的战斗中牺牲了吗?可惜了。” 可惜,我从没见过他。 十八年的生命里,我无数次想象过父亲的模样。 但因为和妈妈的外貌太过相似,我实在想象不出他的长相。 “你爸爸,他曾经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优秀的咒术师。” 她一连用了三个非常,强调的语气,脸上流露出女孩子提及心上人时才会有的憧憬。 我看得有点呆。 妈妈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铃溪,你觉得咒术师,是什么?” ——咒术师是什么?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时代的英雄。 因为我喜欢英雄,也喜欢英雄主义。 哪怕是悲剧式的一无所有的英雄,哪怕是泡沫般的不切实际的英雄主义。 但现在,我说不出口了。 我想到了夏油杰意志消沉的样子,想到了我曾看过的已故术师们的牌位,他们全都是非正常死亡,没有一个活到寿终正寝。 我还想到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因为普通人而诞生、永远都杀不完的咒灵。 就像是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马拉松长跑。 “咒术师,可能是……”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了,“是这个时代的悲剧吧。” “是祭品。” 妈妈偏头微笑,她的皮肤很白,因而显得笑容很皎洁,也很勉强。 “咒术师,是这个时代的祭品。” 她平静的像个疯子。 “啊,我吃完了,我去洗碗。” 我原本还想多问点关于父亲的事,但看她的样子……算了,我还是在大晦日那天去问问五条空蝉吧。 妈妈的情况,比较像是父亲在祓除咒灵中牺牲,然后她无法接受现实,甚至有一段时间还崩溃到让别人照顾我…… 能理解。如果哪天夏油杰牺牲了,我也许比她的情况更糟。 我可能会自杀,可能会活下去。 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也不知道我具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说起夏油杰,他就到了。 我刚洗完碗擦干净手,就看到他站在我家窗外,安静地看着我。 “小杰,”我开门走出去,“你不是在出任务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夏油杰上上下下把我看了一遍,确定我从鼻子到四肢都没缺之后才说:“灰原告诉我你遇袭了,我把剩下的任务委托给悟,就提前回来了。” “啊,我没事的,一个小角色而已。我跟你说,我可能把那家伙的蛋——” 第24章 一想到他听不惯我说那种粗俗的词,赶紧改口道,“可能把那家伙的egg egg踢爆了。” 夏油杰声音骤然变冷:“那是他应得的。” “诶,你居然没有同情他一秒钟吗?” 同为被我踢过,知道蛋疼是什么样疼法的人,我还以为夏油杰会为他默哀一下。 “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哇。 明明不是情话,却比“我喜欢你”更叫人心动。 我张开双手,像抱树一样地抱住他:“欢迎回来,杰杰大宝贝~” * 夏油杰从来不在我家过夜。 哪怕我说我妈已经同意了,他也不肯,说不自在。 他也不肯让我在他家过夜,因为我去过夜,他妈妈就跑来跟我睡一间房,满脸兴奋的要听我讲小笑话。 因此我和夏油杰基本都是出去找旅馆过夜。 快过年了,旅馆门口布置得十分有节日气氛,我在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也给夏油杰拿了一瓶乌龙茶。 “杰鸭鸭,你还有其他想吃的东西吗?” 我转过头,看到他正在生鲜区挑挑拣拣。 购物篮里已经放了豆腐茼蒿白菜等一堆食材了。 他手上拿着两盒雪花牛肉。 我:“!!!” 看到我两眼放光,他又俯身多拿了一盒牛肉。 “旅馆里可以做饭吗?”我挨过去,将零食和他的食材放到一起。 “带厨房的套间可以。”夏油杰微笑着说,“很难的料理我不会,就给你煮个寿喜锅吧。铃溪,新的一年,你也要继续健康平安,开开心心。” 今天是26号,还有五天,2006年就结束了。 不知道2007年会是个什么样的年。 “一定一定,杰哥也是,健康平安,开开心心。” 还有,少吃点咒灵。我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明年,我就要高中毕业,去念大学了。除了夏油杰和柳莲二,连知己五条悟在闲聊时也问过我,大学想念什么专业。 我没法回答。 我想念的专业,翻遍了全日本所有大学的专业介绍,都没找到。 我想念研究怎么样让咒灵变好吃的专业,想念研究怎么样抑制咒灵产生的专业,想念研究怎么样让咒灵变得温和听话、再把它们安排去流水线工作的专业…… 我很遗憾我不是个术师,没有继承到一星半点的术式和咒力。 我并不是想当英雄,我只是想要我的英雄不那么累。 带厨房的家庭旅馆设施齐全,<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的就像一个家。 洗手做汤的夏油杰看上去贤惠动人。 “我杰真是万能的。”我站在旁边感慨,“连磕个鸡蛋都像个米其林大厨。” 话音刚落,他就把蛋磕在了灶台上。 翻车现场,不忍直视,当我没说。 不过好在寿喜锅难度不高,他很快就做好了,他去拿饮料,我眼馋锅里的牛肉,已经迫不及待地下手了。 “烫!”他回过头,一把抓住了我拿着筷子伸向锅里的手,“等一下再吃。” “噢。” 一顿饭,夏油杰几乎没怎么吃,都在捞给我吃。 “杰宝你也吃一点啊。” “在过来的路上吃过饭了。” “……这样啊。” 这样啊。他又在骗我了。 既然连剩下的任务都能交给五条悟,匆忙的赶回来,又怎么可能会有空在路上吃饭? 他恐怕只是没胃口。 “剩下这么多,全让我一个人吃,我不得变成大胖子,然后被你甩掉啊?”我假装不满,“你必须得和我一起吃,分担一下热量。” 夏油杰依旧低着头,不动筷子。 得想个办法让他吃点。 “这样好不好,”我戳了戳牛肉,“你吃一块菜,我就叫你一声爸爸,怎么样?” 夏油杰抬起眼眸。 “爸~爸~”我朝他眨了眨眼睛。 “咳,那就吃点吧。” 谢天谢地,他总算是吃了些东西。看得出来他不太想吃,但好歹给了我面子。 我们收拾干净厨房,洗漱完毕,我帮他吹干了头发。 “跟你说,我今天遇到了五条君的堂姨,一个大美女,戒指是她帮我找回来的,她还给我串了根链子。” 我把脖子上的戒指项链拽给夏油杰看,得意地说,“这样子就可以躲过风纪委员的检查了,我们学校的风纪委员长真田弦一郎是真的难缠,他都不笑的。” 夏油杰托腮看着我:“那太好了,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 “谢了!她还说她和我父亲是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一提到我父亲的话题,夏油杰似乎……变得有些僵。 他刚才还很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这会儿已经坐直了。 也可能是我的错觉,他只是刚好调整姿势。 “我妈也给我讲了一点我父亲的事,杰子,我父亲和你们一样,是咒术师!他果然没有令我失望,我先前还担心他是不是什么犯罪分子。太好了,他是咒术师。” 夏油杰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是。” “可惜他走得早,也没传给我术式和咒力……你怎么还没有精神,是不是太累了?”我伸手捏了捏他的眉心,“最强的咒术师杰酱大宝贝~” “我不是最强。”夏油杰轻声说,“悟才是最强的。” 第25章 这句话让我愣了足足一分钟。 我听硝子在邮件里提过,五条悟在某一次的战斗中,领悟了什么东西,变成了最强的咒术师。 但这是我第一次从夏油杰嘴里听到。 ——他说自己不是最强,别人才是。 我从他的眼睛里,竟也看到了一丝迷惘。 “不,其实不存在最强一词。”我想了想,说,“只有‘更强’。从立海网球部的不败被青学打破那一年开始,我就不相信最强这个说法了,王者立海大竟然会输,神之子幸村精市竟然会输——人类的进化过程,本就是一个不断追赶和超越的过程,第二年的高一,立海又赢回去了。 五条君进化了,杰哥马上也进化,硝子和灰原他们也在进化,都会更强的。就连我这个非术师,也在变强。” “其实今天发生的事让我很害怕,我坦白吧,我差点就被杀了,真的就差一点。” 夏油杰平静的看着我,宽大的手掌覆在了我的额头上,像是安慰。 “但在这件事中,我进步了,我悟了。你相不相信,即使是杰哥你要杀我,我也能从你手上逃出去了!” 我说的很有气势,心里却很虚。 生怕夏油杰说一句:“那我们来测试一下,你是不是在吹牛。” 他却低头吻了我。 “我相信,我的铃溪很厉害。” 他吃了一颗糖,草莓味的,整个人就像一颗大草莓。 窗外的积雪还未消融,拉上窗帘以后,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细碎的灯光在我们周身落了一地。 夏油杰俊美颓废的面容,哪怕在昏暗的夜灯下,也显得无比温柔。 我们吻得渐入佳境,我觉得是时候了。 此刻,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原谅我。 “……对了,杰哥,这次我英语成绩稍微退步了一点。” 夏油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点是多少?”他问。 “……放心,还保持着两位数。” “嗯?” “杰子,杰哥,宝贝,爸爸……” “这个两位数,到底是多少,嗯?” 完了完了,都叫了这么多称呼,他竟然还能保持清醒。 “四、四十九。” 唇上一轻,他移开了脸,我滑落到一半的肩带也被拉上了。 夏油杰替我把衣服又穿好了。 我:“???” 我:“就这?” “先让我看看你的试卷。”他打开了墙上的大灯。 白光刺眼。 但不会比我的分数更刺眼。 “等等,你该不会想安排我大冬天出来开房写作业吧?我家缺台灯还是缺桌子板凳?”我两手分别撑在他的肩膀两侧,将他困在狭窄的范围里,颇有气势地俯视他,“夏油杰,你是不是不行啊?” 第十五章 夏油杰勾了勾唇。 “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鸭~” 下一秒,他单手把我抱了起来。 激将法果然奏效了,我窃喜。 然而,他并没有把我抱到床上。 ——而是抱到了书桌前,放在了椅子上。 “不会吧夏油杰,你来真的?!” 冰冷的冬夜,临近过年,居然和男朋友来旅馆补作业,传出去整个立海高中都要为我感动。 在夏油杰深沉的目光中,我不情不愿地打开了书包,将考卷和柳莲二的笔记都倒了出来,摊平摆在桌上。 “喏,是你自己要看的。”我心虚地把考卷递了过去。 “……我记得上次是及格线以上的,”夏油杰握着考卷的手,微微颤抖,“朋友,解释一下,分数为什么会越来越少,在考试之前,你真的有复习吗?” “复了。”我小声嘀咕,“上次难度小,这次学校不给活路,加大难度了——” 一触及他的视线,我立刻不敢狡辩了。 “铃溪,高三了,认真点。” “可是——”我嘴巴估计噘得能挂油瓶,“我是个日本人,为什么要学英语?……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了,我会复习的。哎,要是有个人陪我一起写作业就好了。” 夏油杰沉思片刻:“你想要一个写作业的伙伴?” “嗯!”我眼巴巴地看着他,“杰哥要陪我写作业吗?” “我不陪,不过我可以找个东西看着你写作业。” “诶?” 夏油杰从他的包里拿出了一副眼镜,我认出这和五条悟之前送我的眼镜是一样的,是可以看到咒灵的特制眼镜。 “戴好了。” 他把眼镜戴到了我的脸上。 “啊——这是什么东西?” 我看到我的旁边站了一个长得像猴子又像猩猩的丑东西。 要戴上特制眼镜才能看到的东西——咒灵?!!! 大猴子看了我一眼,挠了一下头。 “这是咒灵,用来监督不听话的人写作业的,名字叫猿辅导。” “猿辅导?你竟然叫一只猴子来监督我写作业?”我瞪大了眼睛,“你把我当成猴子吗?” “考不及格就是猴子。” “我是猴子,那夏油杰你和猴子睡觉,你会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抓起来的!” 夏油杰没理我,留给我一个无情的后脑勺,自己趴床上玩手机去了。 “我就算是猴子,那也是美猴王。束手就擒吧,杰鸭鸭精——” 第26章 我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去,却被身后的咒灵一把抓住了。 我回过头,语重心长地对咒灵说:“这位朋友,你可能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咒灵面无表情:“确实,我只知道,三更正是读书时。” 我:“!!!” “什么!你竟然还会说话!夏油杰,这只咒灵居然还能说话!” 夏油杰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咒灵(实际上也没见过几只咒灵),对它的兴趣顿时超过了对夏油杰身体的兴趣:“猿辅导咒灵你好,你多大了?你是男生还是女生,有没有同伴啊?你喜欢吃什么,平时都做些什么?” 猴形咒灵拿起笔记,摊开到第一页:“铃溪同学,把作业都写完,我就告诉你答案。” “……好吧。” 虽然不想大半夜写作业,但我又想要它回答我的问题,便乖乖坐好,从笔记的第一页开始看起了。 …… 接连三个晚上都在猿辅导的监督下看笔记,年前的英语补考,我竟然以85分的可喜成绩高空飘过了。 补考结束的第二天,是大晦日。 “嗨,小铃溪,你在做什么呢?” 我正躺在家里的屋顶上晒太阳,耳边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 ——他是应五条空蝉的要求,过来接我去做客的。 五条悟在我的旁边蹲下了。他今天没戴眼镜,戴了一副黑色的眼罩,将原本酷似灌篮高手里大帅哥流川枫的发型,箍成了一只羽毛球。 我拿下盖在脖子上的试卷,朝太阳举起了手中的汽水:“我在‘举杯邀明月,也能成三人’。” 因为有光,所以不管是邀请太阳还是邀请月亮,都能对影成三人。 “哈哈,那加上我岂不是有四个人?” 对于我这种无聊的玩笑,夏油杰通常都有些无语,但五条悟却能很流利地接话。 “错了,是五个。”我指了指五条悟投在地上的影子,“不要把你最忠实的跟班给忘了。” “抱歉抱歉,没注意。”他还有模有样地和影子道歉了。 我拆开旁边点心盘里的奶皮酥,也给了五条悟一根。 “尝尝看横滨中华街新出的点心。” 五条悟咬了一口,立马满脸幸福样。 “……唔,真不错。”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吃,是杰鸭鸭给我买的。” “杰鸭鸭?杰允许你这么叫他?”五条悟笑着问道,“你到底给他取了多少外号?” “太多了,杰子杰哥杰酱杰杰大宝贝老油条夏老板夏油老师杰鸭鸭……” 我一口气说了一长串不带重复的,当然还有一些是不能在夏油杰以外的人面前说的称呼。 “我下次也试试叫他杰鸭鸭好了。” 吃完奶皮酥,五条悟绕回了正题。 “空蝉叫我来接你,你确定要去我家吗?” 我眨了一下眼睛,揶揄道:“怎么?你怕我吃光你家的零食?” ……很奇怪,竟然连五条悟也问我“确定要去吗”。 “铃溪。” “五条君,我和杰鸭鸭吵架了。” 我站起身来,将考了85分的试卷仔细地收好,放进了口袋里。这张试卷还没来得及拿给夏油杰看。 五条悟没出声,安静地蹲着听我说。 “他叫我今天和他回家做客,我说我跟五条阿姨说好了,他就不高兴了。” 夏油杰在几天前就知道我会在大晦日这天去五条悟家了。 但他今天早晨还是邀请了我。 新出的奶皮酥、新口味的波子汽水等零食,还有他妈妈做了我爱吃的料理,以及他本人给我准备的年玉。 ——太了解我了,每一样都是致命的引诱。 换作在平时,我早就被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我最喜欢杰哥了!”我狠狠地抱了他一下,然后说,“抱歉,我要去五条君家。” 我是看着夏油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的。 “……我跟别人说好了。” “可以打电话推掉,你们本来就没有必须见面的理由,不是么?”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记忆回笼,我又轻声对五条悟重复了一遍:“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五条悟是他的挚友,他很清楚对方家里并无危险,五条空蝉也不吃人。他不想我靠近的,是关于我父亲的真相。 这也是我想去五条家的原因。 “从小到大,杰哥一直很护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同情我还是喜欢我,现在想来,两者都有。” 对弱者抱有怜悯和同情,给予帮助和保护,是他身为术师一贯坚持的正论。 他把自己逼得太狠。 总是隐藏真实的感受,遭遇的痛苦从不告诉我,咒灵难吃也对我说是水果味的,大概是觉得即使告诉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强弱在他心里划分的泾渭分明。 我可能脆弱的像一张书签,要夹在书页里,才不会迷失自己的定位。 “五条君,在杰去高专上学之前,他就一直在帮忙打听我父亲的消息了,但是几年了,什么消息都没带回来。” 我本来在想,人海茫茫,找不到我父亲也很正常。 “自从怀疑父亲是咒术师后,再看杰的反应,我就知道,他应该早就查到了。他只是……不想让我知道。” 第27章 夏油杰太温柔了,竟然连我的心事都一并承担了。 五条悟终于开口问道:“铃溪,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我朝五条悟伸出了手,距离他越来越近,然后慢慢地上移,覆在了他的眼罩上。 黑色吸热,他在阳光下站了许久,热度从我的指尖传了过来。 沿着缝合整齐的边缘,我轻轻往下一拽—— 五条悟的眼睛很美,像镶嵌在薄雾里的宝石。 这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倒映出细碎的光芒,还有沐浴在阳光下,勉强算得上表情温柔的我自己——十八岁的源铃溪。 “我想要个明白。” ——要个明白。 这便是,我想要的东西。 从妈妈的反应里,我丝毫看不出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猜了很多年,也拿捏不准。但是从夏油杰的反应里,我大概猜到了。 因为他是全世界最不希望我失望的人。 父亲的身份和表现,很可能不是一星半点的糟糕。 “我最喜欢的学科是日本史,不是这门学科多有趣,而是任课老师井上老师本人有趣。井上老师教的东西我都还回去了,但他开学说的第一句话,我到现在记得很清楚。” 我替五条悟将眼罩拉了回去,仔细地按平。 “——不能因为历史的丑陋,就捂住眼睛不去看真相。” “父亲是英雄,不代表我会是英雄。同理,父亲是罪犯,也不代表我会是罪犯。”我伸了一个相对漫长的懒腰,动了动在屋顶躺了半天的一身懒筋,“我想要个明白,然后再决定自己今后的路。” 五条悟站起身来,朝我抬了抬下巴:“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啊,铃溪溪。” “以前?” 还有,他也叫我……铃溪溪? 第十六章 “五条君,我们以前认识的吗?” 不仅是此刻的五条悟,连他的堂姨五条空蝉,都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他说:“你猜。” 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哦呀,这不是我当初在树下结为生死之交的知己吗?长得这么高大英俊啦,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五条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来吧,宇宙第二帅,报上你的大名吧。” “为什么是第二帅?”五条悟对第二有点不满,“我是宇宙第一帅!” “杰鸭鸭才是第一帅!”哪怕夏油杰本人不在场,我也要维护他的帅气名次,“铃溪评委员亲自认定的!” 五条悟连连摇头:“评委员是他家属,认定无效。” “家、家属,”我又因为这个词变得结结巴巴,“别瞎说,我还不是他家属。” 家属一词,远比女朋友更加亲近和质朴。 来历明确,显得关系密不可分。 毕竟是法律意义上又赋予了一层羁绊。 我偏过头去,不远处,阳光在白雪上跳跃,反射出令人赏心悦目的光芒。电线有麻雀、其他不知名的鸟类,像是在讨论新年的活动和菜谱。 ……是啊,明天就是新年了。 我在走出家门前,发现一向懒散的妈妈,竟然在收拾家务,打扫卫生。 五条悟很是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嗨,铃溪的漂亮姐姐,你好。” 妈妈平时对夏油杰不怎么理睬,但破天荒的,竟然朝五条悟露出了笑容。 她也学着他的口气开玩笑道:“嗨,铃溪的帅哥朋友,你好。” 我酸了。 亲女婿不受她待见,胳膊肘往外拐。 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她竟然给了五条悟年玉! 她从来没给过夏油杰! 我更酸了。 “我也要!我也要!还有杰的!” 我朝妈妈张牙舞爪地扑过去,抢走了她手里的信封。 拿到手才发现封面上已经写了五条悟的名字。 妈妈叹气道:“你这孩子,去五条家做客拿年玉,你根本不会客气,我也该给五条君一点回礼才对。” 这个理由完全说服不了我。 我十分委屈:“杰每次来都带东西,怎么不见你回礼?你就是偏心!” “咳咳,阿姨大概是忘了吧。”五条悟试图打圆场。 妈妈沉默地看着我,在我丧气地打算把年玉还给五条悟时,她转过身从抽屉里拿了两个信封给我。 “准备新年时拿给你们的,既然你要提前,就拿去吧。” 我接过一看,第一个信封上端正的写着“夏油杰”。 诶? 竟然真的给夏油杰准备了年玉。 第二个信封不用看了,我已经满意了。 “妈妈其实也是喜欢杰的吧,毕竟杰子他有——辣么好!”我把两个红包收到口袋里,美滋滋地跟她告别,“亲亲大宝贝,我晚上会带你喜欢的寿司回来。” 妈妈伸手替我理了理围巾,还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吻我。 她的嘴唇又软又冷,有种雪花落在眉心般的冰凉。 “注意安全。” 她以前从不送我出门,今天也是破天荒的把我送到了门外。 甚至,在我走出很远时,回头看,她还站在原地,朝着我们离开的方向。 第28章 我猜,大概是因为有五条悟——五条家族的独子在场。 于是便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我扯了扯嘴角,很难不自嘲。 这个世界上,不计得失,真心对我的,到底只有夏油杰一个人。 很多年以前,我发现了妈妈的一个秘密。 我没有父亲,除了妈妈以外,没见过什么家人。她没有工作,终日凝视着镜子,而我竟然没被饿死,奇迹般的能交得起学费,衣食无忧。 妈妈在被我问起时,总说是她以前中奖的奖金还没花完,但我却在家里翻到了许多张来自五条家的汇款单。 落款是,五条空蝉。 五条。 一个从夏油杰那里听说的大户人家,专业祓除咒灵。 我家的生活费都来自于五条家,我等于是被五条家养大的。 我假装不知道妈妈的这个秘密。 但是,我更想知道关于父亲的事了。 *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五条家族的主宅。 与我想象中的一样,传统日式的房子,非常大,树木繁多,都是常绿的冷杉,满眼是绿色,灌木丛里应该有我看不见的结界。 这里分外宁静。 不跟在五条悟后面的话,我可能会迷路。 他走得不快,在我好奇的东张西望时,会停下来等我。 “你家真的好大。”我站在喷泉池边玩了会儿水,又rua了一只肥唧唧的家猫,才算尽兴,“五条君,我们现在去哪里?” “空蝉那里。” 主宅被划分出了很多个院落,空蝉住的地方很偏,在最里面。 “到了。” 五条悟在一座小石桥前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看到了桥碑上的名字。 【铃溪】 “这条小溪,和我的名字一样耶。” 溪水没有结冰,欢快地流淌着,叮叮咚咚,像是银铃摇晃时发出的声音。 不远处的一棵樱树下,穿着美丽和服的五条空蝉端正地坐着,面前放着一盘围棋。 她的唇角淡淡地翘着,目光专注地落在棋盘上。 “五条阿姨,打扰了。” 看见我和五条悟,五条空蝉收起了棋盘。 “铃溪溪,很高兴再见到你。” 她叫佣人拿来了许多点心,红红绿绿的,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 “我也很高兴见到五条阿姨,这是礼物。”我把事先准备好的一盒红茶醍醐酥交给了她。 说来惭愧,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寒酸了,而且还是用五条家给的生活费买的。 等于羊毛出在羊身上。 五条空蝉却很开心,亲自起身将它收了起来。 “这是给铃溪溪的年玉。” 她给了我一个很厚的信封,也给了五条悟一个,“顺便还有悟的。” “谢谢五条阿姨。”给的太多了吧。 五条悟弹了弹信封:“什么叫顺便?” 点心好吃,香茶也很好喝,年玉更是拿了十几年来最多的一次,但我还没有乐到忘记我来这里的目的—— “我想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事。”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五条空蝉单手托腮,静静地看着我。 “光溪的事,可能不算个童话故事。” 光溪是我父亲的名字,全名叫源光溪。 我无所谓的笑笑:“我从小就没听过童话故事,因为没耐心听完。”顿了顿,我又认真地补充道,“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英语考了85分的大人。” 她还是没有立刻回答我,目光专注又迷离,像是在透过我,看着另外一个人。 她在看着谁呢? “你和你的家长,长得真像。”她感慨。 ——家长? 我长得的确很像我妈,连柳莲二都说我们像是复制粘贴的。 但为什么要称我妈妈为家长? 直接说我和我妈妈长得真像不是更顺口吗? “我觉得铃溪溪没有变哦。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从刚才起就埋头苦吃的五条悟,突然插话道,“应该尊重她的意思,空蝉阿姨。” 他一直称呼五条空蝉为“空蝉”,这里加上了敬语。 “他不是英雄也能接受吗?”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没关系,我已经有自己的英雄杰鸭鸭了。” “好,我明白了。” …… 五条空蝉是个很适合讲纪录片的人。 父亲的一生,都被陈述句勾述,没有任何她个人的感情色彩。 源光溪,我的父亲,曾经是很有天赋的术师,被人丁单薄的五条家族收为养子,悉心培养。 他性格活泼又无比自恋,经常在溪边欣赏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铃溪的名字就是他为这条小溪取的。 他和五条空蝉是青梅竹马,与我和夏油杰不同,他们没有产生友情以上的感情。 光溪在高一祓除咒灵的一次实战中,遇到了计划之外的强大咒灵,且没等到支援,失去了老师和所有同学,他自己却活了下来。 他抱着同伴们的尸体,不吃不喝,三天都不肯放手,最后是被空蝉打晕分开的。 醒来后的光溪心灰意冷,从咒术高专退了学,也离开了五条家族,对空蝉解释自己想去过普通人那样的生活,不想再当咒术师了。 五条家族的家主极力阻止,他还是连夜逃跑了。 第29章 听起来像是个脆弱的懦夫白眼狼的故事,但是我却能理解他内心的崩溃。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被保护的很好,满怀热情,却在一天之间失去了老师和同伴,这个打击未免太过沉重。 没有人敢安慰他情况会变好,咒术师的人生可长可短,但概括而言,就是不断替非正常死亡的同伴收尸,带着他们的信念继续战斗——直到自己生命终结之时。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收场,那倒勉强算是一个he了。 可是事实上,光溪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样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他撒了一个谎,欺骗了所有人。 第十七章 五年后,二十二岁的空蝉再次见到二十岁的光溪时,昔日的青梅竹马已经成了敌人。 光溪始终对在高一时发生的意外事件无法忘怀。 咒术届人才稀缺,一届有三四个学生就很难得了。那一届学生最多,有八个,被誉为最枝繁叶茂的一届。 光溪年纪最小,平时很受老师和同学的照顾。 暑假前的最后一次任务中,八个学生死了七个,只有光溪平安无事。 他并非靠实力强大活了下来,他是因为嘴馋活了下来。 他在途中偷跑去买冰淇淋,遇到了迷路的老人,由于帮对方寻找家人花了不少时间,阴差阳错避开了那些特级咒灵。 原本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以此提升团体合作能力,大家都没太当回事,甚至在出发前,还嘻嘻哈哈地订好了假期去冲绳游玩的船票。 少年光溪抱着一堆冰淇淋返回和大家分享时,看到的却是同伴们支离破碎的尸体。 班主任为了保护他们,也牺牲了。 那次任务过于惨烈,与预想的完全不同。 我想光溪也一定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从那天开始,光溪没再吃过冰淇淋。”空蝉停顿了一下,纠正道,“不,应该说他一辈子没再吃过甜食。” 我默然。 光溪的一辈子不是很长,但也有好几十年。 大难不死的人,要么带着对逝者的怀念活着,要么忘掉这段悲伤的记忆。 但光溪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 他在无尽纠结的思念中,产生了一个梦幻的邪念。 ——他要让逝者复活。 “死掉的人怎么可能复活?”我惊呆了,“他们应该早就变成白骨了吧。” “的确是不可能。”五条悟说,“但你爸爸是个疯子,刚好有组织找上了他。” 光溪所谓的复活,其实并非复活逝者,而是复活术式——这听上去同样令人匪夷所思。 术式是咒术师与生俱来的东西,是一种天赋。我没有术式,所以我是个普通人。 光溪的想法很简单,把死去的咒术师身体里的术式抽取出来,再移植到普通人体内,让术式保存下来。 “啊这,真的可以移植吗?”我听得竟有些心动,“能不能也给我移植一个——” “别开玩笑了!”刚才还语气温柔的空蝉厉声斥责道,“你以为是像移植皮肤那么简单吗?!” 我:“……对不起!” “不要这么凶,你吓到小铃了。”五条悟弹了弹茶杯,杯口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咚声,“皱纹也会长出来的。” 皱纹永远是女人的大敌,空蝉立刻恢复了平静。 “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她说。 “一百个里面成功一个?” “不是成功,是存活的概率。被移植的普通人,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活下来。” 活下来,却又不一定是移植成功。 “抱歉,打断一下,那个术式抽出来是什么样子的?和人类的皮肉、毛囊一样有实体吗?”我实在是很好奇,“还说像精神、意志那样看不到的虚拟物质?” “不知道,没人见过。这和光溪本人的术式有关,只有他和他加入的组织知道。”空蝉低下眼眸,吹了吹杯中的清茶,“我猜他们的目标是为了扩大术师的数量。一方面是因为现存的术师人数太少了,另一方面是想保留已故术师的术式。光溪始终对高一发生的事耿耿于怀,说不定他是想重现那次的战斗场景。” “那些被实验的普通人是自愿的吗?” “如果都是自愿,他怎么会沦为诅咒师呢?” “啊,那、那即使成功,对方不配合怎么办?说不定会反过来对付他们诶。”我的问题越问越多,但五条空蝉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了。 “洗脑,人为控制。” 我彻底明白了。 光溪把普通人当成工具使用。他只要普通人的身体,去保存他同伴的术式,至于人家愿不愿意,怕不怕死,他一律不管。 说来讽刺,他生下的女儿,却也是一个普通人。 “光溪不属于实战派,因为懒惰导致体术也很废,但他性格狡猾,几次被阿悟的父亲抓到,都以打感情牌的方式逃掉了。”空蝉说到此处,叹了口气,“他年纪最小,又会撒娇,谁都让着他,他一哭鼻子,就让人下不去手。” ……竟然是以哭鼻子的方式逃掉的。 好丢人。 我捂住了胸口,忍住喷血的冲动。 “五条阿姨,您有我父亲的照片吗?能让我看看吗?” 空蝉沉默地看着我。 第30章 那目光直勾勾的,看得我心里发怵。 “……已经烧掉了。” “噢。” 光溪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妈妈不留他的任何照片,空蝉也把他的照片都烧掉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想再问一遍,“他,不在了吧。” 空蝉点头。 “很早就过世了。你别难过,他并不值得。” “我明白,放心,我不难过。” 见都没见过,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知道他是个坏人有点失望,但也没有产生强烈的恨意。 假如可以见上一面,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他。 ——你的女儿也是普通人,你敢用她做移植实验吗? 当然了,我不会告诉他,我是他的女儿。 我只想把这当成一个故事。 …… 在五条家饱饱地吃过午餐,我提出了告辞。今天是大晦日,妈妈还在家里等我。 临走时还拿了五条家一大堆礼物、丰厚的年玉,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阿悟,麻烦你送铃溪溪回去。”空蝉说。 “ok,小铃,我们走吧,小铃,喂——” 五条悟叫了我好几声,我都没有答应。 在走到院中时,我的注意力全被那棵晚樱树上的涂鸦吸引了。 树干上,红色的颜料画着两个踢球的小人。 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的手笔。 我摸了摸树干,很粗糙,刮得手心都有轻微的刺痛。 这棵树很老了。 我仰起脸看向冬日的天空。 雪后放晴,细腻的阳光透过树枝上的积雪上、树枝的缝隙,照在我的脸上,十分舒服。 微风吹过,凉丝丝的雪水滴落在我的脸上,而后顺着往下滑落。 “……已经这么多年了啊。” 我回过头,看向身后个子高挑的银发青年,“小悟长高了。” 回答我的,是一声很轻的嗤笑。 “哦呀,你可算想起我了。” * 记忆是在踏进这里的时候,慢慢回来的。 六岁前的记忆模糊不清,宛如藏在冰面下的暗流。 冰面咔擦一声,碎裂开来了。 我叫源铃溪,最初没有姓氏,就叫铃溪。 父亲源光溪是个败类,被五条家养大后又背叛了他们。在有了我以后,他又将我送到了五条家,交给空蝉抚养。 听上去很不要脸,但空蝉接受了,原因是如果我继承了光溪的术式,却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很容易走歪。 我被养在最深处的院子里。 这里不缺吃也不缺穿,就是时常让我觉得迷茫。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一点也不知道。 负责照顾我的幸子姐姐总是对我说:“铃溪,你不能偷溜出去,外面有只长着六眼的妖怪,专吃顽皮的小孩子。” 六眼的妖怪,我想起电视上看到的吃人怪兽,不吱声了。 幸子给我很多玩具,我最喜欢的是一只皮球,经常拍它。 与我为伴的,是满院的树,花花草草,还有门口潺潺流淌的小溪。 听说那条小溪也叫铃溪,和我同名。 ——是父亲取的名字。 关于父亲的事,我是在一次午睡时无意中听到的。 ‘光溪少爷竟然变成了诅咒师。’ ‘真可怜,这孩子这么小就离开了爸爸妈妈。’ ‘诅咒师的女儿,万一继承了他的术式,真的要从小严加管教了。’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那些话稀里糊涂地钻进了我的脑中。 ……基本听不懂。 但是那些话,竟然一个字不落的,全记在了我的脑子里。 童年的时光是很无聊的,我只能在树下拿着果汁,与太阳对影成三人。 直到一个冬日,我照样对着树举起饮料杯,抬头却看到树上坐了一个男孩。 他看上去与我同岁,穿着质地考究的和服。 “你为什么在我家里,你叫什么名字?”男孩问我。 他的脸被树叶遮挡了一角,表情虚幻在光影里。 “我叫铃——”不对,幸子不让我告诉陌生人名字,于是我改口道,“我叫……战斗暴龙兽。” “骗谁啊,那我还叫钢铁加鲁鲁呢!” 男孩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脚尖一勾,就勾走了我的皮球。 “喂,这个球是拍的,不是踢的。” 他踢得更用力了。 “你不会玩,不觉得用踢更好玩吗?” “我不觉得!小鬼,把球还给我!”我扯住了他的羽织,气势汹汹地说,“不然我让外面的六眼妖怪把你烤了!” “六眼妖怪?”他一脚把球踢远了,扭过头看着我。 对上他的视线,我看清了他的脸。 树梢上雪水消融,落下一滴,摔碎在他的眉心。 银白的发丝被风轻柔吹散,冰蓝色的眼眸缓缓眨了一下。那里面,完整的映出了我的脸。 于是,我找到了全世界最美丽的镜子。 第十八章 我把皮球送给了男孩。 作为回礼,他同意把眼睛借我当镜子用。 我和他分享美味的和果子,在树干上用红色颜料涂鸦,见证我单方面宣布的不灭友谊。 我画了两个小人,这种颜料是特制的,会随着树的生长,不断渗透到最里层,永远都不会褪色。 第31章 男孩是偷跑来的,每次幸子或者其他人过来时,他都会迅速消失。 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树上长出来的树精。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一年,我们已经混得很熟了,却没有交换对方的名字。 “真无聊啊。” 某天下午,我照例对着男孩的眼睛整理自己的发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外面?”他歪了歪头,“你想知道的话,随时都可以出去看看。都什么年代了,五条家难道还囚.禁一个小鬼?” “不是囚.禁。”我辩解道,“他们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他不解。 “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我不想告诉他,我有一个很糟糕的反派父亲。 父亲在五条家长大,却对不起他们,甚至在我出生后,还厚颜无耻地将我扔了回来,交给他们抚养。 母亲对我来说,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词。 我的监护人空蝉小姐,美丽又贵气,却和我长得一点也不像。 “你的爸爸妈妈呢?”男孩问我。 ……糟糕,被问到痛点了。 “被外面的六眼妖怪吃掉了。”我随口胡扯道,然后在草地上摊成了大字型,“你也小心点,不要乱跑,那只六眼妖怪最爱吃好奇心重的小孩。” “……唔。”他盯着围墙看了片刻,突然俯身看着我问道,“你想出去看看吗?” “不想。” ——其实很想。 但是我无法离开这里。 父亲在将我送到这里之后,在墙壁外侧加了限制,我一靠近就会被弹回来。 幸子说外面有吃小孩的六眼妖怪,只是不忍心让我难过,便让我觉得外面的世界很不好。 “外面有六眼妖怪专吃小孩,还是待在这里安全。” ——其实就算有被六眼妖怪吃掉的风险,我也想出去。 “喂,你要做什么?” 男孩把我从草地上抱了起来。 双脚腾空的感觉很不好,毕竟抱着我的不是大人,只是一个同龄的孩子。 ……不太靠谱的样子。 “专吃小孩的六眼妖怪?”他的嘴角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当然是准备开饭了。” 他抱着我,三两下就跳上了高高的围墙。 我很怕他手滑,把我摔着,只能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风声从耳边呼呼而过。 四周都是风。 男孩停下了。 “睁眼。”他在我耳边说。 我有些害怕,抓住了他的手。 从我们交握的手上,他的掌心处,传来了淡淡的温热。 我鼓起勇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 那些不着边际的恐惧,全都被铺天盖地的金色覆盖掉了。 夕阳碎金似的光芒自天边延伸开来,洒满了整片大地,将一切都染得金光灿烂。 “哇。”我发出感慨,“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 一直生活在院子里,我没能出去过一步。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被禁制弹回院子里。 “这只是一角,世界会更大。”男孩的声音也被夕阳染上了糖霜的味道,“你想去看看吗?” 很难再说谎了。 “挺想的。” “看吧,说实话也没有那么难。” 那个傍晚,我们坐在高墙上,看了很久的夕阳,直到天黑。 “我叫悟,五条悟。” 时隔一年,男孩终于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是他先主动的。 “我叫铃溪。”我拥抱了他一下,以此表达我对他的重视,“很高兴认识你,小悟。” 交换名字像个仪式。 从那天开始,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再也没有被禁足,他开始带我出去玩,有时候还能一起去泡温泉。 不知道是不是碰巧,五条悟带我爬到墙上看夕阳的那天,父亲当初设下的禁制恰好失效了。 我六岁了,被反复检查后确定,没有遗传到术式和咒力,是个普通人。 空蝉小姐的表情看不出是悲是喜,她摸了摸我的头,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跟阿悟去街上玩吧,少吃点零食,晚上回来会有好吃的生日蛋糕。” “好嘞。” 这天我穿了漂亮的和服,梳了整齐的妹妹头,还偷偷擦了幸子的口红。 不知道当时的五条悟是否情愿,总之,被我一起拖到了街上。 两个年幼的孩子,在大街小巷里穿行,寻找没被发现的美味。 尽管空蝉提醒我们要少吃零食,但因为不缺零花钱,我还是吃了很多好东西。 并且,我不打算回去了。 因为,我偷听了空蝉和幸子的谈话。 我的父亲,那个大反派,要来接我了,在知道我没有术式和咒力后,他居然要将我带走。 幸子强烈反对,但空蝉说:“光溪要是带不走铃溪,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当初是他说不要铃溪,现在又回来要,他以为铃溪是玩具吗?要不是他的封禁,铃溪会一直被困在院子里吗?” 我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 但我不想被父亲带走,也不想连累五条家。 电视上的大反派,都挺极端的。估计我父亲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32章 于是我打算自己跑路。 “小悟,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排队买红茶醍醐酥,我去买冰淇淋。” 五条悟记得空蝉的话,要时刻保护好我,脸上露出几分犹豫。 “等会儿再去买冰淇淋。” “分开排队快一点,今天要早点回家呢。”我又催促道,“快去嘛。” “那好吧,那你不要乱跑。”五条悟提醒道,“买好了就在原地等我。” “嗯呐。” 我最后一次把五条悟的眼睛当成镜子,整理了一下发型。 我抱了他一下。 对于我这种动不动就拥抱的行为,他一直不适应。 “喂喂,这里是在大街上,你能不能回家再抱?” “我最喜欢小悟了。”这次不止是拥抱,我还亲了一下他的脸,“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 “……”他无话可说,唯有沉默。 买红茶醍醐酥的队伍排得太长了,但是买冰淇淋不用排队。 因为秋天到了,吃冰淇淋的人变少了。 我只买了一盒自己吃的冰淇淋,没给五条悟带。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远远的,我看到五条悟发现我不见了。 他在到处找我。 然后我抱着冰淇淋,躲进了一辆卡车里。 车子启动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和五条悟相处的日常。 我很舍不得他。 他长得漂亮,又有钱,还会踢球。他是我唯一的玩伴。 但我不能再回他家了,我怕源光溪来把我接走。 我不要那样的反派父亲。 我越想越委屈,最后竟然哭了出来。 卡车在码头边停下卸货,我爬了出来,内心十分迷茫。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我才六岁,竟然就要独立思考人生了。 我在河堤旁徘徊了很久,冰淇淋都快融化了。 我决定先把冰淇淋吃掉,再去决定未来的人生。 “请问,你是迷路了吗?” 正当我哭着准备解决冰淇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童稚温和的声音。 我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黑头发的男孩,他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手里拿着一只风筝。 看样子是来河堤上放风筝的。 “你在哭啊。”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手帕给我,“这个给你用。” 他的手帕很香很软,大概是他妈妈帮他准备的。 我捏着他的手帕,很不客气地说:“你站过来。” 他有些不解,但还是走到了我面前:“然后呢?” “蹲下来一点。” “……” 他照做了。 我理所当然的把他的眼睛当成了镜子,对着擦拭自己哭花的脸。 但是—— 完全看不清楚。 五条悟的蓝色大眼睛是最好用的镜子,面前男孩的紫色眼睛太小了。 “你把眼睛睁大一点,不要眨,让我当镜子照一下。” “……” “朋友,你配合我一下,睁大一点。” “我已经睁到最大了!” 他眼睛睁到最大,还是和小豆子差不多。 “可我根本就看不清啊!” 他轻声叹气,然后从我手里拿回了手帕。 “那我帮你擦吧。”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我乖乖地站着,任凭他动作轻柔地替我擦脸。 “好了。” 你叫——我刚想问他的名字,想了想,改了口。 我和五条悟都不愿意先说自己的名字,所以磨了整整一年。 这次,我决定先进行自我介绍。 “我叫铃溪,今年六岁,特长是可爱,之前有一个男性朋友,已经分手了。你呢?” 黑发男孩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微笑着说:“我啊,我叫夏油杰,今年也六岁,不过我没有特长也没有女性朋友。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我想了想,眼睛小一点也没有关系,“夏油杰,你收养我,我跟你回家吧。” 夏油杰:“……这么草率吗?” 第十九章 我把幼年时的玩伴五条悟忘得一干二净,还泡了人家唯一的挚友。 现在本尊站在我面前,虽无兴师问罪的语气,我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负罪感。 ……我这,什么记性啊。 小时候爱吃的冰淇淋和红茶醍醐酥都没忘记,偏偏把自己的小伙伴忘记了。 “五条君,哦不,小悟,你现在长得真帅,高大英俊,喜欢你的女孩子一定多如牛毛。” 我决定装傻糊弄。 五条悟轻咳了一声,压着笑意说:“现在长得真帅?那以前不帅?” “都帅,一直都很帅,从未被超越。” 可不就是吹彩虹屁么,我的强项。 他突然靠近了一点,屈指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这个动作,小时候他常常会做——在纠正我分不清数码宝贝里那些孩子所拥有的徽章名字时。 “那到底谁是宇宙第一帅?” 早上在我家的屋顶,他也执着于这个问题。 难道他在帅气度名次方面这么有虚荣心? “……你们并列第一吧。”我有些心虚,毕竟我以前坚定地认为夏油杰是宇宙第一帅。 “嘁。”五条悟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正想说话,他身上的手机响了。 第33章 他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诶,你到了?ok,我马上过来。” 我侧过头继续欣赏树上的涂鸦。 两个小人,画的是幼年的我和幼年的五条悟。 小孩子的画很简单,只有寥寥数笔,却很执着地写上了给自己努力想出来的名号。 【宇宙第一帅】 【宇宙第一可爱】 第一帅。 第一可爱。 简直是黑历史案发现场! “杰鸭鸭来了,我去门口接他。”五条悟收起手机说道。 ——杰鸭鸭来了! 我刚要兴奋,一想到早晨我们吵了架,脸又垮了下去。 好气。 他给五条悟打电话也不给我打电话。 我决定讨厌夏油杰,我要讨厌他……一个下午。 嗯,就一个下午吧,不能再多了。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再原谅他。不过如果等会儿他认罪态度良好,我可以考虑给他减刑。 不一会儿,五条悟带着夏油杰回来了。 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五条家,轻车熟路般,对周围的风景并不好奇。 与我对上目光,我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夏油杰,快点过来认错! 眼角余光瞥到他朝我走来,我抿起唇角,在心里默默思考让自己显得很大度的原谅台词。 夏油杰在我面前停了一下脚步,然后绕过我,朝屋里走去。 我:“???” 我:“!!!” “夏油杰你这个大笨蛋!你竟然无视我!” 我非常生气,拿着手里的书包朝他扔了过去。 夏油杰单手接住书包,然后用手指勾着书包带,在半空中晃了两下。 “抱歉,是我错了,铃溪大人。” 他的一句话就平息了我的大半怒火。 但矫情如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他。 “哼,既然你知道错了,那认不认罚?” 夏油杰微笑着把书包还给我:“认,晚上请铃溪大人随意惩罚。” “不要晚上,现在就惩罚。”我指着那棵晚樱树说,“你把自己画到那棵树上去。” “……这就是惩罚?”夏油杰看着树上的涂鸦,嘴角抽了抽,“在树上乱画,不太好吧。” “可以的哦。”五条悟说,“这是家里的树,颜料也是特制的,虽然擦不掉,但是对树本身不会造成伤害。” 我气鼓鼓地瞪着夏油杰:“你画不画?” 夏油杰用手指戳了戳我鼓起的腮帮子:“好啦,我画。” 五条家的红色颜料据说是光溪留下的,只剩一小盒了,没有毒性,但是不能碰到皮肤,因为一旦沾上,就永远都洗不掉了。 空蝉再三叮嘱我们要小心,才把盒子拿给我们玩。 “杰啊,你这算作弊。”五条悟嚷嚷道。 “就是就是,怎么能让咒灵帮你画呢。”我戴上了能看见诅咒的眼镜,看到夏油杰在指挥他的咒灵猿辅导替他画。 夏油杰悠悠道:“你们事先可没说。” 猿辅导是个天才,不仅能监督我写作业背书,还能替夏油杰画画。 它把夏油杰画在了我和五条悟的中间。 涂鸦上的夏油杰左手牵着我的手,右手和五条悟做了一个击掌的姿势。 我:“等等,杰鸭鸭,你的眼睛没有这么大,这是移植了我的眼睛。” 五条悟:“除了刘海,根本看不出来是你,过分帅气了,而且个子居然比我还高。” 夏油杰:“……” 猿辅导画好后,他就把它收了起来,但是还没写名号。 我抢过他手里的小盒子,提起毛笔蘸着在底下写—— 【宇宙第一磨人小妖精】 夏油杰的眉毛跳了跳。 “铃溪溪,你写得很好。”五条悟非常赞同,还与我击了个掌。 “我是磨人的小妖精,那你们两个是什么?” 我和五条悟异口同声道:“我们是宇宙第一帅/第一可爱!” 夏油杰对这个名号不是很能接受,但没办法,一旦写下,就没办法擦去了。 我把剩下的颜料盖上盖子,准备还给空蝉,她却摇头:“光溪的遗物,你就收下吧。” “好。”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光溪的名字,夏油杰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 继而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我和夏油杰告别了五条悟和五条空蝉,坐上了回程的巴士。 因为是大晦日,家家户户都在为新年忙碌,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我们两人。 我迫不及待地把包里的好东西取出来与他分享。 “考了85分高分的英语试卷。”我把试卷塞到了他手里。 “我妈妈难得大方给你的年玉。”我把信封也塞到了他手里。 “这是五条阿姨给的奶枣,脱脂奶粉做的,不是很甜,你吃吃看——” “铃溪。” 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笑容苍白又疲惫,眉心微微地拧着。 “膝盖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噢,请随意使用我吧。” “咳咳咳咳——” 前排开车的司机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声,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台词好像有点糟糕。 得到了允许后,夏油杰慢慢地靠了过来。 第34章 他把头枕在了我的膝盖上。 “铃溪,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到站了我叫你。” “嗯。” 夏油杰闭上了眼睛,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个子很高,身体又结实,肌肉发达,这样的睡姿要蜷着,其实是极其不舒服的,还不如头靠在座位椅背上睡。 但他却想枕在我的膝盖上。 ……罕见的流露脆弱情绪的一面。 不,不是脆弱,是迷茫。 我的手放在他的背上,他的肩胛骨瘦得惊人。 年前我拖着他去做过一次体检,没有健康方面的问题。 医生含蓄地跟我一个人说,可能是他心情不好。 能指望咒术师心情有多好呢? 不断的祓除咒灵,不断的战斗,不断的……与同伴告别。 不知尽头。 像五条悟那样性格开朗的咒术师,毕竟是少数——错了,那或许只是表面现象,毕竟我并不了解他。 妈妈说,咒术师是这个时代的祭品。 我总觉得她没有忘记父亲,十年来一天没忘,她爱照镜子也许是模仿父亲的自恋。 夏油杰睡得很浅,不踏实,眉心皱着,但一直没醒。 到站了我也没有叫醒他,让他继续睡着。 直到司机开到了底站,为难地看着我,我才把他摇醒。 “杰子,下车了,我们到了。” “……” 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睛因为没有聚焦而显得无神,脸颊的一侧印上了我裙子上的褶印,看上去呆呆的。 这个光景里的夏油杰如同初生稚子一般,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是无需考虑咒灵和咒术的。 “抱歉,我睡得太死了。”得知我们坐过了站,夏油杰向我道歉,“下次不会了。” “无所谓,反正是大晦日,也没什么事,走回去刚好锻炼身体。”我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杰子,你要开心一点。” “……我一直很开心啊。” 倦怠颓废的气息毫无说服力。 “我来给你讲个开心的事吧。”我朝他挤眉弄眼,“遇到你之前,我是生活在五条家的,和五条君是青梅竹马哟。因为我没有术式和咒力,才能离开那里,过普通人的生活。” 虽然当初是我自己跑掉的,但如果我是咒术师,继承了光溪的术式,那么五条家即便掘地三尺,也会把我带回去教养的。 他们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私底下定期汇款,让我妈妈抚养我。 算是默许了我的离开。 “离开五条家当天,我就遇到了杰鸭鸭,哇,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平行世界的源铃溪。 她的命运与我截然不同。 她继承了光溪的术式和咒力,自小在五条家长大,被认真教养,青梅竹马是五条悟。直到十六岁去咒术高专上学时,才认识了同班的同学夏油杰。 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喜欢夏油杰,也不确定夏油杰会不会喜欢她。 可能他们依然会互相喜欢,也可能他们早已有了各自喜欢的人。 我唯一确定的是,她比我要少十年和夏油杰相处的时间。 十年。 三千六百五十天。 八万七千六十小时。 “我以前因为自己没有术式和咒力而沮丧,但现在我觉得很幸运。正因为不是咒术师,我才可以在六岁时就认识你。” 我觉得我的表白肯定会震撼到夏油杰,让他激动不已,他却只是平静的摸了摸我的脸。 “铃溪,你要是术师就好了。” 所有的情绪和告慰都融合在了这样一个令人心碎的抚摸里。 “你在胡扯什么啊,我要是术师,六岁时认识的就不是你了!” 假如和五条悟共同生活十年,我很难保证绝不心动啊。不要用宇宙第一帅来考验我的意志力好吗? 我们面前是一片海,日落时分的夕阳洒在海面上,海风轻轻吹过,立刻波光粼粼,仿佛无数星子在上面跃动,金光灿烂,美不胜收。 夏油杰望着海面说:“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这么讨人喜欢,总会有人乐意陪着你。” “夏油杰,你中午没吃饭把智商饿瘦了吗!” 见我气得要上蹿下跳,夏油杰改口道:“算了。”他认真的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说:“咒术师的工作这么危险,铃溪还是当个普通人吧,以后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这话听着像在为刚才的话道歉,又不太像。 “哎呀,我这个人怎么这么矛盾?一会儿说你要是术师就好了,一会儿说你还是当普通人比较好。”他轻声笑了笑,“怎么办呢,我好像已经学不会哄女朋友开心了。” 自说自话的夏油杰有点……反常。像精分。 这一年的除夜之钟,我只许下了一个愿望,希望他健康平安,忘记烦恼。 新年一过,我俩都忙了起来。 整个2007年的上半年都过得非常辛苦。 我忙于高三升学备考的压力,他忙着出任务祓除咒灵,基本上只能维持一个月见一次面的频率。 某一天,我在教室里背书背的昏天黑地,隔壁班的丸井文太突然找了过来。 “铃溪,你男朋友找你,在楼下。” ——楼下? 第35章 我放下书,飞奔下楼。 我看到夏油杰站在楼下,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与周围的学生形象都格格不入。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啊,真不错诶。” 他环顾四周,发出感慨。旁边的学生都在看他,毕竟在校风严谨的立海大,很难得会看到一个奇装异服,留着长发戴着耳钉疑似不良学生的存在。 “杰子!” 我看到很多人往这边看,风纪委员长真田弦一郎也看了过来,没敢当众拥抱夏油杰。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铃溪,还有你的学校。”他将袋子递给我,“灰原给你带的特产,他之前打算亲手送你的。” “哇,竟然有吃的。”我正好背书背饿了,边拆边说,“帮我谢谢灰原君,下次我也给他买好吃的回礼。” “不用给他买了。”夏油杰平静地说,“灰原昨天过世了。” 第二十章 ——灰原昨天过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愣住了。 “怎么可能?!” 我前两天刚刷到过灰原雄主页更新的签名。 【要出新任务了,握拳奋斗中,要让夏油学长大吃一惊。】 我还在底下留了评论,叫他加油。 短短两天,竟然已经……不在了。 他还那么年轻,才高二,和我的学弟切原赤也同龄。 我鼻子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哭。夏油杰现在一定比我更难过,我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周围的学生还在盯着我们看。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好奇,毕竟夏油杰的打扮太另类了,要不是丸井文太见过他,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估计也会把他当成社会上的不良青年。 夏油杰问我:“铃溪,他们为什么看我?” “这个啊,”我吸了吸鼻子,“他们没见过帅哥。” “噢。”他收回视线,轻声说,“铃溪,我肚子饿了。可以在这里蹭饭吗?” 这是他第一次来我的学校。 以前我邀请过他来参观立海大的校园祭,他没来。他更喜欢带我去他的学校玩。 我看了看手表,也快到饭点了。 “那我们去一餐厅吧,那里的中式便当很好吃。有你喜欢的辣味。” 夏油杰摸了摸我的头,说:“好。” 他没再提灰原雄的事,我也没有再问,我们心照不宣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我像个东道主,在去往餐厅的路上,不停的给他讲述立海大的事。 讲我能想到的一切。 立海的校训,丰富的课外活动,讨人厌的考试和背书,所有人引以为傲的网球队。 他安静地听着,跟在我身旁,极少有这么乖的时候。 以往都是他带着我。 “到了,这里就是一餐厅。杰哥,你去占位置,我去买饭。” “嗯。” 他抱着灰原雄带给我的特产,很听话的去找位置了。 由于男女生饭量不同,我特意多买了一份,还拿了一碟开心果。 我不知道开心果为什么要叫开心果,但我希望夏油杰吃了开心果,心情能稍微好点。 “杰哥,我回来了。” 我找到夏油杰时,他正安静地坐着,盯着桌上的一个涂鸦看。 立海的餐厅在暑假时,有时候会被借给学生当临时活动室,应该是那个时候有人留下的。 这个涂鸦是一只熊,黑漆漆的。 夏油杰突然就笑了。 “灰原也喜欢瞎涂。” 他笑得比哭还令人悲伤。 “吃饭了!” 我一狠心,放下餐盘,盖住了那个涂鸦。 “杰哥,我给你买了很多菜,你必须都吃完!” 他盯着餐盘皱眉:“这么多啊。” “所以快点吃咯。” 我把勺子递给他。 中式料理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窗口生意火爆,但我看得出来夏油杰没有胃口。 我也埋头苦吃,希望用食欲将情绪塞住。 “真好啊。” 夏油杰单手托腮,晃着手里的茶杯看着我。 “铃溪的同伴们,都平安无事的在念书。你不会失去任何同伴,真的是太好了。” 他一直说好,声音里却压着无尽的悲哀。 他手里的茶杯倾斜了一角,水从杯口漏下来,像眼泪。 夏油杰从来没有像我这样的高中生活。 我和我的同学日常都是吃饭读书,最大的痛苦不过是成绩退步,被老师说教。 可他们,一次任务,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同伴了。 “杰鸭鸭,你要是难过,我替你哭吧。你能不能把饭吃了?” 辣椒太辣了。 辣得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从眼睛里滚出来,砸在手背上。 “杰鸭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变不成钢铁侠了。” “哟,这不是一班的铃溪同学吗?是不是被不良青年逼着交往所以在哭鼻子吗?” 旁边传来了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我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朝他瞪了过去。 “你再说一遍试试!” 立海虽是名校,却也存在着真正的不良。 只是他们更擅长伪装,整齐的校服和发型从来不会引起风纪委员的注意。 对方看到我发火,眼神愈发挑衅。 第36章 “那我就再说一遍,亲爱的铃溪同学,你是因为被校外的不良青年逼迫交往,所以在哭鼻子吗?要不要我救你啊?” 哗啦。 我把杯子里的果汁泼了过去。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发火。 他被我浇了一脸的果汁,愣住了。坐在我对面的夏油杰也愣住了。 “抱歉,手滑了,你自己擦擦吧。”我道完歉指了指夏油杰,“顺带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我追到手的。不是不良青年,他的学校门槛太高,不是你我能考的进去的。” “源铃溪,你疯了!” 男生都是好面子的生物,被我当众泼了果汁,让他十分难堪。 “你在开玩笑吗?我要是疯了,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滚吧。”我潇洒地放下杯子,对夏油杰说道,“杰哥,我不想吃了,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等会儿我们饿了就吃零食。” 夏油杰轻轻的“嗯”了一声,全程无视了那个撒泼的男生。 * 立海,广播室。 我以前是学校广播台的社员,在高□□社后,偶然也会在学弟学妹们忙的时候过来帮忙。 学弟在看到我和夏油杰之后,就把房间让给我们,自己去餐厅吃午饭了。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屋子很小,但在最高层,很安静。 我看了一眼学弟中午要播的稿子,内容是讲述如何度过苦夏的,譬如是准备清凉油,采取多吃瓜果之类的措施。 夏油杰大概有些乏了,躺在飘窗上休息,平静地看着窗外。 我拉开椅子,坐到了麦克风前。 “喂喂。”我调整了一下音量。 “亲爱的同学们,又快到午休时间了。立海飞鸟广播站在这里又和大家见面了。感谢愿意收听我们节目的各位,马上就到苦夏了。今天本来应该为大家播报缓解苦夏的小妙招,但我想先占用三分钟时间,为我的男朋友读一首我写给他的诗歌。” 躺在飘窗上的夏油杰听到这里,视线朝我这边移了过来。 我假装没看到他,继续念着早已熟记于心的诗。 ——《在夏天写给夏油杰》。 “ 盛夏宿醉暖风半醒 吹皱溪流的裙摆 指缝间窥见的风景 追寻你留下的足迹 穿过校园的柏油马路 我亲爱的恋人 几天不见你给我找了多少杰出的情敌 阳光被你蛊惑 先我一步亲吻你前额的刘海 可它很快就会发现 你不会给它回应 地上的影子多么忠诚的家伙 时刻陪伴你 但我对它并不感激 唯有妒忌 灯笼裤也能被你穿出造型 万物都愿与你眉来眼去 你是罪孽的人间蛊王 我又舍不得怪你 只能时刻握着心中的警铃……” 最后一个字读完时,我整个人都虚出了一身汗。 ……有点不好意思了。 脸好烫。 我第一次用这么文艺的方式表白,还用了广播室。 也不知道写得怎么样。 先前给军师柳莲二看过,他叫我把灯笼裤删了,我不肯。 夏油杰最喜欢穿灯笼裤了,也穿的很好看。这是他的执着。 啪、啪。 ……他在给我鼓掌。 我鼓起勇气,朝他看了过去。 “写得不错。”夏油杰终于露出了第一个不那么疲惫的笑容,“是你写的吗?” “当然了!”被夸奖了,我有点小得意,“以后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写一首!” “是吗?那我就等着了。” “……” 糟了,一首诗歌就用光了我的脑细胞,我已经江郎才尽了,要是每个月都要写一首,那我岂不是要愁死。 嘴快一时爽,快完火葬场。 “哈哈哈哈,逗你的。一首我已经很开心了。”夏油杰笑道,“阳光也被我蛊惑,我真厉害。那铃溪有没有被我蛊惑啊?” “蛊了蛊了!”我没脸没皮地说,“早就蛊得一塌糊涂了。” 他笑得更开心了。 就在我以为我们会慢慢好起来的时候,楼道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夏油杰的表情突然变了。 “怎么了?”我问道 “是咒灵。” 夏油杰二话没说,就冲了出去。 我也紧随其后,跟了过去。 这里是顶楼,除了广播室的成员,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我看到先前在餐厅挑衅我们的男生倒在地上,在痛苦的挣扎,校服白边的地方沾到了血。 我没有戴特制的眼镜,看不到诅咒,只看到夏油杰屈指碰了他一下,他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解决了。” 夏油杰没有多看他一眼,朝我走了过来,“铃溪,我们走吧。” “嗯。”虽然我有点自私,都不想夏油杰救这个男生,但我知道身为术师,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站住!” 咒灵被祓除后,那个男生的声音突然硬气了起来。 “源铃溪,你竟然和不良青年勾结,打伤了我。”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他脸上的所有表情,一瞬间消失殆尽。 “你胡说什么!是杰哥救了你!” 第37章 “呵,那我们去调监控啊,我刚刚还好好的,现在这里也只有你们,不是你们偷袭是什么?” “调就调,谁怕谁!” 我拉着夏油杰,气呼呼地找到了学校的警卫处,和不良一起翻看监控。 不良受了点伤,趾高气昂地叫嚣着要告我们。 但监控里,只拍到他自己突然抽风倒下,然后夏油杰出现,碰了他一下。 ……没有咒灵。 我握紧了夏油杰的手。 他的手心很凉。 “铃溪,监控是拍不到诅咒的。”他轻声对我说。 “什么?!” 拍不到诅咒,那不就意味着,夏油杰要被栽赃陷害?! “你看,监控就是你们暗算了我!” “你眼睛是摆设吗?明明是你自己倒下的。”我真巴不得刚才夏油杰没听到他的声音,让他被诅咒吃了才好,“杰哥不过是——用了祖传的点穴术,救了你。明白吗?点穴,一种秘技。” 也只能强行解释了。 “你在胡说什么?就是这个不良青年揍了我,不然我衣服上的血哪来的!” 我们的闹剧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他指着夏油杰说:“你看他哪点像是学生的样子。私自改裤腿。” 我吼道:“你懂什么,这样穿对男生发育好。” “他还打耳钉,哪个学校允许高中生戴配饰。”男生咄咄逼人,“就是不良。” “你——” 我气得血直往脑子里涌。 但我想不出骂人的词了。 我答应过夏油杰,绝对不说诅咒人的话。可是文明地骂人真的好难。 在我气得要翻白眼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夏油杰的轻笑声。 “好像猴子啊。” “一群愚昧无知的,生活在动物园里的猴子。” 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轻浮口吻说道,“就这样的猴子,偏偏是被保护着的啊。究竟为什么,要保护猴子呢?” 没人听得懂他的话。 除了我。 第二十一章 闹剧在持续。 “源铃溪,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拿了不良的钱——” “猴子。”夏油杰喊他。 “?你喊谁猴子呢!” 没人乐意要这个外号,男生鼻子都气歪了,夏油杰突然朝他走了过去。 他个子高,体格健壮,在气势上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感。 他在男生面前站定,冷冷道:“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男生被震住了,他毕竟再怎么也只是个高中学生,哆哆嗦嗦道:“看到没?校外的不良…不良又要打人了。” “杰哥——” 他的眼神完全变了。 过来找我的时候是平静,现在是冰冷的,死气沉沉。 他凝视着不依不饶的男生,像是凝视着一件死物。 我赶紧拽住了他的手臂。 “杰哥,算了。” 虽然我也很想揍对方一顿,但这样会让我们有理也说不清。 夏油杰没动。 保卫科的人过来打圆场:“这位校外的同学,你能详细跟我说明你和上野同学发生的事吗?” 他讪笑着,估计也有些害怕夏油杰。 “我需要向猴子说明吗?”夏油杰歪头。 “……” 完蛋了! 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他把这里的普通人都称为“猴子”。 我赶紧向对方道歉:“抱歉抱歉,我男朋友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还是由我来说明吧——” “铃溪。”夏油杰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你不需要跟他们废话。” “!!!”我凑近他,朝他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道,“……不解释的话,事情会变得糟糕。” 我想过了,学校的高层领导应该知道咒术师这一职业,可以去找他们证实,应该没有问题。 况且监控里也没有拍到夏油杰对那个男生有实质性的伤害行为,他的晕倒和我们无关。 只要不动手,我们不会成为无理的一方。 “杰哥,你相信我嘛。” “我说了你不需要和他们废话!”夏油杰骤然拔高了音量。 ……他吼了我。 我懵住了。 我们认识十三年,这是他第一次吼我,还是在公共场合。 整个监控室都安静下来了。 我反应过来,松开了他的手臂。 委屈伴着心酸,通过每一根神经传递到大脑里,再蔓延至全身。于是,眼泪不需要吃辣椒就掉下来了。 “过来。”他叫我。 我没听话,不仅没过去,还后退了两步,然后不服气地瞪着他。 “我也是普通人!也是你说的猴子里的一员!你有本事也叫我猴子啊!” 他漠然地看着我。 “夏油杰是宇宙第一大笨蛋!” 我气呼呼的把手里的零食砸到了他身上。 以前我生气的时候,也喜欢拿手里的东西砸他,但每次他都会精准的接住,然后笑着道歉,我们再和好。 但这一次,他没接,甚至连胳膊都没抬。 零食洒了一地。 “你凭什么吼我,夏油杰,我做错什么了吗?!” “啧,开始窝里反了。” 刚刚在挑衅夏油杰的男生,从战斗一线退居到了二线,竟然开始吃起了瓜。 第38章 “我说铃溪,你身为立海的学生,还是离校外的不良远一点吧。” 我扭过头吼他:“你闭嘴!” 下一秒,夏油杰单手掐住了男生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周围发出一片惊呼。 男生的脸涨成了紫红色,拼命地挣扎着。 “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我顺着声源看过去,是立海网球部的部长幸村精市,还有我的同桌柳莲二。 幸村精市的视线在触及夏油杰和他提着的男生时,眸光微闪。 “在立海,绝不允许再发生暴力事件。” 围观的人群看到幸村精市,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同学,请你把上野同学放下。” “猴子不要来命令我。” “猴子?” 幸村精市皱眉,伸出手,按在了夏油杰的手臂上。 “这可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外号。” 下一刻,夏油杰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缓缓放下了那个男生,眼神中充满难以置信。 “谢了,幸村!”男生喘着气道谢,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夏油杰一眼,“我们的神之子来了,你死定了。” “杰,你没事吧。”我捏了捏夏油杰的眉心。幸村精市是异能力者,虽然不同于术师,但也很强,他能在一瞬间剥夺别人的五感。 只是出于对异能力者的保护,并没有对外公开。 “铃溪,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可是——” 幸村精市看出我的犹豫,遣散了学生,只留了柳莲二。 我也不再顾忌,把咒灵的事都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当然相信你。”幸村精市轻声说,“只是夏油君有些情绪化了,学校是禁止任何暴力行为的,这对维护自身的清白并无任何帮助。柳,你认为呢?” “咒术师是相当罕见又令人尊敬的工作。查明此事之后,上野和立海都要给夏油君一个道歉。” “我不需要你们的道歉。” 刚安静下来的夏油杰又开始暴躁了。 “杰,你怎么敌我不分了!幸村他们是相信我们的啊。”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渐渐沉凝。 “铃溪,你要跟我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 “翘课吗?”可是夏油杰不是不喜欢我翘课,让我好好学习的吗? “绝对不行。”柳莲二替我回答了,“下午有高三组的模拟测验。” 我看了看夏油杰,又看了看柳莲二,试探道:“我可不可以不测?” 幸村精市微笑:“你说呢?” 他的笑容让我背后一凉,知道测验肯定是逃不掉了。 “杰子,我翘测验回来会被处分的。” “我说的离开是不会再回来了。” “啊?”不会回来? 我迷茫了。 这是在让我辍学吗?可是不上学,我能干什么啊? 我想了想,夏油杰可能是怕上野再欺负我。 “杰哥你放心,有幸村他们在,平时没人欺负我的。上野只是个意外。幸村他超厉害——” 不是我的错觉,最后一句话,结结实实的,触到了夏油杰的逆鳞。 他冷冷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是,他很厉害。没想到,我竟然又被一只猴子压制了行动。” “你管我的朋友也叫猴子?” “夏油君。”幸村精市保持着冷淡的礼貌,“既然你把我们这里的人都当成猴子,那么你进了这里,也请遵守这里的秩序。以及,现在铃溪是高三学生,学业为重。” 夏油杰没看幸村精市,依然看着我。 那目光极为深沉,似乎要把我钉死在原地。 “你是怕过来我这边,就再也回不去猴子的世界,对吗?” “什么?” “行吧,我知道你的选择了。” 说完这句话的夏油杰很疲惫,像是浑身力气都被抽光了。 我不确定是不是灭五感的后遗症。 …… 我把夏油杰送到了校外。 “学校一定会出说明的,上野也会道歉。你可不可以不生气?” 他懒散散的,似笑非笑,对此事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也许是灰原雄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我应该陪着他,但是下午的测验—— “杰子,我不考了,我们私奔吧。” “嗤,还私奔。想什么呢?”夏油杰笑了笑,抬手捏了捏我的下巴,“你是学生,学业为重,不要任性。” “诶?”刚才是谁希望我翘课的? “之前跟你开玩笑的。抱歉,我有点……冲动了。”夏油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你的同伴很关心你,你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 我还是不放心他,固执地抱了他很久。 “铃溪听话,好好学习,下次考个全校第一给爸爸看看。” “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啦,等等,你怎么白天也说那个词——” 幸好旁边没有其他人。 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我们好像又和好了。 “那我先回学校了,两个月后,我生日那天,你要回来鸭。” “好。”他吻了吻我的脸颊。 第39章 走出去很远了,我又听见他叫了我。 “铃溪——” 我回过头,看到他站在柏油马路对面,怔怔地看着我。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衣服,还有浑身上下被黑色慢慢渗透的孤寂。 “还有事吗?”我问。 他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最终扯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注意安全。” “我会的。” 我说,我会的。 高三学生非常忙碌,我每天都被无数作业和测验淹没,昏天黑地,唯一让我觉得甜的东西,是去年圣诞节时,夏油杰给我买的糖球。 他买了很多很多,足够我吃到毕业。 还有,我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生日。 ……我想见他。 像以往每一年过生日那样,想见他。 【杰鸭鸭,明天我生日,希望见到你。生日愿望就是这个啦。】 第二十二章 我出生在九月的秋天。 自我感觉是个很不错的时间段。难熬的苦夏已经基本过去, 也不是万物萧条的隆冬,更不用担心春天的花粉症。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和夏油杰是在秋天认识的。 准确的说, 就是在我生日那天认识的。 “啊咧, 谢谢你了, 柳。” 我欣赏着写在手腕内侧的夏油杰的名字,越看越觉得好看。 可能是柳莲二的字迹好看, 也可能是夏油杰这个名字本来就很好看, 谁写都好看。 写字的颜料是光溪留下的遗物。一大半被我们之前涂鸦在了五条悟家的树上, 画了三个q版的小人, 用过之后只剩下了一点。 这种颜料是特制的, 十分神奇,只要涂在有生命的东西上, 都会一层层渗透进最里面,再也洗不掉。 换而言之, 用它将夏油杰的名字写在我的手腕上, 要么我死掉,要么我截肢, 否则这个名字将会终生伴随我, 无论剥掉多少层皮肉都会长出来。 当然, 我没有把颜料洗不掉这件事告诉柳莲二, 否则他一定会阻止我。 他倒不是不赞同我和夏油杰交往,而是觉得未来的变数太多了,不能做出任何让自己没有后路的决定。 ‘如果你以后和夏油君分手了呢?’ ‘如果你和其他人交往, 别人看到这个名字, 你要怎么解释?前男友?’ 以上柳莲二也许会说的这些话,在我的脑海中快速过了一下, 就被自动排出了。 ——不可能。 我和夏油杰已经认识十三年,正式交往也快两年了。和服啊戒指啊,这些重要的东西都有了,可能再过两年我们就结婚生子了。 除了他,我没法想象我和别的男生要如何恋爱相处。 柳莲二曾经花很长的时间,给我讲述个体与社会的关系。 “人是很独立的个体,去建立复杂的社会关系。你个人是一切的原点,所有的关系网都是从你这一点衍生开来的。你是夏油君的女朋友,是你家里的孩子,是立海的学生,是我们的同学。很多时候,我想提醒你不要太意气用事。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冷静下来再判断。” 对他的话,我只有“噢”一声。 “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柳莲二问我。 我知道他希望我回答,自己。 但脱口而出的却是:“是杰鸭鸭!” “……” 次数多了,柳莲二便不问了,他知道恋爱脑没救了。 “真好看,谢谢柳。”我放下袖子,美滋滋地说,“不知道杰鸭鸭知道我被保送立海大学,会不会开心的嘴巴都笑歪掉。” “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柳莲二也笑着说道,“铃溪很厉害。” “那是,毕竟我是铃溪溪啊!” 是的,没错,我,本天才美少女源铃溪,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终于得到了保送立海大学的资格。 虽然正式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有发放下来,但电子版的录取说明已经发到了个人邮箱里。 我把它用a4纸打印了下来。 嗯……有点寒碜。 但是没关系,夏油杰看到这个也会很开心的。 虽然保送的是本部的立海大学,和柳莲二这种被直接保送东京大学的狠人没法比,他还没出校门,未来和前途就已经光芒万丈不可估量了。但是,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会很空闲,没什么要忙的了。 我决定好好陪陪夏油杰。 这两个月我学得太狠,鼻子出血好几次,挂着点滴都在背书,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睡觉床板都咯着骨头。柳莲二答应辅导我的学习之后,就采取了填鸭式的教学方式,不要命的灌考点。 夏油杰的咒术师工作也非常辛苦,外派外派再外派,我们不仅没有见过一次面,连发邮件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最后一次发邮件是在两天前,他说他要去执行一个任务,因为地点偏僻,可能没有好吃的特产带给我。 我叫他好好出任务,有空记得想我,没空就抽空想我。 他没有说想我。 ……突然就没以前浪漫了。 大概是咒术师的生活榨干了他全部的时间,让他筋疲力尽了。 第40章 昨天?晚上我又发了一封邮件给?他,提醒他今天?是?我的生日,希望能见到他。到现在?他也没?回?复我。 哎。 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但我已经在?为生日做准备了。 “就这样?啦,我还要去做个发型,就不多打扰了。” 我拜托柳莲二?用光溪的颜料,在?我手腕内侧写下夏油杰的名字后?,收起了那个小盒子。 盒子里?的颜料大概只够再写一个名字。 我打算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在?夏油杰的手腕上。这样?做不仅永远不会消失,而且在?我们牵手时,除了生命线会交叠,彼此?的名字也会因为手腕的触碰而贴在?一起。 ……想想就叫人既羞耻又兴奋。 “铃溪,生日快乐,希望你幸福。” 柳莲二?拿出一张印着机器猫的卡片给?我,“礼物,蛋糕自?提卡。” “哇,谢谢柳!” 他每年都会送我蛋糕卡,因为他知道挑其他礼物我不一定会收下,便只送蛋糕。 去年是?魔卡少女小樱的蛋糕卡,今年是?机器猫的。 “记得吹蜡烛前要许愿。”柳莲二?叮嘱道。 “会的啦。” 我接过蛋糕卡,和这个清隽的少年告别。从国中时代起,他就很照顾我,与我亦师亦友,一直照顾到现在?。 他从未袒露过心迹,但我并非完全不知情。他是?个很体贴的人,连礼物都只送食物——他说吃下去就会消失的东西,就能被?慢慢遗忘。 我礼尚往来,也只送食物,大多进?了他的队友丸井文太的肚子。 我们会在?高三毕业之后?分?别,去到不同的学校,往后?不会再有太多交集。 但我们对彼此?的祝福不会消失。 * 在?做头发的理发店里?,我很意外地见到了妈妈。 她在?做指甲。 长长的、涂得很明艳的指甲,再镶上一颗颗精致的水钻。 “老妈,我能不能也做?” “可?以。”妈妈点头,“但是?你要自?己付钱。” “嘁。”预算不够,我放弃了。 妈妈勾了勾嘴唇,心情愉悦。 自?从知道光溪的事情之后?,我和妈妈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了。 她依然喜欢照镜子,重视容貌,像以前一样?。 不过她开始愿意与我分?享一些关于光溪的事。 比如光溪从不吃甜食,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只吵过一次架,就是?她非要喂光溪吃冰淇淋。 光溪的生日也很有意思,是?冰淇淋日。他虽然是?五条家的养子,但五条家对他视如己出。因为年纪最小,不仅长辈,连同辈们都乐于照顾他。 他在?没?有离开五条家以前,独自?占用了六个冰箱,全部放着他喜欢的甜点。有时候空蝉捉弄他把他的点心藏起来,他还会气得哭鼻子。 我问妈妈,光溪的实力在?五条家很出色吧。 妈妈说,错,体术差,又讨厌流汗所?以不爱练习,是?当?之无愧的战五渣,十分?钟就能被?五条空蝉打趴下。 光溪的术式决定了他不是?实战派的,他有他的用处。但我听到他在?对比之下显得这么弱,还是?有点失望。 可?这样?一个战五渣,为什么能够在?后?来除掉自?己所?在?组织的同伴们,并且将?所?有研究资料全部销毁呢? 我想不通。 妈妈说他是?一个非常狡猾的人,心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多。 光溪自?己也承认过,虽然在?五条家的那一辈里?,各项资质都是?最差的,但如果只能活下来一个人,那绝对是?他。 何等自?负,何等狂妄。 但光溪几次被?五条空蝉和五条悟的父亲抓住,都成功逃掉了。甚至有一次都被?送到监狱门口了,最后?被?扔进?去的人却是?空蝉。 不知道他的狡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爸爸说过,你遗传了他的狡猾,他鉴定过了。” “我狡猾?”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又不是?异能和术式,还能遗传啊,再说了,我明明是?个老实人。”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却认为我很狡猾的父亲,我竟然想不到特别适合吐槽又不失礼貌的话。 做完头发,我对着镜子臭美的不行,店里?的理发师和其他顾客都夸我的新发型很好看。 我拿出手机,给?夏油杰的妈妈打电话。她昨天?邀请我去夏油家吃晚餐,说会准备我喜欢吃的料理,给?我庆生。 对于我和夏油杰交往的这件事,不同于我妈到现在?也不愿意的态度,他的父母倒是?很乐意,甚至很喜欢亲近我。 大概因为他们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 夏油妈妈也邀请我带我妈过去,但我当?时还没?说完,我妈就拒绝了。 她始终不看好我和夏油杰的事。 算了,我也不是?很在?意,反正要和夏油杰在?一起的人是?我。 电话拨了很久,一直没?接通。 ……奇怪。 换作在?平时,夏油妈妈早就接电话了,因为她是?个手机控。 就在?我准备打第三遍的时候,那边打了过来。 “夏油阿姨!” “……是?我。” 第41章 从电话里?,传来的竟然是?夏油杰的声音。 “杰鸭鸭。”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沙哑。 我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我好想你啊,杰鸭鸭!” 我说完之后?,发现理发店里?的人都朝我看了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和大家挥了挥手,跑了出去。 “……嗯。” 他只说了一个字,更像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 “那杰鸭鸭,你有没?有想我?” “想啊。”他温柔地说道,“我当?然很想你。” 我满意了! “杰鸭鸭,你到家了吗?为什么阿姨的电话在?你那里??” “她在?做饭呢。”夏油杰顿了顿,说,“全部都是?你爱吃的料理。你现在?过来吧,我等你。” “好呀。对了,杰哥,我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我抖了抖手里?打印的保送通知书,十分?得意。 “是?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听上去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我猜他估计不会想到我居然会这么出类拔萃,于是?决定卖一个关子。 “晚上给?你看了就知道啦。我去取一下蛋糕,马上飞奔着过去找你!帮我告诉阿姨,大概五点到哦。” “……好的。” 挂了电话,我火速去蛋糕店取了蛋糕,柳莲二?订的机器猫蛋糕,是?机器猫从时光机里?钻出来的造型。 它的嘴角咧得很开,但一定没?有我笑得夸张。 此?刻,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不仅度过了高三最难熬的备考阶段,拿到了保送的通知书,又做了新造型,在?生日当?天?,还可?以和久别的恋人重逢。 没?准晚上还能去看烟花,打电玩,抓娃娃,买盲盒…… 我想早点见到夏油杰,又怕跑起来会把发型弄乱,把盒子里?的蛋糕晃歪,只能一路快走。 从街头转角的广角镜里?,我匆匆一瞥,看到了意气风发的自?己。 发型,完美。 唇色,完美。 眼神,完美。 礼物,完美。 一切都很nice。 * 到夏油杰家门口时,我以为他会在?这里?等我,然后?给?我一个拥抱。 但是?没?有。 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家伙! 书上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我们两个月没?见,都隔了一百八十个秋了! 他不会连自?己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吧?! “阿姨!叔叔!杰!我来了!” 无人回?应我。 我又叫了一遍:“阿姨!叔叔!杰!我到了!诶——” 但门没?关,是?虚掩着的。 ——我懂了! 是?想给?我一个生日惊喜! 等我推开门的时候,没?准这一家三口会喷我一身的生日雪花和彩带。 “我进?来啦!” 我推开了门。 一瞬间,我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是?超市的生鲜区上新货时特有的味道。 秋天?稍凉的晚风滞重得近乎沉闷,没?有任何的雪花和彩带喷到我身上。 四周是?压抑到诡异的安静。 滴答—— 我听到夏油杰家墙壁上的挂钟清脆的响了一声。 我的心跳,也清晰的、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满屋子是?血。 墙壁上、沙发上、冰箱外侧的布帘上,都有。 地板上,倒着两个人。 ——是?夏油杰的爸爸和妈妈。 他们穿着我过年时送他们的衣服。当?时我买成了薄款,还有点沮丧,他妈妈说没?关系,春秋两季都可?以穿。 在?我生日当?天?,穿我送的衣服,很显然是?想要让我高兴。 从创伤面积和现场来看,他们应该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我没?有发出任何尖叫声。 张着嘴,却连一个“啊”字都发不出来,嘴唇一直在?抖,牙齿打着颤。 站在?屋子中间的人,不是?我心心念念的恋人,还能是?谁呢? 他手里?握着他妈妈的手机,正微笑着看着我。 “唷,你终于来了,真慢啊,我还想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给?你呢。” 我和他的视线碰在?了一起,他在?笑,但眼神锐利冰冷,像刀子,把我钉死在?了原地。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我看到了两年前上映的《无情道心》那部电影里?,杀妻证道的修仙少年。 这一刻,他虚幻的身影和面前夏油杰的身影静静的重叠了。 啪—— 我左手提着的机器猫蛋糕盒掉在?了地上,我护了它一路,却还是?没?能在?最后?护住。右手却攥紧了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死死地攥着。 “我想过了,要创造一个没?有猴子的世界。”夏油杰歪着头,轻声笑道,“我把它称之为咒术师的乐园。” 他嘴里?的猴子,指的是?普通人。 创造没?有猴子的世界,意味着要把所?有的普通人全部杀掉。包括他的父母,包括我。 我知道,现在?往外跑已经来不及了,最多一秒,他就能追上我。 第42章 屋子里?没?有其他活口,不会有人来救我。即使我大声喊叫,招来他家的邻居,也只是?让他多收割几条人命。 毕竟没?有咒术师生活在?附近,他是?最特别的一个存在?。 也因此?,他从小就是?异类。 “……杰。” 我终于说出了踏入屋子以来的第一个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嗯。”夏油杰朝我走了过来,在?我的面前站定,“有遗言吗?” 他连我的名字都不叫了。 这场景其实并不陌生。 很久以前,他怕我遇到危险,得空就训练我的反应和逃跑能力。 他说假设他是?坏人,坏人要伤害我,周围没?有人救我,我要怎么逃跑? 我当?时很抗拒这个假设,因为看着他的脸,吃着他买的零食,我实在?没?有办法把他想象成坏人。 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坏人是?什么样?子的了。 也知道从天?堂掉下地狱是?什么感觉了。 他的身后?是?他父母的遗体,还有满桌沾上了血的菜肴。 罗宋汤还在?冒着热气,看样?子出锅没?多久。他很喜欢喝热腾腾的罗宋汤。 他先前说的不对,他妈妈做的并不都是?我爱吃的料理,也有他爱吃的。 父母总会记得孩子的喜好——哪怕他们并不十分?理解这个孩子。 弑亲。 杀我。 来证明什么呢? 创造没?有普通人的世界……? ‘咒术师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普通人啊。’ ‘铃溪,不要害怕,有我在?呢。’ “哎,你要是?个咒术师就好了。” ‘算了,咒术师的工作太辛苦了,你还是?当?个普通人吧,以后?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这些话不断的,反复的,在?我的脑海里?回?响。 “有遗言吗?”他又问了一遍,“没?有的话,我就动手了。” “杰!有的。”我攥紧了手里?的通知书,它是?a4纸打印的,刚才被?我当?成力量的寄托,攥成了一团。“……我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已经三个多月了,可?、了能是?上次措施没?做好。” 夏油杰沉寂的眼神微微一怔。 虽然他已经弑亲,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却会对新生感到迷惘。 “我之、之前跟你说的好消息,就是?这个了,你看,这是?医院的b超。”怕他不相信,我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纸团递了过去,“孩子到底是?不是?术师,现在?也、也无法确定吧……” 我艰难地举着手,手心里?是?揉成一团的纸。 他垂下了眼眸,伸出手拿起纸团,然后?慢慢地用修长的手指展开—— “别想了,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他一只手展着纸团,另一只手握住了我刺向他腹部的短刀。 他的声音凉薄而低柔,看也没?看我一眼,目光依旧停在?纸团上。 的确。 他是?特级咒术师,近战高手。 我是?普通人,体术0,八百米刚及格。 “可?是?,”我凄凉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某人微笑的样?子,“以前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力量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弱者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 我把那人的原话,一字不差的,全部背了出来。 他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我睁开眼睛,问道:“那个人,是?你吗,夏油杰?” 夏油杰终究是?没?把纸团全部展开,他是?用手掌直接握住短刀的刀尖的。 刀划破了他的手掌,血顺着流下来,滴在?蛋糕上。 机器猫和他的任意门已经摔烂了,糊在?一起,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造型了。 太遗憾了,原来它们是?那么的好看。 “你——” 夏油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闷哼,然后?靠着墙,缓缓地往下滑动,直到跌坐在?地上。 哐当?。 那把沾了血的短刀也掉在?了地上。 这是?我父亲光溪的传家宝,妈妈亲手送给?我和夏油杰的。那时候我没?要,后?来又带在?了身上,想用来防身。 很可?惜,它很不实用。去年大晦日那天?,这把短刀还没?拿出来,就差点被?那个无名小偷抢过去了。 如果是?面对陌生的敌人,这把刀将?会成为对方的工具,对我不仅没?用,还可?能会害我丧命。 但—— 它从来都不是?用来防身的。 它也不是?什么传家宝,它是?五条空蝉年少时送给?光溪的生日礼物。 光溪一直带着它。 他后?来成为了诅咒师,在?被?空蝉抓住送往监狱时,用它捅了空蝉,并将?她扔进?了监狱。 因此?这把刀真实的作用,是?用来背刺自?己的至亲。 光溪太狡猾了。 我无从判断他是?在?哪里?鉴定出了我遗传了他的狡猾,那么肯定。 但他说对了。 “我在?这把刀上,涂了毒.药,特级神经毒,家入硝子小姐的实验室里?偷拿的,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据说一毫克就能使一头大象动弹不得,而且不易挥发,见光不分?解。一瓶是?一克,我都涂上了。”我低下头,看着瘫倒在?墙边的夏油杰,我蹲下了身体,视线与他齐平,“看样?子,强大的术师如你,也不抗毒啊。” 第43章 其实这把刀也不是?为夏油杰准备的。 我真的只是?为了防身。 他也是?实打实的,从心里?厌恶普通人。刚才我用手握着刀柄捅他,只要抓住我的手腕,便不会受伤。 但他宁愿去握刀刃,也不愿握我的手。 “力量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弱者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我伸出手,摸了摸夏油杰的脸,“杰哥,你说的很对。” 毒用的太多了,毒性太强了,夏油杰不仅无法动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怨毒又憎恶的眼神,如锁链一般缠绕在?我身上。 我在?他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圣诞节那天?早晨,我的脸上涂了很多spf50的防晒霜,我说防晒霜里?可?能有毒性,但你坚持吻了我,你还说就算被?毒死也不亏。现在?你要如愿以偿了,还那么觉得吗?” 没?人回?答我。 我继续说道:“你看,我现在?终于能从你手上毫发无伤地逃掉了。你得表扬我呀,这场测试,我合格了。” “既然已经合格了,那杰哥你就把这里?恢复原状吧,我知道你一定是?得到了什么奇怪的假象咒灵,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已。今天?我的是?生日,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吧。告诉你哦,惊是?惊到了,但没?有喜,直男都是?这么没?有创意的吗?好了,我肚子饿了,我想吃饭了,我数十声,你快点把这里?恢复成原状——” 我闭上了眼睛,开始倒计时。 “十、九、八——” 在?这里?,我们一起做过罗宋汤,当?然了,那时我连打下手都够不上,只是?偷吃了一片酸酸甜甜的西红柿。 可?夏油杰不仅没?有责备我,还给?我多切了几片。 “七、六、五——” 墙壁上的相片集,有我一张,过年的时候拍的,我围的围巾,和他是?情侣款。 “四、三、二?——” 茶几上的茶杯,粉色的那个,是?我的。第一次来他家过夜时,他妈妈找给?我用的,从此?便成了我的专用。 那天?晚上他偷偷地抱着枕头来客房找我,却目瞪口呆地发现他妈妈在?我的房间里?,与我交谈甚欢,还打发他滚去自?己房间睡觉。 后?来他就再也不让我在?他家过夜。 “一。” 我睁开了眼睛。 入眼,依然是?地狱。 那些往昔温柔可?爱到令人心碎的场景,一个都没?有出现。 我歪过头,望着夏油杰的眼睛说:“是?不是?解咒太难了?你,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口诀?……你快点把它变回?来啊!喂,我叫你快点把我的生活还给?我!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好吗?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啪嗒。 啪嗒。 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 我揪住了他的衣领,我觉得我的声音都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夏油杰!你回?答我啊!你爸爸妈妈哪里?对不起你!我又哪里?对不起你!有没?有术式和咒力,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那是?天?生的!” “拜托你,把这里?变回?来啊!” 摇晃的太用力,我的衣袖往下滑落一截,露出了手腕的部分?。 于是?,我看到了一出人间悲剧。 上午我刚刚拜托写字最好看的柳同学,帮我在?这里?写下了我最喜欢的人的名字。 ——夏油杰。 颜料是?特制的,一旦沾上有生命的东西,就会渗进?最里?面。 要么截肢,要么死亡,否则一生都无法抹去。 第二十三章 小时候, 我从来没有耐心完整的听完任何一个童话故事?。 现在却很想听。 随便什么童话,都想听。 我放开了夏油杰,去看他的爸爸妈妈。 他们不是被虐杀的, 虽然遗容并不安详, 但应该是一招毙命。 我得感谢他, 还?愿意问问我的遗言,不然我现在也躺在这里了。 夏油杰对术师看得很重, 我没有怀孕, 我骗他的。 但这句假话, 却换取了他片刻的迟疑。 孩子没到五六岁, 是没法确定究竟有没有术式和咒力的。 “晚安, 夏油妈妈。” “晚安,夏油爸爸。” 我把两人的手掌一个手心向上, 一个手心向下,交叠着放在了一起, 让他们的生命线贴在了一起。 我脱下了身上漂亮的新衣服, 盖在了他妈妈的身上,让她走得更?体面一些。 “你们先走, 我和杰随后就?跟上。” 我最爱的人, 我最崇拜的人, 我引以为傲的人, 他从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犯。 然后,我得杀了他。 杀了他以后,无?论从法律的角度, 还?是从良心的角度, 我都无?法逃避制裁。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杀了他, 然后再?带他一起去地狱谢罪。 天塌了,不过如此?。世?界末日?了,也不过如此?。 我捡起了光溪的短刀。 在此?之前,我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自然,也没有杀人的经验。 非术师杀人是很难的。 “这里是杰的心脏。”我将脸贴在夏油杰的胸口。 可能是神经毒的原因,他的心跳很缓慢。 第44章 “我应该从这里捅进去,还?是——”我的手指往上,摸到了他脖子上的大动脉,“还?是从这里。” “杰,你不要害怕,我杀了你,也会自杀的。毕竟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算了,脖子上喷血的场景太不美?观了。 排除从脖子开始。 “我还?是从心脏这里开始好了。” 我脱掉了他的外套,冰凉的刀尖抵在了他的心脏处。 这一刻,我在思量。 这一生,我在思量。 手刃挚爱是什么感觉?那些弑亲证道的人,到底有没有后悔过呢? “杰哥,我要开始杀你了。” 我说话的口气意外的轻松,竟像是和他说“杰哥,我要开始吃饭了”一样轻松。 叮铃。 一声脆响。 ——是戒指碰到了刀刃发出的声响。 戒指? 我低下视线,看着脖子上挂着的戒指。 这是夏油杰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说不知道送什么好,于是就?把我的余生先预定了。他今年?本?应该送我一颗更?大的。 他本?应该。 本?应该…… ——原来我的余生被他规划的这么短暂啊。 只是过了短短一年?而已。 刀尖在他的皮肤上划出了血丝,像树叶被染红的脉络。 神经毒在持续。 他无?法反抗。 只要用力往里面捅,他就?会死。 死掉了,他就?不用再?承担弑亲的重罪了。 也不用再?去想那个可笑的理想了。 “……太难了,我做不到。” 果然。 我做不到的。 我强装的镇定,在他不着一语的沉默中渐渐剥离,撕掉了,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我像一只在夏末初秋因枯竭而死去的蝉。 “夏油杰,有些事?,你得记住,哪怕只是短暂的记住。” 我不杀他。 但也不打算那么容易的放过他。 我用刀,在他的身上,刻下了他父母的名字。 还?有他同伴们的名字。 他老师的名字。 五条悟,家入硝子,灰原雄,七海建人,夜蛾正道。 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但凡和他相关?的,我都刻上去了。 跟刻族谱似的。 从夏油杰选择了这条路开始,就?注定和他们中的很多人,不可能一起走下去了。 光溪当年?选择了诅咒师的路,一生都没能再?和五条悟的爸爸和好。 “放心,我刻的不是很深,过一阵子,等疤痕愈合,这些名字就?消失了。但我知道你会用心记得他们。” “然后,我跟你的账,还?没有算完。” 家入硝子的神经毒太强了,夏油杰到现在也不能开口说话。 我忍不住猜想,假如他能开口,会怎么反驳我呢? 也许会骂我。 也许会叫我猴子。 不知道咒术师会不会诅咒人,真想听听看呢。 我拿出了光溪的那盒颜料——只剩下一点了。 我用刀尖蘸了蘸颜料,在他的胸口,一笔一画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手腕上永远留下了他的名字,那么作为报复,我也要在他的身上,永远留下我的名字。 我不写?在他的手腕上,是怕他真的把胳膊切掉,这样的话,屈辱的印记怎么能伴随他一生呢? 所以我选择在他的胸口写?,在他的心脏处写?。 他没资格,也没办法反抗,至少这一刻,他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糟糕,大意了。” 我拍了拍夏油杰的头,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杰子,我写?了个错别字,我订正一下。” 估计没有比我更?笨的笨蛋了,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了。 只能在名字上画个叉,然后接着在后面写?。 位置不够,写?着写?着,最后一笔,都写?到他的咯吱窝里了。 “啊这。” 太不美?观了。 “不能怪我,是你的胸口长?得太短了。” 与我手腕上清秀的字迹相比,夏油杰这边简直就?是灾难。 偏偏这盒颜料是终生制,没办法重来。 “可能,这就?是人生吧。” 就?像眼前的场景已经造成,无?论多么令人悲伤,都无?法重来一样。 这两个名字也是。 好看也罢,难看也罢,注定是这样了。 整个过程中,夏油杰一直看着我,那样刻骨铭心的视线,像是要让我彻底烧死在他的目光里。 “你眼睛太小了,没用的,瞪不死人。” 我摸了摸他的眼皮,然后吻了吻他的眼睛。 最后一次,亲吻我的恋人。 不管他愿不愿意。 最后一次,拥抱我的恋人。 不管他愿不愿意。 ——夏油杰,你毁了我的生活!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偿所愿!你想要的东西,一个也得不到! 我也许应该试着这么说。 不过,完全说不出口啊。 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个温柔的少年?,他对我说过: ‘铃溪,你以后不说诅咒人的话,我就?给你买红茶醍醐酥。’ 红茶醍醐酥太好吃了。 第45章 好吃到我一次也没有食言。 即便现在没得吃了,我还遵守着当初的约定。 于是,说出来的话是—— “夏油杰,谢谢你保护过我。在一个小时之前,我的一生都称得上是毫无遗憾。这些,大部分都是你给的。” 我捡起地上的纸团,也捡起了被摔烂也染上了他的血的生日蛋糕。 机器猫和时光机已经完全无法辨认了,只能看到蓝色和灰色混成的一团。 我忍不住想,假如机器猫真的存在,我一定要找它借时光机。 哪怕在野比大雄家门口长跪不起,我也要借到它。 只是,就算时光机真的放在我面前,我也无法决定我应该穿越到哪一段过去里。 我应该穿越到六岁初见的那天,假如我知道那个少年只能抱我到十九岁,我一定更加用力地抱紧他; 我应该去某个研究机构,说服他们研究让咒灵变好吃的方法,让我的少年不用吞咽味道如同抹布般的咒灵,不用那么痛苦; 我应该穿越到那个叫伏黑甚尔的杀手暗算天内理子妹妹的时候,用麻袋把他套起来,扔向大海; 我应该穿越到灰原雄出任务的那天,假装我被咒灵抓走了,让他来救我,错失任务……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机器猫,也没有时光机。 毕竟,这也是一个童话故事。 而童话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替他将腮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永别了,夏油杰。” 我的一生,自从遇到他之后,基本没有做过坏事。连抄作业、考试作弊这种事,有机会都没有做,我不想变坏。变坏可能会产生咒灵。 也不诅咒别人。 但今天,我做了一件特别特别坏的事。 我没有选择报警,我放掉了一个杀人犯。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现在是黄昏时分,在日本阴阳道里,又被称为逢魔时刻。 十三年前,我在生日当天的黄昏时分,遇到了手里拿着风筝的幼年夏油杰。 那天的夕阳也像今天这般灿烂,这般好看,大片大片的金光洒向大地上,预示着明日的好天气。 那天其实我们还遇到了咒灵,很凶的一只咒灵。他年纪那样小,就知道护着我了。 在咒术师到来之前,他一直保护着我。 “铃溪不要怕,有我在呢。” 那时的我,和那时的他,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故事的开头,总是极具温柔。 第二十四章 “总之, 就是非常后悔。” 从夏油杰家离开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才对五条悟坦白了我能活下来的真相。 狡猾是挺狡猾的,但后患无穷。 我非常后悔用光溪留下的颜料, 在夏油杰的身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甚至因为写了错字, 都写到他的咯吱窝里了。 勇气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尤其当时我被巨大的愤怒和怨毒冲昏了头脑, 冷静下来之后, 就怂了。 夏油杰必然对我恨之入骨。 假如他以后交了新的咒术师女朋友, 和别人doi时, 总不能用纱布捂着半边胸口吧, 或者就只脱裤子,不脱上衣——那样显得太没诚意了。 对方要是看到了, 问起这个名字是谁,那场面就更尴尬了。 ‘这是我的猴子前女友暗算我时留下的。’ ‘这是一个神秘组织的标志, 我中二时期鬼迷心窍加入过。’ ‘这是国外葬爱家族的流行符号, 是非常时髦的火星文。’ 无论他怎么解释,都很丢份。 夏油杰既要逃亡也要操劳他的事业, 本来应该忙得飞起, 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但我偏偏作死, 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永远不能消除的标记。 这样无论他洗澡换衣服,自己一个人过性.生活,还是与别人一起过性.生活时, 都会看到我的名字。 ……每看一遍, 就要回想一遍,愤怒一遍。 骄傲如他, 竟然差点死在自己厌恶的非术师手里,绝对会找我复仇的。 再碰上他一次,同样的招数就会被预判,他不会再上当了,我必死。 “哎,”我仰天长叹,“手贱一时爽,事后火葬场。不知道夏油君有没有被他的新女友甩耳光,想想就很酸爽。” 我能很轻松地面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因为我性格乐观。 事实上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从他留下的阴霾里,渐渐抬起头 。 一开始的时候,是最痛苦的。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有哪里对不起他。 我漫无目的在河边徘徊,直到遇到了从理发店做完指甲出来的妈妈。 她看我失魂落魄的样子,问我怎么这么早就吃完晚餐回来了。 我语无伦次的解释,她二话不说就报了警。 再后来,我知道了夏油杰犯下的所有罪行。 他不仅手刃了双亲,还屠杀了一整个村子的非术师村民112人,血债累累。 因为这些罪行,他被判处为诅咒师,就像当年的光溪一样。 羽翼成阴影,美梦变噩梦,失望、不甘、委屈、愤怒、伤心,还有摸不着边际的恐惧,这些情绪交织,每天都让我活在地狱。 第46章 我不?敢回?学校,不?敢回?家,不?敢去同学家,什么地方都不?敢去。 明明被保送了立海大?学,却只能当没这回?事。也不?敢再和以前的同学和朋友联系,怕他们因此受到牵连——毕竟大?家都是非术师。 夏油杰对我太了解了,他知道我的所有活动范围,很容易就能找到我,所以最后我只能到五条家避难。 幼年时跑出去的小院,最后还是回?来了。 这次不?用光溪设下禁制,不?用任何人设下禁制,我彻底闭门不?出,连窗帘都不?愿意拉开。 但?是灯必须二十四小时开着。 灯火通明的情况下,我的睡眠质量降至为零。 服用的助眠药剂量已?经超标,连医生都不?肯给我开了,但?是不?吃,我就只能睁着眼睛,整夜整夜的失眠。 无?数个失眠的深夜里,我蒙在被子里,泪流满面。 我失去了恋人,失去了英雄,失去了同伴,失去了学业。 从此,我只剩下了一个身份,逃难者。一个要躲避前男友追杀的逃难者。 没了。 这就没了。 我猛得?转头,泪水顺着耳道下滑。 在万籁俱静中,我听到了眼泪砸到鼓膜的声音。 回?望我这一生,多么的讽刺啊。小时候我从这里跑出去,以为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美好,现在被现实?用力地打了脸,才又?缩回?这里。 哦,对了,还有个难兄难弟——失去了唯一挚友的五条悟。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哭过。 五条空蝉担心我的状态,觉得?我再这样下去,会彻底崩溃,于是强制让五条悟帮我处理掉夏油杰留给我的一切东西。 照片,戒指,胸针,耳环,和服,手机,没吃完的糖,每天都要抱着睡觉的鸭子抱枕…… 每处理一件,我就哭一次。 第一次处理的是相簿里的照片,那次我哭得?最凶。 因为那些?照片把我拍的很好看,把夏油杰拍的也很帅,它见证了我和夏油杰最美好的时光。 我们的生活洒满诗意,繁花遍野,一直是快乐的。 春天赏樱时,我把樱花藏在他的头发?里; 夏夜逛庙会,他给我买了兔子棉花糖,说长得?像我; 秋天的红叶天妇罗满街都是,我手里拿着两个,他帮我举着两个; 隆冬我们在旅馆的飘窗上,把头靠在一起,看月色中飘飞的白雪…… 我们已?经走过了那么多四季,还约好走下一个轮回?。 我要怎样才能甘心? 积攒了十三?年的期待和感情,最后只能一把火全?部烧成灰,扬给窗外冰冷的溪水。 我还经常梦到夏油杰追杀我。 无?数遍,重复推开门看到的那一幕。 他眼神锋利如刀刃,身后是他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我哀求他放过我,他撕开上衣,指着胸口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对我说:“猴子,你要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都是因为你,我现在没法和别人睡觉了,我以后都要一个人过性.生活了。” 真是又?悲伤,又?好笑,又?荒诞,又?恐怖。 他送的戒指也扔进了溪水里,手机、耳环、胸针,无?一幸免。名叫铃溪的溪流若是能开口说话,必定也满腹抱怨。 接着是我没写完的诗歌。 在夏天写给夏油杰;在秋天写给夏油杰; 在冬天写给夏油杰;在春天写给夏油杰。 只送出去一首,但?是实?际上,另外三?首,我也都写好了。 我没让任何人帮我参谋,但?我觉得?我写的不?错。 可惜我的进步,再也没有人看到了。 以上这些?,都很好处理。 也有难以处理的。 比如庭院里画了q版夏油杰的樱花树。 比如我写了夏油杰名字的手臂。 光溪特?制的颜料,是没有任何办法洗掉的。除非找到原来的配方,再重新调制,然后覆盖在原来的文字上。 五条悟说,都可以处理。 我疑惑,嗯? 他毫不?犹豫的把树砍了。 生长了快二十年的树,在倒地的那一刻,树干上所有的涂鸦都在同一时间,奇迹般的消失了。 然后他看向了我。 我以为他想砍掉我的手,吓得?愣在了原地。 他解开了眼睛上的白色绷带,一圈一圈的,绕在了我的手腕上,直到将原来的字迹覆盖住,然后系了个结。 ……原来不?是砍手,我松了一口气,但?也不?免要感叹: “我父亲光溪先生为什么要研制这种?颜料呢?他就没有考虑过情侣用了这个,分手之后要怎么处理呢?” “情侣?” “难道不?是给情侣用的吗?” “它的名字叫‘气死你’。”五条悟解释道,“听空蝉提过,光溪前辈喜欢把它涂在讨厌的人身上,让对方永远记得?他,所以才叫‘气死你’。” “……” 源光溪,可真是一个性格恶劣之人。 妈妈不?住在五条家,一周来看我一次。她讨厌咒术师,也讨厌五条家。 她不?仅没有安慰我,反而还凉凉地嘲讽:“你如果以前听我的话,现在也不?用像躲继国缘一的鬼舞辻无?惨一样,变成终极死宅。” 第47章 “等等,你把属性颠倒了!我才不?是屑老板!我是……柔弱版的继国缘一!” 我不?太好意思说自己是正常的继国缘一,像是在黑他。 “恐怕在夏油君看来,他才是继国缘一。”妈妈看着我,突然说,“铃溪,你长得?真好看。” “……” 活了十九年,第一次听到她夸我的长相。 “源紫姬小姐,我觉得?我快疯了,但?是你没有疯的理由。” 我忍不?住朝她翻白眼,但?她却依然微笑着看着我。 “难怪别人都说女儿长得?像爸爸。” ……女儿像爸爸。 女儿像爸爸。 “我不?是长得?和老妈你一样吗?”我回?过神来,讷讷地问,“你总不?可能和我父亲也长一样吧?” “空蝉小姐没告诉你吗?” “……” 没有。 没人告诉我。 光溪为了让妈妈安稳的活下去,不?被咒术届追责,自愿死在了她手上。她虽然是普通人,却也是那个组织的研究员和医生,这样算是功过相抵,一笔清零。 而妈妈为了记住光溪的样子,自己动手,不?用任何麻醉剂,将自己整容成了丈夫的脸。 从此,每天看着镜子。就像两人从未分开过一样。 我明白了,原先家里那些?大?大?小小、摆满各处的镜子,是她想时刻见到自己的丈夫。 ——两个疯批的爱情故事。 我终于知道了父亲的长相,却也永远不?会知道妈妈的样子。 她和我就此分别。 她答应过光溪,抚养我到高中毕业,他就给她奖励。他在全?世界各地藏了一千零一个有趣的故事,需要她自己根据暗号去找,也许要找一年,也许要找十年,也许要找一辈子。 所以归期不?定。 “凡是过去,皆为序章。”她最后对我说。 道理谁都明白,但?谁又?能真正的掀过序章,开始正文呢? 我成了世界上最矛盾的个体。 不?想活在过去,又?不?想走向未来,只能在两者之间清晰的界限里,模糊的徘徊着。 与此同时,我觉醒了一项让人……挺无?奈的能力。 天生没有术式和咒力的普通人我,竟然能区分术师和非术师。 最初发?现这一点,是因为摸到了五条悟的腹肌。 那阵子我的情绪稳定了很多,他把一个叫伏黑惠的孩子寄放到了这里,有小朋友作伴,我的心情逐渐变好。 他很可爱,虽然有点老成,但?看到纸鹤,眼睛里也会流露出小男孩特?有的清澈。 那天五条悟带了我最喜欢的红茶醍醐酥来看我们,因为天气有些?热,就顺便?在这里洗了个澡。 出来时他只穿了裤子。我看到他年轻美好的身体,鬼使神差的想摸。 我摸了一下,他没有避开。 然后我吐了。 “这不?可能!” 五条悟深受打击,念叨着他的身体如此完美怎么会让我呕吐。 后来查明了原因,我一旦碰到咒术师,就会胃部翻涌,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十分痛苦。 空蝉说可能是身体自动开启的保护机制,把对咒术师的反感写进了每一个细胞里。 这是非术师中第一例症状,暂时无?药可医。事实?上我觉得?也不?用医。 空蝉打算送我出国。 换一个环境,或许会好点。在国外遇到夏油杰的概率很小,因为他现在是逃犯,没有什么有效证件,很难出国。 我选择了美国,因为离日本远。 离开那天,我在机场的洗手池边站了很久,看着镜子里苍白疲倦的面容,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英语是我最苦手的科目。 备考时期柳莲二填鸭式的英语知识,我已?经全?部还给了他。 脑子里根本就想不?起几?句英语对话。 那我去了美国要怎么生活?整天跟人说“yes”和“no”吗? 这还有生活质量吗?! 于是我后悔了,在行?李安检的时候跑路了,连行?李都没拿。 ——我果然还是舍不?得?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 已?经三?年了,我几?乎不?会再梦到夏油杰了。他大?概也忘记我了……吧? 我认真思考了好几?次,我是正面写在他胸口的,那么他自己看的时候,要把脖子扭过来,不?然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在镜子里也是相反的字,所以我更安全?了。 失眠、狂躁,这些?毛病我差不?多都治好了,偶尔还会嗜睡。 虽然,也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比如我不?过生日了,因为是夏油父母的忌日。 比如我不?吃甜食了,咬一口就会牙疼,实?在是吃不?下去。 比如我学会了喝酒。酒精过敏是无?法治疗的,但?它让我感觉很爽。只要我喝的够多,醉的够快,过敏就追不?上我。 我依旧住在五条家,负责教?伏黑惠英语(?)。 空蝉有意撮合我和五条悟,我说我碰到咒术师的身体就会吐,这要怎么相处? 一辈子盖棉被纯聊天?你觉得?五条悟会同意吗? 空蝉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即使不?是五条悟,我也应该去尝试别人。 第48章 人的心像是一个蓄水池,有别的水进来,原先的死水才会被彻底代谢。 我赞同这个说法,也开始和青春美好的男孩子谈恋爱。 一年十二个月,我谈了六个男朋友。 第一个男朋友,他非常有趣,我们在网络上相谈甚欢,经常组队打游戏。 我们见光死。 他本人长得?非常的美,美到什么程度呢。我见过的所有人类,不?分性别的站在他旁边,都只能成为陪衬。 但?他对我隐瞒了他的工作。 我们约在电影院门口,他一来牵我的手,我就吐了。 这是个咒术师。 第二个男朋友,长头发?。 我不?喜欢长头发?的男人,他很听话的把长发?剪掉了。但?是他有耳洞,他没有勇气把耳朵剪掉。 第三?个,狐狸眼。 我不?喜欢眼睛细长的男人。 第四个,性格太温柔了。 分手的时候,他眼神忧伤地看着我:温柔不?好吗? 我说:温柔很好,永远都很好,但?我不?适合温柔的人。 我很怕温柔的男人,翻起脸来比谁都无?情。 第五个,性格太暴躁了,也太喜欢做菜了。 我看他拿刀切菜的样子,想象出了他用刀切我的样子。 第六个,非术师,短头发?,大?眼睛,没有耳洞,时而天真,时而任性。他不?仅不?会照顾我,还需要我照顾。 他不?够体贴,但?我很满意。 我们打算闪婚。 在他求婚的当晚,我久违的,梦到了夏油杰。 我梦到他把我的恋人杀死了。 他又?把胸口的丑字露出来给我看,说:“我一个人孤独的过着性.生活,你凭什么快活?” 半夜惊醒后,我在恋人的钢琴上放了一束黄玫瑰,悄悄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二十三?岁这一年,我接受了一个现实?。 在我有限的生命里,可能永远无?法将夏油杰这个名字彻底剥离出去了。 ——你看别人都会想到他,是因为你眼里只有他。 认命以后,我变得?非常懒散,在一个惬意的午后,我在院子里散步。 秋日的天空一碧如洗,蓝得?像一块巨大?的宝石,我在恍惚间,听到了桥下的溪水在唱歌。 它的歌声太美妙了。我想和它无?限亲近,这样我就能被它拥抱,被它裹住,被它洗干净所有的过往和记忆。 去吧,我对自己说,趁现在还处于清醒和迷茫的交界处。 从这里跳下去,我很快就会被溪水拥抱,被它包容。 它叫铃溪,我也叫铃溪,我们共用一个名字,本来就该相依为命抱,成就彼此。 于是我跳了下去。 然后我发?现,溪水竟然只能没过我的小腿。 我看到阳光下,有东西在闪,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竟然是被我丢掉了几?年的戒指。 我:“……” “铃溪,我今天没任务,带你去一个地方。”五条悟蹲在溪边,全?程目睹了这场闹剧。 “不?去,这是死宅的坚持。” 抗议无?效,我被他扛了起来。 在我又?要呕吐之前,他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洗的苹果塞进了我的嘴里。 “呜呜呜。”(翻译:去哪里?) “去小时候把你弄丢的地方,”他轻声说道,“这次我总要把你找回?来。” 第二十五章 五条悟把我扛到了老街。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条街叫什么名字, 暂且先称它为老街。 整条老街都是由青石板铺成的,秋日午后的阳光柔柔的洒在上面,显得格外静谧。 我和五条悟幼年时来过这里, 一个去买红茶醍醐酥, 一个去买冰淇淋。 前者需要排队, 后者则不需要排队。 “呕——” 水哗哗作?响。 我在公共厕所的洗手池边吐了很久,才勉强缓过来。 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有点飘。 “抱歉啊。” 因?为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所以止不住呕吐这件事, 一度让我很愧疚。 还好五条悟已经习惯了, 除了第一次时打击到了他, 后面他就不在意?了。 “没关系, 原谅你的不识货。”五条悟笑?着调侃,“你碰到伏黑惠那小子吐得更多, 看?到他不爽的表情,我心里平衡了。” “五条, 你性格真好。” 我真心实?意?地感慨了一句, 他立刻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张了张口, 似乎有话要说, 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你怎么了?” “很少有人评价我性格好。”他抓了抓头发, “啊, 也可能是?我身上的其他闪光点太多了,他们?就忽略了性格好这个优点。” “说的也是?。” 长得好,性格好, 能力强, 家世好,又有钱……五条悟身上, 基本是?挑不出缺点了。 “想吃冰淇淋吗?”他问我。 “不先去买红茶醍醐酥吗?” 按照顺序来说,应该是?先去买醍醐酥,再去买冰淇淋。 “不买那个了,买了你要跑路咯。” “啊,不会的啦。” 当年跑路是?不想回五条家,不想见?到光溪,现在除了五条家,我还真没地方可去。 第49章 尽管我一再保证留在原地,五条悟还是?只?买了不用?排队的冰淇淋。 一人一盒。 我看?着白色的奶油,举着勺子不是?很想吃。 ……甜食。 有快四年没吃了。 “当时你是?坐什?么交通工具离开?的?”他边吃冰淇淋边问道。 我指了指路边的一辆货车。 “那我们?上去吧。” “诶?等等——” 总不能看?到辆货车就上去吧?怎么知道人家一定会开?到河堤边呢? 但五条悟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我也只?好跟他坐了上去。 说来也很奇怪,我们?两个成年人,坐在车顶,竟然?没有被车主发现。 ……这是?违法的吧? 而货车行驶的路线也基本和当年一样。 车开?的不快,五条悟懒散地跷着腿,吃着冰淇淋。我拿着另外一盒,打算等他吃完了手里这盒再给他。 冰淇淋很凉,外盒凝结的水汽在我的手心里留下了细密的湿意?。 我们?是?背对着驾驶室的,抬眸便?瞥见?道路两旁的树木在不断前进,而我们?在不断倒退。 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辆车仿佛不是?开?往河堤的,而是?开?往过去的。 ——开?回我六岁那年。 那时候我跑出五条家,然?后遇到了夏油杰。 “对不起啊。” “怎么突然?道歉?” “那年我跑掉了,你回去一定挨骂了吧。” 空蝉叮嘱他要照顾好我,但最后他是?一个人回家的。 “这倒没有。”五条悟托腮,目光投向远处,声?音里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家后,你的生日蛋糕我一个人吃完了。”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挺好吃的,上面有很多草莓。” 草莓是?我最喜欢的水果,空蝉心细如尘,吃穿用?度全是?按照我的喜好来准备。 她比源紫姬更像是?我的妈妈。 “我觉得你们?五条家的人,都很……以德报怨。” 伏黑惠是?伏黑甚尔的儿子,而伏黑甚尔就是?杀死了天内理子的人,但五条悟花了很多钱把他买了回来,虽然?算不上有多精心照顾,但伏黑惠比刚来这里时白胖一些,话也多一些了。 而五条空蝉更不用?说,从小很关照光溪,在他叛逃后,替他抚养年幼的我,后来负担了我和妈妈十几年的生活费。 现在又收留了我。 “早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那时候我就不跑了,我就——” “嘘。”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朝我晃了晃。 “到了。” 车子停了下来,面前是?河堤。 虽然?已经整修过了,但相较于十几年前,区别也不是?很大。 五条悟从车顶跳了下去,而我是?慢慢滑下去的。 驾驶室里的人没有下车,我这才意?识到,这辆车应该是?他租的。 “小铃,我个人认为,你无需为过去的选择而感到后悔。” 此时的五条悟声?音很平静,他背对着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看?到了初遇夏油杰的那条路。 路的前方还是?无尽的道路,伸向远方再远方。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潮湿,湿气里是?两个小小的人影。 我听见?幼年的自己?对幼年的夏油杰说:“夏油杰,把你手里的风筝送给我。” 夏油杰有些犹豫。 那只?风筝是?他要送给另外一个人的。 他很坦诚的希望我谅解:“兔子前辈说,他要介绍一个小朋友给我认识,这是?我给对方准备的礼物。我可以下次再送给你吗?” “我不管,我就要!我也是?你刚认识的小朋友!”我不管不顾地跟夏油杰闹,撒娇加上撒泼。 正在这时,夏油杰的眉头突然?皱起。 水中浪花翻滚,朝岸上涌过来,将我们?两个人浑身浇得湿透,一只?长相丑陋的怪物爬上了岸。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咒灵。 也是?唯一一次用?肉眼看?到。 后来夏油杰跟我提过,非术师在快要死的时候,也是?有可能会看?见?咒灵的。 我吓懵了,也不知道往哪里跑,就站在原地哭。 “小心!”夏油杰推开?了我。 怪物的触手卷住了他的一条腿。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手里的风筝塞给了我:“跑!” 然?后他被怪物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不仅没有跑,反而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腰,于是?两个人都被触手缠在了一起。 “风筝都送你了,你为什?么不跑?”夏油杰问我。 “风筝可以送给我了吗?”我的注意?力全被第一句话吸引了。 “喂,小朋友,重点是?第二句话。” “第一句才是?重点!”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毕竟咒灵长得又丑又凶残,但有夏油杰在,我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我把额头贴着他的额头:“你说,我们?都会死吗?” “不会,兔子前辈会来救我们?的。” 他停了一下,突然?朝我笑?了笑?:“说起来,你也长得像一只?兔子。” 白头发,红眼睛,确实?像兔子。 第50章 但我并不喜欢兔子。 我喜欢可以游泳的鸭子。 “我才不是?兔子!” 抱怨出这句不满的话时,一道光突然?闪过,绑着我们?的咒灵消失了,我和夏油杰被甩向了天空—— 他抓住了我的手。 然?后抱住了我。 “铃溪——” 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衣领一紧,我们?两人都被人拎住了。 “呼,差点没赶上。” 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抬起头,那人的面容逆着轻微刺眼的霞光,有些模糊。 他把我和夏油杰放了下来。 我听到夏油杰叫他兔子前辈。 ——“兔子前辈,咒灵已经祓除了吗?” “废话,不然?你们?俩都被吃了。” 这只?兔子的语气并不友善,但夏油杰不介意?,反而很精神的说:“我也要像兔子前辈那样祓除咒灵,然?后保护别人。” “保护别人?”名为兔子前辈的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然?后摸了摸夏油杰的头,“这就是?你的梦想吗?” “嗯!”回答的毫不犹豫。 “你呢?”兔子前辈看?向了我。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潜意?识里对他有些抵触。 “……关你什?么事?” “让我猜猜。”他不顾我的挣扎,强行把手按在了我的头上,揉了揉,“是?想见?到你可爱又帅气的父亲吧。” “才不是?!” 我明明是?为了躲避那个人才会决定逃掉的,“我父亲是?个坏人,是?反派,我才不要见?他!我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兔子放在我头顶的手僵了一下。 他沉默着,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父亲,他害了很多人,都是?因?为他,我才一直待在小院子里,不能出来的!他现在又要来接我,所以我才从别人家里跑出来的!”我把对光溪的抱怨,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兔子原本就是?蹲着的,我能感觉他的头埋得更低了。 但他很快就抬起了头。 “听好了,你是?你,他是?他,他是?英雄也好,是?罪犯也好,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轻到我几乎觉得是?幻听。 “以后,你和他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啪嗒。 我的冰淇淋掉在了地上。原本就融化了一半,又沾上了河水,现在更是?变得脏兮兮的。 ……不能吃了。 兔子却?把它捡了起来,轻轻地舔了一口。 “真好吃。” 我皱起脸:“你真不讲卫生。” 他笑?了笑?,“我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吃过冰淇淋了。这次应该是?最后一次吃了……唔,冰淇淋赛高。” “噢。”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兔子很快与我和夏油杰分别。 他对夏油杰说了很多话。 “你的父母都是?普通人,而你是?术师,他们?未必能理解你,但你不必觉得难过。术师这条路会很艰苦,但你会得到很好的同伴。你要努力。” “既然?你已经交到了一个小女朋友,我就不给你介绍其他的了,男人嘛,有一个女朋友就够了。记得送她回家……” 兔子是?个话痨,听得我直犯困,但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虽然?你别的方面不太行,但你既然?能独自跑出五条家,说明你很狡猾,就这样一直狡猾下去吧。” …… 夕阳下沉了,金红色的光芒裹住了整条路。 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兔子前辈的脸,也想起了全部的事。 他竟然?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我想,如果当时我说想见?父亲,他应该会选择活下来,带走我和妈妈,一家人去国外生活。” 凭光溪的狡猾程度,除非他自己?愿意?死,否则没人杀得了他。 但是?我说不想见?他,于是?他尊重了我的选择。 他从十五岁开?始就不再吃甜食,最后却?吃掉了地上的冰淇淋,终于把高中时候难以释怀的事,放下了。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平行时空的场景。 十五岁的少年光溪,没有去买冰淇淋,而是?留在了现场,他和同伴们?遇到了特级咒灵,经过殊死搏斗仍然?不敌,最后在彼此的目光中,英年早逝。 ——这大概是?光溪最想要的结局。 我的心情突然?一阵轻松,一直以来,堵在我脑海中的阴霾逐渐散去。 我双手握成卷筒状,放在嘴边朝河流的尽头喊:“源光溪,谢谢你带我来这个世界——” “夏油杰,谢谢你陪我十三年——” “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 我向五条悟提出了辞别。 我想去一个很远的山村,那里的天气很好,适合观测星空。我在毕业前和夏油杰说过,毕业旅行要去能看?到星星的地方,他答应了,但是?我们?没有挑好地方。 “替我向空蝉和惠君问好。” 我在站台,与五条悟告别。 列车缓缓开?动?,在最后一刻,五条悟突然?跃上了车窗,在我讶异的目光中,他握着我的手指,将他微拧的眉心,抚平了。 第51章 然?后在我呕吐之前,迅速跳下了车。 “记得给我写信,铃溪溪。” “呕——” …… 我在一个叫伊哈特伯村的小山村住下了,这里很不发达,电都没有通。 但这里有最美的星空,天气也很适合睡懒觉。 这里几乎没有现代文?明留下的痕迹,唯一算得上先进的,是?每月一次,会坐着牛车过来传教的,但不情不愿的……盘星教教徒。 第二十六章 一位名叫云咲的年轻女教徒告诉我, 盘星教是那个教会原来的教名,后来新?教主上任之后,改了名字叫荼蘼教。 荼蘼。 一个很具有中二气息的名字。 十年前我还把这个自认为诗意又浪漫的词抄在日记本?上, 反复强迫夏油杰一起欣赏, 但现在我只想吐槽, 这个新教主真是缺乏品味。 盘星教……哦不?,是荼蘼教的教徒们过来这里, 一方面是传教, 另一方面是收获伊哈特伯村的咖啡豆和一些香料。 这是当地的特产。 伊哈特伯村十分落后, 甚至没有?货币流通, 只有?以物易物一种交易方式。 村民们会用自己?种的咖啡豆和香料, 去和教徒们换一些布、牙膏和纸等生活用品。 我刚到这里时,从五条家带来的东西都很时髦, 还引起过一阵不?小的轰动。 他们第一次看到手机和单反,也是第一次吃到巧克力糖球, 但很快, 我就不?是焦点了。 因为这里没有?电,我带来的数码产品很快就成了占位置的破铜烂铁。 我在手机里的电全部用完之前, 给五条悟打了个电话, 跟他说, 我找到一个好地方了。 我用一盒巧克力糖球, 换得了一位老人的收留。 她是村子?里最穷的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年幼的孙子?宫泽贤治,与她相依为命。 贤治有?一头灿若阳光的金发, 眼睛又大又圆, 长?相可爱。 初见他时,他才五岁, 欢欢喜喜地朝我跑来。 “兔子?姐姐,抱!” 我第一次抱起他,就忍不?住开?始呕吐。 ——原来术师无处不?在。 我在因为生理性痛苦而泛起的泪水中,忍不?住想,他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还会这么亲近普通人吗? 他会不?会也—— “兔子?姐姐。” 贤治歪了歪头,笑着把他的小手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奶奶说这样很快就会好起来。” 稚嫩的童声在空气中流动,是种清脆的质感。些微的温热从他的手心传来,我觉得胸口的压抑在一点点消失。 我不?再呕吐,抬起脸,看到祖孙俩都在笑。 肉眼可见的幸福。 这天以后,我戴上了五条悟送我的眼镜。 我必须正视诅咒,才能尽我所能的引导贤治。我不?想他把普通人和术师,区分成两个物种。 有?没有?术式是上天决定的,但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是我们自己?决定的。 贤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祓除咒灵,是他六岁那年。 河堤边出现了诅咒,毁坏了那里的篱笆。 他有?些害怕,但看我也在发抖,才鼓足勇气说:“兔子?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说着便要往那里冲过去。 我拦住了他,让他把全村的人都叫了过来。 眼镜只有?一副,我让他们传戴了一遍。 所有?人都被那只丑陋的咒灵震撼了,有?人尖叫出声。 我之前住在五条家时,在听空蝉给伏黑惠讲关于诅咒的事时,也稍微偷师了一些,正好教给了贤治。 凭我的判断,这只诅咒很弱,只是模样有?些丑。 “这该怎么办?”村长?问我。 我是大城市里来的人,他们很信我说的话。 我解释道:“这是诅咒,是从我们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怪物……这里有?人在河堤那里吵过架吗?” 这点是我胡扯的,因为根本?没办法分辨诅咒的具体诞生原因。 但没想到,还真被我诈出来了两个人——他们为了河边捡到的一条大鱼而打了一架。 村长?要惩罚他们,我说最好不?要。 “解决诅咒的方式,就是他们两个互相原谅。” 这是一种理想状态。 “并且不?可以表面原谅,却?在心里诅咒别人,否则诅咒是不?会真正消失的。” 村子?里的人将信将疑,在贤治奶奶的支持下,两人最终握手言和,我偷偷对贤治说:“去吧,到你发挥了。” “小怪物,请回家吧!” 咒灵在贤治的手下灰飞烟灭。 天很蓝,云很白,微风吹皱了河水,整个村庄又恢复了宁静。 村民们没有?人把贤治当成妖物,村长?也定下了规矩:时刻保持谦让和祝福,禁止打架,禁止诅咒他人。 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直接把诅咒的事说出去是不?是太草率了。但现在我没有?教科书,也没有?人告诉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罢了,就按照心里想的去做吧。 那条大鱼最后被分成了很多块,家家户户各得一块。贤治的奶奶把我们分到的鱼做了汤,那是我喝过最鲜美的鱼汤。 “铃很有?智慧。”奶奶在贤治睡下后对我说。 第52章 我收回投在星空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小聪明,遇上大事不顶用。我也想成为有智慧的人,但遗传基因不好。” “不是小聪明。”奶奶认真地说,“你解决了我们宫泽家的危机,没有人把贤治当成怪物,也帮了全村人的忙,我必须得向你道谢。”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您其实早就知道贤治能看到那东西,对吗?” “对。他和他爸爸一样,能看到的。但他爸爸小时候,我教他的是什么都别说,要假装看不到。” “这……”我犹豫了一下,说,“这其实是对的,说出来是有风险的,万一大家不能接受,反而会带来麻烦。” “铃,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假如今天大家没有认可贤治,你要怎么办?”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我纯粹因为性格狡猾,平时又爱装神弄鬼,加上我是大城市来的,村长的儿子和我关系不错,荼蘼教的教徒也喜欢找我玩耍,以及刚才那颇有仪式感的骚操作—— 所以才得到了村民的认可。 我并不能保证这种方式在全国各地通用,没准就起了反效果。 我不好评价自己的行为,但我不会后悔。 “我会让他祓除诅咒,然后带他离开这里。” “你的意思是会保护他,是吗?” “是。”我没有犹豫的回答道。 “那有铃陪着贤治,我很放心。” 那晚上奶奶陪我看了很久的星星,村里的人都喜欢问我的过去,问起大城市的经历,八卦在哪里都很流行,唯独她不问。 听见了也不准别人再问下去。 直到一年后她生了重病,临终前跟我说:“铃,不管以前走过的路是什么样的,你走的是今后的路。” 她是在重塑我的信心,我知道的。 ——不必为过去而悔恨,应该珍视的,是未来。 贤治的奶奶活了六十五岁,她说把贤治交给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葬礼举行的很正式,全村的人都来送别她。 村民们把她生前爱戴的一顶帽子烧成一把灰,洒进了河水里,村长在河边念起了奶奶生前的遗言。 我见了太多的死亡,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掉眼泪。 贤治是个体贴的孩子,用袖子擦干了我的眼泪,认真的安慰我:“姐姐不哭,奶奶去天上了,回来时会给我们带好吃的星星。” ——好吃的星星? “我是很健康又很长寿的宫泽希子,很高兴认识你们,我这六十五年都过得很幸福。马上就到夏天了,我种的葡萄要成熟了,请大家到时候替我品尝,如果能得到夸奖,我会非常高兴……” 我听着村长念奶奶的遗言,再看看贤治的小脸,想到奶奶临终前送我的一顶针织帽子,突然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我们已经好好告别过了。 奶奶虽然不在了,但留下的都是很温馨的回忆。 她种下的葡萄还在爬藤,夏天时一定是整个村子里最好吃的。 “你说得对。”我摸了摸贤治的头发,含泪而笑,“我们等着奶奶带好吃的星星回来。” 听村长说,河堤边御神木的树叶,有能为逝者祈福的效果。 我捡了一些叶片,晒干后,用笔在上面写下了名字。 天内理子、灰原雄、光溪、夏油爸爸、夏油妈妈、贤治奶奶…… 我把这些树叶放进了一个盒子里。 贤治也有一个盒子,里面都是他在河边捡的小石子,奇形怪状的,被他视作宝物。 我们两人在离开村庄时,就带了这两样东西。 ——关于离开的原因。 两方面考虑。 一是我接手了贤治家的咖啡林和香料田,但因为我没什么经验,操作不行,几乎是颗粒无收。 二是我想把贤治带去给五条悟看看,术师或许应该交给术师抚养。 于是我和贤治吃光了家里的最后一点米和菜,找到了荼蘼教的教徒云咲,将我的手机和单反相机送给了她,换到了坐牛车出去村子的机会。 云咲一直以为我和贤治是母子俩,但据贤治所言,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所以我也差不多是类似他母亲的存在。 “你们孤儿寡母的,混得多不容易,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男人吗?”云咲与我相谈甚欢,什么事都爱管。 我感慨她年纪轻轻,就热衷于撮合别人。 我坦白道:“男人是最靠不住的生物,没准还会捅你一刀,我宁愿一个人养他。” “别这样嘛,世界上的好男人还是很多的,比如我们的教主——”云咲提起她那位神秘的教主时,总是带着一脸憧憬,“他又帅又神秘。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教徒的数量一直在减少,有些面孔几天就不见了,但是他一直能招募到新的教徒。” 我怎么觉得听着像个鬼故事:“啊,那他可真有本事。” “铃,加入我们荼蘼教吧。” “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已经决定加入五条教了。” “什么,那是什么教???敢与我们一较高下吗?” 第53章 进城的路漫长?的像是投胎转世。 三天之后,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荼蘼教的大本?营。 第二十七章 云咲太过?热情。 尽管我再三拒绝, 她还是坚持荼蘼教是世界上最值得加入的教会。 “等你见识过?我们教主的英姿,一定会情不自禁地拜倒在他的袈裟下!” “……啊这。”我对和尚不感兴趣啊。 有这样死忠的教徒,看来这位没品味的教主还挺有两下子的。 直接拒绝碰了壁, 我只好狡猾拒绝:“我在五条教有个情人。” “什么?!” 云咲竖起了耳朵, 一脸“你有大秘密不和我分享”的震惊和不满。 “铃你这家?伙, 快点从?实招来!” “没什么好交代的,他?家?里?人起初不同意, 现在贤治长大了, 才松口说要接回他?们五条教的血脉。”我没脸没皮地说, “我也就……母凭子贵了。” “那?这男的也挺没用的, 太没担当了。” “谁说不是呢。” 对不起啊, 五条君,我又?在黑你了。 “你的好意, 我只能心领了。”我装出一副痛心的样子说,“其实我对你们的袈裟教主也很仰慕。” “哎。”云咲想了想, 说, “要不你两个教都加入吧。” “……”还能这样? 云咲最终同意让我回五条教,临别时, 她邀请我和贤治在荼蘼教的职工食堂吃饭。 我本来想拒绝, 但我身无分文, 也没有手机打电话?给五条悟, 贤治饿得都在啃手了。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你可不可以让我……去看一眼?” “不可以!” “看把孩子饿的!”云咲拉起贤治,就冲向了食堂,“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喂——” 我很无奈的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荼蘼教虽然没有任何得罪我的地方, 却莫名令我很不舒服。 我打定主意,赶紧等贤治吃完, 就带他?离开吧。 要是云咲心情好,还可以跟她借坐电车的钱,等到五条家?之?后再借钱还给她。 说起来,有快三年?没见到五条悟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 荼蘼教的食堂很大,但除了一个打饭阿姨,没有什么人,我看了挂钟,现在是下午三点,不是饭点。 “喂,阿姨,你不用只有在给教主准备午餐的时候才不手抖啊。” 云咲试图和打饭阿姨讨价还价,对方却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她打了三份牛肉盖饭,把最多的那?份留给了贤治。 贤治对打饭阿姨说:“姐姐,为什么牛肉盖饭里?没有牛肉?” “愚蠢的问题,吃完了赶紧走,荼蘼教不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地方!” 云咲惊呼道:“她这个年?纪都可以做你奶奶了,你怎么谁都叫姐姐?” 贤治一脸无辜:“女孩子都是姐姐啊。” “……” 才八岁就这么会撩,长大了可还得了。 我对吃兴趣不大,饭量早就变得很小?,怕贤治吃不饱,把大部分的饭都分给了他?。 但贤治还是……没吃饱。 “姐姐,你可不可以给我吃有牛肉的牛肉盖饭?” 他?又?去和打饭的阿姨卖萌了,一口一个甜甜的姐姐。 “贤治好饿啊。”委屈的噘起小?嘴。 打饭的阿姨不吃这一套,冷漠地说:“吃太多会胖的,你赶紧和你妈妈离开这里?!” 贤治握拳:“男子汉,不怕胖。” “吃太多会死的。” “男子汉,也不怕死。” “贤治,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虽说他?才八岁,没让他?吃饱是我的错,但对方都这种态度了,没必要再强求了。 “我说你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挨饿?” 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我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校服的金发少女。 一看到她,打饭阿姨的态度立刻变得恭维起来。 原本懒洋洋倚在墙上的身体也站直了,像是要去走方阵一般。 “菜菜子大人!” 名为菜菜子的金发少女,上上下下地看了贤治一番,然后对打饭阿姨说:“给这位小?弟弟一份能吃饱的牛肉盖饭。” “是!” 云咲拉了拉我,在我的耳边小?声?说:“这位是教主面前很有分量的大人。” “噢。” 看得出来,因为打饭阿姨都直接把装牛肉盖饭的盆给了贤治。 贤治捧着盆,吃得满脸幸福样,我对菜菜子道谢:“谢谢菜菜子大人。” 菜菜子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目光投向贤治。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贤治!” “那?贤治弟弟,以后想吃东西,就尽管过?来,要是她不给你,你就来找我。” “谢谢姐姐!”贤治突然放下了勺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朝我伸出了手,“铃,把我的百宝箱给我。” “啊,贤治,你该不会……” ……果然。 在我把他?装了一堆石子的盒子给他?后,他?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了一颗红色石头,给了菜菜子。 “这是什么?” 第54章 “是贤治的宝石!送给姐姐的!” 贤治习惯了以物易物的思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就一定会送点东西给别人。 “哇,好漂亮的宝石。” 菜菜子是个善良的女孩,看到这种不起眼的石子时,也露出了被惊艳到的表情。 贤治不是个厚此薄彼的孩子,也给了云咲和打饭阿姨各一块石头。 然后一脸等着被夸的表情。 打饭阿姨不想要,但碍于菜菜子在场,只好勉强笑道:“……很漂亮。” 吃过?午饭,我准备带贤治离开,贤治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对,这个小?家?伙吃完饭就必定要睡上一觉。 我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对云咲说:“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可以帮忙吗?” “没问题,刚好我吃得很饱,需要运动一下。” 云咲啧啧称奇:“你就吃了两口,叫吃得很饱?” “咳咳,我胃不太好,吃多了会吐。” 实际上刚才和菜菜子靠得很近时,她身上的气息也令我非常不舒服。 我没有直接触碰到她,但我基本可以判断她是一个术师。 ……术师。 曾经他?们是我十分仰慕的那?类人,我没有那?个天分,所以只能仰慕。 现在,除了贤治,我已经不能再靠近任何术师了。 希望碰到五条悟时不会再吐了。 * 我和云咲去了地下室,准备将从?村子里?带来的香料放进去。 “铃,麻烦你开个门,我手里?拿不下了。” 云咲抱了很多香料,朝我努了努嘴。 前面是门。 一扇紧闭的门。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能不会有人相信,九年?来,我没有自?己从?外面开过?门。 任何一扇。 我试过?了,但是在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我始终没有勇气推开。 脑海里?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起,打开门的那?一刻,目睹的人间惨剧。 在五条悟家?生活时,我要么是从?不关?院门,要么是伏黑惠帮我开。 后来是奶奶和贤治。 我向奶奶诉说过?,这样是不是很不好,显得我非常矫情? 奶奶说没关?系,有人让你害怕开门,就有人帮你开门。只要能找到后者,就不用介意这样的行?为是否矫情。 奶奶和空蝉不一样。 空蝉单身了一辈子,希望我找一个恋人,奶奶却不。 奶奶说,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状态要比一个人时好,才可以相信对方,否则不如一个人。 只要过?得开心,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不重要。 她还说,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帮我开门的人,因为贤治会一直承担这个责任,这是他?们祖孙俩说好的,贤治甚至在她的病床前发过?誓。 “铃!铃!回神了,我拿不下了!” 云咲陡然放大了音量,我这才回过?神来。 “啊。” “你在发什么呆啊?门没锁,直接推就行?了。” 我又?后退了两步。 “云咲,我来帮你拿,你自?己推吧。” “喂喂!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执意抱过?了云咲手里?的香料,她挑了挑眉调侃道:“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恐怖小?说看多了,以为推开门会看到尸体啊?” “……你别说了。”我的太阳穴开始作痛,“你开这种玩笑。” “这可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她夸张地挤眉弄眼,“里?面一堆被虐杀的尸体哦,血流满地,中间站着一个杀人魔——” 啪嗒。 我手里?的香料袋掉在了地上。 “喂,铃,你把香料摔破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我必须得赶紧带贤治离开。 “贤治、贤治——” 我跑到食堂里?,却没有看到刚才的座位上有人。 我那?么大个贤治呢? “阿姨,你有没有看到那?个金发小?男孩?”我问打饭的阿姨。 她不耐烦地说道:“不知道,你赶紧离开。” “阿姨,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菜菜子大人。” 我这么狡猾的人,当然要狡猾的应对她,“你刚才没看到菜菜子大人和贤治是一个发色吗?你知道我和你们教主是什么关?系吗?” 虽然不知道荼蘼教的教主是谁,但搬出来用一用总归是可以的。 打饭的阿姨果然变了脸色。 “你再敢对我这种态度,我就叫教主大人好好问候你了。” “刚才的男孩,跑去二?楼了,教主正在讲经,”顿了顿,她突然收起了所有的嫌弃,十分严肃地看着我,“找到你的儿子,马上带他?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记住,不要回头看。” 我被她的气势震住了。 ……突然之?间,我觉得似乎只有她,是对的。 她是在向我传达什么。 我看到她的眼圈红了又?红,嘴唇抿了抿,但很快就恢复了嫌弃。 “去去去,就知道来我们荼蘼教骗吃骗喝。”她挥了挥手,“赶都赶不走,乡下来的穷鬼。”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第55章 她就是怕我和贤治赖在这里?吃白饭吧。 “贤治——” 我叫了一声?,突然想到阿姨刚才提醒过?我,荼蘼教的教主在讲经。 还是不能大声?喧哗,防止影响到别人。 上了二?楼之?后,我并没有听到有人讲经,只听到类似于云水禅心的轻音乐。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香料味。 贤治—— 我朝窗户看了过?去。 地上跪着一众善男信女,虔诚的几乎要把头贴在地面上,却又?都在瑟瑟发抖。 而他?们年?轻的教主,正懒散地躺着,右手撑着脸。 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我的贤治就躺在他?的腿边,蜷成?一团,安稳的睡着。那?位教主的左手还覆在他?的头上,用手指轻轻梳理他?凌乱的金色发丝。 表情惬意且慈爱。 ……慈爱? 这一刻,我在思考。 这个孩子,究竟是要,还是不要了? 食堂的打饭阿姨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因为她知道这里?有什么。 像是感受到我的视线,对方轻抚贤治发丝的动作停下了,抬眸朝我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谁在外面?” 第二十八章 听到这个声音,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头皮一阵又一阵的发麻。 恐惧如?同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始终跟着我。哪怕现在临近夏天,我也觉得胆寒。 脚步已经在往楼梯的方向迈了, 身体的本能在让我跑, 快跑—— 理?智却?告诉我, 不能跑。 绝对不能跑。 夏油杰是强大的特级咒术师,这里又是他的地盘, 姑且不论?我还要不要带走宫泽贤治, 一个体力?巅峰状态下?, 勉强在八百米及格线上挣扎的普通人, 直接逃跑是最?下?策。 “……一个路人。”我弱弱的说。 好想吐, 但是现在还不能吐。 快九年没?见?了,人的长相会发生一些?变化, 我换了发型,又戴着?眼镜……夏油杰未必能认出我。 就算认出来, 我也可以?假装自己只是刚好和他的猴子前女友长得相似。 前任, 也不知道是第几任了,他现在当了大教?主, 应该不缺女人。 他胸口?的字……那算什么, 从镜子里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全?都不值一提。 都九年了, 谁还会记着?自己差点死在一只猴子手上的事啊。 再说了, 夏油杰也不是第一次栽了。 他败给?过伏黑甚尔,在立海被幸村精市的灭五感?压住气势,最?后又被我放倒差点捅死…… 我只是众多巨佬当中一名不起眼的小炮灰, 和其他人比起来, 对他的伤害也就是洒洒水的程度。 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我才慢慢地走了进去。 腿在发抖。 还好地上趴着?的教?众们也都在发抖。 大家一起抖, 我就不显得那么尴尬了。 我鼓起勇气迎向了夏油杰的目光,但只看了一眼,就慌张的移开了视线。 ——没?用。 完全?没?用。 还是没?办法装出不认识的镇定自若。 他的目光里渗透着?沉沉的杀意。 我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猴。 在一步步走向屠猴场。 “路人?”他低声道,“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我特么! 这是什么糟糕的台词! 夏油杰你以?为你是中国古代选妃的皇帝吗? 不过他当了教?主,应该过得和皇帝也差不多。 “铃!” 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脏猛得颤了颤。 但并不是夏油杰叫的。 而是我的贤治。 他已经睡醒了,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咂嘴。 “你来找我了吗?铃!”贤治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兴奋地朝我扑过来。 “铃。”夏油杰的语气里有几分轻浮的玩味,“你叫铃?” “抱歉,铃,桌子上睡觉不舒服,我就跑到小眼睛叔叔这里来了。” 被称为小眼睛叔叔的男人显然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 “小家伙,我身上有这么多特征,你就只看到这一个?” 贤治没?理?他,抱住了我的腿。 “铃,我们去找五条吧。” ——糟了,他这么轻松,就把五条这个名字给?供出来了。 贤治啊贤治,你怎么就这么猪队友呢。 看来装作不认识夏油杰,然后逃出去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了。 “五条?果然……”他在提起自己挚友时,声音里透出愉悦的笑意,“好久不见?啊,铃,不,应该叫你铃溪才对。” “别,千万别,教?主大人还是叫我猴子吧,或者阿猫阿狗也行,千万别叫我的名字。”我认真的说道,“被你一叫,我就觉得自己的名字脏了,还得换名字。” 从我被他发现到被他识破,总共没?超过三分钟。 虽然部分原因是贤治这个小猪队友,但更多的—— 是夏油杰对我强烈的怨念。 我闭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令人恐惧的影子会在黑暗中消失,我也能冷静下?来思考。 敌方,特级咒术师,一堆普通教?徒。 第56章 己方,我,贤治。 我没?有战斗力?,有战斗力?的是贤治。 他在空腹状态下?能发挥怪力?,并且免疫一切物理?伤害。 但他现在吃得很饱,一时半会儿也发挥不出来。 唯一庆幸的是,夏油杰不会杀术师,那么贤治是安全?的。 有危险的是我。 上一次能从夏油杰手上逃出去,是因为他刚刚弑亲又得知自己有了孩子,处于清醒和迷茫的交界状态中,加上他宁愿握刀也不愿意握我的手,我又事先将神?经毒涂在了刀面上,种种原因累加,我才幸运的将他放倒。 这招不可能再有用了。 ……我该怎么做,才能活过今晚呢? “把眼睛睁开。” 他冷淡地说道:“我还没?好好招待你呢。” 他的冷淡与多年前的不同,带着?一种与以?前不同的邪气。 少年时他偶尔也会流露出天真的邪气,但现在是阴沉的邪气。 “想杀就杀吧。”我睁开眼睛,自嘲道,“反正我一只猴子,也打不过你。” 夏油杰还侧躺着?,懒洋洋地眯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 “其他人都给?我出去。” 地上趴伏着?的教?众们如?蒙大赦,一股脑全?往外逃去。 十秒之内,整个厅里只剩下?了我,夏油杰,贤治三人。 “杀我可以?,但是请你放过这个孩子,”我抱紧了贤治,“他是无辜的。” 我知道夏油杰一定会放过贤治,但我还是得这么说,为的就是让他误会我和这个孩子有关系。 夏油杰的目光落在贤治身上,眼神?变得温柔慈爱,甚至是……饶有兴味。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他从身上的袈裟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零食,他以?前从来不吃这些?东西。 ……大概,他有孩子了吧。 这也正常,他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 “我叫贤治。”贤治不认生,得了棒棒糖,就回答了。 夏油杰又问:“你今年几岁了?” 他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根棒棒糖。 “他十岁了!”我抢先一步答道。 夏油杰的目光微闪,他和我分开了九年,假如?贤治十岁,就不可能是他的孩子了。 当年我能从他手上逃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欺骗他我怀孕了。 无法判断孩子是否为术师,使得他产生了犹豫,没?有立刻下?手杀我。 “十岁么?”夏油杰从塌上坐起身,审视着?我。 “铃你记错了啊,我才八岁!”贤治仰起小脸,认真地纠错,“你不是还说等我十岁时给?我再买之前的巧克力?糖球吗?” “八岁啊。”夏油杰意味深长地重复道,“巧了。” 我倔强地胡扯:“这孩子没?上过学,不识字,也不会数数,他分不清自己是八岁和十岁了。” 是个人都不会相信这么大的小孩还不会数数。 除非智障。 贤治当然不肯承认自己是智障,急忙辩解道:“我会数数的,我会数数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贤治是八岁!” “你记错了,是十岁!”我吼道,“我说你是十岁就是十岁!” 贤治被我吼得愣住了。 我们相伴三年,我一直对他轻声细语,从未吼过他。 他扁了扁嘴,有些?委屈,但还是坚持说道:“贤治就是八岁!不是十岁,是铃记错了。” 抱歉,贤治,虽然利用了你,但只有这样,夏油杰才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对我的狡猾深恶痛绝,我越是掩饰什么,他就越会往那方面对号入座。 “贤治你这个笨蛋!” “够了,不要吵了。”夏油杰出声制止了我们,他显然相信贤治,因为小孩子说谎破绽会更多,他放低了声音,柔柔的问道,“贤治,你的爸爸呢?” 他把另外一根棒棒糖也给?了贤治。 “他爸爸早就过世了。”这句是实话,连我都没?有见?过贤治的父亲。 他自小就和他的祖母相依为命,还好村子里没?什么阶级权贵之分,村民们对他家都很关照。 夏油杰凉凉道:“我又没?问你。” “……” “贤治,你爸爸呢?” “我没?见?过我爸爸。”贤治想了想,说,“我只有铃一个家人。” 厉害了,他真是个天才。 三言两语,就勾勒出了一副凄惨的孤儿寡母形象。 但是贤治的眼睛很大,又是金发,和夏油杰的外表完全?不像。 说他是我和五条悟生的,都比这个靠谱。 我看向低头沉思的夏油杰,忍不住问道:“你该不会以?为这孩子是你的吧?” 夏油杰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难道不是吗? 我笑了。 是冷笑。 “我当年没?有怀孕,我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所以?才骗你的。” “我看到了那张b超证明?。” “那不是b超证明?!是我打印的,我被立海大学保送的通知书。那是我获得的荣誉!” 夏油杰“噫”了一声后说:“我从来没?见?过谁的录取通知书是打印纸材质的,虽然当年我没?来及完全?打开,但展露的一角,我看到了b超图才有的阴影。” 第57章 “那是学校的打印机墨盒漏油了。”我急道,“我当年真的没?有怀孕,这件事真的没?有骗你!” “你骗我的事太多了,刚才还骗我贤治十岁。”夏油杰一副“你不要想再骗我”的表情,“我不相信你的话。” 意料之中。 一朝被猴坑,十年防猴话。 高傲如?他,又怎么会猜到我说的,哪句是实话,哪句是假话? “贤治的眼睛这么大,和你哪里像了?” 我从他的长相上做文章。 “遗传他的母亲也不行吗?”夏油杰反唇相讥。 正在这时,刚才听到的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 “贤治弟弟!” ——是菜菜子。 我和夏油杰同时朝门外看了过去。 除了菜菜子,还有另外一位与她身形外貌都很相似的黑发少女。 “美美子,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贤治弟弟!夏油大人,他就是贤治!” 菜菜子,美美子,年纪大概在十五岁左右。 难道是夏油杰的……? 不,不会的,他就算变成了诅咒师,也不会变成禽.兽。 这一点我还是信的。 这两名少女身上的气息同样令我很不舒服。 她们全?都是术师。 “夏油大人,让贤治弟弟加入我们吧。” 菜菜子开始自说自话。 我委婉拒绝道:“贤治他已经决定加入五条教?了。” “我又没?有问你!” 因为我是普通人,所以?菜菜子不喜欢我——显然,和夏油杰一起的术师,三观也全?部都是歪的。 “贤治是我的孩子,当然要加入我的教?。”夏油杰说。 菜菜子大概是死忠夏油吹,立刻说道:“好耶!我刚才就觉得贤治弟弟很眼熟,原来是夏油大人的孩子,和夏油大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好吧,我分不出她到底是夏油吹,还是夏油黑了。 夏油杰的表情变得相当惬意。 他居然还惬意? 他,这些?年大概从来不照镜子吧。 美美子的性格相较于菜菜子要腼腆一些?,只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零食,递给?了贤治:“给?贤治弟弟。” 贤治在村子里生活了八年,除了我之前给?他的糖球,没?吃过别的零食,一下?子看花了眼,恨不得长出八张嘴来吃,根本顾不上我们的对话了。 “那个,我说实话吧,”我无奈地说道,“贤治是我和五条悟生的孩子。” 夏油杰惬意的表情一僵,但随即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 “不,这不可能。” “五条——哦不,是悟哥哥他的大眼睛太迷人了,又有同行衬托,我没?把持住。” 抱歉了,知己,再次把你拖下?水了,让你无中生孩了。 “你和悟都是银发,生不出金发的孩子。” “那和你就能生出金发了吗?”我反问道。 夏油杰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母亲是金发。” 家人是他不想提到的话题。 我该庆幸他没?有说“生我的那只猴子”是金发,否则不管能不能活着?出去,我都会当场宰了他。 “好,既然外表不能说服你,那我们总要讲究科学吧。”我放开了贤治,凛然道,“这个孩子,你带去做亲子鉴定,是不是你的孩子,一做就知道了。” 已经彻底成了神?棍的教?主夏油杰,直接开口?拒绝科学:“我有我的判断。” 说着?他以?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口?吻说道:“当年你逃走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我的孩子很平安健康。” “……” 我惊了。 尽管我从刚才开始就不断的在引他入圈套,但我没?有想到他会入戏这么深。 他居然还做胎梦。 “你不必试图欺骗我,我不会再次上当了。” “你别过来,你会后悔的——” “呵。” 夏油杰显然不会因为我的拒绝停下?脚步,他朝我走了过来。 “你真的会后悔的!” 他在我的面前站定,手指挑起了我的下?巴。 “是么?” 靠得太近了。 “呕——” 于是,我把下?午在荼蘼教?吃的东西,又全?部都还给?了他们的教?主。 第二十九章 事实证明, 夏油杰没有白吃那么多年的咒灵。 面对吐了满身的秽物,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双手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两侧,像是在?扶着?我, 防止我摔倒。 “你怎么了?” 他慢条斯理的问, 语速平稳低缓, 我听不出任何情绪。 于是我捂住了肚子。 若是发?生在?平时?,我会按住自己的喉咙。 “我没?有怀孕!”我慌张地说道, 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 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我只是着?…着?凉感?冒, 加上吃坏了肚子, 还喝了酒,这段时?间夜里也睡不着?、多?梦易醒!” 我语无伦次, 声音里带着?颤音,身体也在?发?抖——部?分是演的, 部?分是真的。 我对面前的男人怀有深刻的恐惧。 只要他想, 现在?就能?立刻拧断我的脖子。 “我只是酒喝多?了,所以宿醉呕吐——” 第58章 我的手死死地捂在?肚子上, 急得?像要哭出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就不信夏油杰不上当。 ……果然。 他按在?我肩膀两侧的手加重了力道。 “酒喝多?了?宿醉呕吐?”夏油杰冷笑道, “你的酒精过敏症已经医好了?” “啊——” 我装出一副被他揭穿谎言的窘迫, 急切地辩解:“是酒精度数很低的酒, 喝了没?有过敏!” 夏油杰不想听我漏洞百出的谎言,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孩子的父亲呢?” 我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毕竟, 压根就不存在?。 “你都?到这个地步了, 还有心思维护他?”他的语气冷了几?分。 我艰难地摇了摇头。 “呕——” 夏油杰身上令我反胃的气息太浓烈了,我又忍不住吐了起来。 他慢慢的放开了手, 失去支撑,我无法借力,终于蹲下了身体。 胃里的食物早就已经吐完了,只能?痛苦的干呕着?。 视线里是他的鞋子。 他一步都?没?有动。 我虽然没?有抬头,但我能?感?觉他此刻的目光,牢牢的锁在?我身上。 “铃,你没?事吧?” 沉醉在?零食乡里的贤治终于想起我了,急忙扑了过来。 “贴贴!” 他把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小?声说,“这样很快就会好了。” “夏油大人,她是有小?宝宝了吗?”性格较为内向的美美子问道。 夏油杰轻轻的嗯了一声。 ……呼。 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因为不确定未出世的孩子是术师还是非术师,夏油杰不会杀孕妇。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却故意假装紧张地直起了脊背。 “……我没?有怀孕,我只是宿醉!” 没?人理我。 菜菜子对贤治说:“教里的阿谜婆婆很会招魂,我把她叫来招魂,你的弟弟或者妹妹都?不会有事的。” 贤治歪了歪头,他一句也没?听懂。 我暗暗窃喜,这反科学的荼蘼教,教主迷信,手底下的傻狍子也多?。 都?什么年代了,还招魂。 正合我意。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听到夏油杰的声音凉薄的响起。 “我带她去医院。” 去!医!院! 说好的不信科学呢? 这是薛定谔的迷信啊? 要是去了医院,一检查就知道我没?有怀孕了。可以假想一下,到时?候他发?现自己上当受骗,是直接掐死我,还是用他吸收掉的咒灵杀我? “我真的没?有怀孕!” 我一边说着?大实话,一边不被任何?人相信的塞进了车里。 贤治在?我的眼色暗示下(也可能?他压根没?看懂),闹着?要和我一起去医院,也爬上了车子。 出乎我意料的是,夏油杰身为教主,竟然与?我同行——也可能?是怕我驴他,等着?出结果再弄死我。 他换掉了身上被弄脏的袈裟,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夏油大人,一定要记得?给我们带鲷鱼烧啊!” “还有葡萄味的三矢汽水!” 菜菜子兴奋地在?对夏油杰罗列想吃的零食,就像是他要外出旅行一样。 夏油杰耐心的听着?,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柔。他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头上各摸了一下,叮嘱道:“那你们要乖乖听话,我才会记得?。” 一瞬间,我想起了多?年前为我在?冬夜的樱花树上,贴了一夜彩色便签的少年。 他的温柔并不会输给眼前的人,不会输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仿佛只是一场梦。 那个少年与?我进了一个游戏,我们各自扮演分道扬镳的角色,约定在?游戏结束时?,在?终点会合。 …… 夏油杰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就全?部?敛尽了。 我的梦也醒了。 “走了。” 他上了车,没?有再看我一眼。 “铃,吃这个糖。” 贤治趴在?我腿上,举着?一根彩色的棒棒糖。 “我不吃。” 甜甜的东西都?让我倒胃口。 “贤治你也别吃了。”我想了想,收走了他从菜菜子和美美子那里得?到的所有零食,“甜食吃太多?,会蛀牙的。” ——不仅是会蛀牙,还会影响我的计划。 贤治委屈道:“可是我想吃。” “不行。” 必须得?让他快点感?到饥饿,否则我对夏油杰根本没?有胜算。 “哇,谢谢小?眼睛叔叔。” 我收走了贤治的零食,夏油杰却又递了一块糖给他。 罪魁祸首不仅无视我的怒火,还在?趁机拉拢自己和贤治的距离。 “好孩子,要是换个称呼,你会得?到更多?的糖哦。” “换个称呼?” 贤治眨了眨大眼睛,认真的思考着?。 “那——” 夏油杰一脸的期待。 “小?眼睛伯伯?” 他期待的表情?僵住了。 “贤治。”我将零食都?收进了袋子里,“你要是能?忍住到晚上不吃零食,我就表扬你是宇宙第一乖孩子。” 第59章 宇宙第一的荣誉称号,对任何?小?孩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诱惑。 贤治立马精神了:“不吃不吃,绝对不吃!” “嗯。” “夏——教主大人你做什么?” 腿上一轻,夏油杰将贤治从我的腿上抱起,放到了他的腿上。 “坐好了。”他对贤治说。 不知道他是想要亲近贤治,还是想要减轻我的负担——哈?我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脑子大概真的是坏了。 这可不行。 贤治并不是我和他的孩子,等到夏油杰冷静下来,就会开始怀疑这一点。他现在?只是被我刺激到了,产生了逆反心理,我越是掩饰什么,他越是相信什么。 但他并不笨。 况且—— 我看向窗外。 快到日落时?分了。 看样子到达医院时?天也不会黑。 吱嘎。 车子猛的一个急刹车。 我失去重心,一头朝两个车前座中间的扶手箱上栽去。 但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眉心传来了温暖的感?觉,是夏油杰及时?伸手挡住了我的额头,避免了我直接撞上去。 他的另一只手正搂着?贤治,防止他从他的腿上滑下去。 “愚蠢的猴子。” 我听见他骂出了那个名字,刚要开启对骂模式,他移开了手。 “你连开车都?不会了吗?” ——原来骂的是前排的司机。 对方吓得?都?快魂飞魄散了。 “对、对不起,夏油大人,请您不要生气!” “再开成这样,我就不留你了。”语气里满是危险的警告。 “是!” “还有你,”夏油杰没?有看向我,但我确定他是在?对我说话,“弱者,就把安全?带系上。” “……” * 这是一家规模很小?的地下医院。 破破烂烂的,门口牌子上的霓虹灯有一半不亮。 唯一的亮点,是院子里一辆红色重型机车,与?整个环境都?格格不入。 不需要预约,不需要挂号,因为根本没?看到一个病人。 ——误入歧途的教主果然不能?指望有多?靠谱。 夏油杰在?前面走着?,我和贤治跟在?后面。 我小?声问道:“贤治,你饿了吗?” “有点。”贤治说,“还不是很饿,我能?忍住,我要当宇宙第一乖孩子!” 不是很饿就很难发?挥战斗力。 我得?拖延时?间了。 “教主大人……”我装出怯懦又犹豫的样子,“我想去一下洗手间,请问在?哪里?”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他指了指长廊的尽头:“那里。” “谢谢!” 我怕被他看出我是故意拖延时?间,蹬蹬蹬的小?跑着?冲了过去。 “不要跑太快。” “噢。” 叫我不要跑太快,大概是嫌我吵。 虽然这个地方很破旧,但洗手间却非常干净。 我的视线落在?了仅有的一扇窗户上。 窗帘闭合,落日的余晖从单薄的帘布透进来。 窗外,就是自由—— 哗啦。 我拉开窗帘。 “喂,不是吧!” 窗沿上坐着?的,不是夏油杰的咒灵猿辅导,还能?是什么呢?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知道在?这里安排眼线,防止我逃跑。 “好久不见,猿辅导先生。”我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还真是和你的主人一样令人讨厌。” 从二楼翻窗户逃跑的计划也失败了。 不过我估算了一下时?间,贤治也差不多?饿了。 贤治在?饥饿状态下能?发?挥怪力,但他有非常坚定的两条原则。 就算是为了我,他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原则。 第一条,绝对不说谎。 第二条,别人犯错,才会上手揍。 我该怎么去让他看到夏油杰在?犯错呢? 我在?洗手间待了很久,没?有人来催我,毕竟窗外有咒灵盯着?,不用担心我会逃掉。 我磨蹭的洗完脸,走了出去。 推门是一阵笑声。 有大人的,有小?孩的。 夏油杰正在?和贤治玩举高?高?的游戏,亲如父子。 “铃,贤治飞起来了!” 贤治的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我很久没?从夏油杰脸上看到过了。 “真好啊。” 我感?慨了一句,但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感?叹什么。 夏油杰见我出来,放下了贤治。 “叔叔,我还要飞!” “听话,等会儿再飞。” 夏油杰带我去见了医生。 一个屋子里没?有任何?医疗器械,正在?伏案写东西的中年医生。 “夫人没?有怀孕。” 他居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谎言! 都?不用做b超之类的吗? 哦,可能?是术式或异能?。 “但是夫人的身体很差,建议调养。” 夏油杰的目光朝我扫了过来。 我一阵心虚,但我先前声明了自己没?有怀孕,因此也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我都?说了我没?有怀孕,是你自己不相信!” 第60章 “我——”他动了动嘴唇,正要说什么。 我瞥了贤治一眼。 他在?原地转圈,自娱自乐。 时?机就是他背过身的一刻—— 我又看向夏油杰。 我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正常的时?候。 他在?立海校园门口,隔着?柏油马路,看着?我。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衣服,浑身上下被黑色渗透的悲伤。 他努力朝我扬起一个笑容。 绝望的恋人在?交错的时?光中告别。 我踮起脚尖,在?夏油杰惊愕的眼神中,亲吻了他。 他的嘴唇又冰又软——他没?来得?及闪躲。 “贤治!” 小?孩子现在?是正面对着?我们了。 看到这一幕,他惊呆了。 “小?眼睛叔叔欺负我!”我恶人先告状道。 在?贤治的认知里,只有结婚的两人才能?亲嘴,其他一律都?是欺负人的行为。 想打破贤治的第二条原则,就得?让他认为夏油杰犯了错。 “贤治,你还记得?宫泽家的家训吗?” “啊。”贤治一步步朝我们走来,“我记得?。” 他单手举起了医生铁质的办公桌,毫不犹豫地朝夏油杰身上砸了下去。 “要是牛不听话,就用手边的东西揍它!” 第三十章 夏油杰大概是这些年咒灵吃多了, 吃坏了脑子,又?或者?是把咒灵吃到脑子里去了,整个人都魔怔了。 只是躲闪, 但并没?有?还手?, 挨了贤治一顿揍, 竟然还笑出了声。 “你很厉害啊,贤治。” ……他疯了。 “呕——” 我捂住了嘴, 这是我有?生以来, 第一次干呕的这么痛苦。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一股脑全?都吐出来。 夏油杰身上的?气息, 比我接触过的?所有?咒术师加起来, 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原本有?贤治的?三年陪伴, 加上伊哈特伯村明媚柔和的?田园风光,已经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对咒术师的?恐惧和反感。 虽然生理性的?抵触没?有?完全?根治, 但我已经很少会因为碰到咒术师的?身体而当场吐出来了。 今天短短时间内,夏油杰让我做到了两次。 “天才的?幼年术师, 如果不加以引导, 只会被埋没?。” 夏油杰还在自说自话,但他确实爱护咒术师幼崽, 完全?不还手?。 贤治也不跟他客气, 在铁质的?办公?桌砸到墙壁变形之后?, 又?开始四?处张望, 寻觅新的?工具。 “犯错的?叔叔——” 劈啪。 哗啦呼啦。 他徒手?拆下了一根柱子。 伴随着纷纷落下的?碎石尘屑,他笑容灿烂地举着柱子,往夏油杰的?方向挥了过去。 “在道歉之前, 就要好好打一顿呀。” 混乱之中, 我朝正饶有?兴致观战的?医生鞠了一躬:“不好意思,给您添了麻烦, 损失由夏油教主赔给您,我要先跑了。” 夏油杰既然把我们带来他这里,和他应该有?交情,不会轻易伤害他。加上他能一眼看出我有?没?有?怀孕,必然也有?着不同?寻常的?能力。 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留在这里才是最危险的?。 “不用放在心上。”医生笑着朝我挥了挥手?,“试试看自己能跑多远吧。” ——试试看自己能跑多远? 这句话有?点?挑衅的?意思,让我不爽。 我跑到窗边,这里是二楼,虽然不算高,但对我这种体能很差的?人来说,直接跳下去还是太?勉强了。 万一摔成骨折,爬都爬不走。 短暂的?犹豫之后?,我依然原路返回,跑向了楼梯。 “我绝对会成功跑掉的?。”我对自己说。 下到一楼,我看到了庭院里的?那辆红色机车。 造型夸张,野的?像风,流畅的?线条在将晚的?夜色下下闪闪发光。 刚才在进来这里时,我就注意到它的?钥匙没?拔。 不知道是谁的?,先借用了,以后?有?空再回来还车加道歉吧。 我跨上机车,拧开钥匙。 有?差不多三年没?骑过了,我本来不会骑机车,这是我的?第五任男朋友教会我的?。 他是个热爱冒险的?人,也鼓励我冒险,去尝试刺激又?有?趣的?东西。 我还记得他的?名言是:“没?有?速度,没?有?生活。” ……真奇怪。 机车的?轰鸣声很快吸引了楼上人的?注意。 我转过头?,朝二楼投去视线。 ……真的?很奇怪。 我与那人隔过夜色,在溅起的?灰尘中对视。 我看到他因为贤治的?表现而变得激动狰狞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平静的?错愕。 他大概在惊讶,我竟然学会骑机车了。 高中时有?过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借了机车带我去海边兜风。 那时候我胆子很小,被机车的?声音和速度吓得不敢睁开眼睛,只敢死死地抱着他的?腰。 最后?他把速度降到了最慢,连蹬脚踏车的?国中生都超过了他,并且对他竖起了挑衅的?中指。 他知道我怕机车,知道我讨厌一切速度过快的?东西,所以后?来我们每次约会,都是规规矩矩的?坐电车。 第61章 或者?手?牵手?步行。 那是一段百转千回,都转不回去的?时光了。 “贤治,不要打了,过来!”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和那些男朋友交往的?时候,我在他们身上总能看到夏油杰的?影子,再温馨的?场景都能感到恐惧。 所以每一段感情,都不长久。 但现在,我再回忆起他们的?时候,已经想不起来他们和夏油杰到底有?哪里像了。 第一个男朋友性格单纯,天真俊美。 第二个男朋友青春时髦,耳钉从星期一到星期日都戴不重样。 第三个声音温柔,笑起来很甜,声音也很好听。 第四?个喜欢小动物,特别有?爱心,还和我共同?饲养过一只鸭子。 第五个做饭很好吃,也很细心,罗宋汤里从来不放我讨厌的?胡萝卜。 …… 我完全?不记得他们和夏油杰的?相似之处了。 毕竟,他们每一个人都比眼前这家伙顺眼多了。 “铃,我回来了!” 贤治听到我叫他,扔掉了手?里的?半根柱子,从二楼的?窗口跳下,然后?蹦蹦跳跳的?冲过来,爬上了机车后?座。 “抓稳了。” 我最后?看了夏油杰一眼,他的?衣服在躲避中撕破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 我知道他不会对贤治出手?,所以才放心的?让贤治去动手?。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利用了贤治。 也许夏油杰从始至终保护别人的?决心都没?有?变过,只是守护对象从非术师变成了术师。 机车开出去很远了,他没?有?追上来。 这条路很偏,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风声从我耳边呼呼刮过,辫子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脱落了,散开的?头?发被向后?吹起。 “再见了,教主大人。” 道路两旁的?白色路灯,像是暮色中挣扎着闭合的?晚莲。 流动的?风也变幻出了形状,吹着天边最后?的?一点?霞光向西下沉。 ……逃掉了。 以后?,再也不能乱跑了。 我的?情绪逐渐放松了下来,也放慢了车速,对后?座的?贤治说道:“等会儿见到五条叔叔,你要记得有?礼貌啊。” “好!”贤治很痛快的?答应了。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五条家在哪个方向。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带贤治跑路再慢慢找,总之,远离夏油杰保平安。 “铃!”贤治突然站起来,趴到了我的?肩上,“有?东西给你!” “给我坐好!” 没?来得及找到安全?帽,我和贤治现在都是违章骑车。他或许不怕摔不怕疼,但我舍不得让他受伤。 “给你看这个!”贤治把手?伸到了我面?前,炫耀似的?说,“看!” 他手?里抓着的?是一只……小老?鼠? 老?鼠吱吱的?叫了两声。 这小眼睛的?老?鼠—— 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老?鼠你从哪里抓的??” “是小眼睛叔叔让我给铃赔礼道歉的?礼物!” “什?么?!”是夏油杰的?东西! 我猛踩油门,加快了速度:“贤治,快把这玩意扔掉!” “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 是夏油杰的?声音。 他的?声音竟然是从天空中传来的?,更准确一点?说,是从我们的?上方传来的?。 路灯和街景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地面?突然开始颤动,原本平整的?路段,上面?出现了细细的?纹路。 这是……掌纹? 一,二,三,四?。 前方出现了四?条岔路。 ——四?根人类的?手?指。 机车突然被一股大力提了起来,脱离了轨道,原本嚣张的?轰鸣声听上去也变得有?气无力。 我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巨大的?眼睛。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夏油杰的?眼睛,也会有?变得如此?巨大的?高光时刻。 是了。 我和贤治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在夏油杰的?手?掌中。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肯定和他送给贤治的?老?鼠有?关。 在我摘下眼镜之后?,确认了这是一只咒灵,而不是普通宠物。 太?绝了。 我利用了贤治对付他,他同?样也利用了贤治来对付我。 “哇,叔叔变大了!”贤治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是你们变小了。”夏油杰说。 “我总算相信书上的?故事是真的?。”我戴上眼镜,关掉了机车,“猴子再狡猾,也跑不出佛祖的?手?心。但是,为什?么?” 夏油杰的?耳垂很大,面?相像佛祖。 此?刻,这位佛祖微笑着解答了我的?疑惑:“这只咒灵鼠是坐标,原点?在我的?手?中,无论你们跑多远,都会被它带回来。”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并且会暂时同?化你们的?身体大小。” 我听到这里,抢过贤治手?里的?老?鼠,狠狠地朝他的?脸上丢了过去。 没?丢中。 咒灵鼠在半空中就消失了。 但我和贤治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原来的?大小。 第62章 “我说的?暂时,”夏油杰慢条斯理地说,“是至少一个小时之内,你们没?有?办法离开我的?掌心。” “……原来如此?。” 夏油杰的?掌心有?一层茧子,踩上去并不柔软。 医院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闪动着促狭的?笑意。 我看了看贤治,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盯着夏油杰的?大拇指,津津有?味地数着上面?的?螺纹。 “贤治。”我摸了摸贤治的?头?发,眼睛却?瞟向了夏油杰,“你现在想嘘嘘吗?” “想!”贤治回答的?很响亮,“我下午喝了很多汤。” “漂亮,真不愧是贤治。” 夏油杰得意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贤治,你加油忍住啊。” ——他慌了。 呵,他开始慌了。 看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介意。 “那贤治就在这里解决吧,”我指着夏油杰的?大拇指说,“这样也算是帮了小眼睛叔叔一个大忙了,你在这里浇水,会长出一棵小树苗来。” “真的?吗?”贤治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会长出小树苗吗?” “喂,源铃溪,你就是这么教导孩子的?吗?太?没?礼貌了!”夏油杰连名带姓叫了我,并捏住了贤治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小鬼,你不能在我手?里上厕所!给我忍住!” “教主大人,麻烦你换个称呼,请叫我猴子。”我嫌弃地皱了皱眉,“被你叫过的?名字,我都不想要了。” 第三十一章 直到被夏油杰恢复成正?常体型, 带往荼蘼教的大本营,我都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我刻意避开他九年, 一出?来就被逮住了呢? 与心事重?重?的我不同, 贤治的心情很好, 一路都在悠哉地哼着放牛歌。 夏油杰特意绕了远路,去给菜菜子和美美子姐妹俩买她们要吃的鲷鱼烧。 我坐在车里, 看着他在人群中?规矩的排队——他是强忍着恶心去买的, 因为周围都是他厌恶的“猴子”。 突然, 我的目光落在了鲷鱼烧旁边冷清的铺子上。 ——红茶醍醐酥, 打折出?售。 这玩意终于也有?不用排队的一天了, 我心想。 它的生意一直很好,以前买它的时候, 即使挑晚上,也至少要排队十分钟以上。 那时候我抱怨它难买, 价格又高, 幻想过它降价又不用排队的一天。 现在都实现了。 可……我已经吃不下甜食了。 “真怀念啊。” 我想起了自己上学时嘴馋的模样,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短发齐刘海的小姑娘, 站在队伍里眼巴巴的等着, 祈祷前面的人不要狮子大开口, 一次买上二十盒, 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后便对上了夏油杰从人群中?转过头,朝这里投过来的目光。 我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自己也能感受到?面部肌肉逐渐的僵硬。 我坐在车上系着安全?带, 他还担心我会脱逃吗? 大概是被我坑了几次, 防备level又上升了吧。 我偏开视线,不再看他噎埖, 继续思考自己想不通的问题。 我们来到?荼蘼教→我们去食堂蹭饭→贤治在食堂午睡,我帮忙搬运东西→贤治去了二楼睡觉,而我找过去时,发现了这里教主?就是我的噩梦之源夏油杰。 这是什么奇葩的孽缘? 而孽缘的始作俑者,是贤治! ——因为他跑去了二楼! 如果他没?有?去二楼,等我搬完东西,我们就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了。 “小子,你下次再敢乱跑,我就给你剃光头!” 我对着贤治的头一顿怒搓,将他柔顺的金发搓成了鸡窝头。 “停手啊,这样我就不可爱了!” 他不挣扎,只是委屈巴巴地看着我,眼神纯净又清澈。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贤治知?道自己力气太?大,怕反抗时会弄伤我,所以才不挣扎。 住在村子里时,家里大部分的体力活也都是他做的,我生病的时候,也是他背着我去找医生的。无论?我做饭多?难吃,他都会全?部吃光,从不挑食。 这样温柔可爱的贤治,是世界弥补我的礼物。 “那你以后要乖乖听?话,不准乱跑,知?道吗?”我替他理了理头发,“你怎么就跑到?二楼了呢?” “楼上有?垫子——”贤治正?欲说些什么,突然被飘进车里的一阵香气吸引,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哇,好香啊!谢谢夏油叔叔。” 他接过了夏油杰买来的一袋鲷鱼烧。 被叫“夏油叔叔”而不是“小眼睛叔叔”的夏油杰有?一点愉悦,嘴角扯出?了笑意。 他把另一个袋子递给了我。 包装袋上的logo,是……红茶醍醐酥。 鲷鱼烧旁边铺子里的红茶醍醐酥。 我曾经最喜欢的甜食没?有?之一。 “我不吃。”我低下头,拒绝的连客套话都没?有?说。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气氛沉寂厚重?,裹挟着锐利的一触即发。 从我的视线角度,看到?的是他拎着袋子骨节分明的右手。 他的手指攥了攥袋子,指节微微泛白。 第63章 那袋红茶醍醐酥还是放到?了我的腿上。 他的声音凉凉的响起:“你误会了,不是买给你的,这是给贤治买的,你替他拿着。” 我被一呛,毫不留情地反击:“这种垃圾食品,吃多?了对儿童牙齿不好。” “……那就多?刷牙啊。” 我和夏油杰一路上都没?有?再交谈过。 到?了荼蘼教中?,菜菜子和美美子早就站在大门口等他了。 他给她们热气腾腾的鲷鱼烧,并挨个在她们的头上留下一个温柔的抚摸。 两姐妹都很喜欢贤治,各自从自己的袋子里,又拿了两个鲷鱼烧给贤治。 贤治道谢后收下,又回头看我:“铃吃。” “谢谢贤治,但我真不爱吃甜食。” 夏油杰瞥了我一眼,大概是在怀疑我这句话的真伪性。也许在他看来,嘴馋的人就会一直嘴馋。 即使不是他买的红茶醍醐酥,我也同样不吃。 “交代吧。” 贤治被姐妹花带去吃晚餐时,夏油杰站在长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周围没?有?其他人。 “没?什么好交代的。”我用讥讽的口吻说,“如你所见,我碰到?术师的身体就会呕吐,跟我本人的健康没?什么关?系。” “呵,长进了,你竟然能分辨出?术师了。”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他是相信我的话还是不相信,但他很快又说,“贤治不是我的儿子。” “噫,你终于从你的胎梦里醒过来了?” 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事,就是夏油杰说在我逃走?之后,他梦到?我们的孩子平安健康。 一个弑亲的男人,他居然还做胎梦? “教主?大人,先不说我当时没?有?怀孕,就算真的怀了,”我停顿了一下,说,“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会留下你的孩子?” “你——” 如我料想的一样,夏油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虽然理论?上这时候不该说这种话刺激他,但我就是没?忍住。 我竟然,还爽到?了。 夏油杰死死地盯着我的脸。 我视死如归般地抬着下巴,心里却?虚的没?底。 可能下一秒,他就把我一波送走?了。 “你可以离开了。”他说。 “???” 我以为我产生了幻听?。 “怎么,难道你想留在这里?” “不想。” 但他千辛万苦的把我抓回来,然后再放我走?,这种行为很……匪夷所思。 非要炫耀自己的能耐吗? 不过既然他同意让我活着离开,我也不会客气的。 “谢谢教主?大人,我马上带贤治离开。” “他要留下。” 我前一秒还在雀跃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你什么意思?”——你在做梦吗? “贤治不仅是术师,还有?其他才能。你是非术师,能把他培养成什么样子?” “我没?打算自己培养他,我会把他交给五条家。” “然后呢?”夏油杰冷笑道,“把他培养成为了猴子而牺牲自己的术师?” 术师。 非术师。 ‘术师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弱小的非术师。’ ‘铃溪,你不要说出?诅咒别人的话。’ ‘没?关?系,我的本意就是保护非术师,并不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感谢。’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少年夏油杰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以至于我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他像是一个占据了他的身体,却?不是他的其他生物。 “你是夏油杰本人吗?”我喃喃道。 “不然呢?” “会不会在吃咒灵的时候,把咒灵吃到?脑子里,被反噬了?” “……” 他似乎很介意这句话,眼神也愈发不善。 “你把我当成什么无能的家伙了?” 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你是夏油杰,那么我想问你。九年前的事,你后悔过吗?” 特意挑在了我生日的那天。 推开门后的人间地狱。 摔烂的生日蛋糕。 无人品尝的罗宋汤。 徐徐回望的那个眼神。 ‘有?愿望吗?’ ‘有?遗言吗?’ “如果重?来一遍,你还会那样做吗?” 其实问也是白问。 看他如今的样子,非但没?有?因为误入歧途而悔恨,反而变本加厉的恶劣。 他不会后悔。 问这个问题,只是我自己想给这九年以来,一直浑浑噩噩逃亡的源铃溪,一个交代。 “后悔?”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嗤笑。“很后悔啊。” ——很后悔啊。 在我倏然怔住的间隙里,夏油杰轻声笑了笑。 他的愤世嫉俗被挤压到?扭曲变形,反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笑容变得狰狞。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曾经为了保护愚蠢的猴子而战斗过。” 呐,铃溪,你听?到?了吗? 他说他后悔了,后悔保护过非术师……也意味着后悔保护过你。 你不必再逃了。 “……我知?道了,谢谢教主?的解惑。” 往下走?的台阶只有?十级。 第64章 我却?像走?过了几重?山水。 “教主?大人,佛祖之所以是佛祖——” 我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堪堪收回脚,站定?后回过身看他。 我们之间有?一个绝对的高度差。 “因为他让猴子最后也成了佛。我知?道你没?什么文化,但多?读点西游记吧,它不像教科书那么枯燥,很有?趣。” 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杀光非术师这条路行不通。 全?世界几十亿人口,大部分都是非术师,术师只是极少部分。 假设他扭曲的理想可以实现,非术师全?部被杀光,那么剩余下来的术师,就要背负起运转整个世界的责任。 吃穿住行,研究科技,保护自然,发展经济——仅仅靠那点人数吗? 而术师和术师的后代,也可能是非术师,出?现规则以外的东西,就意味着要弑亲。 我不认为所有?术师都肯放弃情感,只为规则和基因而活着。 那么挑战规则的人,就会和制定?和维护规则的人战斗,直到?—— 全?人类灭绝。 还剩下什么? 猴子,猩猩,狒狒,除了人类以外的灵长类动物,和其他。 夏油杰,这就是你要的结局? 你总不可能是真猴子派来的间谍吧? * “铃!铃!” 车站门口,我坐在长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耳边是云咲放大的声音。 “喂,铃!别睡了啊!” 我睁开眼:“你怎么了?” “你真的不要贤治了?”云咲瞪大了眼睛,“他还是个孩子,你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荼蘼教?” “嗯。”我点点头,“教主?大人说会好好培养他。” “培养?!”云咲涨红了脸,“怎么可能培养!” 看着她的反应,我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是你跟我说过,荼蘼教有?多?好多?好,你们的教主?大人有?多?完美吗?” “我是说过。但,贤治太?小了啊!” 我漠然地看着她,直到?她心虚地低下眼眸,我才缓缓地说道:“手机借我,不然我不会帮你。” 她愣了片刻,然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五条悟的号码我早就已经背熟了。 不过三年没?打过,我不确实他有?没?有?换号码。 我播了数字,按下接听?键,很快就通了。 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像是在等着我先开口。 我想了想,重?逢的开端,应该充满诗意。 “举杯邀明月。” 那头传来了一声轻笑。 “阴天,你能邀到?明月算我输。” 我也笑了。 “那我不邀明月,只邀五条悟,他会赴约吗?” “你可以试试啊。” “说的也是,那我试试吧,地址是……”我报完地址,说,“好久不见,小悟。” 电话里也回以热情。 “欢迎回来,铃溪溪。”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还给了云咲。 “你和夏油杰有?什么仇恨?”我问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被他带回来的路上。” ——我为什么一出?山,就会被夏油杰发现? 思路是这样的,我们来到?荼蘼教→我们去食堂蹭饭→贤治在食堂午睡,我帮忙搬运东西→贤治去了二楼睡觉,我找他,遇到?了夏油杰。 一开始,我认为关?键点在贤治上了楼。 但贤治是个睡在地上也会安安静静的孩子,他生活在山村,对物质条件基本不挑。 他会想得起来找垫子? 肯定?是有?人唆使的。 这是我最先的思路。 但后来我觉得漏洞太?多?了,如果贤治没?有?上楼呢? 那么,夏油杰是不是就不会和我遇到?了?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菜菜子来过食堂。 不是饭点,她也不像是大胃王,来了之后她没?有?吃任何东西。 更像是被人有?意叫来的。 把上面的思路再补充一下,就变成了这样。 我们来到?荼蘼教(因为云咲邀请)→我们去食堂蹭饭(因为云咲邀请)→贤治在食堂午睡,我帮忙搬运东西(云咲抱怨过人手不够的烦恼,我去帮忙)→贤治去了二楼睡觉(中?途有?阵子云咲去上厕所了)。 所有?的关?联者,其实都是云咲。 再往前推,我为什么会离开伊哈特伯村呢? 因为贤治奶奶去世了,今年的收成很差,我基本没?种出?香料,换不到?生活用品。 我虽然不精通农活,但照猫画虎,总该有?别人家的一半收获吧。 然而,没?有?。 我被巨大的羞耻和愧疚笼罩,一时之间竟然真的以为是自己能力太?差。 “你果然狡猾,真不愧是从夏油杰那个弑亲证道的疯子手里活下来的幸存者。” ——到?这里,基本能确定?她是知?道我和夏油杰恩怨纠葛的人。 具体知?道的原因,暂时不明。 “有?两个可疑之处,荼蘼教只是去收咖啡豆和香料,但你却?总是在传教,试图引起我的兴趣。没?有?证据显示夏油杰喜欢教徒到?处传教。” 第65章 万一哪天传到?高专咒术师的亲戚们那里,他是嫌自己藏得不够好? “还有?一个可疑之处就是,去年秋天翻晒留下的种.子时,你来我家住过一晚。” 我看着彻底沉默的云咲,继续说道,“就是那个时候,你把我的种.子,做过手脚了吧?” “假如我在那里生活的很好,是不会想到?要出?来的,那么你想要让我和夏油杰见面的计划,就不能实现。” 我叹了口气,“云咲小姐,你还真是个既聪明又善良的女孩。” 过了很久,云咲才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说我善良?我利用了你,还打破了你平静的生活。” “你确实善良。”我重?复了一遍,说,“你坚持三年去那边收购香料,一直传教和游说,就是想要我主?动跟你离开。你没?有?直接把我的下落告诉夏油杰,是怕万一我和他起了冲突,他也许会对其他人下手。那里的村民很淳朴,谢谢你没?有?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 “说什么谢谢!是我破坏了你平静的生活啊!”云咲气笑了,“你不要在这里装圣母了,你心里一定?恨死我了,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后悔!做这件事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那家伙杀了我在盘星教的哥哥!我唯一的家人!” “我没?有?说不恨你,但这和感谢你没?有?破坏村子的平静,是两码事。而且就我本人而言,也不想再一直逃避下去了。” 隔过一条马路,我朝对面那个身材高挑的银发青年挥了挥手,然后对身边的少女说,“云咲,你可以先回去了。我要开始和宇宙第一帅约会了,我不想你也看到?他。” 第三十二章 “嗨, 宇宙第一帅。” “嗨,宇宙第一大可爱。” 三?年未见,我和五条悟先是来了一拨商业互吹, 然?后不约而同笑了笑。他翻开菜单, 推给了我。 服务员在旁边等候点单。 “一份海鲜杂烩拼盘, 一杯曼特?宁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五条悟在听?到我说“不加奶不加糖”时?, 嘴角撇了撇。 他点了一杯十二分甜和几样甜品。 “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吃点甜食吗?”他推荐道, “这家店的桂花挞不错。” “不了。”我摆了摆手, “我吃不下?任何甜食, 会牙疼。” 他盯着我看?了片刻,才给出评价:“心理作用。” 的确。 我尝试过代糖, 明明不含令牙齿疼痛的成?分,但我咬一口还是觉得疼。 不吃甜食、怕咒术师、不过生日、不敢推门。 这些都是我九年前经历噩梦后, 恐惧和焦虑情绪的延伸。 我和五条悟尝试过交往。也?是五条空蝉的意思。 “我记得我问过你, 愿不愿意和我过一辈子的无性生活。” 五条悟嘴里的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 他在从前和现在都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然?后你没说愿意。”我抽了一张纸巾给他,“你说了, ‘啊这’。” 这个代价太大了, 无论是对年轻的五条悟来说, 还是对人丁单薄本就需要继承人的五条家来说。 五条空蝉向世界首屈一指的实验室订制过一种药物, 能够抑制我对咒术师的生理反感。 定制时?的口味填写的是草莓味。 到货后,出于好奇的五条悟试吃了一颗,半天没说话。 我也?吃了一颗, 差点当场去世。 并不是草莓味的。 而是如同处理过呕吐秽物的抹布。 唇齿间?充斥着腐败的气味, 肮脏,混乱不堪。 “这是商业欺诈!” 实验室更换了配方, 重新研制。 但不管改成?什么口味,最后都会被其中的某一有效成?分同化成?抹布的味道。 小小的一颗药丸,吞下?去如同吞下?……传闻中的咒灵。 我在咽下?去的那一刻,想到了夏油杰。 他以前究竟是怎么一边笑着,一边欺骗我咒灵是水果味的呢? 后来五条空蝉没有再撮合过我和五条悟,但后者一直很关?照我。 我有了网恋的第一任男朋友,约好在电影院见面时?,也?是五条悟暗中陪同的。 那个男孩天真活泼,长得很美,不认生,见到我就兴奋地?过来牵我的手,嘴里念叨着:“红色的!你的眼睛是红色的,我最喜欢红色了!” 我吐了,因为他是个术师。 五条悟抓住了他的手,迫使他放开我,然?后让我去洗手间?整理。 等我出来后,那两?人已经不见了。五条悟再回来时?,是一个人,我问起那个男孩,他叫我以后不用联系那人了。 之后我交的每一任男朋友,五条悟都会把关?。 虽然?,这是空蝉的要求。 “谢谢你。” 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向他说声感谢。 五条悟用勺子戳着盘子里的桂花挞,在听?到我的下?一句话时?,他停下?了这个动作。 “我见过夏油了。”我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我可能还是要去他那里,先跟你说一声。” “铃。” 我看?不到他眼罩下?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里听?得到警告,“不要想着感化他,不可能的。他也?洗不白。” 第66章 “没想感化,没想洗白。”我放下?咖啡杯,“我亲眼看?到他弑亲,要不是我狡猾,也?死了。而且,他对此事并没有说过后悔。” 连个道歉,我们都没得到。 源光溪是诅咒师,也?杀了很多普通人,但至少他没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夏油是我放跑的,如果那时?我当机立断的报警,可能——” 2007年的9月那天,我从天堂跌进了地?狱,直到现在,也?不敢说自?己?爬上来了。 我没精神失常,是奇迹。 “这些年我浑浑噩噩,找的每一个男朋友,我都觉得像他。正常的社交没有了,生活也?一塌糊涂。”周围还有别的客人,我尽量把声音压低,防止引起别人的注意,“直到刚才,我才想到,我应该做些什么。” 云咲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她一直强忍着恐惧和悲伤,留在荼蘼教,等待为兄长报仇的机会。 我却一直在逃。 有什么好逃的呢? 我从来就没有逃出去过。 我不找夏油杰报仇,因为我很难下?手杀人,但,“我想阻止他做一些事,他肯定还有其它疯狂的计划。” “我不同意。”五条悟拒绝的很干脆。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我这么狡猾,会随机应变。夏油现在没有非杀我不可的理由了,教众里也?有很多非术师。” “铃,你不怕吗?” “不怕。” 怕,但没有想象中的怕。 置身?黑暗中,便不用提心吊胆黑暗会随时?降临了。 五条悟还是不同意。 “我不会让你去,这件事你自?己?跟空蝉去解释。” 于是我又跟着五条悟回了五条家。 三?年没有给他们写过一封信问情况,到如今才知道空蝉生了病,很严重的病。 原本苍白的面容更苍白了,屋子里飘着浓重的药味。 但眼神依旧坚毅,不容置疑。 “我不可能会同意,咳咳咳——” 五条家的人本性都很善良,很会为他人着想。 她伸向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似是想起我对咒术师的身?体抵触,她放弃了抚摸我。 “孩子,那不是你的错,不该你涉险。” 我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阿姨,你看?,我差不多克服了对咒术师的恐惧。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我也?有自?己?的用处。我向你保证,最后我会活着回来的。” “不行!他连亲生父母都能杀,根本就已经放弃了人性。”空蝉摇头,“在他的大义面前,非术师都是蝼蚁,你也?不是例外。” 空蝉一步不肯退缩。 最后,我才告诉她和五条悟:“我的术师养子贤治,还在夏油的手里。他现在还小,如果整天被夏油洗脑,三?观一定会扭曲掉。” 空蝉怔怔地?看?着我。 又像是隔着我,在看?另一个人。 “贤治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他成?为一个好人。” “所以,你算准了我们没办法拒绝你,对吗?” “……对。” “铃溪,你太像你父亲了。” “也?许吧。”我看?着空蝉,告知了光溪最后的遗言,“父亲他和我见过面,我全部都想起来了,他说他最喜欢五条家,喜欢和你们一起学习的日子。” 我拥抱了空蝉,她变得很瘦,“放心,我会活到最后。” 她哽咽了,攥紧了我的衣服。 这一刻,她让步了,她没有态度强势的叫五条悟去把贤治给我找回来。 “阿姨,你也?要保重身?体,小悟只有你一个家人了。” 空蝉需要休息,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五条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托腮看?着只有流云的夜空。 听?佣人说,他经常半夜一个人坐在这里。他在默默的守护她。 “阿姨会好起来的!”我很肯定的说。 “嗯。”他垂下?了手,低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会好起来的。” 在这个最强的咒术师身?上,我竟然?看?到了一丝流转的脆弱。 大概是我看?花了眼,他很快又笑着跟我说:“你要看?看?惠吗?他胖了。” 伏黑惠今年国?三?,还住在我住过的院子里。 在看?到我的时?候,少年惠没什么表情。但还记得我的恐惧,替我推开了房门。 “惠君,你胖了。” “……哦。”他翻出一个无语的眼神,去冰箱里给我找水果。 他切了两?只酸橙给我吃,因为我不爱吃太甜的东西。 “你想好当一名咒术师了吗?”我记得他之前对此很反感,说不想当咒术师。 “想好了。”伏黑惠说,“明年就去咒术高专报道。” “为什么?” “我姐姐被诅咒了,现在住医院里,她是个很好的人。”他所说的姐姐,不是他的亲姐姐,“我想当咒术师,去创造一个让好人幸福生活的世界。” ——创造一个让好人幸福生活的世界。 区别条件是好人。 而不是术师和非术师。 “你怎么哭了?” “橘子太酸了,酸哭了。” “那就别吃了,喂——”直到被我抱住而发觉我没有呕吐,伏黑惠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吧。” 第67章 “……我想去一个反派那里,那个反派是被我放走?的,我想阻止他的计划,我不想他再有更疯狂的行为,你可以,精神上支持我一下?吗?好像没什么人愿意支持我。”顿了顿,我补了一句,“不要看?不起我的能力。” “没有看?不起你的能力。”伏黑惠将?装酸橙的盘子推远了一些,防止被我碰到打翻,“想去就去吧,但你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商量,靠谱的话,可以找五条老?师商量。” “谢谢你,惠君。” “对了,你妈妈前年回来过,给你带了礼物。” 伏黑惠突然?提起了我那不太靠谱的妈妈。 我和她也?很多年没联系了。 妈妈给我的礼物—— 咳,看?了一眼,就觉得无语。 是一面等身?镜。 原来她不仅爱买镜子爱照镜子,还爱送镜子。 “嗤,我又不是镜子控——” 我走?到镜子前,愣住了。 镜子里照见的,并不是我的脸。 而是夏油杰。 ——高中时?期的夏油杰。 意气风发的dk杰。 “铃溪。”我听?到他叫我。 温柔的声音。 没有任何恶意。 “你过得好吗?” 我伸出手指去碰他,碰到的只有冰冷的镜面。 “一点也?不好!” 我都要哭了。 我真的哭了。 “铃溪,你别哭啊,我没有办法帮你擦眼泪。” “杰鸭鸭,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从咒灵手中保护我的夏油杰; 不准我说诅咒人的话的夏油杰。 ——你把我变成?了不坏的人,自?己?变成?了坏人。 在冬夜里让樱树开花的夏油杰; 送我戒指预订我余生的夏油杰。 ——这些美好的回忆,在推开那扇门之后,就成?了彻底的噩梦。 “杰鸭鸭,我想阻止未来的你杀更多的人。” 镜子里的夏油杰平静的注视着我。 “我很弱,他一只手就能把我掐死了,但我从他手里逃掉过,我会努力狡猾下?去的!力量并不是评判强大的唯一标准……”我语无伦次的说了很多,“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愿意。”夏油杰伸出手,隔着镜面,与我的手贴在了一起,“我的铃溪,好女孩,你一定可以的。不用害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我终于明白,我没有必要忘掉那些回忆。 因为我一辈子都不会遇到dk杰那样的人了。 他的信念影响了我的一生,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要加油哦,铃溪。”他嘴角牵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去阻止他吧。” 镜子里的人像消失了,我只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还有旁边的伏黑惠。 我问伏黑惠:“你看?到里面是什么?” “我看?到我姐姐醒了,过得很幸福。” ——这是一面幻象镜,能够照见人心底的愿望。 “我的戒指!” 我想起了被我扔在铃溪里的那枚戒指,赶紧跑了过去。 “在哪里?拜托,一定要找到啊。” 我在溪水中摸索,伏黑惠也?下?来跟我一起找。 我们在溪水中找了很久,除了石子,一无所获。 “别找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看?向溪边,五条悟朝我摊开了手。 那枚被我扔到河里两?次的戒指,就躺在青年的掌心里。 一缕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挤出来,照在戒指上,让它折射出细碎的流光。 在那些流光里,我在某一个瞬间?,找到了自?己?的一生。 第三十三章 我没有把荼蘼教的地址告诉五条悟。 夏油杰在这九年来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作, 必然在酝酿着什么阴谋,等待着一个最佳时机。 我和五条悟在卖红茶醍醐酥的铺子前告别?,见甜食还在打折, 我便给贤治买了两份。 “你放心, 夏油没有立刻杀我, 说明?同为非术师,也?许我和其他人还有点区别。”也许没区别?。 我心里压根没底, 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五条悟, 或者说是?安慰我自己。 “狡猾点, 不要头铁, 解决不了赶紧跑路。” “喂喂, 你这么说对我完全没信心啊,宇宙第一帅?” 宇宙第一帅没再说什么, 掏给我一卷新?的绷带。我们?两人?在这之后暂时不会联系,否则容易被夏油杰发现。 “替我向空蝉问好,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我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 在心里默默说,杰鸭鸭, 拜托了, 帮我一起对付教主杰吧。 * 入教仪式很?简单, 填个表格, 诚心赞美教主几句。我想留在教里,包吃包住,还有薪水可以领。 就像是?找了一个工作。 食堂的打饭阿姨看到我时, 嘴角抽了抽,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儿子还在这里。”我佯装无奈,“教主大人?看上他了。” 夏油杰是?真的看上贤治了。 对于咒术师幼崽, 他的耐心非比寻常。 我和众教徒膜拜他的时候,贤治就窝在他腿边的垫子上,伸手拽着他额前的刘海玩。 第68章 无论他换了多少发型,那撮刘海始终都保留着,不准任何人?碰。 说起来他今天应该给我们?讲经,却一直没有讲,反而旁若无人?地给贤治讲起了童话故事。 没有人?敢对他提意见。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料味,他以前没有焚香的习惯,现在估计是?嫌弃教众身上的普通人?气味。 ……啧,作怪。 我们?还没嫌他身上有咒灵味呢。 我抬眼看贤治时,目光刚好与他相触。 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带着挑衅,几分漫不经心,是?审视,是?试探。 我早晨来荼蘼教的时候,在庭院里看到他,我还在心里反复揣摩着再回这里的借口,但他并没有问我。 他看我一眼,然后垂眸,翻过?了手里的一页书。 十分平静,全然不复那日的疯狂。 也?好,没给我搞特殊对待。 就怕不收我,或者来一句:“这只猴子有问题,叉出去?。” 对了,说来也?怪,夏油杰不叫我猴子。 一次都没叫过?。 我猜是?因为逆反心理,我强烈要求他叫,他觉得不能听猴子摆布,于是?就不叫。 呐,虽然当?了教主,但中?二病还没有治愈,或者说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贤治很?喜欢他,这让他很?满意。 他完全不了解贤治的性?格,贤治喜欢牛,每天与牛亲切友爱,但最盼望的事却是?吃牛肉。 “铃!”贤治发现了我,兴奋地从垫子上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你回来了?” 昨晚我在离开这里之前,没有和贤治说,否则他会闹着要和我一起。 “夏油叔叔说你去?给我买点心了。” 看来是?夏油杰安抚了他。 我担心贤治这样跑过?来太过?引人?注目,瞄了瞄四周,没有人?在看我们?,全都虔诚地低着头。 “今天就到这里,都下去?吧。”夏油杰声音淡淡的,有着毫不掩饰的倦意,“我乏了。” 教众们?纷纷退下,我犹豫着是?走是?留,看见他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 我抱起贤治,刚准备往外走,听到夏油杰问:“你回来有什么目的吗?” 没等我回答要带走贤治,他又说道:“算了,你不用回答了,我大概猜到了。” “我回来,”既然是?被他猜到的答案,我就不能说了,“……是?想好好看看你。” 这话听着过?于惊悚。 我自己惊到了,夏油杰也?被惊到了。 他甚至睁开了眼睛,饶有兴味的,上上下下的将我打量了一遍。 他轻声笑了笑,“贤治,你去?找菜菜子拿饮料,今天你可以喝两瓶,别?忘了帮我也?带一瓶。” “好呀!”贤治放开了我的手,“叔叔喜欢什么味的?” “草莓味。” ——这是?我以前最喜欢的口味。 夏油杰不吃甜食,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 看来不止是?我在演,他也?在演。 两个人?共同上演一出深情款款,这就有意思了。 贤治蹦蹦跳跳地离开,偌大的厅里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焚香的味道更?浓烈了,香料不要钱的烧着,像是?要彻底掩盖这里的某种气味。 奇怪,这里原来有什么气味吗? 术师。 非术师。 人?类。 猴子。 从前的划分是?泾渭分明?,如今的划分是?云泥之别?。 言语一旦锐利起来,是?最伤人?不见血的利器。 “演的愉快吗,朋友?” 夏油杰的声音从我的头顶落下来,尾音很?轻,挑着,带着一股子阴沉的邪气。 “你是?想从我这里打听出什么情报,然后告诉悟吗?” 一转眼就被看穿了。 五条悟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夏油杰可能不会杀我,但不可能信任我。 但实际上,他们?俩都只猜对了一半。 我是?想知道夏油杰的情报,但并不准备告诉五条悟,我想自己来阻止他,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最好的帮手—— 我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夏油杰的眼睛。 他……也?许还认识这枚戒指。 尽管距离购买日期已经过?去?了十年。当?时的心情,可能再记不得了。 钻石戒指对学生来说是?一笔昂贵的支出,他买的并不便宜,尽管他当?咒术师有一点薪资,但平日里开销也?大。 他的目光必然在橱窗外流连过?多次,纠结我会最喜欢哪一款。他想保留惊喜,没有带我去?试戒指,却买的分毫不差。手指的尺寸,是?牵过?多少次才?有铭记脑海的准头,或许还需要加上一些傲气和自信——他了解我,他不会买错。 “还没扔啊。”夏油杰很?久才?开口道,“杀人?犯给的东西,你就这么喜欢?” “不扔。” 对他的挑衅,我全当?没听到。 “这是?杰鸭鸭送给我的东西。” 听到杰鸭鸭这个名字,空气又凝滞了片刻。 “呵。” 他冷笑了一声。 “你真的对咒术师过?敏吗?” 夏油杰突然又提到了这个话题。 第69章 我没吭声,看着那只手缓慢的朝我伸过?来。 他的食指在我的腮帮子上戳了一下,又迅速移开。 行为举止像个幼稚的小孩。 贤治戳螃蟹怕被螃蟹夹手,也?是?这么戳的。 我没吐。 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又轻轻戳了一下。 我还是?没有反应。 “……果然是?说谎啊。”夏油杰收回了手,挑了挑眉,“要是?真对咒术师过?敏,一天到晚的呕吐,我这里可不能留你。” 就知道会是?这样。 所以我事先带了一瓶抗敏药,见夏油杰之前,吃了一颗。 说来也?是?好笑,药是?空蝉为了让我不排斥五条悟的身体而特意向实验室订的。 毕竟全世界像我这样的病例,只有一个。 她十分想撮合我们?。 五条悟身为特级咒术师,也?躲不了家长?安排的相亲,被空蝉念叨烦了,迫于无奈与我试试。 但抗敏药实在太难吃了。 如同抹布一样的味道,哪里是?吃药,分明?是?在吃传说中?的咒灵。 于是?五条悟叫空蝉放过?我。 我们?没有交往,但药还留着。 我昨晚从柜子里翻出来时,看到保质期还有五个月,算了一下,药效能够维持到今年的平安夜。 ——2017年12月24日。 难吃是?真难吃,吃一颗要缓上半天,那股恶心的味道才?能慢慢消散。 但它见效特别?快,我没有再对着夏油杰呕吐了。 他对术师的耐心很?多,但对非术师的耐心少的可怜。我答应过?空蝉要活着回去?,就得把源光溪的狡猾发挥到最大程度。 我想要得到夏油杰的信任。 尽管他说不可能。 “我无所谓你去?哪里,贤治必须留下。”夏油杰在上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但是?我得提醒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你一样都得不到。” “……知道了,教主大人?。”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 云咲是?我在荼蘼教唯一的帮手,但我也?不能指望她帮我太多,万一被夏油杰知道我们?俩勾结在一起算计他,没准一波全带走。 她告诉我,夏油杰每天晚上都会去?楼顶抽会儿烟,凝视夜空。 那个时间段是?他的私人?模式,也?许是?在回顾混乱的前半生,也?许是?在酝酿后半生的事业。 云咲在整理监控时看到过?,因为菜菜子和美美子都不喜欢烟味,所以夏油杰白天基本?不抽烟。 她们?两个是?他的养女。 夏油杰大概真的被我坑惨了,在成?立荼蘼教后,竟然没有找过?一个女人?。看来写在他胸口我的名字,让他在情场上成?了滞销品。 其实我也?一样。 绑在手腕上绷带下的名字,像个耻辱,没敢给任何人?看过?。 交男朋友时也?不敢让人?看,前几个还瞒的住,最后一个男朋友明?明?像个小孩,还需要我照顾,却一眼就看穿了。 “忘不掉的,我建议你直接面对。” 他说没什么能瞒得住名侦探的眼睛。 …… 我让云咲给我一瓶酒。 “等等!你不会想把他灌醉,然后——”云咲露出了满脸的震惊,“他把普通人?都当?猴子,不会愿意和猴子喝酒的。” “不是?。”我敲了敲她的头,“是?我自己喝。” “啊?” 云咲还是?没懂,但她给我拿了一瓶青梅酒。 在夏油杰发现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人?入侵时,我已经喝了半瓶。 “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看到我的表情和我手里的瓶子时,他的眼眸敛了敛。 “酒精过?敏好了?” 在他的认知里,我对酒精严重过?敏,不能喝。 我不仅过?敏,还会上脸,整张脸都会面色潮红,身上也?会出红疹,特别?可怜,特别?的惨。 “喝酒。” 我朝他摇了摇酒瓶,然后仰头继续喝。 一秒。 两秒。 十秒。 他没有上前阻止我,只是?冷眼旁观。 源光溪的狡猾,对熟人?用的套路永远都是?打感情牌。 他的卖惨,能让空蝉心软,能让五条悟的父亲违背命令放他走。 到我这里,其实很?没有底气。 夏油杰太冷血了。 不管他是?不是?空蝉说的,当?年一时上头弑亲杀我,他确实做了那些事。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只能喝个寂寞? 直到我喝完一整瓶青梅酒,他都没有阻拦。 但,他也?没有抽烟。 至始至终,他都站在那里,保持静默,连烟盒都没有拿出来。 第三十四章 夏油杰久久的?站立着, 静谧的月光柔和地爬了他满身。 就在我以为他要站成一块石,化成一尊雕像时,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喝酒只会让你自己过敏, 又长?不到别人身上。” ……有一点赌气的意味。 虽然没有像过?去那样, 从我手里直接拦截酒瓶, 说不准喝,但至少提醒了一句。 并且他没有打开烟盒。 也许是?因为顾及到我不喜欢烟味, 也许只是?因为地盘被侵占所以没了兴致。 第70章 显然, 后者的?成分居多。 实不相瞒, 由于我一度沉迷酒精, 练出了一点酒量, 酒精过?敏症却一直没好,现在也确实难受。 脸颊滚烫, 全身的?皮肤都有着针扎般的?刺痛和瘙痒,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泡在热水里, 持续不断煮沸的?虾子。 有很多东西在往脑袋里流窜, 也有很多东西从里面?往外倒出,晕乎乎的?。 我用手掌撑着脸, 不小心碰到了左腕上的?绷带结。 结没打好, 绷带一下?子蹭散了。 于是?很多年没在旁人面?前露出的?手腕, 就这么直接见光了。 【夏油杰】。 暗红的?颜色, 清秀的?字迹。 从美梦到噩梦,从羽翼到阴影,这个名?字牵牵绊绊, 从六岁开始就和我缠绕在一起。 抛下?所有的?偏见和偏爱,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审视它,我也真心实意觉得它好看。 呐, 哪可能真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呢? 柳莲二当初是?极其认真地帮我写的?,他不知道写上去的?颜料是?没有办法擦除的?,否则按照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同意做这件事。 他是?个优秀的?人生导师,劝说过?我很多次,不要做让自己?没有退路的?决定?。 可惜我是?夏油杰一手教出来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一条路走到黑的?。 “教主大人,你也不用觉得太委屈,受害者不是?你一个人。”我抬起手腕给他看,“这里还有一个。” 像一个笑话。 我恨夏油杰弑亲杀我,他恨我是?非术师还几次愚弄他。 但在我们身上却留下?了对方的?名?字,并且没有办法去除。 除非死亡。 “这个名?字,是?在07年,我生日那天早上写上去的?。” ——从那天开始,恋人的?名?字,就变成了耻辱的?印记。 我想将绷带系好,一只手却做不了这种事。 脚边的?酒瓶被我踢倒了,滚出去很远才停下?。 夏油杰和我隔了三米远,夜视力也不知道好不好,我不确定?他是?否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你至少还有衣服挡着,别人看不到。”就是?做某些?事的?时候麻烦了一点,毕竟没有向伴侣解释说明的?合适理由,“而我在这样的?苦夏里,都得绑着绷带。” ……我没有喝醉。 ……完全没有喝醉。 酒是?故意喝的?,绷带也是?故意蹭散的?。 都是?故意的?。 夏油杰应该骂我一句神经病,才符合现在的?气氛。 但他很冷静,语气平淡。 “你可以选择不绑。” “不绑?”我自嘲地笑笑,“怎么敢不绑?被术师看到了,人家会怎么想。一只卑劣的?猴子,也敢肖想尊贵的?教主大人?” “……” 我抬起头,无数次,我在伊哈特?伯村的?夜晚仰望星空。 我对星空沉默,星空亦对我无言。 “教主,你说那些?星球上有诅咒吗?” “他们会有术师和非术师之?分吗?”我收回投在星空上的?视线,看向了夏油杰,“还是?说,他们只有一类,就是?人类?” 我眼中的?夏油杰,渐渐的?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一个是?温柔的?夏油杰,一个是?冷血的?夏油杰。 一个是?说要保护非术师的?夏油杰,一个是?说要建立只有术师世界的?夏油杰。 ……什么嘛,只是?我眼花了,出现了重影。 眼前只有荼蘼教的?教主夏油杰。 “教主,假如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你会选择穿越到哪一段过?去?” “是?穿越到六岁那年,遇到咒灵时,放弃救我这只猴子吗?” “还是?07年9月那天,不问我遗言,直接杀了猴子我吗?” 猴子。猴子。猴子。 夏油杰不叫我猴子。 但这却成了我的?自称。 真奇怪。 我越是?这么叫自己?,心里就越高兴。 看来,我也是?个重度叛逆的?中二病。 我喋喋不休的?说着对时光机的?妄言,对方只在我的?声音逐渐小下?去之?后,才给了一句很淡的?回应。 “我拒绝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 他不想回答,我就自问自答。 “假如给我一个时光机,我想穿越到某一年的?夏天,我会不顾一切的?从学校,跟一个人离开。” 糟糕,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了。 青梅酒的?后劲这么大的?吗? “他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笑得出来了。” “那么我会这样回答他——” “杰鸭鸭,你为什么不把?我当成你的?全世界呢?” “你的?眼睛这么小,看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啊。” 太可笑了。 这样的?话,我自己?说出来都嫌矫情做作,更别提现在的?夏油杰了。 他终于受够了被人身攻击,反驳道:“不要总拿眼睛的?大小说事,这是?天生的?。” 天生的?。 他还知道这是?天生的?!! “眼睛大小是?天生的?,可是?有没有术式和咒力也是?天生的?啊,你怎么就这么双标?!” 第71章 论嘴遁的?功力,夏油杰就算再活一百年,也说不过?我。 但是?他足够强,只要他想,现在两根手指就能捏死我。 我也弄不清我在雷区蹦迪的?理由。 与其说这是?一种挑衅,倒不如说这像是?一种赌。 “酒是?谁给你的??” “教主,你觉得你选择的?路,会成功吗?” 我以为他会给我一个决绝又肯定?的?答复。 但他像此刻的?星空一样无言。 他并没有说他会成功。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有个东西把?我从冰冷的?地面?上抱了起来。 手臂软软的?,但捏上去,并不是?人类的?肌肉线条。睁开眼睛,我看到了我的?“老朋友”——夏油杰的?一只咒灵,猿辅导。 夏油杰本人盘腿坐在了天台上,抽出了烟盒。 他没用打火机,而是?用了火柴点烟。 火柴在擦纸上划出一点火光,像是?微缩版的?流星跃过?指尖,很快就消失不见。 轻烟落寞的?飘起,吹散在夏夜的?空气里。 他偏过?头去,不再看我。 一直到最后,他也没说他觉得自己?会不会成功。 * 夏油杰的?咒灵将我送到了贤治那里。 贤治已?经睡着了,睡得像只小猪,还在咂嘴,旁边摆满了毛茸茸的?鸭子玩具和兔子玩具。 猿辅导是?只很会照顾人的?咒灵,帮贤治收起了那些?玩具。 我想起它会说话,便问它:“你也是?猴子,为什么夏油杰还会留着你?” 猿辅导歪了歪头,没有回答我。 这个问题可能超出了它的?认知,也可能它其实本来就不爱说话,以前辅导我功课时接话,都是?迫于主人的?施压。 我躺在榻榻米上闭目养神,它给我拿来了一碗汤。 汤是?淡红色的?。 “这该不会是?醒酒汤吧?” 我从它手里接过?,夸了一句,“小东西,你还挺周到。” 只喝了一口?,差点咬到舌头。 ……苦的?要命。 温度还行,不烫口?。 还能忍。 我想一口?气喝完,呛到了,咳了两声。 咒灵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辛苦你了,咒灵先生。” 我把?喝空的?碗还给了它。 它不知道从哪里又掏了一块糖,摊在掌心里。 看粉色的?包装应该是?草莓味的?。 我摆了摆手:“我已?经很多年不吃糖了,牙疼,你自己?吃吧。” 咒灵却固执地摊着手,示意我拿。 “我说了我不要!” 它还是?呆呆的?站着。 “真拿你没办法,好吧,我吃。” 我从它的?手里拿起那颗糖,用力一抛,扔进了屋角的?垃圾桶里。 “滚吧。” 说完我便躺下?了。 ——唉。 我听到了一声叹息。 是?一种美好的?幻境被毁灭,类似心愿落空时的?无奈。 那么,是?谁在叹息呢? 不是?我,也不是?熟睡中的?贤治。 难道是?夏油杰的?咒灵吗? “原来咒灵也会叹息吗?” 我非常好奇,它们也会像人一样有感?情吗? 咒灵替我披上了毯子,打开了小夜灯。 “休息吧,铃溪。” ……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咒灵拿来的?醒酒汤里有药的?成分,我头不疼了,身上的?过?敏也完全好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贤治趴在窗台上,安静地翻着一本图画书。 “抱歉啊,我睡过?头了,贤治,你肚子一定?饿了吧。” “不饿不饿。”贤治笑眯眯地说,“早上夏油叔叔做了好喝的?汤给我喝。” 夏油叔叔……做了汤? 夏油杰当教主了还亲手做饭? 等等,早上给他喝,这岂不是?意味着,夏油杰来过?这里? “铃!铃!我好大一个铃啊!” 我正在郁闷,云咲突然冲了进来,连门都没敲。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脸红红的?,像是?被气过?了。 我的?视线下?移,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红字。 【夏油杰】。 我:“???”真的?假的?? 云咲的?目光也落在了我的?手腕上,因为我刚起床,还没来得及绑绷带,那个暗红色的?名?字直接暴露了。 “你也被波及了啊,这就离谱!教主居然命令我们所有教徒,都要在手腕上写上他的?名?字,还要用红颜料,不写就逐出荼蘼教。” “……” “都什么年代?了,他还搞这一套,我要被气死了,我哥的?名?字我都没写在手上。”云咲很想大声骂人,但又怕被听到,只能压低声音,“做作!” 我盯着她手腕上的?名?字看了很久,忽然就笑了。 “确实,很做作。” ——夏油杰,你完了。 ——你心里还有我,你完蛋了。 第三十五章 最初我以为夏油杰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没想到让教众在手腕上写他的名字,竟然成?了每日必修。 第72章 还真有两个人因为字太丑,把他的名字写得像鬼画符, 而被夏油杰赶出了荼蘼教。 ……这令人讨厌的强权。 云咲羡慕我手腕上的字迹修长美观, 缠着让我帮她写。但问?题是, 这是柳莲二?的字,不是我的字啊! 我本人的字体?是圆的, 看上去像一只只清洗干净准备下锅的蘑菇。 “铃,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是好姐妹啊。” 小姑娘撒起娇来也真是淘气, 就差没满地打滚了。 她知道我和夏油杰交往过, 也知道我从他的手底下逃脱过, 但我不清楚她到底知道多少情报。 而这些?情报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我手疼,帮我写嘛——” 云咲的声音戛然而止, 表情也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像是大白天见到了鬼。 顺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了抱着贤治站在门外的夏油杰。 “手疼么?那要不要我帮你写呢?” 他说?得不紧不慢, 语气里有几分玩味。 “不、不用劳烦夏油大人了。” 虽然我不是云咲, 在这种情况下却?能感同身受,替她头皮发麻。 “替教徒分忧, 是我的荣幸。”夏油杰微笑, “有困难就应该互相帮助。” “没事没事, 我自己写就好!” “那你的手不疼了?” “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云咲怕他不信, 挥了挥手,努力作?出一副手脚健全的样子,“我想起来我还有工作?没忙完, 夏油大人, 我先下去了!” 没等夏油杰回应,云咲一溜烟跑远了。 她在荼靡教出入自由, 并没有她本人说?的那么凄惨。 “铃,给你花花。” 贤治手里举着两?朵小纸花,折的皱皱巴巴,但看得出来很努力。 “夏油叔叔教我折的。” 他给了我其?中一朵粉色的花,另外一朵蓝色的没给我。 夏油杰竟然教贤治折纸花,真是……闲的。 这一点着实令我感到意外和困惑,他并没有给贤治灌输一些?奇怪思想,只是抽空给他讲童话故事,教他认字和读书,有时也陪他看电视——就像此刻。 正?常的有些?不像话。 贤治最喜欢看家庭伦理剧,一家人坐在桌前吃着香喷喷的馒头,谈论?一天中发生的趣事。 “夏油叔叔有家人吗?”贤治问?。 “有啊。”夏油杰摸摸他的头,“你就是叔叔的家人。” 家人。 一个平常是血缘划分的关系词。 到了夏油杰这里,变成?了术式和咒力来划分。 可我觉得都不太对。 “那夏油叔叔的爸爸妈妈呢?” 贤治问?出这个问?题时,我正?在观察手里的粉色纸花。 六角形,像雪花。 这是高中的手工课上,老?师教给我们的。 后来我教给了夏油杰。 他的高中生活和我的不同,总是行事匆匆神色匆匆,有时甚至命悬一线。从不会有安逸的手工课。 我固执地教他这些?无用的东西,固执地邀请他参观立海学园祭,说?起来是为了帮他放松心?情,但后来想想,只是为了我自己。 是我自己不想离他太远。 “他们,” 长久的沉寂中传来了夏油杰的声音。 “……已经不在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和贤治的祖母一样,住在天上的花园里。” 谢天谢地,他还知道对孩子说?出童话式的谎言。 “这样啊。”贤治眉眼弯弯,抬起了手,“那这朵花花送给叔叔的妈妈。” 夏油杰垂下眼眸,捏着那朵蓝色的纸花,过了很久才说?了一声谢谢。 厨房的佣人送来了夏天解暑的梅子汤,装在白色的小碗里,红艳艳的。 贤治是个大胃王,很有我年?少时的风范,但他孝顺,知道想着我。 “铃也喝!” 我摆摆手 :“我不吃甜的东西。” “这个也不是很甜。”贤治皱了皱鼻子,伸出小肉手跟我比,“你怎么越来越瘦了?” 不爱吃东西又?整天忧心?忡忡,当然会瘦。 有时候我走路也觉得在打飘。 我确实应该好好吃饭了,但每天一颗的抹布味抗敏药,已经扼杀了我所有的食欲。 “苦夏而已。”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 夏油杰也在喝梅子汤,听?到这个回答,他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便没有再喝了。 贤治是小孩,没想太多,喝过汤就席地午睡了。在荼蘼教,他的日子比在村子里过得还舒坦,小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肥了起来。 猿辅导咒灵负责照顾他,很细心?地替他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窗户上也有一只咒灵,小小的,像风铃。紧紧的贴在那里,风一吹,它垂下的尾巴晃动起来,发出沙沙的声音,有点类似安眠的白噪音。 贤治午睡,我就无事可做了。 说?起来我虽然留在了荼蘼教,但实际工作?还没有落实到我头上来。 厨房不缺人,整理院子也不缺人,我毛遂自荐几处地方,都没有人肯收下我。大家都委婉地叫我等上头安排。 上头,那不就是夏油杰本人么。 “教主。” 夏油杰刚准备离开,我叫住了他。 第73章 “有事?” 我在他的注视下,摸了摸写了字的手腕,轻声说?:“谢谢。” “别多想,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他用冷淡疏离的语气说?,“不然其?他人看到了会说?闲话。” “嗤。” “你笑什么?” “教主大人,我还没说?我感谢你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说?,他倒开始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况且,一向我行我素的夏油杰,会在意别人的闲话吗? 他勉强绷住脸:“那你要感谢什么?” “谢谢你帮忙照顾贤治。”很良心?的,还没有开始教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了,也谢谢你帮我解围,我手上的字确实不是我写的,好了,你不是为了我,是不想别人说?闲话。” 语言的奥义,就是把对方的台词说?完,让他无话可说?。 “我知道。”夏油杰撇嘴,“那个姓柳的写的。” “诶?”他居然认识柳莲二?的字?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夏油杰解释道:“你以前经常借他的笔记。” 学生时代,我的书包里总是装着柳莲二?的笔记,因为对方是立海的超级学霸。 那么,夏油杰是在那时候记住了柳莲二?的字? “你离云咲远一点。”末了,他又?补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嗯。” 这个瞬间?,我突然觉得,夏油杰可能什么都明白了。 * 这天下午,荼蘼教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和贤治在院子的长廊里喝下午茶,突然,一抹咖啡色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真讨厌,这里怎么这么多路,到底该往哪里走啊。” 这个声音是—— “乱步?” 青年?扭过头,看到我的时候,朝我挥了挥手。 “铃!” 果然是—— 我的前男友江户川乱步。 我的前五位交往对象,皆是因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夏油杰的影子,所以分手。 唯有乱步不同,他和夏油杰真的完全不同。 乱步需要我的照顾,无论?什么时候,不高兴就直接说?出来了。 不会心?事重重,更不会委屈自己。 只是,我后来梦到了夏油杰,梦到他将乱步杀死的场景,于是选择了与乱步不告而别。 乱步也没有来找过我。 “乱步,你肚子饿了吧。” 知道他的吃货属性,我将装着点心?的托盘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跟我客气,直接挑了一块最大的蛋糕。 贤治眼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的意思是这是你的?”乱步扁了扁嘴,“不对哦,大人吃大蛋糕,小孩吃小蛋糕。” 他把一块最小的蛋糕给了贤治。 “乱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乱步边吃边说?:“社长今天有事,就让我陪雇主过来找这里的半仙。” 半仙是夏油杰,他平时会帮求助的人祓除咒灵——当然,他没那么好心?帮非术师。 他只是想收集他们身上的咒灵,然后吞掉。 我想到了咒灵抹布般的味道,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 “之前的事,对不起……我不应该不告而别。” 乱步歪着头看了我片刻,没接受道歉也没拒绝。 “……我的头发变长了,帮我修剪一下吧,就当赔礼道歉了。” 交往的时候,我帮他剪过头发,他很满意。 不是对我的手艺满意,而是对他自己满意,认为名侦探无论?什么发型都是最棒的。 “好。” 我找了贤治的披风给他当理发围布,然后替他修剪头发。 乱步见贤治闲着,开始给他安排事情。 “小朋友不能懒惰,赶紧帮乱步大人把榛子剥了吧。”乱步眯着眼睛说?,“剥完了本侦探会表扬你。” 贤治渴求表扬,不管是什么人的都渴求,立马卖力地剥起了榛子。 头发修剪到一半的时候,乱步突然问?:“铃,这个地方有不得了的东西。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知道他说?的不得了的东西是什么,但我就是为了那个才留下的。 “不用了,教主他对我很好。” “我不是说?他。唔,这颗糖怎么缺了一角。” 缺角的糖,他不想吃,朝我递了过来。 “铃吃不吃?草莓味的。” 他的动作?很自然。 我本来是要拒绝的。 但眼角余光扫到了长廊尽头的那双木屐。 有人站在那里。 ……不知道站了多久。 于是我改变了主意。 我没有腾出手来拿,而是直接用嘴衔走了乱步手上的那颗糖。 草莓味的糖。 很甜。 乱步的表情,很甜。 贤治的笑容,很甜。 夏油杰的脸色,不甜。 不,不是不甜,是非常难看。 他从长廊那头走过来,连平日里一贯伪装的笑意都懒得挤了。 他面无表情,语气冰冷:“我这里是开理发店的?” 第三十六章 意识到夏油杰在生气, 我还得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抱歉,教主,但我没有搞副业的意图。” 江户川乱步也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又不会给钱。” 第74章 我们俩一唱一和, 还挺有默契。 夏油杰冷冷道:“根据荼蘼教的规定, 身为教徒,不允许为外来的不明人员……理发。” 不明人员一词, 他咬音很重。 这是什么规定? 连理发这种具体化的词都出现了, 夏油杰你已经急了吗? 我不确定是帮乱步理发的原因, 还是乱步喂我吃的那颗糖让他受不了。 或者, 两者都有。 对哦, 糖还在我嘴里呢。 因为刺激到了夏油杰让我心情很好,原本甜腻的糖, 都有点好吃了。 我用力一咬,发出嘎嘣一声。 “好吃吗?”乱步问我。 我点了点头:“很甜。” 他嘴角一牵, 笑容灿烂:“本侦探给的糖当然甜。” 相较于他, 夏油杰的脸已经黑了。 “外来的不明人员,无事时可以请你离开这里了。” 他甚至下了逐客令。 我突然想起来, 乱步也是个非术师, 在那么在夏油杰眼里, 面前挑衅他的, 就是两只令他憎恶的猴子。 “外来的不明人员?”乱步重复一遍这个词,眯起了眼睛,“那, 如果是家属呢?” 家属。 我懵了一下, 下意识地去看夏油杰的脸,他也懵了。 又黑又懵。 “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江户川乱步。” 乱步突然正式了起来,阳光拂过他的眼睫,投下些许朦胧的阴影。 我知道他要放大招了。 “我是来找我的前女友铃溪溪复合的,我买好房子了,今年年底我们就可以结婚啦。” 末尾的语气词很有灵性,这个瞬间,我看到夏油杰的瞳孔猛缩了一下——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说起来,乱步从没用“铃溪溪”这种称呼叫过我。 这是第一次。 以前交往的时候,他喜欢叫我“铃”或者“铃酱”,觉得叫起来简单又顺口。 “铃溪溪,你愿意和世界第一的名侦探结婚吗?”乱步从贤治的罐装汽水上扯下拉环,举到我面前,“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天呐,他还照顾我…… 好想笑。 虽然说他是在气夏油杰,说出的话都浮夸到崩了人设,但还真被他气到了。 “她不愿意。”夏油杰很果断地替我回答了。 我忍住笑,绷着脸说:“我考虑一下,我确实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贤治也想要找个爸爸。” 贤治从来不叫我妈妈,但因为他的祖母临终前将他交给了我,我也算是他母亲的存在了。 乱步戳了戳贤治的脸:“小鬼,你愿意当本侦探的儿子,以后孝顺本侦探吗?会表扬你的。” 贤治和乱步很投缘,立马乐呵呵地答应了:“好呀好呀。” “等等,贤治——”喂贤治吃了很多零食,给他讲故事洗澡换衣服的夏油杰有些错愕,完全不相信贤治的“叛变”。 我假装满意:“既然如此,那我——” “你——”夏油杰打断了我的话,已经恢复了冷漠的表情,“难道不知道教规吗?” “什么教规?”我反问道。 这人可真有意思,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无中生出两条教规了。 “加入荼蘼教,就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恋爱结婚了。” “有这个教规?” 问出这话的,不是我们在场的人,而是闲着无聊过来找贤治的菜菜子和美美子。 这对双胞胎姐妹花对非术师本身并没什么恶意,但因为听夏油杰的话,所以也不会主动亲近非术师,爱屋及乌,对夏油杰重视的贤治也非常喜欢。 “夏油大人,这是新教规吗?”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他原本只是想糊弄我和乱步,没想到姐妹花会过来。 美美子说:“应该不是吧,上次有人结婚,夏油大人还给了红包。” 她性格腼腆,声音很小,但我们都听到了。 这就非常打脸了。 只有夏油杰本人还在死要面子地扯淡:“就是因为那些教徒在结后思想不正,招来恶灵,所以才开始禁止。” 菜菜子作为他的无脑吹,果断表示赞同:“夏油大人英明。” 夏油杰瞥了我一眼说:“你要是对教规有意见,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没人会阻拦你。” 他也是掐准了我不会扔下贤治不管。 乱步突然凑近了我的耳边,低语道:“小心杀人魔。” 杀人魔? 哪里来的杀人魔?是在说夏油杰吗? 他在荼蘼教虽然也杀人,但还没有到成魔的地步。 “呐,铃溪溪,等你哪天决定离开这里了,我们就结婚吧。”乱步在夏油杰灼灼的视线中,托起我的左手,从无名指上摘下了那枚戒指,“这根手指就先为本侦探空着吧。” 他把戒指放在了我的掌心里。 “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我的雇主还在等我。” 转角处,两位撑洋伞的少女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江户川侦探!你还准备回去吗?” “知道了。” 乱步临走还不忘顺走了贤治最喜欢的一只玩具鸭子,并冲我挥手,“铃溪溪,记得给本侦探打电话。” 第75章 “好。” ……他压根没给我电话号码啊。 嘴里的糖已经吃完了,在这个苦夏,我第一次有了一个好心情。 * 我的心情很好,但某人的心情不太美妙。 即使他一言不发,也还是很生气。 他正在装模作样的批改东西。 天知道他看得懂吗? 我边哼歌边在窗边转悠,顺带一提,我终于有工作了。 原先夏油杰并没有安排给我任何工作,教里的其他各处也没人收我,他尽量在淡化我的存在感,想要彻底忽视我。 但自从江户川乱步来过之后,他就开始找我的茬了。 首先,是没收作案工具。 给乱步修剪头发的剪刀,被他的咒灵一口吃掉了,还咬得嘎嘣嘎嘣的,仿佛是他本人在啃乱步的头。 紧接着,又问我:“你很闲?” 这是一句废话。 “我很闲不是因为教主造成的吗?” 他冷笑,直接把我调到了他的身边,从无业游民变成了教主的近侍。 近侍是什么意思呢? 类比中国的宫斗剧里,教主夏油杰是皇帝,近侍就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听到我这么解释,夏油杰的鼻子都气歪了。 ……他大概不想被称为皇帝吧。 “你和那只猴子,到底怎么回事?” 不在人前的时候,他都懒得叫乱步的名字,直接称他为猴子。 我其实不信他不知道我和乱步的事,他多少应该知道些,但他肯定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逢。 “我和乱步先生交往过,并打算结婚。” 听我如此直白,夏油杰的脸色又开始难看了。 “那你们,后来怎么不结了?” 我知道他想听到感情破裂之类的理由。 但我,又怎么会如他所愿? “因为怕被你追杀。” “被我追杀?”夏油杰被呛了一下,冷冷道,“我没那么闲管猴子的事。” “诶,你真的不会追杀我们吗?” 我露出了一副“你要是不追杀我们,我和乱步马上就结婚”的表情。 夏油杰皱眉。 “那是以前。你现在身为荼蘼教的教徒,私自婚配,你们两人当然都会被追杀。” 我在心里笑了又笑,表面还是装出无辜的表情。 “那只好等脱离荼蘼教再说了。” “……”夏油杰撇了撇嘴,“我乏了。” “那我下去了。” “去帮我拿梅子汤过来。” “你不睡觉吗?” “睡醒了再喝。” 我们之间的对话越来越随意。 戒指被乱步摘下后,我就没有再戴。贤治吵着要玩戒指,我就拿给他玩了。 夏油杰发现之后,第一次违背贤治的意愿,从他手里拿回了戒指,沉着脸叮嘱我:“贤治还这么小,万一吞下去卡住喉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好脾气的贤治也生气了:“我又不是傻子。” 我把戒指收进了抽屉,但就是不戴。夏油杰的目光时常会落在我的手指上,我知道他在看什么。 ……只是,我仍然没办法接触到夏油杰的档案室。 那里面存放着诅咒师相关的资料。 也许,还会有他的什么计划。 他的手机,我也非常想解锁,但他到目前为止,都是清醒的。 要等到他睡觉的时候。可我晚上也不能去他房间吧? 不如在他的梅子汤里下点药吧,把他弄晕? 算了算了,要是被发现了,好不容易越来越接近他的机会,又要一觉回到解放前了。 我还是先把自己的药吃了吧。 我从口袋里拿出药瓶,倒出一颗,塞到了嘴里。 抹布的气息顿时充满了口腔。 我是直接吞下去的。因为用水会化开,这种味道会一直不散掉。 “你在吃什么?” 背后传来了夏油杰的声音。 我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镀了层虚幻的柔光,眼眸里却透出很亮的潮湿感。 不是他的眼眸潮湿…… 是我自己的眼睛里有水花。 抗敏药真的太难吃了。 可是怎么可能不吃呢?不吃碰到他的身体就会吐。 “……在吃糖。” 他从我手里拿过那只药瓶。 瓶身上的标签说明已经被我处理掉了。 “真的是糖。” 他不信,自己倒了一颗。 然后很快,他也怔怔地看着我。 “为什么?” 这个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和他每天吞下去的咒灵一样。 “不为什么。”我低下了眼眸,“你以前说咒灵是水果味的,可它其实不是。我就是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它好难吃。假如以前我真的能帮你吃一半,你是不是,就不用那么难过了?” 这一刻,我在对面前的男人说假话。 这一刻,我在对回忆里的少年说真话。 第三十七章 夏油杰并没有阻止我吃下抹布味的抗敏药。 可能他也在渴望有人能与他感同身受。 第76章 怎么可能感同身受呢? 他吃咒灵是为了变强, 而我吃抗敏药是为了在面对他的时候不至于呕吐出来。 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但?他开始叮嘱贤治给我吃糖。 草莓味的、菠萝味的、柠檬味的、百香果味的,每次我吃完药,贤治都会给我一颗。 他一直盯着我拿药瓶, 像只警惕的小兽, 仿佛给糖慢了一拍, 我就会吃死自己。 ……也不知道?夏油杰是怎么给他洗脑的。 在关于贤治的教育上,我和夏油杰经常会吵。 我拿出了当年柳莲二教我的严厉架势, 妄图一步登天, 将贤治培养成?被东京大学破格录取的天才儿童。 贤治一开始挺有兴致, 后来就撒泼不想?学了。 夏油杰叫我不要对?小孩子太苛刻, 他来教, 但?他教了一个星期,贤治都没?记住超过三个英文?单词, 两人全程划水在玩过家家。 我非常不满:“也不指望你了,毕竟教主?大人连高中都没?毕业。” 夏油杰不甘示弱:“那你高中毕业了吗?” 较真起来, 我也没?。 当年他出事之后, 我再也没?回过学校。 见我无言以对?,夏油杰又说:“既然都没?毕业, 我们就是一样?的, 不要五十步笑四十九步。” “等一下, 我虽然没?有毕业, 但?我当时是被保送立海大学的。”我挺了挺身?板,骄傲了起来,“和你还是不一样?的。” “保送立海大学?你有什么证明么?” “当年给你看的那团纸啊。” “那是b超报告。” “我都说了我当时没?有怀孕, 你对?自己的活力有所误解。” 死活都谈不拢, 夏油杰坚持咬定我和他一样?都是高中肄业。 以及,他还沾沾自喜:“我虽然肄业, 但?我创业了。” 呵呵,还好意思说,霸占了别?人的盘星教,整天都在当半仙装神弄鬼。 但?我们俩的关系,确实?有所缓和。 在一个雨后的黄昏,我当着夏油杰的面?,若无其?事的把那枚戒指又戴回了无名指上。 落日的余晖模糊了他的表情,那一瞬间,他看上去仿佛置身?梦里。 “不是戒指好看,是我的手指好看。” 对?于我这句颇为自恋的话,夏油杰不想?评价,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 “比教主?的胡萝卜手指好看。” “谁的手指是胡萝卜!” 论及美型,夏油杰一秒破功,伸出手和我比。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掌心上有一层茧子。 他的手我不能多看。 我知道?它很?温暖。 曾经抚摸过我的头发?,我的脸颊,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可我会忍不住想?象他用手掐死我的场景。 似乎是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他收回了手。 “跟我出门一趟。” “噢……教主?不换身?衣服吗?” 我毫不掩饰对?陪和尚出行的嫌弃。 和尚不准我嫌弃。 “我觉得我衣服没?问题,不用换。” 我点了点头,去翻出了猴子造型的面?具。 “我社恐,让人看到脸会害羞。” “……” 最终我们打成?了平手,他换了身?正常的衣服,我也没?戴猴子面?具。 这次我们没?有坐车,是坐一只鹤一样?的咒灵去的。 地?点竟然还是上次来看病的那家小医院。 “教主?你看病?” 夏油杰看我一眼,说:“给你看病。” “我没?病,都说了是苦夏。”我打了个哈欠,转身?要回去,“您为什么非要给我无中生病?” “你再这样?瘦下去,别?人还以为教里亏待员工,生意都冷清了。” “可我真的只是苦夏啊!” “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来了也可以走啊,医院没?收了你的脚?” 无奈,铁了心要给我看病。 固执的夏油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高中时期的我自己,也是这般怀疑他有病,扯着他上医院去体检,给他买了一堆营养品,挂了一堆御守。 然而什么用处都没?派上。 他在他的苦夏里,走出了一条让所有人绝望的路。 …… 医生还是先前的医生,那位儒雅的中年男人。 “夫人的身?体比上一次好多了,没?什么大问题,慢性病居多,建议规律饮食,另外,保持愉快的心情,也是非常重要的。” 名为森鸥外的医生,并不是一名庸医,他给出的建议很?中肯。 但?夏油杰嫌钱多,还去附近的药店买了一堆没?什么用的营养品。 我看着堆成?小山的盒子,幸灾乐祸:“看你怎么拿——这是什么东西?这么丑?” 夏油杰拽出了一条奇丑无比的大虫子。 “咒灵。” “我知道?是咒灵,但?是你都不挑点好看的回收吗?” 眼看着夏油杰要把营养品往虫子嘴里塞,我急忙说道?:“被它吃过的我就不要了,都有口水了,要吃你自己吃。” “挑三拣四的。” 夏油杰皱了皱眉,脱下外套,将盒子包了起来,然后全部塞进了虫子的嘴里。 第77章 买完东西,没?有直接回教里,夏油杰要去的地?方,让我摸不着头脑。 他带我去了海边。 夕阳西下,海上的日落十分壮观。 太阳不是堕入车流、堕入窗台,而是从海面?上滑下去的。 我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日落了,心血来潮,还在沙滩上堆了一只兔子。 “教主?大人。” 夏油杰站在不远处抽烟,听到我叫他,立刻把烟掐了。 我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 夏油杰带我去了高中时约会常去的那家拉面?店。 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会不会遇到熟人。 可惜那家拉面?店已经不在了,变成?了一家小酒馆。 唔,酒馆也不错。 酒是一种成?瘾性强的饮料,虽然它让我过敏又难受,但?我依然无法自拔的爱着它。 夏油杰看穿了我的心思,进了酒馆,我还什么都没?说,就给我点了一杯荞麦茶。 来酒馆喝荞麦茶,简直是个笑话。 “你考虑过老板的感受吗?”我愤愤不平。 夏油杰点了酒,但?是他自己喝的,他甚至说:“你看我喝,和我喝给你看,给你自由选择。” “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没?错,是这个道?理。”他摇了摇酒杯,“百姓,喝你的荞麦茶吧。” 他心情不错,仰头将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我们坐在圆形的小包间里,这里用帘布挡着,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很?热闹。 我的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我还没?找到机会扔掉。 森鸥外在为我看病的时候,给了我一张纸条。 上面?是一串号码。 在夏油杰看不到的时候,他用唇语对?我说: [我可以帮帮你]。 森先生未必是个好人。 但?他一定是个妙人。 “教主?大人,你这些年,没?找过女人吗?” 我的目光落在了夏油杰手里的酒杯上。 他需要更多的刺激。 “你以为我是你?” “我也不找女人,我找的是男人。”我实?话实?说,“我交往过六任男朋友,全部都很?可爱。” 瓷质的酒杯被捏出清脆的声响。 这只已经不能再用了。 “那你也没?嫁出去。” 少年时候他的毒舌,从来不用在我身?上。 “但?我和他们有过感情。” 少女时候我的狡猾,也从来不用在他身?上。 “很?好,源铃溪,你果然很?厉害啊。” “那当然了,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这么讨人喜欢,总会有人乐意陪着我。这句话可是教主?你自己说的。” 话是夏油杰亲口说过的,但?被我提起来,他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一份简单的时蔬咖喱饭送了过来,我吃了两勺就放下了勺子,表示饱了。 “你在喂小鸟吗?” 他对?我的饭量十分不满。 “我不想?吃了。”我歪了歪头,想?到了一个折腾他的好主?意,“不然这样?,你喝一杯酒,我吃一口饭,怎么样??” 这是一个绝对?不公平的交易。 只有傻子才会答应。 傻子给我添了点荞麦茶,说:“吃你的饭吧。” 他也许不傻,就是爱较真,明明想?成?为冷静的人,却很?容易做出偏激的事。 等我把一份时蔬咖喱饭吃完时,他已经喝得满脸潮红了。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趴在了桌子上。 “铃溪溪。” 他像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那样?叫我。 ……已经神志不清了。 我摸向了他的裤子口袋。 夏油杰通常会把手机放在右边的口袋里。 “铃溪溪,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别?人……” 我摸到了他的手机,从里面?拽了出来。 背上一热。 他把脸贴在了我的背上。隔着薄薄的衣服,是他温热的呼吸。 “你可不可以只喜欢杰鸭鸭……” 杰鸭鸭。 看来醉得不轻。 手机没?有锁,因为别?人也碰不到他的贴身?物品。 ——啊这。 手机的待机画面?,是高一时候的我。 画面?里,我在生日蛋糕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的许愿。 那时候的我,唯一的烦恼是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向喜欢的男生表白。 好羡慕她啊,烦恼的东西竟然是感情。 都想?给他删掉了。 我打开夏油杰的手机备忘录。 他有在里面?写东西的习惯。 置顶的一条是—— 【……灯笼裤也(能)被你穿出造型 万物同?(都)意(愿)与你眉来眼去 你是罪孽的人间蛊王……】 这是我在高三的夏天写的诗,名字叫《在夏天写给夏油杰》。 当时我还是不知羞耻的,大胆狂妄的,竟然敢在立海高中的广播室里直接读。 夏油杰没?有过耳不忘的本领,他只听过一遍,之后又发?生了很?不愉快的事,所以他只记住了几句,复写的磕磕绊绊的。 前面?的空缺着,只有零星的几个词,看来是真的想?不起来。 第78章 第?二条被置顶的是—— 【关于普通人改造术师的可行性分析报告——源光溪】 这是什么? 源光溪? 为什么夏油杰的备忘录里会提到他? 我正要往下翻,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按下了手机的侧边键,屏幕立刻变成?了一片黑色。 “看够了吗?” “原来你没?有喝醉啊,教主?大人。” 我轻声叹气,听到他叫我铃溪溪,又自称杰鸭鸭,我还以为他百分之百喝醉了。 竟然是装的! “我的酒量比你想?象的更好。” 他的眼神无辜而单纯,如初生赤子,嘴唇却因为喝了很?多酒水而潮湿的像接过吻。 然后我听到他的声音,在充满酒香又湿热的空气里,温柔的四散开来。 “太狡猾的话,我会惩罚你的。”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间,恍惚间,我觉得像是在那里落下了一个极轻柔的吻。 ……我一点也不敢动?了。 第三十八章 “知道怕了??” 夏油杰的手指勾在我头发的发尾, 像玩猫尾巴似的,随意地卷了?卷。 而我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的。 只有保持背部挺得?笔直,才勉强不会碰到他的身体。 ……太近了?。 四面八方都是酒气和潮气, 还有他身上的热气。 这?个状态下, 我已经判断不出他到底有没有喝醉了?。 “我只是想玩玩……教主您的手机。”我用非常无辜的语气辩解道, “因为我没有手机。” 我过?去拥有过?两只手机,第?一只是夏油杰在平安夜送我的礼物, 他叛逃之后, 那只手机也被处理掉了?, 第?二只是空蝉给我买的, 方便联络, 后来?抵押给了?云咲作?车费。 森鸥外留给我的是一串数字,应该是电话号码, 要想联系他,也必须要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手机。 按照现在的情况, 只要我开口, 夏油杰什么都会给我买。 “想玩?”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沙沙的哑。 “嗯, 想玩!”所?以, 要给我买吗? “那就借你?玩吧。”夏油杰拿起?手机, 又放回了?我的手上, “但不要乱删我的东西。” ……怎么又不按套路出牌了?? 难道他看到森鸥外给我递小纸条了?? “谢谢教主。” 我接过?手机,他饶有兴味地盯着我看,我也只能假模假样地研究起?来?。 不能再直接去翻备忘录了?, 目的性太明确。 先?翻翻相册吧。 一点开相册, 我就愣住了?。 他有三个相册,一个放他的自拍照, 相册名叫“宇宙第?一帅”。一个放菜菜子美美子姐妹花的照片,相册名叫“丫头们”。 最后一个相册,未命名。但相册里,都是我的照片。 大部分?都是我读书时的照片。 一张张青春鲜妍的笑脸,记录了?我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甚至还有用手机拍下的小学毕业照,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留下的都是相片,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到底转存了?几次。 我想起?了?我的第?一只手机,我所?拥有关于初恋的照片,不比夏油杰少,但最后我让五条悟帮我全部删除了?。 并且没有备份。 我没想过?给自己留下念想,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后路。 此刻,我的心?里翻涌起?一种怪异的情绪,鬼使神差般的,我按下了?删除相册的按钮。 ‘确定删除未命名相册?’ ——删除。 指尖点向最后的‘删除’时,左耳的耳垂突然被含住了?,手指一抖,堪堪地按在了?‘取消’键上。 窄小的包间里,昏暗的灯光下,清晰可辨的是唇齿厮磨、舔舐的声?音。 面?前的玻璃窗上,映照出他低垂的眉目。 这?一眼的夏油杰看上去格外温驯,犹如收起?利爪的犬科动物。 他含的还挺专注。 ……太、太不知羞耻了?! 我重重地磕了?一下牙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 “夏!油!杰!” 包间外喧闹的声?音也在同一时间静止了?。 隔着帘子,我都能想象到别人朝这?里投来?好奇又关注的视线。 “你?要不要脸?!” 相比于气成窜天猴的我,被揍的夏油杰显得?十?分?淡定。 “是你?不乖啊。”他揉了?揉自己的脸,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口吻说道,“早说了?不要乱删我的东西。” “那你?也不能——”我词穷,艰难地举证他的罪行,“不能张嘴就咬啊,我又不是咒灵!” 遇到咒灵祓除成咒灵球然后张嘴吞就算了?,遇到人也这?样? 我的脸已经红得?发烫了?,偏偏我又没有喝酒,无法给自己找借口——不,我这?绝对是气的。 真是气死我了?! “哈哈哈哈。”夏油杰突然大笑起?来?,“你?可比咒灵处理起?来?棘手多了?。” 没有人喜欢被和咒灵放在一起?比较。 我越是生?气,他就越是开心?。 可恶!我一定要找到可以戳痛他的地方。 “夏油杰你?的眼睛真小。” 第79章 “哦。”他满不在意地托腮,甚至眯起?了?眼睛,“我还可以更小一点,你?看,是不是只有两条缝了??” ……天,他都学会自黑了?。 “五条悟的咒术比你?强多了?。” 继续刺激。 “没错呢,悟确实比我强。”夏油杰感慨道,“如果我有悟那样的实力,实现理想会比现在轻松许多。” ……完全没有被刺激到。 “夏油杰——” “铃溪呀,你?还有什么觉得?能气到我的话,尽管说。”夏油杰偏头微笑,“只要你?能气到我,我就把这?只手机送给你?。”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攥着他的手机,琢磨着能伤他自尊的话。而他的手指,就搭在我的发尾处,一下又一下的卷着玩。 “说不出来?了?吧?” “夏油杰,连你?在内,我一共交往过?七任男朋友。” 他的手指停住了?。 “然后呢?” 他的声?音也没刚才那般愉悦了?。 我犹豫了?片刻,伤敌一千,要自损八百,但我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想让敌方过?于嚣张。 好,豁出去了?! “这?七个人里,你?是最短的,技术也是最差的。” ……这?完全是胡扯的,因为后面?六个男朋友,都没有发展到doi的程度,所?以根本就没办法比较。 但是,这?句话确实有效果。 发尾被狠狠拽了?一下,我疼得?龇牙咧嘴,在玻璃窗照见的画面?里,我看到夏油杰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脸色也因为我的挑衅而变得?十?分?难看。 有种下一秒就要掐死我的趋势。 “源铃溪,你?给我闭嘴。” 我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上了?嘴。 已经踩到他的高压线了?,我不能再往前蹦了?,虽然很想火上浇油,但我还不至于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气到不行的夏油杰酒也不喝了?,我要店门口自动贩卖机里的兔子玩偶,他也拒绝给我买,哼了?一声?说:“没钱了?。”然后就直接带我回荼蘼教了?。 回程时他没有用刚来?时乘坐的鹤咒灵,而是召唤出了?一只嘴巴很大的鸟,他把我扔进?了?鸟嘴里,自己则坐在了?翅膀上。 和来?之前的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也有一件好事发生?。 因为我的那句话气到了?夏油杰,他没有拿回自己的手机,默认是送给我了?。 我没敢删他的照片,但是我把待机画面?换了?,换成了?一张系统自带的,没有人物的风景照。 老实说,我嫉妒着高一时期的源铃溪,所?以不想看到她。 再翻到备忘录时,第?二条关于源光溪的记录已经不见了?。 第?一条是夏油杰复写的我的诗歌,第?二条变成了?记录他那些同伴生?日的便签。 我都要怀疑是我之前眼花了?。 【关于普通人改造术师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真的存在过?吗? 我打开到垃圾箱,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按照道理说,源光溪早在二十?一年前,就已经把所?有关于那项实验的资料都消除了?。 夏油杰又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呢? 如果他刚才没有喝醉,他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如果他喝醉了?—— 不可能。 如果他喝醉了?,就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删除那条记录了?。 目标逐渐变得?明晰起?来?,却衍生?出了?更多的疑惑。 夏油杰到底在想什么? 森鸥外说可以帮帮我,他要帮我什么? 江户川乱步说的小心?杀人魔,杀人魔又是谁? 以及,云咲和夏油杰的关系。 前者说后者杀了?她的兄长,可是她在教里却过?得?相对自由?,而夏油杰也提醒过?我,离云咲远一点。 整个荼蘼教里,说实话的可能只有贤治一个人。 我抱紧了?贤治,愈发惆怅。 “铃,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他正在吃薯片,递过?来?也想让我吃一口。 “贤治啊,无论何时,你?都要坚定自我。”我想了?想,按照他的性格和头脑,以后或许会吃亏,但尽管如此,我也希望他一直保持着率真的性格,“相信别人,也相信自己。狡猾就不必继承下去了?,活在算计里,人会累。” 贤治不是很能听懂我的话,懵着脸点了?点头:“好!我会的!我要和夏油爸爸去游泳了?,铃帮我把鸭子找出来?。” 夏油爸爸。 ……服了?。 夏油杰洗脑的本事是一天比一天强,又不知道怎么劝说了?贤治,后者对他的称呼竟然变成了?“夏油爸爸”。 从“小眼睛叔叔”到“夏油叔叔”,再到“夏油爸爸”,这?个过?程,两个月都没到。 我给贤治找出了?四只塑料小鸭子,荼蘼教里有个很大的游泳池,但除了?教主和姐妹花,并没有人敢去使用。 夏天是适合游泳的季节——虽注定与我无缘。 因为我不会游泳。 “铃,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贤治在水里狗刨了?一阵,甩了?甩头上的水,试图引诱我下水,“水里可凉快了?。” 第80章 不远处,菜菜子和美美子正穿着漂亮的泳衣,在玩水上皮球。 我坐在池边,玩着手机说:“我不是小孩子,我不玩水——” “她是旱鸭子。” 夏油杰的直白令我咬牙切齿,我转过?头刚想嘲讽他,瞥见他胸口的字样时,又憋住了?。 当初写名字时,我就觉得?写得?很丑,但时隔多年,再次亲眼见到时,更觉得?奇丑无比,像一道道扭曲了?身体的蜈蚣,缠绕在他的皮肤上。 他的肌肉线条很漂亮,身材堪称完美,因而更显得?那个名字碍眼,糟蹋了?他无暇的身体。 好在等他抽掉头上的丸子时,长发散开,挡在了?胸口,遮住了?那些不堪入眼的字迹。 我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哗—— 泳池溅起?水花。 夏油杰竟然故意从我的旁边跳下去,弄了?我一身水。 而后他撩了?撩沾湿的长发,站在水里,眼从低处看着我:“不会游泳,你?可以套个泳圈。” “……” “夏油大人,来?玩球啊!”菜菜子叫他。 “好,来?了?!” 夏油杰和贤治一组,菜菜子和美美子一组,四个人开心?地玩起?了?水上皮球。 我拒绝当他们的裁判,坐在水边,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却不在这?里。 脑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了?森鸥外给我的那串数字。 我原先?以为是个电话号码。 但在拨的时候,才发现数位不对。 要么是他写错了?,要么是他给我的不是电话号码。 前者我无能为力,后者还能思考一番。 到底是什么呢? 森鸥外是目睹过?我和夏油杰两次去他那里的人。 他说可以帮帮我,那么他是反对夏油杰阵营的人吗? ‘好热……’ 头顶的太阳要将我晒化了?,我在露天泳池里仰起?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今天我没吃早饭,夏油杰给我买的营养液,被我偷偷倒了?。 低血糖么? 森鸥外的那串数字在我的眼前放大又缩小。 逐渐与日光融为了?一体。 最终,我眼前一黑,一头栽进?了?泳池。 …… 再次有意识时,我睁开眼睛,看到了?灰色的天花板,窗边挂着的是充当风铃的小咒灵。 这?是我的房间。 嘴巴里麻麻的,有点甜。 我记得?我之前喝的是矿泉水,不可能是甜味的。 话说回来?,森鸥外给的那串数字,我猜到是什么了?。 并不是电话号码,排列组合后,是一个地址。 “夏油爸爸,你?这?里写的是什么啊?” 我假装没醒,眯着眼睛,看到贤治指着夏油杰的胸口问。 他只套了?一件纯色的衬衫,没有扣上纽扣。 “这?个啊……”他在喝水,听到这?个问题后,移开了?杯子,杯口和嘴唇的接口处牵出一道细细的银丝,唇红齿白,似笑非笑,配上那一头没有干透,略微凌乱的长发,看上去有种难言的性感。 然后他用十?分?温柔的口吻对贤治说道:“当然是你?妈妈的名字了?。” 第三十九章 “铃!” 贤治的视线与我撞在一起后, 立刻惊喜地叫道,“夏油爸爸,铃醒了!” 被他?发现了, 我也不好再?装睡, 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嗯? 我的衣服换了? 我记得当时我是一头栽进泳池里的, 原先穿的是一条黑裙子,但现在换了一身柔软的白色睡衣。 问题来了, 谁给我换的? 贤治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我的目光越过他?, 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既然你已?经醒了, ”夏油杰把手里的杯子朝我递过来, “那剩下?的你就自己喝吧。” 剩下?的……我自己喝? 开什么?玩笑,他?刚才不是在喝这?个杯子里的水吗? 等等, 我嘴巴里麻麻的,甜甜的, 难道是—— 四目相对, 夏油杰略带委屈地说道:“教主为了教徒,作出牺牲也是正常的, 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作出牺牲?” “不然呢?”夏油杰意有所指, “我可没有和六个人交往过。” “……”我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捏住杯子的边缘说, “行吧,冰清玉洁的教主大人,我就谢谢您的牺牲了。” “大恩不言谢。” “!!!”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毒舌呢? 杯子里是葡萄糖, 我喝完剩下?的小半杯, 感觉身体已?经完全缓过来了。 但夏油杰却没有这?么?简单的放过我。 之后的一连数天,营养补充剂都是他?盯着我吃的, 我再?也没有机会偷偷将?它们倒掉了。 他?有时候很忙,有时候清闲,但每天的一日三餐,都会和我、贤治还?有菜菜子美美子姐妹花一起吃。 姐妹花和贤治的胃口?都很好,也不怎么?挑食,于是我成了他?唯一数落的对象。 “为什么?不吃胡萝卜?兔子不是应该喜欢胡萝卜吗?” “芹菜富含纤维素,不准挑食。” “虾都已?经剥好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第81章 我依然不爱吃东西,但被夏油杰看着,稍微吃多了一点,他?虽然对我的饭量始终不满,但也知道这?种事只能慢慢来。 他?童心未泯,还?准备了小红花,谁吃饭最多就奖励谁一朵,常常是菜菜子和贤治的争夺战,我从未得到过。 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很久,直到初秋的一个傍晚,厨房送来了罗宋汤。 那天的晚餐时间比平时早,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红艳艳的汤汁上,贤治手里捧着一只机器猫的生日蛋糕,菜菜子在和他?数蜡烛。 罗宋汤。 生日蛋糕。 回忆的刀尖瞬间扎进了我的心脏,将?我扯回了九年前那个漫天血色的秋天。 我先是咳嗽,然后呕吐,最后倒在地上痛苦的蜷成了一团,头疼欲裂。 不知道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应激反应,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根本止不住。 “铃溪。” “铃溪。” 铃溪…… 谁在叫我? 黑暗中?投入一束光,我慢慢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是我所有的青春回忆。 他?是我所有的少年情?怀。 “铃溪,不要怕。” 他?朝我伸出了手,捧住了我的脸。 “已?经没事了。” ……他?要掐死我。 他?一定是想掐死我。 我狠狠地咬住了那只手,磕足了力?道,直到嘴里传来一片咸腥,我也没有松口?。 我想说你不要杀我,但是嘴里含着东西,只能发出很轻的呜咽声。 背上传来了一下?又一下?的轻拍。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过了很久,我的意识才逐渐清醒。 眼前的一切也都看清了。 罗宋汤撤走了,蛋糕藏起来了,贤治没吃到蛋糕有些不开心,菜菜子在安慰他?。 夏油杰满脸担忧,见我睁开眼睛,脸色和缓了一些:“感觉好点了吗?” 我嘴里咬着他?的手背,他?也是能忍,就一直让我咬着。 我张开嘴,松开了他?的手。 “铃溪——” “你走吧。”我别?开了脸,“我不想看到你。” 或许,我还?是不够狡猾。 狡猾的人,在得到目标全部的信任之前,是不会直接撕破脸的。 但我忘不了。 忘不了九年前的那个秋天,我满怀期待地推开那扇门,我以为我看到的会是他?们一家三口?手里拿着彩带和雪花,对我笑脸相迎的场景。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很快也会成为那个家里的一份子。 夏油杰可能不知道,我早就在心里幻想过和他?共度的一生,小到结婚时给?他?买什么?款式的耳钉,大到以后孩子的名字、我们住去哪里,我都有想过。 想过无数遍。 细小的生活,庞大的未来,都落满了他?的身影。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毁掉了。 偏偏这?个罪魁祸首,还?满脸忧伤的看着我,跟我说:“已?经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了? 他?老实本分的父母。 无忧无虑的我。 温柔善良的夏油杰。 我们四个人,其实都在那一天,一并死去了。 “抱歉,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我擦了擦嘴角,“让我一个人缓缓。” “铃,你把夏油爸爸的手咬出血了。”贤治指责道,“你要向他?道歉。” “贤治,你也给?我出去。” “铃,你要道歉的。” “别?逼我骂你!”我突然情?绪上来了,拽起枕头,朝贤治丢了过去,“给?我滚出去!”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贤治什么?都不懂,我却把气撒在他?身上。 是我让他?坚持做自己,却又……伤害了他?的心。 好在枕头砸到他?之前,就被菜菜子挡住了。 “你是怎么?回事?咬伤了夏油大人,又欺负贤治弟弟?”菜菜子皱眉道,“我们有谁欠你了吗?你只不过是一个——” “菜菜子。”夏油杰叫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还?有些事要处理。” 然后他?没看我,只叮嘱了一句:“有事就叫咒灵做,它们听得懂。” “菜菜子小姐。”等到他?们走到门口?时,我才轻声说道,“你们的夏油大人,他?……杀了我。” 我还?是没有勇气,在别?人面前揭露他?弑亲的事。 夏油杰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菜菜子或许相信她的夏油大人不会做出这?种事,也或许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反问道:“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说的也是。”我睁着眼睛,让天花板上的白色完全淹没视线,“我现在活得是挺好的。” 从这?天起,夏油杰没有来看过我,医生说我要保持心情?愉悦,他?知道有他?在,我就没法愉悦,于是换成了贤治监督我吃饭。 小孩子较真起来,比成年人要更苛刻,他?甚至精确到了我吃了几只虾几口?蔬菜上,还?用小本子记了下?来。 我对自己的健康并不关心,反正没什么?大病,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况且,看到夏油杰为我的身体担心,我心中?反而?涌起了一种阴暗又奇怪的快感。 第82章 ……人心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以前怕他?担心,有点小伤小痛都不让他?知道,现在哪怕是咳嗽一声,也要装死狠狠膈应他?一下?。 除此之外,我的关注点都放在了森鸥外给?我的数字上。 排列重组之后,是一个地址。 但我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去。以及,我不知道约见的时间。 我决定外出碰碰运气。 说起来夏油杰没有限制我的自由,但是实际上,因?为怕我搞事,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知道。 他?把自己的手机借给?我用,我猜是备份手机,我干了什么?,他?的手机里都会看到。 难怪森鸥外没有直接给?我手机号码,一打就露馅了。 这?样也好。 也好。 我在手机上搜索了很多次关于自杀、噩梦、不想活了之类的话题,这?些浏览记录,夏油杰也都会看到。 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从心中?阴郁。 我提出要外出散心,夏油杰同意了,他?让美美子陪我去。 可能是怕菜菜子再?和我发生冲突。 美美子的性格相对来说要腼腆许多,抱着一只玩具小熊,默默地陪着我。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夏油大人吵架?”小姑娘犹豫再?三,小声对我说。 “我没有和你的夏油大人吵架。” “你有。” “好吧,我有。”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凌厉的防备,我尝试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她没有拒绝,“……美美子小姐,你和夏油大人是怎么?认识的,可以告诉我吗?” 这?对双姐妹花和夏油杰的关系十分亲密,他?待她们像是对待家人一样。 如果是在过去,我肯定早就吃醋了。 “我和菜菜子,是夏油大人救的。”菜菜子歪着头说,“村里的人很坏,杀了我们的爸爸妈妈,还?要杀我们,夏油大人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救了我们。” 她不爱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但是她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和菜菜子的故乡,就是夏油杰最后一次为咒术高专出任务时去的村子。 也是他?跟我说地理偏僻,可能没什么?特产可以带的那个村子。 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地方,两?个年幼的术师,受尽了非人的虐待。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夏油杰心中?的最后一根防线,在那之后,他?杀光村民,救走了她们,正式走上了叛逃之路。 然后便?是弑亲、杀我。 “没有夏油大人,就没有我和菜菜子了。”美美子抱紧了手里的小熊,“是夏油大人让我们活了下?来。” “是啊。他?让你们活了下?来。”我轻声说道,“我也……好想他?让我活下?来。” 有人因?他?生,有人因?他?死。 可是功过并不能相抵。 美美子也听不懂我的话,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她希望我和夏油杰和好。 “夏油大人,他?很在意你。” “……那是他?演的。”绿灯亮了,我朝十字路口?走过去,“夏油大人在意的,永远是你们这?些术师,而?不是我这?种猴子。” 我知道我对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会告诉夏油杰。 第四十章 按照森鸥外给的数字密码, 正序拼出来的地址,是街心公园的喷泉池。 我说想看一会?儿喷泉,美美子便抱着小熊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乖巧的等待。 我抬眸看着坐落在绿植鲜花中央的喷泉, 溅起的水花中, 白烟状的水汽氤氲开来,在阳光的折射下?飘出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旁边的地上, 许多摇头摆尾的鸽子, 正在啄食地上的米粒。 见美美子一直盯着鸽子看, 我建议道:“你要不要喂它们?” 如果是性格活泼的菜菜子, 早就上手去喂了, 但美美子太害羞了。 我保证道:“不用?担心,这里的鸽子很友好。” 美美子眨了眨眼睛, 没?有吭声。 “真的很友好。” 我从地上捡起几粒米,准备做个示范, 谁知离我最近的一只胖鸽子, 以为我在夺食,竟然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啄了一下?。 瞬间打脸。 我疼得龇牙咧嘴, 再看美美子时?, 她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意。 “鸽子, 不友好。”她说。 “哎, 刚才失误了,再来一次。” 我再去摸米粒时?,几只鸽子都盯住了我, 我看这准备群殴的架势, 不敢轻举妄动了。 “算了算了,不喂了。” 我坐回了长椅上, 心里琢磨着来这里这么久了,并没?有“偶遇”森鸥外,难道是我猜错了谜底? 等等,光有地址也不行,没?有约定的时?间。而且如果是森鸥外自己过来,肯定会?被夏油杰知道。 那他要怎么和我接头呢? “饿了。”耳边传来美美子小声的咕哝。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个卖可丽饼的摊子。 “你想吃那个吗?” 她点了点头:“想吃。” 这个摊子的可丽饼有甜咸两种?,美美子是典型的甜党。 我在给她买的时?候,也给同为甜党的菜菜子和贤治各买了一个。 第83章 “要多加草莓吗?我记得你喜欢草莓。菜菜子的多加巧克力?,贤治爱吃果仁。” 几个小朋友的喜好我都记得。 美美子不假思索地问道:“那夏油大人的呢?” 事?事?都会?想着夏油杰,他们的感情确实很深。 不得不承认,温柔起来的夏油杰有种?超强的亲和力?。 “夏油大人不爱吃甜的,给他买一份咸口的吧。”我想了想,对摊主说,“多加些牛肉,再洒一层木鱼花。” 其?实我也不知道夏油杰现?在什么口味。人都是会?变的,昔日甜党的我现?在就成了一个……不甜不咸党。 我不爱吃甜,也不爱吃咸,对辣和酸都没?有兴趣。 我对食物的味道已?经失去了热爱。 “你不要吗?”美美子问我。 “我不饿。”我替她将腮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午餐吃得太饱了。” “……我看到你只吃了两口。”美美子小声说,“大人还说谎。” 我被她一噎,讪讪地解释道:“我是大人,大人都害怕发胖,所以要少吃点。” 美美子接过可丽饼,小口地啃了起来。 “没?关系。” “嗯?” “夏油大人超厉害,你再胖,他也抱得动。” “……”这孩子的思维我完全跟不上= = 没?等到任何关于森鸥外的信号,我也没?有太失望,毕竟本?来就是过来碰碰运气,也可能是我猜错了。 我带着三份可丽饼,和美美子一起回了荼蘼教。 贤治和菜菜子都很高兴,我把夏油杰的那份给了贤治:“这是美美子小姐给夏油大人买的,麻烦你交给他吧。” “是铃溪你买的。”美美子纠正道。 “不,如果不是你提起他,我压根不会?给他买。” 在外面逗留了大半天,我有些累了,陪贤治吃了晚餐,便回房间休息了。 贤治现?在晚上住姐妹花那里,有她们照顾他,我也不用?担心。 一个人倒也落得清净,我又?开始琢磨起那串数字。 地址不是街心公园吗? 正序拼出来的地点的确是那里。 那如果倒过来呢? 倒过来,拼出的也不是时?间。 而是一个—— [optimum solution] 最优解? 这是数学上的一个概念,我曾经听柳莲二提过,也会?广泛运用?到其?他领域。 通俗易懂的讲,大概就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 最小的牺牲,最大的利益。 如果脱离了数学,放置在人际关系里,我认为这句话?其?实矛盾重重。 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 “铃!夏油大人叫我来送点心。” 是云咲的声音。 “进来吧,门没?有锁。” 我吃晚餐就不错了,竟然还叫我吃点心? 云咲拿来的是一份巧克力?蛋糕,她美滋滋地说:“夏油大人说是可丽饼的回礼。” “可丽饼是美美子要给他买的,跟我没?有关系。” “啊?你和他还没?和好?” “……”我觉得好笑。 每个人都在问我有没?有和夏油杰和好,却没?有人问我为什么和他吵架。 如果他能把他的父母复活,我也很乐意和他原地锁上。钥匙我自己吞。 可没?有如果。 更糟糕的是,他也并没?有说过为此感到后?悔。 “拿走吧,我不想吃。” 本?来就没?胃口,想到这个问题就更没?胃口了。 “吃一口嘛。”云咲把勺子递过来,“虽然蛋糕是夏油大人送的,但却是我做的,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吧。” “行吧。” 我被磨得不行,才打开了盒子,刚看到蛋糕上面的图形,我就愣住了。 巧克力?的底色,与街心公园的地砖同色,半透明的奶油,勉强可以看成是喷泉,插在最上面的彩色装饰物——假如这代表那道彩虹。 “是不是很好看?”云咲满脸期待。 我不太确定。 ……也许这是巧合。 但我不能太直白地问,不能直接说:“ 你是森先生的人吗?” 云咲看不到,但我戴着特制眼镜,是能看到的。夏油杰的两只咒灵,就在窗边,温顺又?忠心地监视着这里。 我所有的行动,他都能知道。 他对我不放心,太怕我搞事?了,虽然我是只体?术几乎为零的猴子,但他在我手上吃过不止一次亏。 偏偏现?在又?舍不得杀了我。 啧。 “尝尝呀,这里面的奶油夹心很好吃的。” 拗不过云咲的坚持,我切开了蛋糕。 “一人一半吧。” 蛋糕并不大,我将它分在了两个盘子里。 然后?,蛋糕分完,我看到了盒子底部的印刷字体?。 ——optimum solution。 最优解。 这不是我先前拼出的单词吗? 抬头再看云咲时?,她正抿着唇边的奶油,斜视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终于发现?了’。 ……果然。 森鸥外是个妙人。 他就这样,让人和我接头了。 “蛋糕真美味。”吃完蛋糕,云咲摸着肚子说,“果然要和有缘人一起吃才会?觉得幸福。” 第84章 我舔了舔嘴唇:“就是太甜了,你要喝咖啡吗?只有速溶的。” “好呀,我来帮你拿。” “小心,很烫的。” “哎呀——” 云咲碰翻了咖啡杯,咖啡溅在了我们两人的衣服上,顿时?留下?了大片污渍。 她抱歉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啊,我太粗心了。” “没?关系,你没?有烫伤就好。”我想了想,说,“不如你今天就在这里洗个澡吧?正好我也还没?洗澡。” 她瞪大了眼睛:“可以吗?我们两人一起洗,教主不会?介意吗?” 我不打算理她了,转头对咒灵说:“你也进来一起洗吧。” 咒灵:“……主人会?祓除我。” “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人,进来吧,正好帮云咲小姐擦背。”我边说边拖咒灵进浴室。 “不——” 它拼命挣扎,蹿到了天花板上。 “……” * 浴室的密闭性良好。 但声音是掩盖不了的。 “这里的浴缸好大啊,员工宿舍的就好小,教主偏心。” “因为贤治喜欢在里面游泳。” “铃,你的浆果浴盐好香啊,可以送一瓶给我吗?” “这是教主用?的。” …… 缭绕的热气中,我和云咲一边随意地聊天给外面的咒灵听,一边在彼此的掌心里,用?手指写下?了真正要说的话?。 云咲不算是森鸥外的人,他们只是在交换情报。 关于我和夏油杰的情报,也是森鸥外提供给她的。 我猜森鸥外也不只是一个医生,我在不定的时?间里出现?在街心公园,他却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传达给云咲。 说明在那里,他有一定的势力?范围。 好比夏油杰,表面上是荼蘼教的教主,背地里却是策划着颠覆人类计划的邪恶诅咒师。 这年头,不是个斜杠青年,都不好意思出来走动。 ‘森先生说你很狡猾,你果然如此。’ ‘过奖,我们现?在身体?已?经坦诚相待,我建议你跟我说实话?。’我在云咲的手上写。 ‘我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有利可图的。’ 我能解开森鸥外出的密码,和他的同伙搭上,也算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为了我哥。’ ‘为他报仇吗?’ ‘不是。’ 她说,不是。 ‘我的哥哥,是杀人鬼。我要杀了他。’ ——你要小心,杀人鬼。 江户川乱步在离开这里之前,告诫过我。 他没?有告诫我小心夏油杰,可能是觉得夏油杰不会?杀我,也可能是看不上夏油杰的智商。 ‘我觉得杀死自己的亲哥哥,不可取——’ ‘他杀了爸妈。’ ‘……’ 我手指一僵。 云咲又?写:‘他杀过太多的人,我都能原谅他,但是不能原谅他杀了自己的父母。’ ‘多大仇?’ 总不会?又?是一个要以弑亲来证道的疯子吧? ‘他分不清爱意和杀意。’ ……原来是认知问题。 这和夏油杰的情况还不一样。 与之相比,没?有认知问题的夏油杰反而更显得罪大恶极。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 …… “打扰了,洗的很舒服,呼。” 在夏油杰的咒灵眼中,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两个女生因为咖啡弄脏了衣服,然后?顺便洗了个澡。 我帮云咲吹干头发,目送她离开。 知道了她的目的(?),但不知森鸥外的目的。 optimum solution。 最优解。 这是森鸥外留下?的唯一线索。 难道他想要干掉夏油杰,坐收荼蘼教的财产吗? “铃溪。” 说谁谁就到。 隔着门,我听到了夏油杰的声音。 他站在门前,影子投进来,刚好映在了我的影子旁。 然后?他伸出手,那两道影子有了一个亲密的接触,就好像他在摸我的头。 “谢谢你的可丽饼,早点休息。” ……就这? 在他尚未转身之际,我打开了门。 如果让我用?最优解来解决问题,那我用?作牺牲的那部分,一定是夏油杰的利益。 这一点,确凿无疑。 “也谢谢你的蛋糕,”我看着夏油杰的眼睛,慢慢地垂下?了头,“你,不留下?过夜吗?” 第四十一章 在我拽住他的睡衣袖子时?, 夏油杰留了下来?。 他也知道这可能是个圈套,但他没有拒绝。 “巧克力蛋糕很好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对甜食产生兴趣了。” “是?么。” 初秋的夜晚, 已经有了凉意, 屋子里开着?纱窗, 冷风灌进来?,我打了一个喷嚏。 “啊嚏——” 夏油杰走过去, 把窗户关上, 然后回过头, 目光落在我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上:“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刚准备吹, 你就来?了。” 其实我是?帮云咲吹了头发, 还没有来?得及吹自己的。 “啊嚏、啊嚏——” 喷嚏接二连三,我抽了张纸巾捂住口鼻:“我好像感冒了。” 第85章 按照我的体质来说, 感冒发烧是很平常的事。 “过来。” 夏油杰按下吹风机,示意我坐到沙发上。 热热的风吹在头发上时, 我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吹风机嘈杂的嗡鸣声, 反而让整个空间都静了下来。 夏油杰很少会帮我吹头发,印象里是没有, 因为我以前是短头发, 而他是长头发, 都是我帮他吹。 他做事很仔细, 每一缕头发都吹干了,才关掉吹风机。 门在这时被推开,从夏油杰进门起就消失的咒灵回来了, 手里端了一碗汤。 “是姜茶吗?” “嗯, 加了黑糖。”夏油杰示意咒灵把碗给我,“放心, 不是很甜。” “我可不可以不喝?” 夏油杰没说不可以,也没说可以,他的手指还停留在我的头发上。 “喝吧。”他说。 “喝完了,我帮你剪个时髦的发型。”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我对生姜没有好感,但这碗茶汤,让我想到了夏油杰的妈妈。 细细的姜丝,一小截葱白,几颗红枣。 我在他家过夜时,半夜感冒,他妈妈给我煮过,我不想喝,苦着脸向他使眼色。 他没法说服他妈妈,只能硬着头皮说:“妈,这看上去好好喝,我来喝吧。” “你居然会想喝姜茶,等着,老妈给你煮一锅。” “!!!” 记忆回笼,茶汤里飘着熟悉的香气,他看他妈妈煮过多次,配方就记下了。 入口的味道比我想象的好。 一碗汤喝完,竟然出了一点汗。 “谢谢。”我把碗还给了咒灵,然后对夏油杰说,“你真的会理发吗?” 说起来也好笑,念书的时候,与我关系不错的同学都知道我有一个穿衣打扮很另类的男朋友。 学弟切原赤也就吐槽过夏油杰的发型和灯笼裤,被我怒搓了一顿,被迫承认灯笼裤是世界上最帅的裤型。 但现在回头看,我本人也并不欣赏灯笼裤。 怎么那时候就这么盲目,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不好呢? “保证时髦。”夏油杰说。 我寻思着最坏也就是和他一样的发型,前面垂着一缕,后面扎成丸子头…… 但当他修剪完时,却久久的凝视着我,没吭声。 “你不会给我剪了很奇怪的发型吧?”虽然我对容貌不是特别在意,但也不想变成异类。 我急急去浴室照镜子,然后在镜子里,看到了学生时代的自己。 发型和脸型都是一模一样的。除了多出了一副眼镜,其他的完全就是复刻版。 几秒钟之后,夏油杰也出现在了镜中。 “你什么意思?只能接受以前的我?” “不是。”他拿起梳子,站在我的身后替我梳理头发,“无论铃溪是什么样的,我都能接受。是你不肯接受现在的自己,你不能再生病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把蛋糕吃完又吐了。” “……” “铃溪,你以前一直很听我的话。” 他伸手摘掉了我的眼镜,窗边的风铃咒灵也在一瞬间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你以前是个乖孩子,以后也当个乖孩子吧。” 夏油杰冰凉温柔的吻落在了我的眉心,“听话,把以前的事都忘掉,快点好起来吧。” 忘掉…… 把以前的事都忘掉…… “怎么可能忘掉?”我忧伤的叹气,“你可能不知道,我到现在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他又吻了我一下:“你会有的。” “真的会有吗?” “嗯。”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像是要一眼看进我的心里。 “等一觉醒来,你就好了……就是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了。” 这一晚,夏油杰虽然留下了过夜,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给我讲了一个童话故事,我听到一半就困得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我的养子贤治已经在等我吃饭了。 “铃!咦,你的肩膀上有花花。” 我看了看自己的肩膀,什么也没看到。 “贤治,哪里有花花?” “可是——”贤治正欲解释,话被夏油杰打断了:“小朋友,早餐要喝汽水吗?” “好耶!夏油爸爸最好了!” “不行!小孩子早上只能喝牛奶,喝什么汽水!” “怎么这样!夏油爸爸说我可以喝!” 我和贤治产生了分歧,我开始数落夏油杰:“你怎么能这么溺爱孩子?” “嗯?”夏油杰歪着头看我,像是在观察着什么,半晌才笑着说,“那贤治还是喝牛奶吧。” 贤治:“……” 早餐是五个人一起吃。 除了我和贤治,夏油杰,还有他的养女菜菜子和美美子。 今天的早餐例汤是酸甜可口的罗宋汤,红艳艳的。 夏油杰特意先给我盛了一碗,菜菜子立刻叫道:“夏油大人,我也要。” “好。”他宠溺的笑笑。 第86章 菜菜子立刻得到了安抚。 “味道怎么样?”他问我。 “很好喝。” 真的很好喝,我喝完了一碗罗宋汤,又要了一碗,还吃了两个饼和一份温泉蛋,一条烤鱼,几?颗蘑菇和一根香肠。 菜菜子看呆了:“以前也没见你吃这么多。” “啊?我以前就很能吃啊。”我有点不?好意思承认,“杰哥的零花钱一大部分?都是?被?我吃掉的。” 说?到这里,我又有些担心了:“杰哥,你现在工资多吗?” “不?多,过几?天可能你们就没饭吃了。” 他把玩着?勺子,在逐渐变得严肃的气氛中,又微微笑道,“不?过我会努力不?饿着?你们的,不?用太担心。” 夏油杰从不?骗我,他说?会努力就一定会努力,所以我很放心地又喝了一碗罗宋汤。 “午餐想吃什?么?”他用纸巾帮我擦干净嘴角。 “罗宋汤!” “不?腻吗?” “不?腻,超好喝的!”我抱住了夏油杰的胳膊,“我可不?可以天天喝?” “好呀。” 下午的时?候,夏油杰在见了两个教徒之后,陪我吃了下午茶。 “哇,竟然有红茶醍醐酥。” 这种甜点很美味,就是?难买,排队要排很久。 “辛苦杰哥了。” 夏油杰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吃,直到我叼着?最后一块时?,他才凑过来?,就着?末端啃了一小口。 “让我也尝尝。” 夏油杰是?个不?太内敛的人。 他在接吻时?是?不?闭眼睛的。 目光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 “杰哥,你怎么了?是?想你的爸爸妈妈了吗?” 夏油杰告诉我,他的父母在几?年前因?病去世了,然后他投奔亲戚,接管了荼靡教,当了教祖。 “没关系。”他摸了摸我的短发,“反正?你还在。” “嗯。”我端起?奶茶,吸了一大口。 “铃溪以后也要一直在我身边哦。”他顿了一下,幽幽地说?,“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哦。” “咳咳咳——”我被?奶茶狠狠呛了一下。 夏油杰没有立刻帮我拍背,依然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杰哥……” 在漫长的静默里,他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铃溪,我的手机好像掉在地下室了,可以帮我去拿一下吗?门没有锁。” “好的。”我放下奶茶,“等我两分?钟。” 我没有去过荼靡教的地下室。 这里没有灯,光线很暗。 我踏上楼梯,拿着?手电筒,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手指触到门的瞬间,旁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这间地下室的格局,和夏油杰老家?的房子竟然无异。 沙发,茶几?,桌子。 所有的陈设都一模一样。 照片墙上面,有我们四个人的一张合照。 “嗨,夏油叔叔,夏油阿姨,你们好。” 我冲墙上的他们热情?的挥了挥手。 “我和杰哥现在过得很幸福,他出息了,当了教主,给夏油家?争光了。” 我对他们絮絮叨叨说?了会儿话,然后在沙发上找到了夏油杰的手机。 手机的末端吊着?一个兔子吊坠,那是?我最喜欢的装饰品。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我拿起?手机,哼着?歌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杰哥,我拿到手机啦!” 夏油杰站在门外?,安静地等着?我。 “铃溪,害怕吗?” “哈?”我歪了歪头,“怕什?么?这里不?是?杰哥你的地盘吗?” “这里这么黑,你都不?怕吗?” “不?怕,有你在啊。” 他缓缓伸出手,摸到了我的脖颈处。 然后拇指抵在了律动的动脉上。 “你的心跳……有点快。”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吗?可能是?这里有点冷吧,杰哥你怎么表情?怪怪的,在想什?么呢?” “没事。”夏油杰收回手,笑着?说?,“我在想,铃溪的生日快到了,我该送你什?么比较好。” “一定要独一无二的礼物!” “好呀。” 夏油杰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离开了地下室。 ……不?能回头看。 ……我一点也不?能回头看。 “该让你见见我的其他家?人们了。”夏油杰说?。 我疑惑道:“夏油叔叔和阿姨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那是?过去的家?人了,我现在有其他的家?人了。”顿了顿,他又说?,“铃溪,你放心,你很快就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你不?会是?异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笑容,只有难以压抑的疯狂。 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最喜欢杰哥了。” 夏油杰枕在我的膝盖上午睡,这对他来?说?,是?个难得安逸的午后,连嘴角都挂着?笑意。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为了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我尝试过多少办法。 第87章 结果是?没有办法。 无论是?催眠师,异能力者,还是?连同御三家?的咒术师,没有人能抹消我的那段记忆。 一个异能力者试图用异能力让我忘记,自己却被?反噬失去了部分?记忆。 ——你的意志力太强了,基本?凌驾在身体和感觉之上,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上一次看到罗宋汤和蛋糕时?昏倒,是?我装的……不?,也不?算装。 其实我本?可以不?昏倒。 我可以用理性压制感性,这种事成了一种可供选择的东西。 但大多数时?候,我不?想这么做。 初秋微凉的风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很多年前,我独自一人躺在五条悟家?的院子里,看着?流云爬过天空。 我知?道自己生性狡猾,我能从别人细微的话语和表情?里,捕捉到很多讯息。 就算是?一时?无法理解的东西,我也能过目不?忘。 我盘算着?很多事情?,我该如何离开那里,我该如何吸引那个六眼孩子的注意力——听闻他是?五条家?的独子,也是?未来?的家?主。 我得和他做朋友。 我想要出去。 我想要自由。 我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虽然这并没有瞒过五条悟的眼睛。 但他还是?帮了我。 ——为什?么你是?小孩,却没有小孩的样子? 他这么问过我。 有一天,天上的流云消失了。 我幡然清醒。 我其实不?想成为一个狡猾的人。 我想要成为一个被?照顾妥帖,不?再需要狡猾的人。 我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可以傻乎乎的挨着?他,过完这一生。 第四十二章 “贤治, 现在开始上色了。” 我?在陪贤治画画时,夏油杰就懒散地躺在旁边,看着我?们画。 他现在除了每天胡乱讲经、帮上门求助的人祓除咒灵之外, 剩下?的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 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 ——虽然他暗中肯定在谋划着什么。 夏油杰扔了一根红色的蜡笔给贤治:“太阳用红色涂。” “我?喜欢紫色的太阳。”贤治不听劝, 埋头哼哧哼哧用绿色的蜡笔涂着。 “错了,太阳是金红色。” “没关系啦。”我?打?断了他的话, “太阳是什么颜色的, 都是我?们眼睛看到的, 也许它本身并不是金红色的, 你为什么不听听贤治涂成紫色的理?由呢?” “因为夏油爸爸的眼睛是紫色的, 所以我?喜欢紫色!” 贤治的这个答案,差点让夏油杰老泪纵横。 “真想就这么过一辈子。”我?听到他轻声感?慨。 但他的声音太轻, 我?怀疑是我?听错了。 “铃,你的眼镜呢?” 贤治时不时会冒出?一两句关于疑问, 然?后很快会被夏油杰转移话题。 “在这里。” 夏油杰拿出?了一副眼镜给我?, 和之前五条悟送的那?副差不多,但戴上之后, 我?看不到肩膀上的花——在这里应该是有一只咒灵的, 用来?不断消除让我?难过的回?忆。 尽管如?此, 试探却?依然?没有停止。 比如?他每天都会带我?去地下?室, 在那?间和他老家一模一样的屋子里,喝下?午茶。 比如?在我?专心?看书的时候,会对着我?的背后突然?说:“猿辅导么。” 我?只能抬头疑惑:“你说什么?” 又?比如?……睡觉。 其实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就是这里。 现在的我?“忘了”夏油杰弑亲的事, 没有道?理?不和他睡一个房间。 我?不仅不能怕他, 还得表现的十分依赖他,才?不算崩我?的人设。 “不是说进了荼靡教就不能谈恋爱和结婚吗?”我?试图用他告诫我?和江户川乱步的那?番话来?告诫他。 在我?的认知里, 关于江户川乱步的部分,不算是难过的回?忆,所以可以保留。 “允许内部消化。” “教主不是更应该以身作则吗?”再多说下?去,我?可能要暴露,只好从为他着想的角度说,“我?担心?别人说你坏话。” 夏油杰笑得像个昏君:“那?就杀了他们啊。” “……” “逗你玩的。”夏油杰捏了捏我?鼓起的腮帮子,兴味十足,“铃溪,你在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我?继续装傻,“难道?你准备扣我?的零花钱?” 他可能看穿了我?没有失忆,也可能还在诈我?。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幸好还有个贤治,这个单纯又?耿直的孩子,心?里始终是向着我?的,在看到我?揉眼睛的时候,他认为我?受到了欺负。 “我?要和你们睡一个房间。” 他给自己搭了个小床,放在房间的角落里。 夏油杰好气又?好笑:“你都这么大了,还要缠着我?们吗?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没像你一样啊。” 贤治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也替菜菜子和美美子搭了两张小床。 贤治:“那?大家就睡一个房间好了。” 夏油杰:“!!!” 第88章 另外两个女孩也十分开心?,因为可以在晚上听夏油杰的睡前故事。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夏油杰本人。 在小朋友面前,连接吻和牵手都要克制,其他的就更别想了。 黑暗中,我?听到他轻声叹气,嘴里嘀咕道?:“这些坏孩子。” 片刻后,他用更小的声音跟我?说:“铃溪,梦里见。” 心?被一触。 这一刻,他与多年前在便利店里买寿喜锅的食材并对我?说“你要继续健康平安,开开心?心?”的少年,又?重合了。 然?后奇迹般的,这个带给我?近十年噩梦的男人,躺在他身边睡觉时,我?竟然?一夜好觉。 早晨睁开眼睛时,夏油杰已?经醒了,正在拿着手机玩自拍。他浓密的黑发如?海藻般散开在胸前,唇色有些发白,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他眯着眼睛,也扯出?笑来?。 另外三小只,连人带床,都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多半是被咒灵抬走?了。 “早安,铃溪。”夏油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早安吻。 他想顺着往下?吻。 我?食指抵在他的肩膀上推开他:“等等,我?们都还没有刷牙。” 于是他没再吻我?,改为用下?巴上的胡茬,慢慢摩.擦过我?的脸颊。 像猫在蹭人的手指。 他的发丝有几缕埋进了我?的头发里,黑色与白色瞬间缠绕在了一起,有种难舍难分的错觉。 耳边突然?回?响起他先前玩笑般的那?句话。 ‘无论是去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不会放开铃溪的手哦。’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刚才?在发抖?”他朝我?笑,“在想什么?” ……还在试探。 “没什么,我?肚子饿了。” 他终于放开了我?,恢复了一贯的温柔。 “铃溪,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对哦,今天就是我?的生日。 已?经多年不过,我?差点忘记了。 “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呀?”我?伸手讨要,“工资卡?” “可以。”夏油杰替我?把放在床头的戒指戴上,“但我?还要送你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真哒?” 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十分平静。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面前的男人做过什么事,我?依然?爱他。 但理?智告诉我?,我?和他很难成为一路人。 * 这天,夏油杰一天都没有工作,陪我?们去了恐龙乐园,我?们在外面吃了菜菜子心?心?念念的回?转寿司,唱了卡拉ok吃了蛋糕,一直玩到天黑才?回?来?。 贤治疯了一天,又?吃得很饱,早就睡得像头小猪了。 夏油杰把他送去了另外的屋子里。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慢条斯理?地涂抹一支口红,这是夏油杰喜欢的色号。 然?后我?翻出?了短刀,还是源光溪留下?的那?把。 我?把它擦拭得很亮,藏在了浴衣里。 我?对着镜子笑了一下?,灯光很亮,照得我?的笑容很苍白。 “铃溪。” 卧室里传来?了夏油杰的声音。 我?平复情绪,装出?开心?的样子,朝他跑过去。 “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他微微俯身,抱住了我?。 “变成我?的同伴,好吗?” 这句话,还是说出?来?了。 ——有关普通人变为术师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我?想到了先前看到的东西。 “我?不是你的同伴吗?”我?假装听不懂他的话。 “你现在还不是。”夏油杰柔声说道?,“但很快就是我?的同类了。” 同伴。 同类。 他到现在还执迷于用是否术师来?划分我?们两人的区别。 从小到大,我?为他做过的一切,都比不过天生的术式。 “铃溪,成为我?的同伴吧。” “好。” 我?闭上眼睛,缓缓地抽出?了藏在衣服里的短刀。 然?而下?一秒,我?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又?来?这一招。”夏油杰挑眉,“可惜你的刀已?经被我?预判了,我?不会上同样的当了。” 哐当。 他稍一用力,刀就落在了地上。 “你果然?没有失忆。”夏油杰的语气有失望也有无奈,“你就这么不肯听我?的话吗?” “要是能做到,我?也想失忆。” 谁不想呢? 忘记过去,开开心?心?的继续自己的人生,谁不想呢? “问题就是我?没法失忆,教主,我?也尝试过清洗记忆,你要明白,我?并不想替你背负弑亲之仇。” 我?垂眸,视线落在了地上的刀上。 刀尖闪着寒光,看上去冰冷无情,就像夏油杰的心?。 “想杀就杀吧。”我?干脆放弃了挣扎,“反正我?只是一只一无是处的猴子。” 他很容易就能杀死我?。 一个术式,一只咒灵,甚至只要两根手指,就能让我?当场丧命。 “动手吧,趁现在贤治也不在这里。”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往自己脆弱的脖颈处拽,“十年前的今天,你没能杀我?,现在你可以如?愿以偿了。” 第89章 他没有动手。 任凭我?如?何劝导,他始终没有动手。 ——意?料之中。 弑亲需要勇气和刺激,那?时的夏油杰,经历了一系列变故,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崩了。 但如?今这段时间,他生活的很惬意?,除了他所谓的大义,几乎圆满。 绝望的人是我?。 “我?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不过是想多看你几眼,杰哥,下?辈子我?一定不当猴子。”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夏油杰的声音。 “不用下?辈子,这辈子你就不是猴子了,我?怎么可能让我?的铃溪,再当无用的猴子呢。” 在他紫色的眼眸里,有深不见底的研判,也有永不回?头的坚定。 “光溪前辈留下?的资料里记在了术式抽取的方式,他的实验之所以在普通人身上成功率极低,是因为和他没有血缘。” “但是用在你身上,百分之百会成功哦。”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父亲应该已?经把研究资料都消除了,为什么——” “他备份了。”夏油杰以一副沉浸在回?忆里的口吻说道?,“可能是舍不得自己的心?血全部毁掉,但又?怕落到坏人的手里,所以当年就交给了我?保管。” “……啊这。”这是直接送给了坏人。 “我?真的很开心?。”夏油杰笑着说,“再也没有可以阻拦我?们的东西了。” 阻拦我?们的东西,是夏油杰你自己的心?。 “你就不怕把我?弄死吗?”我?忍不住反问道?。 “不可能的。”夏油杰很确信,“难道?你不知道?,你曾经被他短暂的变为术师吗?” “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 夏油杰继续讲:“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遇到了咒灵,你没有生命危险时,就能看到它,是因为光溪前辈,赋予了你术式。” 说到这里,他有些遗憾:“但是当时铃溪不懂事,说不想见他,也不想当术师,所以他又?抽掉了术式,把你恢复成了普通人。” 噎埖  ……太疯了。 都是疯子。 我?无法评价,到底是源光溪更疯,还是夏油杰更疯。 “铃溪,别跟我?闹了。”夏油杰抱紧了我?,“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理?解我?,但你以后一定会理?解我?的。” 我?觉得再过十万年,也不会理?解。 “我?先前已?经放过你了,是你自己回?来?的!” 我?回?来?也不是来?谈恋爱的,是来?阻止一些事情发生的。 “铃溪喜欢我?,是不是?” “……是。” “铃溪想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是。” 鼻子一酸,我?竟然?掉下?了眼泪。 “我?很喜欢你,也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是你能保证绝对安全吗?” “那?当然?,你放心?好了。”他一边安慰一边替我?擦眼泪。 我?伸出?脚,去够地上的刀,夏油杰眼角余光瞥见,一脚将刀踢飞到了角落里。 “还来??!我?已?经说过了,你的刀我?已?经预判了。”他恨恨道?,“你当我?是傻子吗?同样的招数能对我?奏效两次?” “夏油杰,”我?哭得更伤心?了,“你可不可以不杀我?? “你听话,我?就不杀你。”夏油杰轻声叹道?,“臣服于我?吧,铃溪。” 何为臣服? 我?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扯开了我?的腰带,亲吻落在我?的脸颊上,眼泪被他舔掉了,然?后是—— 唇边。 他的嘴唇原本很凉,因为沾了我?的眼泪而变得柔软温热。 “你——”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像抽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上一秒的嘴角还上翘着,这一秒的眉梢已?经挂上了难以置信。 “我?在你送我?的口红里加了神经毒,自己提前吃了解药。” 我?面无表情地扶住了夏油杰,让他靠着墙坐下?,“你说你预判了我?的刀?可是教主大人,色字头上,还有一把刀呢,预判到了吗?” 第四十三章 历史重现?了。 夏油杰倚在墙边, 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多?年前的今天,他不想与身为非术师的我有任何肢体接触,于是?用手?掌握住了刀。 毒涂在了刀刃上, 于是?他倒了。 多?年后的现?在, 他想与身为非术师的我在一起, 于是?俯身亲吻了我。 毒没?有涂在刀刃上,而?是?涂在了嘴唇上, 于是?他又栽了。 “教主, 你缺少一只解毒的咒灵。” 我知道他没?有这类咒灵, 所以?故意嘲他。 前阵子贤治贪吃, 误食了有毒的彩色蘑菇后腹泻不止, 他火急火燎地将贤治送去了医院。 如果他有那类咒灵,早就用了。 只是?, 夏油杰不算笨,任何人对他使用这招, 他都不会上当。但他心里有我, 所以?即使他预判了我的狡猾,却始终防不胜防。 “好了, 教主, 告诉我, 关于源光溪的那些研究资料, 你藏到哪里去了?” 将普通人变为术师,这是?一项恐怖又疯狂的实验,但绝对符合夏油杰的意愿。 第90章 问题是?这种研究的成功率太低了, 而?且据他所言, 只有和光溪本人有血缘关系时?,才能确保成功。 夏油杰已经不在意普通人的性命, 但我不想让他再这样下去了。 ——你就一定是?对的吗? 他用眼神质问我,我替他整理好衣服:“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但我会去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就像你一样。” 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将偏执刻进骨子里的人。 谁也不臣服于谁。 “你不说,我就只能自己找了。” 我在他身上找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钥匙。他的手?机倒是?在。我用他的指纹识别打?开,只看?到一个?聊天群。 名字叫[家人们?]。 聊天记录是?每天都会清理的,因此只能看?到今天的。 菜菜子在群里分享了很多?今天拍的照片,有精致的回转寿司,也有蛋糕奶茶,还有漂亮的摩天轮。 其他人的发言,我都匆匆略过,只专心浏览夏油杰的发言。 他只写了一句抱怨:[嗯,去游乐园了,猴子太多?了,真让我不舒服。] 去游乐园了。 猴子太多?了。 真让我不舒服。 “你怎么不敢告诉他们?,你是?在为一只猴子过生日呢?” 我把?手?机放到夏油杰的面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打?给他看?。 [各位,其实我的女朋友是?只猴子,今天就是?给她过生日的,不信可以?问菜菜子和美美子。] 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群里很快热闹起来了。 [小杰,你是?说真的?今天是?愚人节吗?] [你不是?最讨厌猴子吗?怎么能和猴子搭上!] [难道这就是?蛊王终为猴折腰?] “看?来你从没?有跟你的家人们?介绍过我呢。”我把?他的手?机还给了他,替他放回了口袋里,“其实,我知道你有地下实验室,杀人鬼先生就被?你关在那里吧。” 在他冰冷又错愕的眼神中,我吻了吻他的眉心。 山雨欲来,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与他像这样亲密接触。 我十分清楚自己依然喜欢他。 “再见?了,教主大人。”我起身准备离开,药效至多?维持两个?小时?,也许会更短。 “铃溪。” 他在背后叫我,声音极低又怨恨,像是?从胸腔肺腑里挤出来的。 我回过头,看?到他咬紧了牙关,嘴角溢出了鲜血。 “别让我恨你。”他说。 “恨我?怎么会呢。”我摇了摇头,“你只配喜欢我,这辈子你都只配喜欢我。” * 通往实验室的路很安静。 因为路障都被?清除了。 除了一脸不耐烦的云咲,我还看?到了一个?黑发的少年。 他有着细密而?又略显蓬松的黑发,俊美的面容有一半湮没?在白色的绷带之下,露出的那只眼眸是?极为罕见?的鸢色。 十五岁,十六岁? 他应该是?在这个?年纪。 青春年少,像繁花一样,身上偏偏有着不符年纪的沉重和黑暗。 “初次见?面,您好,我叫太宰,太宰治。” 名为太宰治的少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瞬间又阳光灿烂起来了。 刚才的沉重和黑暗顿时?消失不见?,大概是?我看?错了。 “是?森先生叫我来帮忙的。”太宰治很有礼貌地问道,“铃溪小姐有困扰吗?” “谢谢你,太宰君。”我琢磨着这个?少年能帮我什么忙,又听云咲说道:“现?在是?解决夏油的好机会,必须杀了他。” “不行!”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能杀他!” 面对云咲质疑的目光,我解释道:“他体内有很多?咒灵,如果杀了他,很可能会失控。况且云咲,你的目标是?你哥哥,又不是?他。” “……但夏油始终是?个?祸害。”云咲冷声道,“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杀了多?少非术师吗?” ……知道。 我当然都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罪行。 光是?弑亲这一项,他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铃,如果不杀了他,等他恢复行动,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云咲试图劝我,“要么是?你死?,要么是?他死?,傻子都知道选哪个?,是?吧,太宰,连你也知道选哪个?吧?” 这句话有歧义,太宰治嘴角一抽,勉强稳住了笑容。 “我不知道,这是?铃溪小姐的选择,森先生只叫我来帮忙。” 森鸥外和我只见?过两次,给我的印象寥寥,优雅,极具亲和力?。 他能和夏油杰成为“朋友”,说明他也有术式和咒力?,并非普通人。 而?他选择帮我,说明他不赞同夏油杰疯狂的理念。 他帮我,却又给我出谜题,看?上去没?那么有诚意,却又送来了年轻的下属。 我想起了他留下的那个?英文单词。 optimum solution。 最优解。 森鸥外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我怎么觉得,不太像是?夏油杰拥有的荼靡教的财产呢? “我觉得还是?先处理你哥哥的事比较好。”我帮云咲权衡利弊,“如果现?在杀了夏油,他体内的咒灵失控,那么我们?很可能遇到危险,而?且你不怕这么回去,遇到他的两个?养女吗?” 第91章 云咲和我都是?非术师,和术师正?面冲突,百分之百必败,那两人只听夏油杰的话,打?不了感情牌。 “你就是?在保全夏油杰!”云咲说不过我,愤愤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会后悔也是?我自己的事。”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弄倒夏油杰后,我还不忘换了衣服。 这是?今天逛街时?,他给我买的衣服,和他身上穿的那件是?情侣装。 试衣服的时?候,导购小姐还夸我们?很般配,对方可能只是?出于职业的恭维,但我却听进了心里。 讽刺的是?,我们?并不般配。 在夏油杰眼里,术师和非术师怎么般配,他都不敢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们?”? “太宰君,请问你会,” 实验室的地点并不隐蔽,进入却不容易。 太宰治既然是?森鸥外派来的,必有他的特?长。 “你会开锁吗?” 开锁需要钥匙,夏油杰的身上没?有钥匙,我猜可能藏在那只丑不拉几的咒灵嘴巴里,反正?拿不到。 没?有钥匙就只能靠蛮力?或者咒术打?开。 因为今天我已经吃了抗敏药,所以?我分辨不出太宰治是?否为术师。 “我一个?老实本分的小朋友,怎么可能会开锁呢?”太宰治抓了抓头发,语气无奈,表情倒是?信心满满,“不过为了两位小姐,我可以?试试哦。” “拜托你了。” ……为什么他的那句“老实本分”,会让我产生一种生理性的呕吐感呢? 是?我晚饭吃太多?了么? 开锁的确不是?一项容易的事,太宰治采取了很古老的方式——用曲别针捣鼓锁眼。 我只在电影里看?过007特?.工拥有这种技能,云咲更是?无情地打?击他:“别开玩笑了,你以?为在拍电视剧吗?” 咔哒。 锁打?开了。 我:“……” 云咲:“!!!” 太宰治发出一声欢呼,扭头朝我们?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运气真好,看?来电影里也不都是?骗人的嘛。” “真的吗?”云咲想了想,严肃道,“也许夏油在里面设置了陷阱,故意让我们?能轻易进去。” 陷阱是?肯定会有的。 但太宰治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用曲别针就能开锁,这不可能是?他所谓的运气好。 我戴上了一副备用眼镜,这副眼镜灌了咒力?,可以?看?到诅咒。在离开五条家时?,我拿了不止一副,全都放在云咲那里收着。 门缓缓打?开,入眼便?是?靠近门口的那只咒灵。 它朝我们?张开了血盆大口,要扑过来。 “哇,这里好大。” 太宰治极有风度,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小心——”我拽住了他。 还是?迟了一步。 兽口堪堪地擦过了他的手?腕,他绑在手?腕下的绷带被?勾住散开了。 可就在这个?瞬间,那只咒灵却像被?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了。 “诶?” 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也许是?夏油杰本人目前的状态无法操纵咒灵。 又或者是?我面前的这个?名为太宰治的少年,他本身拥有着什么奇怪的能力?——只是?他没?说。 “啊,伤脑筋,绷带掉了。” 那截绷带完全散开,掉在了地上。 我俯身拾起。 云咲看?到太宰治的手?臂上什么伤都没?有,不禁问道:“你该不会是?谎伪装工伤吧?” “你怎么不说我是?cos木乃伊?”太宰治反问。 我替他一圈一圈的绑好,系了一个?结。 “好了。” “铃溪小姐。”太宰治眨眼,“你觉得我是?在谎报工伤还是?cos木乃伊?” “猜不出来,这是?你个?人的自由。” 云咲已经继续往前走了,里面黑漆漆的,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里面太黑了,我有点怕黑,就在这里等你吧。” 太宰治孩子气的歪了歪头,然后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枪。 “这是??”我看?着他把?枪放到我手?里,有些不知所措,我从来没?摸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怎么用。 而?且,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那么,祝你好运。” 太宰治打?了一个?响指,旋即消失在了黑暗中。 “太宰君!” “云咲!” “云咲……” 连云咲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我往里面走,不多?时?,听到了一阵音乐声。 像是?竖琴之类的乐器。 循着这阵音乐往前走,视野逐渐明亮了起来。 是?一片平静的湖。 湖边坐着一群穿着白裙的少女。 少女中间的c位,是?一个?银发红眸的少年,正?眉飞色舞地讨论着什么。 他微笑的样子甜丝丝的,连抬手?的动作都流露出一种少年才有的意气风发。 这是?,年少时?候的源光溪。 第四十四章 看到少年?时的源光溪, 我就知道这是在幻境里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油杰的咒灵作祟。 湖边的光溪也看到了我。 ……不?,他应该看不到我。 第92章 他的视线穿过我,落在了我身后?的那棵树上。 “哎。” 随着他的一声轻叹, 音乐声戛然而止, 他身旁的白裙少女们也全部消失了。 他站起身来, 走到湖边,俯视着水面, 忽而就笑了:“明天开始, 我就要像哥哥和空蝉那样, 去高?专上学了。” 一道光切过来, 他的嘴角上扬着, 笑容天真,十四岁的他还?没有任何烦恼。 面前的湖泊很快消失了。 出现在我面前的建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学生时代的我去给夏油杰送过几次东西, 得?到允许也进去过两次。 对外是私立的宗教学校,学生很少, 总是神色匆匆。 此时的光溪换了一身白色缀金银边的校服, 正在对着老?师的墨镜搔首弄姿。 我仿佛看到了一朵绝世?大水仙花。 “款式微调就算了,谁允许你私自改校服的颜色!你以为你读的是服装学校吗?”老?师抓着他的后?颈把?他拎了起来, “马上给我换回来!” 光溪哭丧着脸:“怎么这样?不?是说可以改的吗?空蝉, 哥哥, 你们救救我啊。” 少女时期的空蝉一脸高?冷, 旁边和五条悟长得?很像被光溪成为“哥哥”的青年?,大概是五条悟的父亲,也是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我们不?认识你。”两人异口同声道。 气鼓鼓的光溪被强行套上了深蓝色的校服, 怨念极大。 我跟着他去了他分配到的宿舍。 很巧的是, 光溪现在的这间宿舍,多年?后?成了夏油杰住的房间。 “啊嘞, 这里怎么有黑点?” 环顾四周后?,光溪发?现白色的墙壁上,沾上了零星的黑点。 他站在墙壁前,眉头紧皱,我猜他要找人过来重新?粉刷,但他很快从行李里扒拉出一根毛笔和墨水。 嗯,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他悠闲的哼着歌,在墙壁上涂涂抹抹,很快就画出了一只小兔子。 然后?在那些黑点周围又添了几笔,画成了兔子的脚印。 ——原来是这只兔子。 看到他画完,我才恍然大悟。 这只在他入学第一天画好的兔子,一直保留到了很多年?后?。 夏油杰在入学当天就给我发?了照片,说墙上长出了兔子铃溪。 兔子。 那时候他还?叫我兔子,现在却拿我当猴子。 气气气! 光溪生性疲懒,体术是全班八个学生里的倒数第一,术式也不?适合战斗,整天都在无所事事,不?是吃甜食,就是在弹琴跳舞,还?给同伴们写?歌。 但大家都有些宠他,无论?是谁去出任务,回来都会给他带一份甜点当礼物。 他躺在公共区域的沙发?上,吃着冰淇淋,就这么睡着了。 他的一个同学看到了,拿出纸帮他擦了擦唇角的奶油渍,又好气又好笑:“霜淇淋日出生的小子都这么讨人嫌吗?” “算啦,和他较真就输了,等这次任务结束就是暑假了,大家要不?要去冲绳玩?光溪念叨了很久。” “这小子的故乡好像就是在冲绳,我们偷偷订票,到时候就说把?他卖掉了,吓他一跳。” “嘘,小声点,别让他听到。” 其实,光溪没有睡着,因为我看到他的嘴角勾了勾。 他太狡猾了,在享受大家照顾的同时,也在默默的守护大家的心意?。 只是很遗憾,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开心的聚在一起了。 任务当天,光溪脚底抹油,溜去附近买传说中常温下一小时不?融化的神奇冰淇淋。 他的同伴中有人表示不?满,但立刻被劝住了:“算啦,让他去吧,我们快点结束任务去找他。” ……就到这里了。 光溪无忧无虑的青春年?代,就到这里了。 我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一声像是从灵魂中嚎出来,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看到送完迷路老?人买完冰淇淋回来的光溪。 他手里的冰淇淋砸得?满地都是,纯白的奶油在夕阳下映出一种残忍的血色。 往前,是同伴们支离破碎的遗体。 遇上了与任务描述不?符的特?级咒灵,且不?止一只,最终是班主任牺牲了性命,才在最后?一个学生回来之前,让这里风平浪静。 光溪没有哭,他捏了个术式,将他们的遗体收集到一起,然后?俯身,抱住了他们。 “我知道你们要带我去冲绳,你们还?要卖了我吓我一跳。我们不?会分开的,不?会分开……” 他说到最后?,只剩下“我们不?会分开”这一句了。 不?吃不?喝,不?知白天黑夜,无视外界,只知道抱着同伴们的遗体发?呆,这样下去他迟早会从内到外的崩溃,空蝉把?他打?晕了,办理了休学手续,将他带回了五条家。 光溪在河边蜷成一团,自语道:“要是我没有去买冰淇淋就好了,我怎么就这么馋呢?” 五条悟的父亲给他买来了很多甜点:“你就算在场,也打?不?过那些咒灵的。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光溪,这是你喜欢的蛋糕,我排队给你买的。” “谢谢哥。”光溪往嘴里塞了一块,但很快就僵住了。 “哥……” 第93章 “怎么了?” “我吃不?到味道。” 光溪失去了味觉,无法治疗,且他本人也拒绝治疗。 在一个秋日的午后?,他离开了五条家,除了高?一和同伴们的合照,他什?么都没带走。 “为什?么不?能将你们复活呢?”他摩挲着合照,“只要大家的术式可以保留,那么就不?算死亡。” 我看到他迈着轻巧的步伐,向一个无尽的深渊走去。 …… 实验室里,只有白灯白墙,以及冰冷的器械。 已经长成青年?的光溪,合上了手里的实验数据,懒散地倚在墙边,正在抽一根香烟。 他消瘦了很多,出挑的俊美,下颌线优雅又略显刻薄。 烟雾缭绕中,他看向了窗边的一位少女,看了很久。 那个女孩很普通,正在吃一支冰淇淋,唇边沾了不?少奶油。 光溪把?香烟掐了,走了过去,掏出了自己的手帕给她,示意?她擦嘴。 他一生骚包,手帕都绣着莲花,带着香水味。 女孩接过手帕,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首先打?了一个喷嚏。 “我对香水过敏。”她嘟囔。 光溪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我知道了,我下次不?用了。”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女孩是个普通人,头脑很好,在实验室里分析数据,也懂医术。 她很爱吃东西,光溪带她吃遍了日本的大街小巷。 这些是他少年?时走过的路。 “你怎么总能找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冲绳拉面店里,女孩没带辫子绳,埋头苦吃一碗拉面,光溪伸手替她握住了头发?,防止沾到面汤。 “你猜。” “我猜你喜欢我,所以提前做了功课。”女孩抿了抿唇,突然凑过来吻了他的嘴唇。 拉面的汤渍印在了光溪的嘴唇上,他垂下眼眸,“你猜错了。” 顿了顿,他在女孩委屈到要哭的表情里,改口说,“但是,好像又猜对了。” 他们在暮色中接吻。 我在这时才意?识到,这个女孩是我未来的妈妈。 “有小朋友了吗?” 光溪抽着烟,看向沙发?上乖乖坐着的女孩。 女孩点头:“两个月。” 光溪把?烟盒和火柴都扔进了垃圾桶。 “我得?戒烟了,希望是个女儿。” “儿子女儿不?都一样?” “不?一样,女儿像爸爸,你可以收获双倍的可爱。” “……” 光溪语气轻松,我却从他脸上看到了担忧。 我知道担忧的缘由。 他的术式与血缘有关,他的实验难以成功,是因为实验体与他本人毫无关系。 于是,在无数个夜晚,光溪都彻夜难眠。 “铃溪,爸爸该怎么做呢?” 我的名字在出生之前就定下了,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都叫铃溪。 光溪最终还?是想出了办法,他把?刚出生不?久的我抱走,送去了五条家。 对他本人很冒险,对五条家,他也很没脸。 那是一个下雨天,他把?婴儿时期的我裹得?严严实实,御守护身桃木剑十字架装了一大袋。 “爸爸和妈妈都很爱铃溪,但是铃溪现在不?能留在我们的身边。” 他对着我额头一阵狂亲,我很快被他亲哭了,光溪也哭了。 “爸爸也不?想跟铃溪分开,可是我没有回头的路了。” 被送去五条家以后?,空蝉把?我养的很好。光溪也时常去看我——只是从不?让我发?现。 原来,我吃的红茶醍醐酥是他送的。 我喜欢的皮球也是他送的。 还?有漂亮的裙子鞋子,都是他送来的。 空蝉叫他滚蛋。 他很虔诚的双手合十:“空空,铃溪就拜托你照顾了。你的大恩大德,下辈子你是牛是马,我都喂你。” “你说的这还?是人话吗?”空蝉翻了个白眼,“你还?是想想怎么保护铃溪吧。” “差不?多需要五年?。” 光溪以血缘为羁绊,设了术式结界,将我关在了这里。 “在确定是否为术师之前,她不?能离开这里。” 五年?的时光很快过去,我被鉴定为一个普通人。 光溪的态度很平静。 他血洗了实验室。 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多年?来,他自己的心血也付之一炬。 实验其实就快成功了。 “杀了那么多普通人的你,有什?么资格当普通人的父亲?” 他惆怅的垂眸。 “你说得?对,或许没有。” 然后?他扣下了扳机,杀了最后?的搭档。 在漫天血海中,他烧掉了和同伴们在高?一拍的合照。 “对不?起,我想和铃溪在一起。” “我无法再继续这项研究了,因为我不?能再对普通人下手了。” “……请原谅我吧。” 光溪变得?一无所有,却步履轻松。 我还?看到了幼年?的夏油杰。 “夏油君,我要给你介绍一个小伙伴。她超级可爱,像我一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小夏油杰笑得?勉强,“啊,其实兴趣不?大。” 第94章 “要有青梅竹马是不?是很激动?” “……” “夏油君,做我女儿的小弟吧。” “恕我拒绝。” “不?要这么客气鸭。” “这不?是在客气。” 光溪在我们注定相遇的那天,手里拿着一朵野花,扯着花瓣。 “铃溪喜欢我。”扯一瓣。 “铃溪不?喜欢我。”又扯了一瓣。 最后?一瓣是—— “铃溪不?喜欢我。” 下一秒,我看到了一张久违的包子脸。 “这个不?准,是迷信,我要相信科学。”他抓了抓头发?,很不?开心。 夏油杰也很难得?地扯了扯嘴角。 “我想铃溪小姐会喜欢你的。” 他攥紧了手里的风筝,声音温柔,“……大概也会喜欢它。” 第四十五章 过往在灰烬中褪成了黑色。 幼年时候的我, 最后关头拒绝了光溪。 我对他的偏见不是一天养成的。 可能是出于羞涩,也可能是出于愧疚,他从来没有到我的面前, 勇敢地告诉我他的身份。 关?心都藏在别处, 在那些?我以为是空蝉买回来的甜食和?玩具里。 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过。 那时候我并不爱他。 应该说, 我还没学会爱任何人。 “我不需要父亲,他是一个?坏人, 是反派, 我一辈子都不要见到他!” 下一秒, 光溪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一直都不具备坚强的性?格, 所?以会先因为同伴的死亡而走上诅咒师的路, 后因为女儿的不待见而决定?自杀。 他捡起了我掉在地上的冰淇淋。 脏了。 他也没有味觉了。 居然还说很甜。 “听?好了,你的父亲是英雄也好, 是反派也好,都与你无关?。以前没有关?系, 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幼年时不觉得, 现在听?来,才发觉他的声音在颤抖, 带着哭腔。 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夕阳里。 但很快—— 在他消失的地方?, 凝聚出了一个?人影。 我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 长着黑色头发的光溪。 ……不对。 光溪的故事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 这?天之?后,他就自杀了。 那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除了发色和?衣服,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亲爱的铃溪。” 最诡异的是, 这?人能看到我, 还能认出我。 “好久不见。” “……”我无法判断他是什?么,“朋友,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这?到底是夏油杰的咒灵搞鬼,还是光溪生前的怨念产生的东西……?我不是术师,这?些?东西我不是很懂。 我摘下了眼镜,还是能看到他。 初步判断,与咒灵无关?。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咒灵?” ……太神奇了。 他竟然能看穿我心中所?想,不是咒灵,到底是什?么? 光溪的双胞胎兄弟? 虽然抱了一点设想,但在摸向他的手腕时,我才确定?,他不是人类。 因为我无法碰到他的身体。 ——这?是立体影像。 四周的一切晃动起来,场景再次变幻,变成了一间实验室。 “云咲!” 我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人,正是和?我一同进来这?里的云咲。 她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皿,里面也漂浮着一个?人。 银发披散,面容俊美,仿佛沉睡一般,看上去十分乖巧。 “他是……” 我十分惊讶,那个?人是我和?夏油杰分开之?后,交往的第一个?男朋友。 因为对方?是术师,所?以我们见光死了。 之?后他再没联系过我,我发给他的邮件,他也没有回复过。 “他是我哥哥。”云咲费力地说。 云咲的哥哥……这?么说的话,他就是杀人鬼了。 我很难把这?个?看上去天真可爱的青年,和?罪大恶极的杀人鬼联想到一起。 云咲还想说什?么,突然垂下了头,彻底的昏了过去。 我看向光溪:“她怎么了?” 光溪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可能是困了。” “……” “这?个?男孩,是我唯一成功的作品。” 作品……? 等等! 联想到光溪在世时负责研究的项目,再看在培养皿中沉睡的杀人鬼,我不寒而栗。 “嘘,看——” 光溪挥了挥手,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一幅虚拟场景。 画面中有一个?银发的小男孩,他坐在病床上,睁着紫色的眼睛,一脸茫然。 旁边是几个?看不清面容的成年人。 “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妈妈和?妹妹!” 男孩的吵闹并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被狠狠揍了一拳。 “哇——”他委屈的哭了起来。 眼角的泪痣与杀人鬼脸上的一模一样。 ……他是幼年杀人鬼。 我记得他与我同岁,今年也是二十七岁,他出生在一月,画面中的时期差不多?五六岁。 第95章 “臭小鬼,再哭就杀了你。”有人威胁他。 “不要欺负小孩子呀。” 一道温柔的嗓音传来,周围的人纷纷让路,毕恭毕敬。 “光溪先生好。” ——是源光溪。 “确定?他是没有术式的非术师小孩吗?”光溪俯身,揉了揉男孩的头发,“要用?小朋友来做研究,不太好吧。” “可是先生,这?个?孩子在基因上与您有相似的片段,如果换别人,成功率会更低。” “……这?样啊。” “叔叔的眼睛是红色的,和?兔子的眼睛一样。”男孩仰头,好奇地打量着光溪。 他听?不懂他们的话。 “是啊,红色很漂亮吧。你可以叫我兔子叔叔。” 光溪微笑,“小朋友,你喜欢吃什?么?” “棉花糖!” “……啊,甜食么。” 光溪给了男孩很多?棉花糖,各种口味的,五颜六色。他满足的吃完,咧嘴笑:“兔子叔叔,你是个?好人。” “嗤。”光溪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我倒是想当个?好人。” 男孩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我家的铃溪和?你一样大,如果实验成功,你们就当朋友吧。” ——实验成功了。 非术师顺利变成了术师。 这?是生命体第一次在移植术式后,存活且没有任何排斥反应。 然而没有等他们高?兴太久,原本温柔善良的小男孩突然开始杀人。 毫无征兆。 先是捅死了为他输液的医生,然后是砍下了给他送早餐的女佣的头…… 整个?病房到处都染上了血色。 “我喜欢红色,我喜欢大家!我想要大家都变成红色的!” 他和?光溪在走廊的尽头相遇。 “我最喜欢兔子叔叔了!” 男孩握着匕首朝光溪刺了过去,光溪避开后轻声叹气,十分无奈。 “你连爱意和?杀意都分不清了吗?抱歉,只能让你去死了……” 他想抹杀男孩,却?下不了手。 “我也是今天刚知道,我的铃溪是个?没有术式和?咒力的普通人,但是她活泼又健康,你原本也能像她一样健康活泼……算了,你回家吧。”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把男孩放了。 “你觉得他做得对吗?”我身后的男人问道。 “……不知道怎么评价。” 很难用?对或者错来评判。 不放走男孩,男孩会被杀。 放走男孩,他会变成杀人鬼。 光溪应该是在男孩的身上装了追踪监控之?类的设备,画面中的男孩逐渐长大,杀的人越来越多?,包括……他的父母。 画面的最后,定?格在了已经成为杀人鬼的少年身上,他坐在血流成河的尸堆上,露出和?孩童时期一样天真无辜的笑容。 “铃溪,你可以继承我的术式,然后治好他。” “不,我拒绝。” 这?个?风险我看到了,我不想变成认知混淆到连爱意和?杀意都分不清的人。 况且如果能治,光溪早就给他治了,还要等我来治吗? ……不过就是想骗取我的同情心罢了。 “我成功过的,实际上你第一次见到咒灵时,我已经给你移植过术式了。” “……”夏油杰也这?么说过,还兴高?采烈的,但我觉得这?是谎言。 他们全都鬼迷心窍了。 换句话说,即便?这?是真的,我也不想当术师。 “铃溪,听?话,接受我的术式好吗?” “源光溪。”我皱了皱眉,叫了他的全名,“你这?个?样子,真让人讨厌。” 光溪的平静在我厌恶的目光中分崩离析。 “不是……铃溪你怎么会讨厌我?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是想一直陪着你啊。” 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底下黑漆漆的,是类似于沼泽的深渊。 我们在慢慢下沉。 “算了,讨厌也无所?谓了。” “你就留在这?里,永远陪伴我吧。”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沉下去,就再也上不来了。 另一边的云咲已经沉到了腰部。 “源光溪,你冷静一点。” 夏油杰已经够疯批了,怎么又来一个?? 我跳到了旁边,努力给自己争取时间。 “你逃不掉的。”光溪挑起了眉峰,“铃溪,你没有术式和?咒力,你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又怎样?” “如果你愿意继承我的术式,你就可以轻松的离开这?里。” 风声在我耳边呼呼而过,幻境里出现了流动的声音。 我的小腿已经陷进了沼泽里。 ……我死也不会答应的。 “我这?辈子都会是一个?普通人。” “你最好认真考虑。” 夏油杰也希望我成为术师,可是分开我和?他的,并不是术式和?咒力。 “我有继承到你的狡猾啊,还不够吗?” 光溪一愣,旋即微笑。 “靠狡猾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觉得可以。” 我的确很弱。 没有术式和?咒力,也没有体术。 但无论是夏油杰,还是源光溪,他们心里都有我。 我的视线落在了培养皿中的杀人鬼身上。 第96章 光溪说他分不清爱意和?杀意。 “我个?人认为,也许爱意和?杀意本来就是一体的,爱意有时候也是杀意,只是方?向不同。” 我在光溪困惑的目光中,拿出了太宰治先前塞给我的那把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就像现在这?样。” 我假装扣下了扳机。 一瞬间,沼泽消失,我被大力弹出,掉在了地面上。 那把枪狠狠地摔在了远处。 云咲也被沼泽吐了出来。 “你看,你留不住我的。”我爬起来掸了掸裙子,“你不放我走,我就自杀给你看。” 光溪的表情还停留在刚才的死寂中。 “真是败给你了。” 他的眼睛突然变得很亮,红色本就是一种极为鲜艳又纯粹的颜色。 他用?这?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却?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 我好像把时光的碎片都连接起来了,这?种连接使我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他始终是爱我的。 “铃溪不想继承我的术式,是不是?” “是。” “那,如你所?愿。” 风停了。 光溪的头发,一点点白回来了,最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咔擦一声。 我身后的玻璃培养皿裂了开来。 “很高?兴你能坚持自己的选择,铃溪。”光溪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是二十一年前留下的ai,因为我担心你长大后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所?以留了一次是否成为术师的机会给你,决定?权在你手中。” 我心情复杂:“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是的,这?里的数据稍后会自动销毁。设定?的程序必须完全遵从你本人的意愿。” 如此,就好。 就是夏油杰可能要被气死了。 “那你还大费周章的吓我?” “只是想看看你意志坚不坚定?,够不够狡猾……当然只要你开心,哪怕你成为坏人,我都无所?谓。” “停,别乱说,我还是想做个?好人的。”我态度诚恳。 光溪笑得有些?落寞。 他似乎有话要说。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直说吧。” 他犹豫了片刻,慢吞吞地说:“如果……如果重来一次,六岁那年,你会接受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父亲吗?” 他很玻璃心的捂住了耳朵,不太敢听?答案。 在我的眼神示意下,他慢慢移开了手。 “如果不带记忆的重生到六岁那年,我觉得我还是不会接受你。” “!!!” 看到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赶紧补充道:“但你不是一无是处啊,你挺厉害的。还有,虽然你不是一个?好人,但你是一个?好父亲,我妈和?空蝉也都这?么说。” “你买的红茶醍醐酥很好吃,皮球也很好玩,你送的东西我全留着,放在老家,一个?都没有扔。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 “我还挺欣赏你的。” “还有,我不讨厌你,早就不讨厌了。” “这?辈子肯定?不行了。下辈子我们再做家人吧,下次你别走歪路,你跟我慢慢走。” 光溪呆呆地看着我,泪流满面。 “最后一个?问题,铃溪,夏油君对你好吗?” “他对我很好,他很爱我,爱的死去活来的那种,没有我他就活不下去,工资卡全放在我这?里。他出息了,现在是咒术界二把手了。” 我瞎吹了一通,还把手腕上夏油杰的名字给他看,“杰哥更猛,把我的名字写在胸口呢。” 光溪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他其实没见过现在的夏油杰,或者说见了也无法识别,毕竟这?个?ai是为了我一个?人设置的。 狡猾如我,想要他无牵无挂的离开。 总不能告诉他,夏油杰现在比他当年的行为还混账吧。 “我就知道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算了,老人家开心就好。 “铃溪,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光溪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ai程序启动了自毁程序,所?有的资料都会消失,立体影像也要结束了。 他含泪而笑,朝我伸出了手,“拉勾好吗?” “嗯。” 我们在交错的时光中,勾指约定?。 “下辈子还是家人噢。” 第四十六章 光溪的立体影像完全消失后, 我听到了两声很轻的“嗯”,是昏迷中的人苏醒之前发出的那种声音。 回过头,我看到地上的两人正悠悠转醒, 不约而同地睁开了眼睛。 云咲和她的……哥哥。 说起来他是我的某一任前男友, 但这其实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的第二次见面。 我想到了他的名字——杀人鬼。 再联系他犯下的那些杀人罪行?, 我开始担心,他现在会不会突然杀人? 有了这层顾虑, 我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之前会毫不犹豫答应云咲帮忙杀死杀人鬼, 是因为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前男友, 也?不知道他就是光溪的实验品——或者说是牺牲品。 但, 他无辜吗? 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眸时, 我的脑子里刚好在思考这个问题。 “哇!是你。” 第97章 他的眼中?露出?惊喜,似乎是认出?我了。 “红眼睛的兔子小姐, 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 自从上次在电影院分开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当?时五条悟还消失了一会儿?, 回来后告诉我, 不必再见他了。 现在想想,当?时他可能?是把杀人鬼送去了监狱。至于杀人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有夏油杰知道了。 不过, 我大概也?能?猜到一点。 夏油杰十分重视同伴, 同时也?在扩大他的队伍, 不为咒术师接受的杀人鬼,自然就成?了诅咒师。 但杀人鬼的爱好就是杀人,他不仅会攻击普通人, 对术师也?是想杀就杀, 随心所欲。夏油杰无法控制他,又不想杀他, 可能?也?有其他用处,便将他关在了这里。 “好久不见。”我也?礼貌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一下子扑了过来,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怎么上次在电影院不说一声就走?了?” “抱歉,我——”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我垂下眼眸,在两人拥抱的间隙里,我看到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竟然这么直接。 一句寒暄。 一招直刺。 我总是拿刀假装捅夏油杰,这次却遇上了行?家。 杀人鬼的表情?依然纯真?又无辜:“好漂亮的红色呀。” 血从伤口处涌出?,顺着?往下流。 ……很疼。 不知道他捅到了什么器官。 我想推开他,但我的力气实在太小了。 “救命——” “滚开!” 云咲抬脚朝他的头踢了过来,杀人鬼避开的同时,也?拔出?了那把匕首。 我差点疼得昏过去,勉强支撑着?,才?没让自己摔倒。 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温暖的杏色面料上,已经印开了一大片鲜艳的红色。 像一朵花。 “铃!”云咲叫了我一声,又侧着?头避开,杀人鬼手里的匕首堪堪划过她的脸颊,擦出?了一道血痕。 “你是谁?”杀人鬼疑惑地看着?她。 “……”云咲无言以对,只能?咬紧了牙关,继续与他缠斗,“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这一刻,我无比同情?她。 明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被人改造后才?分不清爱意和杀意,但背负了弑亲之仇,又不得不将他杀死。 可对方却忘了她是谁。 哐当?。 她精准地踢中?了他手里的匕首。 那把匕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最终掉在了我的脚边。 “铃!” 我捂住伤口,弯腰捡起了那把匕首,在杀人鬼跃过来抢刀的时候,将它扔向了远处的废墟中?。 ……太好了,总算扔掉了他的刀。 那边光线很暗,他未必能?一下子就找到。 “原来你的名字叫铃。”杀人鬼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衣服上,然后往下,“铃的衣服真?好看。” “还可以变得更?好看。”他轻声低语。 “铃,你还可以变得更?好看。” ……他的声音,很像夏油杰。 真?的很像。 他柔柔地笑?了起来,握着?刀柄的手腕已经被喷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 “没想到吧,我不止一把刀哦。” 太讽刺了。 几个小时之前,我对夏油杰这么说过。 几个小时之后,拥有夏油杰声音的另外一个人,替他把这句话还给了我。 像是一场宿命的轮回。 他的表情?在这个时刻柔和的一塌糊涂,眼角压着?,眼眸里像是藏着?一片星海。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 我疼得龇牙咧嘴,手捂在伤口上,却又在不断涌出?的热血中?,感受到了一些温暖,不冷了。 少年时每每到了夏末初秋,我的手心就会开始变凉,走?在街上抱怨冷,身边的夏油杰总会用他那双温暖的大手,替我捂手。 他还会笑?着?说:“铃溪,出?门要记得戴手套啊,一点记性也?没有。” 他给我买过很多双手套,可我从来不戴。 但我不是没有记性,我是故意的。 因为不戴手套,就可以有理由让他替我暖手了。 我喜欢被他握住手的感觉,他的掌心温暖宽厚,他的眉眼细致温柔,总让我觉得,哪怕一生都没有父亲的保护,没有母亲的疼爱,也?没有怨恨了。 “咳咳——” 我开始咳嗽,牵动肺部用力,血流的速度更?快了。 但也?更?加温暖了。 原来血液的温度,和他手心的温度,是一样的。 “滚开啊!” 云咲没有放弃救我,又冲了过来。 我第一次看到她与人打架,我一直以为她的体术水平和我差不多。 “你的对手是我!”她说。 杀人鬼皱了皱眉:“你这家伙,还真?是碍事。” “像你这种人,才?是碍事!”云咲愤怒地踹向他的胸口,“去死吧。” “碍眼的家伙。” 嗖。 一把匕首朝她飞了过去,云咲避让不及,匕首钉在了她的肩部。 她的动作僵了一下,杀人鬼看准时机,又捅了她一刀。 第98章 这次是在她的胸口。 云咲痛苦地发出?了一声闷哼。 “杀人鬼先生——” 危急关头,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叫住了他。 杀人鬼停了下来,缓缓地扭过了头。 他散开的银发上沾了不少血,但他的表情?始终纯真?。 “铃,你不要急,我过会儿?就把你变成?红色的。” 实验的影像中?,杀人鬼杀人时都十分果?决,都是一刀毙命。 但现在,他的身手虽然依旧迅速,杀意却没有那么深刻了。 我和云咲各挨了两刀,都还没有丧命。 不知道夏油杰的培养皿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 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认知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非常、非常开心能?被你变成?红色……”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云咲却露出?了一个“你疯了”的表情?。 “铃喜欢就好!”他放开了云咲,朝我跑了过来。 “在被你变成?红色之前,我想要咳咳——”我很怕他直接抹了我的脖子,顾不上喉咙口不断翻涌的腥甜,我挣扎着?说道,“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 杀人鬼困惑了。 “我叫……”他歪着?头想了想,“我就叫杀人鬼啊。” “不可能?。”我摇了摇头,“没有谁的爸爸妈妈会给孩子取名字叫杀人鬼。” 同样,也?没有谁生下来就注定要杀人。 “我叫铃溪,她叫云咲,我们都有自己的名字。” “爸爸妈妈?”杀人鬼陷入了短暂的迷茫,“那我不记得了。” 我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你想不想要一个名字?” “我啊,”他犹豫了一瞬,突然眼神一冽,抬手朝背后一挡。 偷袭他的云咲被捏住了手腕,他用力一捏,迫使她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太碍事了,先解决你好了。”他的眼神空洞,不带任何情?绪。 “哥哥。”云咲很小声地叫道。 “……”杀人鬼又迷茫了,“你叫我什么?” “杀人鬼先生,她是你的妹妹云咲。” “妹妹,云咲。”他反复回味着?这两个词,“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对感情?的认知一片混乱,记忆也?支离破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更?不可能?记得妹妹的名字。 但我却从云咲的眼中?,看到了悲伤的情?绪。 ……她也?是很想和哥哥在一起吧。 六岁之前的杀人鬼,还拥有自己的名字,必饱含家里人对他的期待和爱意,不是随机的编号,也?不是象征杀戮和罪行?的代号,而是一个只属于他的名字。 “你不叫杀人鬼。”云咲被他掐住了喉咙,艰难地说道,“哥哥不叫杀人鬼。” “杀人鬼先生,你爱我吗?”我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过于肉麻,我连夏油杰都没问过。 杀人鬼松开了云咲,偏过头看我:“当?然呀。” “但你却想杀了我。”我苦笑?,“这不是爱意,是杀意。” “爱意?杀意?” 我们似乎一直在挑战他的认知,他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不对哦。” 他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认真?地纠正?,“是想把你变成?漂亮的红色。” “那不是我的意愿——唔。” 又是一刀。 这家伙的身上到底有多少把匕首? “你很自私,杀人鬼先生。” “我喜欢你。”他的手指擦过我的脸颊,替我仔细整理了头发。 然后,他扬起了手中?的匕首,对准了我的心脏。 “非常非常喜欢你。” “爱一个人,是想和她好好活下去……吗?” 没法纠正?他的认知障碍。 甚至连我本人都开始困惑了。 夏油杰也?爱我,但他也?要杀了我。他没有像杀人鬼这样变成?光溪的实验品,他应该是分的清杀意和爱意的。 “你不爱我。”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杀人鬼的面容被幻化成?了另一张脸。 “你们都不爱我……” 砰。 黑暗中?传来一声枪响。 枪声仿佛穿透了整个漆黑的长夜,杀人鬼的动作被定格了。 我看到他的胸口绽开了一朵血花,且在不断扩大。 他手里的匕首落下,扎在了我的肩膀旁边。 “你不叫杀人鬼!” 云咲握着?枪——是太宰治给的那把枪,她的声音染上了哭腔,绝望又决绝。 “你的名字叫流真?,是流于天真?的意思!” 流真?。 流于天真?。 ……真?好听的名字啊。 比什么夏油杰、源铃溪可爱多了。 “是吗?” “这样啊。” “我叫……流真?啊。” 杀人鬼,不,名为流真?的青年,温柔地扯了扯嘴角。 “……还是没有印象。” 他倒在了我身边,看向了云咲。 “抱歉,不记得你了。” “不用你记得。”云咲哽咽道,“你不是我哥哥了!” “云咲,快逃!”我喘息道,“夏油的药效快过了,他过来,会杀了你。” 第99章 “可是你怎么办?”云咲不放心我,“我带你去找医生。” “你救不了我的,带着?我,一个也?逃不了。”我闭上了眼睛,“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救我。” 那个人就是夏油杰本人。 “……只有他。” 云咲还是走?了。 一片狼藉的地下室里,只剩下了我和流真?两个人。 我感觉到生命流逝的速度越来越快,唇边突然传来一种苦味。 我睁开眼睛,看到流真?在往我嘴里塞着?什么药片。 药片入口即化,我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可能?,就是你说的……爱意吧。”他发出?了愉悦的叹息,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我再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借着?微弱的灯光,我看到他手里药瓶上的字迹。 coagulants [促凝血药] 这一刻,他终于从面目可憎的杀人鬼,变回了六岁那年温柔善良的男孩流真?。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听到了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铃溪——” 是夏油杰的声音。 他开口,不是先骂人,是先叫我的名字。 往日温存和吵闹的时光,在眼前如走?马灯般飞速闪现,气血涌上心头,像火焰一般焚烧。 在被他抱住的瞬间,我咳出?了一大口血。 “夏油杰,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我费力地扯住了他的衣角, “我只想当?猴子,永远都是猴子。” 我想看看他的表情?,是不是如我预想的那般精彩,但我看不清了。 “铃溪!” 意识慢慢涣散了。 黑暗逐渐占据了视线。 他抱紧了我,我觉得他在飞,飞得很快,大概是坐在咒灵身上。 我还听到他在打电话,“悟,请帮我联系硝子,我马上过去!” 悟。 他竟然能?打电话给五条悟。 ……也?对。 五条悟从来没换过手机号码。可能?,是怕哪天,我们找他时,找不到他了吧。 不管别人走?多远,五条悟没有离开过。 “铃溪,睁开眼睛!” 十年前的生日,夏油杰要杀我。 十年后的生日,夏油杰又要救我。 他这个人,好矛盾啊。 夏油杰的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他对我说: “铃溪,不要睡觉。睁开眼睛,你看着?我,不要睡。” 笨蛋。 我一直……一直都有在看着?你啊。 第四十七章 “夏油杰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我永远都只想做猴子。” ——这是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 反复对夏油杰说的两句话。 他的手压在我的伤口上,想要阻止血液流出来。但是我被捅了不止一刀,伤口不止一处, 他两只手根本不够用。 其实, 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他的额头依旧温暖, 贴在我的脸上,这让我有种回到?了幼年时的错觉。 那些天真美好的时光轻捷地流转过去, 是所有一念而过的希望。 我跌入了一个温柔的梦境, 醒不醒来?, 都无所谓了。 …… 嘴巴好干。 我抿了抿嘴唇。 当我有了这个不舒服的意识时, 很快就有水顺着?唇缝慢慢地渗了进来?。 温度刚刚好。 好像有人在说话。 声音很轻。 我不想听。 于是喝完水又沉沉睡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柔和细腻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 非常温暖舒服。 一只大手贴在了我的额头,顺着?往下抚摸, 掌心的温暖比阳光更令人舒适,因为长了茧子而略显粗糙。 我觉得我变回了小孩子, 最淘气的坏孩子。 醒来?也会继续装睡的那种坏孩子。 荼蘼教的事务重要吗? 收集咒灵重要吗? 光溪留下的研究资料重要吗? 他放心让菜菜子美美子和贤治三个人在教里吗? 我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 观察着?病床边的男人。 他闭着?眼睛,单手托腮, 另一只手盖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应该睡了很久, 因为他的眼睛下方浮出了青色的眼圈, 下巴处也长出了胡渣, 这些都需要一天一夜以上才能造成。 身上也还是那件装神弄鬼的五条袈裟。 “咳。”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 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但仔细一回味,这声咳嗽,不是夏油杰的声音, 是……五条悟? 我又偷偷睁开, 头偏向了右边,果然看到?了正站在窗边吃蛋糕的银发青年。 虽然我看不到?, 但也知道他隐匿在墨镜下的视线必然是朝向我的。 因为他的唇角勾了勾。 “悟,怎么?了?” 听到?夏油杰的声音,我闭上了眼睛。 “没什么?,吃蛋糕呛到?了。” 看来?五条悟并不打算拆穿我。 “那你?喝点果汁。” “杰,没有果汁了,你?能帮我去买点吗?” “……”夏油杰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说,“那你?帮我照看一下铃溪。” 第100章 “ok。” 那只手离开我的手,某种特殊的触感,在我的手背上残留了很久。 脚步声渐远。 然后是门被拉开的声音。 “杰去买果汁了,你?现在可以醒了。”五条悟淡淡地说。 我这才放心地睁眼。 “知己亲,我活了!” 我想从床上蹦起来?给他一个惊喜,却险些一头栽到?床下。 “别动,你?现在的状态不容乐观。”五条悟解释道,“虽然硝子治好了你?的外伤,但是你?本人的身体……一堆亚健康的数据,勉强合格的数据也是踩着?临界值。” “……” 家入硝子把我治好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留下,仿佛压根就没有发生过杀人鬼的事件。 “铃,你?还记得先?前答应过空蝉什么?吗?” ——我会好好活着?。 ——空蝉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 内伤外伤亚健康全齐了,我惭愧的低下了头。 “你?离当场去世,”五条悟伸出拇指和食指,划拉出了半厘米的距离,“就差这么?一点儿?。” “……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他放下了手里的蛋糕,“好了,你?自己考虑清楚,是回来?还是……嗯,回去?” 回来?是去五条家,可以在那里陪伴空蝉,过清静的生活。 回去是去荼蘼教,与?夏油杰在一段又一段的生活中,继续刀光剑影和探寻纠缠。 “经?历了这件事,杰已经?无法对你?产生杀意了。”顿了顿,五条悟又说道,“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让我想想。”我把枕头竖起来?,背靠在上面,发现自己换了一身白蓝相间的睡衣。 胸口还有一只小兔子捧着?胡萝卜的图案。 有点可爱。 问题来?了,夏油杰连刮胡子的时间都没有,他是什么?时候去买的睡衣? 经?历了这件事,他当然没办法再对我产生杀意了。 因为坑了他,又处理掉了光溪留下的数据,假如我不受伤,不面临濒死的境地,夏油杰是不可能放下一切,选择救我的。 “我想——” 决定的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四目相对,我再躺下装睡也来?不及了。 “大教主。” 听到?我这么?叫他,夏油杰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你?跟我回去。” 他替我作出了选择。 他肯定听了我和五条悟的对话。 “哦?”五条悟眉峰微挑,“杰,先?搞清楚你?们这是在哪里。” 被他一提醒,我才意识到?夏油杰很可能带我来?了—— “高专,我又不是没在这里读过书。”夏油杰走?进来?,将?手里的一罐果汁抛给五条悟,“但铃溪我要带回去。” ……这里果然是咒术高专。 等等!那身为诅咒师头目的夏油杰,不就在羊入虎口吗? 虽然是一只黑心羊。 我想让他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要这么?嚣张,他却跟五条悟开始小眼瞪墨镜了。 五条悟:“你?可以试试。” 夏油杰:“以为我不敢?” “你?们别打架啊。”如果真打起来?,夏油杰肯定会输给五条悟。要是再被高专抓起来?,估计要完蛋。 我攥紧衣角,“好好讲道理不行吗?” “铃你?不用?担心,我和杰会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五条悟抬了抬下巴,“把东西拿出来?吧。” “这次我不会输了。”夏油杰拿出了那条丑虫子咒灵,咒灵张开嘴,表情痛苦地吐出了几个……游戏手柄? 以及一台游戏机。 “今天不打流行游戏,考古坦克大战。”五条悟将?游戏机打开,又插上了电源,“铃,要玩吗?” “她身体没好,不玩。” “我玩!”我打断了夏油杰的话,“你?不要擅自为我作决定,我身体强壮如牛。” 夏油杰:“……” “啊呀,这里很热闹嘛。”穿着?白色外套的家入硝子也来?了,“动静太大不怕被上面发现吗?” “没关系,杰刚才都大摇大摆出去买过果汁了。”五条悟朝硝子挥了挥手,“怎么?样,硝子,组队玩吗?” “我随时可以。”硝子看向我,“铃溪的身体没问题吗?” “没问题,随时吊打大教主!” 我赌气地瞪着?夏油杰,他在我的坚持下松了口:“那你?至少?先?吃点东西,不然怎么?有力气吊打……我?” 病房里准备了海鲜蔬菜粥和牛奶,一直用?咒灵的火焰温着?,夏油杰看我吃完后才给了我游戏手柄。 这次的组队,五条悟要和夏油杰对决,自然不能成一队,而我又拒绝和夏油杰一队,于是最终划分,我和五条悟一队,夏油杰和硝子一队。 坦克大战的游戏,在06年时还很流行,但现在早就没落了,没人再玩这么?原始的游戏了。 我平时不怎么?玩游戏,有点记不清步骤了,反复调试了好几遍才上手。 “这次赢的一定是我方!”五条悟信心满满,还不忘旧事重提,“上次杰假装手滑,炸了我方的大本营,我被迫自杀了。” 上次。 第101章 ……上次已是十年前了。 但看到?屏幕上移动的坦克和红墙时,我产生了一种上次打游戏,好像就是在昨天的错觉。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或者说是多年前梦境的延伸。 夏油杰和五条悟在坦克广场上打得不可开交,互相夺去了对方好几条命,但在一条岔道上,由于撞的太狠,他们分开了。 很快,犹如历史?重现般的,五条悟和硝子杠上了,而我又和夏油杰狭路相逢。 硝子没对我下手,我还留着?七条命,而夏油杰,嘁,已经?只有三条命了。 我朝他射击了一发子弹,他闪了一下,被原地定住了。 很好,他还剩两条命。 等到?他抬起坦克的炮筒时,我恶狠狠地说道:“你?杀我试试。” 夏油杰没吭声,调转了炮筒的方向,开始轰击周围的背景。 硝子:“……” 五条悟:“……喂。” 我很无情地对准他,砰。 又夺去了他的一条命。 我和夏油杰已经?来?到?了我方的大本营。 我趾高气扬地护着?自己的老家:“让开。” 夏油杰默默让开了。 他现在意志消沉。 能不消沉吗? 光溪的研究如果成功,能把普通人变为术师,他就能按照他的理念,与?我和平共处了。 可是资料全没了,杀人鬼也死了……我还差点没了。 “铃。”五条悟突然开口道,“等你?赢了游戏,就回我家休养吧。” 夏油杰目光冰冷地看着?屏幕,他的眼睛细长,睫毛因为太长而略微下垂,先?前他都是笑?着?的。 而现在,我竟然想不起来?他微笑?的样子了。 要答应五条悟,赢了游戏,就回五条家吗? “好。”我答应了。 我按下了手里的子弹。 对准的却不是夏油杰的坦克,而是—— 我方的大本营。 game over! 我和五条悟输了。 “可是我没有赢。”我羞愧地看着?盟友,“对不起,知己亲。” ……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五条悟一脸的难以置信:“不要告诉我,你?也手滑了。” “是手抖。”我不敢看他的脸了。 “嗤。”硝子发出一声嗤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再也不和情侣组队了。” 她上次和这次都是赢家,但赢得一点也不尽兴。 情侣一词让我有些恍惚。 我和夏油杰不仅不是情侣,而且在分手之后,我还交过六个男朋友。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我也搞不清。 “谢了,硝子,悟。”夏油杰说,“我会带铃溪去休养的。” 我曾想过身为诅咒师的夏油杰和咒术师的五条悟,重逢时会是什么?样剑拔弩张的场景,但没想到?挚友之间的感情,却从未因为立场而发生变化。 五条悟会因为夏油杰的一个电话,帮他找了硝子。而夏油杰也会因为五条悟的要求,在全是敌人的高专里去帮他买果汁。 …… 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夏油杰。 他不急着?说话,沉默地看着?我。 他不开口,气氛微妙的尴尬。我想不到?适合开头的引子,于是重复了先?前说的话:“让你?失望了,我只想当猴子,永远都只想当猴子。” “夏油杰,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铃溪。” 他脸色苍白。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这一刻,我竟不知道心里是悲伤,还是快乐。 第四十八章 “我也杀不了你。”我看着他说, “我这?辈子还没杀过人。” 上?一次我想?杀人,是在?十年前,握着光溪留下的匕首, 想?捅进恋人的心脏, 但是手一直抖, 就放弃了。 后?来也没杀过人。 我也很难想象杀人的感觉。 “大教主。” 在?我叫出这?个名?字时,夏油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换个称呼。” “有好?处吗?” “你可以提, 我尽量满足你。” “让我想?想?。” 我仔细想?了想?, 我对食物不感兴趣, 也不需要钱, 还真提不出什么好?处, “我没什么想?要的东西,那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吧。” “你问。” “07年九月, 你去执行任务时,为什么要屠村?” 这?是他被判定为诅咒师并叛逃的原点, 也是命运的转折点。 假如?没有发生那件事?, 就没有后?来的事?,他现在?没准和五条悟都在?高专当老?师。 也许刚才的坦克大战打完了, 他们还会一起去酒吧小酌, 聊聊自己的得意门?生, 吐槽一下各自的女朋友又提出了什么任性的要求。 “你为什么要屠村?” 没听到答案, 我又重复了一遍。 夏油杰眸光微闪,明显不想?回答。 “回答我。不然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和你回去。” 我和他都没有想?到, 竟然会有这?样?一天, 我的性命成了能够威胁他的东西。 “愚蠢的猴——非术师不该死吗?” 夏油杰大概是怕把我气到当场去世,半路改了对普通人的称呼。 第102章 “我想?知道,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我拉开?窗帘,外面天色已?经晚了。秋季早晚温差很大,这?个时间有些冷,我拢了拢身上?的睡衣。 “杰哥,都十年了,告诉我吧。” “行吧。” 夏油杰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他给我讲了一个不算长的小故事?。 在?地图上?连位置都找不到的小村子,住着愚昧无知的村民,他们残害唯一的术师一家。 年幼的术师姐妹俩被关在?笼子里,遭受着连动物都不如?的虐待。 在?他看到那一幕之后?,忍无可忍,杀掉了所有人,将她们从笼子里救了出来。 ——和我猜想?的版本差不多。 “你救走她们就好?了,你带她们回来,我和叔叔阿姨帮你抚养她们也可以,你为什么要屠村呢?” “铃溪,你在?可惜那些人的性命吗?”夏油杰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这?果然是你不能理解的。” “你想?多了,我不可惜他们的性命。” 夏油杰微微诧异,我继续说道:“能够做出虐待儿童事?件的村民,我并不觉得他们值得拯救,他们的死亡在?我心里甚至没留下任何波动。” 这?话或许在?别人听来冷酷无情?,但这?是我的心里话。 “你应该带走那两个孩子,再把这?件事?往上?面反映,总不会没有人去处理。你不该动手杀他们。” “你还是可惜那些愚昧家伙的性命——” “我不是可惜他们!我说了我不可惜他们咳咳咳——”因?为剧烈的咳嗽,我不得不中断了说话,夏油杰在?我的眼神威胁下保持沉默,给我递了一杯水。 “我可惜的是你啊,是我的杰鸭鸭。” 我捏着杯子,手掌按在?胸口处拍了拍,胸腔内传来的震动逐渐平缓下来。 ……身体真差,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威胁到他。 夏油杰在?听到这?个回答时,眼角低垂,眼眸里蓄了一层不清不楚的软。他似乎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但随即又意识到不能在?病房里吸烟,又塞了回去。 “因?为杀了他们,我的杰鸭鸭再也不能当咒术师了。” 被虐待的菜菜子和美美子何其无辜,她们被残害的双亲何其无辜,但是结束凶手性命的,不该是夏油杰。 ‘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我会成为最优秀的咒术师。’ ‘铃溪是弱者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这?些话,在?那件事?之后?,都不作数了。 我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一场专门?针对夏油杰的阴谋,否则为什么会派他独自去那个不知名?的小山村? 稀有的特级咒术师,被派去不知名?山村祓除咒灵。那里根本就没有出现特级咒灵,有的只有愚昧无知的村民。 愚昧。无知。 究竟是因?为无知才变得愚昧,还是因?为愚昧,所以拒绝对新事?物的认知,从而变得更加无知呢? 在?我的高中时代,妈妈不止一次的告诫过我,夏油杰因?为性格太正,容易剑走偏锋。 她打过一个不恰当的比喻:普通人的妻子出轨了,普通人要么果断离婚,要么也出轨报复,互相绿。 但是对于夏油杰这?种?太正的人,发现心爱的妻子出轨了,极有可能做出杀掉对方和情?夫的极端行为,因?为对他来说,他守护的宝物脏了,他的世界观崩塌了。 我听得火大,当时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我觉得她对他的偏见太重了。 我坚定地相信自己不会出轨,却没料想?到他守护的世界,会以那样?决绝的方式,压垮他心中全?部的信念。 “即使不杀他们,我也不会再回高专了。” 夏油杰看着窗外,窗外就是高专的院校,青砖白墙,培养了他三?年的地方。 他很久没来这?里,这?次回来这?里,是为了救我。 “况且,我不后?悔杀了他们。” 不后?悔。 这?句话轻描淡写地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与世界抗衡对立的叛逆。 他就是在?告诉我,哪怕时光倒流,哪怕哆啦a梦不吝于借他时光机,他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好?,你不后?悔。” 密密麻麻的凉意从脚背上?起来,我瞥见自己没穿鞋袜,卷起被子盖在?了腿上?。 还是冷。 “你不后?悔屠村,那你后?悔杀了叔叔阿姨吗?” 不止是杀了他的父母,他也在?那时将我和他,判处了无期徒刑。 我们都还活着,却成了世界上?最无望的人。 相守的誓言变成笑话,恋人的名?字变成手臂上?洗不掉的诅咒,他的音容面貌,也变成了午夜梦回时的梦魇。 每过一天,都胆颤心惊。 在?这?十年漫长的时光里,压在?我心里最重也最无处可问的问题,就是这?个—— “在?我生日那天,杀了叔叔阿姨,你有后?悔过吗?” 没法和他吵,没法揍他,甚至连闹上?一场,将心中的郁结和愤怒发泄出去,都做不到。 “夏油杰,你后?悔过吗?” 他沉默了。 这?次的沉默,不像往日一时的无言,像是要沉默到地老?天荒,直到化成一块石为止。 第103章 他很难回答,我也知道。 回答不后?悔,我会当场和他同归于尽。 回答后?悔,那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一场漫长到淌过他从生到死一生的凌迟。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和你回去,我就死在?这?里。” 我有威胁他的筹码。 窗口有白墙,床头有剪刀,天花板上?有横梁,处处都足以成全?我的寻死觅活。 而他不可能一直看住我。 “我不知道。”夏油杰终于舍得开?口了。 自嘲的表情?从他的鼻尖模糊开?,氤氲出惆怅的意味。 “我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因?为没有意义。”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就像我被咒术师伤害过,于是在?接触咒术师的时候,会抑制不住生理性的呕吐。 他在?弑亲之后?,彻底断绝自己的后?路,选择遗忘,将对父母的所有回忆一并尘封,绝口不提。 “铃溪,你也不要想?了,这?是徒劳无功的自虐。” 一只宽大的手落在?了我的头顶,他摸了摸我的头发,动作轻柔,是安抚。 说出的话却像诅咒。 “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从胃里泛起的呕吐感,提醒我今天没有吃抗敏药。 我没忍住,一下吐了出来。夏油杰不闪不避,被秽物吐了满身。 手里的水杯倾斜了,水从杯口一点点溢出来,没入他的衣襟,像眼泪。 * 家入硝子很快就要离开?了,她是咒术界上?层极为重视的存在?,能抽出时间来治疗我,是看在?五条悟的面子上?。 “我觉得你应该自在?点。”她抱着手臂看着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在?医生面前,说话要谨慎。我希望她能放心,虽然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我想?健健康康的,活到一百岁。” “这?样?的话,”硝子微微一笑,“那你应该离开?夏油。” “……” “也远离五条。” “……” “开?个玩笑,不用这?么紧张。”硝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调侃道,“我才说了这?两句,已?经有人看我不顺眼了。” 她瞟了二楼的楼梯一眼,那里没有灯,只有一星火光——有人在?抽烟。 五条悟不抽烟,抽烟是另一个人。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是绝对安全?的,咒灵无处不在?,即使是强大的术师,也可能会有栽跟头的一天。” 硝子说这?话时,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变得认真起来,“杀人最多的也不是咒灵,而是人类本身,别忘记咒灵就是从人类中诞生的……与其期望活到一百岁,不如?吃好?喝好?玩好?,愉快的度过每一天吧,今天辛苦了,晚上?回去我一定要喝一杯。” 话到最后?时,又带上?了少女特有的俏皮和娇憨。 硝子与我同龄,今年都二十七岁了,上?一次像这?样?聊天,差不多是十年前了。 下一次呢? 会有下一次吗? “我会吃好?喝好?玩好?。” “那再会啦,替我向夏油问好?。”硝子笑笑,快步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收起投在?她背影上?的视线,又看向了二楼,那一星火光已?经消失了。 有脚步声渐近。 一步一步,不急不缓,踩出来的声音很有质感。 他在?我的面前站定。 “教主。” 我伸脚踩了一下他的影子,“要是理想?和我,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第四十九章 夏油杰不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反而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 瞧瞧,这人够无理吧。 “如果我和悟注定以后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他望着我, 目光沉沉。 高专的校园里天空灰暗, 没有星星。 路灯也很暗, 光线自我们的头顶落下,在?地?上拖出比我们本人更修长的影子。 我一直在?踩他影子的头部。 在?贤治的故乡伊哈特伯村, 有一个?古老的传闻, 用力去踩对方的影子头部一千次, 就能?使他乖乖听话。 哪怕现?在?不听话, 以后也一定会变听话。 “我选五条。” 夏油杰怔住了。 “五条一直在?保护别人,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保护,他是有选择的去保护别人。” 五条悟并非那?种?什?么人都救的圣父, 如果当年去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村子里执行任务的是他,我相信他也会拯救姐妹俩, 且不会屠村, 会用另外的办法修理那?帮村民。 我低下头继续踩影子,已经数到八百多下了, “五条现?在?是我敬仰的英雄。” “铃溪, 你挺……挺刀的。”夏油杰的影子晃了一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哪怕是假话,也不愿意对我说了。” “想听假话?”我抬头看他,“夏油杰眼睛宇宙第一大。” “……” “夏油杰是咒术届天花板。” “……喂。” “不逗你了, 但你这个?问题问得就很有问题。你和五条的生死不是我能?决定的, 是你自己决定的。” 咒术届和五条悟十年都没对夏油杰出手,他的荼蘼教隐藏的并不深, 找起来不是难事,但没有术师去围剿。 第104章 甚至此刻他出现?在?高专的校园里,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两人均对此事保守了秘密。 态度够温和了。 “你们是彼此的挚友,这么多年了,你有几个?挚友?只有五条一人吧。他应该也是如此,我很难想象你们因为?理想不同而注定一方死亡的那?天。从技术和实力上来说,应该是你死。从我本人的意愿来说,也希望是你死。” “铃溪,后一句话可以不说。” “你的问题选择权不在?于我,可是我的问题,选择权却是在?你手中。” 我叹气?,他说我在?刀他,他难道就不是在?刀我? 他刀的还很不留情?面。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听你说话就来气?。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宿舍里见一个?故人。” 夏油杰皱了皱眉:“故人?” 他并不觉得我在?高专有除了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以外的故人。 他也不想让我一个?人去。 我迈开脚步时,他也跟着移动了一步。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要是这点自由都不给我,那?我还是不和你回去了,说到做到。”我不想让他跟着,因为?我想见的对象,与其说是故人,还不如说是一只“兔子”。 我想去源光溪和夏油杰都住过的那?间宿舍,看看墙壁上的兔子还在?不在?了。 “你放心?吧,我又不是诅咒师,别人不会抓我的。”对沉默状态的夏油杰,我总是很容易心?软,“倒是你,自己小心?点,别被抓住咔擦了。” 我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唬他,尽管我知道没有人能?抓住他。 夏油杰果然很乖地?站在?了原地?。 “听话啊。”我走了一段路后回头看,他还站在?路灯下。 终于听话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低头瞥见自己鞋帮上缠绕了一条——咒灵?! 高专里哪来的咒灵,肯定是夏油杰放我身上的! “夏——”不敢大声叫他的名字,怕引来高专的人,我只好半路改口,“教主,你太过分了,这是监视。” 某教主偏过了脸,假装没听到我的话,反正我又不能?祓除咒灵。 ……算了。 这家伙现?在?怕我了。 他怕我死,也怕我离开他。 仔细一想,他那?么绝一人,终于也有害怕的东西了,这样想来,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高专的校园我来过的次数不多,但因为?年少时疯狂迷恋夏油杰,记得有关?他的一切,因此通往他寝室的路,走了一遍就牢记于心?,一直没有忘记。 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间宿舍。 现?在?大约是晚上七点,还没有到就寝休息的时间,我敲了敲门。 叩叩。 “请问有人在?吗?” “稍等?,来了。” ——是一个?清朗的少年声。 门很快开了。 有两个?少年。 一个?黑发,一个?银发,都穿着高专深蓝色的校服。他们手里拿着饭团,似乎在?吃晚餐。 房间里电视机上,正在?播放一部电影。 我猜是喜剧电影。 因为?电视机里不断传来欢笑声。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黑发少年问道。 “打扰了,我是——从这里毕业出去的学生。”我不好意思说我某一任男朋友是从这里肄业的,只好假装自己曾经是高专学生,不然无法提出进?别人宿舍的要求,“现?在?故地?重游,我想看看……嗯,我以前画在?墙上的兔子,还在?吗?” 兔子是光溪画的,我和夏油杰都很喜欢,但是已经过去了十年,不知道墙上的兔子有没有被粉刷掉。 黑发少年正疑惑,银发少年已经让开了路:“鲑鱼。” “不是鲑鱼,是兔子。” 我寻思,难道后来住的学生还画了鲑鱼? 银发少年:“……” 黑发少年清了清喉咙,说:“那?请您进?来看吧,不好意思,我房间有点乱。” “谢谢,要换鞋子吗?” “不用。” 他们都很温柔,即使是我这种?穿着奇怪睡衣来历不明的家伙,也放进?了宿舍。 我走到那?面墙面前,看到那?只兔子还在?上面,松了口气?。 等?一下,上面怎么多了字? “学姐。”黑发少年看着兔子问我,“这是您画的吗?” “……” 兔子上方的字,写的是:【我的女?朋友可爱吧?】 我认出是夏油杰的字迹。 这家伙怎么还乱涂乱写了! 然后这行字的旁边还有一行字:【你的女?朋友真可爱,但现?在?是我的了*^_^* 】 ……这行不是夏油杰的字迹。 “真的是您画的吗?” “这行字,”我指着认不出笔迹的那?行字问道,“是你写的吗?” “不是我,是狗卷同学写的。”黑发少年很诚实地?指着旁边的银发少年。 银发少年突然低下了头。 ……他的脸,让我觉得有一点眼熟。 可能?是发色与我同色,让我感到亲切吧。 我再仔细一看,兔子的屁股上也有字,原本写的是“杰的兔”,被人两笔划掉了,补上了字“棘的兔”。 第105章 咳—— 我被呛到了。 “其实这个?杰是我以前男朋友的名字,兔子是他在?这里读书时画的我,因为?我和兔子都是白毛红眼睛。” 一听这话,银发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 “抱歉,刚才说谎了。我不是咒术师,我男朋友才是。” “那?他现?在?——”黑发少年犹豫了一下,问道,“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看兔子?” 啊这。 太敏锐了。 我的那?位男朋友,现?在?就在?离这不远处的地?方虎视眈眈。 要是让那?位大爷看到兔子屁股上被涂改的字,指不定要砸墙了。 “他已经去世了。” 气?氛瞬间沉默,只有电视机还在?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 黑发少年快步走到茶几旁,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机。 “抱歉。”他的脸上露出了后悔的神情?,“提起了您的伤心?事。” “没关?系。” 我刚想说我男朋友是为?咒术师事业而死的,是死于和特级咒灵的战斗中,死得其所,以此来激励年轻的术师学生,但又怕吓到他们,况且万一他们问起前辈的名字,我说叫夏油杰,别人一查——好家伙,这是诅咒师啊! “我的男朋友杰在?毕业参加工作前,因为?得了痔疮,做了一个?痔疮手术,后来他没能?熬得过来,出血死了。” 脚腕上一紧,那?只咒灵勒住了我。 ——夏油杰本人现?在?很生气?。 “什?么?!”黑发少年满脸都写着不信,“这个?手术不是很大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银发少年扯了扯他的衣服,提醒他不要再问了,他才闭上了嘴。 “这也许就是命运吧。”我假装悲伤了一会儿,“好了,我已经看过他留下的兔子了,我走了。” “等?等?,学姐,你的身上有咒灵!” “腌高菜!” “没事没事,你们刚才应该已经发现?了,这是我养的宠物咒灵,性格很温和的,不用祓除的。” 我怕他们祓除咒灵,惹来夏油杰本尊,赶紧阻止了他们的好意。 “……这样啊。”黑发少年稍稍放心?了,“我明白了。” 通过交谈,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乙骨忧太,而另一位银发少年叫狗卷棘。 他们都是五条悟的学生。 乙骨忧太在?知道我是五条悟的旧识时,与我说了不少话,而狗卷棘寡言,说的几句话我还都基本都听不懂。 如果没有乙骨忧太介绍,我会认为?他是一个?吃货。 狗卷棘:“%#&*&!” 我:“???”又是我没听过的饭团馅料。 乙骨忧太:“狗卷同学是在?向您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 “他说他改墙上的兔子,只是觉得好玩,并不知道那?是你男朋友画的你。” “……没关?系。” 毕竟画的也不是我。是光溪在?看到墙上的污点时,随手改造的“艺术品”。 光溪真正想传递下来的,是一种?乐观的情?绪。 兔子也许是光溪本人的化?身。 “不用道歉,真的没关?系。”我轻声笑笑,“狗卷君能?喜欢兔子,是兔子的荣幸。” 狗卷棘扭过了头,轻声说了一句:“大芥。” ……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兔子的照片,设为?了待机画面。 “今天就到这里了,打扰你们吃晚饭了,乙骨君,狗卷君,我先告辞了。” 走到门口,我突然想说点什?么。 虽然当着立在?门口的他们的班主任五条悟的面,说这些话,绝对不合适。 “咒术师这条路很辛苦,尽量救你们认为?值得救的人,有些混账的就别救了,为?了那?些人拼死太不值了,别被至高无上的责任感绑架了,那?种?东西都是虚的,谁看得到呢。” ——有谁看得到呢? 面前的两位少年,一位黑发,一位银发,他们少了轻狂与高傲,但隔过他们,我还是看到了时光里的故人。 “抱歉,说了不合适的话,我又不是咒术师,我太不自量力了,你们当没听到吧。”我最?后一次看向了墙上的兔子,“假如我的男朋友能?活过来,我希望他只救自己想救的人,不想做的任务就不做,哪怕全世界都指责他,我也会支持他。” “——我愿做他最?忠诚的信徒。” 第五十章 告别五条悟离开高专回荼蘼教的路上, 夏油杰气得一句话都没和我说。 我脚踝上的咒灵倒是跟我混熟了,顺着衣服爬上来,绕到了我的手腕上, 因为它是链条状的, 刚好当成一条紫色的手链。 咒灵用头上的触角碰了碰我手腕上夏油杰的名字, 十分亲昵。 “你到底在气什?么啊?”我搞不懂夏油杰生气的原因,“难道我能跟他们介绍你的真实身?份?” 诅咒师, 那得多丢人。 夏油杰没看我, 冷哼了一声。 “那你慢慢气吧, 我不打扰你了。” 我们坐的是那只白鹤咒灵, 它是夏油杰拥有的咒灵里?最仙风道骨的一只。 因为我们正在冷战, 所以隔开坐了,他坐在鹤的左边翅膀, 我坐在鹤的右边翅膀。 第106章 他背对着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心道如果我现在做点什?么, 他会不会发觉呢? 目测离地高度约二十米。 底下是一大片白桦林。 于是, 我跳了下去。 四周都是风声,秋天的夜里?已经很冷了。身?上的睡衣完全不能御寒, 我打了个寒颤。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一种考验? 一种折磨? 或者……一种有恃无恐? “你——” 我听到夏油杰说了一个字。 他也?只说了这一个字。 腰间一紧, 身?体一轻, 他跳下来拉住了我, 并把我抱了起来。 四目相对,我无辜地解释:“脚滑。”也?不忘补一句话欲盖弥彰:“我没想死哦。” 亦真亦假,要的就?是让他不得安宁。 白鹤咒灵在我们落地前飞了过来, 用背部将我们接住后又高高地飞起, 越过了这片白桦林。 我从夏油杰的怀里?探出头来,欣赏着周边的风景。 夜幕不是黑沉沉的, 而是一种泛着光泽的深蓝色,像是夏油杰上学时的校服颜色。 他依然?不跟我说话,但没有放开我,直到回到荼蘼教中,从咒灵身?上下来时,他才移开了自己?的手。 这个点已经是深夜了。 贤治早就?睡觉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两姐妹一听到动静,就?飞奔到了院子里?来迎接。 “夏油大人,你回来了!” 她们连睡衣都没换,应该是等了他很久。 ——有人在家等自己?,这感?觉挺温馨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乖乖看家?” “当然?有!” “有奖励哦。” 夏油杰在她们的头上各摸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两袋小零食,递给了她们,这应该是在高专的自动贩卖机里?买的。 “贤治也?有帮忙看家!” 出人意?料的是,,贤治迈着小短腿慢吞吞地出来了。 他竟然?也?没睡觉。 “夏油爸爸,奖励我的礼物呢?”贤治朝夏油杰伸出了小手,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夏油杰眼角抽了抽,欲言又止。 ……估计是忘了给贤治买。 虽然?他对这三个孩子都很好?,但姐妹俩毕竟是他带大的,贤治去头掐尾和他认识了不过才三个月。 他在细节处都想不起后来的人。 “抱歉,下次我——” “在这里?。”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在高专拿的一只苹果,这是我在床头发现的,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的,我没什?么能带给贤治的礼物,就?把苹果拿回来了,“夏油爸爸给贤治的聪明?果,因为他口袋不够放了,所以暂时放在我这里?的。” 夏油杰眸光微闪,似乎是在感?谢我替他化解了危机。 其实谈不上什?么危机,贤治不可能因为没有礼物而记恨谁。 他只是保留了小孩子应该有的期待而已。对长辈,对成年人,对世?界的期待。 “谢谢夏油爸爸!”贤治从我手里?接过苹果,喜滋滋地咬了一口,“聪明?果真好?吃,我也?有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啊?谢谢贤治。”夏油杰的语气里?有一丝困惑。 我本来准备去洗澡睡觉了,听到贤治这么说,也?和夏油杰一样困惑了,贤治能准备什?么吃的? 能吃吗? “这、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吃的?” 贤治给夏油杰准备的食物,不是别的,正是一堆咒灵,并用他的术式,将咒灵都捆扎好?,焖在了电饭锅里?,还倒了一些番茄酱。 先前他无意?中见过夏油杰吃咒灵,后者怕他有样学样瞎吃,跟他说这是成年男人才能吃的东西?,贤治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这些咒灵是哪来的?”我问菜菜子。 “有教徒上门求助,贤治就?把咒灵都捉了,说要留给夏油大人吃。” 夏油杰估计会为贤治的孝顺而动容,但咒灵实在不好?吃。 那味道太令人作呕了。 一番感?动后,夏油杰打发姐妹俩带贤治回去睡觉了,偌大的厨房里?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 贤治捉住的咒灵大概有十只,基本都很弱,对人类只能到恶作剧的那种程度,但夏油杰不挑食,从不漏吃任何一只咒灵。 我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吐槽,假如我是咒灵操使,那我只会吃些高质量的咒灵,那种吃了也?没什?么用的咒灵,何必受那罪呢? 可能夏油杰有……收集癖吧。 他把咒灵从电饭锅里?拽出来,擦掉酱料,变成一只只咒灵球,然?后依次吞咽下去,我不想看这个场景,别过了脸。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听到他从喉间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 以前我生病发烧,要吃很苦很苦的药,在吃完后,我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个,夏油杰。” 面前是一整面玻璃墙,我看着玻璃反光里?岿然?不动的夏油杰和穿着睡衣无所事事的自己?,突然?说道:“我给你煮个寿喜锅吧。” ……糟糕,我在胡说什?么。 怎么还要给他做饭了? 我们不是还在冷战吗? “你吃了这么多咒灵,估计也?不饿,当我没说吧。” 第107章 “饿。”他小声道。 我:“……”行吧,寄人篱下白吃白住,偶尔勤劳一次,也?不算亏。 寿喜锅做起来不难,荼蘼教的冰箱里?也?不会缺少食材。 他喜欢吃牛肉,我多切了几片,香菇改花刀的时候,我想到他不吃柄,把香菇柄也?去掉了。 锅子里?咕嘟咕嘟冒热气的时候,我拿了两个鸡蛋,嗑开来,打成了蛋花。 世?界变得潮湿,湿气里?是逐渐变软的食材。 “之?前你说我嗑鸡蛋像是米其林大厨,吓得我把鸡蛋嗑在了灶台上。”夏油杰的气也?不知道生到哪里?去了,有的吃了,就?开始和我不停地搭话。 之?前……多久之?前的事了? ——2006年12月26日。 现在是2017年9月16日了。 时间好?不经用,转眼已过十年。 身?份对换了,做寿喜锅的厨子成了我,小嘴叭叭的吃货成了夏油杰。 “还是铃溪比较像大厨,鸡蛋没嗑在灶台上。” “少废话,吃你的吧。” 我关了火,戴上防烫手套,将寿喜锅连锅端到了桌子上。 夏油杰已经摆好?了两双筷子。 “我不饿,你吃吧。要喝啤酒吗?” “要!” 我给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摸在手里?有点冷,秋天不是夏天,已经不能再喝冰镇啤酒了,于是我又放了回去,去架子上拿了一瓶常温的啤酒打开。 一顿饭,夏油杰吃的很香,像是逃荒多年没吃过饱饭的饿鬼。 他试图劝我吃一点,但我态度坚决而散漫。 “教主,你要是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吃一块菜,怎么样?” “……” 这是上次吃寿喜锅时我们的赌约,我叫多少声,他吃多少块,现在立场翻转,夏油杰却拒绝叫我爸爸。 他索性自己?埋头苦吃,最后连汤汁都喝掉了。 “这么好?吃吗?” “很好?吃。”他点头,“铃溪第一次给我做寿喜锅。” 我左手托腮,胳膊撑在桌子上:“没准也?是最后一次呢。” “喂。” “书上也?说过,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先到,没准我明?天出门就?被车撞死了——” “铃溪!” 看到他一秒转阴的表情,我识相的闭嘴了。 “那教主想天天吃吗?” “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你就?想想吧。”对贤治我都做不到每天给他做饭,更别说是他了。“不过你要是愿意?付钱,一顿饭一千万,我还是会考虑的。” “一顿饭一千万?你比我还心黑。”夏油杰难得有自知之?明?。 “朋友,一千万买的可不是饭,买的是生活。”我见他吃完了,麻利地收了锅碗,扔进了水池,拧开了水龙头,“杰哥,收手吧,你会后悔的。” 哗哗的水声淹没了我的声音,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低头洗碗,水面上不知不觉多了几滴红色液体。 鼻子痒痒的,有东西?在往下滑。 “教主。”我关了水龙头。 “怎么了?” “鼻子——”我转过了头,“好?像在流血。” * 刚从高专救回小命不到两个小时,我又被带到了私人诊所。 “建议休养。” 时隔多天,优雅的中年医生森鸥外,又给我开出了同?样的药方。 他身?后挂着一幅书法作品,上面的“悬壶济世?”四个大字,衬得他本人慈眉善目起来。 我琢磨着是谁这么没有眼力见送的。 “我是不是白血病?”我在电视剧里?看过,鼻子流血,一检查就?是白血病,然?后气氛瞬间就?凄惨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夏油杰当着别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了我。 “那是什?么癌症吗?”我又问。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夏油杰很忌讳我说死,但我现在很习惯用自己?的性命和他开玩笑?。看他炸毛,令我心情愉快。 “放心好?了,并不是大病,只是体弱。”森鸥外微笑?,“需要休养至少两周,不能再生气了。” 夏油杰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 “我推荐去横滨,一座港口城市,凭海临风,包容性很强。” 森鸥外这话意?有所指。 “我会考虑的,谢谢森先生。” 告别时,我也?对森鸥外鞠躬表示感?谢:“谢谢森先生的帮助。” “不用客气。”森鸥外合上了手里?的书,幽幽道,“我为酬劳而工作。” 酬劳……? 夏油杰可能是付了他的,但我……还没有付我的。 云咲的事,我得感?谢森鸥外。 但我至今还不明?白他的目的,但我知道,不久之?后,我们会再见面的。 回荼蘼教后,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醒来后我抱着贤治去厨房找东西?吃,路过大厅时,碰巧听到了有人在和夏油杰吵架。 “夏油,你这个混蛋!死半仙!” 妙啊。 2017年了,竟然?有人敢骂夏油杰是混蛋,让我看看是哪位好?汉。 一个夹着皮包的富贵老头。 富贵老头气势汹汹:“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你赶紧给老子把诅咒祓除掉!” 第108章 夏油杰笑?眯眯,一副随便他骂的架势。 我忽然?有种警觉,他要杀人了。 老头的诅咒长在脸上,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诅咒,我对贤治说:“你去帮帮那位爷爷,回来我表扬你。” 贤治点头:“好?!” “说够了吗?” “爷爷,我来帮你!” 贤治在夏油杰抬手的瞬间,蹦了过去,拽下了老头脸上的咒灵。 这个举动被老头误以为是在捉弄他,愤怒地想揍贤治,却被后者灵巧的躲开了。 夏油杰不在贤治面前杀人,叫菜菜子把老头轰了出去。 “夏油,你给老子等着,我一定?会去举报你的!” 老头叫嚷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看着贤治把咒灵交给了夏油杰,那只看上去像墨海马的咒灵很快被捏成了咒灵球。 “你不该插手这种事。”夏油杰冷冷地对我说。 “那人的确不是好?人,但你得了他的钱,也?得了他的咒灵,是双赢,你真没必要杀人。” “不用说这么多辩词,你只是想保护你的同?类而已。” 同?类一词令我愤怒。 在他眼里?,我竟然?和刚才的老头是同?类。 “夏油杰,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他倔的像驴,轴的像非洲蜜獾,简直不可理喻。 这次是从我开始的冷战。 “你们怎么又吵架了?”美美子问我。 “相性不和,可能会吵到死。”我若有所思,“就?看谁先死了。” 窗外不远处,是夏油杰和他的秘书。 年轻的秘书小姐知性又美丽,拥有咒力和术式,是夏油杰重视的存在。 他们是家人,是同?类。 我和秘书小姐打过几次照面,在过去我肯定?十分羡慕她,现在却连她的名字都懒得记住。 “我打算出一趟远门。”我听到夏油杰对秘书小姐说,“大概要半个多月,菜菜子和美美子我也?一起带去,教里?的事就?麻烦你了,对外就?说我闭关修行了。” 秘书:“您要去哪里??” “伊哈特伯村,贤治的老家,一个在地图上查都查不到的地方,希望讨厌的猴子不要太多,我快被烦死了。” 心被一触,莫名软了下来。 不是横滨,不是荼蘼教,而是伊哈特伯村。 “理由呢?” “带她去养病,不能再拖了,三天两头进医院,森林太郎已经算是我能接触的比较靠谱的医生了,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秘书的表情严肃起来:“夏油大人,您要怎么向大家解释,您找了一个非术师女?朋友?大家都知道您最讨厌非术师的。您之?前不是说她可以变成术师的么?……这种事隐瞒不了多久的。” “不用瞒,她不是都用我手机在群里?自我介绍了么,说我找了只猴子。这要怎么瞒?况且我也?不想欺骗大家。” “可是,为什?么?” 夏油杰没叹气,没失落,也?没高兴。 他很平静的说:“你就?当我疯了。” 第五十一章 伊哈特伯村是一个非常偏远的村子?, 在翻越大山的时候,就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了,基本都是搭乘牛车。 夏油杰是咒灵操使, 自然?不需要租牛车, 他为了应景, 拿出了一只牛形咒灵,载着我们几人, 慢悠悠地晃荡在山水之间。 他在我的以死?相逼之下, 才没穿五条袈裟, 换上了一身?中规中矩的深蓝色衣服。款式有些像高专的校服, 但他没有穿灯笼裤。 “你有没有兔子形状的咒灵?”我对此十分好奇。 “有啊。”夏油杰抬眸, “你想看?” 我兴奋地点头:“想!” 夏油杰吹了吹自己的刘海:“就不给你看。” “……幼稚鬼。” 于是我又不理他了。 同行?的有贤治和菜菜子?美美子?姐妹俩。贤治兴致很高,早早地帮我准备了一大堆分给村民们的糖果和礼物, 一路都在哼着歌。 菜菜子?和美美子?则是兴致缺缺,尤其听说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前者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我们为什么要去?这种小山村?”菜菜子?很不能理解, “夏油大人,那里连电都没有啊!我手机怎么充电?” “有移动电源。”夏油杰在丑虫子?咒灵里放了很多移动电源, 提前充好了电。 “可是收不到信号啊。”菜菜子?简直要抓狂了。 “确实会很不方?便。”寡言的美美子?也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留你们两人在教里, 我不太放心?。”夏油杰摸了摸菜菜子?的头发, “贤治的故乡, 应该不像那里。” ——‘那里’。 他的话意有所指。 菜菜子?在他的安抚下,情绪平静了下来,但脸上依然?流露出担忧和不服的神色。 姐妹俩对小山村有偏见。 这也不能怪她们。她们生于和伊哈特伯村一样在地图上找不到的村子?里, 却遭到了非人的虐待。 父母惨死?, 自己又险些丧命。换成?是我,也没法原谅村民们。 “穷山恶水出刁民。”菜菜子?冷哼道。 她毫不掩饰对大都市生活的热爱, 因为城市在某些方?面更具包容性,不会让她忐忑不安。 第109章 “村里的大家都很好。”贤治扭过头,看着菜菜子?说,“欢迎你们来玩,我可以把花子?借给你们骑。” 花子?是贤治家唯一的牛,我在带贤治离开村子?时,把花子?暂时寄养在了村长家。 村长的儿子?费伊与我关系不错,他是伊哈特伯村唯一对星空有研究的人,我把空蝉送我的天文望远镜,转送给了他。 菜菜子?对花子?没有兴趣,但她也不忍心?扫贤治的兴。 回到村子?里已?经?是傍晚了,我们直接去?了村长家,村长一家正?在准备晚餐,费伊看到我很高兴,放下手里活蹦乱跳的大鱼凑过来:“铃溪你回来了,这两天有英仙座的流星雨,我们可以一起看。” 夏油杰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横在了我们之间,神色淡淡地看着费伊。 我想他一定是误会了我和费伊的关系,费伊在村子?里是有未婚妻的,提出观赏英仙座流星雨的邀请,也不可能只是邀我一人。 费伊眨眨眼睛:“这位是——” “我是铃溪的男朋友。”夏油杰突然?握住了费伊的双手,露出了亲切到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承蒙你多关照了。” “噢噢,原来你是铃溪的未婚夫。”费伊把男朋友的名字代?换成?了未婚夫,这令夏油杰有些发愣。 他不懂伊哈特伯村的风俗。这里是小山村,必然?有它的保守和固化之处。贤治所接受的教育就是没有决定结婚的男女?,是不能亲嘴的,亲嘴了就是到结婚的程度了。 这里的人,谈了恋爱基本上就是初恋定终身?,没什么挑来拣去?的。要是我坦白我交往过七个男朋友,村长非把我架起来当反面教材示众不可。 咳,扯远了。 该保密的东西还是得保密。若是不承认夏油杰是我的男朋友,那他住在我和贤治的家里,则会被当成?是“野汉子?”。 这个词不太友好。 “铃溪,带贤治回来看看啦?这位小伙子?是?” 村长夫人煮了牛奶,端出来招待我们。 “妈,这位是铃溪的未婚夫夏油先生,那两位是夏油先生的妹妹菜菜子?和美美子?。” 热牛奶里洒了一些炒米和紫苏,泡软了,味道很香醇。 我只喝了一口,食欲就蠢蠢欲动着复苏了,竟然?开始期待村长家晚上的晚餐。 更奇妙的是,踏上这方?水土,远离了都市的喧嚣和嘈杂,我所有的病症都不药而愈。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村长夫人笑眯眯地问我们。 我是笑不出来了,夏油杰还能勉强稳住笑容:“快了。” 我和他都知道,‘快了’是个客套的词,但淳朴的村长夫人不这么认为,她认为‘快了’就是临近了。 结婚……夏油杰这身?份能结婚吗? 交婚姻届的地方?一看是逃犯的名字,指不定得报警。 “不如就在村里登记吧。”村长夫人替夏油杰又添了一点牛奶,“贤治奶奶看到了,也一定很高兴。她生前就挂念着铃溪和贤治,辛苦你照顾他们了。” 我刚要说“别”,费伊已?经?替我说了。 “妈,人家大城市来的,没有大城市登记结婚的地方?啊?”费伊抓了抓头发,“我们小地方?,连个婚姻届都没有,出去?了也没人承认的。” “你这孩子?,什么叫没人承认啊?” 母子?俩为了大城市和小山村结婚的区别,开启了争论模式。 在伊哈特伯村结婚的仪式很简单,不用买房子?买车子?,也没有彩礼,亲友们也不出份子?钱。在村里那棵最?大的御神木下,在漫天繁星的夜色中,双方?定下誓约,以天地为媒,再请村里的一位老人当见证人,就算是结婚了。 “这种事?你就别想了。”我见夏油杰若有所思,怕他真有那心?思,压低了声音提醒道,“你整天从事?反派事?业,没准哪天就被端了,我本来是未婚模式,无缘无故被弄成?丧偶模式,会影响我找下家。” “……你想多了。”夏油杰面无表情,“谁要和你结婚,你又在咒我死?!” 我乐了,踮起脚尖,戳了戳他头上的丸子?:“那么说好了,你不要和我结婚哦。”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也故意踮起脚尖,连丸子?都不给我戳了。 * 伊哈特伯村没有咒灵。 但人人都知道咒灵的存在。村中河流的旁边,竖着一块巨大的石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咒灵。 这是曾经?在河边出现的咒灵,被贤治祓除后,村长为了警示大家,带领村里的年轻男孩,采来巨石,凿出了诅咒之像。 我和贤治的家,就在诅咒之像后面的第一家。 从村长家吃完晚餐回来后,我们又带了一些熟牛肉和咖啡粉。推开家里的门?,一股子?霉味飘了出来。 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地上和桌上都是积灰。 “现在要开始打扫卫生了,贤治,你和我去?河边拎水。” “什么?这里连自来水都没有?”菜菜子?嫌弃地说道,“夏油大人,我想回去?了。” “我不阻拦你们回去?,否则明天你们还要下地干活。”在城市里生活惯了的女?生,来到这么偏远的村子?,肯定是不适应的。当初我能适应这里,纯粹是为了躲避夏油杰,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了。 第110章 我去?拿水桶时,一只长满毛的大手先我一步,拎起了水桶。 ——“猿辅导?” 我回过头,看到屋子?里已?经?站了一溜排的咒灵,扫地的扫地,搬桌子?的搬桌子?,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咒灵操使,真好使。”我朝夏油杰竖起了大拇指,“还不用给咒灵付工资。” “整理你的房间吧。”他淡淡地扔来一声嗤笑,转头去?安慰菜菜子?和美美子?,“田园生活也是一种乐趣,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一座自己的花园吗?为什么不在这里试试呢?” 拉倒吧。 就菜菜子?和美美子?,这俩人连葱都种不活,还想要一座自己的花园?也就夏油杰还能对她们施与鼓励,换我只想吐槽。 不过这里刚好有空着的土地,随便她们怎么折腾。 夏油杰的丑虫子?咒灵虽然?只有小小的一条,却吐出了无数的东西:吊椅、靠枕、零食、游戏机、书?本、衣服、药物……最?后他扯出一个小型发电机时,我再也忍不住了:“这只咒灵到底能装多少东西啊?” “没算过。”他摆弄着小发电机,试图在这里弄出电灯,“应该很多。” 噗叽。 咒灵自己又吐出了一只盒子?。 “这个是我的东西。” 我和贤治各有一只装着宝物的盒子?,他的寸步不离身?,我的则是放在了夏油杰那里。 “里面是什么东西?” “呃,没什么。” 夏油杰挑了挑眉,他以前从未对这只盒子?产生过兴趣,这次却抬手打开了。 盒子?里有什么呢? 其实没什么宝物。 不过是一些写?了名字的树叶,一根头发,还有一颗纽扣。 树叶上的名字,夏油杰每一个都认识,天内理子?、灰原雄、光溪、夏油叔叔、夏油阿姨。 那根头发是黑色的,是我在后来回了一趟自己家,整理不穿的衣服时发现的。 我是银发,妈妈也是,家里来过的人除了夏油杰,没有谁是黑发。 这根黑发黏在毛衣上,像是某种被定格的回忆。 它毫无重量,可它真的存在过。 纽扣是五条悟给我的。是他在返回夏油杰屠村的地方?捡到的。 这是象征咒术师身?份的花纹纽扣。 村民们都是普通人,没人打得过夏油杰,纽扣是他自己摘下的。 高一的时候,夏油杰曾经?许诺过,等他毕业了,就把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送给我。 纽扣上沾了血,我洗了很久才洗掉。现在这颗纽扣就躺在夏油杰的手心?里,被它的原主人隔过时光在审视。 第五十二章 正逢秋收, 夏油杰一个?成?年男人,大?概是不好意思在村子里游手好闲,所以从第二?天开?始, 他就下地帮忙干活了。 我和贤治把带回来的糖果和礼物送给了村民们, 被反赠了一堆瓜果蔬菜和腌肉, 还有菜菜子和美美子需要的?植物种子。 屋后有一大?块空地,长满了荒草。篱笆墙年久失修, 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姐妹俩拒绝了咒灵的帮忙, 挽起袖子拔草, 脸上溅了泥点也毫不在意, 在夏油杰的?鼓励下, 她们信心满满要修建一个漂亮的花园。 贤治从村长家带回了小牛花子,每日?牵着它四?处溜达, 寻觅最新鲜的?青草地,又变回了乡间最平凡的?放牛娃。 我无所事事, 成?了最闲的?人。既不去田里, 也不去后院,什么忙也不帮。 不过?, 我本来就是来休养的?嘛。 这么一想, 立刻又理直气壮了。 在夏油杰带来的?行?李里, 我很?意外?地发现了一块画板。 顺着往下找, 颜料和画纸也都齐全了。 我们之?中除了我,没有人会画画(贤治不算),而我也不擅长, 只是高中时跟着网球部的?部长幸村精市学过?一段时间。 本意是想要画一张夏油杰的?写实肖像。 但幸村精市擅长的?是水彩画, 他喜欢绚烂明艳的?色彩,兴奋地给我讲起雷诺阿和莫奈的?际遇, 那些光与影追逐交汇的?美妙场景。 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也没记住,但握着画笔的?时候,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一如此?刻,在山水之?间捧着画板,看风掀起画纸,仿佛尘世中所有的?喧嚣和浮躁,都在面前潺潺的?流水里沉淀,归于宁静。 阳光自树顶落下,穿过?枝桠和树叶的?间隙,碎金一般散落在地上,斑斑驳驳,随风轻晃,像跳动的?星子。 白色的?纸上很?快出现了山、水、绿树、小鸟,还有不存在的?一只兔子。 不远处,是大?片的?麦田。金色的?麦浪翻涌,时不时有一两个?割稻割累了的?身影,直起身来捶两下腰。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最为修长的?身影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他转过?身,朝我投来一个?微笑。 他脸上挂着汗珠,刘海也黏在额头?上,衣服沾的?都是尘土和稻芒,地里干活的?人没办法讲究。 但我却觉得这副模样的?夏油杰,要比在荼蘼教里一尘不染高高在上的?教主让人顺眼的?多。 一瞬间,岁月静好四?个?字飘进了我的?脑海里。 不对。 第111章 很?不对劲。 夏油杰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养病? 横滨的?海风照样能使人安静,不必特意挑不发达的?偏远村庄,他也没有必要帮他所谓的?猴子干活。 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 等?我回过?神来,这个?扎着丸子头?的?青年,已经和翻滚的?麦浪一起,落在了画纸上。 我丢下画笔,骂了一句该死。 …… “小伙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晚上来我家喝酒呀。” 受了夏油杰帮忙的?一位老人提出了邀请。 夏油杰摆了摆手,目光瞥向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恐怕不行?,我晚上要给铃溪煮鱼汤。” “小伙子身体好,能下地,还能煮汤,好本事。”老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眯眯地说,“那我送你一壶酒吧,自家酿的?,你们城里买不到哒。” “谢谢前辈。” 在这一点上,夏油杰绝对人模狗样。全村都是非术师,他也能在人前始终保持微笑,只有在人后才会露出眼底的?阴霾。 老人送来的?酒装在擦洗得很?干净的?罐子里,米酒打底,加了一些乡间特有的?浆果,别有一番滋味。 他看不上,我却馋这一口。 “你想都别想。”夏油杰看出了我的?心思,立刻把酒罐塞进了丑虫咒灵的?嘴里。 “就一点也不行?吗?你又不喝。”我试图讨价还价,“这是米酒,度数很?低,我现在对酒精已经不怎么过?敏了。” “不可能。” 他别开?脸,留给我一个?无情的?丸子头?,径自去做晚饭了。 山里的?鱼极其鲜美,只需加姜片和盐,便能煮出一锅浓郁的?鱼汤。 牛肉是用香料卤熟的?,切成?薄片即可,怕不够吃,夏油杰又做了一些蔬菜天妇罗。 费伊送来了一盆活蹦乱跳的?虾,被养在水盆里,打算明天一半白灼,一半做炸虾天妇罗。 有一只虾蹦出了盆,我走过?去,拎起它的?胡须,看它在半空中扭动,顽强而徒劳的?挣扎。 嘀嘀。 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是邮件提示音。 诶,这里能收到信号吗? ——是陌生的?号码。 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 画在白墙上的?小兔子,屁股上“棘的?兔”已经擦掉了。 而那行?挑衅的?字【你的?女朋友真可爱,但现在是我的?了*^_^*】,也改成?了【你的?女朋友真可爱,我就看看!】 邮件下方是道歉的?话:对不起,兔子还回来了,还是杰的?兔! 我一下子就猜出了发件人的?身份,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沉默的?银发少年狗卷棘,他应该是和五条悟要了我的?邮箱号码。 夏油杰端着鱼汤过?来,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心情很?好?” “没什么……” 我迅速回复了谢谢,然后把照片保存到本地,设置成?了新的?待机画面。 夏油杰给我们都盛了鱼汤,碗里冒着热气,模糊了我的?眼镜。 我把它摘下,放在了旁边。 “我开?始吃了。”三个?小朋友异口同声道。 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洗过?澡了,换上了两条新裙子——这是村长夫人送的?,用这里特有的?印染花布做的?新裙子。 她还给美美子缝了一只印有花纹的?小熊。 “夏油大?人,鱼汤真好喝呀。” 菜菜子也学夏油杰扎了丸子头?,她不再抱怨这里的?贫困与落后,开?始沉浸在远离电子产品的?另类趣味中。 我甚至能感觉到,姐妹俩对山村的?敌意,逐渐消散了。 敌意,逐渐消散了…… 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嘴里的?鱼汤顿时就不香了。 我放下勺子:“我吃饱了。” 洗锅洗碗也是夏油杰的?工作,我是来养病的?人,本就不用做任何家务。 若是换在城市里,夜间出行?还得注意安全,但在伊哈特伯村,这些都不用在意。 我去见了贤治的?祖母。 坟头?干净而平整,没有长草,她是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很?多人都会自发来祭奠她。 “奶奶,我……找到他了,他还是不肯回头?。” 风声呼呼,像是回应。 我是无神论者,与其说是与贤治奶奶说话,不如说我是在找一个?树洞。 当初我为了躲避夏油杰,来到了偏远伊哈特伯村,但是一从这里离开?,就直接到了对方的?大?本营,虽然有人为的?因素,我溜过?,也被他放走过?,但最终我还是留在了他身边。 “也许离开?他才是正确的?,但我也是一条路走到黑的?性格。您总是说莫怕,再黑的?路上都有灯,我现在看开?了,实在太黑,把眼睛闭上就不怕了,盲人的?一生都在黑暗中度过?,也没见谁去寻死觅活。抱歉,我并不是要从他们身上找优越感,我只是,只是——” 在看见小路旁出现的?人影时,我停止了说话。 他出现的?落落大?方,目光只在坟头?瞄了一眼,便又落到了我身上。 “碗都洗好了?” 我被他中断了思考,心里郁结,准备找个?借口骂他。 第112章 “那种事让咒灵做就可以了。”夏油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今天割稻割得我累死了,白天又不能用咒灵。” “你就不能先洗个?澡吗?一身汗味。等?等?,裤子怎么破了?” 夏油杰的?裤腿被撕了一道口子,借着月光,我看到了他的?腿上也添了几道伤痕。 “这伤……总不会是没怎么拿过?镰刀,一激动,挥到自己的?腿上了?” 他没吭声,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快回去洗个?澡,让菜菜子帮你上点药吧。” “我身上也有伤。” “然后?” 在我抬起的?目光中,夏油杰缓缓说道:“菜菜子毕竟是个?女孩,帮我上药不合适。” 我假装没听懂:“你的?意思是,我是男孩?” “……” 夏油杰没有点穿我的?装傻,他低下头?,想去口袋里摸香烟,但他什么都没摸到。 ——也不知?道这家伙抽什么疯,竟然决定戒烟了,因此?一包烟都没有带来。 有烟瘾的?人戒烟是痛苦的?,我不太信他的?话。 再说了,他也没什么非戒烟不可的?理由。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回去吧。” 没烟抽的?夏油杰,看上去有点可怜。 尽管这是他自己作的?。 他有很?多事,都是自己作的?。 “铃溪。” “嗯?” 夏油杰在山间的?小路上顿住了脚步,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幕。 “今晚的?月色很?美。” ——今晚的?月色很?美。 十年前,我说出这句话表白,他存心逗我:“咦,我怎么觉得今天的?月亮像个?秃子?” 把我气到炸毛才说出“月色再美,也没有我家铃溪可爱鸭”这种鬼话来哄我。 这个?男人本质上是恶劣的?,只是我以前对他有很?深的?滤镜,很?容易就被他哄住了。 “美又能怎么样?”我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淡声说道,“那你去找月亮给你上药吧。” 手突然被握住了。 从他的?掌心处传来温度,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指节。 “我不找月亮。”他唇角微勾,垂下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我只找铃溪。” 夜色中的?伊哈特伯村宛如一幅色彩深沉的?水墨画,麦田被纵横交错的?田埂割裂成?块状。 漫天的?星斗与月光倒映在水塘里,偶尔有未眠的?小鱼小虾蹦出水面,搅碎了月亮,在波荡的?涟漪中溅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夏油杰在这样的?光景中,认真地问道:“你可以为我写一首诗吗?” ……不合理的?诗歌。 ……不合理的?要求。 “叫《在秋天写给夏油杰》,好吗?” 他太有手段了,连名字都想好了。 “我是个?贪心的?人,我不想只有《在夏天写给夏油杰》这一首。” 我低下了眼眸。 贪心的?人,是我才对。 我不仅写了“在秋天写给夏油杰”,还写了在冬天,在春天……一年四?季,我都有写过?。 “你想得美,我才不写。”我顿了顿,心虚地补了一句,“写也可以,一首一亿。” 我胡乱报了价格,仿佛只有加上天价,把感情物化,才显得我不那么真实。 “工资卡都给你。”他轻声笑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写给我?” 鼻子一酸,我差点掉下眼泪。 ……忍住了,但心里酸涩无比。 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难受。 仇恨这种东西?,需要蓄积累加,需要时刻提醒,反复回顾,去除一切热爱与展望。 眼前的?人,他多有心机啊。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没有道歉,他甚至都没有悔改的?意思。 他对那些事绝口不提,一个?字也不说。 他只是将我带到这里,让我彻底迷失在田野生活中,把我对他凝结的?恨意,在山山水水中拧碎,碎成?无数块。 再用最无辜的?表情看着我,让我连后退的?勇气也没了。 他依然握着我的?手,我猛然惊觉,我已经两天忘了服用抗敏药,却没有呕吐。 手腕被他翻转,露出上面暗红色的?名字。 ——是他的?名字。 “铃溪,答应我好吗?” 最终我没有答应夏油杰,倒不是说想要拒绝,而是在我们出来的?这段时间里,村子里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 我喝汤时摘下放桌上的?眼镜,被临时来访的?费伊,出于好奇戴上了。 然后他看到了满屋子的?咒灵。 第五十三章 我和夏油杰是被美美子叫回去的, 等我们到?家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他们手里拿着锄头、棍子,俨然是准备拼命的架势, 年长的女性则是搂着家中的孙辈。 我的那副眼?镜, 正戴在村长的脸上。 “我们村不?会产生咒灵。”村长严肃地看着我, “铃溪,这些咒灵是从哪里来?的?” 咒灵全部集中在贤治家中, 又一时之间出?现的数量繁多, 这的确无法解释。 山村里的生活很简单, 民风淳朴, 但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较差。超出?认知的部分?, 不?是被当成神明,便是妖邪。 第113章 我曾告诉他们咒灵是不?正确的东西, 现在很难让他们接受这些咒灵的存在。 村长见我不?吭声,又看向了菜菜子护着的贤治:“贤治, 你说!” 伊哈特伯村的人以诚实为法则, 贤治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自然不?会说谎, 指着夏油杰说:“都?是夏油爸爸的。” ——咒灵都?是夏油爸爸的=咒灵都?是夏油杰产生的。 我知道村民们会这样理解。 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那边的锄头和木棍举得更高?, 而?菜菜子和美美子, 一个拉开了绳索, 一个拿出?了手机。 我听?美美子说过,这与她们的术式有关。 “大?家,” 我挡在了夏油杰的面前。 “请听?我解释。” 我和除村长外的村民一样, 没有戴注入咒力的特制眼?镜, 是看不?到?咒灵的。而?这些咒灵都?是夏油杰操控的,他完全可以将它们收回?体?内, 再谎称村长看错了,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想冷眼?旁观一出?闹剧,以此向我证明非术师在面对咒灵时无知又滑稽的表现。 “这些咒灵,已经被夏油控制住了。他利用他的能力,让咒灵为他所用,不?会主动伤人的。” 我抱住夏油杰的胳膊,用撒娇的口?吻说道:“你能让猿辅导为大?家搬水吗?” 如何解决问题,夏油杰自己?的表现是关键。 但他未必肯配合。 “拜托你了……”我小声道。 他从鼻腔里轻轻的哼了一声,表示拒绝。 他对非术师的偏见,不?会随着我的三言两语而?淡化。被发现咒灵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却?不?再掩饰。 手指不?自觉地颤了颤,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夏油杰不?会屠村,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当着贤治的面屠村,只是我很怕这里祥和宁静的生活,会被彻底打破,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一群无法正视术师的人。 于是我更小声地叫了一声:“老公。”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瞬,他反握住我的手,轻叹道:“这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而?后,村长的惊呼声在院子里响起:“真的在搬水诶!!!” 不?止是搬水,相当多的咒灵,还做起了清扫院子、垃圾分?类、挖土、择菜之类的杂活。 我看不?到?,这些事是从村长以及争相借用眼?镜观看咒灵干活的村民们口?中得知的。 夏油杰,优秀的让人望尘莫及。 他们看他的眼?光,从惊惧提防变成了敬畏。 驾驭未知生物是人类的天性,征服远比毁灭更让人热血沸腾。 ……可他们不?知其中的代价。 讽刺的是,夏油杰最初是坚持正论,为了保护普通人才吞下那些味道糟心的咒灵。 一如此刻对村民们侃侃而?谈的他,说的话虽然无比虚伪,但它们都?曾真实存在过。 他当了快十年的教主,忽悠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再加上白天他帮忙干活的老人以性命担保他是个好小伙,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 村里老人居多,夏油杰在散场前,还主动作出?了承诺,从明天开始,让咒灵们都?下地帮忙干活。 我知道他很快会比村长更得人心。 “谢谢你。” 村民们都?离开后,几个孩子也去?睡觉了。他们睡一间屋子,贤治打地铺,床让给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个女孩睡。 夏油杰洗过澡,我帮他上药,将药膏细细地涂抹在他身上的淤青上。思来?想去?,我觉得应该向他好好道谢。 刚才他没拆台,很配合,全程没有露出?本性蹦出?一句“猴子”。 “能讲讲那只咒灵的事吗?”他指着窗外桥边的那只咒灵雕像,饶有兴味地问。 我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只会呆板的陈述。 从伊哈特伯村某日出?现那只咒灵,到?揭露两人为了天降大?鱼而?争吵,再到?贤治将它祓除的整个过程,我都?讲的干巴巴的,一点也不?有趣。 故事讲完,没等到?批评也没等到?表扬。 低头再看听?故事的人,他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表情,然后机械般地抬手,把我按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喂!” “有个问题。”他搂住我的腰,缓缓问道,“如果这里的人当初虐待了贤治,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只能把贤治带走了。 “我不?会杀人屠村的。”我知道他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夏油杰你别趁机揩油,你快放开我——” “那菜菜子和美美子死去?的术师父母怎么办?那些愚蠢的猴子不?该偿命吗?” “你不?该杀了他们。”我拿起纱布,按在了他手臂上的伤痕上,“他们不?值得。” ——他们不?值得。 这是幼年时夏油杰对我说过的话。 闭上眼?睛都?能回?想那日的场景。 同?龄的小孩对术师小孩的恶意极大?,又没有正确的引导,经常肆意辱骂他,我和骂人的小孩打了一架,我胜利了,但脸被抓花了。 夏油杰在那时出?现,拿着手帕认真地替我擦拭伤口?。 ‘以后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他们不?值得。’[1] 第114章 “杀他们很容易,但是你身为咒术师的生涯,也因此葬送了。” 那个善良温柔的dk杰,也与那颗被拽下的校服纽扣一起,永远被定?格了。 “他们不?值得。” 这句话,我终于还给了他。 “嗤。”夏油杰轻声笑了笑,“就算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也不?会再当咒术师了。过去?我都?在保护错误的东西,后来?才把错误纠正过来?。” “听?你所言,咒灵都?是非术师产生的,可是难道术师就都?是好人吗?残害人类最多的,是咒灵吗?难道不?是人类本身吗?” 再说了,又不?是没有拿起咒具勇敢战斗的非术师。 “这些都?是无解的问题,你是杠精,我们不?作讨论。”我单方面给夏油杰盖上杠精认证,阻止了他的高?谈阔论。 “药上好了,我去?点香。” 我从他的腿上下来?,去?柜子里翻香料。 香料的气味飘出?时,夏油杰皱了皱鼻子:“这个是教里常用的熏猴子香?” 我:“……” 我:“嗯,没错,你的熏猴子香,都?是猴子种出?来?的。” 香子兰和乳香木混合出?的香气,具有安神的功效。 “你早点睡觉吧——” 唇边一凉,触碰到?舌尖的部分?,是甜的。 夏油杰塞了一颗巧克力糖球到?我的嘴里,不?,是半颗。 因为他的手上还有半颗。 脆脆的巧克力皮上有细碎的果仁颗粒,浓郁芬芳的巧克力酱是半凝固状的,慢慢在嘴里化开,甜的恰到?好处。 “这段时间,我没有咒灵可以吃,都?是吃这个代替……铃溪帮我吃一半,另一半我自己?吃。” 他把剩下的半颗塞进了自己?嘴里。 “为什么我要帮你吃一半?”我咽下嘴里的巧克力,气呼呼地说,“我都?刷过牙了,你这个家伙给我增加工作量!” “我们是男女朋友,难吃的要一起吃,好吃的也要分?一半啊。”他歪了歪头,“这可是你说的啊。”[2] 当初看他吞咽咒灵时,我的确这么说过。 他欺骗我咒灵是草莓味的,而?我假装相信,嚼碎了一颗草莓糖去?亲吻他。 ‘我们是男女朋友,当然有好吃的要一起吃,难吃的分?一半啊。’ 这句话,他还给了我。 “我们才不?是男女朋友!在村长他们面前装装就行了,私底下你就不?要这么说了。” 我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刚好瞥见了一颗光源,从夜幕中轻巧而?迅疾地滑过。 ——是流星。 英仙座的流星雨,据费伊说,这两天就是最佳观测时间。 “要不?要去?看流星,顺便许个愿?” 夏油杰提出?了邀请,并将眼?镜戴回?了我的脸上。 他叫出?了鹤形咒灵,咒灵载着我们,飞到?了另一片山谷的上空。 旷野的风呼呼作响,我们越飞越高?,往回?看,已经看不?到?伊哈特伯村了。 流星近了。 一颗一颗耀眼?的光源,飞速滑过夜幕,再以一种恣意潇洒的姿势,投进远处的森林中。 “你许愿了吗?” 夏油杰扭过头来?问我。 刚好一颗近处的流星从我们的头顶滑过,挥出?的光芒衬得他眼?里也像闪着光,嘴角孩子气般的上翘,热烈鲜活。 “……没,我不?信这玩意。” 【我有一个恋人。】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有一天他丢了。】 【我想把他找回?来?。】 这次的流星太密集了,照得整片大?地和山谷,都?仿佛氤氲着柔和的光。 再后来?,夏油杰把咒灵收了起来?,我们站在地上,换了一个角度仰望流星。 “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许愿?”他笑着揉我的头发。 “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呗。”这还用问吗? 反正一定?不?会实现。 我不?服气地瞪着他,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鬼使神差般的没避没闪,任凭他的亲吻,如年少时一般,落在了我的眉心。 “铃溪,我们生个孩子吧。” 他声音太低,让人有些听?不?真切。 我差点以为我的耳朵坏掉了。 “你已经有三个孩子了,菜菜子美美子,加上贤治,教主,你都?儿女双全了。” 养崽的乐趣,他应该早就体?会过了。 “我想有个我们的孩子。”夏油杰垂下眼?睫,轻语道,“我想亲眼?看着他出?生、长大?,学走路,学说话,会叫爸爸妈妈。” “为什么?”我仍是不?能理解。 他低下头,用脸颊蹭过我的掌心,这一刻,他是依赖我的。 “我想知道,父母面对孩子,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父母面对孩子的感受? 我虽然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但却?是知道一些的。 这肯定?是世界上最不?划算的生意,无止境的付出?自己?的全部,钱和精力,青春与爱,还不?保本。 比如夏油杰的父母,他们死在了自己?养育的儿子手上,可能到?死,也没明白过来?。 他的爸爸我不?太熟,但我和他的妈妈关系很好。她不?理解自己?的孩子,却?也时时为他挂念,担忧他选择的路难不?难走。 第115章 我又想到了我的父亲光溪。 光溪自从有了我以后,就戒了烟,不再蹦迪,放弃研究,常常在夜里哭。 他能力有限,但他保护了我。最后他宁愿牺牲性命,也不愿意违背我的选择。 “铃溪,不要拒绝我,好吗?” 夏油杰是迷茫的。 我也是迷茫的。 寸草春晖,皓首穷年,为人父母到底是什么? “等一下,在这里会有人过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不会有人过来。” 周围突然慢慢变黑了。 夏油杰放下了帐,只留了天空的那一面,因为流星雨还没停。 “有人来也看不到。”他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放了帐。” “帐是这么用的吗?!” 帐不是祓除咒灵时用的吗?怎么能用在野外xx上?不当咒术师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夜蛾老师没规定不能这么用啊。” “夜蛾老师绝对不会这么规定的!” 我们十年没有在一起,但我依然记得他心跳的频率。 手腕撑在他胸口的时候,两个曾令我们或痛苦或尴尬的名字,在这一瞬间重叠了。 爱情复苏了,和他柔软的嘴唇,一起靠过来。 第五十四章 我们一夜未归, 早晨是夏油杰把我抱回去的。 “早安,夏油大人。” 菜菜子正在煮咖啡,看见我们两人回来, 略微讶异, 但什么都没问。 “咖啡要加牛奶吗?” “好, 谢谢你了。” 拜托了菜菜子准备咖啡和松饼,我去简单的洗漱后, 又倒头狠狠睡了一觉, 到了中午才醒来。 醒来了也是一动不想动。 总觉得不那么真实。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听见夏油杰的声音, 我抬眼朝窗口看去。他坐在窗边喝茶, 由于没有睡觉, 熬出了青色的眼圈,但眼神清亮, 很有精神。 ——诶,他没去种田么? 噢, 我想起来了, 他昨晚答应放出咒灵去帮村民们干农活了,不再需要亲自去了。 “体力恢复了。”我拿起放在床边叠得整齐的衣服, 边穿边说, “就是感觉……不真实。” “哦?” ——不真实。 这可能是夏油杰没想到的评价。 “好”或者“坏”都是很能分辨态度的字眼, 但“不真实”就模糊了这种态度。 “铃溪, 你可以更坦率一点。” “一个问题。”我单手撑在床面上,手指滑过棉质的布料,“如果以后有孩子了, 他是个非术师, 你还会不会喜欢他?” 不同于少年时有五条悟无偿提供小雨伞,这次我们没有任何措施, 会中招的概率大幅度提升了。 但我不知道夏油杰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考虑过了,才会说想要个孩子。 术师的子女不一定是术师,比如光溪是术师,而我是非术师。夏油杰的父母都是非术师,他却是术师。人类是没法控制这一点的。 夏油杰把非术师当猴子,也做过弑亲的事,我担心孩子如果不是术师,会被他亲手—— 不能想下去了。 我甚至不敢问“你会不会杀了他”,而改成了“你会不会喜欢他”。 说来也好笑,明明孩子还没影,我就已经开始担心也许不存在的顾虑了。 “人类至少要到五六岁才能确定是不是术师。”夏油杰淡声说道,“不是刚出生就能判定是否为术师的,这一点,你也知道。” 的确,因为光溪把我在五条家一直养到了六岁。 可问题不在于此,而在于夏油杰并没有毫不犹豫地回答“不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你在抱怨我没有说出‘哪怕孩子是非术师,我也会喜欢他’这种话吧。可是——” 话锋一转,他放缓了语速问道:“假如我说我会很喜欢,你信我吗?你不会觉得我在说谎吗?” “你,你这个渣男!” 他说的话让我生气,但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假如夏油杰现在对我说不管孩子是术师还是非术师,他都会一视同仁,那我反而要警惕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我不知道。”他摇了摇头,神色是罕见的坦然放空,“我希望他是个术师,但我也不知道他如果不是,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话到此处,他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把茶杯塞给了我。 “所以铃溪,我们都应该更坦率一点。” 山山水水和这段时日的相处,消耗了我内心的仇恨,同时也弱化了他心中的战意。 我销毁了光溪的研究资料,也帮云咲解决了她的兄长杀人鬼,这两件事,夏油杰都没有跟我算账。 那日由于我和贤治“阻挠”,他没有当场杀死找他祓除诅咒的富贵老头。 这次他也放过了伊哈特伯村的村民,甚至拿出了咒灵替他们种地。 不能说他一点变化都没有。 虽然这些变化,在他所谓的大义和理想面前,就像水滴一样微不足道。 但,也不是没有过滴水穿石的案例。 第116章 ——我留在?他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他先前放我走,我反而又回去了呢? 我低头抿了一口茶。茶汤清清亮亮,映照出我此刻平静的表情。 很快,我在?自己?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 我想阻止夏油杰可能会有的一些疯狂行为,如果阻止不了,就亲手?……除掉他。 “你说的没错,我们?都应该坦率一点?。” 我放下茶杯,搂住了他的腰,往下按,让他坐在?了我的腿上。 然?后我抬起了他的下巴,用轻浮的语气说道:“坦率一点?,今晚摸给我看。” 夏油杰没把重量压我腿上,只是配合着虚虚地靠了一下。 他顺势含住我的手?指说:“……如你所愿。” “吃午饭啦,夏油大人!”菜菜子掀开布帘进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你们?——” 她虽然?知道我和夏油杰的关系,但目睹这样的场景,还是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尤其夏油杰还叼着我的手?指,没吐出来。 她身后的美美子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道:“菜菜子,天黑了,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看到了!” 美美子又看向我们?:“夏油大人,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说完便推着菜菜子往外走。 菜菜子一边挣扎一边说道:“铃溪,你洗手?了吗?千万不要让夏油大人吃坏肚子啊!” “……”她还真是关心?夏油杰。 “这两个丫头。”夏油杰轻声笑笑,自我调侃道,“别?说是吃坏肚子了,就算被毒死,我也?不亏。”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朝他眨了眨眼睛,“被毒死也?不亏哦,我记住了。” 已经在?我手?上因为神经毒栽了两次了,竟然?还敢说这种话。 “喂,事不过三。”夏油杰扶额,“铃溪大人,不要再用神经毒对付我了。” 其实,神经毒这次应该被彻底预判,再也?不起作用了。 只是他能以很放松的姿态提起这个话题,是我没有想到的。 “这要看你表现?。” “晚上的表现?吗?” “……现?在?的!白天你给我收敛一点?,还有三个小朋友在?,再让他们?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你就——自己?玩吧。”我放开夏油杰,拍了拍手?,“吃饭咯,下午我要画画。” 吃完饭,咒灵洗锅洗碗,贤治放牛,菜菜子和美美子继续修整花园,夏油杰陪我去河边画画。 河边的咒灵雕塑在?阳光下显得不那么?可怕,村民们?养成了一个风俗,谁有不顺心?的事了,就过来对着咒灵雕塑倾诉一番,让它把烦恼带走,再高高兴兴的回家。 “我认为负面情绪这种东西,是可以缓解的。”我把这个事例也?讲给了夏油杰听,并骄傲的说道,“所以伊哈特伯村没有咒灵。”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夏油杰并不信我的话,“你太理想主?义了。” “我理想主?义?”我笑了,“想要创造只有咒术师世界的教主?大人,不是更理想主?义?” 谈不拢,很快又要吵。 我瞪他一眼,他识相的转移了这个话题:“今天你打算画什么??” 昨天我在?田野写生?,画了稻田和割稻人。今天在?河边,我看着蓝天白云,画了一头鲸。 更准确的说,是鲸落。 夏油杰托腮看我画,时不时给我吃一块红茶醍醐酥。他自己?也?吃。在?这里他不需要吃咒灵,我也?不需要吃抗敏药。 味觉都得到了宽恕。 “这是鲸落吗?” 最后一笔涂完,夏油杰才问道。 “嗯。” 一头鲸在?死亡之后,它的身体会变成各种海洋生?物的养分,所谓鲸落万物生?。 这是鲸的温柔。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崇拜咒术师吗?” “术师很强,远在?非术师之上。”不知道夏油杰是不是装傻,他的回答并不是我想听的。 “术师远在?非术师之上?那你要如何解释你打不过伏黑甚尔的事?你打不过他吧?”完了完了,夏油杰脸黑了,我赶紧说道,“我会崇拜咒术师,其实是因为一个人。” “因为他,我才崇拜咒术师的。” 那个人就是夏油杰本?人。 他在?救了我之后,还用风筝安抚我,他的温柔就像鲸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我猜想他在?救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之后,也?对她们?进行了安抚。 就像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抚摸她们?的头,是在?告诉她们?,已经没事了。 虽然?很遗憾,守护的对象发生?了变化,但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却没变。 夏油杰就像鲸。 他歪头:“那个人是光溪前辈吗?” “你猜呢。” 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鲸落很快画好了,我把它吹干,塞到了他的手?里。 “一亿卖给你。” 夏油杰捧着画,久久才回过神来。 “你为什么?不去抢银行呢?” “是谁连工资卡都要送给我的,我的画就不买了?” 他无奈地笑道:“那我买下,到时候送给女儿当?生?日礼物,希望她成为鲸一样温柔的人。” 第117章 我乐了:“你这么?肯定自己?会生?女儿?” 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不在?意,只要健康就好。 “夏溪。”他缓缓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如果是女儿,就叫这个名字。” “夏溪?夏油夏溪?” “源夏溪。”夏油杰纠正,“跟你姓。” 我有些不解:“你这是打算入赘?” 我家就我一个人,妈妈去环球旅行了,连个联系电话都没有,而且她并不打算管我。夏油杰入赘也?没有意义。 “不,跟你姓。”他很坚持,“叫源夏溪。” “……好。”我愣愣地问道,“意思是夏天的小溪吗?” “夏油杰永远喜欢铃溪,这个意思。” 他的视线投向了远处金色的稻田,温厚的阳光为稻田镀上一层光晕,在?这层光晕里,我看到了幸福浅显的幻影。 “那如果是儿子呢?” “儿子……?”不是错觉,与其说他纠结于孩子是术师还是非术师,不如说他纠结于是女儿还是儿子。“儿子的话,你取吧。” 看看,开始敷衍了。 “行吧。” 一只野鸭从河里游过,于是我脱口而出,“儿子就叫夏油鸭吧,希望他像鸭一样矫健。” 第五十五章 “夏油鸭么?”夏油杰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他表达了对这个名字的赞同,“铃溪开心就好?。” “鸭子很矫健的。” 我不会游泳,对天生就会游泳的鸭子抱有很?大的好?感。 夏油鸭这个名字被我们一致通过, 但我又觉得有些好?笑。 八字还没一撇, 就开始讨论孩子?的名字了。 很?久以前, 我也幻想?过和喜欢的人?结婚,养育一个可爱的孩子?, 看着他学走路、学说话, 带着我们对他的爱意慢慢长?大。 因为?在?那时我觉得没人?对我有过那样?的爱意, 缺憾延伸开来, 变成了一种期待, 折射在?了模糊不清的未来上。 哎。 但现在?我知道光溪是爱我的,他甚至为?我付出了一切。至于妈妈, 她肯定也是在?意我的,否则不会特意寄回镜子?, 让我坚定自己的决心。 “别想?太多。”我笑着说, “没准我们不孕不育呢。” 听到这句话,夏油杰不笑了。 “我们回去吧。”他很?明显不想?再继续“不孕不育”的话题。 “等等, 这种事也是有可能的吧。”我瞥见他伸手到口袋里翻东西, 又什么都没翻到的抽出来, 就知道他烟瘾犯了。 ——他戒烟了。 他并没有戒烟的理由?,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 这个瞬间,我想?到了在?荼蘼教密室里看到的有关光溪的回忆。 在?有了我以后,光溪毫不犹豫地扔掉了烟盒和火柴, 尽管他也有烟瘾。 ‘我想?要小?朋友更健康一点啊。’ “喂喂, 你还真不是一时兴起啊。” 夏油杰转头?就走,我赶忙抱起画板跟了上去。 从背影来看, 他的头?发更长?了,与少?年时期的发型稍有不同,虽然仍然保持着丸子?和前额的刘海,但他散开了头?发,披在?肩上。 ——他不仅没秃,发量还变多了,浓密如海藻,泛着不缺营养的光泽。 看来荼蘼教真是个养人?的地方。 * 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花园修建好?后,我终于想?起了贤治祖母种在?山谷里的秋葡萄。 等找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吃秋葡萄的季节了,但在?被绿荫遮蔽的架子?最上方,我们找到了两串因为?接受太阳照耀少?而晚熟的葡萄。 大家都很?高兴,认为?是贤治祖母送来的礼物,打来泉水,将葡萄洗干净。菜菜子?把其中一串拿给了夏油杰,而贤治把另一串拿给了我。 它们长?得很?小?,但颗颗晶莹,皮薄多汁。 两串葡萄不够五个人?吃,大部?分都进了三个小?朋友的肚子?。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等他们都睡觉以后,我问夏油杰。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半月了。 期间,我没有生过任何一场病,哪怕时时在?夜间去山谷吹风,都不再头?疼脑热。一屋子?都是术师,我也没有呕吐,完全摆脱了对抗敏药的依赖。 夏油杰没有咒灵吃,他的胃口变得很?好?,辣的甜的都不忌,他还胖了。 “挺喜欢的。”他替孩子?们拉下布帘,将地上的拖鞋摆整齐,才轻声说道,“可是再喜欢,也不可能一直生活在?这里的。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 “……这倒是,总要为?以后作打算。” 我转过头?去,透过打开的窗户,凝视着满天多如牛毛的星星。 总要为?以后作打算——我们一向?如此。 高一没升高二时,我和夏油杰就商量到了毕业旅行的事。我说要去最佳观星的地方,在?网上搜索了很?多景点,都说是最佳,但我也不知道具体哪家才是真的。 未来满打满算,唯独没算到造化。别说毕业旅行了,我们甚至都没能毕业。 “教主。” 在?我发愣之?际,夏油杰从背后抱住了我。 “和铃溪在?一起的生活,我都很?喜欢。”他说。 “不杀我了?” 第118章 我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捏了捏他的拇指指节。 “……好?,不杀。” “不骗我了?” “嗯,不骗。” 星光如瀑布,在?我们的头?顶时隐时现,飘过亘古不变的银河,延伸到天空以外的地方。 这一刻,我有一种感觉,我期待中的高中毕业旅行,虽然延期了,但它兑现了。 兜兜转转,这些星星,这片山谷,依然以最美好?的姿态,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逾期的少?年情怀’? 酸不拉几的词句蹦进脑海里时,我都要吐槽自己了。 我还给夏油杰写过这类的诗,我还、还在?立海的广播室里,当众大声朗诵过!究竟有没有被人?背后嘲笑啊。 当时没在?意,现在?反而开始纠结了。 “那个,”我想?了半天,决定不提往事,“我给你做了一件衣服。” “啊?”夏油杰可能没想?到我去村长?家闲逛,竟然学会了做衣服。 “其实是一条裤子?。” 做裤子?比做衣服容易,我让村长?夫人?教我做了一条裤腿很?宽的男式灯笼裤。 村长?和费伊都不能欣赏:“这种裤子?没有男人?喜欢的,不好?看,也不方便下地干活。” 我不以为?意,心想?这可是夏油杰读书时最喜欢穿的裤子?。 “看,灯笼裤!” 我从抽屉里把裤子?找出来,喜滋滋地拿给夏油杰。 “你还记得。” 他接过灯笼裤,将它竖着展开,对着自己的腿比了比,“还是阔腿的穿着舒服。这件先收起来,过年的时候穿。” 他拿出丑虫咒灵,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放衣服的柜子?,丑虫的嘴张得快撕裂了,代入感太强,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柜子?里存着很?多衣服,我眼尖的发现还有我上次在?高专穿的兔子?睡衣。 “夏油杰你有收集癖吗?” 毫无疑问,是有的。 否则不会什么弱鸡咒灵他都吃。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孩子?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衣服?而且为?什么衣服上都有兔子?和胡萝卜?” “给你买的。”他回答的理直气壮,“兔子?穿兔子?,看到有兔子?的,就都买了。” “我不是猴子?吗?”我故意逗他,看他变了脸色,语气才和缓下来,“所以你愿意为?了兔子?,和猴子?和平共处吗?” “……” “好?吧,你不用回答了。” 还是谈不拢。 有很?多问题,夏油杰都选择不回答。 比如后不后悔弑亲,比如坚不坚持理想?,比如还会不会杀非术师。 若我不是他的恋人?,我一定会狠狠地嘲笑他。 他选择的未来模糊到看不见边,往左往右都是错。 “差不多十?年前,你从我家离开以后,我很?快也逃走了。”夏油杰把衣柜关上门,又塞回了丑虫咒灵的嘴里,“之?后我做过两次关于你的梦。” “两次?” 我心里不平衡了。 有段时间,我几乎是每天闭上眼睛都会梦到夏油杰杀我。 “两次。”他用很?确定的语气说,“我梦到你生了一个孩子?,你们平安无事。” “……”又来了。 谜一样?的胎梦,谜一样?的男人?。 “教里神神叨叨讲解梦的东西也不少?,我翻过。据说潜意识里,可能是希望你能顺利逃走吧。” 他的话充满矛盾,行为?也是。 想?杀我,又希望我平安无事。 一面在?非术师与术师的天差地别中保持清醒,一面又在?充满羁绊的爱情里沉沦,变得犹豫。 其实,我自己也是矛盾的。 我没等到他为?弑亲杀我的事道歉,就又和他在?一起了,还享受着山水生活,带着几分认真的态度商量未来孩子?的名字。 现在?不做噩梦了。只偶尔半夜因为?肚子?饿醒来,想?起他妈妈煮的罗宋汤,挤在?他家厨房里摆的海鲜拼盘,会觉得遥远到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样?对吗? ——不对。 ——该和他在?一起吗? ——不该。 我能在?一秒钟之?内就回答自己的行为?是否正确,却可能在?一生之?内都缺乏纠正它的勇气和果决。 我和夏油杰,其实是一样?的。一样?的冥顽不灵,令人?失望。 “感谢狡猾,让你逃掉了。”他叹息,“哪怕一个也好?,别全部?死在?我的手上啊。” 夜晚是人?类情绪最脆弱的时候,不论是说谎的人?,还是坦白?的人?。 我分辨不出这句话的真假,如果这是真话,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到夏油杰流露出些许类似“后悔”、“遗憾”之?类的情绪。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的假话,只是说了让我高兴罢了。 …… 离开伊哈特伯村的这天,我们在?新建成的花园里吃了最后一顿午餐。 村民?们的秋收结束了,大功臣夏油杰得到了许多肉干和蔬菜作为?谢礼。大家知道我们要走,又送了很?多珍贵的香料过来。 “这可是我们村子?的特产,狗头?专用香。”村里的老人?笑眯眯地介绍,“平时只给狗头?教主一个人?用。” 第119章 “什么?”夏油杰拿香的手微微颤抖。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强忍笑意。 云咲曾经向?大家介绍过她的教主,教主法名叫狗头?,于是这种混合的香料,就被她称为?“狗头?专用香。” 夏油杰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命名为?“熏猴子?香”的东西,也被非术师反向?命名了。 ——云咲真是个小?机灵鬼。 村长?夫人?试图劝我们在?村子?里登记结婚,接受全村的祝福。我在?夏油杰开口之?前,抢先说等到过年时我们回来再决定。 ……还是觉得不太靠谱。 就先拖着吧。 “好?事多磨,明年春天再结也不迟。”我对夏油杰这么解释。 他在?载着我们回去的鹤咒灵上打着哈欠警告我:“随便你,但是别指望找下家。” 他已?经换上了那件五条袈裟,从种田杰变回了教主杰。 我从放置宝物的盒子?里,摸出了那颗象征咒术师的花纹纽扣,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把纽扣缝在?了他的袈裟袖口上。 “这是一种时尚。很?漂亮,不是么?” 第五十六章 “恭喜了。” 森鸥外托腮看着我和?夏油杰, 优雅的面容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风衣,看上去像个好人。 说的?话也是好话。 “铃溪小姐要当妈妈了。” 旁边是疑似他子嗣的一位金发小女孩,正开心的?和?贤治在玩魔法牌。 “谢谢森医生。” 回过神来, 是夏油杰先开口?道谢了。 已经三天了, 他的?表情还经常像是置身梦中。 实?际上在森鸥外来荼蘼教做客之前, 夏油杰已经带我去有一定规模的?正规(划重点)医院抽血检查过了。 因为我从伊哈特伯村回来后,变得?很嗜睡, 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倒是能吃能喝, 甜辣都不?忌口?。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 怀孕一个月。 人类对孕育生命这种?事, 情感是相当复杂的?。既有对新生的?向往和?爱意,也有好奇和?恐惧。但大部分?时候, 前一类都是多于后一类的?。 这与有没?有术式和?咒力毫无关系,这是人类的?本能。夏油杰是人, 也不?例外。 他盯着检查报告单看了很久, 我怀疑他都能把每一项数值都倒背如流了,唯独把我提醒的?那句“他可能是只?猴子哦”抛在了脑后。 也因此,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森鸥外这句话里缺失的?地方。 ——只?是恭喜我, 却没?有恭喜他。 并且对我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第一次见面时, 森鸥外叫我“夫人”, 但他现?在叫我“铃溪小姐”。 我有孩子了,称呼却被往前发展了。 夫人。铃溪小姐。 恭喜我。没?有恭喜夏油杰。 我不?知道是不?是怀孕让我变得?敏感多疑,还是我天性如此, 我微妙的?感觉到, 在森鸥外的?眼里,夏油杰仿佛已经是个不?存在的?人了。 “这么算的?话, 预产期是明年的?夏天。”森鸥外笑着说,“但愿不?是个苦夏。” 苦夏一词令气氛有些尴尬,我和?夏油杰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又听森鸥外幽幽道:“祈祷天气凉快一点吧。” “森医生,这位小朋友是你的?女儿吗?”夏油杰岔开了话题,他对苦夏的?话题不?感兴趣,对女儿的?话题很感兴趣。 森鸥外还没?回答,手里拿着牌的?小女孩突然抬起脸,瞪了夏油杰一眼:“你去死吧。” “爱丽丝酱!”森鸥外低声?呵斥道,“你这样?太没?礼貌了!”又赶忙转头对夏油杰道歉:“对不?起,夏油教主,爱丽丝酱被我宠坏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育她的?。” “没?事,不?要骂孩子。” 虽然被骂了去死,但是夏油杰只?有一瞬间的?诧异,并没?有真的?动怒。 我现?在的?体质,无法判断名为爱丽丝的?小女孩是不?是术师,但看夏油杰对她的?包容,应该是。 森鸥外催促爱丽丝:“爱丽丝酱,快点向夏油先生道歉。” “哼,我才不?要!我最讨厌林太郎了!”爱丽丝丢下手里的?牌,一溜烟跑远了。 “爱丽丝酱!” “森医生,没?关系的?,对小朋友不?要太凶。”夏油杰赶紧劝住了他,“你今天来,不?是找我有事吗?” “哦,我差点给忘了。”森鸥外抓了抓头发,“你要的?情报——”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视线移到了我身上。 我放下茶杯:“贤治,你和?我去找爱丽丝小姐吧。” 背对着夏油杰,我看不?到他对森鸥外使了什么眼色,但我知道只?要我在场,他们就不?可能说真话。 “好呀!”贤治十分?喜欢爱丽丝,立马答应了。 我牵着贤治往院子外走去。 那里修建了几架秋千和?一座小喷泉,爱丽丝就坐在其中一架秋千上,指间抓着一只?蝴蝶。 她见我来了,挑了一下眉毛。 少女因为这个举动而略显成熟。 然而下一秒她又松开手指,娇气的?喊道:“贤治,我的?蝴蝶飞走了,帮我抓一下嘛!” 第120章 “是!”贤治对别人的?求助都很重视,挣开我的?手,朝着那只?可怜的?蝴蝶追了过去。 ——怎么看都像是支开他的?节奏。 前提是,爱丽丝并非小孩。 如果她是森鸥外安排的?传话人,就像云咲一样?…… “爱丽丝小姐。”我俯身替她整理头发上歪掉的?蝴蝶结,她没?有拒绝,眯起眼睛看着我——或者说,打量着我。 这个表情就更不?像是小孩了。 我:“你是人吗?” 爱丽丝:“……” 这个问题问出?来,我意识到我口?不?择言了。 “失礼了,对不?起,我想?说的?是,爱丽丝小姐应该不?是普通的?小孩吧。” 爱丽丝的?手指覆在秋千的?绳子上,等我替她绑好蝴蝶结站到一边,她就晃起了秋千。 “林太郎说,他和?你的?爸爸以前认识。” 林太郎……我隐约记得?,爱丽丝对森鸥外的?称呼就是“林太郎”。 林太郎和?我的?——嗯? 他认识光溪? 秋千停下了,爱丽丝突然笑了一声?。 这个笑来得?很突然,像是陷在某种?长远回忆里的?人,幡然清醒后对往事作出?的?审判。 她实?在不?像个孩子。 “林太郎知道好爸爸是什么样?的?。” 我沉默了片刻,问道:“所以呢?” “你的?孩子,”爱丽丝的?目光朝下,没?有任何目标的?看着地方,“有没?有这个爸爸都无所谓。” “爱丽丝姐姐,我抓到蝴蝶了!” 在贤治回来之时,她又若无其事地荡起了秋千。 ……果然。 森鸥外已经毫不?掩饰要除掉夏油杰了,他甚至直接告知了我,难道就不?怕我告诉夏油杰么? 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他认为就算我告诉了夏油杰,他也能解决掉我们两个。 但夏油杰并没?有那么菜,实?力是森鸥外认可的?,否则他现?在也不?用虚情假意的?给夏油杰提供什么情报。 情报……? 他会?给夏油杰什么情报呢? 第二种?,森鸥外知道我不?会?告诉夏油杰,他也许还想?和?我合作。 毕竟我还欠他一个人情。 假如没?有森鸥外安排太宰治帮忙,我无法顺利消除光溪的?实?验数据,也无法帮助云咲解决杀人鬼为父母报仇,更没?法让夏油杰对我失去杀意。 对,还有太宰治。 “爱丽丝小姐,请帮我向太宰先生说声?谢谢。你认识他吧?” “认识。”爱丽丝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朝我摊开了手,“但是你要自己去说哦,我讨厌他。” 她纤瘦的?手掌里,躺着那只?蝴蝶的?尸体。 翅膀已经被揉碎了。 …… 森鸥外离开后,夏油杰的?心情出?奇的?好。 “有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的?吗?” 到了喝下午茶的?时间,厨房送来了一些点心和?红茶。 “当然有啊。”他撑着脸,连眉角都带着笑意,“也许我以后就不?用再费那么多力气,收集那么多弱鸡的?咒灵了。” 这话说的?,好像有谁逼他似的?。 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哦,那恭喜你。”我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不?要太相信别人的?话,踏踏实?实?的?做教主也是不?错的?。” 虽然荼靡教的?教主也不?是什么正规职业,但给人祓除诅咒还能骗钱,也还算安稳,至少……没?被咒术届彻底清除。 对现?在的?夏油杰,我不?敢求多,只?求他别作。 “等一下,你不?收集低级咒灵,那你收集什么?” 我也不?指望劝说他放弃他的?目标,但是能拖住他,我是会?尽量拖的?。 折磨和?磨合,不?说褒贬词性,但表达的?态度一个偏向消极,一个偏向积极,却都有磨这个字。 什么叫磨呢? 我和?他这样?,就是磨。 “特级。”夏油杰低头喝了一口?热茶,“一只?特级咒灵,可以抵得?上无数只?低级咒灵了。” “特级咒灵有那么好找吗?” “不?好找,所以才需要情报和?方案。” “喂,不?要去吧。”我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差一点就说出?森鸥外不?是好人了,“……那么稀有的?咒灵,一定很危险。万一你失败了呢?” 失败了就会?死。 而且按照森鸥外说的?态度来看,夏油杰这次必败。 “你对我有点信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对不?起了,森先生,我在心里默默地道了歉,然后提醒道,“你就不?怕这是一个圈套?你和?森鸥外关系这么好吗?” “我和?他关系不?好。”夏油杰淡声?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他知道。 “那你还和?他亲如兄弟?” “客套而已。我只?是需要他的?情报,在这一点上,他不?会?骗我。” “那特级咒灵在哪里?” “在……美国,路程有点远。”夏油杰移开我的?手,拍拍我的?手背,“过阵子我要出?国一个月,会?把你和?贤治先送回伊哈特伯村。” 第121章 “我不?能留在荼蘼教吗?” “我怕这里不?安全,找我寻仇的?人太多了。我不?在这里的?话,没?人保护你。”夏油杰垂下眼睫,声?音变得?更加温和?,“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要更狡猾一点。” 我的?手指下滑,拽住了他的?袖子,摸到了冰凉的?纽扣。 那颗花纹纽扣,很突兀又很执拗的?出?现?在了一件袈裟上。 作为咒术师的?象征,它被主人抛弃,被从血海中捡起,被清洗了无数遍,最终原路返回——回到了主人的?身边,缝在了他的?衣服上。 它若能开口?,必然对这段跌宕离奇的?经历也有很多感言。 但不?知道它能不?能回答出?,当主人不?再是咒术师,而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时,它的?这份执拗,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夏油杰,我还有一个问题问你。” 连名带姓的?叫他时,他的?表情总会?出?现?轻微的?不?适。 他知道我又要旧事重提。 “你,后悔吗?” “后悔有用么?”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不?会?徒劳无为的?自虐。” “你真的?觉得?你做的?对吗?” “正确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我选择的?路就是这样?的?,我会?把它走完。”夏油杰笑了笑,“好了,讨论就到这里,我不?想?再跟你谈这些,我说谎你要生气,我说实?话,你也要生气,横竖都是生气,不?如我们换个话题吧,你答应给我写的?诗,一千万我已经付了,诗写好了吗?” “……没?,写不?出?来,但是钱不?会?退了。” “这么黑心?” “因为我是狡猾的?猴子啊。” 其实?是写了的?。 【蜗牛爬上葡萄架 葡萄已掉光 秋风吹开新篇章刀尖抹蜜糖 瞳孔里倒映 理想?的?影子 在前方的?征途 摇摇晃晃 踩着术式的?分?界线 于废墟之中 捡起向日葵 大海流向黄泉 星辰烧成骨灰 向生而死 冥顽不?化 你与世界皆无望 或许该冬天埋 或许会?春天见 留一个期待吧 毕竟这是丰收的?季节】 ——《在秋天写给夏油杰》 第五十七章 我对夏油杰提了一个要求。 “在你去美国找特级咒灵之前, 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约定的日期近了?,他很快要把我送去伊哈特伯村。 几次我?在夜里醒来,发觉他还没睡, 处于放空的状态, 露出一副迷茫的神色。 也许他对自己?的决定, 也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你可不?可以不?去? ——不?可以。 这?样的对话在我?们之间上演了?很多遍。 他把大笔存款划到了?我?名下,也替我?置办了?房产, 只是这?些东西还没有交到我?手上, 先在别人那里保管。 “想去悟家吗?诅咒师去咒术师家是羊入虎口哦。”夏油杰摸了?摸我?的头, “不?过如?果?这?是铃溪的愿望, 我?尽量满足。” 前阵子五条空蝉做了?手术, 听说手术很成功,但我?还没去探望过。 我?本来也是想去看望她的。 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 “不?是去五条家, 我?想去你的老家。” 放在我?头顶的手一顿,他脸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 “哈?”他发出一声很大的气音。 我?重复了?一遍:“我?想去你的老家。” “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他用反问句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想去。” “换个地方。”夏油杰撇嘴, “房子都被拍卖了?, 我?们要擅闯民?宅吗?” “不?可能的。”我?很肯定,“凶宅卖不?出去的。” “……” 虽然我?没有回过夏油杰的家, 但也听妈妈说过那里后?来的情况。夏油杰父母的遗体是咒术高专的人安葬的, 周围的两家邻居知道了?这?家的命案, 由于害怕被波及, 也很快搬走了?。 “你刚才还说会陪我?去的。”我?摸了?摸肚子,假装可怜巴巴,“猴子啊, 你看你的咒术师父亲, 变脸比翻书?还快,会咒术就可以说谎了?吗?” “不?要叫他猴子, 那是骂人的话。” 被夏油杰一说,我?更来劲了?:“就是猴子猴子猴子猴子——” “夏溪会生气的……真是败给你了?。” 他叹气,“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我?安排一下。” “就今天吧。” 二十分钟后?,夏油杰把贤治拜托给了?美美子照顾,又叮嘱了?秘书?小姐一些教里的注意事项。 秘书?小姐和我?时常在门口碰见,总是礼节性的对我?笑笑就擦肩而过,几乎没有过交谈。 “我?回来时会给大家带点心的。” 夏油杰笑眯眯地挥了?挥手,然后?拉开?了?车门,“晚上就回来。” 菜菜子问他和我?去哪里,他说去医院检查小宝宝,小姑娘便没有跟来玩。 他说谎了?。 他对谁都不?想提起父母一词。 第122章 这?次回去,没有搭乘咒灵,而是规规矩矩地找了?个司机开?车——还是开?车带我?们去森鸥外?诊所的司机。 夏油杰在上车时,微笑着提醒了?他一句:“再开?成上次那样,就要你好看。” “是!夏油大人!” 被警告的司机不?敢大意,车速始终平缓,车里开?了?暖气,舒服到让人有种?要去郊游的感觉。 夏油杰靠着窗沉默,他的视线落在车前座中间的扶手箱上,就这?样保持一言不?发,一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 “夏油大人,到了?。” 没有人声,周围安静的出奇。 有近十年没有整修,墙壁斑驳,水管也生锈了?。唯一有生机的,是疯狂牵藤的爬山虎,爬了?满墙,与这?里格格不?入。 “你留在这?里,不?用跟来。”夏油杰对司机吩咐道。 “是。”对方脸上明显写?着“放心,我?完全不?想跟进去”。 “好了?,铃溪大人,请吧。”夏油杰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语气故意有些吊儿郎当,我?想他是想调节气氛。 但是,完全没有用。 一踏上这?里的楼梯,脑海中最可怕的回忆,就如?同被解开?封印的魔兽,争先恐后?的跑了?出来。 哪怕在荼蘼教地下室,相同的环境里模拟过无数次,真正踏上故土时的感受,还是不?一样。 门后?就是人间惨剧。 只要推开?门,就是。 “铃溪。” 夏油杰挡在了?门口,“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竟然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他竟然敢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让开?。” “我?认为你应该远离这?里。”他的声音逐渐变淡,“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自虐?” “你又为什么非要认定我?是在自虐?” “难道不?是吗?” 假装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或者干脆当成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给自己?洗脑,夏油杰的父母就像乱步的父母一样是意外?去世的。 夏油杰屠村的事件是坏人的栽赃陷害,现在的荼蘼教是他卧底的组织,等他完成所有的任务,就和五条悟会和,继续在高专当老师。 ——这?样洗脑,我?是不?是就会变得非常幸福? “在我?知道我?父亲是个诅咒师之前,你明明已经知道了?,但你不?告诉我?。你还让我?误以为他是个厉害的咒术师。” 然而我?在知道真相之后?,并没有崩溃,也没有怀疑人生。我?还在五条家有说有笑的吃了?午餐。 那时候我?说我?已经有夏油杰了?,所以光溪不?是英雄也没关系,夏油杰才是我?的英雄和信仰。 可后?来我?的英雄变成了?罪犯,我?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现在也走出来了?。 我?开?始思考,我?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杰哥,你还记得我?当时说什么了?吗?” 我?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在长?久的沉默中,他的声音凉凉的响起:“你说你想要个明白。” ——要个明白。 我?终于想通了?,我?的信仰不?是光溪,也不?是夏油杰,而是真相本身,不?管它是好是坏。 “所以请让开?吧。” “我?想再进去看看。” “这?不?是自虐,是赴宴。” 时间过得很漫,似乎淌过了?我?们纠结的半生。 夏油杰终究移开?了?脚步,还替我?拧断了?门锁。 我?握着门把手,慢慢拉开?。 ‘铃溪呀,生日快乐!’ ‘你送给我?们的衣服很合身,谢谢了?。’ ‘竟然被立海大学保送,铃溪真优秀。’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很温馨的画面,当年那个愣头愣脑、不?识危险的小姑娘,她在那天得到的祝福和爱意,足够撑过她的一生。 门打开?了?。 这?些热闹的声音都消失了?,门后?面既没有地狱,也没有天堂,有的只是一片死寂。 屋里基本保持着原状,但是清理?了?一些家具,因此显得有些冷清。 幸好现在不?是晚上,还有亮光。 但是这?些清理?,也只是清除了?地上的遗体组织,没有人去特意粉刷墙壁上溅落的血迹。 那些褐色的血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发黄变淡,只留下浅浅的轮廓,已经看不?出是血了?。 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大概会误当成这?家人家的小孩留在墙上的涂鸦。 ——用父母的生命,完成的一幅涂鸦。 我?走去厨房,在路过餐桌时,忍不?住停下脚步。 “可惜了?,那天的罗宋汤一口没吃,就被倒掉了?。” 我?又想起了?柳莲二送我?的那个机器猫蛋糕,被砸的稀烂,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没脸联系他。 哎。 我?的同学,我?的大学,我?期待的生活。 像一只小鸟,每天衔一根草,辛辛苦苦做了?一个窝,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了?,大风一吹,将窝吹翻到了?海里。 它只能目睹惨剧发生,却没法阻止,它还得飞快点,怕被海浪卷进海里。 第123章 “杰哥你怎么不?进来?”我?朝夏油杰招手,“快来看看你的‘杰作’啊。” 他阴着一张脸,听到“杰作”这?个词之后?,再也受不?了?了?,想发火,又不?敢骂,更不?可能动手。 “我?理?解怀孕期间的性格敏感,没关系。”他劝住了?自己?,然后?微笑着对我?说,“铃溪,你也看过了?,我?们回家吧。” “这?里才是家。”我?拿起一个玻璃杯,“你看,这?是你妈妈给我?专用的杯子。” “这?里不?是。” “我?不?去伊哈特伯村了?,我?决定住在这?里。”我?放下玻璃杯,“你安心去美国抓什么特级咒灵吧,不?用担心我?,这?里很安全的。” “这?里不?安全,凶宅是最容易产生咒灵的地方。” “唔,没事的,叔叔阿姨就算是产生了?咒灵,他们也不?会伤害我?的,他们很喜欢我?哒。” “别闹,诅咒不?认识人。” 我?不?吭声了?,倔强地杵在原地,不?肯动,一副就算天塌下来,今天也不?会离开?这?里的倔强。 “夏油杰,你后?悔吗?” “……” 这?个问题我?问了?很多遍,从没得到我?想听的答案。他在别的事上都愿意哄我?,唯独这?件事,连半句都不?肯。 他也懒得再回答了?。 “源铃溪。”他也连名带姓叫了?我?。 这?是第一次。 手上被塞了?一个冰冷的东西,低头时发现是光溪留下的那把短刀。 我?先前用它算计了?夏油杰两次,被他收了?起来,现在他又拿给我?了?。 “你要是想为我?爸妈报仇,现在就可以。”夏油杰缓缓的替我?拔掉了?刀鞘,“我?说过,死在你手上,我?也不?亏。” “……你。” 他垂眸看着我?,表情温柔。 “放心好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不?会找你的麻烦,荼蘼教也没有人敢杀你,我?留下的遗产会归到你名下,在这?之后?会有专人联系你。” 他的手掌覆在刀尖上,稍一用力,表皮被划破,血流了?出来,滴落在他的衣服上、我?的裙子上。 然后?他手指下移,握住了?我?的手背,带着几分力道,将沾血的刀尖往他的脖颈间贴。 “铃溪,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刀刃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刀尖在他的喉咙处划出一道血丝。 “夏油杰,你就是要气死我?!” 在他深紫色的瞳孔里,我?看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没法走出过去,也没法走向未来,始终在交界处徘徊。 “你怎么能这?么气我??!” 我?气极了?,将短刀拽离他的脖子时,用力往玄关扔过去。 铛。 刀砸在了?门把手上,碰出金属相撞时发出的声音。 然后?我?也不?要形象了?,伤心的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然还打嗝了?。 太?丢人了?。 从来没有这?么丢人和委屈过。 明明都是他的错,他却一句服软的话都没有。 他就是要气死我?! “你就是要气死我?!” 夏油杰抱住了?我?,拍了?拍我?的背。 “光溪前辈的那把刀,有个很特别的名字。” “什?——嗝。” “adonis” “希腊的?”矫情又造作,是光溪的风格。 “据说因为他的死亡,美神?才诅咒人类的爱里,都带着猜疑。” 光溪只用那把刀捅过空蝉和五条悟的父亲,两个他最亲近的人。 而我?也只用它对付过夏油杰。 其实任何一把刀都能这?样,不?仅仅是这?把刀。 adonis生长?在人的心脏里,蔓延至身体的每个细胞,然后?从手指传递到了?刀尖。 “现在你把它扔了?,”夏油杰轻声说道,“我?们之间没有猜疑了?。” “夏油杰,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抿了?抿嘴唇,“你真的是去美国找特级诅咒吗?” “是。”他回答的毫不?犹豫,坦坦荡荡。 “没有骗我??” “没有。”他替我?抹去眼泪,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我?努力扬起笑容:“好,我?信你。那你能发个誓吗?女?生都喜欢听男生发誓的,很浪漫不?是吗?” “好。” “那你敢用我?们的孩子发誓吗?如?果?你骗我?,”鼻子一酸,更多的眼泪掉了?出来,“就诅咒他……胎死腹中。” [胎死腹中]。 第一个诅咒,来自孩子的母亲。 “铃溪,给我?把这?句话收回。” 夏油杰死死地捏住了?我?的手,他的掌心被划破了?,那些带着体温的血液渗透到了?我?的指缝里。 我?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敢?” 能看出他此刻很愤怒,他想反驳,但他词穷。 我?们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 “真有意思,你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诅咒自己?的孩子。这?算什么呢?” 一个月的孩子已经算是孩子了?,但其实我?没有什么感觉,我?连孕吐的反应都没有。 第124章 我?甚至怀疑这?是医院的误诊。 夏油杰比我?要紧张,也比我?更重视这?个孩子。 “我?不?会用我?们的孩子发誓,随便怎样也好,我?拒绝牵扯到他身上。”夏油杰自嘲地笑笑,“可能这?就是做父母的心情吧,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杀我?爸妈的时候,我?爸也只是想保护我?妈,都没有舍得对我?动手,我?妈……她到最后?一刻都在叫我?小心。” 他记得父母贯彻了?生与死的温柔。 只是到现在,他也不?肯说后?悔。不?肯低头。不?肯回头看。 他站起身来,朝他父母的卧室方向投去目光:“我?爸妈在那年给你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我?替他们拿给你……你能不?能收回刚才那句话?” 第五十八章 “好。” 我?答应了。 天底下没几个人愿意用自己的孩子赌咒, 我?只是想试探夏油杰的底线,没想到居然会有新的收获。 夏油杰的父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是那种很无奈很落寞完全被打败的眼神, 然后才去?了他父母的卧室。 卧室的布置保持如?初, 连水晶台灯都还摆放在床头的位置。 我?原本以为, 夏油杰会一把火烧了这里?,像电影里?那些与过去?断绝关系的反派一样, 将所有的回忆彻底毁灭。 但是他没有。 他保留着?这栋房子, 甚至还在荼蘼教里?的地下室里?, 开了一间?和?这里?完全相同的房间?, 偶尔会进去?喝茶或者静坐。 可能?始终记得?, 但他坚决不承认后悔。 装礼物的盒子是从地板上改装的暗格里?拿出来的,夏油杰的爸爸兴趣爱好是做木工, 经?常琢磨着?对家里?进行时尚改装,被夏油杰吐槽没有审美。 每当这时, 他就质问夏油杰难道改装校服裤子就有审美了么? 父子俩为审美吵起来, 会抨击各自引以为傲的东西?。 夏油杰的妈妈总会无条件站在儿子那边,然后一转眼, 又去?偷偷哄夏油杰的爸爸, 后者虽然高兴, 但还是会撇嘴, 称她?为两面派。 ‘两面派就两面派吧,谁叫我?只有一个老公,一个儿子。’ 顺着?一件事物、一个位置, 甚至是一个小动作, 思绪延伸开来,我?能?想起很多事。 “要现在打开吗?”夏油杰托起盒子, 手指覆在纸盒的边缘。 由于被放在暗格里?十年之久,地下的水汽浸染,盒子外部已经?变得?斑驳,看不出外包装上的文字了。 如?果里?面是食物,早就过期了,其他的东西?,也?很难保证不被氧化。 我?更好奇的是,夏油杰当年为什?么要把礼物特意藏起来,他父母应该是把礼物放在外面的。 “嗯,打开吧。” 盒子缓缓掀开,像掀起了一段静止的时光,封存了十年的礼物呈现在我?的眼前。 ——是一条紫色的宝石手链。 谢天谢地,没有被氧化也?没有被腐蚀。 宝石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精美罕见的花纹。 “这上面的花纹是什?么?” 夏油杰淡声道:“椿与萱。” 似乎是怕我?听不懂,他又补了一句:“和?外面餐桌上的花纹一样。” 椿与萱,是两种植物,我?和?幸村精市在画室里?看过。 一种是树,一种是萱草。两个画在一起,叫椿萱并茂,意思是父母健在。 那幅画在画室里?挂了很久,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定感。 “原来是椿萱啊,真?漂亮。” 这条手链看上去?价值不菲,接口处刻有“geto”(夏油)的字母,是特别定制的。 夏油家并不十分富裕,会送我?这样贵重的生日礼物,大概是表达一种“欢迎来到夏油家”的意思,又或者是告诉我?,他们会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毕竟我?和?夏油杰,当年已经?到见过家长的地步了。 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这只是一条手链,没别的意思。 “可以帮我?戴上吗?” 我?朝夏油杰晃了晃手,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如?果他不同意,我?会当场翻脸。 夏油杰对我?的性格十分了解,拿起了那条手链,我?朝他伸出的是戴着?戒指的左手,戒指是他送的。他稍有迟疑,替我?将手链戴在了另一只手上。 “分散开来戴,好看一点。”他解释道。 我?什?么都没问,他就先解释了。 “嗯。” “集中在一只手上,有点密集了。”他又说。 “……我?知道了。” 我?摸了摸他的手,没有强迫他给?我?戴在同一只手上。 夕阳落满庭院的那一刻,我?看着?手链上的椿萱花纹,决定放过他。 然后我?把光溪的那把短刀,放进了礼盒里?,存到了地板的暗格中。 这场耗尽心血的比赛,可能?是我?输了。 “你去?找你想要的特级咒灵吧,这玩意一定很难抓,但咒灵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祓除了也?是一件造福人类的好事,你去?吧。” 夏油杰有一句话是对的,不要进行徒劳无功的自虐。 我?应该少想这些。 第125章 反正只是抓只咒灵而已。 我?踮起脚尖,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会等?你回来的。” “我?会送你去?伊哈特伯村。最多一个月,我?就去?找你。” “行吧。” 我?本来想说我?去?住五条家,可总是去?打扰五条悟和?空蝉也?不好,太自说自话了。 但夏油杰又不放心我?留在荼蘼教,担心有人来寻仇。 伊哈特伯村没有咒灵,很安全,有山有水,夜里?星星很亮,环境也?很好,是个好去?处。 …… 傍晚的时候,在外面吃完晚餐,夏油杰特意带我?去?了电影院看电影。 十二月初没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大片压了一堆,都等?着?新年上映。 我?说不想看,在门口抽了几个盲盒,猛一抬头,瞥见了新年电影的预告牌。 在一堆贺岁大片中,我?看到了一部很古早的电影。 ——《无情道心》。 万万没想到,它出重制版了。 这是一部国外的电影,在很多年前,我?和?夏油杰,五条悟还有锦户舞,四个人一起去?看过。 那时候我?和?夏油杰还没有正式交往,锦户舞只是个小朋友,五条悟还试图把她?塞进商场的储物柜里?。 看电影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五条悟和?锦户舞先出去?了,再后来,我?看到男主杀妻证道时,也?看不下去?了,夏油杰就把我?带出去?了。 于是那场电影,我?们几个人谁也?没有看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 我?看了一眼重映日期,是12月25日圣诞节。 今天是12月3日,差不多只有二十天了。 “等?电影上映后,我?们可不可以来看这个?”我?指着?《无情道心》的宣传牌说。 “为什?么非要看这部?”夏油杰瞥了瞥其他电影的介绍,“《镰仓物语》不香吗?” 我?理直气?壮:“代入感强。” 夏油杰:“……” 看他被气?到,我?总是很开心,刚好我?也?很好奇,当年没有勇气?看完的电影,它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那个男主最后修成?仙了吗? * 回到荼蘼教中,发现来了不少人,像是要商议什?么重大决定。 有男有女,打扮的十分古怪,我?在照片里?看过他们——是夏油杰重视的“家人们”。 这也?正常,夏油杰准备去?抓特级咒灵,多些帮手也?好。 我?没有主动过去?和?他们打招呼,我?知道诅咒师是不会欢迎非术师的。我?要是和?他们吵起来,难以收场的是夏油杰。 我?从夏油杰手里?拿过购物袋:“我?先回去?休息了,你和?他们慢慢聊。” “小杰,她?是怎么回事?” 我?不找到他们,偏偏有人要找到我?。 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继续质问:“你怎么和?猴子混在一起?” 猴子。 我?顿住了脚步。 这个称呼,我?可以用来自嘲,但我?决不允许别人这么叫我?。 我?扭过头怒视着?他,他戴着?一顶奇怪的帽子,长得?像个印度耍蛇人。 刚要开骂,对上了夏油杰的目光。 ……算了。 吵起来对他不好。 “够了,米格尔。”秘书小姐呵斥道,“与你无关。” “啊,可小杰不是最讨厌猴子吗?” 我?指着?名为米格尔长得?酷似耍蛇人的男人,用我?唯一学会的一句骂人的中文说道:“你这个孙子。” 诅咒师普遍缺乏教育,更别说能?听懂中文了。 他果然茫然:“什?么?” 美美子:“她?在夸你的帽子好看。” 我?:“……” 夏油杰:“……” 忘了说,美美子是唯一知道这句中文意思的人,因为这是我?和?她?在看电视时学的。 除了直接质疑的米格尔,我?能?感觉夏油杰的其他家人们,多多少少都对我?有些抵触和?反感。 我?也?能?理解,这就好比一群小姐妹,共同抵触一个渣男,结果抵触的最凶的那个,转头去?给?渣男和?亲了。剩下的姐妹们怎么可能?不恨? 这个比喻奇奇怪怪的,但确实有相似之处。 “你这样不累吗?”秘书小姐送我?回房间?,难得?主动和?我?搭话。 我?瞟了她?一眼:“哪样?” “作为非术师,和?夏油大人生活在一起,不累吗?” “人只要活着?就会累。中国有句古话,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但享一二。”我?假装哀叹,“谁叫我?喜欢他呢。” “你刚才说米格尔的那句也?是中国话吗?” “哦,是的。”我?很诚恳,“那句话的意思是,‘你这个孙子’。” “……” “嘿,不要告诉他哦。” “最后一个问题。”她?犹豫了一下,皱眉,“夏油大人这次决定猎捕特级咒灵,你安静的反常,是在酝酿什?么阴谋吗?” “……啊。” 我?十分无语,我?难得?不搞事,他们还不适应了。 “你希望我?酝酿一个阴谋?我?要不马上就酝?” 她?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第126章 “虽然杰哥抓咒灵的目的不纯,但既然是咒灵,肯定对人类造成?了困扰,他把特级咒灵祓除,也?算是一件好事。” 印象里?的特级咒灵相当棘手,光溪的悲剧源头就是特级咒灵。他失去?了所有的同伴,从此误入歧途。 秘书小姐的脸色十分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我?休息了。”怕她?不信我?说的话,我?又说道,“明天我?就回伊哈特伯村,绝无阴谋。” “……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东西?,打包贤治,向夏油杰提出了辞别。 他虽然感到意外,但同意了。 “我?送你去?。” “不用。”我?捏了捏他的手,“你送我?回去?,估计你就不想走了。有贤治陪着?我?呢,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小朋友的。” “可是——” “要不你不抓咒灵了,和?我?去?度假?” “……” “不如?我?和?米格尔去?送铃溪小姐吧。”说这话的是夏油杰的另一位同伴,他朝我?微笑了一下,“嗨,我?叫娑臣。” 米格尔一听这话,立刻拒绝:“要送你自己去?送。” “好吧。”娑臣看向夏油杰,“杰哥,你好好商量作战计划,确保万无一失,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平安送过去?。” “麻烦你了。”夏油杰叮嘱道,“到了那里?,给?我?打个电话。” “ok~” 走出去?很远了,我?回过头时,看到夏油杰还站在原地。 “杰鸭鸭。” 久违的,叫出了这个可爱又好笑的称呼。 旁边的米格尔立刻一脸嫌弃。 “还有事吗?”夏油杰问我?。 我?想了想,其实没什?么事了。 就是想叫叫他。 我?笑着?说:“……注意安全。” 他也?微笑:“我?会的。” 他说,他会的。 我?不能?再看他了。 我?怕再看下去?,就舍不得?走了。 …… 娑臣无法驱使咒灵,因而去?伊哈特伯村的路变得?缓慢且有趣。 我?们决定先乘坐贤治心心念念的列车,然后再去?横滨换乘。 在路上,我?收到了高专学生狗卷棘发来的照片。 照的是墙,墙上画了一只很大的兔子,大概是夏油杰那只兔子的三倍大,兔子的屁股上写着?“棘的兔”。 他在邮件里?写:【我?有兔子了!】 语气?词太过可爱,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旁边在喂贤治吃东西?的娑臣好奇地问道:“铃溪小姐,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吗?” “秘密。”我?边说边回复狗卷:【好耶。】 “吃不下了。”贤治拒绝了最后一口豆沙包,打了个哈欠,满足地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他吃饱了就会睡,刚好这节车厢里?没有其他乘客,十分适合午睡。 娑臣脱下外套,动作轻柔地盖在贤治的身?上。 十二月初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桌上留下一圈小小的光斑。 “铃溪小姐,你认为什?么是幸福?”他的手指点在一个光斑上,语气?有些惆怅。 什?么是幸福? 老实说我?并不想与人讨论这么高深莫测又肉眼能?辨的话题。 “每个人的幸福是不同的。”我?指了指贤治,“对他来说,吃得?开心玩得?开心是幸福。” 又指着?自己:“对我?来说,活着?就是幸福,最好夏油少搞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娑臣垂下眼睫:“是么?” “那娑臣先生呢?” “我?的幸福么。”他微微一笑,“当然是夏油大人继续像以前一样,带领我?们实现愿望了。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加入夏油大人的阵营,当他的家人的。” 不对劲。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不对劲,一瞬间?,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像是要跳出胸腔。 娑臣的语气?太温柔了。 吃饱的贤治,空旷的车厢,自告奋勇的送行,诅咒师对非术师的怨恨,以及—— 各人拥有不同的幸福。 各人的确有不同的幸福,但也?有可能?彼此产生冲突,甚至变成?他人的不幸。 “怎么办呢?我?和?铃溪小姐的幸福,好像无法同时存在。” “娑臣先生,”望着?娑臣上扬的嘴角,我?轻声说道,“你该不会是想在这里?杀了我?吧?” 第五十九章 娑臣的杀意在被我揭穿后, 就再?不掩饰了。 “既然铃溪小姐已经知道了,那就请你配合吧。” 他的神情有因为情绪外露而?逐渐疯狂的扭曲,但目光中仍然充满对夏油杰和他们所谓的理想的虔诚和拥簇。 直到这一刻, 我才深刻意识到在除了夏油杰以外的诅咒师手中求生?,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只能先拖延时间, 再?看有没有办法?。 “你杀了我的话,对夏油无法?交代吧。” “没关系。”娑臣抬手摸了摸贤治的头发, “这里很快就会发生?一场爆炸, 我能力?有限, 只能保护贤治一个人, 夏油大?人不会怪我的。” 爆炸? 等等, 清空车厢需要时间,安排爆炸需要人力?物力?, 这些都是提前策划好的,那娑臣有其他同伙? 第127章 是米格尔吗? “等铃溪小姐死后, 夏油大人很快就能查到, 安装炸弹的是非术师,你只是刚好不幸卷入其中。”娑臣的手指离开了贤治的头发, 勾起的一抹金色发丝轻柔地落回原处, 他落寞地微笑着, “但你猜, 夏油大人会不会更加厌恶你的同类?” “真是狡猾啊。” 如果我和没出生的孩子死在非术师手上,夏油杰当然会恨极了非术师。这样一来,不仅清除了我这个障碍, 还能拉满他对非术师的仇恨值。 “但是——” 一听我说“但是”, 娑臣眯起了眼睛。 我朝他晃了晃手机,然后迅速塞回了口袋里:“你刚才说的话, 我录音发给他了。” “!!!”娑臣有一瞬间的惊愕,随即捏住了我的手,“是么?……那也无所谓了。” “你不介意被他憎恨吗?” 实际上我说了谎,我根本没有空录音,我只是在诈他。 但娑臣的觉悟和意志比我想象的更坚定,他甚至都没有检查我的手机。 “夏油大人会原谅我的。即使不原谅——” 他抽出绳子,将我的手脚绑在了椅子上,“那也很值啊。至少让夏油大人毫无负担的往前走了,这是我活着的意义。” 我看了贤治一眼,他睡得很沉,娑臣打好死结说:“我在贤治的饮料里加了安眠的药物,他不会醒来的。” 贤治是我唯一的王牌,这张牌也被封住了。 我忍不住反问道:“那你觉得这样做正确吗?” 娑臣说:“黑格尔说过,存在即是合理。” “那非术师的存在也是合理的。” “不懂咒术的猴子没有存在的价值,”娑臣的语气陡然变冷,“你们只会给这个世界添乱。” “哈?”我简直被气笑了,“不要搞笑了,非术师的负面情绪的确会产生咒灵,但是这个世界上,杀人最多的是咒灵吗?战争和暗杀难道都是咒灵带来的?没了咒灵,这世上就没有小偷没有纵火犯没有杀人犯了吗?” “你们诅咒师都不读书的吗?动脑子想想也能清楚,咒灵只是其中一种表现形式啊,人类的恶意会演变出各种犯罪行为,而那些并不限定是术师还是非术师。” “其实你没有读过书吧,你刚才提到了黑格尔的名言,那我告诉你,这句话并不是你理解的那样。算了,也不指望你能懂了。毕竟你……” 在娑臣森冷的目光下,我添上了对他的评价,“只是一个在社会上找不到任何存在价值的废物而已。” 我加重了“废物”一词的语气。 虽然这么骂他,很可能加速自己的死亡,但骂完也是真的爽。 “我存在的价值,就是和夏油大人一起朝前走。”娑臣没有立刻杀我,他还想着在嘴上赢过我,“我们会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乐园。” “然后呢?你们原地成仙,不用吃喝不发展科技和经济吗?” “……”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娑臣的脑子并不好,他对我有杀意,但列车爆炸事件一定是背后有人替他策划的。 会是谁呢? 秘书小姐?不像。米格尔……他比娑臣更沉不住气。我在脑海中快速回忆了一遍夏油杰的家人们,最后悲哀的发现,智商天花板已经是夏油杰了。 “还有一分钟,就是你人生的终点了。”娑臣抱起了贤治,“有遗言吗?” “只有一个问题。娑臣先生,你和谁做了交易?” 娑臣一顿,随即轻笑:“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重要到关乎留下遗言的到底是谁。 看着饮了安眠饮料而陷入昏睡的贤治,我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这类药不好弄到手,而且娑臣他们都很爱护贤治,知道有副作用是绝对不会舍得给他吃的。 “是森医生吗?” 回答我的,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是哔哔的警报声。 轰。 右后方传来了一声爆炸声,剧烈的、爆炸产生的热浪,夹杂着滚滚的黑烟,从极近的距离,朝我扑面而来。 “咳咳咳——” 我被呛到了,拼命的咳嗽了起来。 在叫喊声和爆炸声、以及自己因为咳嗽而发出的声音中,我听到了一声很清晰的枪声。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左前方也发生了爆炸,烟浪中出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我艰难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鸢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礼貌的弯了弯,挤出得体的笑容。 “又见面了,铃溪小姐。”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我没猜错,娑臣已经被他开枪解决了。 太宰治修长的手指在捆住我的绳子上扯了两下,绳子解开了,“这里很危险,先离开再说吧。” “贤治呢?” “很安全。” “等一下,你们——” 一声巨大的声响,淹没了我的声音。 炽热的气浪裹挟着轰鸣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被名为太宰治的少年按进了他的怀抱。 碎石和水汽在我们身边轰然炸开,充斥鼻间的竟是淡淡的酒精味。 “真是糟糕的成本核算。”他小声嘀咕道。 第128章 “还以为森先生?只舍得出一颗子?弹。” 他的笑声从我头顶上方落下,尾音带着天然的慵懒,“好了,铃溪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 缠着绷带的手掌捂住了我的双耳,隔绝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一股睡意弥漫了上来。 太宰治的发丝擦过我的脸颊,让我想起了春天踏青时落在头顶的树叶。 * 我睡的不太沉,醒来时头有点疼。 好像做了梦,又好像没有。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出门时是早晨,在列车上遇袭是中午,但现在窗外整片天都是黑的。 已经是晚上了。 “森医生?。” 这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并不是病房,从落地?窗看过去,海湾一带蓝色的路灯在雨中摇曳。 “这里是横滨么。” 对面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合上了手里的书:“铃溪小姐为什么一眼就确定?” “你之前推荐过这里。” 推荐休养的地?点时,森鸥外推荐了横滨,但夏油杰选择了伊哈特伯村。 “准确一点说?,这里是港口mafia。” 港口mafia,主?要活动场所在横滨的一个地?下组织。我在和乱步交往的时候,听他提过一次。 “看样子?铃溪小姐对我的身份并不感兴趣。”森鸥外微笑道,“莫非我已经老到让人没办法?产生?一点好奇的想法?了?” 我对这些幽默的客套寒暄没有兴趣,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理论上我应该感谢你让太宰君救了我,但是实际上提供情报和帮助给娑臣的也是你,功过相抵,我就不说?谢谢了。” 森鸥外绝非善类,他比娑臣可?怕多了。 “功过相抵么?”森鸥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遗憾,“直白的叫人伤心。” “……” “铃溪小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所以在车上才没有反抗吗?” “这不重要。”我环顾四周,“贤治呢?” “他和爱丽丝酱在隔壁房间画画呢。”森鸥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得跟你说?声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你先前已经恭喜过了。” “是双子?。” 双子?,那就像菜菜子?和美美子?一样了,这个消息让我很惊讶。 “诶?之前的医院检查不是这样的。” “刚怀孕时是无法?检测出两个孕囊的,在你昏过去的时间里,mafia的医生?帮你做过全面的身体检查,很意外的是双子?,双倍的幸运。”森鸥外兴许是有感而?发,“但是养育孩子?也会是双倍的辛苦。” “养孩子?啊。”我有些迷茫了,先前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此刻已经没法?再?忽视了。 坦白说?,我对他们并不友好。 我没有主?动去查对怀孕好的饮食习惯,我只吃我自己喜欢的东西。所谓的胎教音乐、儿童房,我想都没想过。唯一想过的是孩子?的名字,还是夏油杰主?动的。 两个孩子?,源夏溪和夏油鸭。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要是两个女儿或者两个儿子?,名字岂不是还得重想? 我顿时不安起来,说?不出因为什么而?不安,手里想抓个东西定定神,摸到了冰凉的珠子?,低头发现是夏油杰父母送我的宝石手链。 “很漂亮的手链。”森鸥外朝我走来,“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我以为他是客气的赞美,没想到他会提出后一个要求。 “……好。”反正?上面有夏油的姓氏刻字,他也没法?掉包。 我摘下手链,递了过去。 “上面的花纹是椿萱吗?”森鸥外托着手链欣赏,“在古代,椿萱被看作是父母的隐喻,这是两种强大?又温柔的植物,象征着父母对子?女的关怀。人类的爱是往下传递的,父母对子?女的爱,通常比后者对前者的爱要多得多。” “……是。” “geto?”森鸥外终于看到了搭扣上的刻字,讶异道,“这是夏油君的?” “是他的爸妈送给我的礼物。” “哦——”他拖长了尾音,带着怜悯,“这对可?怜的夫妻,最?后居然死?在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手上。” 连夏油杰弑亲的事都清楚,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情报没掌握。 “铃溪小姐,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什么会对这样的人死?心塌地??” 但凡知?道夏油杰弑亲一事的人,没人觉得他能被原谅。弑亲是重罪,不仅是夺人性命的罪,还有道德人伦上的罪。 “这样一个屠村弑亲,几次杀你的男人——别误会,我不是杠。”森鸥外将手链还给了我,“我们对这个问题进行分析,说?不定能发现你的误区。” “他在误入歧途之前,经常保护我。” “保护你?”森鸥外若有所思,“可?以详细说?说?吗?” “……好。” 即使我不说?,森鸥外也能查得到,于是我干脆把我和夏油杰从六岁初遇,一直纠结到现在的二十一年,都讲了一遍。 我不具备什么讲故事的才华,讲的干巴巴的,但森鸥外的脸上却出现了像是被深深感动的表情。 太夸张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表演。 也可?能是被以前的夏油杰感动了。 “我很久没有为这样的故事感动了。”森鸥外叹气,“不该是这样的。” 第129章 “看吧,他过去是真的很好。但是路走错了,可?能……也没法?回?头。” “不。”森鸥外摇了摇头,“让我感动的是铃溪小姐你。” “……”我觉得他在逗我。 很可?能是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好处,所以在拍马屁。 “你是为我的狡猾感动?还是为我坚持当非术师的决心感动?” “都不是,你弄错了一件事。” “对这件事的错误认知?,导致你陷入了一个误区。实际上,这二十一年来,守护方一直是铃溪小姐,从来都没有变过。” “在开玩笑吗?第一次见面时夏油杰就保护了我。” “有且仅有那一次,在咒灵面前他推开了你,这一点我不否认。”森鸥外说?,“但是你明明有机会逃走,却没有,还是回?去救他了。后来是你的父亲光溪救了你们。” “杰哥当时还小,咒术不强,后来他努力?在不断变强——” “变强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保护他的正?论。”森鸥外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他帮你祓除过几只咒灵?” “杰哥给我买了很多零食,经常请我吃饭——” “你的父亲为了你献出了生?命,和你母亲定下誓约,就算他不在,她也要抚养你到十八岁,不能抛弃你。”森鸥外叹气,“他担心你的母亲会因为他的死?亡而?拒绝抚养你。” “……”这件事是我不知?道的,我只知?道妈妈不怎么亲近我却还养着我,没想到她是被光溪要求的。 难怪后来她离开我,去环游世界了。 “养你长大?的是五条家,你所有的费用,都是他们家出的。夏油君只是付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零食礼物费用。生?养之恩被你忽视,你眼中看到的只有夏油君的小恩小惠。 况且,他比你富裕多了,你的母亲对你苛刻给你很少的零花钱,你要省吃俭用多久,才能给他买一对耳钉。” 蓦然想起,有一年想给夏油杰买的生?日礼物太贵了,我钱不够,辗转跑了好几个商场,最?后和柳莲二借了钱。 我也想给夏油杰最?好的,因为他值得,尽管他说?心意他收到了。 谁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给的东西,然后自己什么也不付出呢? “他在小时候因为能看到咒灵不被别人理解,是你背地?里找人拼命,不准别人说?他坏话; 他的术式独特,需要食用咒灵,咒灵的味道如你所言,有如抹布,但他那样做是为了变强,并不是为了你吃的,可?你也在想办法?缓解他的痛苦。” “他也有保护过我!”我反驳道,“之前我被人欺负,他后来去打人给我报仇了。” 我刚才着重强调了这件事,但森鸥外竟然一笔带过了。 “那是他觉得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惦记,为了面子?,他才瞒着你去打人的,”森鸥外幽幽道,“否则为什么不先来关心你的感受,你差点被欺负,很害怕不是吗?” “……不是这样的,你这是诡辩。” 我自诩擅长嘴遁,但在森鸥外面前,我竟然没有一句话占据主?场地?位。 “他称你为弱者,用术式和咒力?划分人类的等级强弱,”森鸥外平静地?说?道,“可?如果不是你放他两次,他有命活到今天吗?” 第一次是他弑亲,第二次是他企图抹掉我的记忆。 那两次夏油杰都被我算计了。 “他是个极端自私自负的人,你并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但是他想要孩子?,就要了,却也不能给你安稳的生?活。他重视的家人们,与你格格不入,甚至还要杀你。”森鸥外以一副嘲讽的口吻说?道,“他被非术师养大?,却杀了他们。他蔑视非术师,却又利用他们敛财和收集诅咒。他走上反派的路,十年了却一事无成,说?句不客气的评价,他上网发帖找网友支招,都比他自己想的办法?可?行性高。”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抨击,是不留情面的。 森鸥外信奉最?优解,夏油杰的行为在他眼里毫无价值。 “够了,森先生?!” 可?哪怕他说?的是实话,我也不想再?听任何人这样说?夏油杰了。 “那是我和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说?。” “铃溪小姐,恕我直言——” “你别直!” 意识到自己逐渐气急败坏,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用再?扯我和他的私事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荼蘼教的财产吗?” “是,但不仅限于此。”森鸥外很坦诚,“实际上,你舍不得的不是夏油君本人,而?是你自己倾注了多年的感情。” “呵呵。” “你只是不肯承认。”森鸥外又说?道,“这种心理和买了烂股票的人一样,已经赔了很多钱,可?能要赔得倾家荡产,但是因为已经投进了很多,所以舍不得抛。偶尔一点点的涨幅,就能把先前亏损的痛苦忘得一干二净——” 他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冷风灌了进来,吹淡了室内的暖气。 “铃溪小姐,在杀人鬼的事件中,你做的很好,你应该很懂最?优解。” “我不懂。” “你守护一样事物的决心,坚定到让人动容。你应该用在值得的地?方。”他将目光投向窗外茫茫的夜色之中,玻璃的反光之中照见他岿然不动的表情,“这是我所热爱的城市横滨,它?现在暗潮汹涌。” 第130章 “然后?” “mafia也还没有得到营业许可?证。” 特殊组织的营业许可?证需要政府颁发,像港口黑手党这种地?下组织,除非立下功劳,否则很难得到认可?。 “你想杀了夏油杰来得到营业许可?证?” “我不杀他。”森鸥外淡淡道,“他的实力?很强,mafia出手,付出的代价也会很大?。我想要白拿。” 白拿,不要脸到让人想打他。 “夏油君如果不在了,荼蘼教大?乱,等那时mafia对其进行镇压,不仅能接手它?的财产,或许还能得到赏识,拿到营业许可?证。”说?到此处,森鸥外的声音变得很轻,“当然也有别的办法?拿到营业许可?证,只是这个方法?不会伤害其他人。” “恐怕你没有白拿的机会。”我冷冷道,“你如此理直气壮,就不怕我告诉夏油杰?” “你不会的。”森鸥外十分肯定地?说?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别说?的你很了解我。” 他关上了窗户,回?过身来看我。 “你知?道夏油君这次行动的目标吗?” “特级咒灵?” “是,但那只特级咒灵附身在一名叫乙骨忧太的高专学?生?身上,”森鸥外垂眸,“夏油君要杀了对方,才能得到咒灵。”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静到能听见窗户边的茉莉上的雨露滑落在窗台的声音。 “十年前,他对生?养自己的父母下手。十年后,他又对培养自己的高专下手……” 森鸥外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看向窗外,雨下大?了,模糊了视线,因此我只看到,茫茫的夜,茫茫的水。 第六十章 屋子里开了暖气, 但我还是觉得冷,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地抱住膝盖,这个动作让我蜷成了一团球, 自己抱团取暖——不对, 加上肚子里的两个, 是三个人在抱团取暖。 一个孩子突然变成了两个孩子,就像买了一瓶汽水, 打开盖子, 看到“再来一瓶”的字样一样神奇。 他们会在肚子里为了争地盘打架吗?会互相触碰对方吗?会啃对方的手指和脚丫吗? 我在心里想了很多细枝末节又永远得不到解答的问题, 除了孩子们的父亲, 我大?概不会和?任何?人讨论?这些问题——本该如此。 过了很久, 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里响起?。 “你说的, 是真的吗?” 其实基本可以确定了,森鸥外没有说谎, 他坦诚到连自己打算白拿荼靡教的事都直接说出来了。 “是。” 森鸥外微微耷着眼?皮, 昏暗的灯光下,依稀可辨他眼?中?的慈悲。 “所以我想阻止这样的惨剧。” 他走到桌前?, 倒了一杯茶, 然后将杯子递给了我。 “谢谢。”我捏着杯子, 水是热的, 指尖渐渐有了暖意,“你希望我帮你什?么忙?” 他否定了我和?夏油杰的全部过往,概括为一支赔本无望的烂股, 在最优解的计算公式面前?, 我无话反驳。 高专的学生乙骨忧太,我也不是不认识, 不久之?前?,我还在高专的宿舍里,见过他和?另一名少年,狗卷棘。 甚至那位可爱又寡言的少年,在今天中?午,还发来了一张他画的大?兔子照片给我看。 “铃溪小姐,你不妨分析一下夏油君的下场?”森鸥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抛了一个问题给我。 夏油杰的结局…… 这是我最不想面对的话题。 他还能?有什?么下场呢? 我原本幻想过,他能?在伊哈特伯村的山水生活中?放下执念,忽略掉一些令人伤心的过去,安安稳稳继续我们可能?不会很长的人生,然而他从那里出来之?后,又直奔主题,变本加厉。 “逃避不仅可耻,也无用。” 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森鸥外言辞犀利地指出,“铃溪小姐你比谁都清楚他的下场,只是你不肯面对。” “他的下场……”我凝视着手中?的杯子,轻声说道,“就是死路一条啊。” 以前?的罪行或许还可以因这十年来没犯什?么大?罪而让咒术届睁只眼?闭只眼?,但现在他要对高专和?学生下手,不用说其他人,他的挚友五条悟也不会放过他。 我如此卑劣,即使到了这一步,我都不想去思考夏油杰可能?会死的现实。换成任何?一个人,倘若有他一半的罪行,我早就咒对方死一万遍了。 护短真是全天下最丑陋的行径。 “没错。”森鸥外表示赞同,“不管夏油君如何?选择,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嗯。” “如果夏油君幡然悔悟,按照他的性?格,他不会原谅自己弑亲的行为,必会以死谢罪。如果他执迷不悟,坚持去高专杀乙骨君抢夺特级咒灵,那么他就会被咒术届合力?绞杀。还有另一种可能?——” 话到此处,森鸥外的声音沉了下去,“就是夏油君成功杀了乙骨君,得到了特级咒灵,这样的结局,铃溪小姐你敢看吗?” 我的眼?前?勾出了一幅画面。 左边是被无数咒灵包围的夏油杰,右边是乙骨忧太、狗卷棘,还有很多模糊了面容的咒术师。 画面上没有血,却从中?间笔直的一分为二?。 第131章 选择任何?一边,另一边都会染红。 “再或者?,双方同归于尽。”森鸥外忧伤地看着我,“太遗憾了,术师没有因为咒灵而死,却死在了同类的手上。铃溪小姐,夏油君的时代快结束了,而乙骨君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他们会大?有所为,造福人类和?社会。而夏油君,他只是一颗毒瘤。” 森鸥外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扎在我的喉咙上,叫我张嘴也无言。 “作为一个儿?子,他不忠诚。作为一个术师,他也不忠诚。作为一个反派,他更不忠诚。”森鸥外冷冷道,“既然已经决定走消灭所有非术师的路,却又和?非术师结合,这对他的同伴而言,是一种最刻薄的背叛。” 的确。 夏油杰最应该做的,是杀了我来证道,不管那条道对不对,他没有回头路。 前?方的路本就很窄,背着感情,他走得更窄了。 可能?,很快就没路了。 “他这一生都在不断的背叛,背叛父母,背叛同伴,背叛你,背叛自己,背叛生而为人的尊严和?理智!” “别说了,森医生。”我疲惫极了,“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 杯中?的水缓缓冒出热气,但热气在脱离杯口的一瞬间,就消散在了空气中?,犹如夏油杰在我生命里一闪而过的美好。 指尖感受到的暖意也逐渐冷却了。 “我想让你去杀了夏油君——先别拒绝,你听我把话说完。” 他的语气理所应当,脸上却带着悲天悯人的关怀。 他用同情的眼?神注视着我,仿佛这是在为我争取一个解脱的机会。 “如果夏油君死亡,那些死在他手上无辜的人命就能?得到安息,他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群龙无首,也很好控制和?解决。高专的学生们不会有伤亡,咒术届能?避免一场恶战。荼蘼教会被mafia接手,我们或许很快能?从一个地下组织,真正成为横滨夜晚的主宰。”他的视线移到了我的腹部,语气愈发柔和?,“你未出世?的孩子们,也不必为有那样的父亲而感到羞耻。” “他们怎么会嫌弃自己的父亲呢?”我争辩道,“就算你先前?说的话都是正确的,最后一句话,恕我难以苟同。” “如果孩子不是术师呢?” “……他没有对我再下手,当然也不会对我们的孩子下手了……” “是么?”森鸥外食指点在下巴上,“可是他背叛的次数太多了,很难想象他会接受非术师子女,有些人的背叛基因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要被一时的温存假象蒙蔽了眼?睛。” “……” “况且,你的孩子真的不会为这样的父亲而感到羞耻吗?!” “当然。” 森鸥外敛眸,手指伸到了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他掸了掸手指,那张照片飘落在了我的膝盖上。 “那这位父亲还真可怜啊。” 我低下了头。 照片上的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他穿黑色的风衣,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他是我的父亲,光溪。 “光溪君与我是旧识,他也曾误入歧途,但在有了铃溪小姐之?后,他就放弃了那条路。”森鸥外以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口吻说道,“他想过很多关于铃溪小姐的事,小到适合铃溪小姐的玩具,大?到铃溪小姐会念的大?学。他中?断了自己的研究,并将那些呕心沥血得到的数据全部销毁,为的是保护铃溪小姐。” 森鸥外说的事,我是知道的。我还知道那个年轻的男人,最后为了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 “可即便是这样伟大?的父亲,铃溪小姐也一直怨恨着他,拒绝与他一起?生活。” “……我那时候不懂事,现在我也能?理解他了。”我的声音没了底气,“我的孩子可能?也会如我当初一样怨恨他们的父亲,但等他们懂事之?后,或许就——”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对。 这句话逻辑上存在着问题。 夏油杰和?光溪是不一样的。 光溪在有了我之?后,就放弃了自己原先走的路,他想过陪妻子和?孩子过普通人那样平静的生活。 但夏油杰没有。 他在筹备着一个无法被原谅的阴谋。 等我们的孩子出生长大?后,如果怨恨他们的父亲,很可能?走上“大?义灭亲”的路,如果不怨恨还支持,那完蛋了,全家恶人。 他们还不如胎死腹中?。 “夏油君只要活着,就不会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他不会管法律怎么规定。”森鸥外说道,“他抚养的那两个女孩菜菜子小姐和?美美子小姐,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方面的能?力?都没培养出来,以后遇到事,死得比谁都快。” “承认吧,铃溪小姐,夏油君的死亡,对谁都有好处。” 是啊。 对谁都有好处。可是,对我呢?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鼻子一酸,两滴眼?泪掉了下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哭。 被说哭的。 森鸥外温柔地垂下眼?睫,伸手擦掉了我脸上的眼?泪。 “好孩子,不要哭。” “光溪君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人在悲伤的时候,不管什?么东西,都会靠上去。 第132章 “你说啊,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明明知道面前?的人并非善类,是他卖了特级咒灵的情报给夏油杰,诱使他去犯罪,也是他向娑臣提供帮助,险些将我炸死。他并不掩饰自己是为了mafia的利益,但他的每一句话,竟然都让我觉得很有道理。 “你能?找到真正值得守护的东西。” 我闭上了眼?睛,身心俱疲。 “好,我服从你的安排,但是——”我说了一个很明了的现实,“我打不过夏油杰,即使暗算他,很可能?在最后的关头也下不了手。” “我明白。”森鸥外替我把垂落在腮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十分满意地说,“铃溪小姐是很温柔的人,我也不希望你的手上沾上鲜血。” “那你还——”一会儿?让我去杀,一会儿?说不希望我的手上沾上鲜血,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太宰君,进来吧。” 森鸥外朝门外叫了一声,很快便有人推门进来。 “嗨,铃溪小姐已经醒了呀。” 少年微卷的黑发,在吊灯的光晕下显得毛茸茸的。 他披着黑色的外套,脖颈和?右眼?都绑上了绷带,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绑绷带,受伤了么? 他抱着一个盒子,朝我们走来。 “森先生,你要的东西。”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针剂,还有几个小瓶子。 见我疑惑,森鸥外解释道:“我也是医生,曾经有幸和?光溪君共事过,对他的研究十分感兴趣,他也同我分享过一些数据。但遗憾的是,光溪君未曾留下完整的实验数据。mafia的研发人员经过多年的研发,也仅仅研究出这一种与术式有关的药物?。” “光溪君研究的是术式植入,可那与他本身的术式和?咒力?有关。mafia研究的与他刚好相反。” 森鸥外把盒子交到我的手里。 “这是可以完全消除术式但残余少量咒力?的药物?,夏油君在你手上栽过两次,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他栽第三次。” 他无视了我的抗拒,抵住我的手指,迫使我牢牢地握住了盒子,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闪着寒光,“请你也让他体会到,你和?他的父母,身为非术师的辛苦吧。” 第六十一章 (夏油番外一) 进入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高一新生夏油杰, 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先去学校的收发室找信,然后回宿舍写回信。 同班同学五条悟在发现了他的这一习惯后?, 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用这么古老?又没效率的方式?打电话给家里不是更快吗?” 对方误以为他是在和父母写信。 “写信是一种很含蓄的方式。” 他拆开信封, 抽出了一张薄荷绿的信纸。 展开信纸,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梳着丸子头、前额留一撮刘海的大鸭子。 很具有个人特?色。 夏油杰勾了勾唇角。 “是嘛,含蓄的向爸爸妈妈撒娇吗?”五条悟凑了过去, “让我看看, 家书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他也看到了那只大鸭子。 “这只鸭子怎么回事?”五条悟惊呼, “它?头上有个肿瘤!” 夏油杰:“……” 五条悟:“omg, 鸭毛还长?到脸上了!” 夏油杰:“!!!” “夏油, 我画了一个你,是不?是很可?爱?”五条悟愣愣地读完了鸭子下方的这句话, 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家书, 而鸭子头上的, 也不?是肿瘤。 他瞄了一眼夏油杰头上的丸子,是有点像, 但脸上的刘海就很一言难尽了。 “相比鸭子, 我觉得杰你更像狐狸吧, 话说?这是你女朋友写来的吗?” 五条悟问完就反应过来了, 女朋友对夏油杰的称呼不?可?能是[夏油],而应该是更为亲近的[杰]、或者[杰酱]和[杰哥]。 “不?是女朋友,是青梅竹马。”夏油杰介绍道, “她和我同龄, 在神奈川读高一。” “青梅竹马么?”五条悟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以前也有一个青梅竹马, 她经常和我一起喝下午茶,一起翻.墙。” “然后?呢?” “你好像对我的青梅竹马很感兴趣嘛。”五条悟的视线从信纸上移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没有然后?了,她搬家了,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哦。” “你怎么看上去有点失望?”五条悟抓了抓头发,“就算没搬家,她和我也玩不?到一起的。她是非术师,看不?见诅咒,也完全不?懂咒术。” “为什么玩不?到一起?”夏油杰不?以为然,“我的青梅竹马也是一名非术师,但是我们关系挺不?错的。” 五条悟沉默了,隔着那两片墨镜,夏油杰都能感觉对方在审视自己。 下一秒,是带着坏笑的语气:“杰,你该不?会对你的青梅竹马有什么想?法吧?” 被戳中?心事,夏油杰没有否认。 他的目光移回了信纸上,最末端是寄信人的名字。 也是那个在他心里的女孩。 ——[源铃溪]。 不?同于对方一直叫他[夏油],他很早就开始叫她[铃溪]。 他们认识不?止十年了,彼此之间十分?熟悉,他觉得她应该改口叫“杰”,但她没有主?动改口,他也不?好意?思提。 第133章 他和源铃溪的相识极具戏剧化,后?来想?想?,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 上高中?之前,他们一直是同学,有时同班,有时不?同班。 源铃溪喜欢沙滩,在湘南海岸的沙滩上,留下了她无数足迹。 他记得她喜欢在潮水的边界线上堆鸭子,然后?看一群堆得栩栩如生的小鸭子,在涨潮时快速消失。 “你好不?容易堆的,这样不?可?惜吗?” 他其实更想?问,为什么要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 如果?把鸭子堆到远处的沙滩上,那么就能保持很久。 她反问他:“你不?觉得刚才那一下子很好玩吗?鸭子就像变魔术一样,全部消失了!” “哪怕只有一下子的好玩?” 她的身后?是逐渐涨潮的大海,她在黄昏中?奔跑,多种多样橘色、红色的夕阳从天空泼洒下来,将海浪染红,拖成?她长?长?的裙摆,她回过头冲他抬起下巴:“一下子的好玩也是好玩啊。” 那一幕深深的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一生都没有忘记。 她追寻很多一下子的好玩。 天边一闪而过的流星,夏日祭一瞬间的烟花,阳光下一碰就破的肥皂泡,只能活三?个晚上的萤火虫。 她在夏天看昙花一现,在冬天等雪花消融。 “可?能因为一下子就没了,才值得珍惜吧。昙花要是天天开,谁还特?意?等它??雪花要是和泥土一样不?会融化,谁还堆雪人?你见过几个堆泥人的?”她这样对他解释。 “说?的也是。”他有些赞同。 “看吧,人类只会记得相对短暂的东西,比如我明天出车祸死掉,你就会记得我很久。” “你在乱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你还只是个小孩子。” “总会有那一天的……我会死,夏油你也会死。”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对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天空。 生死是连大人都很忌惮的话题,她却说?得像是完全不?在乎一样。 “铃溪,你都没有愿望吗?” 过生日的时候,她不?许愿;去神社的时候,她爬到树上逗鸟;老?师发下来的许愿签,全班只有她一个人是空白的。 “你为什么从来不?许愿呢?” 她收回投在天际的视线,回过头来看他:“许了也没用啊。我妈又不?会给我钱买,我费那功夫干什么?” 她的母亲,他也认识,是位非常漂亮的女性,但看自己女儿的眼神总是相当复杂,态度不?冷不?热。 他知道其中?的原因。 “许愿会有用的。” 在他的坚持下,源铃溪小朋友许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愿望——想?要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 她仍然不?信许愿有用,许愿签上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很随意?潦草。 “我还做梦我爸是日本首富呢。”她笑得很微妙。 那张许愿签被他带走?了,他花光了自己的零花钱,买回了蛋糕店里最大的生日蛋糕。 那笔钱他攒了很多天,本来打算买一只足球。 绿茵场奔跑的身影,小姑娘托腮看着窗外的身影,两者在他心里轻飘飘转了几个回合,终究是后?者覆盖了前者。 那一年,他们八岁。 八岁的源铃溪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嘴巴都快笑歪了,插在蛋糕上的蜡烛擦了又擦,一根一根摆得像是要去献给天皇。 夏油杰替她点了蜡烛,看着她闭着眼睛虔诚许愿的表情?,他突然有些难过。 原来她并不?是没有愿望,只是没有人会帮她实现。 他也曾鼓起勇气找她的母亲源紫姬交流:“我觉得您应该听听铃溪的生日愿望。” 对方回以他冰冷如刀的眼神:“那我要不?要告诉她,她的生日就是她父亲的祭日?” 源铃溪不?记得,但是他和她都记得。他无法消除对方心中?的恨意?,只能祈祷她不?要在源铃溪成?年以前,把真相告诉她。 对于性格古怪的源紫姬,夏油杰时常感到头皮发麻。 丈夫去世后?,亲手动刀,将自己整容成?丈夫模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种偏执扭曲的爱情?,他作为一个小孩,不?赞同,也没法理解。 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源光溪在临死前和她定下了契约,如果?她拒绝抚养源铃溪到成?年,那她就永远无法找到他留下的东西。 “我原本有一个温柔可?爱的丈夫,有爱情?,有工作,可?是她出生之后?,我什么都没了,我变得一无所有,你还叫我给她买生日礼物?” 夏油杰默然。 他心想?,算了,铃溪没有父亲和母亲的爱护也没有关系,她还有他。 她是弱者,他是强者,他应该保护她,于是他替她背负了那些秘密。 好像就是从那个生日蛋糕开始,源铃溪开始主?动靠近他了。 也开始许愿了。 想?要鼻孔鸡,想?要漂亮的发夹,想?要一本古诗集,想?要超级难买又不?便宜的红茶醍醐酥。 小姑娘的愿望如雨后?春笋,一个一个冒了出来,他一一帮她实现。 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啃着饼干的样子,他想?到了啃干草的兔子。 白头发红眼睛,她长?得也像兔子……和他的兔子前辈简直一模一样。 第134章 “我想?见我爸爸。”小姑娘有时候也会提出一两个他没法实现的愿望。 “夏油,你说?我爸爸是不?是和别的女人私奔了?” 他无言以对,好在她很快就岔开了话题:“夏油,你长?大了想?当什么?” “咒术师。” 他的目标定的很早,成?为最强的咒术师,祓除咒灵,保护弱小。 在他的理念里,强者保护弱者,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真厉害。”铃溪点头,“你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咒术师。” “铃溪你呢?” 他还没来得及听她的回答,他们安静的午后?时光就被别人打扰了。 “这不?是没爸的小铃溪和那个能看见妖怪的夏油弟吗?” 年幼无知是锋利的武器,排除异类,言语伤人却并不?自知。 “小铃溪,你爸是不?是死在外面了?” 夏油杰皱眉,源铃溪摁住了他的手,低声道:“不?用在意?,不?理会他们就行。” “夏油弟,你是不?是你妈妈和妖怪生的啊?不?然你怎么能看到妖怪?哈哈哈哈!” 夏油杰正欲解释是咒灵而不?是妖怪,旁边的人已经炸了。 “我杀了你们!” 刚刚还劝他不?要理会这些孩子的源铃溪,自己先疯了。 夏油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左右手开弓,连扇了对方十几个巴掌,才赶紧拉住了她。 “够了,铃溪,你手会肿的。” 一群孩子都被她的气势吓住了,她还不?忘在对方的肚子上踢了一脚,恶狠狠地说?:“去死吧,一群垃圾,毒瘤,败类,蠢货唔唔唔——” 夏油杰捂住了她的嘴,没再让她说?下去。 过了很久,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移开手,她又开始骂:“他们怎么不?去死,他们全家都应该原地爆炸,被咒灵吃光!他们骂我们多少回了!” “铃溪,别骂了!” 她很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不?可?以说?诅咒人的话,会产生诅咒的。” “……哦。” 满脸不?甘心,可?能也不?会听。 少年夏油杰决定使出杀手锏。 “假如你答应我不?说?诅咒别人的话,我就再给你买两盒红茶醍醐酥。” “!!!” 小姑娘瞬间眼睛瞪圆,看样子是被诱惑到了。 “答应吗?” “会不?会把你吃穷啊。”她面色担忧。 “没关系。”他托起她的手检查她的手心,“只要你不?说?诅咒人的话,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可?是会把你吃穷诶。那、那等我长?大了,我就——” 一般来说?,此处应该是“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你”之类的话。 夏油杰看过的电视剧和电影,都是这个套路。 “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有钱的大老?板,然后?拿很多钱给你。” “……哈?” “我嫁给日本首富好了,分?你一半钱,让你当日本第二富,娶很多个老?婆。” “我不?要当日本第二富,也不?要很多个老?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夏油杰哭笑不?得。 不?过源铃溪还算听话,没有再说?过诅咒的人,不?过还是会偷偷跟人打架。 她打架的水平其实很一般,但逢打必赢,因为她可?以不?要命。 只要把一生都赌在一场架上,那么谁都不?会输。 但是……也会受伤。 夕阳下,他拿着手帕,认真地替她擦拭伤口。 小姑娘的脸被抓花了,眼角也有血。 偏偏还是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 “铃溪,以后?不?要和别人打架了。” “哦。” 答应的不?情?不?愿,看上去很不?服气。 “他们不?值得。”他摸了摸她的头,“听话,不?要打架。” 他不?屑于对那些弱者动手,也不?希望自己重视的女孩,再因此受伤。 他喜欢她的天真和傻气,陪她玩,看她吃零食成?了他的一项乐趣。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他的父亲出差回来,给了他一盒高档的酒心巧克力。 不?到十分?钟,那盒巧克力就交到了她的手上。 “你自己不?吃吗?” 她举起一颗巧克力,那颗巧克力上印着猫爪的图案。 “我还有一盒。”其实没有。 “而且我也不?爱吃甜食。”他微笑。 “噢——” 咚。 她只吃了半颗巧克力,就倒在了地上。 “喂,铃溪!” …… “是酒精过敏,吃醉了。” 送去附近的诊所,医生给她开了药,“不?过不?严重,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她还没有从酒精过敏中?缓过来,抓着他的手说?胡话:“等我长?大以后?,要嫁给夏油杰——” “!!!”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出来啊。 夏油杰偷瞄了一眼诊所的医生,发现对方没有在听,才松了一口气。 “和幸村精市……” 什么?!为什么他的名字后?面,还跟了一个名字? 那是谁? “嫁给夏油杰和幸村精市两个人。”她完整地嘀咕了一遍。 第135章 这回夏油杰的脸沉了下来。 他望着她,严肃地纠正道:“日本不?准重婚,你只能嫁一个。” 她歪了歪头:“那我嫁给幸村——” “你想?好了再说?!” “那我嫁给……zzzz~” 她没有说?完就睡着了,他替她把手放到被子里,认真地叮嘱道:“你不?可?以嫁给什么幸村精市。” 末了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你嫁给他了,那我怎么办? …… “你不?要再来找她了,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国中?之后?,源铃溪的母亲开始阻止两人来往,以前对他是不?闻不?问,后?来是冷嘲热讽。 他坚定的要走?咒术师的路,在满是非术师的校园中?更为孤独,一直也没有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很多次,他看到源铃溪和她的朋友们,有说?有笑地从他对面的林荫道上走?过。 “她以后?的生活,和你是不?一样的。” ……是啊。 是不?一样的。 她的生活是念书和逛街,和朋友喝下午茶,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考试没考好,喜欢的男生不?喜欢她。 而他的生活会是一次又一次的战斗,祓除咒灵,保护弱小,他会很忙,可?能也会很危险。 但是—— 对面的少女又一次停下了脚步,朝他看了过来。 “夏油!我在这里!”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朝他跑来。 无论何时。 “我会变强到毫发无损的回来跟铃溪说?话。” 这是他在入学高专之前,对源紫姬说?的最后?一句话。 * “杰,追女生这种事就要主?动出击,要不?我现在就去帮你找她?”五条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自信点,直接告诉她你馋她很久了。” “悟,你不?要帮倒忙。还有,注意?你的用词,什么叫馋?” “我怎么就帮倒忙了?我是帮正忙。” 夏油杰继续低头读信,读着读着,表情?就变了。 五条悟看他脸色不?对,凑过去再瞄两眼,就明白了。 ——小姑娘被人欺负了。 “悟,帮我请假,我晚上回来。” “那下午的课呢?” “回来再补。” “夜蛾老?师会骂的,喂,等等我,我也要去!” …… 事实上,夏油杰在揍人的时候,并没有料想?到源铃溪会突然出现。 “夏油!” 他停下了手,回过头看她。 ……糟了,他叫她不?要打架,所以才背着她打架,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呢。 “唷,女主?角来了。”五条悟果?然帮起了倒忙。 ……女主?角。 夏油杰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了。 源铃溪的家里一直有很多镜子,起初,他没有发现异常,但是某一天,他突然问她:“你不?觉得你家的镜子有点奇怪吗?” “数量是有点多,但是哪里奇怪了?”她在镜子前探头探脑,“镜面脏了?” “不?,没什么。” 他知道她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有她自己。 但他抬起头,却在镜子里,看到了他一直守护的少女,踮起脚尖,轻轻地吻过他的脸颊。 第六十二章 我仍然不知道森鸥外的真实身份, 但他的善辩令我胆寒。 仅仅是此刻的一个眼神,就已经让我感觉到了一剑封喉的分量。 我说不出半个“不”字。 手指紧紧地贴着盒子的末端,因为过度挤压而使得指尖泛白, 就在我以为他会用更锐利的语言刺激我时, 他突然移开了视线。 “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铃溪小姐。” ……为了我好? 太可笑了。 谁都能?猜到这么对待夏油杰,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没了术式, 从让他引以为傲的术师变成他最厌恶的非术师, 他绝对会毫无尊严的死去。 “看来?你?还是不?相?信, 拿着这个。” 森鸥外?递给我一支手机, 是夏油杰送我的那支。 手机屏幕摔花了, 从中?间?裂开了网状的纹路,像一张蜘蛛网。 那么谁是网中?的猎物呢? “你?可以现在给夏油君打个电话, 你?猜他会先关心你?的安危,还是先关心他的同伴?” “……” 森鸥外?弯了弯眉眼, 在他饶有兴味的目光中?, 我接过了手机。 侧边键按下就亮了,有很多个未接电话, 除了一个是五条空蝉打来?的, 其他都是夏油杰的。 “我没有私自接听铃溪小姐的电话哦。”森鸥外?解释道。 “谢谢。”他还算礼貌。 我点开夏油杰的名字, 按下了回拨的按钮。 在漫长的拨号音里, 我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审判席上等着审判的被告,一阵心酸。 ……其实知道答案。 娑臣和我,前者?是他重视的家人, 后者?……我现在也不?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他可能?始终没有把我放到家人那一栏里。 电话接通了—— “杰哥, 是我。” “娑臣被袭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又压着隐隐的怒意。 “你?看到凶手了吗?” 第136章 我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太宰治, 他刚好与我视线相?交。 由于离得很近,我甚至能?看到那只鸢色眼眸里的水波纹,随着他缓慢眨眼的动作,一圈圈漾开来?。 “……没有。” 我回答的很迟疑,夏油杰也听出了我的迟疑,变得更加不?耐烦。 “我再问你?一遍,你?看到可疑的人了吗?” “没有。”这次我回答的毫不?犹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叫你?们不?要?绕路吗?” 他提高了音量,变得有些刺耳,我将?手机移远了一点。 通话时长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他一句话都没有问我的情况,没问我怕不?怕,也没问过我们的孩子。 “夏油,孩——”孩子从一个变成两个了。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现在人在哪里?马上回来?。” 马上回来?,是命令语气。 娑臣要?杀我,但他没有罪。我没想杀任何人,但我有罪。 “好,马上。” 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挂掉了电话。 他又打了过来?,我直接关机了。 “夏油杰,你?这个混蛋。” 我恨恨地骂了一句,想表达的东西太多,反而词穷。再看森鸥外?,他已是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的手掌落在我的头顶,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安慰。 他不?怀好意,充满阴谋,但与他相?比,夏油杰又能?好到哪里去? “森先生,我答应你?。”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我打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潮湿了,“我会回去解决夏油杰。” * 森鸥外?把贤治扣在了港口mafia。 他的借口总是裹挟着善意作为伪装,说爱丽丝难得交到朋友。 “铃溪小姐,爱丽丝酱好不?容易交到好朋友,如果?现在让他们分开,对孩子们而言可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呢。”森鸥外?捧着脸,十?分担忧地说道,“搞不?好会留下童年阴影。”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休息室里,爱丽丝正在教贤治弹钢琴。 贤治可能?是第一次接触乐器,眼睛里满是好奇。 “贤治你?这个大笨蛋,钢琴是弹的,不?是拍的!” 爱丽丝没什么耐心,但贤治没有把她的责骂放在心上,依然在快乐地拍琴。 两只小手在琴键上乱拍,拍出的音乐欢快又无章。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贤治永远单纯自在,没有烦恼。夏油杰养着他,却没有给他灌输任何关于术师的理念,没有教他去做个好人,也没有教他去做个坏人。 荼靡教的其他术师,也都对贤治十?分友好。除去他身为术师的缘故,另外?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贤治有着我们都羡慕的人生。 他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我也很高兴贤治交到朋友,那么在我回来?之前,就请森先生帮我照看贤治吧。” 森鸥外?希望我去对付夏油杰,自然要?留下贤治当人质。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虽不?像物品那样具有实体,利用起来?却最为笃定?,叫对方无法抗拒。 “森先生,我没有看过夜晚的横滨,可以去逛逛吗?” 我准备第二天回荼蘼教,留宿mafia一晚。对于我的请求,森鸥外?同意了。 “雨天注意出行安全,让太宰君安排人陪同你?吧。” 出于监视,也是出于保护,毕竟夜晚的横滨,处处暗流涌动,并不?安全。 陪同我的是一名少年。 他的年纪要?比太宰治更小一点,神情严肃。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芥川,你?要?保护好铃溪小姐,不?能?少一根头发哦。” 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少年像是立军令状似的绷直了身体:“是,太宰先生!” “那么,铃溪小姐,祝你?此行愉快。” …… “芥川君,你?在mafia工作多久了?” 芥川龙之介和我各撑一把伞,并肩走着,他几乎不?说话,时刻保持着警惕。 我问了他两遍,他才回答:“两个多月。” 两个多月应该还没过试用期,我不?好问他的薪资水平,这涉及个人隐私,但是什么话都不?说,又显得很尴尬。 “芥川君,横滨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芥川龙之介侧着头想了片刻,才低声回答:“我觉得没有。” “芥川君的故乡是横滨吗?” 他停下了脚步,隔过伞柄和雨帘,在另一把伞下凝视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好像很介意我问这个问题。 “抱歉,我——” 嗖。 少年黑色的外?套后面突然闪出了两道黑色的光芒,如同两道迅疾的闪电,分别从我的左侧和右侧穿过,再在我身后的某一处交汇。 “啊——” 背后是一声凄惨的叫声。 我的脚边都是从后方溅过来?的血。 我刚想扭头去看,芥川龙之介抬眸道:“别看了,杂兵而已。” ——对方应该已经死了。 他刚才的攻击改变了风向,雨水倾斜了,也更密集了。 “是跟踪你?的,还是跟踪我的?”我问道。 第137章 跟踪我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夏油杰的家人们,只有娑臣真正对我出手了,但他现在生死未卜,他们应该也够呛。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跟我有仇。 “这不?重要?,咳咳咳——”芥川龙之介咳嗽了起来?,他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看上去病恹恹的。 “你?感冒了?” “老毛病了咳咳……我不?记得我的故乡了,但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咳咳咳——” “这样啊。”我想了想,说,“芥川君,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不?必。” “太宰君推荐的奶茶店,据说味道很好。” “什么?太宰先生推荐的?在哪里?” 只要?一提到他的上司太宰治,芥川龙之介的情绪和兴致都会高涨,恨不?得立刻包场那家奶茶店。 其实根本不?是太宰治推荐的,而是我和前男友初次相?遇的地方。 我来?横滨的次数不?多,只是把它当场一个中?转站,那天好像也是一个下雨天。 “芥川君,你?喝哪种?” 芥川龙之介看了很久,才敲定?红豆奶茶。 我也点了一杯同样的。 我们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我顺手又点了几只桂花挞。 “真的很奇怪。”我看向旁边的玻璃,先前在mafia的玻璃上,我看到自己苦大仇深,一脸悲壮,像是丈夫在外?面偷了十?个人。 但现在竟然面无表情。 “芥川君刚才杀人了吧。” 对面的少年吸了一口奶茶,轻轻嗯了一声。 “黑手党杀人很奇怪?”他反问道。 “不?是说黑手党杀人很奇怪,我是说我很奇怪。”我指了指自己,“这是我第三次看到别人杀人,而没有选择报警。” 第一次是看到夏油杰弑亲,我怕在药效过了之前报警,会让他被警察抓走,所?以没报。 负罪感缠了我很久。 第二次是看到杀人鬼被杀,那时我已经身受重伤进入昏迷状态。 第三次就是刚才,我不?仅没有想到去报警,还和凶手一起来?喝奶茶。 芥川龙之介皱了皱淡到看不?见的眉毛:“你?想报警可以报。” “不?,我不?会——” “我不?会输给警察。” “……”听他这话还打算对警察做些什么。 “芥川君,我是想说,我觉得我自己变了。以前看到杀人,我会报警,但现在,我无动于衷了。” 环境对人的影响太大了。 假使从前的我穿越过来?,也一定?不?能?理解我现在的行为。 那么夏油杰呢? 我原本已经被森鸥外?说得神志混乱,差点动了对夏油杰的杀意,但刚刚芥川龙之介的事?,又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光溪留下完整的资料,可以让我没有痛苦地继承他的术式,从非术师变成术师。 夏油杰动过这个念头,把我变为他的同类,他就不?用背负一部?分对自己理念的背叛。 他有过很多次那样的机会,但最终他没有那么做,甚至在我消除了光溪的研究资料后,他也没有对我采取任何惩罚措施。 身为一名非术师,我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低术师一等。 某种意义上,夏油杰在他的理念里纵容了我,把身为非术师的尊严还给了我。 那么我更不?能?剥夺他当术师的资格。 “芥川君,森先生让我去杀我的丈夫。”虽然我和夏油杰没有登记结婚,但按照他的身份也无法登记,“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见不?到自己的爸爸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这个。”芥川龙之介可能?没遇到过有人向他咨询此类问题,嘴角抽了抽,半天才回答,“杀了他之后,你?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对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我捏住了杯口:“能?找到吗?” “能?吧。”黑发少年艰难地挤出安慰,“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总能?找到的。” “那万一遇到那种恶毒的继父,像森先——哦不?,就是对孩子不?好的,会虐待孩子的那种继父,要?怎么办?我身体又不?好,万一我走得早,他们就是孤儿?了,也许会在大街上流浪,被流浪汉欺负,和流浪狗抢东西吃,脸被抓花——” “等一下。”芥川龙之介出声制止了我继续说下去,“你?不?必如此悲观,把事?情极端化想象。况且流浪的生活,我也经历过,没什么可怕的。” “但我还是……”我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看向了奶茶店的时钟,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很希望能?和他看着孩子出生、走路,慢慢长大。”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根本不?具备当父亲的资格。”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然后桌上的桂花挞便少了一只。 “唔,点心还是如此美味。”对方在我的身侧坐下,无视了对面芥川龙之介投来?的目光,自顾自地介绍道,“我是铃溪的朋友,我叫江户川乱步。” 和江户川乱步的相?识很戏剧化,那时我和第五个男朋友刚刚分手。 他是单亲家庭出身,虽然面向凶恶,但很会照顾人,对于我提出的分手,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问为什么。 ——为什么? 第138章 ——因为我不?喜欢你?了。 原本以为会骂我两句,因为他平时经常骂人,但他一句重话都没说,沉默地收拾东西,走出了我的世界。 我路过横滨散心,在奶茶店遇到了江户川乱步。 准确的说,是他捡到了无家可归的我。 我说,路有千千万万条,但我不?知道今后该走哪一条。 乱步是怎么回答我的。 他说,那你?就走我回家这条路好了。 他迷路了,想我帮他找路,而我想要?一条路。 后来?的相?处中?,他是那种特别需要?别人照顾的人,又聪明的不?像话。我一直受人照顾,第一次学着去照顾别人,那种感觉很好,我以为我会因此完全忘记夏油杰。 “乱步,你?帮帮我。”我把装着桂花挞的盘子推到了他面前。 “你?特意在这里等本侦探到九点钟,本侦探不?帮你?,都有点说不?过去。”乱步迅速消灭了三块桂花挞, “但是和夏油君相?关的事?,我不?会帮忙哦。” “……” “但如果?是咨询怎么样顺利除掉夏油君,那我可以帮你?想办法。” “乱步!” “铃,我的爸爸妈妈,很早就过世了。”乱步睁开了绿色的眼眸,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我无数次回想过,假如我能?预知那场意外?就好了,因为我真的很希望他们能?活下来?。所?以,我不?会原谅杀了自己父母还不?后悔的人。”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活不?过这个月。” 乱步被称为名侦探,因为他具有一眼看穿事?情的能?力?。 他所?说的话,基本都会变成现实。 ……活不?过这个月么? “乱步,我有孩子了。” “嗯,刚才听到了。” “是两个孩子,很健康。” “嗯,恭喜你?当妈妈了。”乱步托腮,手指在桌沿上敲了敲,“如果?你?为孩子的抚养问题而感到困扰,那么本侦探可以帮你?养一个——”他又指了指对面的芥川龙之介,“另一个他来?养。但是我不?考虑夏油君抚养孩子的可能?性,也不?推荐。” “少自说自话。”芥川龙之介一脸震惊,“你?凭什么安排未成年的我替别人养孩子?” 乱步无视他的质疑,继续安排:“男孩归你?养,女孩归我养。” “凭什么我养男孩?” “不?要?男孩,那女孩归你?养,就这样说定?了。” “……喂,说了不?要?给我安排。”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已经替我分好了孩子,我忍不?住了:“江户川乱步先生!身为世界第一名侦探的你?,绝对不?会是浪得虚名。” “那你?告诉我。”乱步轻声叹气,他竟然也会叹气,也会感到无奈,“铃,你?要?什么?” 我沉默了。 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反而说不?出口了。 “你?要?夏油君偿还罪孽,要?他不?再犯罪,要?他的父母安息,还要?和他在一起抚养孩子……”乱步越说越气,已经噘起了嘴,“你?怎么不?要?上天呢?” “乱步……” “铃,你?以前不?是这样自私的人,为什么一遇到夏油君的问题,就认不?清了呢?” 被完全猜中?了心思,我低下了头。 我:“和乱步先生在一起的时光,我真的非常开心。” 乱步:“既然开心,那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乱步先生是全宇宙第一的名侦探。” 乱步:“你?说这种话我也不?会帮忙的。” “乱步先生,帮帮我吧。” 我拽住了他的袖子,猛一抬头,看到他的视线落在我的手腕上。 ——是夏油杰的父母送给我的宝石手链。 “这种图案,我的妈妈也画过。”乱步轻声问道,“铃,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知道……你?再帮我一次好吗?最后一次。” 在长久的沉默里,乱步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这种会令人愤怒的委托,本侦探不?可能?接。” 第六十三章 “不可能的, 你死心吧,帮了他就是本侦探失格。” 江户川乱步说什么也不肯帮忙。 “这种事情?,我也不赞同。”一直在旁观的芥川龙之介也插话了, 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身份的不妥, “抱歉, 是我冒昧了。” 我摇摇头:“没关系,不赞同是应该的。” 意料之中。 没人赞同我和?夏油杰再?扯上任何关系。 妈妈阻拦, 空蝉劝过, 五条悟不支持, 乱步、森鸥外?, 就连芥川, 也觉得这是错的。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反对我们两个?继续再?这样下去。 ——世界有错吗? ——没有。 “铃,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没救了。”乱步吃完最后一个?桂花挞,擦了擦嘴唇, “你再?不回头, 可能会变得一无所?有。” “他的确该死,下地狱都不冤枉。他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后悔弑亲, 日复一日地麻痹自己讨厌非术师, 其实他所?经历的那些苦难, 也只是一小段人生而已。我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很多时候人都是矛盾的。 夏油杰在叛逃后选择弑亲, 其实已经断了自己的后路。 第139章 他没法?往回看,我却总是逼问他后不后悔,我也明白, 他如果真正意识到了“后悔”, 一秒钟都不会多活。 可不问,于我来说, 也是一种煎熬。 “我希望他变回以前?那个?温柔的夏油杰——” “够了。”乱步呵斥道,“我也希望你变回以前?那个?讲道理的铃!” 他的眼尾上挑着,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乱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以往因为错过想看的电视节目,或者?没买到想吃的点心,至多是噘嘴皱眉,还从来没有露出过这副表情?。 是我太强人所?难。 “乱步先生,下辈子我一定讲道理。” “你什么意思?” “如果夏油死了,我觉得我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理智上,我自己也明白这种话很讨打,很欠骂。但是情?感上,我倾注的执念太多了,哪怕这是错的,我也回不了头,抱着死也不抛的烂股跳楼是最可能的结局。 实际上误入歧途的,又何止夏油杰一个?人呢? “你这是在威胁本侦探么?” 乱步并不是会被?道德绑架或是屈服威胁的人,他不愿意做的事,谁也不能强迫他。 “……对不起。”我站起来,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你就当我疯了。” ——你就当我疯了。 这句话,在夏油杰决定带我去伊哈特伯村养病之前?,也对他的秘书真奈美小姐说过。 在他那边的家人看来,他同样是不可理喻的。 声?称要?杀光非术师,极端厌恶非术师,自己却又和?非术师在一起了,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折磨自己。 这一刻,我没叹气?,没失落,也没高兴。 就像是说着“横滨的夜晚很漂亮”这样稀疏平常的话。 “铃,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定。” 半晌,乱步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他的怒意已经平息了,可能觉得和?我这种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副黑框眼镜。 那副眼镜是他很重要?的东西?,他平时随身携带,却很少会戴。 “在来这里之前?,你和?夏油君打过电话吧?” 乱步戴上了那副眼镜,灯光在镜片上折出一道光,他睁开绿色的眼眸,这个?抬眼的动作很漫长。 “是。” “你们吵架了吧。” “……是。” 也不算是吵架,只是双方都在生气?。 夏油杰质问我关于娑臣的事,而我没有回答,还掐了电话,这让他很生气?。 而我生气?是因为他一句话也不过问我的情?况。 “所?以现在关机了?” 我点了点头。 乱步哼了一声?,朝我伸出了手:“手机拿来。”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他按下开机键,很快开了机。 “14个?未接电话,看来夏油君气?急败坏了。” “气?急败坏?他?他还好意思气?!” “你们两个?笨蛋,还真是笨到一块去了。” 头上被?重重地敲了一下,是乱步直接上手捶了我。 芥川瞪圆了眼睛:“喂,你这无礼的家伙,你对铃溪小姐做什么?” 太宰治事先吩咐过他,要?保护好我,不能让我少一根头发。 我以为乱步要?打给夏油杰,他却又把手机扔给了我。 “自己好好看看。” 斑驳的屏幕上,亮着的是一封邮件。 【我和?孩子都很好,你不用担心,先关心你的下属吧。】 发件人是我。 但我并没有发过这封邮件。 日期是今天下午两点半,收件人是夏油杰。 再?往下翻,有好几封像这样的邮件。 【遇到了朋友,在那里休息两天。】 ‘我没有私自接听铃溪小姐的电话哦。’ ——森鸥外?那只老狐狸! 他的确没有私自接听电话,但是他竟然用我的手机,在我昏迷的时候给夏油杰写?了邮件。 这样一看,夏油杰不仅不会觉得娑臣和?森鸥外?是同伙,反而会认为我和?森鸥外?互相勾结,陷害了娑臣。 他在怀疑我,而我也在对他失望。 “你们之间真的存在信任吗?” 乱步的问题是灵魂质问,森鸥外?甚至都没有删除邮件,就直接给我放着,等着看我什么时候发现。 而我就算现在拿着手机去找他对质,他也可以轻描淡写?一句“我是为铃溪小姐担心,你看,邮件我也没有删呢”打发了我。 这封邮件,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脸上,在提醒着我:“看吧,你和?夏油杰是多么不信任彼此。” 森鸥外?当时对我说;“你可以现在给夏油君打个?电话,你猜他会先关心你的安危,还是先关心他的同伴?” 这是激将法?,他是笃定的态度,而我是不安的,惶恐的。夏油杰的态度等于是被?他预先调好的,然后我因为夏油杰的话而关了手机,也在森鸥外?的算计范围内。 三?言两语就能让我们矛盾激化,反目成仇。 如果我当时冷静一点,肯定会意识到森鸥外?的态度有问题,至少会追问夏油杰,或者?检查自己的手机,但我什么都没做。 第140章 如果我意志再?脆弱一点,可能已经回去给夏油杰注射消除术式的药剂了。 ——让他体会到我和?他父母身为非术师的辛苦? ——可是身为非术师的我们,并不辛苦,也并不低术师一等。 这个?前?置条件就是错误的。 “其实正常人都会发现。而你被?情?绪牵制,失去了判断能力。”乱步又补充道,“一支炒了很久的烂股,面对它只有两种解决方式。”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在最后还是选择了帮我。 “要?么全部抛弃。” 他吐字清晰,态度坚决。我摇头,等着他的另一种解决方式。 他说不下去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和?他在这被?无限延长的时间里,各自守着一方阵营,倔强的僵持着。 谁也不肯退让。 “哎,你怎么就这么恋爱脑呢?” 乱步突然伸手,拧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分别?往两边拉扯。 “铃溪,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混账,你在对铃溪小姐做什么?!” 在芥川目瞪口呆的表情?里,乱步放开了我的脸,手掌盖在了我的脸上。 “要?么全部投入。”他说。 “就这两条路,没了。患得患失、举棋不定都是没有意义的行?为。” 全部抛弃。 全部投入。 无论选择哪一条,都是笔直往前?没有退路的路。 前?者?保本,永生遗憾。后者?未知,或许毁灭。 我知道了自己的答案,乱步也知道了。 “夏油君没算完的账太多了,他和?他父母之间的账,他和?咒术高专的账,他和?世界之间的账,他和?你之间的账。”乱步冷冷道,“这个?人,他不死,真的说不过去。” “……我知道,这些账始终是要?清算的。” 夏油杰当年屠村,又杀死父母,十年来也杀了一些非术师,不仅没有悔意,现在又要?去杀死高专的学生抢夺特级咒灵,这些都是账。 而他厌恶非术师,因为多年的心理暗示,加上吞食咒灵带来的痛苦,整个?人已经扭曲了。 “这些账的清算顺序如果发生颠倒,你就永远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我还希望得到乱步更多的指导,他已经摘下了眼镜。 “不能再?帮你了,因为我很喜欢我的爸爸妈妈,所?以我不会原谅杀了自己父母的夏油君。最后再?提醒你一次,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我明白。” “好了,你还有别?的事吗?给你机会,一块说了吧。” 他收好自己的眼镜,拿起了放在桌角的雨伞,推开了门。 我也撑开了雨伞,细密的小雨中,陡然落下了几片雪花,我突然想起今天是二十四节气?里的大雪。 雨雪混杂,整个?横滨清冷又潮湿。 不远处是几辆警车,围绕着芥川先前?杀人的案发现场。依次再?往前?看过去,是商业街,是住宅区,是夜色笼罩下的万家灯火。 还有mafia的大楼。 “贤治,还在mafia。” “是么?我知道了。”乱步瞬间就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以后他就是侦探社的成员了。” 他见过贤治,他们两人很投缘。他是相当自信的名侦探,完全不顾mafia的员工芥川龙之介还在旁边,就直接敲定了贤治的名额。 末了,他又说:“我们以后不会见面了,这家奶茶店,我不会再?来了。” 他往左边迈开步伐,那条路未必是他回家的路,不知道今晚的乱步先生能不能顺利回家。 许多年前?,就是在这样的雨夜里,他对迷茫的我伸出了手。 ‘要?是不知道走哪条路,就走我回家的路吧。’ 时光轻轻掀过去,他还是回忆里的少年,但我走出那一页了。 我不可能再?回去正常人的生活了。 乱步的背影越来越远,在茫茫夜色中落成了一个?尾音的音符,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铃溪小姐。” 我转过脸,朝旁边的芥川抬了抬伞柄:“你们mafia的伞质量真差,雨都弄到我的脸上了。告诉太宰先生,我先回去了。” 伞骨塌了一根,雨水顺着流下来,滴在我的脸上。 我走得满腹心事,又异常轻松。 * 回荼蘼教的打车钱是芥川龙之介替我付的。这里在郊区,距离城市很远,我提前?一点路程下了车,让司机回去了。 周边没有下雨,但依然很冷,我浑身都淋湿的出现在教中时,美美子第一个?发现了我。 她立刻给我拿来了毛巾,又沉默地消失。 我靠着窗户坐下,把毛巾盖在头上,抱着膝盖将自己团成了一个?暖和?的球。 不多时,背后有脚步声?靠近。 一只手盖在了我的头顶,按着那条柔软的毛巾擦了擦。 嘀,嘀。 暖气?的温度被?调高了。 抬眼瞥去,已经调到了最高。 “你就这样淋着雨跑回来?不会找把伞?” 他的声?音里有怒意,但被?他克制住了。 “如果感冒的话,就是两个?人的事了。” “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三?个?人的事。”我掀开毛巾的一角,抬头仰视着他。 第141章 夏油杰愣了一下,嗤笑?道:“我的身体很好,不会被?感冒传染。” “我不是说你。”我闷声?道,“孩子,检查结果从一个?变成两个?了。” 夏油杰:“???” 夏油杰:“真的?!” “嗯。” “那名字还得再?重新考虑一下,万一都是女儿,还不够用。”夏油杰思索,“源秋溪怎么样?” “你就只会春夏秋冬吗?真没文化。” “没办法?,我高中都没毕业啊。”夏油杰笑?了会儿才慢慢说道,“娑臣已经没事了,抱歉,先前?吼了你,我应该猜到这和?你无关。” “杰,你可以告诉我,乙骨忧太和?特级咒灵的事吗?”我想了想,“其实我见过乙骨君。” 第六十四章 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是青梅竹马兼少年恋人, 后来祈本里香意?外?去世了,变成了特级咒灵,附身在了乙骨忧太的体内。 这个故事很令我动容, 回想起乙骨忧太敦厚善良的笑容, 很难想象他经历这样曲折悲惨的事情, 还?能那么温柔地对待他人。 “青梅竹马,少年恋人。”我接过夏油杰的咒灵猿辅导递来的生姜茶, 喝了一口说, “抱歉, 我又有点自?我代?入了。” 姜茶很辣, 加了一些糖调味, 温度适口,不吹也不觉得烫。我的情绪在姜茶和正前方吹来的暖气里逐渐放松下来。 夏油杰嗤笑了一声, 左手托腮看着我。而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正搭在袈裟袖口的那?颗纽扣上, 一下一下的轻叩着。 不?闹的时候, 我们之间没什么恶意?,相处的就像在伊哈特伯村时那?般融洽。 我不?禁开始琢磨起乱步所说的那?些话。 ‘他和父母之间的账, 他和咒术高?专之间的账, 他和世界之间的账, 他和你之间的账, 这些都是需要清算的账。’ ‘如果顺序发生颠倒,你就永远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乱步的意?思是,只要清算了这些账, 并?且保持正确的顺序, 那?么夏油杰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死局。 ‘最后再提醒你一次,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无法回头。 算了, 即使现在回头,又能得到什么呢? 与其在举棋不?定中患得患失,不?如集中精力,利用现有的信息,做出最合适的判断。 “你在想什么?” 夏油杰挑起我的发尾,勾在手指里绕了绕,我的头发已经长到及肩的长度,需要修剪了。 “……里香小姐为什么会变成特级咒灵?” 咒灵是在怨念和诅咒中诞生的,但祈本里香是车祸意?外?身故的。说句不?礼貌的话,我觉得夏油杰的父母因为怨念和恨意?变成咒灵的可?能性还?更高?一些。 “是偶然现象还?是……有原因的?” “你为什么会对这种事好奇?”夏油杰对我的问题感到讶异,“猴——非术师会产生诅咒很正常。” “……很浪漫。”我认真?地?说。 “啊?” “里香小姐到死都没有和乙骨君分开。”我放下碗,思索道,“要是我死了,也想变成咒灵跟着你。” 夏油杰变了脸色:“别说胡话,什么死不?死的。” “人总归是要死的。” “别说了,让两个小丫头听到不?好。”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会介意?这种话题。” “我不?是说她们两个。” 顺着他的视线,我低下头,瞬间明白他说的是哪两个。 “你就这么肯定是两个女?儿?” “嗯,还?是女?儿好。”夏油杰用一副调侃的语气说道,“贤治那?小子,走了也不?说一声,没心没肺的,决定了,以后只养小姑娘。” 他没有问我贤治去哪里了,而是用这种方式揭过了那?一页。 可?能,他也在怕,怕和我再也回不?到现在的关系上。有些事,他索性就不?追究了。 “杰子,我还?是想知道里香变成咒灵的原因。” “……” “告诉我吧。”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夏油杰沉吟道:“我只能说大概的猜测。我估计她生前和乙骨君定下了‘不?会分开’的约定吧,乙骨是术师,定下契约也很正常……不?对,他当时应该还?不?懂。什么嘛,这种事果然还?是要问他本人。” “契约?”这个词远比咒灵更加浪漫,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也想和你定下契约。” 夏油杰把脸转过来看着我:“哦?” “我想和你也定个契约,以这枚戒指为誓。”我摸了摸我的戒指,这是夏油杰在高?二时送给我的,他当时年纪还?很小,审美奇奇怪怪的(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知道这是莫比乌斯环吗?” “嗯?” 看来是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它看上去挺有特色的。”夏油杰解释完又问道,“这有什么含义吗?” 咒术高?专不?会教太?多?数学,但立海大教了。 批评他一分钟,当年他自?己送的东西,竟然连寓意?也不?懂——不?过,按照他的性格,也可?能是装的。 “和我定下契约,我就告诉你。” 夏油杰在我近乎执拗的坚持下,终于松了口。 第142章 “行吧,不?要是什么奇怪的契约,比如我要是去打乙骨忧太?就失去小弟弟什么的。”他一秒看穿我的想法。 我扁了扁嘴,心有不?甘。 “别想了,战书我都下了,这个月的24日。” 12月24日,百鬼夜行,他没打算隐瞒我。 估计也知道隐瞒不?住。 之前他打算隐瞒我关于要宣战高?专的事,特意?把我要送回伊哈特伯村,结果事情发展出乎他的意?料,险些控制不?了收场。 夏油杰摸了摸我的头:“要是事情结束的早,25号还?能陪你去看电影,你不?是期待很久了吗?” 12月24日是平安夜,25号是圣诞节,也是《无情道心》重映的日子。 “我们会去看电影的。”我的视线又落回了戒指上,“这次我肯定要看到结局。” “好。”夏油杰微笑,“那?么定一个什么契约呢?” 十?年。 从他丢掉我,到我们再在一起,中间过了十?年。 一眨眼,十?年了。 世界都翻篇了。 “莫比乌斯环,用来代?表爱情,就是无穷的符号。” 但是这个符号没有前缀,因此?不?好说是正无穷,还?是负无穷。 可?能是佳偶,也可?能是怨侣。 “它的曲面象征融合,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或许也能在此?处体会到对方的辛苦。” 夏油杰认真?地?听着,像个坐在教室里听老师上课的小学生。 “除了爱情,也代?表人生。其实这个环真?的很有意?思,你看从这里出发——”我指着其中一点,往另一边划出轨迹,“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觉得没有回头路了,但是在莫比乌斯环上,走着走着,还?是会回到原点——” “铃溪。” 夏油杰不?想听了,出声打断了我。他揽住了我,轻声问道,“你想定个什么契约?我都奉陪。” “我想和你去荷兰的小镇打水仗。” “好。” “我想和你去中国的茶馆吃喝香茶。” “好。” “我想和你去格陵兰岛看座头鲸。” “好。” “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 “好。” …… 在一句又一句难以企及的愿望里,他温柔的声音覆盖了我心里零星的不?安。 他的手覆在了我的手上,抚摸那?枚戒指。 “就近的一个愿望,就是我们都活着去看25号的电影吧。” “你一定要这么扫兴吗?”夏油杰撇嘴,“去看就去看呗,还?要加个活着。” 怕他变卦,又怕命运变卦,我拿出手机订票。 好像只要订了票,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我先订两张票,嗯,就25号晚上六点的票吧,看到八点正好吃晚饭。订几排几座的?” “屏幕摔碎了?”夏油杰看着我的手机说,“明天?换一个手机吧。” “太?浪费了,换一个膜就行了。”我又问了一遍,“4排7座,4排8座怎么样?” 夏油杰从我手中抽过手机,然后他把所有的位置都勾选了。 这是夹在《镰仓物语》和《远征——阿尔戈号》之间的冷门电影,加上离上映日期还?有一小段时间,又是重制电影,还?没有人订票,夏油杰是第?一个。 他选择了包场。 “不?用这么浪费吧。”好吧,也能理解,他不?想和其他非术师一起看电影。 “身为一个教主,这点钱还?是有的。”夏油杰订完票,将手机放到了一边,“不?然到时候都不?能聊天?,某人无聊到睡觉怎么办?” “诶?” “这部电影很无聊的。”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夏油杰对《无情道心》这部电影的态度都十?分鄙夷。 十?年前是因为男主荒谬,他无法认同。 十?年后是因为男主过分写实,他不?想产生太?多?代?入感。 “好,包场就包场吧,到时候可?以把你的咒灵们都叫出来看电影。”我转头对猿辅导说,“猿老师,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 猿辅导点头道谢:“谢谢铃溪小姐。” “别道谢,等看完电影,你要写观后感作文的,至少一万字。”我得意?道,“谁叫猿老师以前总是给我布置作业,报应来了吧。” 猿辅导:“……” 夏油杰:“……” * 娑臣脱离了生命危险。 不?知道是太?宰治手下留情,还?是森鸥外?授意?,没下死手。 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森鸥外?想白拿,并?不?会彻底激怒夏油杰,牵连到自?身。他做这些,无非是要更加坚定夏油杰宣战咒术高?专的决心。 准确的说,是确保hela夏油杰顺利死亡。 ……是的,这场战斗还?没开始,在立场方面,夏油杰已经输了。 不?多?时,荼蘼教的上空也飘起了雪花。 没有雨,只有雪。 我站在中庭远眺。雪花从空中抖落,整片大地?一片静默。 “真?奈美小姐。” 我看向身旁夏油杰的秘书小姐,她在贤治走后,与我亲近了不?少,时常主动与我说话。 “你是因为同情吗?” “不?。”真?奈美递了一个暖手的小铜炉给我,“你想多?了,我个人对非术师没什么意?见。” 第143章 “诶?”我以为夏油杰的“家人们”都是极端厌恶非术师的。 “娑臣其实对你也没什么意?见,我不?是在为他说话,我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对非术师都没有强烈的憎恶。”真?奈美将视线投向了庭院,她在那?里给贤治做了新的秋千,但是现在她也意?识到,贤治永远不?会再回来这里了。 “我们只是想要追随夏油大人,在这里,其实没有背叛和不?背叛一说,夏油大人并?不?强迫我们憎恨非术师,有些人因为受不?了他的理念,就离开了,夏油大人也没有杀死他们,让他们走了。 娑臣只是不?想夏油大人自?己太?纠结,他那?么憎恶非术师,却又和非术师在一起……背叛谁都比背叛自?己痛苦。” 我默然,过了很久才问她:“那?你们值得吗?他可?能是错的。” 给了面子才加了“可?能”二字。 “呵。”真?奈美挑眉,“你留在他身边,就觉得值得吗?” “……”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对错,但这个世界充满报应。”真?奈美轻声说,“如果这就是夏油大人选择的路,我们都会陪他走下去的。因为他是我们留在这里的理由。” “那?么,”我问出了一个我不?太?想问的问题,“如果夏油大人不?在了,你们还?会继续反.社会吗?” 第六十五章 “假设夏油杰死了”这个问题如果去问菜菜子, 估计她能和我?吵起来。 但真奈美是个成熟体贴的大人,虽然她也是夏油杰控,却会很理智地回答我?的问题。 “如果夏油大人不在了, 我?们大概率会散伙。” 我又问:“大概率?多大?” 真?奈美突然不吭出?声了。 她朝我?的身后望去, 然后恭敬道:“夏油大人。” ——夏油杰就在我?身后! 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一只手从后侧伸过来, 按在了我?手里的铜炉上,然后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轻叹。 “我?说我?的铜炉去哪里了, 原来在这里, 冬天果然少?不了它。” “你们两位慢慢聊, 我?还有?点事?。”真?奈美见状直接闪人了, 把庭院留给了我?和夏油杰。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们刚才聊天的内容, 但他没有?提,只是静静地站着, 与我?分享同?一只铜炉,欣赏雪景。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年你堆雪人, 丢了一根胡萝卜?”他靠了过来, 下巴虚虚地搁在我?头顶。 “记得,我?在雪地里找了很久, 最?后还是你帮我?找到的。” 夏油杰说的应该是小学三年级的那场大雪。 那年是个破冰线, 秋天他送给我?生日蛋糕, 我?开始亲近他, 在那天冬天下雪之后,他找到了我?丢失的胡萝卜,我?补上了雪人的残缺, 从此彻底把他当?成?了最?依赖的人。 “其实那根胡萝卜是被我?事?先藏起来的。”夏油杰轻声说, “抱歉,骗了你很多年。” “啊?” 我?拉开一点距离, 转头看着他,这一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为什么?你要吃它?” 我?怎么印象里,夏油杰虽然不挑食,但也没有?特别热爱胡萝卜。 “因为我?想成?为铃溪心里最?可靠的人。”他叹了口气,“那是我?第一次偷东西,好像也是唯一的一次。” 第一次。 唯一。 他说得哀伤又绵长,这个男人太蛊了,也太擅长制造气氛了。 “不是唯一的一次吧。”我?吐槽道,“荼蘼教不是你偷的?招摇撞骗的袈裟还穿着呢,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无话反驳,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大概是在怪我?破坏气氛。 “不过就算你不偷那根胡萝卜,我?也会觉得你很可靠。”我?把铜炉塞到了他的手里,“那个时候你还立志以后要保护弱小的非术师。” 每次扯到术师和非术师的话题,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僵硬。 它就像一根刺,扎在我?们的感情上,从中间烂了一大块,腐烂,但也没有?扩散开来。 我?也想过,就这样不提了,把那块烂掉的部分遮起来,假装它不存在,就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谈恋爱。 ‘我?厌恶非术师,但我?喜欢你。’ ——这句话就是一句浪漫的废话,因为我?在前?者的包含范围里。 仔细算算,夏油杰七岁开始立志保护弱小(非术师),到十七岁叛逃,中间过了十年。 叛逃之后他当?了荼蘼教教主,立志创造一个只有?术师的世?界,到现在,刚刚好又过了十年。 他的思想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是经历和环境带来的一系列刺激:吞咽咒灵带来的压力、天内理子的死?亡、败给了非术师伏黑甚尔、灰原雄的死?亡、亲眼目睹美美子和菜菜子被村民虐待。 这些事?叠加在一起,打碎了他高高在上的正论和自尊,他在弑亲的当?天,就没想给自己留下后路。 这十年里他虽然没有?太大的动作,也没有?主动去接触非术师,但他几乎每天都在吃味如抹布的咒灵,也每天都在反复提醒自己讨厌非术师,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他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第144章 实际上,他可能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讨厌非术师。 而应该区分的也不是术师和非术师,是值得保护的人和不值得保护的人。 要想改变夏油杰的观念,首先就得让他停止吃咒灵,停止自我?催眠,像在伊哈特伯村那样轻松的生活——可太难了。 他不会听我?的话。 他从来都听不进?我?的话。 也如江户川乱步所言,即使现在天降一道雷,劈醒了夏油杰,让他放弃对高专出?手的计划,但是他又如何逃离咒术届对他的审判? 还有?他的父母呢? 要想他不吃咒灵,除非将他变为非术师。 可是那样做了,让他变为自己最?厌恶的猴子,恐怕他会当?场自杀给我?看,毫无尊严的死?去。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连他的死?亡都不能接受。 我?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我?想和他好好活着,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学走路,会叫爸爸妈妈。 我?还想他与世?界达成?和解,不再憎恨非术师,不再吃咒灵,不用被咒术届审判和追杀,就只是当?一个温柔而普通的男人,拥有?最?平凡的幸福。 这些愿望仿佛天上的星星,又如同?云雾一般缥缈。我?在十二月的冬天,听着夏油杰的呼吸声,整夜整夜的失眠。 他和愿望都离我?这么遥远。 哎。 该怎么办呢? * 千万个不愿意,时间也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 平安夜这天终于到了。 夏油杰依然穿了那件五条袈裟,在临出?门?前?,特意叮嘱了我?两遍:“不要出?门?,不要乱跑,在家等我?,和娑臣好好相处。” “知道了,我?不会和他吵架的,我?还等着你和我?回来去看电影呢。” 包场的电影,花了那么多钱,可不能浪费。 夏油杰勾了勾唇角,温和道:“好。” “对了,这个还给你。”我?想起了一件挺重要的事?,摘下了自己的手链,“这个手链,其实不是你父母送给我?的,而是送给你的吧。” 那条刻了字的订制款宝石手链,并不是他父母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而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东西。 因为他很时髦,又留长发又打耳钉,所以他父母才会送这样的礼物。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夏油杰无奈地点了点额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铃溪。” “我?想订制一条男款的手链,就去网上搜了这家店,然后对方告诉我?,这条就是男款,女款的宝石不长这样,他们还给我?看了图片。” 夏油杰在那天突然提起把他父母给我?的礼物还给我?,只是为了转移我?强迫他用孩子来发誓的注意力。 “你这个人,满嘴谎言,从小时候到现在,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 拿个男款的手链糊弄我?,我?就说延长链怎么会这么长……” 我?低头托起他的手,将手链戴回了他的手腕上,他没主动伸手也没挣扎,像个木头似的随我?摆弄。 宝石是紫色的,和他的眼睛同?色,被他戴上长度刚好合适,延长链也不嫌长了。 真?好看。 “可即使这样,我?也很喜欢你,我?的杰鸭鸭,他一定会回来的。”我?捏了捏他的手心,“我?和小朋友都会等你回来的。”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在我?的腹部停留了片刻,变得更加柔和。不到三个月,其实还看不出?什么。 “源夏溪可以,但夏油鸭还是有?点不太妥当?。”他思索道,“不如叫——” “回来再说。”我?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名字的事?不急,反正还有?七个月才会出?生,你可以慢慢想,这种急于求成?的名字,孩子不会喜欢。” 我?不想听。 就怕他现在说了,就会变成?遗言。 “铃溪。”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不要担心。” “我?不担心。”我?抱住他,手臂用力箍紧,“我?才不会担心你,你可是反派头子啊,哪会那么容易出?事?。” “夏油大人!”菜菜子在叫他了。 我?再舍不得也得放开了。 “你要好好的。”他最?后说道。 ——你要好好的。 我?们二十年的时光,被这一句话轻飘飘带过了。 从最?初幼年期的茫然无措,到后来的撕心裂肺、心灰意冷,终于是一点点捂热了,变得生动,或许以后还能重新变得鲜活。 ……我?像这样期待着。 雪早就化?了,平安夜这天的天气极好,我?在下午的时候,等来了一位客人。 “铃溪小姐,好久不见。” 森鸥外是一个人来的。 荼蘼教的术师只有?因为受伤而被强行留下养伤的娑臣,夏油杰叫他保护我?,他答应了。 娑臣一见森鸥外出?现,就变得分外激动。 “你还有?脸来?”他咬牙切齿道。 森鸥外微微一笑,嘴不饶人:“我?又不是来看望你的。” 他抬头仰望荼蘼教的顶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是铃溪小姐特意请我?过来的。” “夏油杰把大部分的资产都放在我?的名下了,我?也查到了小金库的藏匿地点,还有?以前?的记录册。森先生,荼蘼教的一切,现在都是您的了。” 第145章 我?换了敬语,缓缓补充道:“我?也将永远为港口mafia和您效力,献出?自己的忠诚。” “……想好了么。”森鸥外饶有?兴趣,“心甘情愿?” “什么?”娑臣震惊地看着我?,“源铃溪,你疯了!你想被夏油大人杀了吗?” 这些天他看着我?和夏油杰每天腻歪来腻歪去,已经逐渐习惯我?的存在了,早上夏油杰一行人离开时,他还顺嘴安慰了我?一句:“他们很快就回来了,要相信夏油大人的实力。” “你这个混蛋,和这只屑里应外合,原来图谋的是夏油大人的财产!” 娑臣愤怒地红了眼,想要攻击我?,但他刚一抬手,就被森鸥外一枪钉在了原地。 子弹穿过了他的大腿,他闷哼一声,顾不上流血的伤口,死?死?地盯着我?。 “你重伤未愈,不适合情绪波动太大。”森鸥外好心地劝道,“还是先去打电话找个医生比较好。” “你们两个混蛋!等夏油大人回来,一定会杀了你们!” “他不会回来了。”我?俯视着娑臣,他倒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困兽,“你的夏油大人,会死?在这场百鬼夜行里。” “你——” “他不死?,真?的说不过去。”我?喃喃道。 “我?们该离开了。”森鸥外淡声笑道,“这里很快就会被肃清了。” “嗯。” “站住!” 刚一转身,脚就被扯住了,娑臣用他手里的胶带,扯住了我?的鞋跟。 “你不能走——” 他的愤怒在阳光下显出?几分哀伤,几分悲壮与决绝。 “夏油大人对你那么好——你不能这样对他!这样做算什么?!” “是么?他对我?好啊。还真?是,好极了。” 我?拿过了森鸥外的手.枪,学着他先前?的样子,拨动保险栓,在娑臣坚定无悔的目光里,同?样坚定无悔的扣下了扳机。 砰。 阻挡的障碍消失了。 我?移开脚,朝院子外面走去。 “你父亲的枪法很准。”森鸥外与我?并行,偏过头说,“但你好像不太行,没有?瞄准要害。” “森先生,您总要原谅这是我?第一次开枪。”我?摊了摊手,“谁在一开始就是百发百中呢。” “说的也是。”他表示赞同?,而后又笑,“我?的运气真?好,这回还真?是白拿。” “……无所谓。”我?提醒道,“但您不要忘了您做出?的承诺。” “这是当?然,否则契约不会成?立。”森鸥外眨眼,“但你觉得这样,真?的值得吗?” “我?不知道。” 值得不值得,要看最?终效果判断。 “那你若是最?后什么也没得到呢?” ——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这个人,不死?真?的说不过去。 “那我?也不会后悔。”我?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很久的荼蘼教,“我?只是不想自己后悔。” 况且,我?也不一定会失败。 半个小时后,我?也到了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的目的地,东京都立咒术高专。 第六十六章 我是被突然蹿出来的咒灵砸晕的。 它来势汹汹, 横冲直撞,虽然目标可能不是我,但是我没有避开。 因为?它是猿辅导, 一只照顾了我很久的咒灵, 我在观察它的表情?时, 愣了神。 昏迷中,我见到了很多人。 灰原雄, 源光溪, 夏油杰的父母, 我和夏油杰小学时生病去世?的班导师……都是已经不在人间的亡者。 而我的面前, 是一条水流很急的小溪, 溪水叮咚作响,溪边盛开着?大?片大?片的向日?葵。 阳光晴好, 铺了一地?的金光灿烂。 他?们站在小溪对面,而我在这头, 问, 你们有谁看到夏油杰了吗? 大?家无一例外,都在对我摇头。 我四处张望着?, 然后?我看到了夏油杰。 他?站在溪水中, 在朝对面走, 留给我一个孤单的背影。 ‘夏油杰!’ 我叫他?, 他?不理我,于是我只好冲过去拉他?。 但是我只拽住了他?的袖子。 ‘铃溪,你不要过来。’他?低声道?。 我固执地?不肯松手, 但他?也固执地?不肯回头。 ‘你不要走!’ ‘过去了就回不来了。’ “夏油杰!” 我猛得睁开眼睛, 光线刺眼,让我又眯起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面露担忧的森鸥外。 “铃溪小姐,你醒了。” “抱歉,森先生……给您添麻烦了。”我环顾四周,不见猿辅导的影子,“刚才的那只咒灵呢?” 这里的建筑周围,很多地?方都有着?打斗过的痕迹,但现在完全平息了,战斗应该已经结束了。 “祓除了。”森鸥外停顿了一下,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 祓除就意味着?再也没有了。 猿辅导始终只是咒灵而已。 我从背靠的墙角站起身来:“那么,我们按照约定?的计划行事吧。夏油就拜托您了,我去找五条,他?在哪个方向?” “爱丽丝看过了。”森鸥外指了指我左侧的路,“你往这边。” “好。”我不会怀疑森鸥外话里的真实性,因为?他?与我已经定?下了契约,我们各取所需,不能?反悔。 第146章 令人遗憾的是,先前夏油杰并?没有与我定?下契约,他?只是哄我,才会答应与我永远在一起,陪我去看那些波澜壮阔的风景。 他?知道?他?可能?到不了那天了。 我总有一种?感觉,他?其实没觉得百鬼夜行能?成功,之所以一意孤行,只是无路可退罢了。 灵魂明明疲惫不堪,偏偏还要支撑着?□□,困难地?前行。 两个都很辛苦,一样可怜,一样罪孽深重。 “铃溪小姐。”森鸥外在背后?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森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作为?你的上司和远亲,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不考虑夏油君,你在未来能?站得更高。” 我听到他?惋惜一般的轻叹。 “是么?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所以才让人惋惜呀。” “……” 时间宝贵,我没有再回答,一路跑着?去找五条悟。 “五条!” 在一座桥边,我终于看到了那个高挑挺拔的身影,他?歪了歪头,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 “慢点?跑,我又不会飞走,你还有两个小朋友呢。”五条悟难得正经的语气说,“是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没学会稳重呢?” 他?的尾音在近乎凝滞的空气中有种?让人心颤的无力。 “你要去找夏油杰吗?”我问道?。 他?轻轻的嗯一声。 “可以晚一点?去吗?” 五条悟敛眸:“铃溪,你觉得我晚一点?去,他?今天就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摇了摇头,艰难地?吸了吸鼻子,“他?肯定?是活不成了,但他?不能?死在你手上。” “你应该知道?,杰做的这一切吧。”五条悟淡声道?,“即使今天我不杀他?,那么明天他?死在别人手上,也未必轻松。” 他?用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我:“你在想?什么侥幸的事,还是说,你觉得你能?骗过我的眼睛?” “……我,” 五条家的六眼,最强咒术师,自然是什么都瞒不过去的。 早就料到了。 “我只是觉得,死在唯一挚友的手上,他?是解脱了,但你不会。所以我雇佣了别人来杀夏油杰。 他?这个人,根本就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等到他?凉透了,我才能?安心地?度过接下来的人生。” 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昏迷时梦到的场景,一条溪流隔出一道?生与死的分界线。 夏油杰站在溪水中间,缓缓往前走。 而我不想?让他?走。 “五条,你觉得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我现在不想?与你讨论?哲学问题。”五条悟朝我走过来,“既然你那么说了,那我们去送送他?吧。” 我是个非术师,找人很困难,但身为?咒术师,又彼此熟悉,他?们找起人来通常毫不费力。 五条悟将我抱了起来,几乎是在一瞬间,我们就到了一栋建筑物的顶楼。 他?将我放下,平静地?看着?前方。 “……看来你没有说谎。” 这里进行的战斗还没有停止。 不远处,我看到了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举止优雅的森鸥外。扛着?巨大?针筒,正在发动攻击的爱丽丝,以及……遍体鳞伤狼狈不堪的夏油杰。 他?在此之前,应该经历了一场恶战。右边的身体全是血,甚至露出了肩头的白骨,却还在支撑着?自己绝不倒下。 “夏油君,你辛苦收集了十年的咒灵,一天之内全部白给。”森鸥外毫不客气地?嘲讽道?,“真是个完全不懂战略的笨蛋啊。” 十年咒灵,全部白给。 等同于十年的抹布味咒灵全部白吃了。 这也意味着?,他?现在一只可以用的咒灵都没有了,只能?纯靠体术。 而他?又受了重伤。 “咳咳咳——” 他?咳出一口血,淡淡地?说道?,“那我也不亏。” 他?还说他?不亏。 他?竟然完全不后?悔。 我深深的震惊了。 “夏油杰!” 我叫了他?的名字,这一声,又清冽又直白又失望。 夏油杰将视线移了过来,对上他?的眼睛,我忍不住朝他?跑了过去。 人真的是一种?很执拗的动物。 他?可以百折不挠,可以无畏风雨,他?也可以赌上一切到死不悔。 但这一刻,我依然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些许留恋和不舍。 “铃溪,不要过来了。” 梦里的夏油杰,和现实的夏油杰,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梦境和现实在这一刻玩笑般的重叠了。 “悟,按住她,不要让她过来了。” 五条悟没有听他?的,他?尊重了我的选择。 顶楼的风太大?了。 十二月底的天气很冷,脚底板传来冰冷的感觉,我这才发现我刚才跑得太快,鞋子跑丢了一只。 今天是平安夜,而明天是圣诞节。 十年前的今天,我和我的少年,以及他?的同伴,在打游戏,在吃大?餐,在跳驯鹿和圣诞老人的搞笑舞蹈。 他?一夜没睡,在一棵光秃秃的樱花树,贴上了无数条粉色许愿签。 第147章 然后?等到早晨的时候,我看到了在冬天盛放的樱花。 他?犯规般地?跳过了冬天,一下子把春天送给了我。 他?那么那么好。 我很想?念他?。 “杰鸭鸭!” ……我真的很想?念他?。 “别过来了。” 夏油杰面对爱丽丝的攻击,放弃了抵抗,或许他?还有抵抗的力气,但他?累了。 我拽住了他?—— 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动作最快的一次了。 尘土和烟浪吹散在我的四周,夏油杰的大?半个身体悬空了,我死死地?拽住他?,没让他?掉下去。 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力气也能?这么大?,而他?远没有我想?象的重。 ……他?好像又瘦了。 整天吃难吃的咒灵,不瘦才怪。 这下好了,全部白吃了。 “夏油杰,你就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乱步先生说的一点?没错。” 帐已经全部褪下了。 对面大?楼的白墙被阳光照得晃人眼睛。 他?紫色的瞳孔无神,却有微光。 我抓住的,不是他?的手,也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手腕上的那串紫色手链——这他?父母留给他?的礼物,也是遗物。 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地?滑过我的脸颊。 这个轻柔的触碰,更像是一种?无言的告别。 “森先生,我后?悔了,你帮我把他?拉上来,再送我们去国外,我们去没人认识的地?方——” “铃溪。” 夏油杰开口道?,“你别难过,我不值得。” “孩子都有了,还两只,你才跟我说不值得,你早些时候怎么不说?!” “夏油鸭还是不够好听,秋溪也太随意,另一个名字我想?好了。” “风太大?我听不到,你别说了——” 夏油杰轻声笑了笑:“叫朝颜,源朝颜。别跟我姓了,我不配。” 朝颜,一种?生长在夏天的花,脆弱而温柔。 孩子的预产期也是在夏天。 “你听我说,如果你选择放弃他?们,我和孩子们也不会怪你。”夏油杰一字一顿地?说道?,“铃溪,你要好好的。” 咔嚓。 一声很细微的声响传来,像是电流滋过的声音。 在风声和我自己的声音里,显得矛盾般的微弱又清晰。 ——是宝石手链断裂的声音。 这是广告里说的能?吊起一辆汽车的手链,菜菜子和美美子也照着?做过试验的手链,竟然断裂了。 且断得四分五裂。 我睁大?了眼睛。 “不要——” 拽住夏油杰的手链断裂,他?朝我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容,然后?像是被人推下去一样,坠楼了。 身后?的人拉住了我,没有让我跟着?掉下去。 时光在这一刻被放慢又延长。 手链上细碎的宝石在空中散落开来,又全部掉了下去,像是追随他?一般,只有最大?的那颗紫色宝石,滚落在了我的前方。 夏油杰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儿子一向爱美又爱时尚,所以当年才会为?他?定?制这样漂亮的紫色手链。 又因为?他?身为?咒术师,经常出生入死,所以选择了材质最好的链子,寓意挡灾,他?们希望他?平安无事。 他?守护别人,而父母的心意守护他?。 只是在这一刻,夏油杰与他?父母之间的缘分,如同这条宝石手链一般,彻底断了。 森鸥外捡起了那颗泪珠形状的宝石,轻声道?:“父母对孩子的爱,大?概也是会收回的。” 我望向苍蓝的天空,哽咽着?说:“是啊,他?们终于不要他?了。” 第六十七章 夏油杰没有立刻死亡, 但受了重伤,已经彻底陷入昏迷,失去了意识。 “活不过一天。”森鸥外是医生, 为他做了检查之后说, “除非家入小?姐出手救他。” 家入硝子曾经将我从死亡线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拥有的能力和治愈相关。 “别想了,不可能的。” 家入硝子声音很?淡, 但拒绝之意无法撼动。 她是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同期, 彼此关系都很?好, 我知道此时此刻, 她心里?不好受。 我也能理解她不救人的原因。 夏油杰犯下重罪, 即便?是救活了,也要被处刑。 这是他注定的结局。 与其让他活了之后再被审判杀死一次, 不如就这样让他死去。 “好,但是我有个请求。”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展开到购票页面, 举起手机给他们看?。 我的手在发抖,声音也是。 “我和夏油杰约好了要看?圣诞节上映的《无情道心》, 五条, 我们当年?没有把?这场电影看?完, 好遗憾啊。现在它重制了, 我想和他去看?。票已经买好了,包场的,花了很?多钱, 不能浪费……” 我说不下去了。 谁能想到十年?前是一番嬉闹的光景, 十年?后又是一番悲伤的光景。 “五条,拜托你了。” 长久的沉默中, 一个温柔清朗的少?年?音响起。 “答应她吧,五条老师。” 我朝声源看?去,帮我说话的是高专的学生乙骨忧太?,也是夏油杰这次攻击的主要目标。 第148章 听说他变为咒灵的恋人祈本里?香已经解咒成功,得到了解脱。 “铃溪小?姐和她的男朋友已经约定好了,所以?才要好好的告别啊。”乙骨忧太?轻声说道。 旁边的狗卷棘也回应道:“鲑鱼。” 我还是不懂鲑鱼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他们都在帮我。 尽管我欺骗了他们,我的男朋友并?不是什?么大英雄,而是攻击他们的主谋,是躺在这里?的一个超级无敌大笨蛋。 “真拿你们没办法,好吧。”五条悟无奈地说道,“插上呼吸机再去吧,不然半路就咽气了。还得换身衣服,穿得破破烂烂地去电影院,杰肯定不乐意。” “好。” 夏油杰曾经的班主任,如今咒术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找出了一身高专校服。 校服裤子居然是我最熟悉的灯笼裤。 “这是——?” “是杰以?前的校服,他叛逃后,我收起来了。”夜蛾正道轻咳一声说,“他好像也没怎么变胖,估计还能穿,不能穿我再改改。” “麻烦夜蛾先?生了,杰子他其实很?喜欢和爱戴您。” “铃溪小?姐,这种肉麻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幸运的是,校服很?合身。 我替夏油杰修剪了头发,避开他最重视的那撮刘海,将头发整体?都剪短了一些,然后绑成了他学生时代的丸子头。 血迹和污垢都清洗干净了,他脸色青白,我还替他擦了一点我的腮红。 又在他的手上抹了润肤液,从指甲到头发丝,都仔细地替他打理了一遍,让他保持着原本的体?面和光彩。 他一向爱美,一定很?想光鲜亮丽地去看?电影。 * 夏油杰是戴着呼吸机,被高专的学生们推到电影院的。 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对这样特殊的顾客表示为难,于是五条悟直接买下了那座电影院,他还给我拿了一桶爆米花。 包场的电影,整个厅里?只有我和夏油杰两个人。 五条悟在厅外等着,他可能是想陪伴夏油杰,也可能是怕我带人跑路,去找别的医生救他。 “杰啊,你看?你多么可恶,可恶到不确认你的死亡,连五条都不得安宁。” 银幕亮了起来,电影开始了。 重制版的《无情道心》。 夏油杰靠在椅子上,垂着头,而我靠在他的腿上,往嘴里?塞着爆米花。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主角脸有点大,丝毫没有夏油杰帅气可爱。 “杰子,这个女主好看?,还是我好看??” “……” “你不说话,那就默认是我好看?了。” “……” “杰子,朝颜原来就是牵牛花,没想到你还挺有文化,没有给孩子叫源牵牛,而是叫源朝颜。” “很?可惜,你吃不了爆米花,就只能我一个人吃了。” 我喋喋不休地说着,身边的人很?安静,仿佛看?电影睡着了一般。 电影一幕幕放着,很?快就放到了男主杀妻证道的那一幕。 这一次我没有哭。 我甚至产生了一点迷惑。 对着不会再给我回答的人,我轻声问道:“要是我当年?被你杀死了,你这条路是不是就不用走得这么纠结了?” “……会不会走得轻松些?” “不管了,反正已经这么走过来了。” 人生没有重来一次的可能。 虽然常言总是如此。 “哈哈哈,原来这就是结局。” 屏幕上笑靥如花,而我也大笑不止。 “杰子,我们都被骗了啊。” “原来这才是结局……”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哭声在空旷的放映厅里?回荡,逐渐盖过了电影的片尾曲。 泪水流进嘴巴里?,爆米花也不甜了。 “杰鸭鸭,杰子,杰哥,杰酱……” 我把?我给他取的外号,全部都叫了一遍。 我在幻想奇迹,夏油杰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睛,抚摸我的头发。 或者一下子回到十年?前,他会对我说,铃溪看?电影睡着,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醒过来就好了。 “夏油杰,喜欢你,我从来都不后悔。” “……请你原谅我。” 我伸出手,关掉了他的呼吸机,拔掉了所有插在他身上的生命仪器。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失,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 ——是森鸥外给我的,消除术式和咒力的药剂。 他先?前企图煽动我对夏油杰的怨恨,给他注射这种药物?,让夏油杰发现自己变成了普通人,然后气急败坏的自杀,其实也不全是出于森屑本身的恶趣味。 夏油杰身体?里?有几千只咒灵,如果直接杀死他,很?可能造成咒灵失控,这种糟糕的局面和最优解完全相悖,无异于自打耳光。 而现在,夏油杰身体?里?已经没有咒灵了。 “太?好了,你再也不用吃难吃的咒灵了。” 我吸满药剂,一点点推进他的手臂里?,然后低头吻了吻他的脸。 “你再也不用和人类,和你讨厌的非术师接触了。” 我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又被我抹去。 “你再也不会痛苦了。” 我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直到完全听不到心跳了,确认他已经死亡,才站起身来,朝展厅外走去。 第149章 五条悟耐心地等在门口。 “杰他——” “死得很?彻底,呼吸机是我拔掉的。”我捏了捏眉心,疲惫地说,“这下可以?对咒术届有个交代了,我先?回去了,这两天?太?困了,都没有睡个好觉。” “铃溪,你对杰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我垂下眼睫,“尸体?就在里?面,你用六眼看?了也知道他已经死亡了。你带回去找夜蛾先?生他们公开确认吧,诅咒师夏油杰的时代结束了。” 五条悟可能看?出了什?么,也可能没看?出什?么,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给我让开了路。 “我让伊地知送你回去。” “谢了。”我想了想,说,“我买了机票,过几天?开始出门旅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帮我问候空蝉,等我回来时,会给你带好吃的伴手礼。” * 六天?后。 “森先?生,森叔叔,荼蘼教是您的了。” mafia的办公室里?,我第一次看?到了穿着黑衣服的森鸥外。 他在喝下午茶。 身为港口mafia的首领,他与源光溪有点血缘关系,也算是我的远亲。 “虽然这件事远不够拿到异能营业许可证的资格,但我也赚了。”森鸥外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又有着轻微的不满,“作?为家中长辈,我还是为你感到惋惜。” “这是个人的选择,无需惋惜,不过谢谢叔叔的好意。”我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看?向了屋子里?的某一处。 森鸥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他在这里?吗?” “在啊,只是现在还很?虚弱,也不肯看?我,他睡觉了。”我轻声笑了笑,“可能不赞同这种做法,没办法,我想不出别的方式了。” “我也不赞同。”森鸥外托腮,“但不得不佩服你的胆量和思维,铃溪,你是世间罕见的疯子,你比你母亲还疯。” “疯子可不是什?么夸人的词。”我吐槽道,“你可以?换个词。” “所以?我并?没有在夸你。” “……” 事实证明,中年?人很?容易把?天?聊死。 我换了个话题:“森先?生,夏油杰的尸体?,你处理好了吗?” 只有这件事,我有些担心。 我们算准了五条悟出于个人交情,不仅不会把?夏油杰的尸体?交出去解剖,还会送还给菜菜子和美美子。 要从那两人手里?偷走尸体?,太?简单了。 但据芥川龙之介所说,港口mafia并?不具备能修理尸体?的异能力者或是咒术师,需要去其他组织找,能不能找到,也是个未知数。 森鸥外却十分自信。 “已经修好了,对方的能力非常强,修得跟原来一模一样。” “花了不少?钱吧?” “一分钱不用,白给,太?宰君全程办理的。”森鸥外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容,“你都不知道,那个好心人是多么卖力地治疗夏油君的身体?,还企图占为己有,当他发现咒灵操术完全不能用了之后,又是何等崩溃。” 我不知道他说的具体?是谁,但隐约能猜到和在当年?设计陷害夏油杰,使他误入歧途的人有关。 “森先?生,这个人,不会成为你的朋友吧?” “当然会呀。”森鸥外微笑道,“我还要靠这位朋友,拿到我这次没能得到的异能营业许可证呢,不用牺牲人,真是太?好了。” 他在处心积虑酝酿一个阴谋,不过无论怎样,暂时都与我无关了。 其实要让夏油杰活下来,很?容易。 也很?不容易。 咒术高专的家入硝子,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都能使他从将死的状态,满血复活。 但在那之后呢? 咒术届还是要审判夏油杰,即使五条悟和咒术高专放水,拼命掩护,让他离开,他也一定会重操旧业,带着他的家人们,进行新一轮的作?死。 如此往复,至死方休。 不让他作?,可以?给他注射消除术式和咒力的药物?,让他的身体?变为普通人,再让家入硝子救活他,加上五条悟的掩护,这样应该可以?蒙混过关,没有术式和咒力,咒术届没法认定他就是夏油杰。指纹之类的东西?可以?伪造,术式却不能。 再把?他包装成夏油杰的远房表弟/表哥/舅舅。 但如果这样做了,夏油杰醒过来一定接受无能,这种药剂击碎了他的骄傲,把?他变为他最厌恶的非术师,他会立刻自杀,并?且憎恶我。 ……我需要的是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 于是我把?他的灵魂和身体?剥离了,分开到两处审判。 夏油杰的尸体?在高专被认定死亡,至此,他和咒术届的恩怨,暂时画上了句号。 夏油一派的诅咒师,也如真奈美小?姐所说的一样,全都散了。 然后夏油杰的身体?被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士修好,保存在了港口mafia。 而他的灵魂,则是被我用“共生”的方式,留在了身边。 这种逆天?又损德的方式,是江户川乱步不肯帮我的缘由。 他不肯帮我,森鸥外肯帮我。 森鸥外非常热心,帮我找了灵魂系的异能力者,作?为回报,我将终生为他和港口mafia工作?,不得脱离。 第150章 异能力者以我和夏油杰的戒指为媒介,让我顺利地剥离了夏油杰的灵魂。 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到他。 他就像是《未闻花名》里的幽灵面码,能感知万事万物,也能吃东西,但是没法发出声音。 我觉得最高兴的是,他终于不用再吃咒灵了。 我猜他觉得最高兴的是,他再也不会触碰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非术师了。 ……当然,也包括我。 “十年前的夏油杰,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十年后的他,却变成了坏人。我认为,环境是改变一切的根本。” 叛逃后的夏油杰,每天吃咒灵,每天给自己洗脑讨厌非术师,但是实际上,他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讨厌非术师。 世界也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美好和值得珍惜的东西,到处都有。 他只看不好的,吃难吃的,反复给自己浸泡黑泥能量,于是把自己逼疯了。 “我想带他去看世界上的很多美景,打卡很多美食,国外没有什么咒灵,虽然我不知道灵魂状态的他,还能不能看见咒灵。” 我对森鸥外说了想法,他对我表示支持,并爽快地给我放了一年的假。 旅费是提前预支的工资。 “铃溪,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这么做了,夏油君也不愿意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呢?”森鸥外饶有兴味道,“毕竟他从强者变成了弱者不是么?他的自尊心很强,并不认同弱者。” “没关系,我尊重他。他的选择,都有意义。” 假如夏油杰一直不愿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我也并不遗憾。 他依然会慢慢地开始享受生活,并且不会搞事,不再害人害己。 我只要看着他,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想和母亲那样,一天到晚沉浸在镜子里,缅怀已经逝去的丈夫。 况且,我始终相信,当我们的孩子出生后,夏油杰总有一天会想要拥抱孩子,想教孩子说话,等到那时,他或许会产生回到自己身体里的强烈意愿,拥有新的梦想。 毕竟光溪也是从当了爸爸之后开始变得成熟的。 夏油杰送给我的戒指,阴差阳错是个莫比乌斯环,从这头出发,兜兜转转,还是能回到原点的。 等到那时,我说不定能和我的恋人杰鸭鸭重逢。 “只不过,我还是要重申一次,一个我自己的看法。” 我从窗外的横滨夜景中移开视线,回头看向了睡在沙发上的长发男人。 他睡得很沉,暂时不会醒来。 “区分强弱的,从来都不是术式和咒力。术师和非术师,就像黑头发和白头发一样,只是两个不同的特征,不该被划分成两个种族。没有规定术师一定要保护别人,而非术师一定是被保护的弱小。大家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好好的、无悔的活着。” 我有一个恋人, 他是我的青梅竹马。 有一天他丢了, 我想把他找回来。 ——《在冬天写给夏油杰》,2017年12月31日。 第六十八章 很长一段时间, 夏油杰都拒绝与我交流。 魂魄这种东西,大概是慢慢复苏的。起初他很脆弱,醒着的时间非常短, 总是在睡觉。 可即便是睡觉, 他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触碰不到他,又担心他会消失, 只能全程盯着。 第一站旅行在国内, 我去了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湘南海岸。 我打算去看日出, 醒得很早, 夏油杰没睡饱, 揉着惺忪的睡眼坐在椅子上打哈欠。 我照着菜谱做了两份早餐:煎蘑菇,烤鱼, 味噌汤,米饭和蔬菜沙拉。 味道一般, 但营养是足够了。 “不吃吗?” 我看着夏油杰面无表情的脸, 尝试劝他,“我厨艺真的进步巨大, 你吃吃看就知道了。” 灵魂状态下的他, 可以吃东西, 也可以不吃东西, 但据异能力者说,他经手的客户,基本都还是选择吃东西的, 因为大家依然把自己当成人类。 夏油杰是其中的异类。他不仅和人类隔开了, 也把自己和世界隔开了。 他不承认自己还是人。 “哇,真好吃!”我吃了一块烤鱼, 像逗小孩那样把筷子朝他的盘子伸了过去,假装要抢他的,“你再不吃我就全吃光了。” 夏油杰索性扭过了头,留给我一个后脑勺。 “……好吧,你不吃就不吃吧。” 我想过像以前那样对他,用“你不吃我就不吃”的方式威胁他,那他一定会吃。 想想算了。 总是这样,把他弄得不情不愿。 “那等我吃完,我们就去看海。” 虽然拒绝他的死亡,强行把他的身体和魂魄分开,也并非他情愿的事。 我吃着盘子里的蘑菇,越吃越咸。 * 冬季的海边,人烟稀少,风也冰寒。 我穿了厚厚的棉袄,围了围巾,也给夏油杰准备了冬天的衣服和情侣款围巾,但他拒绝换衣服,依然穿着去世那天夜蛾正道亲手为他换上的高专校服。 这样也好。 总比穿教主时期的袈裟合适。 那件五条袈裟,被当成作为遗物,由五条悟交给了我。我在决定旅行前,把它用报纸包上,塞在了行李箱里,每天都要用洗一遍。 第151章 其实?已经洗得很干净了,但我总觉得上面?残留着诅咒和血腥的气息,尽管我是一个连咒灵都看不见?的普通人。 夏油杰时常会盯着晾晒在旅馆阳台上的袈裟发呆,他不明白我为什么每天洗它,但他也没?有重新?把它穿上。 “好?了,我们出门吧。” 他送我的戒指是异能力奏效的媒介,只要我戴着戒指,他就无法离开我十米之外?。 早晨七点,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个光景里的天与海色差极大,橘红色和深蓝色涂成了冷暖两种对立的色调,竟然也能完美的融合。 “杰,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在这里堆鸭子?” 我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才?指着沙滩上的沙子对他说?。 在外?人面?前,我尽量不和夏油杰说?话,防止别人误以?为我精神有问题。 堆鸭子是我的拿手好?戏。 我很快就用沙子堆出了一排鸭子,个个威武雄壮,栩栩如生。 “怎么样,我很天才?吧?” 夏油杰听我这么问,将视线从鸭子身上移到了浪潮边,眨了一下眼睛。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以?前总是把鸭子堆在海水边,堆好?后,看鸭子很快被海浪冲刷成散沙,什么也不剩下。 我把这个叫做“一下子的好?玩”。 而现?在,我把鸭子堆在了海之家的门口,远离了海水浪潮。 幸好?现?在是冬天,海之家不营业,否则店家肯定要告我影响生意。 “我不要一下子的好?玩了。”我在鸭子的脸上摆上绿豆当眼睛,轻声?说?道,“我想要所有好?玩的东西,都能够陪我久一点,更久一点。” “铃溪!铃溪!” 有人在叫我。 是个男声?。 很耳熟。 然后我看到这些天一向漠然的夏油杰,第一次比我更早地转头,朝声?源处看了过去。 “柳!” 竟然是柳莲二! 他穿着和服,清雅俊秀,和我记忆里的温柔同桌毫无变化。 “真的是你,柳!” 我和柳莲二已经十年没?见?面?,也没?联系,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他,我下意识地要和夏油杰分享惊喜,却见?他皱起了眉。 ……罕见?的,露出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表情。 他不喜欢柳莲二,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很不喜欢。 不喜欢到连柳莲二的字迹都能一眼认出来?。 “阿姨好?!”正在这时,从柳莲二的身后,钻出来?两个小小的身影,一男一女两个小孩。 “这位是我的儿子柳千秋。”柳莲二介绍道,“这位是仁王的女儿仁王久美。” “你和仁王都各自结婚了啊?” 看他们孩子的年纪,至少结婚三四年了。 “嗯,遇到了很喜欢的女生。”柳莲二笑着说?,“就稳定下来?了。” 听到这里,夏油杰才?把头转过去,继续看他的大海。 柳千秋和仁王久美的性格就像是柳莲二和仁王雅治的翻版,柳千秋陪在我们身边,仁王久美在沙滩上疯跑。不一会儿,她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千秋,我捡到了很多?贝壳,送给你。” 柳千秋听话地伸出手,仁王久美往他的手上放了一堆白色的小贝壳……?不对,这是吃剩的开心果壳吧。 “谢谢。”柳千秋很坦然地收下了,仁王久美又嘻嘻哈哈地去疯跑了,“那我再去给你找点。” “那个。”柳莲二突然出声?问道,“千秋,你知道自己?手上拿的是什么吗?” “知道啊,开心果壳。” 柳千秋年幼,但言语间一派稳重老沉,“请您别告诉久美我其实?知道是开心果壳,不然她恶作剧失败,会不开心的。” 柳莲二:“我没?打算说?。” “千秋,过来?抓小螃蟹呀。”仁王久美在远处兴奋地招手,“这里有好?多?小螃蟹。” 冬天的海边哪有螃蟹可抓,更何况现?在是清晨。 这是欺诈师女儿的恶作剧,但柳千秋似乎心甘情愿。 “来?了。”他回过头,朝我们礼貌地点了点头,就往仁王久美的方向跑了过去。 他们踏着满沙滩的晨曦,小小的身影仿佛要融进海与天的分界线中。 我注意到,夏油杰一直在看着他们。 “铃溪,你过得好?吗?” 与老朋友见?面?,大概率都要聊起近况,换作在以?前,我可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但现?在能坦率地给出自己?内心的答案了。 “我在朝着我梦想的生活努力呢。” “抱歉,当年的事,我没?有帮上忙。”柳莲二的声?音变得很轻,娓娓道来?一般,“你妈妈过来?给你办了退学,她说?你转学了,但我查过了日本所有的学校,都没?有你。这件事和……夏油君有关吧。” 当事人夏油杰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柳,你不需要道歉,这跟你无关。有问题的人是我。” 我知道那时候夏油杰的情绪很不稳定,但没?有想到他内心极度痛苦,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了。 “我现?在也在想办法解决问题了。不要问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柳莲二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第152章 “刚才?就发现?了,你是……有孩子了吗?” 我怀孕快三个月了,还?是双胞胎,已经能看出来?了。 但柳莲二的声?音里又有着一丝不确定。 “是的,两个呢。”我笑着说?,“你不要用这么不确定的语气,自信点,你可是数据狂魔。” “可是,万一只是吃多?了呢?” 万万没?想到,一向正经的柳莲二,竟然也会开玩笑了。 看来?这些年他过得很幸福。 “哪可能吃到肚子都鼓起来?啊。柳,你变了,现?在正式宣布,撤销你老实?巴交大使的头衔。” “老实?巴交大使?我什么时候有这个头衔了?” 夏油杰坐在旁边,目光追随着沙滩的两人,耳朵却在注意我们这边的聊天动向。 一个小时后,柳莲二跟我告别,并交换了联系方式,他客气地说?道:“替我向夏油君问好?。” 夏油杰在旁边朝他翻了个白眼。 ——怎么这种敌意,在知道柳莲二已经结婚生子之后,还?没?有完全消散呢? “喂,我说?你,刚才?翻什么白眼?” 我认真地教育夏油杰,他竟然又朝我翻了个白眼。 ……有表情总比面?无表情好?。 今天的夏油杰,已经展露了皱眉和翻白眼两种情绪。 是个进步。 “好?啊,你竟然朝我翻白眼,我明天就去相?亲!” 我踮起脚尖,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脸,却在快碰到时,直接穿了过去。 魂魄如虚影,我什么都没?碰到。 夏油杰静静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也渐渐趋于平静。 我停住了手,慢慢地收了回去。 “我们回去吧,在去西伯利亚之前,还?得先和菜菜子美美子她们告别。” 第二站我选择了贝加尔湖。 夏油杰的生日是二十四节气里的立春,现?在快到一月底,刚好?可以?在那之前赶到俄罗斯。 再住上一两个月,等待贝加尔湖的坚冰消融,西伯利亚春暖花开。 夏秋冬三个季节都写完了,我还?欠他一首《在春天写给夏油杰》。 “这是——?” 在我朝站台迈开脚步时,夏油杰朝我伸出了手。 意思是有东西给我。 我摊开手,他在我手心放了一只紫色的小贝壳。 “真好?看,是送给我的吗?” 这一刻,我心里模糊的顾虑被打消了。 我开始确定,虽然我们无法触碰彼此,但联系从来?没?有断开。 * 乱步和贤治的感?情很好?,而与谢野晶子则很喜欢菜菜子和美美子。 福泽谕吉不擅长教导女孩,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弟子国木田独步。 于是当我和夏油杰踏进侦探社的大门时,就听到了国木田独步抓狂的声?音。 “菜菜子!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他在试图纠正菜菜子和美美子近乎没?有的三观。 也不能说?没?有,她们的三观其实?就是夏油杰。 夏油杰说?太阳是绿的,那太阳就是绿的,夏油杰说?猪是智慧的,那猪就是智慧的。 离了夏油杰,她们没?有自己?的三观,这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推荐她们来?侦探社,不指望她们拥有多?么优秀的表现?,起码有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的保护,不至于以?后被人坑害。 “源小姐。”国木田独步看到我,恢复到了平常冷静的表情。 对面?的菜菜子正朝他扮鬼脸,美美子抱着小熊,安静地坐在一边。 “国木田先生,教导菜菜子和美美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社长委托给我的工作。” “他辛苦什么?我又没?求他教!” 双方各执一词,毫不退让,鲜活又有趣。 “菜菜子,美美子,我是来?向你们道别的。” 听到道别一词,菜菜子不做鬼脸了,美美子也抬起了眼眸,等着我的下文。 “我要去俄罗斯旅行,去两个月吧,回来?给你们带伴手礼。” “什么?这时候出国旅行?”菜菜子惊呼道,“还?去那么远?” “今晚就出发了。” 除了我和森鸥外?,太宰治以?及那位不知名的异能力者,没?有人知道夏油杰以?奇妙的方式还?在活着。 我也不打算告诉菜菜子和美美子,防止她们要跟着,错过了学习和重塑三观的机会。 “我一定会杀了偷夏油大人尸体的混蛋!”菜菜子咬牙切齿,“最好?别被我抓到!” 我看了夏油杰一眼,毫不心虚道:“那菜菜子,你好?好?加油。” 美美子的情绪要淡定的多?,她递了一张纸条给我。 上面?是一串数字。 “要打电话回来?。”她说?,“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好?。”我攥住纸条,承诺道,“我一定会打电话回来?的。” 菜菜子嘀咕道:“真是的,出什么远门,孩子出生了你怎么办?在国内我们也不是不能帮你照顾,毕竟是夏油大人的孩子。” 这是菜菜子难得对我流露友善。 “谢谢你们。” 我俯身,在菜菜子的脸上亲了一下。 菜菜子立刻蹦了起来?,差点蹿到天花板上去。 第153章 不对,她已经蹿到天花板上去了。 “你你你——你干嘛?”她捂住脸,瞪大了眼睛。 “抱歉。”我不知道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菜菜子,太失礼了,立刻给我从天花板上下来?!”国木田独步严厉道。 “你可以?上来?啊,独步酱。” “叫我国木田老师!” “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你的女儿们过得都挺好?的。”我对夏油杰说?道,“国木田先生现?在还?教她们文化知识,他以?前是个数学老师。” 夏油杰看了她们很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 出发之前,我去医院做了一次产检,报告是这两个孩子都很健康。 说?来?也奇怪,可能是以?前咒灵味道的抗敏药吃多?了,怀孕之后我倒是一点也没?有呕吐。 以?至于我常常忘了自己?怀孕了这件事,以?为真是吃多?了发胖。 不想坐飞机,于是选择了坐轮船。 摇晃的船舱很适合睡觉,我看了半本书?,困意就泛了上来?。 睡到半梦半醒间,我想喝水,睁开眼睛看到夏油杰在看东西。 他已经不怎么需要睡觉了,白天黑夜都是醒着的。 他手上拿的—— 好?像是在医院拿的那张b超报告单。 没?错,是报告单。 他的表情很专注,像是在看一张藏宝图。 ……需要看那么久吗?嘛,直接看结果不就行了?底下不是有小字部分吗? 过了一会儿,在我又快睡着时,我看到他朝我走了过来?。 蹬散的被子被往上提了一点,他替我盖得严严实?实?。 我眯起一只眼睛,看到他又对着那件洗干净挂起来?的袈裟,像石头一样的静默着。 第六十九章 认识俄罗斯美少年费奥多尔纯属意外。 到达西伯利亚彩虹小镇的下午, 刚好?是?夏油杰的生日,一年之初的立春。 这里仍然笼罩在冬季的萧瑟寒冷之中,不见?任何绿草与鲜花,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 只有我和夏油杰沿着街道, 慢慢地散着步。 我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上面记录着关于和夏油杰发展的进度值。 他因为父母赠予的手链断裂而从顶楼坠亡, 弑亲的罪行虽不能一笔勾销, 但?暂时是?告一段落了。 尸体被咒术高专鉴定过, 正式宣布死亡, 从此世?上再无诅咒师夏油杰其人?。 荼蘼教全部解散, 他的家人?们各奔东西,菜菜子美?美?子去了武装侦探社, 从零开始认识真正的社会,掀开了崭新的人?生。 江户川乱步交代的四?个阶段, 已经基本完成了前两个阶段, 接下来就是?处理他和世?界的矛盾了。 怎么样让夏油杰重新产生“回到世?界”的念头,是?一个难题。 毕竟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他厌恶的非术师。 我正在思考着这一阶段应该要做的事, 忽然听到了一阵柔和的提琴声。 在冰雪尚未消融的贝加尔湖畔, 这支优美?的旋律像是?吹过大地的春风, 令人?产生了下一秒就会春暖花开的错觉。 顺着提琴声走过去, 我看到了一个坐在路边拉大提琴的黑发少年。 从枝桠间倾泻的阳光如碎金般散落在他绒质的白衣上,投下斑驳闪烁的光晕,像是?正午时分我在湖边看到的那些, 犹如烈火灼烧后在冰层中碎裂开来的星子。 他演奏得十分投入, 双目紧闭,提琴声时而悠扬明?快时而激昂澎湃, 又在音阶的流转中逐渐趋于平缓。 虽然不知道他拉的是?什么曲子,但?我的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看他的打扮,是?街头艺术家么? 我见?夏油杰的心情似乎也不错,便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千卢布,放在了大提琴的前方。 恰好?曲毕,少年缓缓睁开眼睛。 沉醉旋律产生的迷惘在他的脸上镀了层虚幻的柔光,紫色的眼眸里却透出很亮的潮湿感。 与我视线对上,他往左歪头,帽檐两侧的白色垂耳也动了一下,很是?俏皮。 我初来此地,不懂这里的风俗,又听不懂俄语,猜测这个肢体语言表达的是?“感谢你”的意思,于是?朝他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继续往前散步。 十秒钟后,身后传来了少年清雅磁性的声音。 “请等?一等?!” “小姐,请等?一下!” ……嗯?他说的竟然是?日语? 我转过身问:“你有什么事吗?”能用日语交流真是?太好?了。 少年的手里捏着那张一千卢布的纸币,似是?要还给我。 我摆了摆手:“不用跟我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我应得的?”少年垂眸,“可小姐给的是?一张假.钞。” “……” 这世?上最大的尴尬,不是?从钱包里掏不出钱来,而是?掏出了一张假的。 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夏油杰挡在了我面前,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他和我的思维方式不同?,他认定少年是?找茬的。 我本想拉住他,突然意识到了他现?在是?魂魄状态,不说能打人?了,别人?压根都看不到他。 “那我给你换一张。”我拿出钱包,打开来给他选,“你觉得哪一张是?真的,就换哪一张吧。” 第154章 倒不是?我故意搞笑,而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分辨卢布的真假。 完了完了,夏油杰又在朝我翻白眼了。 我也偷偷朝他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说:‘有能耐你倒是?提醒我啊?’ “小姐,你这张钞票是?从哪里换来的?”少年扬了扬手里的假.钞问。 “好?像是?下午买树莓的时候店主找给我的。”我到这里之后,也就去过那一家店。 “你可以带我去吗?”少年抿了抿唇,“我想把真的换回来。” “……好?。” 我带着少年去了那家店,我用蹩脚的英语与店家交流来意,店家很不耐烦地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赶紧走。 跟在我身后的少年发出一声轻叹,然后他便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开始与店家交涉。 不多时,店家脸上冒出了冷汗,整个人?开始哆嗦。 “他怎么了?”我问少年。 少年回头微笑:“我说要报警,他害怕了。小姐请在这里稍等?,我进去换钱。” “好?的。” 我目送他进去,又看向旁边的夏油杰:“杰子,这个少年跟你长得有点?像,都是?黑头发紫色眼睛,但?人?家比你正常多了呢。” 夏油杰不喜欢听我夸别的男人?,闹别扭似的扭过了头。 他平时表现?得挺像个死人?,一旦我和其他男人?接触,他就又像个活人?了。 几分钟后,少年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崭新的钞票。 “还你。”他把钱递了过来。 “不用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少年打断了我的话:“我不是?街头艺人?。” “啊?” “我只是?有感而发,缅怀即将逝去的凛冬罢了。”少年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慢慢地擦拭手背,“小姐是?今天唯一一个为我的音乐驻足的人?,该表达感谢的人?其实是?我。” 意识到我在看他的手背,手帕上沾上了一点?红色,他解释道:“刚才不小心碰碎了一颗树莓,树莓汁沾到手上了。” “噢。” 那个店家大概是?因为事情败露而感到羞愧,没有再走出来。 少年的名字叫费奥多尔,全名太长,他说了两遍,我都没记住。他也不介意,笑着说:“俄罗斯人?的名字是?不太好?记,小姐叫我费奥多尔或者费佳都可以。” “费奥多尔君,你就叫我铃溪吧。” 为了表达对帮我追回损失的感谢,我请费奥多尔吃了晚餐。 一大半都是?我买的,现?成的切片酱肉,三文鱼,面包,酸奶和水果沙拉。 属于我做的部分,只有一锅罗宋汤和两份荞麦面,因为今天是?夏油杰的生日。 但?自从他变为灵魂状态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此刻,他就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平时并不爱看的电视剧。 电视机在餐桌的正前方,因此我和费奥多尔吃晚餐的场景,刚好?落入夏油杰的视线里。 “这份面条是?——?”费奥多尔好?奇地看着我放在旁边的那份荞麦面。 “煮给我丈夫吃的,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看了荞麦面一眼,目光朝夏油杰看去,“很遗憾他已经过世?了,再也吃不到了,真想告诉他,我的厨艺进步了。” “唔,很好?吃。”费奥多尔说。 “呃……” 这个瞬间,我看到夏油杰的眼睛,难得的瞪圆了。 费奥多尔已经端过了那碗荞麦面,很优雅地吃了起来。 荞麦面没煮多少,因为知道夏油杰不会吃,所以费奥多尔几筷子就吃完了。 他又端过了那碗罗宋汤,洒了点?黑胡椒粉,用汤匙搅拌着。 “我帮他鉴定过了,铃溪的手艺很好?。”费奥多尔微笑,“他在天堂有知,一定会认同?的。” 什么鬼,他现?在都快气炸了好?不好?? 再怎么想安慰夏油杰,也不能让费奥多尔吐出来还给他,只好?对他说道:“你喜欢的话,下次再煮给你吃好?了。” “真的吗?”费奥多尔接话道,“铃溪煮的荞麦面,真的很美?味。” “……好?、好?啊。”我硬着头皮表达好?客之心,“随时欢迎,我大概要在这里住一个月。” 费奥多尔犹豫了一下,问道:“会不会太打扰你?” “不会,荞麦面的做法很简单。” “话说,铃溪你,是?有孩子了吗?” “嗯,是?两个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我吃好?了,放下筷子说,“实不相?瞒,我想看看贝加尔湖的春天,才拖家带口来到这里的,但?是?这边的春天似乎比日本的春天还要遥远,还要难以等?待。” “……这样啊。” 吃完饭,我把碗筷收拾了,扔进厨房的洗手池里,扫除清洗之类的家务事都不用我做,夏油杰夜里无聊时会洗。 从厨房的窗户望出去,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星星亮而密集,像是?在夜幕上擦了一层金粉,唯美?而梦幻。 远处是?极光,一道道紫色绿色的光带,如纱如雾,交织在一起,飞过整片夜空。 我倒了两杯蜂蜜柠檬茶出去时,费奥多尔正在院子里整理他的大提琴。 “费奥多尔君,请喝茶。” “铃溪小姐,你最喜欢哪首曲子?” 第155章 “……啊,我其实不懂音乐。”我很老实地承认了,“我只是?觉得你演奏的很好?听,其实不知道是?什么。” 还是?不要不懂装懂了,万一被识破了很难收场的。 费奥多尔凝视了我片刻,唇边扯开清浅的笑容,在这个笑容里,我看到了一个少年单纯的善意。 “我从很久以前,就有一个梦想。” 他拉动琴弓,奏出的第一个音符很轻,像是?风中的叶片,轻轻摇动,然后被一层柔和的月光包裹,落在冰封后落雪的湖面上。 “假如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像铃溪小姐这样的普通人?,那该多好?。” ……啊这。 搞艺术的人?,说话就是?挺让人?费解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我很普通啊,是?啊,我是?普通人?,欧耶。” 费奥多尔没有再围绕普通人?的话题继续下去,他边试音边说道:“贝加尔湖的春天苏醒的晚,但?它一旦降临,便会让人?觉得,漫长的守望始终是?值得的,你看——” 顺着他的视线,我抬起头,空中竟然落下了丝丝缕缕的花瓣。 “你是?魔术师吗?”我兴奋地说道,“谢谢你,太好?看了叭。” “只是?向春天提前预支了。” 费奥多尔低头拉琴,绚烂的极光带从他的头顶穿行而过,飘过亘古不变的璀璨银河,延伸到了夜空以外的地方。 “等?到它真正来临之际,再致谢吧。” 旋律声渐起,温柔又绵长。 微风吹起费奥多尔的头发,他闭着眼睛,专心地演奏。 我听得入了迷,瞥见?从旁边递来一张纸条。 这是?灵魂体的夏油杰,第一次用纸条写字。 【太吵了,让他走吧,我们看电视。】 第七十章 费奥多尔不但没走, 反而成了这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登门。 有时?是写了新曲子,有时是送一株植物或是一块紫皮糖。 最可?爱的是一条小金鱼, 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很像生气中的夏油杰。 不出一个?月, 家里到处都留下了费奥多尔赠送的礼物。 他举止优雅, 又不失孩子气,这些礼物都十?分有趣, 也不会贵重到令人无法心安理得地?收下。 但夏油杰的心情再也没好过。 每次费奥多尔过来, 他就躺床上蒙头睡觉, 但总会从被子里探出眼睛, 虎视眈眈。 他十?分讨厌费奥多尔, 但他不肯直接承认。 “他是俄罗斯人,我们?是日本人, 不能因为个?人的喜恶而伤了国家之间的友谊。” 听?到我这番说?辞,夏油杰在?纸上写:【你还挺会升华= =】 “况且费奥多尔君拉琴如此优美, 刚好当胎教?音乐了。”我对夏油杰建议道, “要不你也学个?乐器,为胎教?音乐出份力。” 夏油杰:【谁说?我不会乐器了, 我打过架子鼓的!】 “那个?才是真的吵吧, pass~” 值得一提的是, 自从费奥多尔吃了夏油杰的生日荞麦面之后, 原本绝食的夏油杰开始吃东西了。 最先吃掉的是费奥多尔留下的一个?红苹果。 苹果又大又圆又红,费奥多尔说?是向秋天预支的礼物。 然后是我切开准备当下午茶的奶酪和红豆饼。 于是到了吃晚餐的时?候,我直接向夏油杰提出了邀请:“亲爱的夏油同学, 你愿意和我共进晚餐吗?” 见他还闹别扭般的迟疑, 我又改口道:“看来你不愿意,我还是打电话给费奥多尔吧。” 刚要去摸手机, 夏油杰已经把我的手机随手一抛,扔到了床上。 对上他略带委屈的表情,我乐了:“那还是和你吃吧。” 他又美滋滋了。 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多,已经很少会恢复到一开始的面无表情了。 “灵魂状态下可?以吃到味道吗?”我问道。 他正在?品尝俄罗斯的烟熏香肠,朝我点了点头。 “好吃吗?” 他在?纸上写:【没有荞麦面好吃。】 “有的吃你还挑,行?吧,那我们?明?天吃荞麦面。” 夏油杰的饭量变大了。 显著体现在?我说?费奥多尔有些挑食之后,他几乎每顿都能光盘,简直就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不挑食。 “你不用再吃咒灵真是太好了。” 许久没听?到咒灵一词,夏油杰微微一怔。 他在?搅拌加了很多奶油的蘑菇汤,又香又醇厚,我喜欢看他吃这些东西,而不是味道如同抹布的咒灵。 “很抱歉,很自私地?把你留下了……但我舍不得啊。” 夏油杰凝视着餐盘,过了许久才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不怪你。】 ——不怪你。 剥离生魂的制约非常多。 其中最主要的一条是,如果灵魂已经没有任何想要活下来的意志,那么在?剥离的过程中,就会被扯散消失。 但是夏油杰成功了。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完全丧失求生欲。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前走了。 他见我沉默,又在?纸上写:【我陪着你。】 “好,你自己说?的,会陪着我,我们?拉钩为证。” 我们?是没办法触碰到彼此的,只能将小拇指靠在?一起,虚虚地?勾了勾。 第156章 “我想抱抱你。”我说?。 夏油杰偏过了头,看向了电视机,似是感?到为难。 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过我和森鸥外的对话,也许他知道自己能复活,也许不知道。 但眼下可?以肯定的是,他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心理准备。 复活后的事也将会是一大堆,包括如何面对旧日的友人、部下,以及未来的人生方向,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哦,对了。 我摸了摸肚子,还有我们?两个?没出生的孩子。 会好起来的吧,我默默地?想。 * 在?贝加尔湖畔等待春季降临的日子过得格外悠闲,每天吃吃喝喝,散步聊天,看书?看剧,偶尔会有一两个?电话打来。 最先打来的是柳莲二,他确认我有没有安全到达西伯利亚,夏油杰的脸色有点臭。我把手机开了扬声器,用眼神示意他一起听?。 接着是五条悟、五条空蝉、美美子,连真奈美都给我打过电话,大概是从美美子要来的号码。 一听?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声音,夏油杰的表情就变得异常柔和。 菜菜子叫我好好照顾夏油大人的宝宝,等宝宝出生了一定要第一个?给她?看,美美子则是叮嘱我多穿衣服,她?上网查了西伯利亚很冷。 这两个?丫头一定不知道她?们?的夏油大人,此刻就在?我的旁边,耐心地?听?着她?们?喋喋不休。 最后是森鸥外。 他的电话……嗯。 我想拿到旁边去听?,夏油杰的眉毛皱了起来,我轻咳一声,乖乖放下了手机。 他伸手按了扬声器。 “可?爱的铃溪酱,在?西伯利亚过得怎么样呀?” 一段时?间没见,森鸥外对我的称呼愈发肉麻。 夏油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谢森先生关心,还可?以,这里的香肠和奶酪很好吃,风景也很好看。我有上传照片到部落格哦。” “孩子们?呢?有定期去当地?医院检查吗?” “他们?很健康,每个?月都有检查。” 没想到森鸥外与我的对话内容会这么正常,我都要怀疑电话那头的他是别人冒充的了。 “铃溪酱啊,孩子没有父亲照顾,始终是一件棘手的事。” 来了来了,不正常的来了。 我朝夏油杰做了个?口型:【别理他。】 “等你回国时?,我会给你安排一次相亲,mafia的优质好男人,除我之外,你可?以自由?挑选。” “……”我笑了,这个?森屑居然还把自己划分到了优质好男人的队伍里,这不是滥竽充数吗? “咳,这不太好吧。”我顶着旁边火辣辣的目光,艰难地?拒绝着,“谁愿意给别人接盘?” 而且一接还是接俩。 “铃溪酱不用担心,在?港口mafia,我的命令优先,只要是你看上的男人,我一定会让他娶你,对你的孩子视如己出。” “……” 我无言,夏油杰已经把纸写破了。 【包办婚姻,tui】 “我推荐身材高大的中也君和成熟潇洒的芥川君。当然,如果你有其他中意的类型,也可?以告诉我。” 身材高大的中原中也?官方不是说?他只有一米六吗?还有成熟潇洒的芥川龙之介,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等等。 我终于反应过来了,森鸥外并?不是真的要给我安排相亲,而是为了刺激夏油杰。 我知道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但夏油杰不知道这两个?人。 他肯定已经开始脑补了。 “想必夏油君在?天之灵,一定能安息吧。”森鸥外送上了一声叹息,“你不为两个?孩子着想,也要为他想想啊。” 我憋住笑,假装赞同:“太客气了,首领,就把mafia最帅的那位安排给我——” 接收到夏油杰灼灼的视线,我立马改口道:“给我当哥哥吧。” 【你要什么哥哥!】 哈,现在?不仅是相亲不准,连哥哥也不准认了。 我一边敷衍着森鸥外,一边拿起笔在?纸上与夏油杰对话。 【开个?玩笑,要给首领一个?面子,不然以后不好混,他很记仇的。】 夏油杰的面色缓了缓。 【我只要杰子一个?人就够了。】 夏油杰的嘴角上扬。 “这里信号不好,先挂了,森先生拜拜。” 我挂了电话,夏油杰心满意足地?去切水果了。 我悄悄地?给森鸥外发了一封邮件。 【叔叔,谢了。】 ……一样的。 我们?果然是亲戚,骨子里流淌着相似的血液,连想法都是如此类似。 望着那盒由?费奥多尔送来,被夏油杰泄愤般吃了一大半的巧克力,我深刻地?领悟到了这一点。 实际上我和费奥多尔的缘分,只有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少年只是想在?极光下拉琴,致敬凛冬中美丽坚忍的西伯利亚,而我和夏油杰刚好是他的过客。 后来他所有登门的次数,都是与我事先商量好的。 我在?窗外挂上笑脸娃娃,他就过来。我在?窗外挂上鬼脸娃娃,他就不来。 他欣然答应,什么都不问,却配合得几近完美。 我原本打算给他一笔钱,在?邮件里提到了一个?不低的数字,他却只回复一个?笑脸。 第157章 【我并?不需要钱。】 【我想请铃溪小姐在?未来的一天,听?我讲一个?故事。】 不要钱,却要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的直觉在?提醒我,不要与此人太过接近,但眼下,也没有什么能用来刺激夏油杰的目标了。 这天,我和夏油杰在?家里看动漫。 他迷上了《犬夜叉》,大概是把半妖代入成了非术师,而把妖怪代入成了咒术师,他不欣赏犬夜叉,更欣赏犬夜叉的妖怪兄长杀生丸。 电视里,杀生丸在?面对无法用天生牙救活的铃时?,表情隐忍又悲伤。 “与铃生命对等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嘀嗒。 我按下了电视机的暂停键。 夏油杰正看得入迷,被打断节奏,朝我投来目光。 我挥了挥手里的遥控器,趾高气昂:“这句话记下来,不然不给你看后面的剧情。” “……” 【与铃溪生命对等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倒是听?话又机智,还知道把名?字给替换了。 但是—— 对我而言,说?“与夏油杰生命对等的东西,根本不存在?”才对。 想死太容易,活下来却很难。 让别人活着也很难。 这是一条漫长的路。 我按下了播放键,夏油杰的视线又移到了电视机上。 幸运的是,铃最终被救活了,杀生丸也露出了清浅的微笑。 “你看,一开始讨厌人类的妖怪,最后也和人类女孩关系亲近。”我意有所指道,“你还是很讨厌非术师吗?” 他不吭声了——虽然他一直都不能出声。 接着,他放下了手里攥着的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但脸上也没有露出极端厌恶的神情。 他在?回避这个?问题。 或者说?,在?回避着某种情绪。 ……算了,让他先回避一阵子吧。 我正琢磨着下一部动漫看什么,外面有人敲门了。 “铃溪,你在?家吗?” ——是费奥多尔的声音。 瘫在?沙发上的夏油杰警觉地?坐了起来。 我看向窗台,外面挂着的是鬼脸娃娃(no的意思),今天费奥多尔应该不用来。 难道他看错娃娃了? “来了。” 打开门,是一脸沮丧的费奥多尔。 然后是一根半米长的棉线,飘在?他的帽子前面。 “费奥多尔,你的帽子怎么了?” “刚才掉了一根线头,我想拽掉,结果——” 结果质量太好,不仅没拽断,反而拽出了至少半米长。 “我帮你剪掉线头吧。” 我去拿来了剪刀,费奥多尔乖顺地?低下头。 他试图把它拍平整,但是失败了。 “我的帽子……” 夏油杰在?旁边幸灾乐祸地?朝他比了个?中指。 我瞟了他一眼,对费奥多尔说?:“别难过,我这里有新的帽子。” 当我把先前买的狐狸帽子拿给费奥多尔时?,夏油杰终于不笑了。 尤其费奥多尔戴着很合适。 “很温暖呢。”费奥多尔对着镜子说?,“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我看着夏油杰委屈的表情,挑了挑眉。 夏油杰:【这是我的!】 我也用口型回复他:【谁叫你不戴?】 他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和他身后桌上的金鱼一样表情丰富。 我看得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 以前的夏油杰总是隐忍。在?叛变前,他用正论约束自我,再讨厌的非术师也会保护。在?叛变后,又十?年如一日的给自己洗脑,他讨厌一切非术师。 他始终就没接受自己只是个?凡人,而非神子。 现在?换了个?环境,不吃咒灵,也没有来自咒术的压力,不用考虑其他的事,只是作为一缕旁人看不到的魂魄,反而不再压抑本心。 【你偶尔也应该向我撒撒娇嘛,说?不定我会让他还给你。】 我在?手机上写下这句话,举着给他看。 他扶着额,好半天才抿唇做了个?“求你了”的表情。 ——好犯规! 真是太可?爱了。 撒娇的夏油杰简直满分,刚才应该用手机拍下来。 我指了指角落的箱子:【自己去看吧。】 那个?箱子里,是数十?款帽子和围巾,其实我早就给他买了,只是他先前没心思看而已。 “铃溪,你认为人类的幸福是什么?” “人类的幸福?”我回过头,看着费奥多尔紫红色的眼眸,反问道,“为什么要以微小的自我,去代表全人类呢?” “如果费奥多尔君问我,我的幸福是什么,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第七十一章 人类的喜怒哀乐大部分时候都不互通。 上学时幸村精市和柳莲二?喜欢英语, 我和学弟切原赤也为英语而痛苦。认识了五条悟,他和我都喜欢吃甜食,家入硝子吃到甜食却要皱眉。 费奥多尔对我的答案不是很满意, 他微微低头, 狐狸帽子上的耳朵随着主人的动作?, 也垂了下来。 “我想请教的是全人类的幸福,而非个人。” 少年有?这个年纪特有?的固执, 仿佛我不?好好回答这个问题, 他连脚步都不?肯移动一下。 第158章 “你一定要扯上人类整个群体的话, 那大概就是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疾病吧。” 毕竟在这些大灾难面?前, 大家都顾着逃命了, 谁还有?空坐在那里揣摩幸福是什么。 费奥多尔这才稍微精神了一点,苍白的脸上映出困倦的笑容。 “是这样的, 所以——” 所以什么呢? 我静静地?等着少年的下文。 “我想要创造一个只?有?铃溪小姐这样的普通人世界。” “……嗯,你先前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没加创造。 [我想要一个]和[我想要创造一个]是完全?不?同的。前者只?是空想, 后者赋予了动词, 使得?整句话变得?具体又危险。 上一个说出此?类句子的人,是夏油杰, 他要杀光非术师, 创造只?有?术师的乐园。 我怔怔地?看着费奥多尔, 吊灯冷莹的光芒泛在他脸上, 使得?他的笑容像窗外未消融的冰雪一样皎洁。 “这个世界上,不?该有?异能力者,不?该有?咒术师,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不?应存在。” 我:“……” 啊这。 我看了一眼正在往头上戴帽子的夏油杰,他套到一半因?为费奥多尔的这句话停住了手。 ……他遇到对家了。 “铃溪小姐知道异能力者和咒术师吗?”费奥多尔又问道。 “知道。” 不?仅知道, 我身边的人,除了我自己?,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和这两样东西沾边,亦或者两者都是。 “但是为什么?”我十分不?解,“只?有?非术师会产生诅咒啊,术师却在拼命战斗祓除咒灵,按照道理来说,你应该去消灭非术师才对,你……不?会是情报弄反了,以为诅咒是咒术师弄出来的吧?” 出乎我意料的是,费奥多尔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啊。假如世界上没有?咒术师,就不?会再有?诅咒了。” “……” 我又忍不?住看向了夏油杰,他被这句话气得?脸色铁青,我很庆幸他现在是灵魂体,没法出声,不?然估计他要开口骂人了。 “你有?什么证据吗?”我替夏油杰问道。 “过?去五年里,我去了大概官方有?记载的五分之三的国家,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费奥多尔稍微停顿了一下,将自己?的帽子戴整齐,才继续说道,“没有?咒术师的国家,基本没有?咒灵。” “而拥有?咒术师最多的国家,也就是铃溪小姐的国家,却有?着数量最多的咒灵。” “……真的吗?” 我听糊涂了,据夏油杰生前所说,人类的各种?负面?情绪会形成咒力,因?为普通人无法控制咒力,导致其溢出后形成了咒灵,但术师可以控制咒力,所以术师不?会产生咒灵。所以他要消灭所有?的普通人,让产生咒灵的根源消除。 但费奥多尔的调查结果,却与?之相悖。 不?管性格再乐观的人,也会有?负面?情绪,没有?咒术师的国家,按照道理说早就咒灵遍地?跑了——现实却是几乎为零。 除非费奥多尔说谎了,否则逻辑上不?通。 “可能你出现的时候,咒灵刚好都躲起来了,所以才没被你发现吧——” “铃溪小姐。” 费奥多尔出声打断了我,“你知道第一只?咒灵是怎么诞生的吗?” “啊?这个——” 这个连夏油杰都不?知道。 每个物种?的起源都是相当复杂的,比如人类花了很多年才明确自己?的祖先。咒灵归根结底是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的,那么—— “从前有?个人,他的负面?情绪很多,导致溢出了太多咒力,所以诞生了第一只?咒灵?” “然后呢?”费奥多尔微笑,“顺着你的思路,继续往下说。” “这只?咒灵开始伤人,然后被咒术师发现,将它祓除……” “那么第一位咒术师又是从哪里来的?” “……” 我答不?上来了。 总不?可能是天降吧。 “这个世界上原本都是普通人,结果却出现了咒术师,你觉得?他是从哪里来的?” “那么,第一位咒术师是从普通人中诞生的了。”我想了想,说,“因?为咒灵肆虐害人,所以普通人被迫学会了控制咒力,成了咒术师?这样说得?通吧。” “铃溪小姐,你的思路错了。” “……呃。” 费奥多尔仍然浅笑,他伸手托起挂在窗台下的笑脸娃娃。玩偶挡住白光,在他的眼睛下方落下一片阴影,氤氲开魔一般诡谲的神秘。 “是先诞生了咒术师,然后催生了咒灵。” “……” 这个说法我是第一次听,简直是天方夜谭,夏油杰也是一脸“你在逗我吗”的神情——尽管费奥多尔根本看不?到他。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变异,因?为变异出了咒术师,所以原本被称为‘负面?情感’的咒力,受到影响诞生出了咒灵。”费奥多尔移开手指,他靠在窗边,目光投向贝加尔湖上方苍茫的天际,“所以咒术师越多的地?方,咒灵也越多。咒术师越强,咒灵也越强。两者是相伴相生的。” “因?此?,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咒术师,就不?会再产生咒灵了。” 第159章 费奥多尔的语气坚定且沉稳,透出冰凉的杀意,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不?是普通人,他现在就会杀了我祭天。 “不?、不?是这样的吧。”我张了张嘴,想争辩,半天都没理清思路,“可是咒灵就是普通人无法控制外泄的咒力产生的啊。” “在没有?咒术师出现之前,负面?情感就只?是负面?情感,咒力是后来创造出的名词,而咒灵是紧跟咒术师之后出现的产物。”费奥多尔收回视线,看向了我,“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咒术师和咒灵,两者都是不?该存在于这个美丽世界的毒瘤。” “……” 我彻底无言。倒不?是赞同费奥多尔的话,而是我找不?到可以反驳他的点。 他和夏油杰完全?站在了对立面?,一个认为非术师有?罪,一个认为术师有?罪。 “同理,异能力者也是毒瘤,因?为有?他们的存在,犯罪率才会大幅度提升,很多无辜的普通人因?此?丧命。” 费奥多尔忧伤地?垂下眼睫,这一刻的表情又和星空下低头拉琴的俊美少年渐渐重叠。 【你不?要听他胡说!】夏油杰气到嘴唇都在颤抖,【咒术师怎么可能是毒瘤?!】 我勉强读出了他的唇语,但没有?理睬他。 ……咒术师不?是毒瘤,那么非术师就是了么? “费奥多尔君,你本人也不?是普通人吧?”我犹豫着开口道,“要是你的理想实现了,岂不?是连你自己?也消失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杀”吗? “没关?系。”费奥多尔伸手,在夏油杰暴躁又愤怒的目光里,揉了揉我的头发,“只?要铃溪小姐,和千千万万个像铃溪小姐一样的人,你们能获得?幸福,这是我的愿望。” “……” 虽然知道这是疯话,但我却有?一点感动。 大概是因?为这次我被划分到了保护范围内,而不?是站在要被消灭的队伍里。 “有?一点让我感到很意外。”费奥多尔又说道,“但凡听过?我的愿望和故事,很多人都骂我是疯子,但铃溪小姐竟然没有?惊讶。” “……还行吧。”另一个疯子在你旁边站着呢。 “铃溪小姐没有?感到惊讶,是因?为遇到过?和我持有?类似想法的人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紫红的眼瞳,脱口问道:“你的能力是读心术吗?” 他竟然说对了。 “只?是我的猜测。”费奥多尔收回手,我们的面?前是一面?镜子,我看到我的头发上多了一只?兔子形状的小发夹,毫无疑问,这是今天登门的礼物,小巧可爱——恭喜夏油杰又多了一个眼中钉。 “而且我猜,那个人,他失败了吧。” 呵。 我在内心默默吐槽,他不?仅失败了,他还死了,现在就站你旁边无能狂怒呢。 由此?可见?,无论是消灭哪一方,都行不?通。 “他失败了,但我一定会成功。”费奥多尔平静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像是在藉由我,表达对自己?的某种?承诺。 他和夏油杰还是不?一样的,并非指观点上的对立,虽然他们都是执念很深的疯子。 后者是被各种?压力和失望扭曲心态的疯子,他对生活几近绝望,出发点是不?幸与?憎恨。 前者是过?份热爱生活,从他每日?必做的为世界祷告祈福,可以看出,费奥多尔渴求世界完满无瑕,他的出发点是爱与?幸福。 一时半会儿,我品不?出究竟哪个更疯。 “我那个失败了的朋友,他立志消灭非术师,其实也是想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乐园。” 夏油杰口不?能辩,我就替他说了,“他吃了几千只?咒灵,也是为世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叭。” “他方向不?对。”费奥多尔淡声说道,“如果只?靠武力消除世界上的咒灵,那么首先,应该杀掉最强的咒术师。” * 费奥多尔离开后,我和夏油杰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他的帽子还是只?戴了一半,额前的那撮刘海翘了起来,眼神因?为放空而稍显茫然。 “别想了,各人有?各人的观点。”我先开口说道,“再说了,谁也杀不?掉五条吧。” 既然是最强,就不?可能被人用武力轻易杀死。 等一下,费奥多尔说的是“如果只?靠武力”,难道他还有?别的方法? 【咒灵才不?是咒术师产生的!】夏油杰偏过?头,倔强地?沉着脸。 “……知道了。” 【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个不?怀好意的骗子。】 “……是么?” 我用的是不?确定的语气。 夏油杰露出了沮丧的表情,面?对灵魂状态下的他,我其实应该安抚。 “我们来看电视吧,五月份《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就上映了。喏,预告片出来了。” 夏油杰很喜欢漫威的电影,《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的票我已经?订好了。今天刚好在电视上看到了预告片。 然而我很快就萎了。 大反派灭霸的愿望,是收集宝石打响指,随机消灭全?宇宙一半的人类,据他所说,也是为了人类的幸福。 我怎么就和消灭人类还声称造福人类的家伙杠上了? 第160章 “这个角色,你应该很有?代入感吧。”我指着灭霸问夏油杰,“你和费奥多尔,一个是日?本灭霸,一个是俄罗斯灭霸。灭霸大联盟。” 夏油杰的表情更纠结了。 【我哪有?这么丑……】 “我指的是你们自说自话的态度。” 这一刻,我想起了帮我完成共生的异能力者一瞬说过?的话。 一瞬坦言他的异能力约束条件很多:要在共生者失去生命迹象前剥离灵魂;共生者的灵魂必须还有?对活下去的渴望;共生者与?被共生者之间要有?情感联系。 一瞬接到的订单里,具备上述条件的,不?足五分之一。 然而据他所说,愿意继续下去的人,又只?剩了十分之一。 “我的异能力叫共生,但其实是寄生。”一瞬把完成制约的戒指还给我,才说出缘由,“因?为从完成共生的那一刻开始,被共生者需要供养两个灵魂,生命流逝速度会变成正常人的双倍。” “……噢。”如果共生没有?这类代价,反而显得?奇怪。 一瞬看多了生离死别,看我的表情就像看一件死物,对夏油杰的故事也丝毫不?感兴趣。 “我并不?想打击你,但是至今为止,从我的能力里获得?幸福的人,总数是0。”一瞬很肯定地?说,“未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回来找我解除共生关?系。我会收双倍的价钱。” “寄生方的活动范围处处受制,与?外界的联系也只?剩下了被寄生方,他们对被寄生方的占有?欲会越来越强,因?为对他们来说,后者就是全?世界,却偏偏触摸不?到,连声音也无法发出。另一方也迟早不?堪重负。” 一瞬用嘲讽的口吻说道,“这就是为什么逝者的灵魂要升上天堂,而不?是留在人间。疯够了就收手吧,小姑娘。” “我明白。” 我没敢告诉一瞬,我还保留了夏油杰的身体,并委托森鸥外找人将他修好了。 我怕一瞬会觉得?我更疯。 …… “夏油杰,费奥多尔君问我人类的幸福是什么,我回答不?出。因?为他没有?问我擅长?的问题。” 我替他戴正了帽子,“你要问问看吗?” 在我近乎执拗的等待中,夏油杰动了动嘴唇,灵魂状态下的他面?容保持着最佳状态,即使不?喝水,嘴唇也润泽得?像是刚接过?吻。 【铃溪的幸福是什么?】 “我的幸福啊?”我摸了摸头发上的小兔子发夹,用头发丝将它覆盖住,“就是有?一天我喜欢的人,来亲手替我换掉这只?发夹。我现在不?喜欢兔子也不?喜欢鸭子了,我喜欢狐狸,一只?有?紫色小眼睛和奇怪刘海的狐狸。” 夏油杰抿唇不?语。 “还有?一件事,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吗?”我指向窗外不?见?半点绿色的雪山和冰湖,“贝加尔湖根本没有?春天。” “我想看的其实是这里的夏天。要问为什么——” “夏油杰,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一个不?苦的夏天。” 第七十二章 贝加尔湖一直到四月份才出现了象征着生机的绿色。 然后在?一个清晨, 我?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窗边的一盆铃兰竟然已经开出了一串形如?铃铛的白?色小花。 “夏油杰,铃兰开花了!” 这?盆铃兰是我?先前买牛奶的时候在附近便利店买的, 带回来没多久, 夏油杰就准备把它扔了。他上网查了, 这?种花全株有毒。 我?不肯,两人僵持了半天, 最后他同意留下它, 前提条件是他来养, 并把它放在?了窗边。 铃兰花的花语是什么?来着的…… “哇, 一大早就这?么?丰盛吗?” 夏油杰早就醒了, 不知道在?厨房里忙了多久,已?经做好一桌早餐了, 他手?里正端着最后完成的南瓜慕斯。 因为无事可?做整天钻研家务,他已?经成为一个优秀的田螺小伙了。 早餐时光是在?舒缓的轻音乐里度过的, 他依然反感费奥多尔登门拉琴, 自己?买了一些?胎教?音乐磁带,用录音机放。 “非常美味, 谢谢款待。”我?吃完草莓挞, 抬眸看到夏油杰的鼻尖上沾着粉色的奶油, 便很自然地伸手?帮他抹掉——抹了个寂寞。 我?什么?都没碰到, 手?僵在?了半空中。 “不好意思,忘了碰不到你了。” 我?收回手?,将纸巾盒推到他面前, “鼻子上有奶油。” 他没有急着抽出纸巾去擦脸, 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说?道:【对不起。】 “干嘛要说?对不起, 快点收回吧,这?又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现在?没法跟我?吵架,我?占了上风,哈哈……” 半晌,我?才?听到纸巾抽离纸盒时发出的声响。 刺啦—— 很轻。 但这?个声音让我?心安。它至少能安慰我?,夏油杰还陪在?我?身边,他不是关了电闸就消失的全息投影,不是森鸥外?自己?捏脸的爱丽丝,也不是妈妈在?镜中看到的幻影。 大家都在?以各自的方式,缅怀无法挽留的过去,唯有我?任性的要让过去重现。 “今天外?面的阳光真不错,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吃完早餐,我?们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散步。鞋子是情侣款的,帽子也是。 第161章 谢天谢地,夏油杰总算脱下了那身高专校服,开始尝试新衣服了,他内心爱美爱打扮的那面天性开始复苏,每天还必用吹风机给自己?吹出造型。 吃饭、饮酒,泡澡、爱打扮,会嫉妒。 他越来越像个人。 …… 五月初的贝加尔湖畔美丽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冰冻的湖面已?经消融,湛蓝的湖水像是天空投下的倒影,阳光在?湖面上闪耀,随着泛起的微波起起伏伏。 路上打扫得很干净,纤尘不染。卵石铺成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向花草繁茂的湖边。 各种不知名的香花都在?热烈地舒展身姿,姹紫嫣红,将整个小镇都包裹在?了花海之中——这?便是彩虹小镇之名的由?来。 一阵风吹过,花枝摇曳,脱离了枝头的粉色花瓣在?空中飞舞旋落,洋洋洒洒飞入茂盛的草丛里,于是整片大地都像是贝加尔湖的裙摆。 湖面上,两只野鸭在?悠闲地游泳,时不时发出一声拖着尾音的“嘎”,像是在?交谈。 我?朝水里扔了一颗石子,看着被打碎一小角平静地湖面,回过头对夏油杰说?:“贝加尔湖的夏天只有20度,这?回不会再有苦夏咯。” 他也在?享受着陌生国度善意的阳光,眯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嘴角扯出淡淡的笑意。 “杰哥,我?们来拍张合照吧。”我?拿出了手?机,“……虽然照不到你。” 和咒灵一样?,夏油杰无法在?照片上留下身影。 “只是想和你拍一张。” 上一次我?们拍合照,还是在?十年前的高中时代。 夏油杰欣然同意。 我?举着手?机,他走过来,手?指假装搭在?我?的肩上,我?们把头靠在?一起,摆出了以前常用的姿势。 咔。 我?按下拍照键,照片上只出现了一张脸。 “两个人一起拍照,有我?没你,像个鬼故事。”我?半开玩笑地说?道,“杰哥,你真的存在?吗?” 夏油杰:【……】 “我?常常会想,你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我?看到的你,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 “你看太阳这?么?大,你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地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 空气里也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 “一次也好,杰子,我?想再抱抱你,听你叫我?的名字。” “……我?很怕一觉醒来,你就不在?了。” 怕是真的怕。 怕异能力者?的制约失效,怕戒指弄丢,怕夏油杰彻底丧失生存的渴望。 还怕肚子里的小朋友营养不够,长得不好。 但我?又能从这?些?害怕和担忧中得到安慰,至少我?还有怕的东西,要是什么?都不怕了,那也意味着我?什么?都没了。 我?直直地望着夏油杰,小心地问道:“要是有机会重新变成人,你愿意回到这?个世界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我?心里瞬间轻松了很多。 铺垫了好几个月,看他从游离于人世间的状态到逐渐像个正常人那样?吃饭喝酒,露出笑容,用笔写字,我?心悦,也心酸。 他再变成人,也只能当个普通人。 要想不被咒术届审判,只能将他的身体变为非术师,这?种做法剥夺了他本身的权利,也让我?变成了我?自己?最讨厌的人。 他没有强迫我?变成术师,我?却把他变成了非术师,将他拉低到了和我?同一水平线上。 夏油杰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在?犹豫,也在?矛盾。他的眼睛里浮现出对生存的丝丝渴求,嘴唇却紧抿,抿出遗憾的弧度,两种情感互相顶撞,不相伯仲。 【咒术届不会放过我?。】他说?。 “这?个是小问题。”其实已?经解决了,真正的问题是—— “你愿意放过非术师吗?” 他摇头。 【……我?不知道。】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但比起以前坚定不疑的“不后悔”,这?个答案已?经宽容了许多。 环境迟早改变一个人。他还活着时,在?满是非术师的伊哈特伯村,也能与他们和睦相处。 他对非术师群体的怨恨,原本就建立在?他反复的自我?催眠上,的确,十年前他遭遇过一系列的打击,使得他心灰意冷,对这?个群体只剩下了恨意。 但是那些?人仅仅是庞大非术师群体中微不足道的零星,每天吞吃咒灵,提醒自己?讨厌非术师,不疯才?怪。 “有好几件事,我?得跟你道歉,夏油杰。” “第一件事,虽然我?是非术师,但我?并不是一定需要你的保护,过去我?经常承认自己?是弱者?,其实我?……只是哄你开心。” 只凭武力值定强弱,那是石器时代。咒灵也不是对人类而言唯一的威胁,日?本国外?,比如?俄罗斯这?里,甚至没什么?咒灵。 “我?承认你很强,但我?也不算什么?弱者?。真正的弱者?只有一种,就是回避自己?的失败,无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第二?件事,你是可?以复活的,但是我?找人把你的身体——”我?能感受到夏油杰的视线变得焦灼起来。 我?突然怂了。 第162章 要是知道自己?只能当非术师,他会不会当场爆炸? “我?找人把你的身体给——”我?咬了咬牙,艰难道,“修坏了一部分。” 【什么??】夏油杰追问道,【哪一部分?】 “你的第三条腿。”我?捂住脸,“你以后不能站着上厕所了,也不能手?冲和酱酱酿酿了。” 【……】 夏油杰像是被雷劈住了,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见他面如?死灰,急忙安慰道:“你当时胳膊不是断了吗?总不能让你缺胳膊吧,于是那个医生就卸了你一条腿,给你装到了胳膊上。” 【!!!】 要让夏油杰承受住自己?变成了非术师的打击,只能给他一个更大的打击,先缓冲一下。 就好比先告诉一个人要锯掉他的两条腿,让他绝望一阵子,再告诉他,手?术方案更正了,只需要锯掉一只脚,这?样?他就会容易接受许多。 “杰子,我?不会嫌弃你的。”我?继续胡扯道,“就算我?们当不了夫妻,也可?以做姐妹啊。杰妹妹,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夏油杰回过神来,觉得我?在?骗他,瞪着我?说?:【源铃溪,你在?逗我?吗?】 “咳。”玩笑开够了,我?才?恢复了正常的语气,“你的第三条腿还在?,放心。但我?的确对你的身体做了点……事。” “为了帮你结束复活后咒术届对你的审判,”同时也是为了断绝他作妖的后路,“我?把你变成了非术师。” 这?一刻我?盯着地面,出奇的平静:“夏油杰,你以后没有咒灵操术了。” 小声地补上一句,“……也不用再吃抹布味的咒灵了。” 我?还是很怂,我?不敢看夏油杰的脸,对他来说?,变成非术师也许是奇耻大辱,他很可?能完全丧失复活的念头。 我?边转身边说?:“我?累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悲剧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脚下的鹅卵石脱落了一块,我?踩到凹下的坑里,一下子没站稳,往前摔去—— 前方是茫茫的贝加尔湖。 眼角余光瞥见夏油杰冲过来想抓住我?,但是他抓了个空。 他什么?都没有抓到。 噗通。 我?毫无悬念地掉进了水里。 入水的前一刻,我?在?想,在?夏油杰眼中,我?这?样?像不像是畏罪自杀? 但我?是真的不想死! 早知道读书时的游泳课就不该偷懒,在?荼蘼教?那么?长时间也应该学一学游泳!刚才?为什么?要站在?水边,靠湖那么?近。 “救命——” 我?在?水中挣扎着,周围除了夏油杰,一个人都没有,我?绝望地幻想着那两只野鸭会过来救我?。 “help!” 怕野鸭听不懂日?语,我?换上了我?蹩脚的英语。 “help!” 视线越来越模糊,渐渐的,不远处的夏油杰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挣扎不动了。 噗通—— 正当我?快失去意识时,岸上扔下了一个东西。 一棵树。 有人直接拔了一棵树,把树扔到了湖里。 我?抓住了树梢,靠过去慢慢抱紧,任凭对方把树拖上了岸。 ……好冷啊。 但是很幸运,得救了。感谢湖边有树。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放心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在?小镇上的医院里了。 蓝眼睛的护士苏珊噼里啪啦地训了我?一顿,但我?一句都没听懂,旁边的一位正在?输液的银发病友好心提醒:“苏珊小姐的意思是,你不应该一个人去湖边。” 他和费奥多尔一样?,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日?语。 “抱歉,今天的天气很好,所以我?想去走走。”我?对少年说?道,“麻烦你帮我?翻译给苏珊小姐吧。” 说?起来我?的英语和俄语都是垃圾,却也敢直接出国,真是全靠一腔激情和孤勇。 少年帮我?翻译了,然后笑着说?道:“你好,我?是阿陀的朋友,我?叫果戈里。我?听阿陀提到过你。” “阿陀,是谁?” “就是在?湖边救了你的人,喔,他来了。” 走进来的人,是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君——” “铃溪小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费奥多尔说?,“看到你落水,真是叫人担心,幸好你和你的孩子都没事。” ……不对劲。 从我?睁开眼睛到现在?,夏油杰都没有出现。 难道他还在?闹脾气所以躲起来了? 我?摊开手?掌,无名指上干干净净,戒指没了。 “铃溪小姐,你怎么?了吗?” “我?的戒指丢了。” 戒指是媒介,也是一种约束,使得夏油杰无法离开戒指十米范围。戒指丢了,夏油杰也丢了。 “是掉在?湖里了吗?”果戈里猜测道,“这?可?难办了,贝加尔湖那么?大。” 我?急着要去找,费奥多尔拦住了我?。 “铃溪小姐,你没有戒指。” 他用一种笃定且淡漠的声音说?,“我?登门拜访很多次,你从来没有戴过戒指。” 第七十三章 第163章 没有戒指, 就意味着我与夏油杰在贝加尔湖的所有经历,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实际上不存在的记忆。 “铃溪小姐可能是落水后受到了惊吓,产生了幻觉, 需要多休息。” 费奥多尔说完, 换用他的母语俄语吩咐了苏珊几句。 苏珊睁大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片刻后拿着吊瓶过来给我输液。 “是营养补充剂。”果?戈里替她翻译语言,“铃溪小姐, 你昏迷了很久。” ……很久? 我记得我是昨天清晨吃过早餐与夏油杰出门散步的, 落水的时间?不超过早上十点钟, 现在外面已经天黑, 至少过去?一天。 不知道?现在夏油杰怎么样了。 “费奥多尔君。” 护士苏珊去?楼下帮忙时, 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果?戈里,费奥多尔三人, “应该不是你从湖里救了我吧。” 我落水的时候,岸上有人拔了一棵树扔下来, 这是多么无礼又多么走投无路的做法?。 除了夏油杰, 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 “请把我的戒指还给我,对我而言, 那?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戒指虽然有沉入河水的可能性, 但费奥多尔既然那?么说了, 就?是明摆着告诉我, 戒指在他手里。 “我很遗憾。”费奥多尔合上笔记本,“无法?对你进行催眠。” “……” “在铃溪小姐昏迷的时候,我试过两次, 但是似乎——”他歪了歪头, 状似苦恼,“都没有用。” “……要是区区催眠有效果?, 我现在也不至于这样。”我扯了扯嘴角,实话?实说,“我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你找错人了。” “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费奥多尔重新?将目光从窗边移到了我身上,“为什么你不肯让亡魂去?往天堂?” ……他知道?了。 这意?味着夏油杰的事?暴露了。但这件事?本来就?不可能瞒住所有人,我在离开高专时,五条悟已经有所察觉。 费奥多尔不是普通人,他从来没透露过自己的能力,也许就?是偷窥秘密、收集情报之类的。 “因为他是我活下去?的意?义,我死也不会?放弃。但费奥多尔君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从我第一次踏入铃溪小姐的家中,就?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存在。起初我以为对方拥有隐身的能力,”费奥多尔话?音一转,“后来发现不是。” 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夏油杰亡魂的事?,他没说。 俄罗斯灭霸自有他获得情报的方式,商业机密不会?轻易透露给别人。 “你有什么目的吗?” 我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帮你。” 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想?帮你。” 费奥多尔最让人佩服的地方,就?是在说瞎话?的时候,表情依然虔诚。 “铃溪小姐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其实不是。”他认真地说道?,“你在意?的人,现在无法?看到铃溪小姐,甚至不清楚你有没有脱险,正处于一种极度焦虑和恐慌的状态之中。” ……倒是说的没错。 我摔进湖里时,夏油杰没法?拉住我,按照他的性格,一定是非常自责,最后迫于无奈拔了树扔下来,但又无法?把我送往医院,只能着急。 戒指被摘除后,他被困在原处,不能留在我身边,此?刻也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着急。 焦虑和恐慌都是基于不确定和患得患失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但并不是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没有正面意?义。 它们至少能证明,夏油杰心里有我。 “人只有在极端的情况下,才会?懂得权衡利弊。” “所以呢,你要怎么帮我?” 费奥多尔眼神认真:“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丈夫。” 我:“……” “!!!”果?戈里,“阿陀来真的吗?” * 时间?:风和日丽的上午。 地点:彩虹小镇尚未扩建的后街。 人物:我,临时丈夫费奥多尔,群演路人果?戈里,以及——被戒指束缚,距离我们大约十米处的夏油杰。 费奥多尔是真的聪明,他把戒指放在了空地上,这样等于孙悟空画了一个圈,把夏油杰困在了里面。 他能看到我们,也能听到我们说话?,但无法?靠近,也无法?出声。 灵魂是不会?憔悴的,夏油杰不眠不休也没有倦容,除了表情,与平时基本无异。 恰恰是他的表情十分可怕。 “阿陀,铃溪,你们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果?戈里最先进入状态,我们事?先没有时间?安排剧本,一切都靠自由发挥。 “阿陀和铃溪的孩子,会?比较像谁呢?嗯……”他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嗤笑,“让我们来猜一猜。” 我是背对着夏油杰坐的,我怕面对他的表情,会?让我无法?演下去?。 费奥多尔也很顺利地进入了状态,他展颜一笑,露出他这个年纪少有的天真:“女孩像铃溪,聪明美丽。男孩像我,威武强壮。” 果?戈里像是被噎住了一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威武强壮?” 语气里是浓浓的质疑。 费奥多尔没理他,继续扮演一个温柔好丈夫的角色:“铃溪,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第164章 孩子的名字是夏油杰早就定下的,第一个叫夏溪,第二个叫朝颜,都是女孩子的名字,他坚信自己能拥有两个女儿。 “……还没有。”对不起了杰哥,现在我得演戏说没有,“费佳,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纳斯金卡和波林娜。”费奥多尔扒出了两个对我这个日本人来说,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名字,“我们的小朋友,会是两个很乖的孩子。” 他伸手,掌心覆在了我的额头上。 少年的手又冷又冰,不比初春时的雪花和寒风温暖多少,我不由得想起了夏油杰总是带着热度的掌心。 “想不起来的事就不要想了。” 费奥多尔轻声道,手指下移,蹭了蹭我的下巴。 ——这回又接档失忆剧本。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笨蛋,这个很重要的人就是阿陀啊。”果戈里打断了我的话,急切道,“阿陀和你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你们去年刚结婚,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你却被暗恋阿陀的女人推到了湖里!” 果戈里顺着这个失忆剧本,又安排了一个因爱生恨的女二号。 到目前为止,夏油杰青梅竹马的戏份被抢,孩子也成了别人的,连命名权都直接剥夺了。 我可以想象此刻在我身后不远处他脸上的表情。 看着我落水,看着我被别人救走,无法去找我,无法阻止别人误导我,抢走他所有的戏份。 没办法吵,没办法闹,没办法打,甚至没办法走过来。 费奥多尔把他留在一片荒芜的空地上,让他想用周围的东西泄愤都做不到,被迫进入无能狂怒的状态。 “铃溪,是孩子踢你了吗?”费奥多尔突然露出了期盼的表情。 他是个天生的戏精,演得十分投入。 他是面朝夏油杰的,知道怎么拿捏他的情绪。 “嗯。”我配合费奥多尔,承认了刚刚并不存在的胎动,“他们可能在跳舞。” “我想听听看。”紫色的眼眸里溢出小男孩特有的澄澈和单纯,“我们孩子对世界的致谢。” “……好、好的。” 虽然是演戏,但是这样的发展,还是让人有点虚,幸好我直起身体,夏油杰是看不到正面的。 费奥多尔最终没有贴过来。 “够了,就到这里吧。”我摆了摆手,“谢谢两位的友情配合,但是我演不下去了。” 果戈里和费奥多尔都是很聪明的人,不问我为什么拒演了,只是收敛了为演戏而装出来的情绪。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转过身看着几欲发狂的人。 “你所看到的场景,如果不是彩排,是真实发生的事,你要怎么做?” 一对上夏油杰的眼神,我就秒怂。 他的脸因为愤怒无法发泄而狰狞,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是只被画地为牢的困兽。 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坚持训练我从他手底下逃生的技能。 当时我是崩溃又懒散的,因为我觉得不会有那样一天。 夏油杰怎么可能会杀我呢? 谁能想到呢? “我以后会去mafia工作,并不十分安全,有可能会出各种意外。所以,提前给你彩排一次,就一次。”我费力地捡起了地上的戒指,将它戴回了无名指上,“夏油杰,你是打算锻炼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等真正到了那一天,能够坦然接受我的改变或是死亡,还是——想做些什么?” 灵魂状态下的他,能做到的事太有限了。 “假如湖边没有树,我现在可能已经没了。” ——这是实话。 “上次我摔倒了,你也没办法扶我。” 我每说一句,夏油杰就纠结一分。 上个月我没注意到阳台上有水,不小心滑倒了,摔得有点惨,半天没爬得起来,只能在地上扑棱。 像个心酸的笑话。 在那时我陷入过短暂的迷茫,我有些困惑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空蝉在电话里的意思是既然怀孕了,就好好在五条家住着,让孩子平安出生。 我却执意要来到异国他乡。 在日本,我总是有所依靠,夏油杰看到我衣食无忧,被照顾的很好,那他会觉得我不需要他。 久而久之,他就没有重新为人的想法了。 但是在这里,他看着我一个人去产检,一个人在医院里填一大堆资料,用蹩脚的英语跟别人交流,常常填错重新排队。腿肿了也只能自己揉,做什么事都很困难,摔倒了没人扶,掉在湖里也差点淹死…… 有些事是预料之中的,有些则是超出了预料。 我必须得让夏油杰产生“我很需要他”的念头,进而让这个念头变成“即使是当普通人,也好过无法触摸和说话的灵魂”。 “夏油杰,如果我真的像这样和别人在一起,你能接受吗?” ——当然不能。 平安夜那天在天台,他是真心为我祝福。他甚至说过我如果不要孩子了,他和孩子也不会怪我。 但是他现在和我生活了四个多月,没吃咒灵,没研究咒灵操术,没参与任何一场战斗,眼中看到的是极美的贝加尔湖,每天做的事都是各类家务和研究型男的服饰搭配。 第165章 他像是被泡在逐渐升温的热水中的青蛙,在一点点被蚕食恨意?、磨去?锐利。 “我们的孩子还有三个月出生,如果?你还是现在这副样子,就?得做好一辈子抱不了他们的打算。”话?到此?处,夏油杰已经很难受了,但我还是要再插他一刀,“他们也永远看不到你,不知道?你的存在。” [共生]的异能力不会?给人类带来幸福。 常常是不幸多于幸运很多倍。 据异能力者?一瞬先生所说,勉强符合[共生]条件的人,绝大部分都会?再回来找他解除制约,所以解除的价格是缔结时的双倍。 我反问不是还有小部分没来解除吗? 他说是,因为那?一小部分,不堪折磨选择了自杀。优雅一点的说法?,就?是殉情。 “我不会?强迫你,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我停顿了一下,轻声叹道?,“我的杰鸭鸭是一个英雄,无论他是不是术师,他都是我心中最可靠的英雄。” 其实就?算夏油杰选择一辈子是这个状态,我也不会?去?找一瞬解除制约,因为美好总归还是大过缺憾的。 只是这样下去?,森鸥外多半会?给我强行婚配,以此?来刺激夏油杰。 他倒不是为了成?全我,而是因为[共生]会?使生命以2.0的速度流逝,我答应他为mafia工作一辈子,我的一辈子变成?了半辈子,森鸥外觉得自己亏大了。 “我收到了森先生的邮件,后天回日本。” 森鸥外在邮件里只写了一个词:【速归。】 他给我批了一年的假,现在还没到一半就?叫我回去?,横滨肯定有事?要发生。 ……我还得拖上两个好心的俄罗斯人。 “你们是什么团体的?”我边写邮件边问,“我要跟我的领导如实汇报,他才能让人安排。” 费奥多尔:“这是自然。” “我们的团体名字叫”果?戈里扶正了头上的礼帽,正经道?,“天人五福。” 第七十四章 离开西伯利亚之前, 我和夏油杰在打包行李时,发生了争吵。 他的东西数量巨多,我给他买的衣服帽子裤子鞋子包括cd杂志海报, 他全部?都要带回日本。 与他相反, 我没拿什么东西, 除了几盒带回去送人的巧克力糖果,就只有那盆刚刚开花的铃兰。 问题就出在这盆铃兰上。 因为铃兰花全株有毒, 夏油杰想把它留在旅馆里, 我当然不乐意。 “你自己带那么多东西, 我就这几样, 还要扣一样, 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久违的中国谚语出现, 夏油杰扯起?嘴角轻笑了一下,心情似乎不错。 他还是没有给我关于昨天问?题的答复, 一夜过去, 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早晨起?来做了丰盛的早餐, 还喝了一杯佐餐的美味葡萄酒。 【只许州官放火又怎样?百姓给我听话。】 听听, 这是人说的话吗? “夏油杰, 我只说一次, 你给我听好。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整个彩虹小镇,只开了这一盆。它对我来说, 是一个奇迹。”我没有再坚持, 从窗台前走开,回头去包要送人的那几盒巧克力, “你想扔就扔吧,只是你扔了的话,会令我寒心。” 【……】 我假装叹气:“产前抑郁症什么的,可能?就是这样产生的吧,算了,抑郁就抑郁吧。” 【……】 行李打包完,开始清点的时候,我看到了放置在角落里,被从花盆中取出来并去除了多余的土壤,用塑料袋细心包好的那株铃兰。 哎呀,看来夏油杰还是妥协了(* ̄︶ ̄) 机票和行程是港口mafia安排的,虽然在向森鸥外解释时出了点乌龙。 我说需要三张机票时,森鸥外十?分震惊:“这么快就生了吗?是两?个可爱的小公主吗?让我看看,快让我看看。” 他的热情令人迷惑。 对于孩子?的性别,森鸥外和夏油杰难得保持一致的期待,希望是两?个女孩。 “那倒没有,多出来的机票,是给两?个自称天人五福组织的成员。他们似乎是黑.户,需要mafia帮忙办理手续。” 我没有把费奥多尔先前所说的“理想”直接告诉森鸥外,我和夏油杰都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他们想解决我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是有分寸的。 回去的行程是浩大?的工程量,幸好还有两?个免费的劳力在。费奥多尔和果戈里都是纤细的美少?年,都不喜欢背东西,两?个人嘴炮了半天,试图说服对方去背,但各有各的理由,听上去都有道理。 我给他们出主意:“要不你们用石头剪刀布的方法决定吧。” 石头剪刀布的方法非常简单,傻子?也能?玩,正因为简单,所以普及程度非常高?,从幼儿园小朋友到养老院的老人,都喜欢这个游戏。 而聪明?人往往更需要简单的解决方式。 石头剪刀布的对决中,由于费奥多尔出拳慢半拍,用拳头砸了果戈里的剪刀,赢得了比赛。但后者却迷上了这个游戏。 “阿陀,我们再玩一局,你输了就把帽子?送给我~” 费奥多尔没理他,将?帽檐拉低,安稳地补觉了。他经常通宵看书,白日犯困。 第166章 飞机转了两次之后,才在东京的机场落地。 森鸥外事先安排了接机人员,到了之后我发现竟然是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显然不喜欢这个跟保镖无异的工作,他的热情只为引起太宰治的注意而燃烧着。 出口处,黑衣的少年嘴唇淡淡地抿着,眉宇间有股不耐烦的情绪。这股不耐烦,在不熟的人看来,就是煞气。因此周围的人都自动远离了他至少五米。 “芥川君,谢谢你来接我。” 我从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他,“送你的,是俄罗斯特产,红豆味巧克力。” 上次喝奶茶我就发现了,芥川龙之介对红豆口味。 他冷着一张脸拒绝:“不用,我不吃。” “好吧。”我抬了抬眉,假装把盒子收起来,“是太宰君说这个牌子的巧克力很好吃——” 话还没说完,芥川龙之介身后的黑色外套已经伸出了一只类似触手似的小爪子,嗖的一下,直接把我手上的巧克力用力拽走了。 动作很快,几乎没人注意到我们这里的异样。 芥川龙之介将大半张脸压进衣领里,低声说道:“谢了。” 他的真香反应让我有些想笑,但又怕他失控炸毛,于是我准备岔开话题,回过身刚要给他介绍费奥多尔和果戈里时,才发现这两人已经不见了。 我身后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们刚走。】夏油杰问道,【要去追吗?】 我摇了摇头。 走了也好,至少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 我的理性告诉我,最好不要和那两个人扯上关系。 还天人五福,真当我是笨蛋吗? 我对芥川龙之介说:“我的行李很多,要先找一个住处安顿,再去mafia见森先生。” “森先生已经给你安排了住处。” “他安排的?”我犹豫了,“不会是凶宅吧?……芥川君你不要瞪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森鸥外安排的是一处普通公寓,很不起眼但又因此显得十分安全。 靠近海边,周围绿树环绕,环境优美。 我在进小区前,还在门口不远处发现了一家装修质朴的餐厅。 公寓在二楼,三室一厅,带一个开放式阳台。 除了基本的家具和家电,没有任何杂物。 令人不解的是,其中一个房间已经布置成了小女孩的公主房,堆着无数的洋娃娃和连包装都没拆开的小裙子。 墙壁上也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小动物,十分温馨可爱。 别的房间则是空荡荡的,区别对待。 “原房主还没搬走?” “这是首领的——”芥川龙之介皱了皱眉,“一种癖好。” “他的一种癖好是室内设计?” “……不。” “为什么只装修儿童房?” 芥川龙之介不吭声了,还别过了脸。 夏油杰倒是很喜欢这里,已经在研究他的小厨房了。 我趁芥川去上厕所,对夏油杰说道:“过会儿我要去mafia见森鸥外,你留在家里整理东西。”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打算戴戒指。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 我替他安排事情:“铃兰花需要赶紧移栽,你在芥川君面前也不方便干活。听话,我不会有事的,都到日本了,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了。” 【一起去!】 夏油杰放下了平底锅,态度坚持。 “一起去,你也帮不上什么忙。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被人欺负了,你能欺负回去吗?你除了看得着急,还能做什么呢?” 他被我的话一呛,脸上尴尬又有些失落,却无话反驳。 秉承着打一巴掌给一红枣的理念,我又说道:“况且,我也很怕再被人抢走戒指,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还有三个月,夏溪和朝颜就出生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伸手假装摸了摸他的脸,安抚道,“乖,在家好好当田螺小伙子吧,我把戒指放在屋子中央,这样刚好基本活动范围都覆盖到了,不得不说,森鸥外还挺会选房子,房子太大了你的行为都会被限制。啊,芥川君在冲马桶了,先不多说了——” 芥川龙之介从卫生间出来,疑惑地问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你的错觉吧。”我晃了晃手机:“太宰君推荐我们品尝小区门口的那家店,不过时间有点赶,下次再去——” “时间不赶!” 基本确定,芥川就是个太宰控。 森鸥外和太宰治,在他心里完全偏向后者。 店里的主打招牌是甜辣咖喱,我点了两份。 芥川龙之介吃了一口,就捂住了嘴,咳了起来。 “觉得很辣吗?”胖乎乎的中年店主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柠檬水。 “要不你就别吃了?”我也嫌辣,停了下来。 芥川龙之介还在死撑门面:“吃了它,太宰先生一定会认同我的成长!” 他像消灭敌人一样消灭着面前的咖喱,表情狰狞又痛苦,不是在享受美食,而是在承受一场酷刑。 光盘的那一刻,芥川龙之介站了起来,仰头大喊:“太宰先生,我把你推荐的东西咽下去了!” 第167章 “太宰应该不吃这个。” 一道拆台的声音响起?,我这才注意到了除了我和芥川之外,吧台最左侧还有一位发色偏红的客人。 “你在质疑太宰先生的能?力吗?!” 我严重怀疑芥川的阅读理解有障碍。 红发青年面色淡然:“我认识太宰,他口味不好辣。” 这回轮到我心虚了,居然遇到了太宰治的熟人,但芥川的注意力还在对方身上:“你是谁?为什么会认识太宰先生?是想找太宰先生寻仇吗?” 啊这。 恐怕以后太宰治每认识一个人,芥川都要把对方的族谱翻一遍。 “我叫织田作?之助。” 这个名字是真正点燃芥川怒火的东西,名为织田的青年突然眼眸微敛,然后往旁边避开了。 芥川的黑色触手在这一瞬间?击碎了青年刚才坐的那把椅子?。 “我听说过你,太宰先生说我再过一百年也比不过你!你算什么,区区一个底层成员!” 几近病态的偏执,让芥川在窄小的空间?里,完全失控了。 “冷静点,芥川君。”我一边在心里吐槽再也不要和芥川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一边试图安抚他,“太宰君那么说是怕你骄傲,他有告诉我你最喜欢红豆口味的食物啊。他还是记着?你的。” “太宰先生,记着?我……”芥川的动作?慢了下来,下一刻,红发青年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又劈在了他的后颈上,芥川翻了个白眼,在昏过去之前,还在纠结:“他记着?我吗?” “你这么疯,不想记着?你也难。” 我从芥川的口袋里拿出钱包,把里面的钞票全掏出来,递给被吓呆的餐厅老板,“抱歉,他有些失常,这些够不够赔偿?” “不、不用了。”店家很明?显害怕收下钱,芥川事后来寻仇。 “请收下吧,不用担心。其实?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不提他的老师,他还是正常人。” 对于偏执的芥川,我倒是能?理解,因为我自己也是这种人,一扯上夏油杰,就要疯。只不过我不会像芥川这样情绪外露,尽情颜艺。 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从那一叠钞票里,只抽了两?张,估计只够椅子?的赔偿款。 正在这时,从楼上传来了乒哩乓啦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子?的欢笑声。 仔细听,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我注意到红发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温柔清浅的笑意。 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年少?时的夏油杰。 ……怎么可能?。 “吵到你了吗?”他回过神来,讷讷地问?道。 “没有。楼上是老板的孩子?吗?听上去很热闹呢。” “不是我的哦。”老板笑呵呵地收了餐盘,到后厨去清洗了。 芥川还在昏迷,我得带着?他回mafia赴命,我对织田作?之助说道:“织田先生,可以麻烦你把芥川君搬到车上吗?” mafia的车在外面,我搬不动芥川,只能?由织田作?之助代?劳。 “小姐也是mafia的成员?” “嗯。”我点了点头,“刚加入没多久,现在就住在这附近。” 在放好芥川之后,他又好心地叮嘱我:“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织田先生再见?。” 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和这位叫织田作?之助的青年,以后还会见?面。 * mafia首领的办公室。 “你看上去状态不错,小公主们的状态也不错。” 森鸥外双手撑在下巴处,顶着?两?个黑眼圈,看上去苍老的十?岁。 “首领看上去也不错。” “你说这话,良心不痛吗?”森鸥外叹气,“我的头都快秃了。” 没有哪个男人会主动承认自己头秃,哪怕是真秃子?。森鸥外会这么说,是在等?着?我问?他有什么烦心事,然后引出下文,给我安排任务。 我偏不让他如愿。 “还是很茂盛啊。” “哎,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日本人均寿命的一半呢。” “好人不长命,但首领应该没问?题。” “太惨了,我真是太惨了。” “……” 森鸥外自我唱衰半天,我也没附和他,我甚至不问?他叫我回来的原因,他有些坐不住了。 “铃溪酱,”声音变得有些幽怨,“你怎么变得不按常理出牌?” “嗤。”我笑出了声,“首领这么急把我叫回来,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我是为你而烦心啊。你听好了,异能?力者星野一瞬上周三被杀害了。” “!!!” 这下轮到我笑不出来了。 星野一瞬是给我和夏油杰定下制约,剥离生魂的异能?力者。他被杀死,我不确定夏油杰还能?不能?解除禁制,安全回到他原来的身体里。 “夏油杰的身体呢?” “这个不用担心,放在很安全的地方。”森鸥外托腮,“杀死一瞬先生的凶手就是治疗夏油君身体的那位术师。抱歉,我很不想把他称之为术师。因为他到底是什么怪物,还不清楚。” 森鸥外的语气逐渐凝重,我原以为他的黑眼圈和秃都是伪装的,现在看来不是。 “夏油君曾经被人陷害,误入歧途,虽然是他自己精神太过脆弱酿成悲剧,但推波助澜的幕后黑手,到现在都没抓到。” 第168章 “铃溪,如果夏油君知道了这件事,大?概会很愿意与你团聚吧,人总要为自己报仇,不是么——咦,你没戴戒指?他不在这里吗?” 森鸥外看不到夏油杰,他只能?从我的手上有无戒指判断对方的存在。 “森先生,你恐怕不是想为夏油杰报仇,也不是在为我考虑。” 他要是有这个想法,早在我出国前就说了,不会特意挑在这个时间?点。 要么是那个幕后黑手有了新动作?,要么是我掉进了森鸥外最优解的一环里。 “不要这样讲自己的叔叔。”森鸥外一脸受伤,“我们之间?的亲情与羁绊呢?” 还装呢。 光溪出事那么多年,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从来没见?森鸥外过来看望过我们,还是在我长大?了之后,他觉得我有点用了,才告诉了我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 源光溪的回忆里,也丝毫没有森鸥外的记忆,可见?这份亲情双方都不在意,基本忽略不计。 我现在的亲人除了夏油杰和我不知去向的母亲,就只有五条空蝉和宫泽贤治。 森鸥外没有否认我的话,继续说道:“mafia已经掌握了那个人的一些情报。如果你不愿意让夏油君手刃仇人,那该透露给他的朋友吧,比如那位最强咒术师五条先生吧?能?够亲手为朋友报仇,是友情的证明?啊。” 第一次听别人把“我想白拿”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仿佛是他把机会省下来给夏油杰和五条悟的。 不过,既然提到了五条悟,这个麻烦肯定很大?。 “他为什么要杀死一瞬先生?” “……这个就不知道了。”森鸥外抬了抬眉,“但有一件事,凶手在发现夏油君失去术式之前,短暂地占据过他的身体,多少?看过他的记忆,可能?有与你有关的部?分,要小心哦,铃溪酱。” “好,我会小心。”我思索片刻,“我会告诉五条悟,但暂时不能?告诉夏油杰。” “我一直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都已经问?了诶。。” “百鬼夜行的最后一刻,夏油君因为他父母留下的手链断裂而坠楼,”森鸥外回忆道,“但是那串手链,我先前也检查过,质量很好,按照道理不会轻易断裂。”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不是被你提前弄断的?” “……” “如果夏油君被他的朋友五条君直接杀死,尸体无法剥离生魂,你就无法进行复活计划了。”森鸥外推测道,“难怪你事先拜托我把夏油君引至天台,不是因为那里人少?,方便掩人耳目,而是为了远离五条悟,先一步让夏油君陷入濒死状态。 至于为什么用那串手链,你是良心上过不去,在帮他的父母报仇吗?” “让他死一次,再弄活。铃溪酱,你和你父亲一样,是真正的疯子?。” 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赞叹。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 “森叔叔真会开玩笑。哪有算得那么准的,要是夏油杰当场摔死了呢?” “那也在你的考虑范围内。”森鸥外微笑,“恐怕你会选择殉情吧。” “不会,我很珍惜生命的。”他说的一半对,一半不对,“其实?我没去想过我会失败。我在上学时很喜欢读中国的成语和谚语。有两?个成语,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 “哦?” “饮鸩止渴,抱薪救火。” “我也读过,是贬义?的成语。” “这是两?个很可笑的成语。但古人不会凭空创造,我相信当事人是真的遇到了那样的绝境。可是也许饮鸩止渴的人,最后发现自己百毒不侵,抱薪救火的灰烬里,飞出了一只不死鸟。” 我也记得百鬼夜行那天发生的事,我不会忘记手链断裂,夏油杰坠楼的那一刻。 “所以那时候,除了相信我自己,别无他途。” 第七十五章 ‘你以为你是在成全夏油君, 其实你是在成全?你自己?。’ ——这是在离开mafia之前,森鸥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已知的情报并不多。 杀死一瞬的凶手是给夏油杰修补尸体的术师。这个人曾经设计陷害夏油杰,还占据过他的身?体, 在发现他的术式消失后才放弃。 森鸥外不惜中断了我?的休假, 把我?从西伯利亚叫回来, 是想把夏油杰和五条悟牵扯进来,对方很可能是盯上?了森鸥外最重视的mafia。 可他为什么要杀一瞬呢? 一瞬的异能力?虽然罕见, 但充其量只能算个“阴间红娘”, 对于追求强大力?量的人来说, 根本不可能在意。 难道还是盯着夏油杰?或者是巧合呢。 我?没想明?白, 买了两份豆沙馅的奶油馒头, 回到了新搬的公寓里。 “杰哥,我?回来了。” 打开门, 入眼便是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夏油杰。 田螺小伙子虽然生气,但依旧很勤快地把屋子里收拾得焕然一新。 玄关处很细心地贴墙放了一只矮脚凳, 方便我?可以坐着换鞋。容易沾水的地方也都铺上?了防滑地垫。 我?读书时理想中的家, 也不过如此?。 “还生气呢?”我?拎着奶油馒头到夏油杰面前献宝,“作为赔罪的礼物, 你不吃就?算了——” 第169章 到底还是吃了。 馒头很小, 他刚好一口一个, 嘴巴塞得鼓鼓的, 像条金鱼。过去的夏油杰在我?面前吃相?还算文雅,不会像现在这样放飞自我?。 “我?今天见到了森鸥外,他老?了, 也秃了, 但还是很狡猾。我?还认识了一个mafia的成员织田作之助,他和年轻时候的杰哥你很像——” 糟糕, 一时嘴快,最后一句话直接说出来了。 夏油杰的阅读理解不比芥川龙之介优秀到哪里去,估计会理解成我?在拿别人和他比较,果然朝我?翻起了白眼。 “当然还是你比较帅气可爱。” 炸起的毛又被抚平了。 【当然。】 ……还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铃兰花被夏油杰移栽到了阳台上?,花朵汲取到泥土的养分,在逐渐从萎靡状态中复苏过来。他不让我?碰铃兰,特意把它种到了我?手够不着的地方。 这是一种保护吧,我?心想。哪怕是变成了灵魂状态,他也在很努力?地保护我?。 “杰哥,我?们?等会儿去侦探社?看看菜菜子美美子和贤治吧。”这几?个人还不知?道我?从俄罗斯回来了。 夏油杰和两姐妹感情?很深,自然是想见她们?的,点头同意了。而我?又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准备告诉她们?你还活着的事。顺便——”我?看了看空房间,三室一厅房,除了主卧,还有另外两个房间,“我?打算邀请菜菜子美美子和贤治过来同住。虽然她们?看不到你,但是你可以用手机或者纸条和她们?交流。” 我?会产生这种想法,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夏油杰。 美美子每天都给我?发邮件,小姑娘在生活中寡言,在网络上?话却很多,她讲了很多关于侦探社?的事,加入的第五个月,她已经帮助了不少人,获得了很多感谢,还挣到了赏金。 [比起被别人憎恨,我?好像更喜欢被别人感谢。]美美子在邮件里如实写道。 国木田独步对姐妹俩的要求很高,一直填鸭式地给她们?灌输善恶的观念,虽然菜菜子时常与他顶嘴作对,但最近因为一些事已经对他改观了。 侦探社?的环境改变了她们?。现在,轮到她们?来改变夏油杰了。 对姐妹俩来说,夏油杰是不是术师都无所谓,她们?深爱的是救了她们?并?悉心照顾她们?的夏油大人,而不是要除去所有非术师的荼蘼教教主。 与我?料想的一样,在知?道夏油杰还活着后,菜菜子和美美子都非常激动,尤其是情?绪外露的菜菜子,差点把我?扑倒,连被国木田独步训斥了一番都忘了顶嘴。 我?怕她们?不信,让夏油杰登陆了自己?的聊天室,跟她们?进行线上?交流。 他们?三人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有着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小秘密。菜菜子一连问?了很多问?题,夏油杰都正确回答了,她终于相?信,她的夏油大人还活着。 “夏油大人,我?好想你!对不起,我?们?太没用了,没有保护好你的身?体,被别人偷走了!” 一向强势的菜菜子已经泪流满面,美美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安慰她,自己?也掉下了眼泪。 “铃,夏油大人他在哪里?”菜菜子急忙问?道。 夏油杰就?站在她们?面前,温柔地看着被他抚养大的姐妹俩。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过她们?的头发,纵使她们?完全?感觉不到。 * 家里一下子多了三个成员。 菜菜子和美美子住儿童房,贤治住小房间,我?们?在路过超级市场时,又购置了不少东西。 夏油杰接回了两个女儿,心情?十分激动,晚餐准备了很多她们?爱吃的食物。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装扮房间,贤治对这些没兴趣,眼巴巴地找我?商量能不能在阳台上?养一头牛。 牛是肯定不能养了,但我?允许他下次买几?条金鱼。 热热闹闹的一顿晚餐,真是许久未有了。虽然除了我?之外,没人能看到夏油杰,但一点也不妨碍姐妹俩的热情?。 “夏油大人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棒!” “我?也会煮罗宋汤了,连国木田那家伙尝了都说好,明?天我?要煮给夏油大人喝!” 一整个晚上?,夏油杰安静地听着姐妹俩叽叽喳喳,上?扬的嘴角就?没有垂下来过。 菜菜子美美子和贤治都想听他讲故事,就?像以前在荼蘼教的夜晚一样,但是他没法开口说话,只好由我?代劳。 我?讲故事的水平非常一般,干巴巴的,讲了一个他们?听烂了的《海的女儿》,没一会儿,三个小家伙打着哈欠说要回各自的房间睡觉了。 我?看了旁边一眼,连夏油杰都悄咪咪打盹了。 “杰哥,你觉得像现在这样幸福吗?” 一家五口,很快就?会是一家七口。两个大人,五个小孩。 【你说呢?】夏油杰笑着关掉了吊灯,打开了床头的橙色光带。【还有比这更好的生活吗?】 “你现在还讨厌非术师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说讨厌,其实你讨不讨厌都没关系,有点喜恶才是正常人。就?是,你总归没有杀光非术师的想法了吧……你能和我?们?和平共处,不是么?” 他对非术师的那些仇恨其实是摸不着边际的。 第170章 漠视天内理子性命的盘星教教徒早没了,连这个教都没了,而伤害菜菜子和美美子一家的无知?村民,也早就?被夏油杰全?灭了。 都过去十年了。 是他把自己?困在不着边际的仇恨里,他把我?也困在里面。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如果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固执,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啪嗒。 一滴眼泪从我?的眼角滚落,他伸出手指,那颗眼泪刚好摔碎在他的指尖。 回顾我?们?从在荼蘼教相?遇到现在的一年时光,我?和夏油杰各自为营,互相?较劲,折磨彼此?,骨子里的执拗几?乎要溢出到皮肤表面,谁也不肯让着谁。 他有过很多次机会杀掉我?,我?也有过很多次机会杀掉他,但最终我?们?都没有动手。 因为舍不得,因为还有爱,这就?是理由。 夏油杰凝视着食指上?的泪水,用拇指抹去。 【……嗯。】 他终于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所以你别哭了。】 他叫我?别哭,我?却没办法停止掉眼泪。 我?想到了很多个瞬间。 带着贤治从荼蘼教逃跑的瞬间,咽下抗敏药的瞬间,被杀人鬼捅到心脏的瞬间,和森鸥外谈条件时流出冷汗的瞬间,被夏油杰的同伴险些杀死的瞬间,在异国他乡排队产检的瞬间,想给自己?揉腿却够不着的瞬间,摔倒在阳台爬不起来的瞬间,掉进湖里挣扎求救的瞬间…… 这些瞬间所绵延的过程都很艰难,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回头看看,自己?也觉得心酸。 不沾夏油杰,这些基本就?不会发生。 都是我?自找的。 森鸥外说的没错,我?不是在成全?夏油杰,我?是为了成全?我?自己?。 “杰哥,手链上?的线被我?换了,对不起……” 谁也不能体会我?在拆手链时的心情?,我?算了很久,最优解听上?去很雅,真要琢磨出一条生路,其实很难。稍有不慎,运气背点,他就?真死了。 【我?知?道。】 出乎我?的意料,夏油杰一点也没惊讶。 他慢慢解释道:【我?爸妈送我?的东西,我?一摸就?知?道被拆过了。而且你再也没有问?我?‘是否后悔弑亲’。】 “所以你在一开始就?知?道是我?杀了你?” 【是啊。】 夏油杰放下了手里的本子,然后朝我?递了过来。 这本笔记本很厚,他经常在闲暇时光,在上?面写写画画,但是不肯给我?看,说要等画完了再给我?看。 我?打开第一页。 是两个小人,一个手里抱着风筝,一个长着奇怪的刘海,旁边是一条河,河里跑出来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咒灵)。 ——我?们?初遇的场景。 第二页是遇到了光溪,被他解救。 旁边搭配了小字:[要是知?道这是我?以后的妻子,我?一定表现得帅一点。] 他把我?们?之间的二十多年时光,全?部都画了下来。 因为太多了,所以他画了五个月才画完。 他替我?翻到了最后一页,【其他的你可以慢慢看。】 最后一页是两个成年人手牵手散步的场景,旁边跟着五个小孩。每个人都是笑着的。 这张全?家福是他今天晚上?刚刚画好的。 笔记本的最后一句话写道:[我?愿意为了你们?,再相?信世界一次。恭喜,铃溪大人,是你赢了。] ——铃溪大人,是你赢了。 “你终于做人了?!!” 我?差点从床上?蹦起来,把夏油杰吓了一跳,赶紧提醒道:【稳重,七个月了。】 “杰哥,你终于愿意做人了?” 【……嗯。】夏油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总不能继续当背后灵丈夫和背后灵父亲。】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因为,就?算是猴子,也比当背后灵强一些。以后我?可以用咒具保护你们?。】 “……” 他可能对我?们?家的财务状况有所误解,我?即便倾家荡产,也买不起一件像样的咒具。 【铃溪,明?天我?就?变回来吧,到时候我?陪你去医院检查。】夏油杰见我?欲言又止,问?道,【你怎么了?】 “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剥你灵魂的那个异能力?者,他被人杀了。”我?在‘自己?独自处理’和‘与他商量共同面对’两个选项里,选择了后者,我?决定实话实说,“凶手是修复你身?体的咒术师。他本来是想占据你的身?体,但是发现你的咒灵操术没了之后,就?放弃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针对我?们?了。” 夏油杰的表情?沉了下来。 “他看过你的一部分记忆,也知?道我?,所以森鸥外觉得他会找到我?——”话到此?处,我?开始膈应了,“那家伙看的到底是哪部分记忆,不会看过我?们?的身?体吧?” 夏油杰已经处于无能狂怒模式了。 第七十六章 “杰哥, 既然你?睡不着觉,那我们就来做点别的事吧。” 夏油杰还沉浸在他的记忆被人偷看了,很可能看到了不和谐之事的担忧之中, 听到我说这句话, 立刻就精神了。 第171章 精神不过三秒钟,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现在这样,根本碰不到你?啊。】 “我没跟你说那种事。”我有些无语, “喂, 你?现在都?是灵魂状态了, 怎么?还有世俗的欲望?” 【……咳咳。】夏油杰小脸垮了下来, 【那要做什么?事?】 “缝纫。” 【哈?】 趁他还没明白过来, 我下床去衣柜里拿出了他的袈裟,又拿来了一把剪刀, 和早就?给他准备好的针线盒。 夏油杰在接手盘星教?(原荼蘼教?)之后,经常穿着这件五条袈裟当?假和尚招摇撞骗。 袈裟在百鬼夜行当?天?被打撕了, 沾了不少血。有他的, 也有别人的。 应该说在他叛逃的十年?里,这件袈裟就?没少沾血, 还因为他每天?吞噬咒灵, 导致衣服上也残留着咒灵的气息, 令人生厌。 当?时五条悟把夏油杰的尸体交给了菜菜子和美美子, 把袈裟交给了我。 我把它清洗干净又缝合好撕裂的部分?,但无论怎么?做,都?觉得不干净, 因此每天?都?要清洗一遍。 现在, 我终于觉得它干净了,没有一点味道了。 “这衣服本来应该烧掉, 你?当?教?主穿着它的时候,杀了很多人,也犯下了很多罪行。”袈裟的布料很结实?,特别耐洗,过了十年?也没掉色,“不过它也承载了你?的一些回忆,关于菜菜子,美美子,还有你?的那些家人们。”之前?我让美美子帮他联系过,他重?视的家人们都?平安无事,各自单飞后混得还不错。 夏油杰认真地听着,床头线灯的亮光落在他脸上,在他的眼帘下投射出两道阴影,仿佛蝴蝶即将振翅高飞。 “很多人都?说,要换个地方开始,所以我带你?去了西伯利亚,我甚至想过欺瞒森鸥外,就?和你?在贝加尔湖过一辈子。但是后来我想,在哪里犯了错,就?应该在哪里重?新开始。”我把袈裟展开放到他面前?,“就?像这件袈裟,与其直接烧掉当?它不存在,不如试试看把它改造一下。比方说——” “来做御守吧,”我调侃道,“夏油教?主你?不也算半个神官吗?” 其实?会想做御守,纯粹出于我的私心。夏油杰不信神,我也不信,我是在他死后才开始信的。假如真有因果?报应,那他这样的人一定?会遭报应,江户川乱步也说过不该让他活着,会损德。 既然有损德一说,那就?有积德一说。 御守是用来辟邪和消除厄运的东西,这件袈裟曾经给许多人带来噩梦,现在也该净化一下了。 “要放在里面的小木牌我也准备好了。”针线盒的第二层,放着用来写字的木牌,以及我在贝加尔湖畔捡拾的花瓣,形状完好,干燥后保留着淡淡的清香。 【这件事,你?早就?计划好了?】他摸着袈裟问道。 “是。”我承认了,“你?想回到这个世界,就?得先接受它的不完美,接受它不完全如你?所愿。” 我并不知道夏油杰会不会答应这种事。他可能不会愿意?,也可能会愿意?,不管选择如何?,我都?不会丧气。我和他之间的很多事,最初他都?是不愿意?的,需要磨很久,但最后都?是我的胜利。 我有的是耐心慢慢等。 在漫长的沉默里,那只修长的手终于伸过来,捡起了第一个木牌。 我瞄了他一眼,他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已经提笔开始在木牌上写字了。 他写的是:[安产顺意?]。 ——是一个安产御守。 然后他吹干字迹,拿起剪刀,剪了一块很平整的布,穿针引线,有模有样地缝了起来。 我起初还担心他不会缝,找仁王雅治要了好几个缝纫相关的视频,现在完全不需要拿出来了。 “你?是在抚养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期间学?会缝纫的吗?” 夏油杰咬断一根线,抬眸看着我。 【不是哦。】 “那是天?赋异禀吗?” 夏油杰彻底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已经忘了么??】 “什么?意?思?”我被他盯得心虚起来,“呃……我最近经常失眠,记性不太好。” 【铃溪的玩具熊破了,我补的。铃溪的书包破了,我补的。铃溪的裙子破了,还是我补的。】 夏油杰张了张嘴,他不会发出声音,光看表情就?知道是在叹气,分?明是指责我遗忘读书时他帮我缝过的那些东西。 这么?看来,我以前?确实?太依赖他了。除了他,也没有人能让我依赖,虽然后来也知道不是没人爱我,是大家的爱都?藏的太深。在那时,我出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夏油杰。 小熊破了,妈妈不会补,要给我扔掉,是夏油杰补好的,他还给小熊缝了个蝴蝶结。 书包背带破了,从双肩包变成?了单肩包,背得我很吃力,也是夏油杰补的。 夏油杰是我的英雄,几乎所有我遇到的难题,他都?能帮我解决。就?是被他那样护着,我才安然无恙地长大的。 第一个御守很快在他的手里诞生,黄绿两色,很朴素,没有神社里的正规,但边角平整,缝合线细密,看上去十分?雅致。 夏油杰把安产御守放到了我的膝盖上。 【小家伙们,不要太折腾你?们的妈妈。】 第172章 他微微一笑,又说道,【可以等出生以后折腾你?们的爸爸。】 “女儿随爸爸,还是很乖的,没怎么?折腾妈妈喔。” 他对两个孩子的期待比我对他们的期待要多得多。他愿意?重?新当?人的一部分?原因,是舍不得孩子。 在伊哈特伯村决定?要孩子的时候,他多半是担心我情绪不稳定?,想用孩子留住我,到头来,却是留住了他自己。 “剩下的你?慢慢做吧,我先睡觉了,晚安,杰哥。” ……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枕边已经放了一堆缝好的御守,他效率很高,已经全部完成?了。 我数了数,算上第一个安产御守,一共有八十一个。 换好衣服,我推门出去,客厅的餐桌上已经准备了面食和汤羹,夏油杰正在煎姐妹俩最喜欢的可丽饼,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至此,第三个阶段,他与世界之间的矛盾,也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了。 我给菜菜子美美子和贤治各留了一个御守,知道是夏油杰亲手缝的,三个小朋友都?非常高兴。 在送他们去侦探社上班/上学?之后,我和夏油杰去了附近的琉璃神社。 我打算把剩下的御守捐给神社,让他们免费送给前?来神社祈福的人。 神社的神官以“无法接受来路不明的御守”为由,礼貌地拒绝了我们。 “杰子别灰心,没人要我们可以自己用。” 夏油杰完全不像是被打击到的样子,可能他原本就?是不想我生气,才答应乖乖缝御守的。此刻正以一副沉浸在回忆中的表情,认真地打量着神社的一草一木。 高二时,我带他、五条悟和锦户舞来琉璃神社祈福,我们分?别抽到了神牌和鬼牌,组合出的结局是[生离死别]。 这么?一看,说的还真准。 生离和死别。十年?前?是生离,十年?后是死别,这两样我们都?经历过了。 但现在依然能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片土地上,凝视着彼此。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值得了。 “我想拥抱你?。” 下一秒,夏油杰朝我张开手臂,微笑道:【过来吧。】 尽管只能假装拥抱,我却十分?满足。 “杰哥,现在这个世界上,有让你?发自内心欢笑的东西吗?” 我闭上眼睛,初夏的阳光洒在脸上,异常温暖。 岁月把遗憾抚摸得非常柔顺了。 “打扰一下,小姐。” 总有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美好的气氛,我懊恼地转过头,看到凉亭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银发男人。 他应该是外国人,肤色很深,五官立体而眼神深邃,较为醒目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整齐的缝合线。 “在下名叫纪德,是暂时借住在这里的一个外乡人。”名叫纪德的男人自我介绍道,“刚才听说了小姐的事,为什么?您要向神社捐赠御守呢?” 在外人眼里,这个举动无异于给石头山捐石头,好奇也是正常的。 但面前?的男人给我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祈福。” “哦?”他走近了一步,“是为谁祈福呢?” “为我即将出生的孩子。”不要再?过来了! 他的视线下移,在我的腹部瞟了一眼,又四处张望,“您的丈夫不在这里吗?” 我随手一指:“他在前?面抽牌。” “是吗?”纪德疑惑道,“我刚从那边过来,怎么?没看到一个人影?” 今天?不是休息日,琉璃神社里没有几个人,看着纪德突然阴沉的表情,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我恐怕是遇上了传说中的变态。 “您手上的戒指款式很特别,可以借我看一下吗?”他朝我伸出了手,以不容拒绝的语气。 能问出这种失礼的问题,绝非善茬。 夏油杰挡在了我面前?,但对方根本看不到他。 “我们不妨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交流——” 他的手指穿过夏油杰的虚影,在即将落在我的头顶时,又一道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 “阁下在对我的妻子做什么??” 我和纪德以及夏油杰,三人一齐朝声源处看了过去。 白色的帽子,白色的棉衣,以及略显苍白和疲惫的俊美面容,不是刚下飞机就?不见踪影的费奥多尔,还能是谁呢? 为了避开变态,我假意?配合:“费奥多尔,这位纪德先生说要请我们吃饭,交个朋友。” “这样啊。”费奥多尔露出欣喜的表情,“刚好到饭点了,我肚子饿极,就?谢谢这位朋友了。” ……我没明白费奥多尔的操作,不是应该过来将纪德驱逐吗? 怎么?还吃上了? 纪德也没料到费奥多尔会如此主动,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 “我推荐横滨的一家中华料理店,有传说中的美味火锅喔。” ……费奥多尔竟然还开始点餐了。 纪德的嘴唇抖了抖,最终咬牙答应:“太好了,我正好也饿了。” 一个是意?图不明的危险分?子,一个是意?图不轨的危险变态,与他们一同吃饭,我如坐针毡。 但这样却又更?能刺激夏油杰了。 没法在别的男人对我无礼时出手教?训对方,只能干瞪眼,这让他恨不得原地变猴——哦不,是原地变非术师。 第173章 “纪德先生,您怎么?不吃呢?” 中华料理店里,费奥多尔正在锅里烫着一份脑花。 纪德的面前?已经摆了三盘烫好的脑花。 他面色古怪,一声不吭。 费奥多尔点的是鸳鸯锅,我和他在清汤锅烫蔬菜和蘑菇吃,红汤的那一边,他用来给纪德烫猪脑花。 可纪德根本没说要吃这个。 “这是我特意?为您点的脑花。”费奥多尔真诚道,“您的额头有开颅手术的缝合线,我的故乡认为吃什么?补什么?。” “您太客气了。”纪德皮笑肉不笑,“可惜我是个素食主义者。” “是么??那真叫人遗憾。”费奥多尔左手托腮,右手烫着脑花,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您是素食主义者,可不能随便对我家的小兔子出手啊。” “阁下说笑了,我不过是看您夫人在神社落单,担心她遇到坏人,所以——”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低头扒着盘子里的红糖糍粑。 “让您费心了,也让您破费了。”费奥多尔话说得客气,却一点也不手软地点了很多料理,全部让我打包带回去。“阁下头上的缝合线,线头出来了。需要我帮您重?新整理吗?” “谢谢,我自己会去找医生的。” 纪德后退了一点。 看得出来他很忌惮费奥多尔,尽管对方十分?消瘦,看上去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阁下的防备心很强呢。” …… 送别纪德,我也打算和费奥多尔告别了。 “谢谢你?替我解围,还请我吃了饭,白拿了这么?多东西。” 菜菜子美美子和贤治的晚饭也有着落了,纪德几乎被掏空了钱包。 “我自己也吃得很开心,纪德先生真是一个害羞的好人。”费奥多尔收敛了笑容,“铃溪小姐的戒指最好再?准备一个,重?要的东西要小心保护才行。” “……是。”我想了想,还是把疑惑问了出来,“费奥多尔君为什么?要帮我解围?” “因为我喜欢铃溪小姐这样的人。”费奥多尔无视了夏油杰,冰凉的手指点在了我的眉心,“我希望你?能得偿所愿。” “……” “我已经找到了我想要的书,好了,我得去工作了,有缘再?见。”他移开手指,歪着头又补了一句,“多嘴的提醒一句,也许能为在迷茫中的铃溪小姐理清思路—— 病毒这种东西,往往都?是杀毒软件公司自己制造出来的。” 我没听懂,木讷地说:“好。” 我想起书包里没捐出去的御守,找出了一个健康御守。 “这是谢礼。”我把御守递给他,“抱歉,虽然不赞同你?的理想,无法祝你?得偿所愿,但祝你?身体健康。” “铃溪小姐真是温柔呐。” 费奥多尔接过御守,放进口袋里,转身迈开步伐。 “替我谢谢夏油先生。” 诶?他怎么?知道御守是夏油杰缝的? 虽然费奥多尔一向神神叨叨,但他说的有道理,重?要的戒指要小心珍藏。 于是我和夏油杰又去珠宝店订了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在回家之后,得知了一个意?外—— 贤治和附近的孩子打架了,还把对方打伤了。 理由让我哭笑不得,竟然是比谁的家长更?优秀。 我和夏油杰领着贤治登门道歉时,才发现,对方小孩的家长,竟然是我之前?在餐馆遇到的织田作之助。 第七十七章 与贤治吵架的?男孩名叫织田幸介, 是先前认识的?mafia青年织田作之助的长子。 令我颇为意外的?是,织田作之助的年纪比我和夏油杰还小,却已经有了五个孩子。 “幸介有错在先, 他不该乱说大话。” “是那小子先吹牛的!”没等织田作之助说完, 织田幸介就很不服气地?指着贤治说道, “他说他的?杰爸爸是什么教的教主!” 织田作之助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就跟别人吹牛说我是港口mafia的?首领?” 织田幸介抿唇,默认了。 “胡闹, 这种话怎么能乱说?”织田作之助按住织田幸介的?肩膀, “快点向别人道歉。” “不要。” 织田幸介扭过头, 依旧不服气。 “我是怎么教你的?, 幸介?” “那个, 幸介同学,你要不要吃奶油馒头, 这是贤治买的?。” 我把在路上买的?奶油馒头递到他面前,“贤治的?爸爸以前是个小团体的?教主, 不过那个教已经解散了。欢迎来我家玩, 我们家还有两?个可爱的?姐姐。” 贤治在家里已经被我思想教育过了,面对与他年龄相仿的?小朋友, 如?果对方没有太出格行为, 哪怕是犯了错, 也不可以像教训不听话的?牛那样动手打人。 夏油杰舍不得批评贤治, 几次试图阻拦我,都?被我瞪回去了。我希望贤治能成?为一个温和有礼貌的?孩子,这是我, 也是他祖母对他的?期待。 除了奶油馒头, 我还让贤治自己?给织田幸介挑了一件男孩子都?喜欢的?飞机模型。 “这个是贤治挑的?,送给幸介同学赔礼道歉的?礼物?。” 幸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装飞机的?模型盒。 贤治被教育之后, 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激了,乖乖地?道歉:“幸介君,对不起,我力气太大,把你的?脸打肿了。” 第174章 “小伤而已。”幸介肿着一张脸逞强道,“一点都?不疼。不过谢谢你的?飞机了。” 其实他当时也动了手,但处于饥饿状态下的?贤治,会免疫所有的?物?理伤害。看上去是贤治殴打了他,实际上是互殴。 “你爸爸,和我的?杰爸爸很像。”贤治仰起脸,观察着个子很高又身形消瘦的?织田作之助,“我想杰爸爸了,我想爸爸抱,举高高。” 他垂下了头,金发耷拉着,看上去有些沮丧。 “杰爸爸现在抱不到我,铃一个人很辛苦……” 我和夏油杰面面相觑,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深深的?愧疚。 “我好希望他能回来。”贤治小声说道。 无形之中,他在往夏油杰身上插刀。 “……这样啊。” 成?年人永远对小孩子的?撒娇没有抵抗力,织田作之助张开手,俯身抱起了贤治,“你爸爸会回来的?。” 一个晚上的?时间,贤治和幸介就交了朋友,费奥多?尔让我打包的?食物?,刚好促成?了一次家庭聚会。 小男孩们闹成?一团,扮演黑手党首领和干部的?游戏,菜菜子和美美子则是在帮织田家唯一的?女孩子咲乐梳辫子,孩子们的?快乐都?很简单。 我和织田作之助在阳台上闲聊,他告诉我,这五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被他收养的?。 “巧了,我们家那三个孩子也是收养的?。” 织田作之助是mafia的?底层员工,经济方面并不富裕,却收养了五个孩子,这份善意令人钦佩。 “如?果织田先生?愿意,我可以向森先生?提议,将你调往轻松的?部门,薪资也会上涨。” “谢谢铃溪小姐的?好意,但是不必。”织田作之助很认真地?拒绝了,“留在底层是我的?选择。” “可是你现在的?收入应该……维持的?很辛苦吧?” mafia的?底层员工,做的?都?是零零碎碎的?杂事,收入很低,以织田作之助的?为人和身手,完全?可以进入更好的?部门。 “没关系,养活孩子们还是足够的?。”织田作之助关上了阳台上的?窗户,这里在餐厅的?二楼,是餐厅老板借给他让孩子们住的?地?方,他本人不住在这里。 “织田先生?有想过离开mafia吗?”没等他回答,我就继续往下说道,“这并不是一个好地?方,我们的?boss人比较……复杂。” 不能直接说森鸥外是屑,我只?能说他很复杂。 织田作之助没吭声,将视线移向了满天遥远的?繁星。 从这里的?窗口,可以看到夜色下的?横滨和它的?大海。 “铃溪小姐,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大概是因为与我不熟,我却问得太没分寸了。但从他先前的?沉默里,我基本猜到了他的?答案。 他想离开,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否则便会直接说“不想了”。 夏油杰不喜欢我和其他男人接触过多?,他生?前就不怎么喜欢,只?是碍于面子,还能皮笑肉不笑,变为灵魂体后占有欲更是不加掩饰,反正?没人看得到他,一个晚上已经吹刘海瞪眼无数次了,催促我早点回家。 贤治和幸介难舍难分,约好了明天晚上再?一起玩,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十分喜欢咲乐,菜菜子还在小孩子们面前,模仿了国木田独步说话的?样子。 “太宰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楼时,我看到了在一楼独自吃咖喱的?太宰治,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织田作之助身上,转了一圈后,又落回我身上。 “我来吃据说是我倾情?推荐的?咖喱。” 据说两?字咬了重音。 咳,我欺骗芥川龙之介的?事被发现了。 “好辣。”太宰治撇了撇嘴,“我才不会推荐。” 完全?没给餐厅老板面子。 “嗨,织田作,你和女生?约会嘛?” 太宰治不称呼他为“织田”,而称呼“织田作”,两?人必定很熟,于是我对织田作之助更好奇了,太宰治是mafia的?干部,性格古怪,竟然?会和底层成?员关系亲近,难道也是折服于织田作之助的?个人品性? “不是。”织田作之助没听出这是调侃,解释道,“铃溪小姐家的?孩子和幸介发生?了一点小矛盾。” 见太宰治找织田作之助有事,我婉拒了后者要送我回家的?好意。 “好了,别丧气了,你全?程不是都?在么?”回去的?路上,我对夏油杰说道。 他用郁闷的?表情?看着我:【我和他哪里像了?】 他竟然?还在介意我说织田作之助很像年轻时候的?他的?事。 “嗯,不像。” 在他表情?微微和缓和,我又说道:“人家眼睛比你大。” 【!!!】 果然?立刻就炸毛了。 我哈哈大笑,贤治也跟着我傻笑,菜菜子一脸懵:“你们在笑什么?” “你们的?夏油大人说他眼睛很大。” 夏油杰立刻瞪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身为合格的?夏油吹,菜菜子坚定地?选择相信夏油杰的?话:“夏油大人说他的?眼睛很大,那就一定很大。只?要是夏油大人说的?话,黑的?也可以变成?白的?,白的?也能是黑的?。是不是啊,美美子?” 第175章 美美子在我的?注视下,歪了歪头:“夏油大人的?眼睛,确实不大。” “喂,美美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夏油大人?” “可是社长讲要说实话,国木田先生?也这么说……” 看着两?姐妹不伤和气的?吵闹,夏油杰颇为无奈地?弯了弯眉眼。 这是一个普通的?晚上,我们是普通的?一家七口。 【铃溪,帮我拜托森鸥外吧。】 【我想回来。】 我在看芥川龙之介发来的?报告,mafia的?兵器库被人盗取了。夏油杰就坐在我旁边,耐心?地?等我看完才说话。 他发不出声音,我只?能看他的?唇形,我差点以为我看错了。 他重复了两?遍,我才答应下来。 “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我刚好要去mafia报道。 “那你想好了吗?你只?能当一个普通人了,就是你最讨厌的?猴子。” 猴子这个具有侮辱性的?称呼,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曾经张口闭口叫普通人猴子,现在他自己?失去咒力和术式,要变成?猴子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报应。 【想好了。】 夏油杰的?手在我的?腹部摸了摸,【猴子就猴子吧,总比现在这样好,能看不能摸。】 胎动其实很有意思,往哪里摸摸,哪里就会鼓起一个包,像是在打招呼。 贤治喜欢摸,菜菜子不准他摸,怕他力气太大,会吓到肚子里的?小朋友。 每当这时,我也很会有些遗憾,其实夏油杰也应该感受一下生?命伊始的?交流。 “你还会和无数的?普通人接触,被猴子包围。”我张牙舞爪,“就像进了动物?园的?猴子馆一样。” “就问你怕不怕?” 夏油杰单手撑在枕头上,他的?眼眸里溢出些许愧意和落寞,嘴角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有我最喜欢的?猴子兔保护我,我才不怕。】 “哎——等等,猴子兔是什么玩意?夏油杰你这个眯眯眼猴!” 我用抱枕丢他,又把床单往他头上套,玩得不亦乐乎,折腾够了才放过他,靠在枕头上喘气。 夏油杰看我平静下来了,也靠了过来。 【铃溪,你是怎么过来的??】 他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什么怎么过来的??” 【我叛逃之后,你是怎么过来的??】 在荼蘼教的?时候,我时常抱怨,他不想听。现在我不说了,他又开始问了。 “就这么过来了呗,过着过着,就到今天了。”我态度敷衍地?打发他。 【……你恨我吗?】 他与世界之间的?问题解决之后,就是他和我之间的?问题了。 扪心?自问,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了,还会有问题吗? ——有。 说不恨他是假的?,天生?我是个很记仇的?人。 如?果不是他突然?叛逃,那么十年前我开始就是另一种人生?,我会去念立海大学,享受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结识一些可爱的?朋友,毕业后找到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当一个快乐的?普通人。 我失去了这些,现在又把自己?卖给了mafia,注定与普通人的?生?活无缘。 但这是我自找的?。 所有人都?叫我放弃,夏油杰不会回头,可我舍不得。我道德绑架江户川乱步,又胡乱与森鸥外做交易,远走异国他乡,费尽心?机将他扯了回来。 好在现在日子慢慢地?好起来,希望与幸福都?是肉眼可见的?。 恨归恨,也是有爱的?,并且爱远比恨多?。 我也终于等到他主动要求当人,哪怕当猴子也愿意了。 “杰哥,这辈子我们好好过,我会喜欢你直到生?命终结之时。”从学生?时代?就开始谈恋爱,到现在已经是老夫老妻的?状态了,听到我的?表白,夏油杰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之前说过的?下辈子在一起的?事,就不作数了吧。” 夏油杰皱眉:【为什么?】 “因为谈恋爱太累了,下辈子我当男生?,和你当好兄弟呗。我们不谈恋爱,大被同眠一起手冲,多?爽。” 夏油杰半开玩笑道:【好啊,但是你当男生?我也不会放过你~】 “喂喂,不是吧,友谊更长久啊。” 他可能以为我是在说笑,但其实我是认真的?,如?果真的?有下辈子,那我希望自己?不会再?喜欢任何人,我要没有感情?的?度过快乐的?一生?。 …… 第二天,mafia首领办公室。 “森先生?一定有办法吧?” 森鸥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夏油君的?情?况比较棘手哦。” 他的?意思就是他有办法,但办法需要付出我付出代?价。 “理论上只?要将夏油君和你之间的?制约,在靠近他身体的?地?方解开,他的?灵魂就会被他身体吸引过去,融合后苏醒。” 这也是我们先前商定的?办法,等到夏油杰回心?转意时,就采取这种做法。 森鸥外露出为难地?神色:“但是你也知道,现在一瞬先生?已经被杀害了,唉。” 他的?叹息声超过了平常人叹息所需要的?时长,因为刻意而显得充满阴谋。 第176章 “我是mafia的?成?员,森先生?需要我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不法分子侵入横滨,盗取mafia兵器库的?事,你听说了吗?” “芥川君先前已经告诉我了。” “那么由你去协助织田君消灭入侵分子。作为回报,我会为你介绍能使制约无效化的?异能力者。”森鸥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这个任务非常危险,mafia目前人手不足,你问问你的?朋友五条先生?或者侦探社的?社长,看他们能否提供帮助?” 言下之意,他又想白拿。 第七十八章 我这次任务的搭档竟然是织田作之?助。 意外之?余, 我不禁开始怀疑,我会住在织田寄养孩子的餐馆附近,也是森鸥外安排好?的。 “如果铃溪酱觉得有些吃力, 一定要联系你的朋友们啊。”森鸥外意味深长, “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 不是么?” 我瞥他一眼:“我的朋友只有一个。” “哦?” “就是森先生您老人家。” 森鸥外嘴角微抽:“老人家?” “先前您说自己又秃又老,我本来不这么认为, 但是现在?已经被你说服了。” 既然注定要被他坑, 那我也要过过嘴瘾。 “好?吧, 我确实是老人家。”森鸥外作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老人家年纪大了, 腰腿不好?,即使想帮你的忙, 也没有那个能力呀。” 呵呵。 我在?心里冷笑,这个屑真是想得美。 不愿意mafia损兵折将, 想要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毫无疑问, 我和底层成员织田作之?助的价值远没有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高,他甚至还想用我和夏油杰, 把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也牵扯进来, 最好?是别人替他做白工。 “我妈前段时间给我打了电话, 她说您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 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凉凉地响起,“所以林太郎叔叔,您别坑死我, 我想要活着。” 在?森鸥外这种二十多年没有在?我家出现过的亲戚面前, 亲情牌完全不会起效。 ……我也知道。 “怎么会?”森鸥外微笑,“我还很期待看到铃溪酱的两位小公?主出生呢。” …… 出了港口mafia没多久, 夏油杰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用眼神?询问他,他神?情严肃:【有人盯上我们了。】 “是森先生派来监工的还是其他的尾巴?” 【不知道,但来者不善。】夏油杰皱了皱眉,【等会儿问菜菜子?。】 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在?这附近,昨晚夏油杰拜托过俩姐妹今天向侦探社请假,陪同我过来。因为他现在?只有灵魂体,没办法保护我,很怕再出意外。 我们在?附近的奶茶店找到了菜菜子?,她正在?假装喝奶茶,时不时看向窗外监视情况。 夏油杰问我:【美美子?呢?】 美美子?被我委托去?珠宝店取定制的戒指,我特意吩咐她从奶茶店的后门走,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她有点事,等会儿回来。菜菜子?,你有什么发?现吗?” 菜菜子?反问我:“铃,你们黑手党里有外国人吗?我觉得他们和米格尔有点像。” 米格尔是夏油杰担任教?主时的同伴,被他从国外招揽来的。 “我不清楚,应该有吧。mafia毕竟是具有一定规模的组织,会有外国成员加入也不奇怪。对?方人数有多少?” “我只发?现了四?个。”菜菜子?吸了一口奶茶,“可能会更多。” “那应该不是mafia盯梢的,森先生不会特意安排这么多外国人,太奇怪了。” “你刚才不是还说mafia是具有一定规模的组织吗?”菜菜子?撇嘴,“它完全比不上侦探社好?吗?至少我们有异能营业许可证,是个合法组织。” “嗤。”这丫头,有生之?年居然能从她嘴里听?到合法两字,果然换了个环境就是不一样。 等等! 合法组织……? 何谓合法组织?必须要有异能营业许可证的异能力组织才能算是合法组织。 然而mafia并?没有。 这一点令森鸥外忧心忡忡,他不止一次地向我抱怨过mafia的处境,头秃不是纯粹的玩笑。 没有许可证,mafia的发?展就永远不合法,就像夏油杰原先的荼蘼教?一样,当权者看他们顺眼时,相安无事,不顺眼时,随时能全部?铲除。 “菜菜子?,你有乱步先生的联系方式吗?” “不用想了,那只死鸭子?说不会帮你的忙。”菜菜子?有些懊恼,“社长也劝了他,但他说帮你会损德,真是太没礼貌了。” “他会拒绝,也正常。” 乱步是最反对?我复活夏油杰的人,恐怕在?他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帮夏油杰逃脱世界对?他的审判。“不过只是问个关于?mafia的问题,应该没什么吧?” 我想知道的是,森鸥外在?吞并?了荼蘼教?后,有没有对?政府提出过要求。 我曾怀疑过他的目的不是荼蘼教?的资产和人脉,但我始终没猜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乱步在?电话里把菜菜子?骂了一顿后回答了我的问题。 ——森鸥外曾以平叛荼蘼教?为由,向政府申请过异能营业许可证,但是被驳回了。 第177章 负责颁发?许可证的异能科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功劳是咒术高专的,与mafia没什么直接的关系。 那次他的白拿计划惨遭滑铁卢。 假如他的目标一直是许可证,那么这一次可能是想要借着平叛入侵分子?的功劳,再次向异能科提出申请。 难道特意叫我和夏油杰回国,把我们牵扯进来,是咽下不下先前没能占到高专便宜的气,非要再占一次? “提醒笨蛋铃,不要一个人乱跑。”乱步在?电话里嚷嚷。 完了完了,他竟然叫我笨蛋铃。 “要你管啊!”菜菜子?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她和江户川乱步气场十分不合,前者认为后者自大狂妄又像个小孩,后者认为前者的到来,分走了福泽社长的部?分宠爱。 夏油杰:【铃溪,你想到什么了吗?】 “五条他会不会很忙?” 这是一句废话,作为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每天都007,睡眠不足。 夏油杰沉思了片刻,说:【打给悟吧……我以后会还他人情。】 他的自尊心一向很强,也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哪怕是他的挚友,他也不会轻易提出寻求对?方保护的要求。 上一次他主动打电话给五条悟,是找家入硝子?,因为那时候我在?杀人鬼手中受了重伤,差点死了。 真好?啊,夏油杰……他又能为我破例了。 但遗憾的是,五条悟的电话一直占线,打了好?几次都打不通。 “他也很不容易啊。”我心生感慨,“要是杰哥还在?高专,必然会帮他分担一些。” 他们在?学生时代经常并?肩作战,去?一个地方出完任务就去?寻觅当地的美食,回来也会给我带伴手礼。 夏油杰寄来的信里,总是不忘提到他的挚友五条悟。 两个虽然有些莽但是绝对?默契的大男孩,就这么被命运和人为影响,阴差阳错地走散了。 望见夏油杰沉默的表情,我安慰他:“没事,也许杰哥有一天会和五条继续搭档。” 夏油杰眼神?轻颤,落寞地扯了扯嘴角:【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呢…… ——从他选择叛逃的那一刻,就没有后路了。 “杰哥愿意的话,一切都好?说。”我不以为然,“毕竟你做大教?主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后来会同意当猴啊。” 【……】 正在?这时,去?帮我拿戒指的美美子?回来了。 她交给我一个小手袋,然后接过了菜菜子?给她点的奶茶。 “被跟踪了。”美美子?掀开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铃,你的处境很危险。” “嗯,我感觉到了。”我接过手袋,从里面拆出小盒子?,放进口袋里,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隔间里,我打开小盒子?,取出了里面的戒指。 不愧是加钱高价定制的,与我手上的戒指从外观来看是分毫不差。 我把新戒指戴到无名?指上,收起了原来的戒指,要带着夏油杰,这样东西就不能离身。 我思来想去?,放在?口袋里或是盒子?里都不太妥当。 高二时我曾经把它塞在?口袋里,然后不小心弄丢了,我和夏油杰的学弟灰原雄找了一路,最后还是五条空蝉帮我找到的。 她告诫我,重要的东西要小心保管。 费奥多尔也轻而易举地取走过我的戒指,我没有抢回夏油杰的能力,所以要从源头上切断失去?他的可能性。 我拉开拉链,将戒指放到了上衣里面的口袋中。 再拉上拉链时,觉得有点咯着胸口,但这样也能随时知晓戒指有没有弄丢。 这次一定不会再弄丢夏油杰了,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 森鸥外指派的搭档织田作之?助并?不好?沟通。 因为过分正直善良的性格,他直接拒绝了我:“铃溪小姐,这个任务很危险,请多为您的孩子?着想。” “你在?开玩笑吗?”我乐了,“按照级别来说,我现在?是你的领导。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好?吧,作为一个不懂咒术又没有异能,体术也为零的成员,在?mafia也还没混出半点业绩,确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不是。”织田作之?助淡声?说道,“如果您没有实力,森先生不会重用您。” “你是在?担心我吗?” 织田作之?助默认了。 即使一言不发?,他的真诚和善意也掩盖不了。 “织田先生觉得我不参与其中,森先生会放过我?” 这是灵魂质问,我们其实都了解森鸥外的冷酷。 “我有两个帮手,那天的两个女孩,她们都是实力非凡的术师,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叫了菜菜子?和美美子?过来,“织田先生,你掌握了多少情报?” 织田作之?助没再坚持,尽管我知道遇到危险时,他还是会不遗余力保护我们几个:“对?方是一批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的首领跟普通人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我的情报是我的朋友提供的。”织田作之?助看了姐妹俩一眼,“现在?我打算去?他们火拼的现场,芥川君在?和他们交站。” “咦,芥川也在?吗?” …… 第178章 我们的芥川君不仅在?,而且打得十分惨烈。 入侵分子?的头目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请我吃过中华料理的外国人纪德。 “芥川君,太宰君说你打赢了,他就回去?表扬你。”我试图用激将法鼓励芥川,“在?mafia大声?表扬你。” “……为了太宰先生的表扬,我冲了!” “冲鸭芥川君!” 有天大的诱惑,芥川打了鸡血一般振奋,但是我没有得意太久,纪德封锁了芥川所有的攻击。 无论芥川从哪个方向攻过去?,纪德都能轻松躲避。 “难道他看穿了芥川君的行?动?” 不对?。 芥川的行?动根本没有规律可寻,他已经被刺激得胡乱攻击了。 【是预知能力。】夏油杰用口型告诉我。 纪德打算一枪了结芥川时,织田作之?助救下了芥川,后者却闹了起来。 理由还是芥川尊敬的太宰治。 “你们也去?帮忙。”我对?菜菜子?说。 “哟,这不是菜菜子?和美美子?吗?” 出人意料的,纪德竟然知道姐妹俩的名?字。 怪了,他查过我们的户口吗? “你们的夏油大人,应该也在?这里吧?让我猜猜,他在?哪里?” ……他也提到了夏油杰的名?字。 他竟然还知道夏油杰! “小心!” 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句,我掀起眼皮,纪德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行?动也完全被他预知了。 “铃溪小姐,你可害惨我了。”纪德捏住了我的手,不顾我的挣扎,拽下了我的戒指,“所以也不要指望我对?你温柔。” ……妙啊。 费奥多尔真是太妙了。 他竟然在?几天前就知道对?方会采取的行?动,并?且提醒了我。 看来狡猾这种属性,在?真正的聪明人面前,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不要!你还给我!”我十分卖力地演戏,“把戒指还给我!” “想要拿回你的夏油杰,就过来试试看吧。” 纪德没有恋战,十分自信地带着一枚假戒指消失了。 “你有这号仇人吗?”我问夏油杰。 他摇了摇头:【没有印象。】 “他在?针对?我们,好?像是你,又好?像是我。” 第七十九章 将昏迷的芥川龙之介安全送走后, 我向织田作之助坦白?了。 “其实我的恋人一直在我身边。” 我翻出手?机里以前在荼蘼教和夏油杰拍的合照给他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因为戒指的制约, 他现在是灵魂体状态, 除了我以外, 没有人能看到。” 我又指了指旁边的夏油杰:“就在这里。” “先前有?所?察觉。”织田作之助倒了一杯水给?菜菜子,我们?正在附近一家由港口mafia管理的小医院里, 他受了点伤, 菜菜子的手?臂也被纪德划伤了。“我以为是隐身的异能力, 但是刚才入侵分子的首领抢走了您的戒指——” “他抢走的是假的。”我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拿出真戒指, “正品在这里。” 纪德不仅抢走了假戒指, 还留下了一张地图,指明要我一个人过去。 ……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过去。 我是个战五渣, 一个人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难怪你叫美美子去拿东西。”菜菜子绑好绷带,很?难得夸了我一句, “你还挺聪明的嘛。” “我聪明的地方?多着呢。” 我摸了摸菜菜子的头, 她立刻怒目而视:“你干什么摸我的头!” 我朝夏油杰挤眉弄眼:“是你的夏油大人叫我摸的,他说你很?勇敢。” 于是炸毛的小狮子立刻变成?了猫咪, 一脸惬意:“那你摸吧。” “铃,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同于乐天派的菜菜子, 心思缜密的美美子担忧的东西更多, “对?方?好像知道我们?。” “是啊,按照织田先生的情?报,mimic入侵横滨不到一个月时间, 杰在去年年底就出事了, 但他竟然知道杰。” 夏油杰是诅咒师,关于咒术与异能的情?况通报, 都是由政府的特殊机构负责的,不对?外直接宣布,普通人尤其是外国人,应该不会知道这种事。 他不仅知道夏油杰,还知道菜菜子和美美子,他的情?报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目的不明,但针对?性很?强。 mafia、我,夏油杰。 为什么非要把这三者联系在一起呢?如?果只是针对?我和夏油杰,那么直接来西伯利亚找我们?岂不是更快? 莫非他和费奥多尔是一伙的? ……不对?。 我根本不是费奥多尔的对?手?,他要是想对?付我,在贝加尔湖时我就遇害了。而且他上?次替我解围,还提示了我。 什么提示来着? 思路越来越乱,我完全想不起来费奥多尔说了什么。 我喃喃道:“一孕傻三年是真实存在的?” 夏油杰闻言白?了我一眼:【谣言。】 “可能是找你寻仇……也不对?。” 如?果纪德只是找夏油杰寻仇,那么按照他的思维,拿到戒指就已?经成?功了,完全没必要丢下地图。 想杀我的话,刚才直接动手?也完全有?机会。 第179章 最?令我在意的是那句[铃溪小姐,你害惨我了]。我自认为一向奉公守法,没有?害过任何人。 唯一可能对?我有?怨言的,是夏油杰。毕竟我杀了他,困住了他的灵魂,还把他的身体改成?了非术师。 但他也做了很?多对?不起我的事,我们?之间互相?亏欠,谁也不无辜。 注定要像拧麻绳那样纠缠不清的度过一生。 我举起戒指,圆环在灯光下流转出细碎的银光。 “森先生承诺过,等我完成?这次任务,就帮我找到能令异能力无效化的人,将杰从戒指里解放出来。” 虽然还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将夏油杰的身体和灵魂融成?一体,但有?个希望总归是好的。 织田作之助:“令异能力无效化?”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嗨,各位都在呀。” 急诊室门口传来了一个欢逗清朗的声音,顺着声音望过去,我又看到了那个名叫太宰治的少年。 ——mafia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现在也不过才十八岁。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太宰治朝我们?走过来,他的视线落在了我举起的戒指上?,“这是什么阵法吗?”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只是天性顽皮,他伸手?碰了一下我的戒指。 “喂——” 伴随着织田作之助溢出口的惊呼,我面前的夏油杰,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拽住一样,不受控制地往门外飘去。 “杰!”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纪德发现戒指是假的了?可是真戒指在我手?上?啊? 等我跑出去时,夏油杰早就不见踪影了。 “杰子!夏油杰——” 长廊里、院落里,都是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是不是夏油大人不见了?!”菜菜子也慌了,她看不见夏油杰,平时全靠我来转述。 “铃溪小姐,太宰的异能力是无效化。”织田作之助严肃道,“他就是首领说的能使异能力无效化的人!” 我:“这样啊。” 我:“!!!” “我好像做了不得了的事啊。”太宰治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呢?” “怎么办?那夏油大人岂不是成?了孤魂野鬼?”菜菜子越想越凌乱,“他还能回来吗?” “冷静一点,菜菜子。”我捏了捏手?中的戒指,“现在制约解开了,他的灵魂是被身体吸引过去了。”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但为了安慰两姐妹,我只能这么分析。 “帮我定下制约剥离夏油杰灵魂的异能力者一瞬先生说过,如?果解除制约,灵魂就不再受戒指的制约。杰的身体被mafia保管着,他的灵魂自由了,两者之间应该存在互相?吸引的关系。” 一般情?况下,解除制约的灵魂会直接消散升天,但夏油杰的灵魂是被扯出的,倒像是风筝被收了线。 “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知道,他的身体被放在哪里。”我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道德绑架乱步先生。” “我知道在哪里哦。”太宰治出声打断了我的话,“mafia的十字研究院,地下二楼。” 我凝视着他鸢色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太宰治无辜地眨眼:“森先生告诉过我。” “太宰!” 我还在震惊,便听见“咚”一声。 织田作之助已?经披上?外套准备出门了,“那里很?危险,铃溪小姐,你留在这里吧。” “好的。” 他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我转身看着太宰治:“能安排一辆车吗,你也不希望你的朋友有?事吧。” …… 车子一路疾驰。 纪德所?留下的地图坐标,刚好就是mafia的十字研究院,一所?已?经废弃的建筑。 如?果把这件事称之为巧合,我是不信的,只能说明森鸥外和纪德做了交易。 ‘铃溪小姐,你害惨我了’。 ‘他好像对?我们?都很?了解’。 错不了,纪德就是那个为夏油杰修补身体的术师。他渴求他的咒灵操术,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了术式,变成?了普通人。 费奥多尔说的那句话,我也终于想起来了 ‘病毒,往往是杀毒软件公司制造的。’ 杀毒软件公司制造病毒,将其传播出去,再由用?户购买杀毒软件,从中获得利益。 进行名词代换,森鸥外和mafia是[杀毒软件公司],异能营业许可证是[利益],要想获得利益,他们?必须杀灭病毒,立下功劳。 ——[病毒]指代的就是纪德。 森鸥外极力推崇五条悟,想将他卷进来做白?工,也是十分清楚最?强咒术师的实力。 纪德未必是森鸥外“创造”的,但后者肯定为前者提供了情?报。恐怕连一瞬先生的异能和下落,都是森鸥外透露出去的。 “真不愧是最?优解啊。” 也真不愧是屑啊。 与我之间,半点亲情?都不讲,能利用?时绝不手?软。 感慨之余,我又产生了新的疑惑。纪德到底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呢? * 车子在十字研究院门口停下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要跟我进去,被我拦下了。 第180章 “你们?去五条家找五条空蝉,他们?的电话我都打不通,可能也是遇到事了,你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帮手?吧,实在不行就请福泽社长帮忙……至于这里,纪德说过要我一个人来,他在这里肯定有?埋伏。” “不行!”美美子坚定地拒绝了,“菜菜子去五条家,我和你进去!” “美美子,你相?信我,纪德先前不杀我,现在也不会杀我。” 毕竟他还没有?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况且织田先生已?经在里面了。” “可是——” “没有?可是,你想不想见你的夏油大人了?你还想要他摸你的头表扬你吗?不想和他一起去看电影吗?” 美美子犹豫了,但倔强地杵在原地,不肯离开。 “我们?相?信你,所?以你千万别?死了,发挥你的狡猾吧。”菜菜子抓起美美子的手?,将她往右拽去,“走了,美美子。” 没走两步路,菜菜子又停了下来。 “铃溪。” 金发的小姑娘一直与我格格不入,认为是我分走了夏油杰对?她的宠爱,但又会保护我,提醒贤治对?我不要没轻没重?,并?和我同样期待我肚子里的小孩。 她经常捉弄国木田独步,但也有?认真记住他的话。 “还有?什么事吗,菜菜子?” 她渐渐的,像个大人了。 “你要是活下来了,我就承认你。”菜菜子认真地说道,“承认你配得上?夏油大人。” “……好。”我郑重?地答应了她,“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 虽说十字是废弃的研究院,但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我进入院子时,门突然自动打开了,显示屏上?还出现了一行字。 [欢迎铃溪小姐和铃溪小姐的孩子。] ……病的不轻。 “织田先生!织田先生!” 我叫了两遍,无人应声。 希望别?已?经遇害了,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太宰治说夏油杰的身体在负二楼保存,出于安全起见,我没有?坐电梯,而是选择了走楼梯。 灯全打开了,回廊里只有?我的脚步声,竟然不见半点阴谋诡计。 “纪德先生。” 安德烈纪德,那位从国外入侵横滨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负二楼的一扇窗前,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头上?的缝合线。 “这么快就过来了?你挺厉害的嘛。”纪德的脸上?露出笑意,“我刚刚还在想你呢。” “织田先生呢?” “死了——好吧,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还活着,不过他是到不了这里的。” 虽然不明白?纪德为什么如?此自信,但我确实没发现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 不知道里面的夏油杰有?没有?醒来。 “纪德先生,你千方?百计地把我弄过来,你该不会——”我忍着恶心,厚着脸皮说,“馋我身体吧?” 据说他占据过夏油杰的身体,看到过他的记忆,那么很?可能看到了我和夏油杰那方?面的事。 按照道理,他恨我把夏油杰的术式给?弄没了,应该恨不得手?刃我才对?,现在居然对?我还挺客气,也没有?伤害我。 反派肯定是没有?感情?的,他们?只有?欲望。 纪德像是被噎住了:“那我还不如?馋夏油杰的身子。”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纪德指了指旁边的房间,“去看看吧,你的丈夫有?没有?醒来。” 纪德对?我没意思,那他到底对?什么有?意思? 房间里的灯也是打开的,白?墙木地板,一排排的陈列柜,各种仪器、各种试剂。 纪德没有?跟进来,他靠在门口,似笑非笑。 咒灵操术。 欢迎铃溪和铃溪的孩子。 打开的灯,安全的领域。 术式是有?一定概率遗传的。 我的目光落在了架子上?,那是——? 十分钟后。 “纪德先生,纪德先生!” “发生什么事了?”纪德在看到我裙子上?和地板上?的水时,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羊水破了。”我背靠在柜子上?,艰难地说道,“我好像要生了。” “才七个月。”他自言自语道,“生下来的不熟啊。” “我要怎么办?” “没开指之前,你先保存体力,我找个无菌的毯子。” 有?点意思。 他竟然还知道开指。 “纪德先生,这里有?没有?打无痛的药?” “打无痛起码开三指。” “……你为什么会这么懂?”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他撇嘴:“我当然懂,我比你这个新手?懂多了。” “你比我懂?”我笑了,“别?说的你好像生过一样。” “呵。”纪德冷笑,“你太麻烦了,现在我准备直接剖了你,你没有?价值了。” “哟,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对?我没有?意思,对?没有?术式的夏油杰也没有?意思,你想要的是我和夏油杰的孩子,对?吗?” 见他笑得越来越灿烂,我继续说:“夏油杰没有?咒灵操术,但下一代有?可能会继承他的术式。” “你果然很?聪明,铃溪小姐。”纪德承认了,“虽然是非术师,但你的父亲源光溪是术师,他的术式可以夺取并?吸收人类的术式,而夏油杰的术式可以吸收咒灵的术式。这样结合生下来的孩子,我相?当感兴趣。” 第181章 “我本来可以多留你三个月,因为早产的孩子继承到术式的可能性比足月的小,但是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纪德拿出了手?术刀,“在此,我会将你解剖。” “原来如?此。”我掸了掸裙子,从生产的痛苦表情?中解脱了出来,朝他挑了挑眉,“不好意思啊,羊水没破,这就是水,那边的水。” 我指了指架子上?的瓶子。 纪德:“……”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早产的孩子继承术式的可能性会小一些,我劝你不要冒险剖了我。” 我朝他伸出手?,这回轮到我笑得灿烂了,“来吧,我现在弱小可怜又无助,自己站不起来,你扶我。” 第八十章 “你果然狡猾。” 纪德到底还是从地上拽起了我。 “不过比起你父亲还是差得很远。” 我拿出手帕擦了擦裙摆上的水渍, 不知道瓶子里原先是什么溶液,粘粘的很不舒服。 “别说得你好像跟我父亲很熟似的。” “我们打过?交道,起码比你熟。”纪德不屑地撇嘴, 论膈应人的本事, 他和森鸥外有的一拼。 “事实?上我也想过?修补你父亲的身体, 他的术式更令我眼馋,但是谁能想到他那么阴险——” 话到此处, 纪德重重地磕了一下?牙齿, 很不甘心。 “他竟然把自己?烧成了灰, 断了我的想法。” 我倒不觉得光溪将?自己?火葬, 是为了防止纪德偷取他的身体, 毕竟他根本不会?care这号人物,而是他不想给妈妈留下?任何“希望”。 妈妈能亲手将?自己?的脸整容成他的样子, 数十?年如一日的凝视镜面,可见骨子里就是疯子。假如光溪的身体还在, 她也许会?和我留住夏油杰一样, 采取极端的方?式。 光溪什么都想到了,也把什么后路都断了。 我看着?纪德郁结的脸, 忍不住问道:“你自己?不就是术师, 你不自信吗, 就这么馋别人术式?” 现在他又盯上了我和夏油杰还没?出生的孩子, 等于馋了我们家祖孙三代。 “纪德先生,你要那么多术式做什么?” “跟你这种小丫头是说不明白的。”纪德懒得跟我废话,收起了手术刀, “我会?再留你三个月的。” 再留我三个月, 就意味着?等我生完杀了我。但在这三个月的工具人生涯里,我相对来说还是安全的。 “夏油杰呢?”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恋爱脑真可怕, 你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在担心他。”纪德指着?前方?的门,“就在那里面,差不多快醒来了吧。” 没?有术式的夏油杰,对纪德来说毫无用处,他留着?他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得想个办法,就算不能解决纪德,也得放跑夏油杰。 ——但夏油杰那个一根筋,会?同意暂时放下?我,自己?先离开吗? ——绝对不会?同意。 “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纪德的语气里毫不掩饰警告的意味。 “怎么会?呢?我一个没?有体术的非术师,弱小无助又可怜,我能有什么想法?” “你的狡猾就是令人棘手的东西。夏油杰的两个小丫头没?来,是去搬五条悟那个救兵了吧。” 他说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猜中了,这也很好猜。 “不要妄想了,五条现在忙不过?来的。” 五条悟忙得电话都没?空接,也可能是到了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两者?的可能性,都可以归咎为人为。 “你给他找了不少?事吧。”我推测道,“按照你对夏油杰的了解,不可能不知道他唯一的挚友五条悟,如果五条找过?来,你绝对没?有胜算,所以你用了其他方?式支开五条,比如制造混乱之类的,让高专派五条去出任务了吧。” “一点没?错。”纪德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心,“五条悟要是来了,我必败无疑。” “那你为什么不馋五条悟的身体?” 虽然我不懂咒术届的东西,但我知道五条悟是天才,五条家的六眼更是几百年才有一例,他的身体应该更得纪德的心才对。 闻言,纪德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发出了灵魂质问:“你不上东京大学是不想吗?” “……我明白了。” 他不是不想,是根本得不到。 “我想过?很多办法,都无法杀掉五条悟。”纪德发出了一声叹息,“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等他老死。” 啊这。 和鬼灭之刃里的鬼舞辻无惨熬死继国缘一有的一拼。 “但是老死的五条悟,跟咸鱼干也没?什么两样,让我等到了,也完全不想要。” 纪德自己?的本体都不知道老成什么样了,竟然还开始嫌弃别人了。 “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不用问了。”纪德冷笑道,“我不会?让夏油杰活着?离开这里。” ——其实?我想问的是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我点头,“夏油杰欠我的实?在太多了,他不死,说不过?去。” 这次轮到纪德惊讶了。 “他不是你即使生命双倍流逝,也要保住的恋人吗?” 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恐怕连纪德这个身份也是占据了别人壳子的老妖怪朝我挑眉,“不要妄想假装对他不在意,我就会?放过?他。之所以留着?他,是因为我想要证实?灵魂与□□的协同性。” 第182章 协同性,什么鬼? 这家伙居然还挺具有科研精神?。 “想杀就杀吧,反正你的方?式都没?有意义。”我摊了摊手,“我原本是想让夏油杰死得更惨一点的。” “更惨一点?”纪德来了兴趣,“比如说——?” “纪德先生,不妨让我猜猜你想怎么杀死他。”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直接一刀吗?或者?使用你的术式?夏油杰的格斗术虽然很强,但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很强。但是不确定?他的灵魂离开身体太久,能不能快速适应。 还有纪德真正的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我只能尽量拖延时间。 织田作之助,五条悟,随便谁都好,快点来帮忙啊!!! “身体上的折磨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反问纪德,“你觉得在百鬼夜行?中被打残后还笑得出来的夏油杰,会?害怕这些?” “真正让人感到痛不欲生的,有且仅有心理上的这一种。” 我按住腹部,这里是两个孩子。 我至今无法解释创造生命是什么感受。问过?森鸥外,那个人形ai说只是在腹腔内,养育了两个不同的心跳。 真的如此吗? “外部的疼痛时常令人越挫越勇,可是心中的信念一旦被击中,就会?彻底崩溃,缴械投降。” 他们不仅是两个不同的心跳,也是我和夏油杰珍视的孩子。 “所以呢?” 纪德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着?戏谑的光芒,在这双眼睛里,我看到了一脸冷漠的自己?。 ‘铃溪,我想和你有个孩子,我想看着?他出生,学走路,会?叫爸爸妈妈。’ ‘我想他的名字了,叫夏溪,源夏溪。’ “纪德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憎恨夏油杰吗?” 纪德看过?夏油杰的记忆,但也许不全。 在我短短的人生里,夏油杰的占比非常多,即使中间的十?年完全缺席,他的影响也时刻存在。 哪怕是在遥远的伊哈特伯村触摸春风,我都会?记起他掌心的温度。 “我曾经?生活在天堂里,后来掉到了地狱里,这中间之差,只是一扇门。” 一扇门。 一扇很普通的木门。 生日当天,做了新发型,穿了新衣服,拎着?友人赠送的蛋糕,欢欢喜喜地去了恋人家里。 口?袋里放着?立海大学的保送证明,与母亲紧张的关系得到缓解,许久未见面的恋人回来替我庆生,在那时我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可推开那扇门,我没?有看到欢呼与庆祝的拉花。 我看到的,是恋人弑亲的一幕,是满地鲜血,是地狱。 我在对纪德讲起这个故事时,巨大的疼痛感仍然透过?每一根神?经?,传递到了全身。 我以为我已经?原谅了夏油杰,但每次想到这件事时,我依然痛苦。 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他也从父母留下?的手链断裂中死了一次,可是活下?来的我,没?有从中解脱出来。 “你看,这是我在生日当天,请朋友在我手上写下?的名字,用的是我父亲留下?的颜料。” 我把手腕上的名字展示给纪德看,十?年过?去了,红色的颜料鲜艳如新,没?有丝毫褪色。 纪德咋舌:“愚蠢的爱情?。” “是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夏油杰,他毁了我的人生。” “满口?谎言,既然后悔,为什么又要大费周章地复活他?”纪德满脸都写着?不信,“甚至不惜将?自己?卖给了mafia的首领。” 我将?袖子拉好:“你不要误会?,我复活他,是为了报仇。” “我想让夏油杰也经?历一次,如我之前经?历的地狱。” 纪德琥珀色眼眸中的人影,终于露出了笑脸。 我推开门,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痛苦并纠结了十?年。 夏油杰怎么可能体会?到我的心情?? 那是我活死都没?有办法弥补的绝望。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纪德冷冷道,“你继承了你父亲的狡猾,连夏油杰本人都在你手上吃过?亏,刚才我也被你骗了——” “来定?个束缚吧。”我朝他伸出手,勾了勾手指,“你不是术师么?定?束缚很容易吧。” “……” “就定?如果我欺骗你,就变成植物人好了。”在他微微讶异的目光中,我继续说道,“你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不能定?死亡的束缚,否则孩子也会?死。植物人的话应该没?关系,孩子也能熬到十?个月,到时候你再剖出来就是了。” 我说的风轻云淡,仿佛是在描述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一样。 “你当真不在意么?” 纪德审视着?我。 他在审视着?一块顽石。 “即使没?有你的出现,也会?有这一天的。”我望着?夏油杰所在的房间入口?,轻声说道,“怀孕也好,共生、复活也罢,看上去是爱情?,其实?都是我的不甘心。我不想夏油杰死得太容易,我要他也经?历从天堂到地狱的痛苦,然后再绝望的死去……” “好,我成全你。” 纪德与我定?下?了束缚。 “或许三个月后我也不会?杀了你。” 第183章 在我推开那扇门时,他笑着?看着?我。 这是一个恶意没?有那么大的笑容。 “你不会?迷上我了吧?”我斜着?眼睛看他,“馋我身子就直说。” “要点脸= =” …… 门打开了。 入眼是一片白。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瓷砖,白色的顶灯和白色的仪器中央,那张白色的手术床。 夏油杰茫然地看着?插在他身上的各种管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在听到推门声时,目光慢慢地朝我的方?向转了过?来。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拔掉了身上的管子。 “铃溪!”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从声带里,从胸腔里,从那具强壮年轻的身体里传来的声音。 ……如此好听。 ……如此令人回味。 “你好歹把衣服穿上啊。”我无奈地扶额,“你打算光着?来抱我吗?” 仪器的旁边,挂着?一身整齐的衣服,是高专学生的校服。 并且很贴心的,准备的是灯笼阔腿裤。 夏油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现状,伸手一捞,就抓住了那套校服。 ——他活过?来了。 他真的活过?来了。 “欢迎回来呀,杰哥。” “铃溪,我现在很——” 砰。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qiang响。 我抬眸,与夏油杰对上了视线。 我看到了此生最凄惨也许也是最滑稽的一幕。 夏油杰的一条腿穿进了裤子里,还有一条腿正在往里面伸。 他上扬的眉梢还挂着?复生的惊喜,嘴角也扬着?,都带着?兴奋的神?情?,但眼里的惊愕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 隔着?他,我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那个一直过?得很幸福的女孩,在推开那扇门之后,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我想要留住她,想要拥抱她,告诉她已经?没?事了,她却是虚化了一般渐渐模糊。 风吹起,什么也没?剩下?。 胸口?的血液喷出,喷了一地,染红了我的衣服,我在距离夏油杰不远处的地方?,中枪倒在了血泊中。 砰、砰。 又是两qiang。 上一刻是天堂。 这一刻是地狱。 罪魁祸首纪德握着?qiang从门外走出来,嘲讽道:“夏油杰,看着?老婆孩子死在自己?面前,感觉是不是很爽?” 第八十一章 其实我没事。 胸口藏着的是血浆袋, 底下还覆了一层特殊的金属薄膜。纪德的枪法很准,并没有打伤我,只是看上去较为惨烈。 他原先追求更加逼真的效果, 想开真枪杀我, 然后等夏油杰死后, 再把我修好。 我拒绝了。 我的理由很简单,万一夏油杰没有被气死, 反而被仇恨刺激得更加难缠, 延误了纪德治疗我的时间, 我会真的当场去世。 纪德不屑地撇嘴:“就算你真死了, 我也可?以用你的身体继续活下去。” 他说的轻描淡写, 我却?感到一阵恶心。 怀孕七个月从没这么恶心过,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居然愿意?当男妈妈,替我把孩子生?下来。 “你能保证母体死亡的时间里, 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不会有事?万一影响到术式的继承呢?” 纪德不吱声了。 看得出来他是个事业型反派, 对有可?能继承咒灵操术的孩子相当重视。 “等会儿你尽管装死就可?以了。”他勾了勾唇角,“我要看到夏油杰痛不欲生?的样?子。” “是。”我伸手和他击了个掌, “我也想看。” “你应该知道束缚的效力, 违背我的话, 你会——” 他没有往下说, 把机会留给了我。 我很顺从地?说:“放心,我不会想变成植物人。” 纪德与?我定下的束缚,比我原先说的[不说谎骗他]更苛刻。 只要我违背他的命令, 就会变成植物人。 这老家伙果然不好糊弄。 此?时此?刻, 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屏住呼吸, 我竟然油然而生?一种畅快淋漓的报复感。 “铃溪——” ……夏油杰,你现在?是不是能体会我当年的心情了? ……从巨大的惊喜中?醒来,撞见一出人间悲剧。 ……以为很快就能拥抱对方,其实却?是再也无法触碰的距离。 我听见了他踉踉跄跄扑过来的声音,可?能是裤子还没穿好(赶紧拎一下裤子啊),就想过来替我按住伤口。 没用的。 纪德开了三枪,我必须“死”了。 然后黑暗中?又传来了开枪的声音。 “你这个废物。” 纪德轻蔑的嗤笑传来,看来这次是真的击中?了夏油杰,但按照他喜欢虐杀和玩弄对手的性格来说,不会直接杀死夏油杰。 他会让他亲眼认清自己的无能,在?痛苦与?悔恨中?死去。 “铃溪。” 夏油杰又叫了我一声。 这个名字在?他的舌尖上变得很轻,轻到像是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上的。 他颤抖地?吐出字眼,从他的声音里,我分明听到了绝望和解脱互相缠绕的情绪。 一半是绝望。 第184章 一半是解脱。 为什么会有解脱呢? “我很快就过去找你。”他轻声说道,“对不起。” ……为什么会有解脱呢? 直到这一刻,从他的这声“对不起”里,我才终于明白了,我一直痛苦,他也一直因为我而痛苦。 只是他不能承认自己后悔。 后悔弑亲,后悔杀我,后悔走了一条没有后路的路。 这些,他不敢后悔,也不能后悔。 我费尽心力将他从高?专里弄出来,甚至撕开他的灵魂与?身体,带着灵魂那部分远走他国,经?历一场漫长?又精心策划的旅行,好不容易才让他对世界重新拥有期待。 我以为已经?差不多?了。我却?忽略了他的心理感受。 他觉得对不起我。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对不起我。 我会时常幻想如果没有遇到他的生?活,我作为普通人本该平凡安稳的一生?。 他也会替我那样?幻想,他的愧疚早就彻底淹没了他。 他觉得等价的痛苦,才能偿还当年对我的伤害。 他不够痛苦,所以无法解脱。这五个月以来,他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轻松。 乱步在?提出夏油杰的四个阶段时,对于[他与?父母的问?题]、[他与?高?专及咒术届的问?题]、[他与?世界的问?题]、[他与?我的问?题],我当时否定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之间可?以不计较,乱步便问?我: ‘你们之间的问?题,你觉得就不是问?题吗?’ 我以为我会原谅和接受夏油杰的一切,但在?有机会报复他的时候,我发现我没有想象中?的无私。 没想到乱步指代的问?题是双方的,不是我一方的。 爱是最无私的祝福,也是最自私的诅咒。 这样?看来,倒是成全夏油杰了。 身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纪德是术师,枪法很准,体术又很强,现在?完全占据上风。 夏油杰刚醒来,受了打击和枪伤,还是非术师之身……怎么办呢? 我可?不能让他真死了。 报复归报复,日子还是要往下过的。 至此?,第四个阶段,我和他的问?题,我决定到此?为止。 “夏油杰!” 我猛得睁开眼睛,从地?上坐了起来,“我没死!刚才是装死呢!”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夏油杰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我。 “那个,你哭了吗?”我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长?太小了,离得又远,看不清楚。 “没有。” 他抿了抿嘴唇,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才发现完全挤不出来。 ……糟了。 我感觉到身体越来越重,眼皮也有合起的趋势。 纪德冷笑着看着我:“你还真是不怕死。” 我与?他的束缚开始生?效了。 违背他的命令,我就会变成植物人。 “他强迫我定下束缚,不听他的话就会变成植物人。”在?正?式昏过去之前,我努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剩下的话,“夏油杰,你听好,只有杀了他,我才能醒来。” “铃溪,你——” 夏油杰想朝我这边过来,又挨了纪德一拳。 我抬起手背,将无名指上的戒指给他看。 “你杀了他,我就跟你结婚。”——这个刺激应该足够了。 哎。 我在?心里发出一声轻叹。 这回?我真的昏过去了。 但,意?识却?是清醒的。 我能听到夏油杰和纪德的打斗声,也能感受到地?面冰冷的温度,但我无法睁开眼睛,也无法坐起来。 不知道刚才的“诈尸”有没有让夏油杰的认知更加混乱。 “你以为你现在?的状态,能够打败我吗?” 纪德应该是占了上风,因为他还有劲嘲讽夏油杰,“想活命,就得听命与?我,猴子。”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夏油杰现在?是猴子了。 自创的台词也被用到了自己身上。 “猴子又怎样??”夏油杰笑了笑,“就算是猴子,我也一定要杀了你。” 谢天谢地?,夏油杰对非术师身份适应良好。 其实,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我会有这样?的行为,还有一个原因。 我听家入硝子说过,还是我几次央求她,她才告诉我的。 夏油杰真正?崩溃的一次,也是他的观念发生?动?摇,慢慢转变的一次。 是星浆体天内理子在?他面前被非术师伏黑甚尔杀害,并且对方还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他。 回?想起来,也是从那天开始,夏油杰变得颓废,一蹶不振。 过去他是无往不胜的英雄,他是最强,身为咒术师的他站在?高?处俯视着非术师,视我们为弱小。 伏黑甚尔的出现,踩碎了他高?傲的自尊。 我希望场景重现,再来一次,他能把他碎掉的自尊,一块一块地?捡起来。 当年他以术师之身,迎战非术师。 现在?他以非术师之身,迎战术师。 就像是莫比乌斯环上走了一个轮回?,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但又不完全相像。 “死心吧,没有咒灵操术也没有咒具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185章 ……不对。 夏油杰最引以为傲的并不是咒灵操术,吞噬咒灵根本就是他痛苦的根源。他引以为傲的,应该是他磨练多?年的格斗技巧。 “我现在?就杀了你,再把那边的植物人带走。” 混蛋纪德!我还有名字,就叫我植物人了。 不过我会定下[植物人]的束缚,一方面是怕死,另一方面是我想起了小学?时候车祸去世的班导师。 他对我和夏油杰很好,是个异常温柔的男老师。他是在?替全班同学?买裱花用的材料时,发生?了意?外。 他变成了植物人,全班同学?都去医院看他,挤在?病房外,我作为代表进去献花。 我把一捧向日葵放在?了老师的病床旁边,那是他喜欢的花。他说希望我们每个学?生?,都能开开心心的,有着向日葵一样?的笑脸。 我读了大家写的信给他听,告诉他,我们都在?等他。 但是没过多?久,老师还是去世了。 我尽量不去想那件事,假装若无其事地?活着,便不会痛苦。 现在?我自己也变成了植物人,躺在?这里,却?能听到周围所有的声音。 我突然意?识到,老师一定也听到了我读的信,知道了大家对他的思念。 心上的阴霾轻飘飘地?被揭掉了,我整个人都变得十分轻松,然而—— 夏油杰打得并不轻松。 从近战法师变成近战猴子,他还是亏了,伏黑甚尔当年也不是赤手空拳虐了他和五条悟。 他有一个兵器库。 但夏油杰现在?连把刀都没有。 织田作之助怎么还没来,去借个咒具这么难吗? ……没错。 从一开始,纪德就被误导了。 我让两?姐妹去五条家,不是去搬救兵,而是引开纪德的注意?力。 我给织田作之助发了邮件,我想让他帮我,去找高?专借咒具。 夏油杰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他一个人就可?以打败纪德,然后从天内理子事件中?解脱出来。 视线里是一片黑暗,但我分明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若隐若现的轮廓。 过往的那些苦难被黑暗所吞噬,随着时光轻捷地?流转过去,只留下希望与?等待。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不知道听到纪德多?少次嘲讽和谩骂。 夏油杰始终一言不发。 很好,小伙子知道保存体力。 在?这场咒术师占据了上风的决斗中?,我等得身上都快长?蘑菇了,终于等到了救兵。 “杰!” ——是五条悟的声音。 “悟。” “居然把五条搬过来了。” 纪德的声音没有之前那样?稳如老狗了,他怕了,看样?子是准备溜了。 “你以为你今天跑得到吗?” ——是织田作之助的声音。 “你也没死?”纪德哼了一声说,“难怪你突然消失了,靠那两?个丫头搬救兵,根本就没有希望。源铃溪你果然卑鄙。” 呸,我这是狡猾,不是卑鄙。 “逃得了吗?”五条悟按了按手指,关节按得咔哒咔哒响。 “悟,不要插手。”夏油杰叫住了他,“我想一个人解决这家伙。” “ok。”五条悟顿了顿,“但你总该需要这个吧。” 我听到他抛给了夏油杰一样?东西。 我还听到夏油杰的声音里有一丝笑意?。 像是与?老朋友久别重逢。 “是游云啊。” 第八十二章 特级咒具游云, 外形类似一根红色的三节棍。 它曾经属于伏黑甚尔,后来由夏油杰接手,在夏油杰百鬼夜行中失败身“死”后, 被五条悟拿去高专了。 现在又回到了夏油杰的手里?。 也像是一个轮回。 只是在这个被命名为轮回的莫比乌斯环上, 走错一步路, 都有可能无法回到起.点。 纪德想逃,他?寡不敌众, 胜算很小, 夏油杰却不打算放过?他?。理由很简单, 纪德不死, 我永远不能解除植物人状态。 现?在那家?伙应该很后悔与我定?下这样的束缚。 ……加油啊, 夏油杰,我在心里?说?。 无法睁开眼睛, 也无法开口说?话,只能默默地为他?祝福。 他?们可能并不知道变成?植物人, 其实是能听到周围人声音的。 一根手指的指尖抵在了我的脸颊上, 戳了两下。 “搁这儿装尸体呢?” ——是五条悟的声音。 “铃好像胖了不少,让我猜猜你现?在的体重。” 五条悟这家?伙, 就是仗着我无法回嘴, 才敢这么戏弄我。 他?没有被我全身是血的样子吓到, 应该是六眼看?穿了我的把?戏, 知道我没有受伤。 多亏我狡猾,说?服了纪德,要是他?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开真?枪, 我现?在已经凉了。 “已经没事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温和, 令人心安。 紧绷的神经也慢慢的放松下来了。 “一直以来,铃都很勇敢呢。” 不。 其实我并不是一直勇敢。 我曾经是一个逃兵。 好像从夏油杰弑亲的那一刻起, 我就在潜逃了。 第186章 我拼命扔掉带有我们之间回忆的东西,去找新的男朋友,换城市重新开始。 我也全盘否定?过?去的自己——尽管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后来有一天,我决定?不逃了,我想好好活下去。 为了光溪用生命换给?我的生命,为了dk杰对我的期待和守护,也是为了我自己。 到了更后来,我变得贪心,不仅想自己活下去,还想拖着夏油杰一起活下去。 一路走来,是挺辛苦的,我甚至已经不记得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意志走下来的了。 在荼蘼教遇到他?,我假装怀孕,故意误导他?把?贤治当成?自己的孩子,是真?恐惧; 在森鸥外的地下诊所里?,我想尽一切办法逃走时,是真?着急; 杀人鬼的刀砍在身上的时候,是真?疼; 吞咽抹布味道的抗敏药时,是真?恶心; 质问夏油杰是否后悔弑亲时,也是真?的绝望,因为我没有得到哪怕一句道歉。 伊哈特伯村的流星雨下,拥抱着他?也是真?的快乐。 那一瞬间,我想拖成?永恒。 亲手断开他?的手链,看?着他?坠楼,是真?难过?。 再少一点理智,我就一起跳下去了。 与他?在电影院里?看?最后一场电影时,最后一次倾听他?的心跳,看?着他?胸口的字迹,在生命终结之时,一点点褪色,直至消失。 把?自己卖给?mafia一辈子,换取一段可能并无回报的爱情。不敢去想值不值得,因为感情是唯一无法用最优解权衡利弊的东西。 带着他?的灵魂,独自一人去遥远的国家?,语言不通,甚至不认识路标,走错一段路,要往回走好远。 怀孕了,要保护小朋友,不敢感冒,不敢吃药。起初灵魂状态的夏油杰拒绝与我沟通,也不肯看?我。我在很多个夜晚都想掉眼泪,但是我忍住了。 我要是哭了,也没有人给?我擦眼泪。 好在,夏油杰一点一点的,往回走了。 他?开始吃我做的饭,开始在纸上写字跟我交流,开始期待我和他?的孩子平安出生。 在我摔倒时担心,在我落水时害怕,也会在我差点与别人“私奔”时着急。 我们走了很多路,这些路坎坎坷坷,都不好走,但我们过?来了。 我回想刚才他?苏醒时看?到我,他?连衣服裤子都没穿好,就想朝我过?来,觉得很好笑。 但笑着笑着,鼻子一酸,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 …… 打斗的声音消失了。 这场战斗结束了。 毫无悬念的,夏油杰杀掉了占据[纪德]身体的那个人。 “不错哦,杰。” 能从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的嘴里?听到表扬的话,夏油杰表现?得一定?非常不错。 “杀掉那家?伙了吗?” 夏油杰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听到有脚步声朝我靠近,我知道是他?朝我走来了。 他?的手掌很热,连带着传递到指尖的温度都比别人高,轻而易举就被我辨认出来了。 “醒过?来吧,铃溪。” 他?擦去了我脸上的眼泪。 我很努力地睁开眼睛,但是怎么都睁不开。 夏油杰杀死了纪德,我怎么还是植物人状态? 纪德也学我在装死吗? “可能要用吻的,像公主?吻醒青蛙王子那样。”五条悟瞎出主?意道。 “是不是那家?伙还没死透?”织田作之助还算靠谱。 五条悟:“那是当然的,他?在用反转术式修复自己呢。” 织田作之助:“那要怎么办?” “我建议用火烧。” ——又多了一个声音。 好像是……太宰治。 “太宰!” 果然是他?。 “你怎么会来这里??”织田作之助问道。 “凑个热闹而已。”太宰治抱怨道,“顺便,我带来了mafia的新型炸.药,看?看?成?效。” “森先生说?了,铃溪小姐是mafia的人,不能就这么随意地死去。”话音一转,他?幽幽道,“所以在最后,森先生还是放我过?来了。” 他?用了“放”这个字,就很有灵性?。 我听到他?动手点燃炸.药的声音。 砰。 一声巨响。 然后是热浪和滚过?来的浓烟, ……好呛人。 “咳咳咳——”我被呛得咳出了声,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定?下束缚的人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死亡了。 我从被束缚状态解脱了。 “铃溪,你感觉怎么样?” 夏油杰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在我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抱住了我。 他?很用力的抱住了我。 他?一身臭汗,我一身是血,场合不对,气氛也不怎么好,旁边还有吹口哨的五条悟。 但我却觉得这是我们之间最美好的一个拥抱,胜于过?往的一切。 “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太宰治撇了撇嘴,“mafia在底下埋了大量的毒.气和炸.药,十分钟之后就会爆炸了。” 森鸥外原本就不打算放过?纪德这个祸害,打算在我们杀不掉纪德两败俱伤时,就把?我们都炸死在这里?。 我叹气:“首领还真?是无情。” 第187章 “首领是ai,是最优解的化?身。”太宰治顿了顿,轻声说?,“但是这次爆炸的时间,比预计的延后了二十分钟。” 我一怔。 面前闪过?森鸥外平静的表情,还有他?在凝视着横滨夜景时忧伤的侧脸。 ‘我深爱着这座城市,它和mafia是我的底线,牺牲一切,我也会保护它们。’ 或许我该把?这称之为昙花一现?的亲情。 他?还是多给?了我一点信任—— “我估计可能是首领的手表慢了吧。”太宰治解释道,“之前他?就说?过?自己的手表需要送去修理了,干部会议时也迟到过?。” 我点了点头:“我想也是。”ai哪有什么感情啊。 * “那么,就在这里?分开吧。” 十字路口,我对织田作之助以及太宰治说?道。 我不想走路,一路都是夏油杰抱着的。 我在想这样是不是太娇气了,明?明?我也没有受伤,反而让伤着抱着,但夏油杰好像乐在其中。 “ok,铃溪小姐请保重身体。”太宰治微笑道,“以后大概率不会再mafia遇到了。” “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打算离开mafia?” 太宰治是mafia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前途不可估量,很可能在未来会坐上森鸥外的位置。 “是我让他?离开的。”织田作之助说?道。 我将目光移向了他?:“为什么?” 一向表情淡漠沉默寡言的红发?青年,很罕见地露出了笑容。 还有一点隐约的害羞(?)。 “我投稿的短篇小说?发?表了,出版社说?可以给?我出连载,以后我可以用稿费养活小家?伙们了。这是我的梦想。” “……这样啊,那恭喜了。” “我也希望太宰去救人的一方,这样对社会比较好。” “……是吗?” 太宰治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啦,对我而言,杀人救人都一样。不过?叛逃这种事,想想就很刺激,各位,我先走一步,去炸中也的车了。” ……啊喂,中原中也有对不起你吗?为什么不去炸森鸥外的车? 织田作之助要回去给?孩子准备晚餐,也告辞了。 我和夏油杰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第三个人,五条悟。 夏油杰:“悟,你应该很忙,我们改天再聚吧。” 五条悟摆手:“没事,我今晚就算翘班,也要陪你们两个。” 我&夏油杰:“大可不必。” 五条悟愣了一秒,双手插兜:“我悟了,你们是想过?二人世界。” “……你悟了就好。” “三人世界不好吗?” “不好。” “qaq好吧我们改日再聚,你们两个,要请我吃大餐弥补我。” 五条悟会瞬移,回音还没消失,人影已经不见了。 “他?可真?强。”我感慨。 夏油杰表示赞同?:“悟是最强的。” “杰鸭鸭也是最强的。”我凑过?去,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是我的最强……五条刚才说?我胖了。” “他?胡说?八道。” “就是就是,他?才是胖子。” “我们现?在去哪里??” “去——”我想了想,我和夏油杰应该去很多地方,去弥补很多遗憾。 先去哪里?呢? 突然,从我的肚子里?传来了两声咕咕声。 夏油杰扑哧一声笑了:“饿了吗?” “刚才不是我肚子饿发?出的声音,是胎动。”我死要面子地胡扯,“是胎动,是你女儿饿了。” “是胎动是胎动,是我女儿饿了。”夏油杰笑了笑,“那我们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你女儿说?想吃红茶醍醐酥!” “好。” 我们很快去了卖红茶醍醐酥的店。 没几个人排队,于是他?把?店里?所有的红茶醍醐酥都买下来了。 我站在门口等他?,他?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门口金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矜贵得像一朵金箔玫瑰。 “久等了,铃溪。” 一如年少模样。 第八十三章 mimic事件告一段落, 我的假期继续延续,森鸥外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异能营业许可证。 芥川龙之介被mafia委托,给我送来了一些慰问的水果和营养品。 他无精打采地耷着脑袋, 看上去十分沮丧。 也难怪。 太宰治招呼不打一声地叛逃了, 对他的这位死忠迷弟产生了不小的打击。 我没敢多问, 防止提到太宰治的名字后?,会刺激到芥川龙之介, 他发疯后?毁了我的房子。 织田作之助也向mafia提出?了辞职, 拿到离职报告后?, 正式开始全职写作。 由于住得很近, 两家的孩子也喜欢在?一块玩, 夏油杰和织田作之助这两个拥有五个孩子的父亲,便成了朋友。 而他们各自的挚友太宰治和五条悟, 却很不对付,一见面就要互怼和抬杠。 菜菜子和美美子整天粘着夏油杰, 早晨赖着不肯去侦探社上班, 直到国木田独步在?楼下按喇叭了,姐妹俩才拎着夏油杰给她们准备的便当, 依依不舍地和贤治出?了家门。 暂时不用上班的我, 就整天窝在?家里?的沙发上长?蘑菇。 第188章 “杰哥, 我要吃苹果。” “好。” “杰哥, 我要喝酸奶。” “好。” “杰哥,你跳脱衣舞给我看。” “……咳,晚上吧。” “杰哥, 外面出?太阳了, 你抱我去阳台上晒太阳。” 夏油杰复活后?,成了一名称职的田螺丈夫。 除了像以?往那样准备一家人?的三餐, 打扫卫生,还要负责照顾我。 我变得十分懒散,在?家吃饭喝水看电视,除了偶尔上网购物?,什么也不做。 杰鸭鸭回来了,废物?铃溪也回来了。 “铃溪,你要活动身体,起来走?走?,这样对生产比较有利。” 提到生产,我就发愁了。 现在?已经是七月了,预产期在?这个月的月末。 之前我一直忙着操心夏油杰复活的事,根本没空担心生孩子的事,现在?闲下来了,看了几部生产的视频,就开始瞎想了。 网上看到的各种极端案例,我都忍不住往自己身上套。 “你说我以?后?会不会羊水栓塞?人?家生一个就羊水栓塞了,我这两个——”我拿糖的手,抖个不停。 “不会的。”夏油杰打断我的话,“医生说你身体状态很不错,完全没有问题。” “噢。” “听话,别乱想。” “你这家伙,就不能让我一个一个来吗?为什么一次来两个?” 对于我的无理取闹,夏油杰认罪态度良好:“我的错,我的错。” “嗤。”我屈指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原谅你了。” 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把?我的手整个包住了。 只是现在?是夏天—— “走?开啦,你的手热死?了,别摸我的手,蹭我的凉意。” 我掸开他的手,“我要吃冰镇西瓜。” 叩叩。 门外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我先去开门,等会儿给你切西瓜。”夏油杰起身朝玄关走?去,他打开门,门外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源铃溪住在?这里?吗?” 我好奇地朝她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短发女人?。 夏油杰问道:“请问您是?” 她没有理会夏油杰,目光转向了我,将我上下看了一遍,挑眉道:“怎么?自己的亲妈也不认识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说的是实话。 但这张脸,发色,包括声音,是全然?陌生的。 “不会吧。”我嘴角一抽,“源紫姬女士,你又整容了?” 她不是最爱她那张整容成和源光溪一模一样的脸吗? 竟然?舍得……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 我盯着她现在?的脸,仔细想了想,五官的轮廓和我在?光溪记忆里?看到的女孩很像。 现在?她是我妈妈的样子,是她原本的样子。 她把?自己整回去了。 “你曾经好奇你爸爸的样子,后?来知道了他的长?相,又好奇我的长?相。从小到大,你总是这么贪心。不过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愿意满足你。”源紫姬抚了抚头发,作出?了一个俏皮的姿势,“好了,让你看个够吧。” 我盯了她足足一分钟:“果然?是光溪长?得好看。” 源紫姬扬了扬手里?的手袋:“我劝你重新组织语言。”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竟然?是black cat的草莓爆浆卷,是限量款! 真?是把?我的死?穴拿捏的准准的。 “光溪虽然?好看,但是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我们源紫姬女士有趣的灵魂有一千多斤。” “小嘴叭叭的,就你会说。”妈妈把?手袋扔给我,“不过我现在?不姓源。” 我拆开袋子,拿出?一根草莓爆浆卷给夏油杰。 “那姓什么?” “榊。”妈妈抬起手背,她无名指上的钻戒又闪又亮,“我再婚了,我现在?的丈夫叫榊太郎。” 我有些恍惚。 榊太郎这个名字也有些耳熟。 “他是冰帝学园的网球监督和音乐老师。”妈妈微笑,“当然?,这些都是兴趣爱好,本职工作是公司社长?。” 这点我听柳莲二说过,冰帝学园的榊监督,表面是老师,实际上是一位超级富豪。 我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恭喜。” 妈妈要留下吃晚饭,夏油杰不敢大意,在?切好冰西瓜后?,被妈妈打发去了附近的超级市场购买鲔鱼和海胆。 这两样都是妈妈指明要吃的。 “我亲爱的紫姬小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过得幸福吗?” “你觉得呢?”她眉眼一弯,露出?温和的笑意,“过得不幸福还有心情来看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会把?自己的脸重新整回来,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放下了过去。 “光溪藏在?全世界的藏宝图,你都找全了吗?” “不,也没有那个必要了。”妈妈笑了笑,“在?找藏宝图的过程中,我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我们很合得来,或许他才是光溪真?正让我去找的宝藏。” 我愣住,随即明白?过来。 光溪特意把?藏宝图和礼物?分散在?世界各地,是想让妈妈去认识更多的人?,去遇见精彩的人?生。 第189章 我想此刻,他应该也很欣慰。 “对了,你把?杰支开,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合上盒子,留了三根草莓爆浆卷给贤治他们。 “看样子你和夏油君已经有了孩子,可惜了,你继父原先还打算把?迹部景吾介绍给你的。” “哦,别。”我摆了摆手,“虽然?迹部君很帅很多金,但冰帝是我们立海的对手,我身为立海的经理,拒绝冰帝的一草一木。” 实际上我虽然?没和迹部景吾说过话,但也是在?赛场上见过面的。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他在?比赛前打响指,由于手滑没打响,我却第一个给他鼓了掌。 像是在?喝倒彩。 他当时看着我的那个眼神?,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女婿是没法自己挑了,榊紫姬女士开始关心女婿的未来。 因为夏油杰现在?是个普通人?,咒术高专没有针对他的必要,基本是安全了。mafia向他抛出?过橄榄枝,被我拒绝了。 他已经走?入过黑暗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他的注意力,暂时会放在?孩子身上。”我摸了摸肚子,“两个小朋友,如果是女儿,大概会养得更精细。” “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家里?带孩子的。”妈妈说,“我问的是他的工作。要不要让他去你继父的公司工作,今后?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活下去?” 我委婉地拒绝了:“杰可能不喜欢走?这种捷径。” “他总不可能再当咒术师了吧?” 我不吱声了。 实际上,即使?夏油杰一个字没提,我也发现了。 他每天都会准时上网浏览咒术师的新闻,在?咒术师的论?坛上,耐心开解迷茫的年轻人?,也会对一些咒具的说明进行解答。 哪里?发生了灵异(诅咒)事件,他也会沉思?不语。 “你清醒一点,让他也清醒一点。”妈妈提醒道,“去年是他策划了百鬼夜行,攻击了高专和学生。你觉得高专能接受他,还是他有脸回去高专?” 很显然?,两者都不可能。 但我总是会想起夏油杰在?论?坛上写的那句话。 【真?好,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机会。”我伸了个懒腰,“机会都是人?为创造的。” 妈妈没听懂我的话,我又说道:“你信不信,我有办法让他回去高专当老师?” 我已经做好了被妈妈嘲讽一顿的心理准备,她却毫不犹豫地说道:“信。”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了? 冷嘲热讽加暴风打击,不才是常规操作吗? “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很信我啊。” “当然?。”妈妈的表情十分认真?,“因为铃溪你,已经做到了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你不仅把?夏油君找回来了,你还给自己也找到了正确的路。” ——我自己的路。 “不愧是我妈,对我很了解啊。” 投身于港口mafia,在?别人?包括夏油杰看来十分遗憾,但实际上不是的。 过去我一直不知道自己除了夏油杰以?外,还有什么是想要的,但现在?,我知道了。 森鸥外的最优解于我而言,只是启蒙。 我真?正享受的,是完成最优解的乐趣。 optimum solution,每一个字母,都有它?们的魅力。 森鸥外也一针见血地指出?,在?整个在?江户川乱步看来丧德且不可原谅的过程中,我并没有愧疚,也没有后?悔。 像国木田独步那样做好人?,去保护别人?,不是我追求的路。 我更想要保护规则和秩序本身,当然?,是有条件的。 夏油杰能从黑暗走?回光明,是因为他原本就属于光明。而我从光明走?入黑暗,也并非误入歧途,而是我原本就具备了和森鸥外类似的属性。 “我差不多已经想到了让他回去的办法,届时还要请妈妈和您先生帮忙。” “恕我拒绝。” “你就我一个孩子,你舍不得拒绝我的。” “……” 我心情很好,又拆开了盒子,将留给贤治和姐妹俩的草莓爆浆卷,一个人?全吃光了。 这是妈妈和夏油杰有史以?来第一次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夏油杰肉眼可见的紧张,他从小就有些怕她的阴阳怪气。 “味道不错。” 妈妈不仅表扬了他的手艺,还罕见的没有阴阳怪气,反而耐心又温柔。 三个孩子也与她相处得十分愉快。 “夏油君,你学生时代认识的正论?,是虚的,因为你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事。”妈妈在?离开时告诫夏油杰,“我理解的正论?,是在?经历磨难,甚至亲临地狱后?,还能站得住脚的慈悲。” “……是。” “小伙子,好好努力吧,你今后?要走?的路还很长?。” 下一秒,妈妈做了一个令任何人?都没料想到的举动。 她拥抱了夏油杰。 她拥抱了这个从幼年时期起就被她轻视的男孩。 犹记得,少年夏油杰在?她面前提到正论?时,她丢给他的,除了一声嗤笑,还有一句嘲讽。 ‘等你看到了世界,你会为自己的无知而后?悔。’ 过去她不喜欢夏油杰,也不赞同我们谈恋爱,但现在?,她真?正地承认了他。 第190章 她拍了拍夏油杰的后?背:“再见,妈下次再回来看你们。” …… 妈妈离开我家很久,夏油杰都没回过神?来。 “正论?……”他转头问我,“铃溪,你觉得正论?是什么?” “嗯?这个东西很虚渺,和费奥多尔君问我人?类的幸福是什么一样虚渺。没有准确的答案。”我给他开了一瓶蓝莓味的酸奶,“对我而言,你和孩子们能生活在?相对安稳的环境里?,那么这个环境就是正论?,我本人?其实并不在?意是非善恶。对你而言,迷茫的咒术师得到安慰,善良的非术师得到解救,这种秩序也是正论?。这个问题你不用一下子想明白?,可以?慢慢想。” “说的也是。”夏油杰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出?去散步吧。” “啊,我腰疼。”我往沙发边挪动脚步,“明天再散吧。” 我的一身懒筋已经无药可救。 “铃溪。”夏油杰垂下眼睫,像下了很大决定似的,将衣服扯得松散,露出?肩部,“你不想晚上看朝气蓬勃的表演吗?” “什?”我立刻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严肃道,“马上出?发去散步,不散够一万步不回来!” 在?沿着横滨港口的海岸线散步时,我们很巧地遇到了夏油杰的一位熟人?。 他高中时的班主任,也是在?他“死?”时为他换衣服的夜蛾正道。 “夏油!” 夜蛾正道追了过来,表情惊愕。 看来五条悟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夏油!真?的是你!” 夏油杰回过头,礼貌地微笑:“我入赘了,现在?叫源。” 夜蛾正道:“……” 第八十四章 “你这个臭小子!” 夜蛾正道与夏油杰对视了足足一分钟, 前?者才伸手在后者的脑袋上捶了一下。 下手不轻,这一下既有对他做错事的谴责,也有?发现对方未死的惊喜。 毕竟是他带出来的学生。 夏油杰叛逃一事, 对胸怀激情的教育者夜蛾正道来说, 毫无疑问?是当头一棒。 其实?对谁都是。 只要是在意他的人, 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夜蛾先生,去那里面坐坐吧。”我指着对面的咖啡馆说, “我知道那家的抹茶蛋糕很不错。” 夜蛾正道明?白我的意思, 有?些事, 需要慢慢听解释。 于是我们三人在咖啡店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夜晚的海风十分凉爽, 卷走了白日的喧嚣与燥热, 窗外一面是海,一面是万家灯火。 这个点店里人不多, 除了我们这桌,只有?一桌年轻的夫妻, 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应该是他们的女儿。 那对夫妻在谈论下周的天气,小女孩在认真地摆弄手里的魔方。夏油杰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愈发温柔。 就差脸上没写?“慈父”两个字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亲手替你验尸的, 你绝对已经?……这不可?能。”夜蛾正道压低了声音问?, “还有?, 为什么你的咒力也消失了?” 夏油杰从小女孩身上收回视线,低头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 “严格意义上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然后被?反转术式治愈了吗?可?是你的咒力呢?” 夜蛾正道语气很急,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学生的事很在意。在听到我说我给夏油杰注射了消除术式和咒力的药物, 并且将灵魂和身体撕开时,他的嘴巴已经?张成了一个圆圆的o型。 墨镜下的目光大概也是呆滞的。 我有?选择的讲了部?分, 没敢全部?讲完。夏油杰父母手链的事,以及保留灵魂的代价,我一个字都不提。 我怕夜蛾正道把我当成疯子。 虽然我可?能确实?就是。 故事说完,我将服务员送上来的抹茶慕斯推到了夜蛾正道的面前?:“夜蛾先生,高专不会再追究杰的责任了吧?” 夜蛾正道撇了撇嘴。 “他都姓源了,谁还能追究一个叫[夏油杰]的诅咒师的责任?” 言下之?意是真的放过了。 他叹了口气:“你们这事,太——” 他犹豫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我不是他的学生,他不能像捶夏油杰那样捶我,又?有?些气结,索性埋头吃慕斯。 “夜蛾先生,我有?一件事想?请问?您。” “什么事?” “高专缺老师吗?” 我是明?知故问?。 高专的老师一向不够用,不仅要负责教学,还要出任务,以及招揽新生,因此每个老师都很辛苦。 “源小姐有?合适的人选吗?”夜蛾正道以为我要给他推荐老师。 事实?上我还真是想?推荐。 “你觉得杰怎么样?” 夜蛾正道和夏油杰双双一怔,随即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在夜蛾正道看来,去年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攻击高专,现在高专能放过他,已经?算是他和五条悟的包庇了,竟然妄图回高专当老师,简直是送上门找打。 另一边的夏油杰同样是没脸回去。 我无视他们目光中的拒绝,继续说道:“杰虽然没有?术式和咒力,但是他的格斗技巧很强,也可?以教学生使用咒具,还能教理论知识……” 第191章 “铃溪。”夏油杰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我已经?有?想?做的工作了。” “哦,好?的。”我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推荐一下。既然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我当然会支持。” ……才怪。 压根只是临时编借口,但现在也不适合拆穿他。夏油杰这个人很倔强,不能来硬的,我得让他主动放不下。 ——放不下高专的学生,放不下陷入迷茫的年轻咒术师,放不下祓除咒灵的工作。 喝完咖啡,我们与夜蛾正道分道扬镳,拎着打包的抹茶慕斯回了家。 今天散了步,所?以夜晚有?奖励节目。 “杰哥,你自己说过的话不要忘记啊。”我朝他挤眉弄眼,“朝气蓬勃的表演呢?” 夏油杰轻咳了一声:“啊这。” “什么啊这,你给我快点。” 吃着抹茶慕斯的贤治也凑了过来:“我也要看杰爸爸朝气蓬勃的表演!” 我:“啊这。” “吃你的慕斯,话怎么这么多,他表演跟你有?什么关系,晚上把一百以内加减法学会。”菜菜子把贤治拎走了,还给他安排了艰巨的学习任务。 * 夏油杰朝气蓬勃的表演,那可?真是朝气蓬勃。 我捂住鼻子,朝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最强夜店小王子。” “嗐。”夏油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你开心就好?。”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不来了。我去冲个澡,好?热。” “等一下!” 夏油杰刚拿起毛巾,我颤抖着伸出了手。 “……羊水好?像破了。” 这次是真破了。 “什么?!”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竟然因为看夏油杰跳舞,导致预产期提前?了。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去医院的路上,美美子很难得用一副教育小孩的严肃语气质问?道,“难道不知道月底就要生了吗?” 菜菜子附和道:“夏油大人你不懂节制的吗?” 夏油杰也很自责:“我下次再也不跳——” “不行!”我激动的坐起来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冷静一点。”菜菜子瞪我,“不要乱动。” 我不甘示弱地回瞪,夏油杰才小声对我说:“等你生完了……我随便你,为所?欲为。” ——我随便你,为所?欲为。 这诱惑太大,令人心动。 整个产程和纪德先前?说的差不多,感谢这位已故的“朋友”,无意之?中帮了大忙。 生出来差不多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像是打了一场硬仗,不过战况还算顺利。 与江户川乱步预料的一样,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儿子。 女儿夏溪出生的早一点,是姐姐。 源夏溪,源朝颜,从这一刻起,家里正式多了两名新成员。 “铃溪你看。” 夏油杰把两个洗干净包好?的婴儿抱了过来,“他们真好?看。” 我只看了一眼,就哽住了。 皱皱巴巴,又?瘦又?小,眼睛眯着,都是黑头发紫色眼睛,完全遗传夏油杰的发色与眸色。 “这哪里好?看,跟水猴子一样,这是集合了我们的缺点吧。” 与我期待的差距太大,我忧心忡忡又?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正在观察两个新成员,时不时还在与他们说话。 夏油杰见我醒来,拿来了一些食物给我吃,顺便安慰道:“小朋友出生时都这样,长开来就很好?看了。” “但愿吧。” 虽说有?一点点失望,但我还是很喜欢他们的,可?能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吧。 两小只都很乖,小小的,各自蜷成一团。 第一个过来医院探望的是五条悟。 他挤走菜菜子和美美子,与两个婴儿合照并发了数条动态。 [我的干女儿和干儿子,破壳日是7月22日,超可?爱鸭~] ——他自说自话就认下了。 第二个是妈妈和她?的丈夫榊太郎。 妈妈事先就打算陪产,但没想?到产程提前?了一周。 她?买了不少?东西?,榊太郎的司机分两次拎进了病房。 榊太郎和光溪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他穿着高定的西?装,严肃沉稳,精致到一丝不苟。 我和他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说来也是趣味,早在国中时期,立海与冰帝一次合宿训练的地方选在了山中,我无事可?做时去山里的神社转悠,碰到了在那里避雨的冰帝监督榊太郎。 他出来散步没带伞,又?很怕雨水淋坏他的发型,宁愿留在原地。 我问?他:“前?辈,您也是来求姻缘的吗?” 他偏过头,诧异地说道:“那种东西?不是求神得来的。” “诶?” 他很认真地说:“是靠自己的行动和安排。” 雨势绵密,一下子不会停,我见他珍惜发型,想?起了同样对头发有?着深刻执念的夏油杰,便主动提出与他合打一把伞。 虽说冰帝的学生都很怕他,但我是立海的,自然不用怕他,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了很久,嘴太大没兜住,把自己暗恋夏油杰的事也说了。他一直听着,没发表任何感言。 第192章 到了合宿基地后,榊太郎郑重地对我表达了谢意,我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回立海之?后,连续一个月每天都会收到附近蛋糕店送来的高档点心,附赠的卡片上只有?一句话:【谢谢你的伞,祝你生活愉快。】 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记得。 “铃溪。”榊太郎很自然地叫了我一声,唇角弯了弯,“好?久不见。” “你们见过?”这次轮到妈妈吃惊了。 “是。”榊太郎又?看向了夏油杰,“这位就是发量惊人刘海秀美的夏油君?” [发量惊人刘海秀美]是我提到夏油杰时反复强调的特征,想?必榊太郎是对头发太过在意,因此记住了夏油杰这个人。 “过奖。”夏油杰客气道,“您的发量也很惊人。” 名义上的翁婿第一次见面聊天并不尴尬,因为彼此都十分热衷于护发。 第三个来的是森鸥外和爱丽丝。他听说我生了女儿,放下手上工作抽空过来的。 他买了不少?送给小孩子的礼物,清一色都是给小女孩用的,也有?营养品和水果。 森鸥外的关注点几乎都在夏溪身上,他抱起夏溪,蹭了蹭她?的脸:“夏溪酱,我可?爱的夏溪酱,叔叔会陪着你长大的。” 原本还在朝五条悟笑的夏溪,哇的一声,瞬间就哭出来了。 “夏溪酱是很可?爱,但她?不喜欢你,也不要你陪。”五条悟伸出手,“孩子还给我。” 森鸥外恋恋不舍:“怎么这样?” 爱丽丝也吐槽道:“死心吧,没有?人会喜欢林太郎这种叔叔的。” 五条悟纠正:“他可?不是叔叔,他已经?是爷爷了。” 森·爷爷·鸥外老泪纵横:“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了。” 抹了抹眼泪的森鸥外又?变回了屑首领,提醒我:“铃溪,你的假期还有?两个月,下个任务你要和中也君去往伦敦。” 我:“……” 夏油杰:“!!!” 夏溪重新回到五条悟手里,才止住了哭声。 与超级受欢迎的夏溪相?比,男孩子源朝颜的市场相?对有?些惨淡。 他不哭不闹,也不爱笑,即使睁开眼睛,也安安静静的。 我在去阳台上晒太阳时,听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在走廊里的对话。 “杰,虽然术式在五六岁时才能确认,但是我已经?能预感那个孩子不同寻常了。” 他说的应该是朝颜。 “我自己也有?感觉。”夏油杰轻声说道,“如果我教不好?他,铃溪会很难过的。当了父亲才知道,原来对孩子的期望,并不如在有?他们之?前?那么高,甚至说基本没有?……”顿了顿,“只是希望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 “这个,我是不能理解啦。”五条悟吐了吐舌头,“不过空蝉最近催婚让我很烦。” “哦?” “她?听说杰你孩子攒了一窝,羡慕嫉妒恨,也催我赶紧谈恋爱结婚生子。 这种事急不来,又?不是抓只咒灵捏着玩这么草率,我跟她?说未来总有?一个人,风里雨里在等我,我态度已经?很好?了,你猜她?怎么回我的?!” 话到此处,五条悟气得跺了跺脚。 夏油杰:“什么?” 五条悟:“她?说,阎王爷吗?” 夏油杰:“……” 第八十五章 两个月之后, 我的假期结束,森鸥外给我安排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是协助港口mafia的年轻干部中原中也远赴英国伦敦完成一场交易。 预计出差十天, 也许会更?久。 夏油杰暂时没去找工作, 留在家里照顾两个小家伙。 他是个非常称职的爸爸, 从孩子出生开?始,就是他在带了。夏溪身体不?好, 又爱哭闹, 三天两头生病, 没少折腾。 最?严重的一次是夏溪得了肺炎, 必须要住院接受治疗, 还得和朝颜分开?照顾。 我去医院送东西,看到夏油杰站在走廊里, 隔着?一层透明玻璃,观察输完液正在睡觉的夏溪。 小小的一团, 因?为肺炎而有些气喘, 艰难地康复着?。 “她会不?会冷?” 夏油杰接过我手里的便当盒,打开?也没心情吃, 话题全?是关于?孩子的。 我指了指里面的墙壁:“不?会冷, 你看室内温度计。” “她会不?会害怕?” “小孩子还不?知?道害怕。”我说的是实话, 毕竟我是对世界有了认知?以?后才开?始知?道害怕的。 “她知?道的。”夏油杰反驳道, “她刚才一直在看我,她很希望我能进去陪她。” 我:“……” 我:“好吧,你说的都对, 但是你先吃饭吧。” 夏油杰没吃两口, 又开?始问朝颜的情况。 菜菜子舍不?得夏油杰太辛苦,放弃了休假, 在家里帮忙照顾朝颜,虽然相对夏溪,朝颜好带多了,但毕竟也只是一个幼崽,需要随时看护。 “我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把我带大的。”夏油杰突然提到了他的父母,“我比夏溪难带多了,我爸说我发烧差点把大脑烧坏,那时候我才一岁……” 我一直避着?不?提,他自己提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 该责骂,还是该安慰呢? 都很难。 第193章 “别废话了,快点吃饭。”我催着?他赶紧吃饭,“不?新?鲜就不?好吃了。” 父母和孩子的缘分,其实很难像手链那样断掉。 即便是我费了很大力气拆开?那条手链,到最?后一刻它们还是吊住了夏油杰,撑了好久才断掉,并且没让他当场摔死。 某种意义而言,他们不?仅没有放弃夏油杰,甚至还保护了他。 只是这些,我都不?能再对夏油杰讲。 ……或许还要很长时间,才能跟他提起他的父母。 夏溪住院一周,夏油杰瘦了四斤,憔悴了一大圈,胡子拉渣,像个大叔。 好在那次之后,夏溪的身体就逐渐变好了。 两个孩子长开?了,软软糯糯的,一点也不?像水猴子了。发色和眸色都遗传夏油杰,眼型却遗传了我,夏油家的小眼基因?被彻底稀释掉了。 夏油杰对孩子很有耐心,除了照顾小的,也坚持每天?给菜菜子和美美子读她们爱听的睡前童话,洗澡之前陪贤治在楼下玩摔跤,把每个孩子都养得很精细。 * 半夜我口渴起来喝水,客厅的灯亮着?,走出去之后看到夏油杰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在哼儿童曲子哄他们。 “爸爸虽然不?懂胎教?音乐,但是现在有给你们唱歌哦,好听吧?” 他一会儿蹭蹭这个,一会儿蹭蹭那个,把两个孩子哄得乖乖睡着?了。 回头看见我,我朝他竖起大拇指:“我都想叫你一声爸爸了。” 他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摇篮车里,才小声对我说道:“瞎说什么呢,以?后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影响不?好。” 我无话可说,啧了一声。 现在真当爸爸了,我赶着?叫他爸爸,他都不?稀罕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他说的是我明天?开?始出差的事。 “哦,收拾好了。” 其实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森鸥外抠门?,但中原中也不?抠门?,出差需要的东西,即使在家里不?准备,到了那边再买,他也会给我报销的。 于?是我只带了钱包充电器护照和换洗衣服。 夏油杰不?放心我的生活自理能力,打开?箱子又检查了一遍。 话说这种怀疑就很没道理,好歹我也是独立生活过十年的人,现在被照顾得像个巨婴。 ……果然。 在看到空荡荡的行李箱时,夏油杰眉头一皱,就开?始往里面塞东西。 晴雨伞、薄外套、耳塞、眼罩、防晒霜、零食……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我的行李箱,从扁扁的塞得鼓鼓囊囊的,最?后还想往里面塞一个毛绒玩具,塞不?进去了。 “要是丑宝还在就好了。”他叹气。 丑宝是那只很能吞的丑陋咒灵,据说也是夏油杰从伏黑甚尔那里捡漏的。 猴子的称呼、丑宝、游云、入赘的台词,全?都是伏黑甚尔的专利。伏黑甚尔,永远的神。 “你干脆让我拖家带口去伦敦吧。”我从行李箱里拿出一袋虾片,拆开?吃了起来。 虾片很美味,我也喂了他一片。 “铃溪,你……”夏油杰犹豫了半天?,问道,“你可不?可以?不?去?” 他的声音很轻,一瞬间我以?为我听错了。 “在撒娇吗?”我又吃了一片虾片,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不?行哦,我要赚钱养家呢。” “我很快会去找工作,我养家就行,你不?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夏油杰像作出保证一般,“阿姨推荐我去榊先生的公司当销售。” 销售……? 夏油杰当销售? 我脑中顿时浮现出他穿着?五条袈裟,坐在荼蘼教?里胡说八道的样子。 “是正规销售。”大概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夏油杰解释道,“金牌销售是很赚钱的。” 野心不?小,八字还没一撇,就想着?金牌销售了。 我笑了笑,反问道:“我不?去mafia工作,你觉得森先生会放过我们一家?他看上去比较热衷慈善?” 夏油杰被我问得噎住了。 “森先生和mafia帮了我很多忙,我得兑现自己的承诺。况且我和他之间定下了束缚,我得去工作的。” “抱歉,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 我最?怕的就是得到夏油杰的内疚。 他必然会觉得我被mafia捆住去工作,都是因?为当初为了救他和森鸥外提条件。 但其实不?是。 “这是我的个人选择。” 选择森鸥外,选择港口mafia,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想证明我虽然是个没有异能咒力和体术的人,可我不?是弱者,我也有用处。 mafia在旁人看来虽然是黑暗,但它很适合我,在处理夏油杰的事件上,我毫无心理负担。 我并不?讨厌为mafia工作,我也不?受正论拘束。我不?怕被森鸥外当成棋子,他和我流淌着?一样的血液,我们可以?为自己守护的东西牺牲一切,哪怕动摇别人的利益。 当然,我会向他证明我是非常重要的棋子,不?能随意舍弃。 “杰哥啊,对我有点信心吧。”我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以?前你出任务去祓除咒灵时,我可是对你很有信心的。” 现在立场转换了。 第194章 没错,现在只是立场转换了。 去做危险工作的人成了我,在家里等待的人成了夏油杰。 “以?后,我就是留守爸爸了。”夏油杰扯起嘴角苦笑,“铃溪大人,不?要忘记这个可怜的老父亲啊。” …… 我是在早晨离开?的,临走时特意看了看熟睡中的夏溪和朝颜。 他们才出生两个月,就不?得不?开?始喝奶粉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 我有些不?忍心,没敢多看。 夏油杰把一个平安御守挂在了我的行李箱上,又在我的口袋里塞了一个健康御守。 他抱了抱我,抱得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用力。 “一路平安,工作顺利。” …… 到了国外,刚下飞机去交易场所附近的酒店时,我看到了站在路边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他们在阳光下悠闲地散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上司中原中也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任务结束早的话,有机会提前回国。” 本来这次出差,他就拒绝了我。 是森鸥外执意安排我同行。 “那我们就争取早点结束任务吧。” 事实上,能出动中原中也的任务,绝不?会是轻松的任务。 而我要做的,是分析利弊,在谈判中给对方下套,将原本的形势扭转成最?有利于?我方的局势。 如?果彻底谈崩了,中原中也会暴力征服。 森鸥外对我的初次任务没别的指导,只留了一句话:“尽量不?要动手。” 要求已经很明显了。 对方的负责人是个精明的老太太,与我们周旋了两天?,牵扯到利益,双方都不?肯退让。 夏油杰发来的邮件也一直没有停过,他怕影响到我的工作,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只发照片和文字。 他们的早餐,夏溪的笑脸,贤治堆的积木,菜菜子烤的甜饼,美美子画的素描……他耐心地与我分享日?常。 【家里一切都很好,夏溪不?太喜欢奶粉,要竖抱才喝。朝颜不?挑食,还是没哭过。菜菜子收到了阿宅的情书,改天?我要上门?打架,三百字的情书居然有五个错别字,就这种文化?程度还敢追我家菜菜子,岂有此理。】 ——老父亲还得操心三个女儿。 【江户川君来蹭饭,对我做的饭指手画脚,被菜菜子和美美子抬出去了。】 ——我已经能想象江户川乱步噘嘴的表情了。 【紫姬阿姨来过一趟,给孩子们送了很多高级和果子,我给你留了一份,等你回来吃。】 ——很好,没有直接消灭不?留给我。 【我突然想起十多年前,我在高专出任务时,你一定也经常在担心我吧。】 ——废话,这是当然的。 知?道喜欢的人去做极为危险的事,却除了担心和祈祷,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我热衷于?去神社? ……因?为我除了拜神和选择相信对方,没有其他支持力来源了。 【你工作忙,不?用回复了。回一个‘6’,我知?道你看到了,就放心了。】 我移开?手指,在桌子底下偷偷按了一个6。 谈判桌上,对方老奸巨猾的嘴脸渐渐模糊,在那些模糊的光晕中,我看到了被彻底剖开?的世界。 …… 大概在第六天?的时候,我找到了对方的软肋。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完全?没有死角。 对方以?为我要威胁,我坦白我也有软肋。 我们的谈话顺利了很多。 我尽量将与mafia合作的未来告诉对方,替他分析利弊,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对方最?终被说服了。 森鸥外大概是早就看透了对方的性格,才会安排我过来。 我们提前一天?完成了工作。 中原中也不?用动手,心情也不?错。我原本以?为他热衷用暴力解决此事,但仔细想想,应该没有正常人会喜欢破坏。 能和平解决再好不?过。 最?后一天?,中原中也在海德公园附近的酒吧请我喝酒。 “你是不?是想家了?” 他酒量很差,喝多了开?始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还好,不?是特别想。”我熟练地从他的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划了一根火柴点燃,“我在想的是,我好像找到自己生存下去的意义了,可能就是别人说的成就感吧,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中也大人。” 烟雾缭绕中,我在酒吧的一角,在清亮的橙色酒液里,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自我。 说来也是有趣,夏油杰为了生孩子戒了烟,并且不?再迷恋烟味。 我却学会了抽烟,并在十天?的出差中,蹭了上司至少三十根烟。 中原中也醉眼朦胧地嘀咕:“喂,回去可别跟你丈夫说是我教?你抽烟的。” “当然,在回去之前,我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气味的。”我摸了摸黑色手套下的戒指,“……毕竟戴着?戒指回家,就要好好生活啊。” 第八十六章 提前一天回日本, 我没跟夏油杰说。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也不想辛苦他来接机了?。 中原中也让人?开?车送我回家,我没有客气。这次任务完成的很顺利, 他心情?也很好。 第195章 当我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到家中, 转动钥匙打开?门?, 刚准备喊“铃溪大人?回来了?”时,站近玄关处的美美子回过头, 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 朝我嘘了?一声?。 ——不要出声?。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我看到鹅黄色的窗帘下, 夏油杰趴在沙发边睡着了?, 长发乱七八糟地散着,眼睛下方是青色的眼圈, 看样?子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环顾四周,这栋三室一厅的公寓其实很小。 在添了?两名新成员之后, 又购置了?许多婴儿用品, 加上夏油杰不愿意降低其他成员的生活质量,导致屋子里的东西越堆越多, 显得十分拥挤。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中, 他却?依然能把家里收拾得很干净, 东西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换了?鞋, 轻手轻脚走进去,发现阳台上又添了?几盆我叫不上来名字的植物,有一盆已经开?花了?, 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我又去儿童房看了?夏溪和朝颜, 菜菜子在陪他们玩。 他们都醒着,紫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 十天不见,已经不认识我是谁了?。两只都养得白白胖胖的,似乎适应了?奶粉喂养。 我回到客厅里,十月的秋风吹进屋子里,带来了?些许清凉。 ……直接睡会受凉吧? 我拿起毯子,刚盖到夏油杰的肩上,他就睁开?了?眼睛。 因为困倦,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茫,在看到回来的人?是我之后,还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让他看上去既可爱又憔悴。 “提前结束工作了??”他打着哈欠站了?起来,“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等等。”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我刚才在路上吃过了?,你先睡一觉吧。” 都困成什?么样?了?。 “骗人?,你肯定没吃。” 夏油杰不相?信,去厨房给我煮了?一份荞麦面。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午餐肉,切开?后摆到餐盘里,挤了?蘸汁,又把中午他们吃剩的蔬菜天妇罗稍微回锅炸了?一下,最后给我倒了?一杯果汁。 “咳,我已经不是果汁党了?。” 我试图找瓶啤酒下饭,却?发现家里竟然一滴酒都找不到。 “是我忘了?,杰哥现在戒酒了?。” 严格意义上说不是戒酒,而是没时间喝酒,也不敢喝,怕喝了?误事。烟和酒,曾经他很喜欢的东西,已经不碰了?。 他对夏溪和朝颜的态度,比起年?少时第一次祓除咒灵还要谨慎。 “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知道我是骗你的?”我边吃荞麦面边问。 他闭着眼睛微笑:“匆忙回来,哪有空在路上吃……我以前这么骗你,不也被你识破过?” “说的也是呢。” 以前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还骗我说路上吃过了?,其实想着早点?回来,哪有时间在路上吃? 在说谎这一场,我们又扯平了?。 吃完午餐,我按住了?他要去洗碗的手。 “不能所有的事都是你来做吧。”当然我也不想洗。我打算雇人?来洗。 他垂下眼睫,半开?玩笑道:“我现在一分钱不挣,都是靠铃溪大人?养着,自然要发挥自己的价值。” 我被逗乐了?:“既然靠我养着,那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这是当然。” “那我们现在去睡觉吧。” 夏油杰眼睛一亮,随即又克制的平静了?下去。 “白天不太?好吧,孩子们都在家醒着,能不能晚上——”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睡觉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睡觉。” …… 夏油杰是被我踢到床上去的。 “现在马上躺平,闭上眼睛,不准说废话。” 我把整条毯子铺在他身上,将他严严实实地包好。他从?毯子里探出脑袋,凑过来。 “就说一句。” “说。” 他在我的脸上蹭了?一下。 “……老婆,我好想你。” 噫,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对我用这种称呼。 我抬头看着他,他正倔强地睁着眼睛与?睡意作斗争,在等着我的回应。 我想了?想,说:“这话有点?油腻。” 夏油杰:“……” 我:“而且我们好像没结婚。”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气得当场……睡觉了?。 一句话都没再和我说。 他是真累了?,不一会儿枕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我伸手摸了?摸他毛糙的发尾,他把几个孩子都养得很精细,自己却?糙了?。 我拿出手机,给森鸥外和妈妈各发了?一封邮件。 对mafia,我是不遗余力地邀功,大段文字讲述了?自己一路的艰辛和危机。 实际上我并没遇到任何危机,有中原中也在,整个出差就是免费的旅行?,除了?工作时是真的需要动脑子。 森鸥外是老狐狸,一眼看穿我心中所想。 【铃溪酱想要什?么奖励呀?】 【森叔叔~我家房子太?小了?,完全不够住。我想换成大一点?的住处,最好还在这附近,因为家属喜欢大海。】 只有在他叫我铃溪酱的时候,我才会叫他森叔叔。 第196章 【知道了?,会尽快安排的。】 【多谢首领大人?,您真不愧是我们mafia的正义之光。】 【呵呵。】 对妈妈那边,我则表现得更直接,我拜托帮我两件事。 第一件是帮我们找一个合适的女佣照顾孩子,我会开?出高于市场的薪水,要求只有两个—— 勤快。 不能比我漂亮。 男□□人?就别?想了?,夏油杰不会容忍家里出现第二个成年?男性的。 另一件事是夏油杰的工作规划。 他比我想象的更倔强。 哪怕我人?在伦敦,难得打电话回来,他也铁了?心要当销售,还要冲击什?么金牌销售。提到高专的事就不吭声?,比千年?的河蚌精的嘴还要难撬开?。 罢了?,就顺着他的意,让他当销售吧,毕竟这也是发挥他口才和人?格魅力的一份工作。 ——假如我现在没有打开?电脑查看先前的浏览记录,我大概会这么说。 夏油杰与?我不同,他没有清除记录的习惯。他看的内容只有两种,一种是育婴相?关,一种是咒术师相?关。 他还收藏了?很多关于咒术师的新闻。 ……果然,他根本就没放下。 * 夏油杰这一觉睡了?很久,等他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糟糕,七点?钟了?。”他抓了?抓头发,跑去浴室洗脸,“大家饿了?吗?冰箱里有布丁,可以先垫饥。” 我抱着夏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换了?个卡通节目,“杰哥不用做晚饭了?,我点?了?寿司外卖,过会儿就送来了?。” “喔。”夏油杰脸上的水还没擦干,鼻尖两侧挂着细密的水珠,他笑了?一下,“你想吃寿司啊,这个我也学会了?哦。” “你做的没有寿司店的正宗。” “……” 夏油杰不笑了?。 我意识到我说的话伤到他了?,赶紧改口:“其实是不想你这么晚还要做饭,而且我想请你吃中也大人?推荐的寿司店。” 中原中也常吃西餐,不怎么喜欢日式料理,唯有一家寿司店,他是认可的。 路上与?他闲聊,聊到太?宰治,他火冒三丈,聊芥川龙之介,他嘴角抽了?又抽。聊感?情?生活又略显八卦,没有分寸,mafia薪资水平是万万不能提的,便?只能聊吃。 夏油杰喜欢日式料理,我便?记住了?中原中也说的那家寿司店名字。 外送非常远,我付了?双倍运费,卖家才肯送过来。 等寿司的时间里,我把买回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分给了?贤治和姐妹俩。 给小孩的基本是零食和新衣服,送给夏油杰的礼物,是一对紫色的袖扣。 “很漂亮,但是我暂时用不到。” “会用到的。”我十分肯定地说。 在分享完一顿家庭寿司聚餐之后,我公布了?三个消息。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没有出国执行?的任务,基本都在国内。” 菜菜子和美美子对此没什?么反应,倒是夏油杰的表情?欣慰了?不少。 “我们很快要搬去新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不用挤在一起了?。同时我会请一位阿姨过来做家务和照顾夏溪和朝颜的。” 夏油杰欣慰的表情?顿时又不欣慰了?。 “铃溪,这个——” “听我说完第三个消息。”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管你是夏油杰还是源杰,是普通销售还是金牌销售,你该出去工作了?。” 夏油杰的自尊心非常强,这个家里目前只有他没有工作。虽说在家照顾小孩和做家务比出去上班辛苦多了?,但按照他的性格,依然会认为自己是个软饭男(其实这是一种很错误的思想),且处处敏感?,否则也不会刚才因为我一句“你做的没有寿司店的正宗”就不高兴了?。 “夏溪和朝颜还很小,我再带一阵子。” 对于出去工作这件事,他没有异议,但有些舍不得小朋友。 “不小了?,他们已经适应奶粉了?,你下班回来也能继续带。”我摸了?摸朝颜的头,“朝颜啊,你要是不同意爸爸出去工作,你就吱一声?。” 朝颜是绝对不会吱的,所以就是同意了?。 我的行?动力很快,两天后我们就搬了?家,搬进了?一套六室四厅的大公寓。整理安顿之后,妈妈帮忙找的靠谱阿姨也上门?了?,夏油杰被我推出去工作了?。 他是走关系进的榊太?郎的公司,从?事他“心仪”的销售工作。 夏油杰正式工作第二天。 “铃,我到2号街了?,等会儿就去谈业务了?,电话先挂了?。” 隔过一条街,我站在楼顶,看着那个绑着丸子头的背影,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 他如今是个普通人?了?。 也不得不在普通人?里,从?事着普通的职业了?。 “这样?做,你就不怕杰会生气吗?”身旁的人?犹豫再三,开?口问道。 “夜蛾先生请放心。”我很正经地说,“我会把责任都撇给高专,置身事外的。” 夜蛾正道:“……啊喂。” “开?个玩笑,我没那么坏的。这虽然是一场考验,但选择是双向的,不是么?” 见夜蛾正道不说话,我又说道:“我继父榊先生给高专捐了?不少咒具,我本人?收入的一半,也是固定捐给gsd的。” 第197章 gsd是一个公益组织,募捐的资金都用来救助被诅咒师伤害的群体,以及在战斗中牺牲的咒术师的家人?。 捐出收入的一半,且是终生制,看上去挺大方,但起初我非常肉痛。 江户川乱步说关于夏油杰的事我做得太?损德,需要积德,他劝我捐出所有的收入。 我反问他以后是不是把孩子送去福泽谕吉家养着,他才撇嘴道:“那你们就捐一半吧,做错了?事不可能没有惩罚。” mafia的薪水很高,少掉一半依然是高收入,我答应了?。 夜蛾正道并不想给夏油杰入校测验的机会,无奈榊太?郎给的太?多。 榊先生自己就是位优秀的教师,经过一番长谈,最终说服了?这位校长。 “夜蛾先生,如果杰对于咒术师已经无牵无挂,选择当一个普通人?,那么我绝对不会这么多事,因为咒术师的事,跟我毫无关系。” 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到那些浏览记录,每一条,都能看到。 他过去很讨厌普通人?,当然现在也未必多喜欢。 但他放不下年?轻的咒术师,也没法像普通人?那样?活着。 “没有人?比杰更适合当老师了?,曾经误入歧途的他,更有经验开?导学生。”顿了?顿,我继续说,“往往只有去过地狱的人?,才知道还是人?间值得。” 过了?很久,夜蛾正道才说道:“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会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又变成以前那副样?子。” 我没法作出保证,因为夏油杰叛逃过一次。 “这就需要监督他了?,也需要加强教育。” 我将视线移到了?远处,帐已经被放下了?,我戴着特制眼镜,因此能看到,“夏油杰不是高专第一个误入歧途的学生,但您可以让他是最后一个。” 第八十七章 夜蛾正道同意给夏油杰一个试用期, 只要他能?通过随机测试。 在答应我?之后,这?位看上去凶神恶煞其实内心细腻善良的中年男人,又一次陷入了自我?纠结中。 “我一定是中邪了才会答应这?种事。”他抓了抓头?发, 有些懊丧。 我安慰他:“您不是中邪, 您是爱惜人才。” “……” 何止是人才, 夏油杰堪称是咒术届的天才。 虽然这?位天才之前误入歧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乱步跟我?说过, 要想在真正意义上把夏油杰拽回来, 需要解决四?种矛盾, 顺序也不能?出错。” 眼前又浮现?出去年冬天, 我?在奶茶店里?对江户川乱步道德绑架的场景。 拥有碧色眼眸的少年侦探, 咬着吸管,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他是那?么心高气傲的少年, 当时该有多么愤慨。 到底还是选择了帮我?。 “他和父母的矛盾,他和高专的矛盾, 他和世界的矛盾, 他和我?的矛盾。” 手链的事让夏油杰死了一次,虽然无法?断绝他和父母的恩怨, 但至少不用常常去想。 失去术式和咒力, 遗体也由夜蛾正道验明后宣布死亡, 高专不会再追责了。 他的灵魂去看了世界, 并产生了想回来的念头?,接受了非术师,也接受了自己成为非术师。 我?把当年他弑亲时带给我?的恐惧, 全部还给他了, 并且余生我?们注定?会相互亏欠,相互弥补。 “但乱步可?能?是出于对杰的讨厌, 没有说他与自身也有矛盾,这?一点连我?也忽视了。他要先认输,扔掉面?子与自己和解,才能?走?下去。” 放不下咒术高专,偏偏要打肿脸充胖子当什?么销售,我?就不信他遇到年轻的术师们有难,不会插手去管。 夜蛾正道也还是爱惜人才的。 高专的老师原本就少,招老师不比招学生容易。加上夏油杰一直是他的心结,作为一个?怀抱着热忱的教育家,夜蛾正道除了一直警醒自己,不要再发生像夏油杰那?样的悲剧,他更想亲手弥补这?出悲剧。 夜蛾正道叹气:“就算没有术式,杰去年带头?攻击过学生,他们未必能?接受他。” 这?是人之常情,如?果我?是高专的学生,那?我?也不放心当初杀我?的人来当我?的老师。 说不定?还要集体罢课抗议。 “不是有试用期考核吗?”我?不假思索道,“如?果学生不要他,说明这?个?老师不行,当然是直接开除啊。” 夜蛾正道:“……” “不过,我?相信他会通过考核的,因为他是夏油杰啊。” 我?看向窗外的天空,初秋的阳光依然晴好,不久前我?安稳地?度过了自己今年的生日。过去那?些难走?的路已经走?完了,现?在回过头?去,我?没法?完全说清是怎么过来的。 只是我?再也没幻想过哆啦a梦和它的时光机。 期间我?回过一趟五条家,去取走?寄放在那?里?的东西,妈妈送我?的那?面?神奇的镜子也在其中。 我?又照了一次,这?次没在里?面?看到高中时期的夏油杰,我?看到了自己: ——港口mafia的成员源铃溪。 ——拥有一个?温柔丈夫和五个?孩子的源铃溪。 ——与妈妈和继父和睦相处的源铃溪。 ——和以前的朋友逐渐拾起联系的源铃溪。 第198章 …… 镜里?镜外,只有源铃溪。 * 夏油杰晚上回来时,身上挂了彩。 菜菜子很着急地?给他拿药箱,我?悄咪咪瞥了一眼,还好,不算严重。 “杰爸爸,你是不是东西没卖出去,跟人打架了?”贤治猜测道。 夏油杰没有立刻否认,笑着说了一句:“你猜呢。”而后又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虚了。 但我?的心虚只有一瞬间。 ……虚什?么?我?又没有修改他谈业务的地?点。 我?只是延长了这?段路程,让他恰好穿过了高专学生出任务的地?点罢了。 他也可?以不看不管,继续往前走?——只要他做得到。 妈妈怕一位家政阿姨不够我?们用,给找了两位。一个?负责专职照顾夏溪和朝颜,另一个?负责做饭和其他家务。 有了她们之后,夏油杰的负担少了一大半,夜里?也不用起来给孩子们喂奶了。 起初他有点不适应,担心夏溪没他陪着不肯睡,后来发现?两个?孩子的适应能?力良好,也逐渐安心了。 “铃溪,我?今天在上班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夏油杰和我?聊天的时候,我?正在调投影仪。 我?们卧室的天花板是一片纯白,没有任何装饰,我?喜欢晚饭后,躺到床上,投屏到天花板上看电影。 “哦,有多有意思?” “是一个?高中生,长得很精神。” “啊,有多有精神?” ……实际上,我?知道那?个?人是谁。 五条悟新招来高专的一年级学生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同级,是个?乐于助人的运动型少年。 这?次虎杖悠仁他们出的任务,本该有个?一级咒术师陪同,但五条悟把对方支走?了。 他和我?一样,相信夏油杰不会见死不救。 或许还会给一些战术性的指导。 “你好像根本不感兴趣嘛。”夏油杰眯着眼睛凑过来,“让我?眯起眼睛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捏住他的两边脸颊扯了扯:“不应该是瞪大眼睛吗?” “瞪大了也不如?你眼睛眯起来大,不如?眯起来。” 完了完了,夏油杰都学会自黑了。 “铃溪,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继续装傻:“啊,我?不知道啊。” 夏油杰突然把我?按倒了:“不肯交代么?” 于是天花板上放映着纯爱组。 天花板下是……成人组。 “我?交代我?交代,饶了我?吧。” 作为一个?白天精力已经被mafia榨干的社畜,在家里?实在交不出多少余粮了。 “这?才像话。” 夏油杰撑着下巴看我?,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还需要多锻炼,不然体力不够。”他捏了捏我?的鼻尖,“不过也很遗憾。” “遗憾什?么?” “遗憾……”夏油杰低下眼神,嘀咕道,“不会哭了。” 哭。 哭你个?头?。 “夏油杰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在这?里?,这?张床上,让你——”我?咬牙切齿道,“哭的停不下来。” “哇哦。”夏油杰惊呼,“那?我?可?就等着了。” “……” “跟你开玩笑的,铃溪,你是不是知道虎杖君的事?” 话锋一转,又绕回了正事。 我?继续死鸭子嘴硬:“我?不知道。” “你绝对知道。” “你有证据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秒,起身拿起了床头?的手机,打开来给我?看。 “这?就是证据。” 我?看了一眼,目眦欲裂。 “五!条!悟!你这?个?叛徒!猪队友!” 手机屏幕上是五条悟发来的邮件。 【杰,都是铃溪的主意,我?是无辜的。——悟。】 倒是把自己撇的挺清。 见队友成了举报人,我?也赖不掉,索性承认了。 “是啊,我?很希望你回去高专,夜蛾先生也同意让你试试了。别跟我?说你不想,你不想的话,你为什?么经常在家里?上咒术师的论坛,你为什?么在路上看到咒术师就想凑过去——况且,你还看得到咒灵,不是吗?” 我?说了长长的一串话,夏油杰被我?质问得无话可?说,陷入沉默。 天花板上的电影还没结束。 如?果他往上看一眼,就会发现?,这?是他两次都没能?看到结局的《无情道心》。 最初男主想要保护自己重视的人,想要变得很强,于是他修仙,修了无情道。 后来他追求力量,变得冷酷无情,最终杀妻证道。 等他回到村子里?时,村民们早已全部死亡,他没有了任何保护对象,只剩下一片已经凋谢的桃花林。 他是在此刻真正陷入迷茫的,追求力量到底为了什?么呢? 最后一片桃花落尽时,他开始感到后悔。 他踏遍了千山万水,都没能?再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以上,只是他的一个?梦。 男主是在去拜师修仙的途中,做了一个?梦。 电影的最后,他在半山腰上抬起头?,看着萦绕在雾气和霞光中的仙山,思索了一下,回头?了。 第199章 ‘可?能?我?这?一世注定?平平无奇。’ ‘但我?已经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 “真是个?烂片,不懂为什?么还能?重制。”我?如?果没有经历类似的命运,我?肯定?会说出这?样的评价。 导演竟然用一场梦来忽悠观众。 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为男主和女主感到高兴。 “看吧,杀妻证道都会后悔的,当年我?们要是看完——” 我?顿了一下,没有那?些经历加持,看完了估计是给个?三星差评结束。 哎。 总要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 我?关了投影仪,轻轻地?抱了一下夏油杰。 “回去试试吧,杰子。” 他揽住我?的肩膀,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想去。” “为什?么?” 夏油杰淡声说道:“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我?不能?辜负榊先生对我?的信任。” “……”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榊太?郎哪里?需要他的信任。 他的倔强超过了我?的想象。 这?天之后,我?和五条悟又是一顿骚操作。 夏油杰上班的路上,永远能?遇到需要指导的年轻咒术师,永远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 但他晚上回来,仍然坚称自己热爱销售这?个?行业,不愿意辜负榊太?郎的信任。 没办法?,我?只好把榊太?郎本人请到了家中做客。 “铃溪,你不用说了,我?不想辜负榊先生对我?的信任。”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榊太?郎本人从我?家的书房里?走?了出来,淡淡地?问了一声:“哦?” 夏油杰顿时哽在了原地?。 明明因为迟到几?乎没创下一点业绩,还在老板面?前说出了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尴尬的局面?是被榊太?郎开口打破的。 “夏油君,你认为教育是什?么?” 超级富豪继承自家族事业,而榊太?郎本人的兴趣是当老师。 他同夜蛾正道一样对教育事业怀抱热忱。 “教育啊……”夏油杰动了动嘴,“教学生文化知识,指导实战。” 榊太?郎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夏油君,我?们谈谈。” 我?完全能?感受到榊太?郎严肃的气场带给人的压力,难怪当年连迹部景吾都能?被他镇住。 他们在书房聊了很久,门被榊太?郎关得死死的,我?在门外扒拉了半天硬是一句话都没听清。 “你死心吧。”妈妈见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嘲讽道,“他最忌讳别人偷听。” “嗐,我?就是随便听听。” 到了晚餐时间,他们出来了,榊太?郎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夏油杰则是面?色复杂。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立马蹦过去开门:“我?邀请的好客人到了。” 妈妈挑眉:“好客人?” 打开门,门外西装笔挺的青年视线越过我?,与我?身后的夏油杰对上,后者?惊讶道:“七海?” 第八十八章 七海建人是夏油杰的学弟, 灰原雄的同级。 我会找上他,并非偶然?。 应该说夏油杰如今面对的一系列“骚操作”,背地里?都有我?的小动?作。 我?动?用了mafia拨给我的一季度活动资金, 把所有与夏油杰有关的人都刨了一遍。森鸥外提醒我?, 虽然?活动?资金是由个人分配, 但如果花在不相关的地方?,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可能要自己垫钱。 我?表示我?知道。 “你这样折腾, 是对他有信心, 还?是对自己有信心?” 首领的话我?不能无视。 “都有吧。理?性上, 我?对自己的判断更有信心。感?性上, 我?对他更有信心。” 夏油杰在十一年前屠村叛逃成诅咒师,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 日?复一日?吞噬抹布味道的咒灵;作出承诺却?没能保护天内理?子;败于非术师伏黑甚尔之手;追不上五条悟的成长;灰原雄的意外死亡;菜菜子和?美美子被无知非术师虐待…… 压在他身上的绝望太多了,压垮了他, 因此?他从高专叛逃了。 同样,现在想?让他重回高专, 也不是几句话能说服的, 需要很多事件的叠加—— 消除了术式,从根源上断绝了吞噬咒灵给他带来的压力。 家里?的阿姨每天都会准备他喜欢的料理?, 不管白天多忙, 晚餐一家人必在一起吃。 两个孩子是夏油杰重回世界的重要原因, 他们的存在时刻提醒他, 他们需要爸爸。夏溪一哭闹,无论?夏油杰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去抱她。 菜菜子和?美美子得到了武装侦探社的正确引导, 逐渐长成了优秀的少女, 她们可以反向传输正能量给夏油杰。 搬到这里?以后,夏油杰交了新朋友织田作之助, 这位可以说是横滨的良心。 我?妈妈已经完全认可了夏油杰,从“夏油君”改口到了“杰君”,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安慰。 夜蛾正道同意给夏油杰机会,榊太郎亲自出面与夏油杰谈教育,现在夏油杰的学弟七海建人也登门来拜访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把他架上去,我?就不信他不动?摇。 第200章 不动?摇的话,我?就再搞一百个、一百万个小动?作。 “这位七海先生,是先前捡到了我?在商场遗失钱包的人。” ……实际上是我?故意掉在七海建人面前的。 “然?后我?发现七海君居然?是杰哥你的学弟,哇,你说巧不巧?” 我?偏过头,从妈妈鄙夷的目光中看?到了两个字:浮夸。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演得太假了么? “夏油前辈。” 夏油杰扶了扶额,换上客气?的笑脸:“七海,快先进来吧。” 七海建人是我?请来的说客。 我?把夏油杰的经历从头到尾跟他说了,之所以选他,一是因为?他和?夏油杰关系相熟,还?连着一个灰原雄。 二是因为?某种意义上,他和?夏油杰有相似之处,都是离开咒术届,去适应普通人的生活却?又无法完全放下咒术师工作的人。 他答应了我?的请求。 “七海现在做什么?” 出于礼貌,夏油杰询问了对方?的职业。 “已经辞职了。”七海建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陡然?提高了音量,“劳动?就是狗.屎,我?讨厌加班。” 坐在沙发上陪夏溪玩的榊太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在资本旁边说这种话,确实是失礼了。 “咒术师也是狗.屎。” ——这句话可就拉仇恨了。 但七海建人随即又说道:“既然?都是一样的,我?还?是更倾向于回去当咒术师。夏油前辈,你也回去吧。” 夏油杰没想?到七海建人跟我?的迂回战术不同,一上来就打直球,一时之间,竟然?没想?到推辞的合适理?由。 “不,我?不行的。” 榊太郎的眉头皱得更深:“杰君,你说什么?”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夏油杰乖乖地闭上了嘴。 “既然?你担心,就回去试试吧。”七海建人淡声说道,“夏油前辈,我?们都是大?人,不能像小孩子那样逃避了。” “小孩子也不能逃避喔。”正在搭城堡的贤治从积木堆里?抬起脸,用很虔诚的语气?说,“我?奶奶说过,要正视一切,才能看?到星星。” 夏油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贤治手指轻轻一推,整个由多米诺骨牌堆成的城堡轰然?倒塌,一点形状也没剩下。 “这是个不错的解压玩具。”七海建人点评道。 没人再讨论?咒术师和?工作的事了。妈妈预订的法餐送来了,附带了很多甜点,大?受孩子们的欢迎。 夏油杰和?七海建人在餐桌上喝了不少酒,喝到最后脸上都有了醉意。 我?想?阻拦他们,妈妈却?拦住了我?。 “让他喝醉一次也好。” 我?看?向榊太郎,他也朝我?点了点头。 我?呆呆地看?着还?在往酒杯里?扔冰块的夏油杰。 为?了照顾夏溪和?朝颜,他先前已经戒烟戒酒了,看?来今天心情是真的纠结。 “杰君最需要和?解的,是他自己。” “……是。” 没办法与自己和?解的人,便不能继续往前走?。 “七海,再来一、一杯吧。” 他醉眼朦胧地歪着头,他的眼中充满浩淼的迷惘,与嘴角不肯松口的倔强互相碰撞,互相挑衅,又互不认输。 他不是在灌醉七海建人,他是在灌醉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 他要让那个夏油杰认输。 因为?他想?往前走?。 “加油啊,杰鸭鸭。” …… 送走?妈妈和?榊太郎,我?回到客厅,两位拼酒人士已经都倒下了。三个大?孩子明天都要去武装侦探社上班,我?把他们赶去洗澡睡觉,并委托一位阿姨帮忙照顾七海建人,我?负责照顾夏油杰。 他把妈妈送给我?的酒全都喝光了,喝得烂醉如泥,沾了床就往下倒。 我?没能扶住他,他脚下一软,狼狈地摔倒在了地板上。 咚—— 是头先着地。 “杰哥,你还?好吗?” “呕——” 他没忍住,一下子全吐了出来,吐得地上都是秽物,床单上也沾了不少。 难闻的气?味顿时飘满了整个房间。 我?捂住鼻子,想?去开窗通风,但他半躺在过道里?,刚好横着挡住了我?的路。 “杰哥,挪一下脚。” 我?刚迈过他的腿,他突然?伸手将我?一拽,我?重心不稳,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秽物的气?味瞬间包裹了我?,差点窒息。 他抱住了我?,下巴搁在了我?的肩上。 我?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一边嫌弃得要死,一边又不忍心揍他。 “……冷。”他咕哝道。 现在虽然?是秋天,但窗户关着,又是在家里?,他的体质也一向不错,不至于感?到冷吧。 “你装柔软呢。”我?拍拍他的背,“快点起来,我?帮你把脏衣服换了,你好臭啊。” 他固执地摇头,死活不肯起来。 喝醉的人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你自己躺着吧,我?要去洗澡了。” 我?挣扎着想?起身,他又吐了一回。 这回全吐在了我?和?他的衣服上。 第201章 于是我?也变得臭烘烘的,拳头硬了。 “夏油杰你这个混蛋!喂,你别亲我?啊唔唔——” 这真是全世界最糟糕的一次接吻体验了。 不温柔,不可爱,也不清醒。 我?还?是没舍得给他一巴掌。 实际上也完全挣脱不了,我?心想?或许我?该拜中原中也为?师,多少学习一点体术了。 “……好冷。”夏油杰闭着眼睛说。 “那我?给你加条毯子。”我?够着了床上的一条毯子,将它拽了下来,裹在了两人身上,“这样还?冷吗?” 他的嘴张了张,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在说什么。 于是我?靠了过去。 ……地狱太冷。 ……你下来陪我?。 他说。 “呕——” 又吐了。 我?很少见?到夏油杰呕吐,印象中是没有。 他连吞下抹布味道的咒灵都不会呕吐。 今晚因为?醉酒吐到昏天黑地,像是把吞食下去的咒灵全都吐出来了——尽管那些东西早就已经不在了。 我?几次想?甩下他去洗澡,最终还?是带着被吐了满身的秽物,抱着他在地板上坐到了半夜。 “吐了就好。”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吐完了,就不要去想?了。” 呕吐止住了,夏油杰终于睡着了,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皱着的眉头也抚平了,还?砸了咂嘴,应该做了一个挺不错的梦。 ——无论?是什么样的夏油杰,你都能接受吗? 夜蛾正道这样问过我?。 我?回答,是。 现在也用行动?证实了,是。 能够忍受被他吐了一身没揍他,还?抱着他到天亮,用情感?压住了理?智,是真爱无疑了。 我?是怎么说服夜蛾正道的呢? 我?说,夏油杰的性格很容易走?极端,他当年差点就杀了我?,现在虽然?稳定下来了,但说不准哪天被刺激了还?会黑化。所以夜蛾先生,与其赶走?他,不确定他去哪里?兴风作浪,还?不如将他扣在您眼皮子底下,时刻监督不是更好吗? 环境能毁了一个人,也能成就一个人。 夜蛾正道本身就有这个意愿,我?是替他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至于我?的继父榊太郎,他虽然?是个商人,但更是一位教育者,他希望夏油杰能够拾起自己原先的理?想?。 天亮了。 一缕阳光透过帘布的缝隙照进来,照在地上的秽物上。 像是一个肮脏的新生。 夏油杰的睫毛轻颤,然?后睁开了眼睛。 三秒钟之后。 “对不起!” 他发现自己醉酒失态后造成的场景,头简直要埋到地板里?去。 “起来打扫卫生吧,今天你自己洗,不要劳累阿姨了。” “是qaq。” 我?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早晨的空气?灌了进来,整个秋天焕然?一新。 早晨七海建人离开的时候,对夏油杰说了两句话。 这次我?偷听成功了,耶。 “当年的事,我?不怪你。” “夏油前辈,你回去试试吧。”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破冰一刻。 …… 夏油杰答应回高专应聘老师,但名字是个问题。 “你真要跟我?姓啊?可是源杰不怎么好听。”我?出主意道,“对了,你是去当老师的,是去辅导学生,不如就叫源辅导吧。” 前有猿辅导,现有源辅导,反正都是一样的,都是猴——子—— 夏油杰嘴角一抽:“不了吧。” “那你要叫什么?” “还?是夏油杰吧。” 接受过去的自己,依然?延用过去的名字,就是不知道夜蛾正道答不答应。 “我?打算换一个发型。”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可以啊。”我?立马陪他去了理?发店,“换发型有从头再来的寓意。” 不过我?很好奇他会换什么发型,五条悟那种的吗? 我?在脑内幻想?了一下,那就是眯着眼睛的五条悟嘛。 等我?去附近排队买完饮料时,夏油杰刚好从理?发店里?出来。 我?无语了。 “啊。” ……这就是他的新发型啊。 垂在右侧的前额刘海不见?了,左侧垂了一缕刘海。 简而言之,就是把刘海换了一边。 “怎么样?”他对自己的新发型很有自信。 “很帅。” 我?竖起大?拇指,决定不吐槽了,夸就完事。 东京都立咒术高专的校园门口,我?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加油哦,夏油老师。” 第八十九章 我?约五条悟喝茶。 “我很忙的。”他说。 话虽如此, 在听到有从横滨中华街特意买的石榴水晶糕时,他又深沉道:“但?如果是铃溪溪约我?,我?再忙也?会抽出时间。” 有求于人, 我?的态度十分客气, 知?道五条悟工作很忙, 各地的新品都替他尝了一遍,挑了口味最好的送过去。 “我?干女儿的亲生父亲不是很受学生欢迎喔。” 见了面的第二句话, 五条悟就戳穿了我?的心思。 第202章 第一句话是表扬水晶糕的:“味道不错嘛。” 夏油杰能受学生欢迎才奇怪, 去年的平安夜他还专门发动百鬼夜行攻击过人家。 “我?其实?猜到进展不顺利了。” 尽管夏油杰回家并没有什么异常, 照样抱孩子, 陪菜菜子聊天, 辅导贤治数学,但?孩子们都去睡觉后?, 他没回房间看电影,反而摸去书房看书了。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书房里的书基本都是我?的, 每一本我?都看过。我?去书房看了一圈, 发现被动过的书只有两本。 一本是《沟通的艺术》,一本是《如何与学生建立良好的关系》。 嗐。 夏油杰面临的问题, 可?比书里的难多了, 因为他的学生基础太差了。 “比起这个, 我?还有一个问题。”我?犹豫了一下, 说?道,“咒术届对突然出现的和诅咒师夏油杰长得一模一样的老师,而且也?叫‘夏油杰’, 不把他抓起来吗?” “唔, 这是个好问题。”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点头,“恐怕烂橘子们应该也?有顾虑。” “那为什么——” “没有证据啊。叫夏油杰就是夏油杰了?那我?改个名字叫夏油杰, 我?就是夏油杰了?” “可?是长相?” “整容业这么发达是摆设吗?” “血型还有dna什么的?” “全日本的信息库都没有录入过杰的dna信息。”五条悟食指点了点下巴,笑着说?道,“就算有,我?也?能给它强制删除。” 一刹那,我?的脑中闪过两个字,强权。 “而且杰还换了新发型。” “你居然能看出他换发型了?” “是啊,本体都移动了。况且杰已经彻底没有术式了,术式是与生俱来的,咒术师不可?能自行隐藏和消除它。所以杰到底是不是夏油杰,上面是无法证实?的。” 他的咬音在“证实?”一词上。“现在的杰,在他们看来,只能是‘诅咒师夏油杰’的狂热粉丝罢了,你无需在意。” 咒术高?层不都是傻子,必定有所怀疑,但?是五条悟能很自信地这么说?,证明他已经完全拿捏住了形势,加上还有校长夜蛾正道坐镇,我?确实?不用?担心。 “知?己,你是怎么受到学生的尊敬和爱戴的?” 或许是我?眼花了。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我?好像看到五条悟的嘴角抽了一抽。 “哈哈哈,这个,当然是靠个人魅力了。” 他的回答很笼统。 “没别的了吗?”我?追问道。 “加上英俊帅气多金吧。” “……”这和学生有什么关系? 我?低头戳着盘子里的水晶糕,我?只吃了一份,但?我?买了很多,是很浮夸的买法。自从加入了港口mafia,我?就没有再缺过钱了。 “杰的问题只能他自己解决,”五条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以一副认真的口吻说?道,“我?没什么资格要?求学生原谅他。” 百鬼夜行一事造成的负面影响太大?了。 “也?不一定要?原谅吧。”我?从包里拿出手机,边写?邮件边说?道,“只是,他们可?以换一个方式相处。” 五条悟没有告诉我?的事,我?也?有从别人那里听说?。 我?和高?专二年级的学生狗卷棘是网友,去年年末去俄罗斯之前,我?就一直维持着和他的联系。 在我?的旁敲侧击式的询问下,他在邮件里告诉了我?他们上课情况。 夏油杰是他们的实?习老师,主要?负责教他们咒具使?用?和搏斗体术。 看到五条悟先前神神秘秘透露的新老师登场之后?,整个二年级的学生全体都惊呆了(当时在场的有三位)。 高?层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夏油杰是“夏油杰”,但?学生们不会认错。 诅咒师改行当老师,就算不是一个阴谋,也?很难让人接受。 学生们抗议无效后?,部?分选择了翘课。 ——这里的部?分,指的是二年级唯一的女学生禅院真希。 禅院之名如雷贯耳,是咒术届的御三家之一。伏黑惠的生父伏黑甚尔就是从禅院家出来的……非术师。 禅院真希和他的情况很像。 稍微去mafia的情报科调查一下,就知?道了禅院真希和禅院家的矛盾。 在御三家,没有术式和咒力是得不到重?视的,温和的五条家只是不怎么把非术师重?点培养,在另外两家,那就是恶劣的对待了。 禅院真希离开了禅院家,来到高?专,以非术师之身励志成为强大?的咒术师,她自己也?争气,虽然依然被禅院家的轻视。 夏油杰在教主时期,对非术师的轻视和傲慢,比起禅院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哎。 这家伙以前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少坑啊。 “你是要?带给狗卷君他们尝尝吗?” 我?见五条悟在打包没动过的水晶糕,夸赞道,“真是一名想着学生的好老师。” “你想多了。”五条悟手顿了一下,“我?准备晚上当夜宵的。” “……”当我?没说?。 * 我?很快就见到了禅院真希。 对她来说?,是偶然。 我?抱着源朝颜去看画展,他虽然才三个月,但?已经能明白我?的意思了,并且不会在公共场合哭闹,安静地叼着奶嘴,我?抱他看什么,他就看什么。 第203章 我?在一幅印象派的画作前看到了禅院真希。 她抽奖抽到了画展的门票,眉头紧锁地看着那幅画——夕阳下路人的侧影。 这是森鸥外拿来参赛的画,也?是他的得意之作。 禅院真希的品味难道……? “这画的是什么东西啊?这人怎么脸是歪的?” 我?听到她在小声嘀咕。 很好,她的品味没有问题。 她注意到了我?,很快转过脸来,打量了我?两眼。 “你是那时候的——” 夏油杰死在高?专的时候,我?去“收尸”,禅院真希与我?打过照面。 “禅院同学,帮我?抱下我?儿子可?以吗?我?系个鞋带。”我?朝怀里的儿子看了一眼,用?目光告诉他,对方不肯抱他的话,我?就只能把他放在地上了。 接收到威胁的源朝颜,总算舍得展示一点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纯真和可?爱。 他朝禅院真希伸出了两只小手,一副撒娇要?抱的样子。两只水汪汪的紫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禅院真希。 “嗯嗯——” 因为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奶声奶气的哼唧声。 十分的卖力。 看来他很怕被我?放在地上。 “哦,可?以噢。” 禅院真希从我?手里接过了源朝颜,顺带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眼神温柔,即使?她知?道这是夏油杰的孩子。 稚子总是很容易让人袒露心怀,卸下防备。 等?到我?系好两只被蹭散的鞋带,抬起头时,禅院真希已经跟源朝颜玩闹起来了。 “这画展真不好看。”我?小声说?。 “是啊。”禅院真希回过头来说?,“我?是抽到免费券来看的,这个叫森林太郎的画家,画画的水平也?太……?” 她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对面那几幅抽象派画作。 与其说?是抽象派,不如说?是鬼画符。 没办法,那几幅画抽象派的画,甚至不是森鸥外画的,而是爱丽丝画的。 主办方欠他一个人情,便?给他办了一个画展,中年大?叔的内心也?有一个温柔的画家梦,只不过门票一张没卖出去,他又不想内部?消化,就全部?送人抽奖了。 “不如去喝杯咖啡吧。”这是我?惯用?的借口,“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甜食店,而且朝颜也?饿了。” 我?朝自家儿子看了一眼,他立刻嗷了两声附和我?。 “原来你叫朝颜啊。”禅院真希说?道,“夏油朝颜吗?” “不,他叫源朝颜,跟我?姓。” “……这样啊。” “真希小姐,你还讨厌夏油杰吗?” 甜食店里,我?的第一句话就让禅院真希倒尽了胃口。 “不能说?是讨厌。”她看着源朝颜抱着奶瓶,费力地喝奶,替他托住了奶瓶,“是非常讨厌。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变成我?的老师?啊,老师?” 碍于源朝颜在喝奶,禅院真希说?这话时语气并不重?,是压着的。 我?能理解她的感受。 假如有一天,纪德突然回来,变成了我?的上司,我?大?概率也?会当场爆炸。 我?很可?能会给纪德下毒,弄死他。 她只是翘课,已经很善良了。 “他没死这件事就很蹊跷。” 我?解释道:“是我?没让他死,把他又救活了。” 禅院真希听到我?如此坦白,应该想骂我?,但?忍住了,偏开视线说?:“无所谓,反正我?也?管不着。” “我?还把夏油杰变成非术师了。”我?伸出手,手还挺白挺细,“就是用?这双手,把他从楼上推下去,给他注射了消除术式的药物,还拔掉了他的呼吸机。我?是看着他死的。” “咳咳咳——” 正在喝奶的源朝颜突然呛到了,咳嗽了起来。 禅院真希离他更?近,赶紧帮他拍背。 “夏油杰那种人,他怎么可?能知?道身为非术师的辛苦。”我?冷冷地说?道,“哼,他现在自己也?是他嘴里的猴子了,我?看他还嚣张什么。” 禅院真希:“啊这。” 她的眼神有点茫然:“你不是来劝我?谅解他的吗?其实?我?刚才就在猜你的用?意了。” “当然不是,能怎么谅解?我?都没法谅解他。”我?叹了口气,“他们那些人,以术式和咒力来划分强弱,但?实?际上在很多外人看来,那些傲慢的咒术师,只是一群头脑简单的武夫。互相看不上,懂我?意思吗?” “……” “真希小姐,难道你不想把夏油杰狠狠揍一顿吗?” 禅院真希面色一震,坐直了身体。 “第一天我?就和他动手了。”她说?。 “啊?”然后?呢? “我?没打得过他。” “!!!”夏油杰这家伙,竟然没有乖乖站着挨打。 “他的体术很优秀,咒具的使?用?也?比我?灵活。”禅院真希漠然道,“即使?变成了非术师,他还是很强。” “那你不更?应该学到他的招数,然后?用?他的招数来揍他,即使?高?专不让打老师,你也?可?以在放学的路上把他头套起来,暴揍一顿。往死里揍,打得他连他老婆孩子都认不出他!” 第204章 禅院真希反问道:“他老婆不是你吗?” 对哦。 “……我?这只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源朝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声十分嘹亮,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哭。 我?赶紧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发动态。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喂,你在干什么,他在哭啊。”禅院真希看我?的操作不像是在安慰小孩,自己抱起了他,“不哭哦,听话啊。” 她不擅长哄孩子,但?很努力地在哄。 “这小子一直不会哭,我?以为他天生泪腺堵塞。太好了,我?这就告诉孩子他爸,儿砸没问题。” “你——”禅院真希无奈地摇头,“真受不了你们,大?人都是这样的吗?” “我?在家也?是被管的。”我?放下手机说?,“夏油杰什么都要?管。我?喜欢吃垃圾食品,他说?不健康,就限制我?吃。” 禅院真希眼神一沉:“他管得着吗?手真宽,垃圾食品多好吃啊。要?多健康去冲击吉尼斯长寿记录么?” ——要?多健康去冲击吉尼斯长寿记录么? 学到了金句,晚上就可?以拿来对付夏油杰。 我?扯了扯嘴角,说?出了一直藏在我?心里的话。 对我?的同类,我?在高?专遇到的,唯一的非术师。 “我?们虽然没有术式和咒力,但?我?们是最强的。你别看夏油杰那么嚣张,他至少被我?坑了三次,要?不是因为喜欢他,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么真希,去上课吧。夏油杰在教学方面是有质量的。” “你不用?原谅他,不要?强迫自己做这种事。但?你可?以把他的招数都学会,然后?暴揍他,他以前是怎么揍你的,你以后?应该双倍十倍的奉还,总不能就白白被他打一顿吧。” “当然了,很有可?能等?到那个时候,别说?是夏油杰,就是整个禅院家族,你都看不上了。” 毕竟她是为了自己才变得更?强,而不是为了他们而变得更?强。 …… 与禅院真希分别之后?,她回去学校,而我?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源朝颜回了家。 为了庆祝朝颜学会哭泣,我?特意订了一只大?蛋糕。 等?蛋糕到了吃给他看,让他哭得更?厉害。 菜菜子美美子和贤治都下班回来了,夏油杰到了平时下班的点却还没回来。 我?正想打个电话问问,五条悟给我?发来了一封邮件。 是一个视频。 等?等?,这个视角,好像有点奇怪。 我?插上耳机,点开。 视频里,是夏油杰和禅院真希两人。 日期就是今天,是刚刚发生的事。 “……我?为之前骂你的那句‘猴子’道歉……” “……你很强……” “……禅院家的非术师,的确都很强……” 视频很可?能是偷拍的,所以拍的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楚。 我?也?没听到禅院真希最后?说?了什么。 是接受了夏油杰的道歉呢,还是骂了他呢,或者把“猴子”这个词还回去,这样也?不错。 不管怎样,今后?她会去上夏油杰的课了。 这样就好。 我?回复五条悟:【我?的杰回来了。】 很快,我?也?收到了他的回复。 【我?的杰也?回来了(* ̄︶ ̄)】 第九十章 时间过得?飞快, 一转眼就到年末了。 港口mafia总部。 “……接下来的关键在于引战,这两个组织都?没有合作的必要?,建议分别支援两方, 以低价售卖军火, 再两边出卖, 最后吞并。游说的内容,得?让对方真?情实感, 不过这也应该是年后的事了。” 我?结束了工作汇报, 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今天是大晦日,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除了mafia, 几乎所有的组织都?放假了, 隔壁的侦探社?已?经浪了一周了。 家里的年货基本都?是菜菜子和美美子选购的,家政阿姨请了十天假, 夏溪和朝颜是贤治和夏油杰在带。 妈妈和榊太?郎去美国夏威夷度假了,原本夏油杰还邀请了他们来家里吃年夜饭。 “铃溪君。” 森鸥外抬起眼?眸, 双手?交叠支撑在下颌处。 “不留下参加mafia的年会吗?” “首领, 我?请假了。” 我?早晨就跟我?的上司中原中也请假了,他目前刚好人在日本。对于?我?的请假要?求, 中原中也一般都?会同意。 我?猜他是因为知?道我?的两个孩子还很小。 “我?知?道你请假了。”森鸥外遗憾道, “但是mafia的年会有抽奖活动。” “诶?”我?刚一惊讶, 随即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哦。” mafia的年会抽奖活动,据说去年广津柳浪抽到了一个老?头乐,而尾崎红叶抽到了一把雨伞。 全都?是参与奖。 “今年的一等奖是车哦。”森鸥外扬了扬眉, “你中意的那辆超级跑车。” “!!!” 我?有一瞬间的心动。 我?非常想买它, 实际上我?的继父榊太?郎原先也有意送我?跑车,但是妈妈阻止了。 第205章 妈妈的意思很明确, 让我?和夏油杰自己奋斗,他们只会时不时赞助一两样咒具,继父的钱不会留给我?们。 我?和夏油杰的薪水都?不低,但是固定要?捐出去一半,双职工家庭的税收也很高,还有请两个家政阿姨的费用,以及一家七口人的吃穿用度,各种看展看演出,谁也不节俭。 因此是没有闲钱来买车的。 何况还是超跑。 森鸥外真?是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算了,mafia那么多人,不一定会抽到我?。” “说不定呢?” 是啊。说不定呢。 抽就有希望得?到,不抽就完全没有希望。 这个并没有暗箱操作的抽奖,却让我?心动不已?。 我?立刻打了电话给夏油杰,决定留在mafia参加完年会再回家。 夏油杰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只说晚上过来接我?。兴许是有点失望的吧,毕竟今晚的年夜饭是他亲自下厨。 …… “中了!我?真?的抽中了!” 我?举着抽奖券,对着屏幕上的号码,至少核对了三次,才晕乎乎地让旁边的同事芥川龙之介帮我?再核对一次。 他对抽奖一事并不关心,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是的,你中了一等奖,整个mafia都?知?道了。” 车钥匙是由森鸥外亲自颁发的。 有了名牌跑车的加持,他整个人在我?眼?里,形象都?高大上了起来,周身好似散发着一圈金色的正义之光。 太?慈祥了,太?炫目了。 森鸥外这是改屑归正了。 “铃溪君,恭喜你了。” 森鸥外把车钥匙交给我?,并宣布我?抽中了一等奖。不少人朝我?投来了羡慕嫉妒的目光,虽然?他们之中很多人都?买得?起跑车,但是中奖的这份幸运,是大多数人都?想要?的东西。 颁奖环节结束,年会也到了尾声,三三两两地散了。我?刚要?给车钥匙拍照,发图给夏油杰看,抽到了五等奖的梶井基次郎垂头丧气地从我?旁边走过。 “嘁,下次再也不参加了。”他嘀咕道。 我?得?到一等奖后就一直在膨胀,没有注意后面的奖品是什么。看他沮丧,我?忍不住沾沾自喜地问道:“哟,是梶井君啊,抽到了什么好宝贝啊?” 梶井基次郎一脸不爽:“差不多得?了,一等奖不要?来跟我?炫耀。” “哈哈,被你看穿了呀。”我?尾巴差点就翘上天了,一个劲催促道,“说说看嘛,我?很好奇五等奖是什么呢?” “一盒破明信片,我?要?这玩意做什么?” “……”仅仅是明信片= =森鸥外好抠。 我?有些?同情梶井基次郎了,化沾沾自喜为同情:“不要?太?在意了,重在参与嘛,况且明信片也不是完全没有用。你可以写给自己喜欢的女生啊。” “哈?写给喜欢的女生?”梶井基次郎发出了很大一声带着嘲讽的气音,“老?铃,你没听到明信片的名字吗?” “明信片还有名字?”我?半开?玩笑道,“总不会叫爱丽丝酱吧。” “它叫[给死者的往返明信片],简而言之,就是写给死人的。”梶井基次郎撇嘴道,“我?从来不去记被我?炸死的人的名字,要?这玩意干什么?就算记得?,又能怎样?写给他们问在底下过的好不好?” 给死者的往返明信片,顾名思义,写给已?经亡故的人,第?二天早晨会收到对方的回信。 我?以前听太?宰治说过,没有亲眼?见过。 此刻,那盒神秘的明信片,就在梶井基次郎身上。 森鸥外为什么把它也设为奖品呢? “那你可以卖给我?吗?” 我?和光溪之间已?经没有矛盾了,也约好了下辈子还做家人,但是夏油杰那边…… 无论是天内理子灰原雄,或者他的父母,也许他还是有话想跟他们说吧。 “不用卖,我?直接送给你吧。”梶井基次郎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了一盒明信片,“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等一下,梶井君。” 身后传来了森鸥外的声音,我?顿时暗叫不妙。 梶井基次郎立刻表现出一副十分珍爱明信片的姿态,而不是急着要?把烫手?山芋甩出去。 “首领好。” “为什么不跟铃溪君换呢?”森鸥外皮笑肉不笑,“用你的幸运来换她的幸运,这样不就是大家都?得?到了幸运吗?” “啊这。”梶井基次郎翻了个白眼?,“老?铃不会同意吧。” 他想说的恐怕是,铃溪不是傻子吧。 以幸运换幸运,这招太?阴损了。 我?恨不得?当场手?撕森鸥外。 我?刚刚得?到心仪跑车的钥匙,还没有去摸过跑车,现在居然?让我?跟梶井基次郎换。 一辆跑车换一盒明信片,傻子才会答应。 ……算了,当我?刚才没听到梶井基次郎说了什么。 “跑车只是限量款,但是明信片是绝版呐。”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的脚步始终没有舍得?迈开?,尽管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快点去开?车啊,那可是你攒钱也攒不下来的跑车啊。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好的,我?同意换。” 第206章 梶井基次郎:“!!!” 梶井基次郎:“就这么定了,你不许反悔!” 手?中一轻,车钥匙被拎走了,然?后又塞来了一盒明信片。 我?生无可恋地看着森鸥外。 我?用眼?神骂他:【你这个屑,你是故意的。】 森鸥外无辜地耸了耸肩:“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一辆跑车换一盒明信片。 他又问:“值得?吗?” 我?摇了摇头,肯定不值得?。 他笑着说:“那为什么还要?换呢?” 我?侧过头看向窗外。 已?经是晚上了,外面在下雪。隆冬时节的横滨,一片银装素裹。 从这里的大楼望过去,是万家灯火。 在那无数盏灯里,也有一盏是为我?而留。 “这个嘛……” 很多很多年之前,我?得?到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夏油杰送给我?的。 他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准备买一个足球,钱攒够了,却给我?买了蛋糕。 在那时,他必然?也在蛋糕和足球之间,我?与他之间,反复犹豫,权衡了很久。 最后他让给了我?。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我?轻声笑了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意他了。” 森鸥外听完故事,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果然?就是互相?牺牲么。” “这样说不够浪漫。” “哦?” 我?想了想,纠正:“应该说是互相?成全。” 幼年的夏油杰放弃了足球,成全了我?的蛋糕。 现在我?放弃了跑车,换了一盒他可能会用得?上的明信片。 值得?吗? 也许都?不值得?。 但我?们都?不会后悔。 “既然?如此,那就恭喜你了。” “谢谢首领。” 我?和森鸥外步入电梯,一起下了楼。 出了mafia大楼,远远的,我?看到了那个在雪中撑着伞的高大身影。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首领,现在没什么道理可以束缚我?了,你可以安排给我?任何工作。”我?看着远处的夏油杰,淡声说道,“但对我?而言,他是高于?道德、正义、忠诚这些?东西的存在。他好,那么一切都?会好。” 夏油杰是我?唯一的底线。 森鸥外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他要?是不好了呢?就一切都?不会好了吗?”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说道:“可惜了,有这种思想,很难站得?更高了。” 我?默然?。 站得?高跟他似的,一个人孤独地过着性.生活,那我?宁愿不站。 “人要?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才会开?心嘛。”我?朝他鞠了一躬,“那么我?先告辞了。首领,新年快乐。” 雪越下越大,风也冰寒,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跑进雪中,跑向了那个高大的身影,“杰哥!”我?抱住了他的胳膊,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冷不冷啊?” “不冷!”我?抬起手?搓了搓他的脸,“就是有点饿了,刚才没吃饱。” “那我?们回家吧。”夏油杰一手?撑伞,一手?将我?托起,“给你留了点心。” “杰哥。”我?用脸蹭了蹭他的手?掌,“我?有东西给你。” “好巧,我?也有东西给你。”夏油杰轻咳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展开?,“今天晚上就填了吧。” 他手?上拿的是一张婚姻届,他的那部分已?γiんuā经填好了。 “不容易啊,你可算攒够钱了。” 我?和夏油杰已?经生了孩子,还没有结婚的原因,是他不希望办婚礼时花我?的钱,又死活不同意裸婚。 这家伙还挺在意仪式感。 于?是在2018年12月31日这天晚上,在除夜之钟敲响之前,他终于?向我?求婚了—— “铃溪小姐,嫁给我?吧,这一生都?不要?再离开?我?。” 夜色深沉,大雪飞扬,空气里凝结的冰霜濡湿了他的睫毛,他唇边也扯出笑意。 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背景朦胧到缱绻的万家灯火中,澄净的四散开?来。 “好啊。” 第九十一章 (夏油番外二) 在叛逃的十年里, 夏油杰做过很多关于源铃溪的梦——每当在他以?为自己要忘记她的时候。 第一次梦到?她,是在逃离弑亲现场的两个月后。 他在盘星教安顿下来了,从?此五条袈裟替作高专校服, 彻底埋葬了过去的自己, 并尽心抚养着他在屠村时救下的一对?双胞胎女孩, 菜菜子和美美子。 两个女孩很依赖他,刚开始时性格很胆小, 晚上?不?敢关灯睡觉。为了安抚她们, 他做了很多努力, 陪翻花绳陪搭积木, 得空找来了一本童话书, 给?她们读睡前故事?。 他读安徒生的《海的女儿》。 或许是他天?生具备讲故事?出彩的能力,又或许是从?没有人给?这对?孤女读过童话, 她们久久地沉浸在故事?情节中,并为此流泪。 菜菜子问他:“夏油大人, 为什么小美人鱼不?杀了那?个坏王子?” “小美人鱼喜欢王子, 所以?舍不?得杀他。” 第207章 刀尖对?准王子心脏的那?一刻,他因为处于?睡眠状态, 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 很容易就能结束他的性命, 小美人鱼却迟迟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 夏油杰反复回味这几个字。 记忆里也有人对?他下不?了手。 最终小美人鱼含泪祝福王子, 将匕首投进大海,化成了阳光下的泡沫。 “喜欢是最叫人无奈的事?啊。好了,别想了, 早点睡。” 夏油杰心想, 下次要读一个happy ending的童话故事?,不?能把小姑娘讲哭。 他在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头?上?各摸了一下, 细心地替她们盖好被子,临近秋末,夜里天?气已经很凉了,他想把她们好好养着,今后不?让她们受到?一点委屈。 “对?了,夏油大人。” 菜菜子还有话要说。 他回过头?:“还有问题吗?” “小美人鱼是神鱼,坏王子是人,这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吧,他们能在一起吗?” 这个关于?物种的问题让夏油杰眼神陡然变冷。 讲给?孩子听的童话里竟然隐藏着这样深刻的寓意,那?个叫安徒生的人,他也是不?赞同跨种族之恋吧。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只有在面对?两姐妹时才会展露的温柔。 “当然不?能。” “所以?他们没有在一起哦。” 两个物种,一个是海底美丽的精灵,一个是陆地上?无知?的普通人,怎么能在一起? 小美人鱼为王子付出了一切,最后变得一无所有。她本该在海底,永远与同伴唱歌,自由自在地生活着。 就像咒术师保护猴子,性命都献上?了,猴子又比王子明白多少? 这些?劣等生物,根本就不?配! 这么看来,《海的女儿》结局太恶心了。 他怒火中烧,将这本童话书一把火烧成了灰,扬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疯了吧。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对?一个虚构的故事?如此真情实感,竟然还能从?中找到?共鸣。 当天?晚上?,他就梦到?了那?个银发红眼睛的少女。 梦里的铃溪一直在笑,上?嘴唇和鼻子之间夹着一支铅笔,做出古灵精怪的动作,歪着头?看他。 好像他弑亲那?天?的事?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心理阴影。 等等,她好像怀孕了。 他认真地看着她,旧日恋人怀孕是什么样子的。眉目温婉,表情温柔,穿着他宽大的校服衬衫。 他记得那?天?她在电话里说过,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她能从?他的手底下逃脱,也是因为她说她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让他放松了警惕。 在她十八岁的人生里,遇到?危及性命的情况也不?止一次两次,但唯独这一次,始作俑者偏偏是他。 梦里的夏油杰只是一个看客。 他没法行动,没法发出声音,只能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她生了一个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他没看清。 那?个孩子继承了他的发色和眸色,很乖,不?磨人,也不?哭,像是与生俱来地体贴母亲。 他的直觉让他相信孩子是个咒术师。 铃溪抱着孩子,抚摸他的头?发,用很轻柔的声音说:“你好精神,那?妈妈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名字叫《海的女儿》。” 梦到?这里就醒了。 他是被菜菜子的敲门声吵醒的。 “夏油大人,我饿了——” “啊,抱歉,就来。” 他看向窗外?,已经日上?三?竿。早晨刚打开热水器,浴室里的镜面还没有被氤氲开的热气覆盖,是冰冷而清醒的,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胸口处那?几个滑稽的红字。 因为是涂抹上?去的颜料,所以?毫无痛楚,也无疤痕,光滑而平整。 从?镜子里看不?出是什么字,但他知?道是一个名字。 险些?死在他手里的少女,得了机会也没有杀掉他,反而放过了他,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清洗掉的名字——她自己的名字。 【源铃溪】。 她要他永远记住她,是么? 夏油杰洗了脸,意识清醒了,心情依旧烦闷,却多了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怅然若失。 她是唯一从?他手中逃脱的非术师。 他应该将她杀死,同他的父母一起,连皮带肉撕扯掉他与非术师虚伪的羁绊。 他那?伟大又平凡的父母,从?他幼年起,就教育他帮助弱小,她也依赖于?他,让他更加相信咒术是为了保护普通人的存在。 血缘和感情捆绑了他,让他在名为道德的牢笼里,孤单而绝望地挣扎。 他那?么努力,艰难咽下味道如同抹布的咒灵,受了伤也绝不?后退一步,豁出一切去拯救非术师,但是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呢? 无止境的战斗,日复一日不?断产生的咒灵,同伴们残破不?堪的尸体。 看不?到?终点,也看不?到?希望。 他受够了保护那?些?愚蠢的猴子,这么多年,他到?底是保护了一群什么样的废物,什么样的垃圾?! 铃溪和父母的面容在他的脑海中被甩开,取而代之的是更多非术师的样子。 盘星教前,伏黑甚尔重创了他,折碎了他的自尊; 第208章 天?内理子被杀,尸体极其?凄惨,教徒们却露出了丑陋自私的笑脸; 在立海高中,他帮忙祓除了咒灵,却被视为凶手,甚至被非术师压制了行动; 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山村里,两个年幼的咒术师,浑身是伤的抱在一起,眼中充满恐惧。卑劣愚昧的村民杀害了她们的父母,还想继续杀害她们…… 恶心! 好恶心! 这个到?处都有猴子的世界太恶心。 胃部犹如被人用手从?底部攥住,胃酸一阵翻涌,吞食咒灵都没有给?他带来这么恶心的感觉。 好在还有—— “夏油大人,我饿了。” 小姑娘的声音又一遍响起,脆生生的,带着撒娇的语气。 ‘杰哥,我饿了。’ 记忆里也有一个小姑娘,对?着他喊饿,闹着要吃东西?。 但他决定把她忘了。 因为他不?想守护她了。 * 盘星教改了名字。 夏油杰思考了很多名字,最终目光落在了一本旧笔记上?。 那?是他放在兵器库咒灵里的,一本写了术式原理的笔记。 他拿出来教菜菜子和美美子,无意中翻到?了写在扉页的字迹。 【开到?荼蘼花事?了。】 又非又土,歪歪扭扭,圆滚滚的,像一个个胖香菇。 他认出是铃溪的字迹。 “夏油大人,荼蘼是什么意思?”菜菜子好奇地问。 “是花。”夏油杰解释道,“一种在春天?最后开的花。” “那?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是说荼蘼开了,春天?便结束了。” 荼蘼花长什么样,他没见过。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一生,都不?会再有春天?了。 荼蘼就是他的终途了。 于?是他给?盘星教改了名字,用了这个即使在遥远的地方,只要她看到?,就会主动避开的名字。 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他已经很尽量地远离非术师了,衣食住方面都不?与他们相关。除去为了收集咒灵而接触的非术师教徒,以?及整理和收拾荼蘼教的两个非术师员工,他几乎为难地避开了这个数量庞大的群体。 铃溪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六岁时初遇,她就如同天?降。 二十六岁重逢,她也是完全不?打招呼。 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跑进来。 其?实在她刚出现?在窗外?的时候,他就看到?她了。他停下轻抚金发男孩发丝的手,故意问道:“谁在外?面?” 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无论?是幼年时能从?五条家跑出的经历,还是每次不?认真学习只要复习几天?就能获得很高分数的经历,或者是当初设计从?他的手中逃脱还险些?反杀他的经历,都说明她很聪明。 她隐藏了那?份聪明,一直迷迷糊糊地依赖着他。 依赖……? 呵。 那?么现?在,源铃溪,你还跑吗? 夏油杰在等待的间隙里,垂眸凝视着睡在他腿边的小男孩。 这是谁家的孩子呢? 一个完全不?认生的小术师。 可千万不?要是非术师的孩子,否则也只会被无知?的父母用血缘捆.绑,困在[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谎言里。 屋子里焚烧着气味浓郁的香料,他在分秒流逝的时间里,等到?了她的答案。 她没跑,还伪装自己是路人。 他都快被气笑了。 “铃。” 眠伏于?他腿上?的小男孩醒了,叫了她的名字。 他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算算年纪,如果她当年生下了他的孩子,那?差不?多就是这个年纪。 但这和梦里出现?的孩子一点也不?像。 绝对?不?是他的孩子。 如果她没生下他的孩子—— 他眼神一沉,不?愿意想下去。 他顺着男孩的话,漫不?经心地纠正:“应该叫你铃溪才对?。” “教主大人还是叫我猴子吧。被你一叫,我觉得自己的名字就脏了。” 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却偏要激怒他。 “想杀就杀吧,反正我一只猴子,也打不?过你。” 他厌恶非术师,称他们为猴子,但在他面前自称猴子的非术师,除了伏黑甚尔,就只有她了。 人人都有逆反心理,她越是让他叫,他越是不?想叫。 尽管知?道这可能就是她的套路。 她抱紧了那?个金发男孩,求他放过他。 她和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她和别人生的孩子吗? 孩子的父亲是谁?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问题。 他发现?自己不?止厌恶这一种感情,他希望那?个男的死了,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 已经十年过去了,铃溪早就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刻意避开了她的所有消息——实际上?也没人会来跟他讲。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偶尔会梦到?她。 原先只会笑,后来开始哭。 她哭着问他:“夏油杰你为什么要杀我?” 他没法开口回答。梦里他冷着一张脸,被控诉,被斥责。 他的梦不?由自己主导。 第209章 如果能说话,他大概会说:“因为你是非术师。” 非术师就是原罪。 荼蘼教的图书室里,藏书丰富,他看过一本解梦的书。 【对?你怀有强烈憎恨的人,才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是憎恨啊。 这就不?奇怪了。 毕竟她差点死在他的手上?了。 那?么铃溪梦到?过他吗? 他也憎恨她,憎恨着她的非术师身份。 还有—— 没了。 他想了很久,没有想到?除了这点之外?,铃溪身上?任何让他憎恨的地方。 他从?名叫贤治的男孩口中得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东躲西?藏。 在躲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不?该留下她的。 他原先也不?想留下她,是她自己回来的。 既然如此,他们就该是一体的。 她身上?有他憎恨的地方,改掉就好了。 于?是他决定把她变为术师。 让她从?猴子进化过来,那?样他就再也不?用纠结了。 【铃溪。】 【地狱太冷,你下来陪我。】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便不?能怪我。 你永远都不?能怪我。 第九十二章 (夏油杰番外三) 夏油杰到底还是没能把铃溪变成?术师。 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 先前脑中所想的一切关于改变她的构想,全都不重?要了。 没有什么比她的性命更重要了。 他只要她活下去。 他抱起了她,发现她轻得可怜。 这也难怪。 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 常常呕吐, 食欲不振, 连过去她最喜欢的甜食,她也一样不碰了。 温热的血不断涌出?来, 流了他满手。 她咳出?一大口?血, 攥着他的袖口?问:“夏油杰, 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他怎么可能?还能?杀得了她。 她就是吃定他下不了手, 才会故意这样问。 “铃溪。” “睁开眼睛, 看着我!” 她的意识逐渐涣散,体?温也在降低。 “我只想当猴子, 永远都是猴子。” 在生命的终点,她依然倔强的毫不妥协。 但?总归是有人要妥协的。 他拨了那?个很久都没打过的号码, 那?串数字像是定格在岁月里的雕塑, 纵使时间的风沙日积月累地覆盖着在上面?,只要回忆的风吹起, 随时会被唤醒。 他没有把挚友的号码记错。 而挚友同样也没有换过号码。 “悟, 请帮我联系硝子, 我马上过去!” 情势太急了, 他来不及多些言语解释,而对方也极为默契地只回了一个字。 “好。” 他答应了。 号码没换,挚友依旧。不问为什么, 就答应了。 夏油杰俯身, 将额头贴在铃溪的额头上,她的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 ……铃溪, 请你活下去。 “你可不可以杀了我?”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 他其实很清楚,从江户川乱步出?现开始,她就一直在刺激他。 这些都是情绪的陷阱。 但?他很难不为所动。 在知道?她和别人交往过且不止一任时,他在心里嫉妒的发狂。 可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杀是不能?杀的,骂也不敢骂了,她不肯受一点明面?上的委屈,轻则翻脸,重?则吐血,一副要死给他看的决绝。 除了拖着,耗着,别无?他法。 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场蓄谋已久且必有一方赔光本钱的拉锯战。 明明发誓要杀光非术师,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乐园,却又把非术师放在了身边。 他忍不住在心里嘲讽自己,看吧,夏油杰,你就是个双标狗,垃圾双标狗。 连夜色也默认了他的观点,叫他对命运无?言。他在诊室门口?玻璃的反光中,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自己。 与他拥有一模一样的眉眼和身形,表情却紧绷着,颓丧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不对。 这不是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讨厌非术师,讨厌所有的非术师。 没有例外! 那?些愚昧无?知的猴子,是他们产生了咒灵,连累咒术师们丧命,却不知好歹地视咒术为妖邪,恩将仇报。 他们全该去死! 他不能?背叛自己决心和信仰,那?是唯一能?支持他走下去的东西。 他无?法回头,也不想回头。 他的家人里不该有源铃溪,因为她拒绝变成?术师。 ——为什么你就不肯体?谅我的痛苦呢? ——为什么你就不肯与我结伴下地狱呢? “……杰鸭鸭。” 虽然人已经转危为安,却仍然在昏迷,硝子说她身上的毛病太多了,很不健康,这点他也知道?,他很尽力在让她吃饭了。 “我,喜欢,……杰鸭鸭。” 昏迷中她叫了年少时她对他的称呼。 当他听到这个名字,内心所有的怨恨与挣扎,在瞬间被撕裂开一道?缝隙,然后?从那?里面?,钻出?了少年时的自己。 那?时他们那?么好,他在路上给她打电话。 第210章 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 工作好累,但?跟她打电话好开心。 打到手机发烫都不想挂断。 遗憾当时还没有移动电源,电量最多只有100%,如果电量是1000%、10000%,那?么他们是不是能?说得更久一点呢? 【这是非术师。】 这是他的铃溪。 【这是猴子。】 这是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这是那?个在他身上挂了许多只御守的铃溪,是那?个要与他分食咒灵的铃溪,是那?个在梦里看着他,红眼睛里也流转出?笑意的铃溪。 夏油杰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到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 梦里的他在咒术高专当老师,指导一群年轻的咒术师。 每天早晨,可爱的妻子都会亲手为他系好扣子,踮起脚尖亲吻他的脸颊。 五条悟依然是他的搭档,他们的大名能?令无?数诅咒师闻风丧胆。 然后?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看着电视机里无?聊却温馨的亲子节目。 他有着三三两两的朋友,工作之余也会去附近的酒吧喝酒,吐槽一下社会的现状,把无?力改变的些许迷茫与愤慨,投进酒杯之中,吞入腹中。 吸收咒灵的压力呢? 好像没有压力了…… 他在梦里没看到自己吃咒灵—— “父亲。” 一个孩子在叫他。 这次他看清了他的脸。 黑色的头发,紫色的眼睛,与他同色,长相却酷似铃溪。 他依然是自己梦里的看客,无?法行动也无?法发出?声音。 孩子仰起脸看他:“您要不要试试看创造我?” ……你是夏溪吗? 夏溪的寓意是夏油杰永远喜欢源铃溪,是他在没有叛逃前,与五条悟闲聊时取的。 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唯一的挚友和亲密的恋人。 孩子摇了摇头:“不,夏溪是姐姐。” ……他竟然知道?。 不过这里是他的梦境,他是他幻想出?来的产物,当然能?知道?他的心思?。 孩子。 那?么,他和铃溪之间应该有个孩子。 孩子是感情的粘合剂,无?论是情侣还是怨侣,都能?因为这个产物而密不可分,藕断丝也连。 况且有了孩子,即使他哪天不在了,铃溪也可能?得到个生活下去的理由。 【我讨厌非术师。】 【我讨厌非术师。】 【我讨厌非术师。】 …… 他对自己说了无?数次,然后?他听到铃溪问他:“那?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讨厌。 可是他不想回答,回答了,自己就承认自己是双标狗。 没有什么比否定自我更令人痛苦的事了。 铃溪理想的生活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还有很多朋友,或许只是没有他……是的,没有他。 当夏油杰发现她在他的手链上动了手脚,处心积虑想杀死他时,他很难过,却并没有怨恨。 被他毁掉一生的铃溪,要怎么对付他,他都不该怀有恨意。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我十分乐意成?全。 ——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上。 天台上,他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但?他去了。 “铃溪,你别难过,我不值得。” 假如六岁时,她没有遇到他,那?她肯定要比现在快乐许多。 灾难是他赋予的,他就是她最大的灾难,清除掉他这个灾难,她的余生都会开开心心。 “叫朝颜,第二?个孩子叫朝颜,源朝颜。” ……不要和他姓了,他不配。 那?个在梦里短暂出?现过的孩子,温柔得像夏日早晨盛开的一朵朝颜花。 他真的好想与他见一次面?。 没机会了。 咔擦。 维系他生命的手链断开时的那?一刻,一滴雨水从上方落在了他的脸上。 雨水是热的……? “如果你选择放弃孩子,我们都不会怪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对她只剩下祝福。 “铃溪,你要好好的。” 然后?他坠了下去。 坠楼的过程很快,他感觉不到疼痛,但?不知为何?,在他看来格外漫长。 时光在这一刻流转、回放,他在传说中的走马灯里,看到了自己坎坷跌宕又十分短暂的一生: 他在夏油家诞生,被冠以“杰”这个寄予厚望的名字。 幼年时第一次看见咒灵,虽然是很弱小的咒灵,但?他也是害怕的。 身边都是非术师,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恐惧,也没有人告诉他那?是什么。 他告诉了自己的伙伴,然后?遭到了无?情的嘲笑。 小孩子没有心,他们连伤人都是坦坦荡荡。 后?来,怕着怕着,他就不怕了,变得勇敢了。 第一次咽下咒灵,他险些噎死自己。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难吃的东西? 他想象过咒灵的味道?,但?没有想过竟然会这么难吃。 即使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变得更强的修行,是为了去帮助和保护更多的弱者,他也忍不住感到委屈。 只是这一丁点的委屈,他不能?告诉父母,也不能?告诉铃溪,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沉淀在自己的心中,背地里独自消化。 第211章 也有好处吧,他苦中作乐地想,他再也不挑食了。 与咒灵相比,世间的一切都是恩物。 再后?来,他入学高专,遇到了同伴,真正意义上的同伴。 他们全都看得见诅咒,会控制咒力,使用咒术,于?是他不再是异类。 他们互相信任,并肩战斗,那?三年是他最开心的三年,直到……天内理子事件。 术师是为了什么而献出?生命的? ——保护弱小又愚昧的非术师。 那?么为什么术师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呢? 是世界的错,偏叫强者去适应弱者。 术师应该保护术师,互相照应,而不是去管那?些无?用的猴子。 屠村的事,他永远不会后?悔。 他放弃了身为咒术师的理想,踏上了一条没有回头的路。 然后?他手刃了双亲,在即将杀死女朋友时,被她逃掉了。 再来,是漫长又空虚的十年,他像是精卫填海一般,茫然又费劲地收集咒灵,每日吞咽。 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但?不找点事做,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呢? 铃溪的再次出?现干扰了他的计划,理性告诉他,她是不该存在的。 但?是感性的一面?,又让她不断存在着,并将他情感上的空缺,奇迹般地补全了。 【我讨厌非术师。】 【但?我喜欢铃溪。】 直到生命终结之时,他总算能?承认自己的双标。 地狱太冷,别来了吧。 他的女孩,永远不要来那?种地方。 …… 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没有进去地狱。 当他发现自己没死,并且被人用异能?力留下了灵魂时,他是愤怒的。 闭上眼睛再睁开,如此反复,他确定这是一种报复。 因为他听得到周围人的声音,却发不出?声音,别人也看不到他。 铃溪嘲笑他:“夏油杰,你别以为自己能?死得那?么轻松。我会让你用最痛苦的方式活着。” 呵。 最痛苦的方式。 他已经死了,对一个死人而言,还有什么是最痛苦的呢? 总不至于?是当着他的面?,处理掉他的孩子吧? 那?也无?所谓了,反正没生下来就不算数。 灵魂体?在诞生之初是恶毒的,他拒绝一切善意。 不听她的话,不看她一眼,她醒着他就睡觉,她给他准备的一日三餐,他一口?都没有吃。 他以为这样折腾着,她很快就会放弃。 与其定下这种可笑的羁绊,还不如花钱去找个和他长得相似的男人——至少代餐能?吃,不是么? 但?是她没有。 她甚至带着他出?国旅行,去了遥远的西伯利亚。 何?必呢? 折磨不到他,只能?折磨她自己。 夏油杰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疯的人。 他不理她,她也能?一直跟他说话,就像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毫无?回应也阻止不了她。 她照样给他准备三餐,全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雷打不动。 一口?不吃也阻止不了她。 这样的人,要是能?把这份毅力和坚韧用在正道?上,早就成?名了吧。 他偷看了她的检查报告,两个孩子都很健康。 她居然留下了他们的孩子。 他们在狭小的公寓里朝夕相处,他无?法离开她十米。他也从来没有花过那?么长时间看着她。 看着她独自坐公交,结果睡过了站,忘记下车。 ——真笨。 看着她茫然地流落在陌生的街头,用蹩脚的英语问路。 ——大笨蛋。 看着她独自做产检,摔在阳台上爬不起来。 ——又好难过。 她把菜菜子和美美子送去了武装侦探社,强迫她们成?为好人,还告诉她们,这是他的遗愿。 ——太坏了,他可没说过这种话。 虽然她活得很辛苦,却一点也不沮丧。她买了很多花,把屋子里装扮得像座小花园。 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株铃兰。 他记得这种花全株有毒,因为他曾经因为它?的美好寓意,给她买过,在知道?有毒之后?,又扔到了垃圾桶里。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她也是看了寓意才买的,那?么她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反正不是他。 因为毒性,他应该给她扔掉,但?终究没忍心,于?是他把花放到了通风的窗台上,让她能?看到,但?不受影响。 ——这好像是他们又产生交流的开端。 再来是令人厌烦的俄罗斯少年费奥多尔,这家伙一看就不怀好意,三番五次登门拜访,又是拉琴又是送礼物,吃他的东西,用他的东西—— 不对。 对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吧。 在这方面?,夏油杰不得不佩服铃溪,即使只是演戏,她也能?演得让他火冒三丈。 与乙骨忧太一战,仿佛已经遥远的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被血虐,失去了所有收集的咒灵。 没能?得到诅咒女王祈本里香。 ……哎。 好像也没那?么想要里香了。 不知道?乙骨忧太那?小鬼现在怎么样了。 第212章 过去的敌人从来不是威胁,眼前倒有一个险些夺走他妻子的讨厌鬼。 真奇怪。 明明恨非术师恨得要死,但?在隔壁阿姨为自己的妻子送来贺年卡时,他竟然不讨厌对方。 最起码在陌生的地方,对方给了她一点温柔和善意。 猴子臭也闻不到了。 俄罗斯大街上都是非术师,却一点也不臭。 反倒是这个有术式和咒力的费奥多尔,浑身散发着一股让他生气的味道?。 他还妄图将他取而代之,虽然只是一个后?来的考验。 “其实你不该活着的。”少年拿着戒指问他,“你活得不痛苦吗?” 铃溪也叫他痛苦地活着。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水中挣扎,却不能?下去救她。 他看着她与别人笑谈,逐渐冷落他。 他的世界变得很小,小到只有铃溪一个人看到。 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对他而言,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直到她问他: “杰哥,你想回来吗?回到这个世界。” 他从不想,到想,再到不顾一切想回来,这期间,她付出?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然而她越是努力,他越是没有底气。 【你后?悔弑亲吗?】 【你后?悔杀我吗?】 这种问题,她不问了,他却在心里开始自问不答,徒劳无?功地自虐。 直到她把那?份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恐惧,还给了他,他们之间才真正的和解了。 再后?来,他见到了夏溪和朝颜。 朝颜像梦里看到的一般,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在其他人看到之前,闭上了眼睛,像婴儿那?样装睡。 岁月翻转了。 他稀里糊涂地过上了梦里的生活。 他依然讨厌非术师,但?他愿意为了铃溪,为了他的孩子和同伴们,留在世界上,祓除咒灵,指导年轻的咒术师并保护他们。 “这是写给亡者的明信片。” 年末的最后?一天,她轻描淡写的把一盒明信片送给他。 上面?有说明指南。 他读了两遍,觉得很有意思?,但?不知真假。 不想让妻子失望,所以决定试试。 第一张。 他写: 【光溪前辈:我和铃溪要结婚了,告诉你一声,我会照顾好她。以前做了错事,险些杀死她,不过请放心,我已经找咒术师定了束缚,再有这种行为,会自己先死亡……】 第二?张,写给学弟灰原雄。 然后?是第三张,第四?张…… 他写得很快,除了给光溪的那?张,基本都是告知婚讯。 唯父母的那?张,难以动笔。 弑亲之罪,本该切腹谢罪,但?是他又放不下铃溪和孩子们。 铃溪是个狡猾的家伙,给他生孩子,给他忙工作,带他回来世界,还叫菜菜子和美美子回来劝他,已经用各式各样的羁绊将他捆住了。 让他一面?痛苦,一面?幸福。 一面?回头赎罪,一面?又往前走,斩获新生。 【爸爸,妈妈……】 许久写下这样的词。 恍如隔世。 上一次还是在国中生写给他们的生日贺卡。 会收到什么样的回复呢? 夏油杰脱掉衣服,躺到床上,已经快睡着的妻子翻过身抱住他,对方在他的脖颈间蹭了蹭,咕咕哝哝地说:“杰鸭鸭,我喜欢你。” 他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心想,什么样的回复,都能?接受吧。 “我也喜欢铃溪啊……” “我最喜欢铃溪了。” ——感谢遇到你,并一生有你。 第九十三章 “铃溪, 哭给我看。” “骑什么马啊,你骑我嘛。” ……艹。 糟了,说脏话了。 淑女是不能骂人的。 我睁开眼?睛, 才发现是一场梦, 而我刚才是被梦里的夏油杰骚到?了。 “醒了?” 一只手伸过来, 轻轻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身旁的?人朝我挑眉:“做了什么梦啊,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还说什么不要不要的?。”顿了一顿, 又说, “哦, 我大概猜到?了呢。” “……” 我低估他了, 现实?生活中的?夏油杰,可比梦里?的?骚多了。 他也是刚醒, 一侧的?脸颊上印着?枕头的?褶皱,我抬手摸了摸那浅浅的?痕迹, 笑着?说:“杰哥, 生日快乐。” 今天是2月3日,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 也是夏油杰的?生日。 “就只有这个吗?”他提醒道, “你再好好想想。” 我假装想不出来了:“咦, 还有什么事吗?” “嗯?”夏油杰眯起眼?睛, 半开玩笑地威胁道,“你想明后天都躺在床上度过吗?” 我若有所思:“这样似乎也不错,只是你做得到?吗?” “源!铃!溪!” 某只狐狸快要炸毛了。 我赶紧认怂:“杰哥, 新婚快乐。”末了又补了一句, “祝我们新婚快乐。” 今天也是我和夏油杰举办婚礼的?日子。 港口mafia 帮他洗白了履历,获得了新的?身份, 我们在年初就领了婚姻届,但婚礼想选个值得纪念的?日期。 按照风俗,新婚前?一晚,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面?的?,而且还有个新郎去新娘家接人的?流程,但我不高兴早起,也不想和夏油杰故弄玄虚般的?分开。 第213章 妈妈吐槽我:“这怎么能叫故弄玄虚,这是礼节!” 空蝉劝住了她:“算了,他们开心就好,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空蝉做了手术,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基本只要按时服药,便不会有大问题。 她如今的?愿望,就是五条悟早点找到?生命里?的?另一半,而不是抱着?夏溪和朝颜糊弄她:“我会把我干女儿?和干儿?子当成亲生的?一样对待哒。” 空蝉:“臭小子,这是两码事!” * 举办婚礼的?地点,是位于轻井泽租的?一栋别墅。 这栋别墅带有一个四季常青的?庭院,一条小溪潺潺流过庭院,将它分成了左右两块。 别墅的?主人得到?过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帮助,同意将别墅低价租给我和夏油杰举办婚礼。 我们提前?就住了进来,因此不用早起化妆,可以睡到?自然醒。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外面?传来切原赤也的?声音:“嗨,爱睡懒觉的?新娘和新郎起来了吗?太阳公公都已经?上班了,我们现在能进来吗?” “来了!” 我急急地套上睡袍,然后下床去开门。 一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举着?摄像机的?切原赤也和丸井文太。 切原赤也显得十分专业:“来,新娘对着?镜头说两句新婚感言。” “大家好——”我清了清喉咙,一时想不起该说些什么,便长话短说,“很高兴今天终于嫁出去了,也谢谢各位能来捧场。” “还有呢?” “……好像没了。” “那么请新郎来说两句感言。” 镜头对准了夏油杰,他抓了抓头发,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非常荣幸能邀请到?各位来出席我的?婚礼,能与铃溪结婚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他开始滔滔不绝,并对自己的?表现还不太满意,让切原赤也重录了好几次。 趁着?他折腾别人的?时间里?,我迅速刷牙洗脸,换好衣服去了化妆间。 妈妈给我介绍的?化妆师都被我拒绝了,身为立海网球部n年前?的?经?理?,化妆师当然是选立海网球部n年前?的?成员仁王雅治了。 虽然仁王雅治并不是全职的?化妆师,但擅长cosplay的?他,化妆技术不在任何专业化妆师之下。 “不穿白无垢,也不穿婚纱……”仁王雅治边帮我化妆边感慨,“竟然穿立海的?校服,立海大的?校长知?道了都会被感动?。” “那是。”我得意地吹了吹刘海,“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我妈。” 其实?妈妈根本没同意,是我和夏油杰先斩后奏的?。 她希望我结婚时穿日式传统的?婚礼礼服,或者?是西式婚纱,但我选了立海的?校服,而夏油杰的?礼服则是他上高中时的?高专校服。 不仅如此,我们俩的?发型都修剪成了高中时的?样子。 仁王雅治帮我化好妆,夏油杰那边的?录像也终于结束了。 切原赤也手都举酸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丸子头我自己扎。”夏油杰坐下开始梳头发。 化妆师仁王雅治被气笑了:“怎么?我还没你专业?” 夏油杰低声笑了笑:“是铃溪喜欢看我扎丸子。” 这倒是实?话。 我很喜欢看他举着?手在头上摸啊摸,然后就变出了一颗圆滚滚的?丸子。 “恋爱真好。”仁王雅治倒吸了一口气,半吐槽道,“我仿佛也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对,今天是立春。”柳莲二淡声说道。 “噫,柳前?辈,你拿的?是什么?”切原赤也不想拍夏油杰了,转头去拍其他人,“红色的?颜料吗?” “嗯。”柳莲二提起毛笔,蘸了点红颜料,“过来吧,夏油君。” 夏油杰卷起袖子,露出了手腕,客气地说道:“柳君,麻烦你了。” “哇哇,柳前?辈和新郎这是在商量什么?”切原赤也语气夸张地说道,“没有广告,马上为你揭秘哦。” 我也卷起了袖子,那部分的?皮肤上,夏油杰的?名字一点也没褪色。 ——很多年前?,柳莲二帮我写的?。 这个名字曾经?是我的?最爱,后来是噩梦,现在又变回了最爱。 那一天我在夏油杰的?胸口也写过自己的?名字,但在他的?身体死?亡过一次之后,那个名字已经?消失了。 现在他让柳莲二再帮他写一次,与我一样写在手腕上,这样以后我们牵手散步的?时候,名字也能重叠在一起。 ——那是我当年写名字的?初衷。 遗憾的?是,光溪特制的?颜料已经?用完了,柳莲二用的?颜料虽然也是水洗不掉的?材质,但一年左右就会褪色,所以夏油杰以后每年都要重补。 “原来是新娘的?名字哦。”切原赤也对着?夏油杰的?手腕来了个特写,“很浪漫呀。” 他们不知?道夏油杰的?事,我和柳莲二都没有告诉他们,但他们多多少少应该猜到?了一点。 “据说今天的?伴郎伴娘是新郎以前?的?同班同学喔。” 伴郎是五条悟,伴娘是家入硝子,这两人也随我们,穿了当年的?校服。 家入硝子的?工作很忙,为了参加夏油杰的?婚礼,她提前?半个月申请,才请了一天假。 第214章 “杰,今天状态很不错嘛。” 出了化妆间,就看到?五条悟坐在大厅里?rua夏溪,小姑娘鼓着?一张脸,看上去不是很高兴。 在看到?幸村精市出来后,奋力地挥着?肉嘟嘟地小胳膊,企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咿咿呀呀——” 五条悟冷哼了一声,摘下墨镜戴在了她脸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让你看。” 夏溪看不到?幸村精市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孩子的?哭声惹来了伏黑惠的?吐槽:“五条老师,你又把她弄哭了。” “可是明明有我这么一个大帅哥在,夏溪居然还看别的?地方,不合理?啊。”五条悟无奈地拿回了墨镜,“看吧看吧,已婚已育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敢说别人!” 碰巧出现在五条悟身后五条空蝉,听到?他的?话,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爆栗,“今年再不交个女朋友,就不要回家过年。” 五条悟嘀咕道:“那我就在外面?过年呗。” 五条空蝉:“!!!” 夏油杰见状打圆场道:“阿姨放心,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悟会主动?出击的?。” 五条悟得意地点了点头。 “就怕他喜欢的?不是女孩子。”空蝉叹气,“是咒灵。” 五条悟嘴角一抽:“不至于,真不至于。” 与爱哭爱闹的?夏溪相比,朝颜显得太安静了。 此刻他正被狗卷棘抱着?,闭着?眼?睛在睡觉。 “朝颜,妈妈和爸爸今天结婚,你高不高兴啊?”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他连眼?皮都没睁开。 于是我又说道:“交换戒指的?时候,你可以代替伴娘,给爸爸妈妈送对戒吗?” 朝颜依旧没有反应。 没办法了,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那我不让别人抱你了,把你放在地上。” 下一秒,朝颜睁开了那双圆圆的?紫眸,直勾勾地看着?我。 ……他果然很怕被放在地上。 * 因为2019年的?2月3日是星期日,除去忙得人影都不见的?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大部分人都有空,因此婚礼的?现场来了许多客人。 回归正常的?生活后,我和原来的?朋友逐渐拾起了联系,夏油杰也和他以前?的?家人们恢复了往来。 他带领的?诅咒师们已经?全部转岗,并对他的?行为表示理?解和原谅。 用秘书菅田真奈美的?话来解释,大家追随夏油杰是因为他本人的?魅力,而并非对消灭非术师这件事有多热衷。 首领都去非术师那边“和亲”了,他们也没有和非术师过不去的?理?由了。 曾经?暗算我也被我开枪打伤过的?娑臣没有出现,只托米格尔送来一大束向日葵——他听说我喜欢这种花。 向日葵花束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你让夏油大人一直幸福下去。】 我没把纸条给夏油杰看,而是收进了口袋里?。 这是一种承诺,我需要要用一生去践行。 走进院子里?,我看到?草地上三三两两坐着?立海网球队成员们各自的?孩子,织田作之助收养的?五个孩子也在那里?,正在和贤治聊天。 爱丽丝则是坐在小女孩们的?中间,为大家分蛋糕。 有一幕画风十分诡异的?场景,是夜蛾正道,我妈妈,真田弦一郎,森鸥外四个人坐在一桌打麻将。 夜蛾正道:“糊了。” 真田弦一郎:“松懈了。” “是吗?”森鸥外皱眉,“刚才那张牌让我看看。” 一个是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一个是港口mafia的?首领,还有两个是普通人。 只在这一天,全都像是普通人那样和平相处。 明天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咒灵和咒术师未来的?命运又会如何? 这些问题,今天统统都不用去想。 榊太郎代替光溪,挽着?我的?手臂,陪我走过长长的?一段路,跨过那条小溪流,来到?了夏油杰的?面?前?。 “杰君,铃溪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是。” 无数色彩斑斓的?泡泡从我们的?头顶飘过,这一刻,我从树枝上抽出的?新绿中,从亲友们的?掌声中,从夏油杰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真实?的?祝福。 朝颜从狗卷棘的?怀里?跳下来,捧着?戒指盒,步伐轻巧地朝我们走来。 身后是一片惊呼声:“他什么时候学会走路的??!” 我接过戒指盒,摸了摸朝颜细软的?头发:“你真乖,夏油鸭。” 他表情一僵,抬眸看我:“不要恩将仇报。” 榊太郎惊呼:“朝颜,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的??!” 朝颜:“……” 好在朝颜在送完戒指和说了这句话之后,又恢复了装睡的?模式,随便谁逗他,都不肯再离开狗卷棘的?怀抱了。 我和夏油杰交换完对戒后,他吻了我。 “铃溪,我记得你还欠我一样生日礼物。”他笑着?说。 “什么?” “《在夏天》、《在秋天》、《在冬天》都有了,那么《在春天写给夏油杰》呢?” 《在春天写给夏油杰》,当然也是有的?。 第215章 【逝于灿阳 眠于星光 冬天偷偷逃离你的脚下 天空微笑 笑出眼泪 变成春雨 滋润你走过的地方 灰烬中冒出一颗芽 然后开出一朵花 长出一个等你的姑娘 请你不要忘记她 她是我 也是我对你的守望 想与你再走下一程山水 这次不要走散了 请务必握紧我的手】 …… “新婚的感觉如何?” 当太宰治笑着问我的时候,我正看着跑去安慰夏溪的夏油杰。 “很高兴,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仪式感,我明白杰哥不愿意裸婚的原因了。” 答非所问,太宰治也不生气,掏了掏空荡荡的口袋:“钱包被中也偷了,没钱给你买礼物了,以后再补。” “哈,不用客气啦。福泽社长已经出过份子钱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会来,是我没有想到的,“芥川君亏了。” 芥川龙之介受到邀请,原本还在抽屉里翻请假单,听说首领森鸥外也会来,立刻放弃了。 “工作第一。”他冷着脸说。 “噢。” 当我移开脚步时,他的罗生门突然又朝我伸来爪子,并抛给我一个礼物盒。 “新婚快乐。” 要是让芥川龙之介知道太宰治也来了婚礼现场,必定会非常后悔。 夏油杰叫我把新娘的捧花扔给五条悟。 五条悟:“过分了!” 不过他很快就嘚瑟了:“反正你们都碰不到我。” “是吗?”太宰治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这不就碰到了?” 他的异能无效化对异能力和咒术都有用。 五条悟:“……” 夏油杰趁机将捧花扔了过去,刚好砸在五条悟的怀里。 “悟,你也要早点幸福啊。” “杰,你太嚣张了!” 其实五条悟要是想避开,完全可以避开。他今天大概也非常高兴。 …… 在准备晚宴的间隙,我和织田作之助坐在草地上闲聊。 他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小说家了,连森鸥外都在追他的连载小说。 “我打算邀请织田君,把我和杰的故事写成回忆录。” 这个念头是在看到切原赤也举着摄像机拍摄婚礼过程时产生的。 我和夏油杰的一切,我都想以另一种形式记录下来。 “抱歉,”织田作之助礼貌地拒绝了,“我不擅长写感情类的故事。” “……这样啊。” “不过我可以推荐一个人,让他帮你们写。” “也行。”我想了想,说,“那我们先取一个文名吧,要和杰哥有关的。” 于是周围很快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江户川乱步:“天下第一笨蛋的一生!” ——人身攻击型。 太宰治:“完全复活手册!” ——夹带私货型。 菜菜子:“夏油大人永远滴神!” ——滤镜过于严重型。 贤治:“爸爸和妈妈一家亲!” ——毫无特色旁边站站型。 织田作之助摇头:“还是铃溪取吧,想想你对夏油君说过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夏油杰你可不可以不杀我?” “咳咳。”夏油杰咳嗽了两声,“黑历史出现真名不太好。” “小眼睛你可不可以不杀我?” “源铃溪!” 完了完了,要生气了。 “不如就叫,”许久没出声的五条悟把捧花抛向了天空,粉色的花瓣零零散散洒下来,像是春天到来一般。 “——蛊王你可不可以不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