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丞相的千层套路》 第1章 [gl百合] 《白月光丞相的千层套路作者:昨夜未归【完结+番外】 文案: 秦林两家自幼定亲,秦湘假扮要断气的兄长去洛阳找嫂嫂回来冲喜,拿着定亲信物,经人询问,进入林府寻亲。 阿嫂清冷入骨,笑着同她说:后日成亲,只成亲,不洞房。 两日过去了,成亲的晚上,阿嫂又问:你会亲吻吗? 秦湘不会,说好只成亲不洞房的呀。只成亲中不包括这一项啊。 阿嫂说:我教你啊。 亲后,有人告诉秦湘,这是相府,并非林府。 秦湘惊慌失措地跑了。 假阿嫂、真丞相的云浅却说:我们有肌肤之亲了,不可退亲。 她退不了相府的亲,那林家的婚事该如何是好? ----- 云浅重活一世,刚醒就遇到前世祸国殃民、颠覆朝堂的皇后秦湘。 本以为小皇后恶毒,不想,是个代兄招亲都会走错门的笨蛋美人。 秦湘还小,心思单纯,可以慢慢教。她可以日日夜夜盯着,但凡出一丝不对劲,就可以将祸害扼杀于摇篮中。 后来,她费尽心思死死盯着,装病、扮柔弱,生了一种离开秦湘就会死的病。 无药可治。 后来 阿湘,我头晕。 阿湘,我身子不舒服。 阿湘,我要晕了。 秦湘:我好像会克妻,成亲前身子健康的人,一日一日地消瘦了。 *秦湘后期拥有三世记忆,轻微追妻火葬场。 *双c。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重生 女扮男装 轻松 先后爱 搜索关键词:主角:秦湘,云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糊里糊涂拜堂。 立意:和谐共处。 第1章 套路一 端午节前,庭院内热气蒸腾。 婢女们站在廊下插着菖蒲艾草,淡淡的青草气息在热气下散得干净,徒留一抹绿意。 当今太后代帝执掌玉玺,提拔女官,朝堂之上,两分天下,女子入朝,甚至拜相,揽下重多重要官职。 然而女子至花信之年,总是要嫁人的。 云浅今岁拜相,提亲者多如牛毛,就连太后也曾过问她的亲事。 云浅低头,凝着腰间太后亲赐的玉璜,玉璜一分为二,然而,此时悬在腰间,确是完整的。 低头的瞬间,云母也注意到她的腰间,伸手欲夺,她却起身。 阿浅,你表兄甚好,既然要嫁,何不选择知根知底地嫁过去,他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也清楚。至今独自一人,从不沾花惹草。云母尽力替娘家侄子卖力举荐。 听到这句话,云浅眸色渐深,素净的面容上蒙上一层寒霜。 不等她说话,外间一名婢女入内,福礼说道:丞相,外间有一郎君自称与您自幼定亲,说要见您。 定亲?云浅一双冰冷的桃木眸中浸出几分凉意,如今,世家又玩出新招数了? 她跨过门槛,浑然无视云母。 云母见状,急得不行,急忙朝一侧的婢女使了使眼色。 婢女会意,急忙跟了上去。 **** 外头阳光炙热,照得秦湘两颊粉妍。 饶是如此,无人奉上一盏茶水,她舔了舔唇角,静坐须臾,门口拂开一阵凉风。 清爽宜人。 她抬眸,却见一女子迈过门槛。 秦湘扬首,拘谨双手,一眼扫过,心中拂过一阵春风,面前宽袖裙裳的女子带着几分威仪。 世间女子若柔婉,可面前的女子无端凝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威压。 她打量云浅的时候,云浅也在打量秦湘。 宽大袍服下藏着瘦弱的身子。云浅凝眸,倒吸一口冷气,是她。 前世祸国殃民的小皇后秦湘。 云浅活了两世,于她而言记忆深刻的还是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皇后娘娘。 秦湘微微一笑,耳朵羞得通红,微微一笑,双颊上挂着讨喜的梨涡,双手作揖:镇江秦氏子秦默,见过姑娘。 秦默是她兄长的名字,兄长缠绵病榻多年,家中无奈,令她代兄招亲将姑娘迎回震惊冲喜完婚。 听到对方自称秦默,云浅勾了唇角,清涧如雪的眼眸里浸着温和的笑,开门见山地问道:婚书呢。 自古定亲,两家都会留有婚书与信物,这便是来日的凭证。 说完,她才看着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袭绯红色的广袖澜袍,脸颊干净得不施粉黛。 秦湘有条不紊地拿出婚书,双手捏着一角,递至女子的面前。 女子威仪万千,迫使她不敢抬头轻视。 这样的阿嫂,让她心生敬畏。这是这般的人儿嫁去秦府,算是凤凰落入云泥中。 秦湘心中颇为可惜,下意识抬头,对上那双沉静的眼睛,愕然片刻。女子不仅威仪迫人,更是美丽无双。 琉璃般的人儿,似清风,更似陈年佳酿,醉人心扉。 云浅看过婚书,眼中的笑意让她的气色温和几许,她想提醒面前女扮男装的女孩找错门户了。 婚书上写的是秦氏长子秦默与林氏林至珽之女林窈。而非她云浅。 第2章 多半是误会一桩,显然不是世家的阴谋,是这位笨蛋女孩的失误。 欲还婚书之际,云浅的目光从女孩白净的面容上扫过,顷刻间,她生了一计,将女孩留下完婚。 秦湘若娶了她,还会有日后颠覆朝野的秦皇后吗? 云浅低头扫了腰间的玉璜一眼,装作不知般问道:你是秦默? 秦默十八岁,秦湘年十六。但秦默自幼多病,与秦湘身形相似。 明明是在家中排练好的,对方这么一问,秦湘额头渗出密集的汗水,耷下眼睫,半晌不敢应声。 然而对方没有为难的意思,有意无意地瞥了她的唇角一眼,干的起皮,她转身出门。 门旁婢女端着一盏茶久候,云浅见状,主动将茶盏接了过来。 婢女抬头看了她一眼,目露慌张。 云浅将茶盏递给秦湘,又令她坐下说话。 秦湘稳稳地坐下,端起茶盏小小地抿了口,茶水冷过一遭,清冷沁人,入口便散去几分暑热。 她松了口气的间隙,云浅开口:既然是父辈定下的婚事,我也认了,公子觉得如何呢? 林家认下亲事,秦湘舒心地露出笑容,小小的梨涡挂在脸颊上,脸颊如红润的果子,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她立即回道:听姑娘安排。 云浅点点头:你急着回镇江吗? 秦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惊颤下抬首,对上云浅温和的眼眸,方才冰冰冷冷的人儿突然换了模样,瞧着不像十七八岁的年岁。 她不敢提,眼睛睁大大的,云浅眼底闪过一抹冷芒,在这里先完婚,再去镇江。 不可不可,当去镇江完婚才是。秦湘急得站了起来,蓦地陷入牢笼中,她说道:父亲的意思是迎姑娘去镇江完婚。 云浅可不是好糊弄的主,重活一辈子,面对面前含蓄的少女,她有很多种办法。 她冷静地审视面前的女孩,手中捏着婚书,道:我大可不认这桩亲事,你想我认,便听我的,先完婚,再去镇江。 云浅惯来有主意,在<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摸爬滚打两辈子,清贵无双,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让秦湘哑口无言。 云浅着宽袖长衫,柔顺的长发垂至腰间,乌黑发亮,风曳间,青丝跟着浮动,无声的婉约,又让秦湘呆滞。 阿嫂是很美的。 秦湘心中后悔了,不该走这么一遭,更不该骗婚的。 她思索须臾,站起身,张口说:姑娘不认,我秦家也不会勉强。 她后悔了。 拒绝的瞬息,让云浅恍惚想起了上辈子。 云浅曾问皇后:若娘娘没有费尽心思成为皇后,你会做什么? 皇后没有回答,神色如现在一般。 云浅回过神来,望着秦湘,果断道:先拜堂,不洞房。 秦湘怔忪,阿嫂妥协了,为何要妥协了,拒绝不好吗? 她愈发急了,而云浅站起身,吩咐管事:去给秦公子收拾客房,速度快些。 管事立即应声,双脚不着地般跑了。 秦湘闻言后,急得心口如爬了蚂蚁,额头汗水顺着眼睫滑落,她有些急躁,不得不压下心思。 林姑娘,秦林两家数年不通音讯,你要不要再看看呢。 云浅回身,少女形佳骨娴,气质宜人,眼下年少还没定性,慌不择路了。 不知为何,与她斗了这么多年,云浅想见识见识她慌张的姿态,索性避开问题不答,反问问她:你从侧门进入的? 秦湘点点头。 云浅了然,正门匾额上挂着相府二字,秦湘不是傻子,怎么还会以为这是林府。更好奇的是谁给这个后世祸国殃民的皇后娘娘指路的。 赏玩须臾后,云浅说道:府内景色不错,你可赏玩,算算时辰,也该打扫好了。 秦湘起身,忙双手作揖,可起身的间隙里,头重脚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喉间干涩得厉害,多年的教养让她很快稳住身形,忍了忍不适,道一句:谢林姑娘了。 云浅望着她,眸光渐深,方才的踉跄落入她的眼中,不是有意,是突然的不适。 瞬间的功夫,她将目光落在茶盏上。 云浅拿起桌上的茶盏,面沉似水,而此刻的秦湘盯着她出神。 方才的初见,秦湘眼中若水,澄澈见底。 此刻的秦湘眼中光色变了。 云浅想起母亲还在府内,惊得不觉后退半步,厉声呵斥:茶是谁送来的。 茶中放了东西。 婢女早就不见了,管事立即派人去找,屋内气氛跌至低点。 秦湘却摆手,神色混着一股天真,独有一种清纯,茶没事,我只是觉得头晕罢了。 云浅何等敏锐,先问:你可觉得燥热? 没有,只是头晕罢了。秦湘抿唇一笑,眼前的阿嫂对她很关切,比秦家的人看她都要温柔。 她的语调很慢,颇有几分仁善之意。云浅一时恍惚,眼前的女孩子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日后的皇后娘娘。 秦湘绷着脸,眼前晕眩,渐渐地,白雾散去,只留阿嫂一人。 阿嫂怜爱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却又是那般温柔。 第3章 阿嫂伸手,摸向她的脸颊,她的胸口堵上了一口气,她抬手攥住阿嫂的手臂,目光露出几许怜悯。 秦湘想说别嫁过去,那是个虎狼窝。她没有办法才来招亲,她多希望林家刁难她,拒绝婚事,让她落寞回去。 万万想不到,未曾谋面的阿嫂竟是这般佳人。 她悔不当初。 云浅震惊,看着她自己手腕上的小手,想都没想就拂开她。 这时,管事匆匆进来,慌张说道:丞相,茶中放了让人出现幻觉的药,并无生命危险。 云浅听了微愣,而秦湘雪白的小脸上浮现一层浅浅的红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好似,将她当作猎物? 作者有话说: 开新了,记得点收藏。 云相重生。 接档文《陛下今日被重新了吗》,移步专栏可收藏。 乐善好施的侯府小姑娘为救一只小狐狸死了。小狐狸进入小姑娘的身体成为了人。 回到家里第一日就是被迎进宫里给大了十岁、无心情爱的女帝做皇后。 成亲当晚,女帝没有过来,她一人独守洞房。 小姑娘的母亲侯夫人哭哭啼啼地来找她,你需让陛下宠幸你,我侯府才有起势的机会。 小狐狸不明白,何谓宠幸,细想须臾后,她来到女帝的寝殿。 夜深人静,她躺在了女帝的床上,左等右等,女帝一夜未归。 第二日,接着等。没想到女帝太认真了,一连三日没有回来睡觉。 小狐狸在想:这个陛下多半是臭了,三天没洗澡。 第四日的时候,女帝回来,出人意料的是女帝身子上香香的。 她用法术将人迷晕了,学着花册上的动作,缠绵一夜。 等母亲再来的时候,她高高兴兴的地告诉母亲:我宠幸她啦。 母亲一听,登时晕了过去。 人间不可用法术,小狐狸遭受了雷击,被打回了原形,匆匆跑了。 皇后失踪了,宫廷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女帝却在自己的寝殿内发现一只小狐狸。 小狐狸的毛都是黑色的,被雷劈后晕了过去,女帝不去管自己的皇后,反而让太医救了小狐狸。 可惜一夜后,小狐狸就不见。 这时,她的小皇后开始缠着她了。 日日夜不能寐。 小剧场: 小狐狸问陛下:我宠幸你了,你会生崽吗? 女帝抬眼看她:不会。 小狐狸又问:那、那换一下,你宠幸我,我会生崽吗? 女帝捂住她的嘴:别说了,说多了丢人。 第2章 套路二 女子之美,千万种。 眼前的女子美色入骨,偏有一股疏冷气质,将那份美丽揉进冷意中,不敢触碰,不敢小觑,不敢仰视。 却又想多看一眼。 秦湘半晌忘了呼吸,望着林姑娘。而林姑娘同样温柔地看着她,眼中盛满一轮皎月银辉,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阿嫂时而清冷时而温柔,两个词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偏又是那么和谐。 秦湘痴痴地笑了,紧抿的红唇松开,留下一道红印。 阿嫂紧望着她,抬起右手。她看得清,那只手十指纤细,骨节匀称,指甲上泛着粉红,指甲修得很干净,似有洗尽铅华之美。 那只手抬起她的下颚,一臂的距离化为咫尺,她惊愕,鼻尖散着一股药香。 阿嫂靠了过来,咫尺的距离让人心动,心跃至喉间,险些就跳了出来。 长睫微落,秦湘红了脸,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在自己的唇角上轻轻摩挲。 阿嫂将她当作兄长了吗? 秦湘眨了眨眼睛,指腹的感觉令人心间发颤,肌肤紧绷。 她想吻她吗? 她胡乱想着,不知怎地,心口雀跃。 突然间,飘来一股异香,香味苦涩得厉害,熏得人昏昏欲睡。 丞相,秦小公子服过解药了。管事的声音略带几分低沉。 云浅望着面前脸颊泛红的少女,微一侧眸去打量,就连耳朵都是红的,她现在是处于幻象中? 应当是解了。管事说道,不过会昏睡几个时辰,并无大碍。 云浅颔首,抿齿微笑,吩咐下属:今日之事不可外露,去准备成亲的事宜,速度快些,另外,探一探林至珽府上可有动静。再者,扣住跟随她过来的侍卫,成亲前不准放出来。 下属一一应下。 云浅看着圈椅上糊里糊涂的少女,唇角微抿,吩咐婢女:送小姑爷去客院休息。 小姑爷? 婢女们惊诧,丞相这是将自己嫁出去了? 云浅却不说,而是去后院寻到还未离开的母亲。 管事们捉住下.药的婢女后,就将云母扣住。云母在云浅父亲死后便改嫁了,抛弃云浅。后云浅入朝,她便又巴巴地凑了过来,以母亲的身份逼迫她奉养自己。 云浅未曾应,毕竟改嫁后,母亲又生下三个儿子,有子奉养,轮不到她这个早就被抛弃的女儿。 云母坐在坐位上,好整以暇,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云浅入内后开门见山:父亲给我留了一桩亲事,人已来了,我也应下,不日将成亲,不需母亲费心了。 第4章 你父亲死了二十年了,哪里来的亲事?男子弱冠便要成亲,二十五六岁还未成亲,必然身子有碍。此等人不可嫁,听母亲一言,退了亲事嫁于你的表哥为好。母亲都是为了你好,你莫要怪母亲多事。云母苦心劝说。 诚乃立足之本,父亲定下,我自然是该应的。云浅垂眸,纤细的脖颈的如暴雨中被压弯的脖颈,宁折不弯。 云母怒而拍桌,你诚心与我过不去,你父亲哪里会给你定亲,是你故意搪塞我。 有婚书作证。云浅拿出秦湘送来的婚书,母亲给我下药一事,我还未曾计较呢。后日,我便成亲,母亲若来一人来即可,休要带您那些不知名的亲戚。 后日就成亲?你上赶着嫁人,你这是菜市口没有人要的烂白菜呢。云母恼恨地拔高声音,我是你的母亲,我不同意你嫁给不知名的小儿。 母亲累了,回去吧。云浅负手而立,不悲不喜,深邃的眸子里暗澜涌现。 她转身走了,云母急得跳脚,阿浅、阿浅,你的终身那么重要,怎可随意托付,阿浅,听母亲一言、听母亲一言。 婢女们将云母推了出去,云母不甘心,大叫大喊,嚷得整座府邸都听到了。 客院内的秦湘陷入昏睡中,桌上小小的铜炉中熏着一股青烟,扶摇直上。 秦湘猛地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虚空,伸手扶着自己的唇角,阿嫂亲她了? 亲了吗? 她有些不确定,刚想了一瞬,便觉得头重脚轻。 云浅坐在窗下,浮光掠影中看着发如黑夜,颜色如玉的女孩,一醒来就摸着唇角,幻象中有春梦不成? 秦湘转首就对上那双散漫温和的眼睛,心中漏了一拍,阿、阿嫂 你唤我什么?云浅凝眸,周身的气质变得凌厉起来。 梦中温柔解意的女子,变得又那么让人不敢触碰,尤其是她一句话的声音,漫长夹着冷意。如同绵绵不绝的大雪中冻得人脊骨发寒,不敢呼吸,不敢抬首。 秦湘一不小心失口,自己吓得不轻,闻言便改口:阿窈、阿窈。 阿嫂闺名林窈,她喊一句阿窈也是常事。 云浅不再纠结,只说道:后日成亲,等安定下来后便去镇江。 后日秦湘惊得四肢僵硬,你不多考虑多考虑吗? 公子如此美貌,我若拒绝,日后必然会后悔。云浅挑眉,语气散漫,细细分辨,却有几分调侃的意味。 秦湘之美色,云浅上辈子就已见过,眼前的女孩没未长开,待过上几年,便会露出自己独有的一面。 秦湘大胆看过去,阿嫂生就一双桃花眼,内睑微勾,勾起三分淡漠,眼尾上扬,又是几许玩味。 阿嫂妩美动人,与寻常娇羞的女子大大不同,她的身上添了几分高位者俾睨天下的姿态。 后日、来得及吗?秦湘心动了,乌黑的眼眸如钉子般大胆钉在了云浅的面容上。 云浅点头:来得及,当然不会有宾客,只家中几人。你喜欢满堂宾客恭贺吗? 秦湘不喜欢,反而害怕满堂宾客,她心中有鬼。 两人心中都有鬼,一拍即合。 日子就这么定下了。云浅起身,裙摆如流水般落下,站直了身子,风度从容,秦湘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秦湘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这就是世人口中的大家闺秀,周身上下无一挑剔。 可这样的人就要被秦默糟蹋了。 她于心不忍。 秦湘犯难的间隙里,云浅离开客院了。 那样完美无瑕的女子,谁不爱呢。 秦湘确信自己这个女孩也喜欢上了阿嫂。 自古者爱美,可阿嫂身上不仅仅有美,还有她垂下眼睫,不论有什么终将被自己毁了。 她躺了下来,浑身无力,心中懊悔至极,却又在想阿嫂怎么就不退婚呢。 退婚多好呀,京城男儿多锦绣,自己就是下乘货色,怎么就看上了呢。 翻来覆去,秦湘悔恨地不行,浑浑噩噩爬了起来,一时间头重脚轻,险些跌下床去。 怎么就到了进退不得的地步呢? 秦湘坐在榻沿上,摸着干涩的唇角,思绪很快就被转了过去,到底亲没亲呢。 夏日酷热,婢女们准备了热汤沐浴,秦湘浑浑噩噩走了进去,眼见着婢女站着不走没来由地红了脸颊。 你们出去,我一人即可。 小姑爷声音细弱,听起来似糯米团子,婢女们瞧她一眼,唇红齿白不说,面色白皙,十分好看。 婢女们听话地退了出去,秦湘一面叹气一面走进水里,亲退不得,又不能害了阿嫂。 这桩事,要了她的小命。 从水中出来,又见阿嫂坐在食案旁等着一道用晚膳。 秦湘:怎么又来了。 一日见三回,熬着心、费着力、浑身都被柴火架着烧。 一点都不好受。 秦湘坐下,却发现阿嫂坐得笔直,腰肢与肩膀立于一线,她叹气,论教养,她与阿嫂,有天壤之别。 她也只好挺直肩膀,努力够得上阿嫂的教养。 第5章 云浅恍若未闻女孩的小动作,此时的小皇后什么都不懂,不谙世事,满心只有代兄招亲。 可惜,眼睛不好、耳朵不好、脑子不好,走错了门。 云浅勾唇笑了,相较于后世祸乱朝纲的皇后娘娘,她还是喜欢面前容易被糊弄的秦小姑娘。 不对,是秦小公子。 阿窈,你笑什么?秦湘疑惑出声。 云浅偷笑被捉了正着,对上秦小公子清澈干净的眼眸,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秦公相貌好,吾心欢喜。 唔,有些不正经,但听了让人欢喜。 秦湘也笑了,眼眸狡黠,带着年少的天真与欢喜。 眼前的女孩,穿上澜袍也不像,反而像入赘的小郎君,大气不敢吭,说什么依什么。 或许是成竹在胸,云浅不免露出几分烟火气息,托腮凝着秦湘,尾指指尖轻扣下颚。 秦湘被她此举搅得心烦意乱,心想你还是正经些,谁受得了啊。 秦湘默默低头吃饭,也不去看她了。 秦公子,你家中有妾室吗?云浅蓦地出声。 秦湘如被雷击,电闪雷鸣间却想到退婚的理由,索性坦然说道:有、很多。 无妨,待成亲后都赶出去。云浅轻描淡写,挥挥手,不染一分嫉妒。 秦湘睁大了眼睛,眉心拧紧,觉得阿嫂没有听清,重复一遍:很多很多妾。 云浅跟着重复一遍:统统赶走。 作者有话说: 秦湘:到底亲没亲呢? 云浅:你觉得呢? 接档文《成亲后入错洞房》,移步专栏收藏,收藏吧,这是作者的生命源泉。 少将军沈笙凯旋,单枪匹马回京,半路救下一女子,对方非要以身相许,酒醉后糊里糊涂地拜堂成亲。 洞房里的女人雪肤玉肌,酒意占据心智,两人完成洞房礼。 一觉醒来,看到身侧的女人,突然发现自己走错洞房了,昨夜的女子也喝多了。 惊慌之下,她将自己的玉佩留下,以示宽慰。 回京叙职,却见那夜的美人坐在帝王之下,勾唇浅笑,美貌无双。 沈笙:完了,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女人。 皇帝追求长生之道,国事全权交给国师,而这位美丽的国师让人闻风丧胆。 美丽的女子,却是生来的邪魔。 她是忠于朝堂为百姓战斗的将军,她是人人畏惧的邪魔国师。 沈笙触碰禁忌,国师走到她跟前,轻挑她的下颚:沈将军,我们的女儿,你可曾见到了? 沈笙: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 后来,国师府上真有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与沈笙极其相似。 天边之南有一河,河水里添加两位女子的鲜血,便可孕育女婴。女婴血液可解百毒,世人趋之若鹜。 这是一个美好的传言,众人都不信,幻想着么美好。 国师阿奴就是这么来的,她的血救了许多百姓,千千万万的百姓奉她为神佛。 后来,她成了邪魔。 沈笙是众人心目中的白月光,也是阿奴心中的太阳。而阿奴被拉下神坛,活成了一摊烂泥。 *双c。 第3章 套路三 秦默身子虽说不好,可妾确实多。 秦湘如数家珍般开口数了几个,都是良家的女儿,算着八字契合,都被纳进府。这是其一,还有一种,便是秦默的婢女,自己看上后就拉进房里。 云浅睨目不屑,她对秦默无甚印象,前世里林窈入宫成为后妃,从始至终,林家都没有提过这门亲事。 也就是说前世秦湘来招亲,林家退了亲,秦湘回到镇江,只是不知后来为何又入宫。 前世见到秦湘,对方已有十八九岁,正是花龄。女子美丽,温柔婉约,小意温存,帝甚喜爱。 喜爱之程度,废后立秦湘为后,将玉玺给她把玩,种种传言,都在说明秦湘祸国殃民。 云浅回过神来,面前的少年人睁大了眼睛,痴痴等着她的回话。 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家常事,我不在意,公子好好休息,我明日让人送喜袍过来。 阿嫂举止寻常,眉眼不改,通身气度清华,善解人意,显得秦湘自己斤斤计较了。 一拳打在棉花里,秦湘浑身无力,阿嫂太贤良了,阿兄真是几辈子的福气。 秦湘很嫉妒,心底猝然悲痛,阿嫂啊 **** 跟随秦湘来京的秦家仆人中有小厮也有婢女,都被分开安排在外门旁,彻底与秦湘分开。 一夜过去,云母再度登门,扬言要见昨日来的姑爷。 不想,相府仆人直接拒绝了,气得云母在门口大叫云相不孝亲母,惹得门口站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仆人不敢将事情闹大,匆匆将云母迎了进去,又让人去宫里找云相。 晨时刚至,露水未歇,俨然还未到下朝的时辰。 一番闹腾后,仆人候在了宫门处,焦急地候着云相下朝。 而云浅被太后留在了宫里,太后寻了十余副郎君的画像,任卿挑选。 太后年过五十,保养得宜,依靠在浮云枕上,端庄的面容上依稀可见年少时的美色。 十多个内侍捧着画像一字拍排开,都是京城内外难得的俊秀公子,面若冠玉,家世显赫。 第6章 云浅一眼扫过,眼风淡淡,她轻拍了拍袖口,与太后说道:臣不爱郎君。 太后目光陡然锐利,一息间,好笑不已,原来如此,难怪你这么多年无动于衷,看上哪家姑娘? 谈不上喜欢。云浅敛眸,眼尾低垂压住了一丝冷意,整个人显出几分恭敬。 太后见她罕见说出喜好,好言相劝:你若再不成亲,旁人的心思就不会停,你该要选择。 云浅肩负重任,就连皇帝都想着收入后苑,云浅无父有母,背后并无世家。她是太后扶持上来的,背靠太后,若成为后妃,皇帝的路就会好走许多。 一再逼迫,云浅都没有应承。 太后却没有露出想法,反而将选择权交给云浅,只要云浅点头,就算做后妃也使得。 云浅此时却说:好女风。 太后露出轻松之色,云浅思虑一番后说道:听闻陛下在寻宝贝恭贺娘娘千秋诞辰。 是有这么听说,好似是哪里有养颜的宝贝,他让人去寻了。太后被提醒了,女子到了一定的年岁,总盼望着老得慢一些,她也不例外。 朝堂上女官迭起,一个比一个年轻,云浅手下有几人,不过十七八岁,样貌昳丽,皮肤雪白如剥壳的鸡蛋。 云浅这么一提,太后意识到不对劲,哪里不妥? 云浅摇首,未置一词。 两人皆是沉默。 须臾后,云浅再度开口,说的却是请假一事:臣明日想请假一日。 哦,做什么?太后忽而来了兴趣,云浅入朝至今,哪怕病得发烧都会上朝,更不会有请假一说。 云浅红唇轻抿:成亲。 什么?太后震惊,难掩吃惊之色,你与谁成亲?方才不是说只喜欢姑娘,成的哪门子轻呢? 云浅回道:一书生,来自镇江,家中从商。 必然是容貌惊艳。太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世家大族盯了云浅不是一年两年,从她展露头角就开始了,毕竟这么大的助力娶回去,岂会不愁家门不兴。 得力下属要成亲,太后挥挥手,赐予诸多赏赐。 有是给云浅,也有的给未来夫婿。 太后的赏赐从送入相府,从云母面前滑过,流水般送去了客院。 云母急得不行,拉着云浅说道:太后赏赐,你怎地给了那个小子。 该孝敬她这个亲母才是! 云浅止步,拂开母亲拉着她的手,太后赐予夫君,合该送到她面前。母亲劳累,该家去了。 我不急,你明日当真成亲?云母不觉得女儿拂开她的举止不对,这么多年来习惯了。 云浅不想再答,轻扫管事一眼,目光不耐,管事立即上前请老夫人出相府。 相府冷清,云浅独居习惯,不喜欢府内有其他人,云母几度想要搬进来都被母亲有子在,怎可住在女儿府上为由拒绝了。 再度将人赶走后,云浅回自己的澜水阁换下官袍,发髻拆散,流水般披在肩上,换了一身水蓝色软绸斜襟夏衫。 她刚准备去客院,外面走来三五人,阿浅、阿浅,听闻太后给你赏赐诸多珍品,为何赏你。 云浅皱眉,请你们去喝酒。 别在相府闹腾。 几人惊讶,云浅却将人赶出相府,自己紧随其后。 临出门的时候,云浅拉着管事说了几句话,管事点头如捣蒜,一一应下。 同僚们惊讶,你何时学会喝酒了? 刚学的,赶紧走。云浅催促车夫,搁下车帘,关上车门,微松了口气。 车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马车渐行渐远,相府早就不见了。而此时的云浅靠着车壁,露出淡漠之色。 **** 喜袍在黄昏的时候送进客院,与太后赏赐的礼物摆在一起。 看着红色的衣袍,秦湘露出晦深莫测的神色,昨日登门,今日试喜服,明日就成亲。 这个速度比妇人生子还要快! 喜袍合身,不用改的,秦湘脱下后,婢女们就收了起来,明日再穿。 初次拜堂成亲,秦湘很紧张,尤其是骗人的,她还是坐立难安。 午后又睡了一觉,眼下十分精神。 桌子上摆了许多书生用的器物,似乎都是宝贝。秦湘懒得去看,可又无趣,踱步走到桌前探首。 她刚走过去,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门开了,吹来一阵热风。 秦湘眉心紧了一分,两个呼吸后,一人跨过门槛,水蓝色衣袂透着水色,恰好显出女子的婉约柔美。 云浅不熏香,热风吹来的是一阵酒香,淡淡的,并不难闻。 秦湘的眼睛盯上了云浅染着桃色的双颊,饮酒了。 云浅缓步上前,目光轻扫桌面上的赏赐,眼里多了几分冷意,再偏首看向秦湘,眼里漾出一分柔,化解了官场上的锋利。 你喜欢吗? 不喜欢。秦湘坦然摇首,她又不是真正的男儿。 云浅却问:想吃冰酥酪吗? 秦湘眼内的光变了,云浅勾了唇角,小女孩多好糊弄呀。一盏冰酥酪就可以看到乌眸内露出细碎的光芒。 第7章 婢女们端来两盏冰酥酪,碗尖上挂着冰珠,酥山更是诱人。 两人对坐,云浅饮过酒也坐直了身子,再观秦湘,早就没了姿态。 云浅没动,双手无力,喝了半日的酒,她有些犯困了。 坐了半晌,秦湘抬头眨眨眼睛,见阿嫂轻阖双眸,似乎酒醉了。她嚼着酥酪,悄悄地将阿嫂面前那盏酥酪挪了过来。 好好睡吧!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正觉畅快的时候,对面的阿嫂动了动,她慌忙的将空的盏挪了过去。 酒醉的人睁开眼睛,乍然一见盏中空空如也,她吃完了吗? 云浅下意识摸摸唇角,是热的,并没有凉意,再观秦湘,埋头苦干 自己吃完了,秦湘才刚吃两口? 云浅直起身子,伸手将秦湘吃了小半的冰酥酪夺了回来,想都没想,拿起勺子挖起一块就放入嘴里。 酒水烧心,浑身都跟着发热,尤其是心口,更是热得如架了柴火。 秦湘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大一人没说一句话就抢了她的东西。 云浅吃了一口,冰珠在嘴里化开了,淡淡抬首看向对方:想吃? 秦湘轻怔,一酒醉的人怎么还有那么强的气势,日后,秦默定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顷刻间,秦湘窃笑,面上浮上菡萏花色,然而下一息,云浅舀起一勺递给她的唇畔。 她都不计较小偷行为了。 秦湘后退,不敢张嘴,这个、举止不合。 云浅也没强求,手腕翻转,直接放入自己的口中,冰意撩人,甜味让人心情愉悦。 秦湘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女子,仪态端庄清丽,安雅贞静,可骨子里散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仪,清而艳,亭亭静立,睥睨天下。 吃了大半后,云浅还给秦湘,直起身子,头有些晕,身子轻晃了两下,秦湘下意识去扶。 两人对上一眼,云浅眸色迷离,眼前忽而出现凤冠霞帔的小皇后,姿态万千,妩媚撩人,软到了骨子里。 云浅微眯了眼睛,面容如雪,她笑着问道:你会亲吻吗? 一句话吓得秦湘后退两步,亲、亲吻? 你有那么多妾,肯定会的,不如,你教教我?云浅笑得含蓄,冷艳若出水白莲,她伸出指尖轻点秦湘的唇角,呀,冷的,你偷吃了我的酥酪、不如、你还我一个吻吧。 作者有话说: 套路三:看着你犯错,再趁火打劫。 本章丢20个红包! 第4章 套路四 秦湘安静得站着,肩膀与腰肢成一线,浑身僵硬着。 云清贴着她的脸,鼻间萦绕着冰酥酪淡淡的香甜气息。 靠得太近,秦湘死死地看着云浅嫣红的唇角,淡淡的弧度,口脂的颜色很淡很淡,似乎被酒晕化了,留下的颜色偏向于唇角本身的颜色。 平平淡淡的举止,似平静的湖面被丢入一颗石子,慢慢地化开涟漪。 一瞬间,秦湘的小脸憋得通红,眼睛从云浅的唇角,到她的脖子,夏日清凉,由上而下,瞧见了雪白的肌肤。 她惊恐般地后退,松开扶着云浅的手,跌坐在坐榻上。 阿嫂、阿嫂 她红着脸颊拒绝:不、不能呢,我们还没成亲。 是哦。云浅慢条斯理地应了一声,皮肤透着粉,因为饮酒的缘故,整个人还有几分慵懒。 说过话,她挑了眼眸,长长的眼梢朝上挑起,清冷化为无形,柔美恰好刻入骨子里。 清冷与柔美,相得益彰。 云浅朝后退了退,兀自嘟囔一句:明日、明日就可以亲了。 秦湘:明日也不成,后日也不成,这辈子都不成! 心里呐喊几句后,秦湘逐渐冷静下来,漆黑的眸子望着云浅。 云清坐上了坐榻,歪倒在枕上,头偏了个角度,目光盈盈,唇角轻轻珉了抿,添了几分饱满红润。 秦湘看不下去了,明明是正经的人,为何总瞧出了 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紧张得吞了吞口水,你醉了,可要回房? 明晚、明晚就要共枕一枕,同躺一张床,并肩躺在一起。 秦湘脸颊突然通红,不敢直视,下一息,她不敢抬头了,太刺激了。 不回了,我躺会儿云清生气哑而媚,合上眸子,面上似裹住了雾纱,朦朦胧胧,散着莹莹微光。 秦湘呆了呆,恍惚意识到自己太不主动了,她瞧了瞧床榻,再看向阿嫂蜷曲坐榻上的身子。 阿窈,你要不要去床上歇着。 云清摆摆手,眼都没睁,没有说话。 秦湘掐了掐自己手腕上的肌肤,兀自走上前,我扶你? 嗯?云浅抬眼瞥向她。 秦湘浑身一颤,喉咙里痒了起来,我扶你去床上休息。 少女看着尤为鲜嫩,加上她通红害羞的脸色,让人看着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摸一摸。 云清勾了唇角,点点头,抬起手臂,袖口下滑,露出一段雪白的藕臂。 秦湘:不、不带这样的。 秦湘闪电般伸手将袖口朝上撸了撸,及时遮住雪白的手腕。 她松了口气。 第8章 云浅晃了晃手臂,袖口再度慢慢的滑了下去,细腻柔滑的肌肤再度暴露出来。 秦湘睁大了眼睛,再度伸手撸了回去。 云浅怒视她:热 这么一说,秦湘双手反应比脑子快,立即将袖口推了下去,看着白得晃眼的玉臂,她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 作孽啊。 秦湘看着歪倒的女子,那扶哪里? 拉着手,扶着腰? 秦湘俯身,手贴着腰将人扶了起来,云浅立即歪在她的肩膀上,热气在耳畔吹着。 那股热气随着耳窝里钻了进去,耳朵酥麻,心口就像被小猫儿抓一般。 热血沸腾。 秦湘快速迈步去床榻,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脱鞋。 她小心问一句:要脱衣裳吗? 嗯?云浅低.吟一声,脚搭上了被子,秦湘吓得又将她的脚挪了回来,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秦湘浑身都湿透了,外面的天也黑了,多半是不回去了。 秦湘累得喘气,看着睡着的人也笑了,阿嫂很好相处,善解人意,温柔可人。 娶妻娶贤,乃是家族稳定的征兆。 出了一身汗,正好去沐浴净身。 出来后,简单用了晚膳。 床被人睡了,婢女们贴心地询问:公子可要去偏屋安置? 那你们姑娘呢?秦湘手指着床的方向,她要不要沐浴,要不要净身,她是合衣睡觉的。 这么一问,婢女傻眼了,她不知道,管事令她好好照顾秦小公子,没说姑娘的事情呀。 两人大眼瞪小眼后,婢女说道:奴婢去问管事。 秦湘在屋内候着。 管事来得特别快,同秦湘见了一礼,说道:公子与姑娘明日便成亲,也不算外人,劳烦公子照顾姑娘了。 说完,领着婢女走了,留下秦湘一人在屋内对着灯火犯愣。 成亲可今日还没成亲,孤男寡女也不合适呀。林家就这么不在意吗? 还有,她连林家父母都没有见到人就拜堂了。 秦湘一人坐在屋内叹气,照顾人,会。 照顾阿嫂,不会。 月色浓重,月光透窗而来,银色淡淡。 秦湘关上窗户,直接坐在了踏板上,歪头看着阿嫂。 眼前的女子肌肤细腻若白瓷,细骨柔滑,美人在骨。 看了一眼后,她趴在床沿上合上眼皮,困了,有些熬不住。 须臾后,秦湘呼吸均匀,榻上的人睁开眼睛,眼若深渊,目若无痕。 云浅抬手,在少女眼皮上点了点,女孩没醒。 接着,指腹在女孩双颊上点了点,没什么肉,戳着没感觉。 肉肉的戳起来才有感觉。 云浅复又闭上眼睛,简单两个呼吸后,她直起身子,踏着月色离开了。 两个时辰后,她又回来了,而踏板上的人还没醒呢。 云浅再度躺下,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当躺下后,秦湘如梦中惊醒般坐了起来,双眼迷离,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目光定在了云浅的脸上。 没事,她又趴下了。 她闭上眼睛,云浅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她纤细的五指上。 女孩才十六岁,还会长大一些,手却显得纤长,没什么肉。 秦湘瘦弱,身子被宽大袍服罩着,可露出的手腕与脸颊都比寻常人瘦一些。 云浅盯了会,实难从她身上找到秦皇后的身影。 秦皇后妩媚动人,柔弱无骨,一举一动,媚骨天成。 秦湘羞涩腼腆,行走间就是一本德经,眼不敢直视,口不敢多言,青涩的小果子。 云浅想不通,而是小心翼翼地上握住秦湘的手腕,慢慢地、慢慢地将手腕拖进了被子里。 接着,她将自己的手塞进秦湘的掌心下,造成秦湘半夜睡梦中拉着她手的假象。 昏暗的灯火晕染在秦湘的身上,趴着睡,手脚僵硬,整个身子都麻了。 她动了动,掌心之下的温度很高,高得她立即醒了过来。 她没敢再动,清晰的感觉自己掌心下是一片柔腻的肌肤。 雷池一步,粉身碎骨。 秦湘悄悄地将手收了回来,掌心一片汗水,柔滑的感觉在心底里产生奇异的感觉。 怪,却又美好,还有刺激感。 秦湘觉得自己越矩了,没敢继续靠着睡,悄悄地挪动身子。 双腿早就麻了,一动就觉得疼,走了两步就朝前扑去,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饶是如此,她还是镇定地爬起来,走到窗下的坐榻坐着。 靠着窗,她开始大口大口呼吸,渐渐地镇定下来。 外面天色蒙蒙亮,夏日里天色亮得早,虽不知时候,但知晓不早了。 单身的人不配有媳妇。 一直坐到了天大亮,她终于可以出去活动了,小心翼翼地挪了出去,关上门。 呼吸新鲜空气,膝盖疼得锐利,她俯身揉了揉,婢女走了过来,她立即装作无事般直起身子。 接下来,洗漱,吃早膳。 屋内的人还没醒,秦湘趁着机会询问府上的情况。 谁知,无论她怎么问,婢女都不肯开口,嘴巴严实得很。 在她纠结的时候,屋内的人走了出来,裙摆轻曳,发髻有些乱,但无法遮挡她的气质。 第9章 秦湘不敢抬头,掌心有些发烫,再度生了汗。 云浅恍若无事般走了过来,说道:我让人看了时辰,黄昏行礼正合适。家里人少,简单办一下,待回了镇江再大办。 秦湘不敢说什么,点头捣蒜,看着就好欺负。 云浅揉着酸疼的脑袋走了。 秦湘看着她曼妙的背影,走动间,裙摆不动,背影如挺直的绿竹,易折却又顽强。 呆呆坐良久,婢女们很有眼力见般将没吃完的早膳撤了下去。 屋内屋外寂静,没人敢说话,显得庭院内静悄悄,最容易想心事。 秦湘坐着想,后悔了,不该入林府骗亲的。 也不算骗亲,毕竟是长辈们定下来的亲事,父母之命。 自己将妾的事情也说了,阿嫂没有拒绝。 大概骗人的就只有自己这张脸颊。 秦湘摸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悔意渐深。 一上午就在发呆中度过,过了午后,院子里就开始热闹了,婢女小厮们开始点缀庭院,挂上红灯,缀上红绸。 热闹的气氛就这么被烘托上来了。 婢女们也上来给秦湘换衣裳,她要做的就是去卧房将阿窈接出来,去前院拜天地。 拜过天地,便是正经夫妻了。 一路跟着婢女,摸摸地进入庭院,站在屋外的时候,婢女们起哄要新郎做催妆诗。 秦湘硬着头皮背了一首,婢女们哄堂大笑,这时,门开了。 门内人一袭红裳,却扇遮面,身形颀长。 秦湘的心,雀跃起来,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公子,快去啊。 秦湘着急忙慌地上前,上台阶的时候险些摔了一阶,婢女们笑得更欢了。 秦湘羞得无地自容,踉踉跄跄地走到阿嫂面前,紧张得双手都开始用力。 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她无助时,婢女将红绸塞给她,高声问道:姑爷,您是要背着还是牵着呢。 作者有话说: 套路四:哦,你半夜睡觉摸我手。 秦湘:我、我、我没有 留言有红包。 第5章 套路五 背? 秦湘浑身一颤,背不动,她理屈地看向握住却扇的双手,骨节匀称,停顿了一息,她同阿嫂商量:牵着吧。 话音落地,婢女们将红绸塞到她的手中,一端恭谨地的放在阿嫂手中。 一切从简,礼乐也没有,唯见两人身上隆重又端庄的喜袍,绣艺精湛,想必是准备多年了。 秦湘往阿嫂喜服上看了一眼,绣面精湛,非一日之功。 带着这样的心思,两人走到了前堂。 堂上坐着一位妇人,面色肃然,穿戴虽说富贵,可面色带着几分不悦,眉尖下颚尖,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人。 敢坐在主位上的位置,必然是阿嫂的母亲,只是不知为何不见父亲。 秦湘有万般疑惑却不敢出声,待行过礼再问阿嫂也不迟。林秦两家多年未曾有音信,物是人非,也不好多问。 内外屏息,无人敢说话,老夫人的眼睛黏在了秦湘身上,上下一打量后,故意说道:身子骨瘦了些,个子也矮,还不如我那侄儿健硕。 秦湘被说得面红耳赤,握着红绸的双手紧紧发颤,她不知该说什么,秦默也很瘦,个子也不高,这些年来靠着汤药吊着。 她一人尴尬,其他人都好像没有听到云母的话,就连呼吸都没有乱。 一管事唱和着一拜天地,彻底将云母忽视。 秦湘匆匆面向屋外,瞅了一眼阿嫂,阿嫂弯下脊骨,纤细的身形显出几分弧度,侧面下的脖颈异常优美。 二拜高堂。 两人转身,面向老夫人,秦湘愈发恭谨,而云浅虚虚一拜,弯腰的弧度不如方才。 最后一拜。 两人面向而立,秦湘目光落在那双握着却扇的面容上,唇角不觉弯弯,不知为何,她心中十分雀跃。 谁不喜欢美娇娘,谁不喜欢温柔解意的娘子。 阿嫂符合贤良女子的标准,是苍穹上不可触碰的明月,皎皎丽人。 最后一拜,两人深深一拜,秦湘极为重视,云浅想起前世的场景。 她乃是清正之人,怎可拜妖后,每回见面,她都不会行礼,而秦皇后素来不在意,反而笑吟吟地嘘寒问暖。 这回,她弯下脊骨,拜向了枕边人。 今世,她拜的是自己的妻子秦湘,而非前世的皇后秦湘。 礼结束,众人簇拥着新人去新房。 云母拉着唱礼的管事,我瞧着这个小公子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好像哪里不对劲。 云浅二十四岁了,跟随太后多年,十二岁伴着太后入朝。 她的父亲死了二十年了,小公子不过十五六岁,怎么定亲的? 云母越揣摩不对,云浅随便找了个人来糊弄她,中间有诈。 管事却回道:小公子确实拿着婚书入门,主子也看了,核对无误才吩咐拜堂的。小公子是镇江秦家的人,前来招亲,至于年岁,小的不大清楚了。 装糊涂,横竖婚书在主子手中。 云母不甘心,要去新房质问清楚,管事说道:老夫人,今日是云相大喜之日,您莫要扰了二人合欢之喜,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第10章 话音落地,早有等在一旁的婢女走进来,架起老夫人双臂就对外走去。 云母不肯,扯着嗓子叫喊:什么意思,卸磨杀驴呢,用完了就赶出门?云浅、云浅,你这个不孝女,你给我滚出来,我要去衙门告你不孝,告你污泥。 婢女们一气呵成,将老夫人塞进马车里,吩咐车夫送人回家。 云母拍打着车窗,扯着嗓子叫喊,她喊得声音大,车夫马鞭甩得越快。 同时,新房里两个新人正襟危坐,婢女们端来合卺酒,两人各执一盏。秦湘慌得不行,不敢看阿嫂,埋头就将酒水喝了。 饮过合卺酒,喜娘说了几句吉祥话,接着退出屋,伺候的婢女也识趣地出去,将小小的喜房让给新人。 人都走完了,秦湘悬起的心慢慢地落回腹内,余光悄悄一瞥,阿嫂目视前方,花冠压着她,似有千斤,却不见她有一丝疲态。 门外的动静小了,新房内的呼吸声徐徐放大。 云浅忽问:你会亲吻吗? 这般时候,应该是男儿主动的,可瞧见秦湘的模样,怕是让她拜十回堂都不会主动吻她。 秦湘惊愕,我、我不会。 不会啊。云浅轻声呢喃,眸中光芒微闪,旋即一笑:我教你。 活了两辈子,她自然胜过青涩懵懂的少女。 她抬手,未得秦湘允诺便抬起她的下颚。 秦湘惊愕极了,小眼睁得大大大,云浅倾身靠近,贴着她的鼻子,红唇轻启:亲的时候要心无旁骛,万不可想其他的事情。 说话的间隙里,位置轻拂过秦湘微抿的唇角,一片温润如玉。 秦湘忘了呼吸,方才那一瞬间,似有羽毛轻拂过心坎,酥痒难耐。 慢慢地,一点点炙热的气息在两人中间蔓延。 还没亲上,秦湘就已经受不了,炙热的呼吸想要将她吞噬。 她欲后退,阿嫂却以已贴了上来。 双唇相触,她整个人懵住了。不知是自己热,还是阿嫂的体温偏凉,贴上的唇带着凉意。 莫名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将她的坚持彻底击碎了。 云清故意吻得很慢,只贴着,并没有其他举止。面前的女孩忘了眨眼,眼睛扑闪,带着茫然与青涩。 她终于咬上了唇瓣,柔美而甜腻。 醉了清风,甜了心坎。 浅尝即止。 云浅直起身子,看着她,你会了吗? 教导后自然就要考验的。 秦湘目瞪口呆,唇角上残留几分属于阿嫂的味道,阿嫂说什么? 会吗? 应该、应该会了秦湘不知所措,你教了什么? 阿嫂只贴了上来,咬了下唇角,接下来,就没有了? 亲吻就这么简单吗? 秦湘陷入迷惑中,痴痴地看着阿嫂,眼眸呆滞。 云浅皱眉,看来,你没有学会,要再教一遍吗? 口吻如教书先生一般,让秦湘如坐针毡,她不敢抬头,眉眼耷拉着,主动解释:刚才那样、我、我也会啊。 你的意思是不够深.入?云浅语气散漫,似真的在反省一般。 秦湘忙摆手:不早了,不早了,该歇息。你的花冠重不重,不如先卸下来。 云浅点头:下回再教你。 简单五字吓得秦湘心口一颤,还有下回呢,下回又是个什么样儿的呢。 明明害怕的人,突然有几分期待了。 云浅起身去卸下钗环,婢女们鱼贯而入,围着她忙碌。 秦湘终于得了空,抿了抿唇角,下意识起身朝外走去,屋内逼仄,压得她喘不过气。 花灯初上,廊下灯火点点,屋外的婢女们站成一排,面容秀丽,神色肃然,大家的婢女仪态都超过了寻常女儿家。 一时间,秦湘心口五味杂陈。 随着时间推移,婢女们鱼贯而出,秦湘目光低沉,眼尾被月色染上几分寒霜。 黄昏拜堂,还未用晚膳,等云浅沐浴而出,晚膳已摆上了桌面。 两人对面而坐,云浅换了一袭嫣红色软绸窄袖的裙裳,长发披散在肩膀上,肌肤如雪,在烛火在泛着光,似出水芙蓉。 寝不言食不语,屋内静悄悄。 秦湘几度抬首,阿嫂都没有说话,大家教养,饭桌上不说话,她也只好敛了心思,专心填饱自己的肚子。 一顿饭吃下来,秦湘汗流浃背。 云浅只用了半碗米饭,撤下晚膳后,她看了秦湘一眼,我父亲早年去世,家中只有 阿浅、阿浅屋外声音打断了云浅的话。 屋门是开着的,婢女们进出收拾桌子,闻言,伺候的婢女们立即冲了出去,很快就将老夫人拦住。 云浅、云浅、我是你娘,你胆敢骗我、你个孽障 刚骂了一句,就有婢女捂住云母的嘴。 云母去而复返,好似是故意来兴师问罪的。 屋内秦湘站了起来,下意识看向屋外,云浅是谁? 屋内没有出去的婢女听到这句话后都愣住了,云浅是谁,云浅就是这座府邸的主人啊,是太后亲自提拔上来的百官之首。 第11章 云浅含笑,说道:云浅是我。 秦湘疑惑:你、你不是林窈吗? 秦林两家的亲事,怎么掺和上云家的女儿了。 我不是林窈,我是云浅。云浅大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站起身,与秦湘对视一眼:我们拜堂了。 她承认得太快了,以至于秦湘脑子嗡了一声,怎么会有人承认得这么快呢。 婚书上写的是秦默与林窈,你不是林窈,你为何要答应婚事呢。秦湘脸色发白,很不理解面前云氏女子的心思。 她有些怯弱,此刻却敢正视云浅,眼前闪着小兔般的恼恨。 外面的声音停了下来,老妇被拉了出去。婢女们疑惑,往日戒备森严的相府,老夫人如何闯入新房的。 屋内的云浅坐了下来,唇角泛起玩味的笑,与秦皇后斗了半辈子,她越发喜欢上眼前怯弱正直的少女了。 你想要退婚吗?云浅不答反问。 秦湘浑身颤抖,退婚吗? 云浅又说:可是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了。 作者有话说: 套路五:你会亲吻吗?不会啊,我教你。 第6章 套路六 有了肌肤之亲,若再强行退亲,便是欺负人家了。 秦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面前的女子正直端方,明显受到良好的教养,华服之下,可还是柔弱的女子。 强行退亲,太欺负人了。秦湘蓦地坐了下来,小脸苍白,心里衡量一番,一时间左右为难。 云母被捂住嘴拖了出去,庭院内外静悄悄,屋内新房气氛陡然变得诡异。 云浅坐了下来,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瞧着举步未艰的少女,若在前世,果断的小秦皇后必然会审时度势地退了林家的亲。 林家富贵,官居侯爵,可比起自己这位新贵,差之千里。且她二人已拜堂,退了林家亲事是最好的选择。 为权势,普通人都这么选择。 秦湘彷徨,那是因为她心里不谙世事,心中尚有几分良知。 念此,云浅眼中的光微微变幻。 秦公子,你想好了吗? 秦湘皱眉,秦林两家自幼定亲,若退亲,岂不是脚踩诚信,难以立足。 那我呢?云浅故意露出沮丧的神色。 秦湘眉头皱得更深了,我 你是要辜负我吗?云浅低问,黛眉之下,眸色失落,难掩失望。 不不不秦湘更难了,我、我不会 她太难了。 云浅望着女孩急躁不安的神色,不知怎地,心中忽而痛快起来,前世小皇后举止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谁能想到会有这般不知所措、小脸急得通红之色。 屋内寂静无声,云浅尾指轻敲桌面,哒、哒、哒三五声之后,她说道:不如,我二人同嫁你,花开并蒂。 啊秦湘震惊,瞳孔微缩,不可、不可、不可,怎么误了你二人。 秦默不配! 云浅哀叹一声,手却不安分地抚上秦湘通红的小脸,尾指在空中轻滑过半月的弧度,落在她的唇角上,清风扫过绿叶的力道。 秦湘心口一颤,浑身鲜血都被催热了,她惊恐却又不舍,怔忪地看着云浅。 尾指在少女嫣红的唇角上抚摸,轻轻的,力道轻和。 这样不答应、那样又不答应,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娇软的声音与云浅往日的气质不和,但落在秦湘的耳中,却有几分委屈,她的心一寸寸地软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我犯了天大的错,可我不知云姑娘看到婚书为何还要成亲? 秦湘有错不假,可不是大错,但凡长个脑袋的人看到婚书上的名字不对,也会将人赶出去。 偏偏眼前这位,不走寻常路。 云浅听着这句话云姑娘,又想起她之前阿窈、阿窈喊得那般亲厚,心中不大舒服,她再度回避问题:我唤云浅,你可以唤我阿浅。 不合适。秦湘要哭了,眼眶红了。 云浅认真说道:合适。我不喜欢云姑娘这个称呼。 秦湘乖巧听话,改口道:阿姐。 云浅:打死你个不长脑袋的小东西。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出去见一见母亲。秦公子,我与母亲关系并不亲厚,府邸内只有我一人。你不必听她的,她说的话,你只当作耳旁风即可,若你听了,吃亏了云浅顿了顿,眉目略高扬,换作一副不讲理的语气:吃亏了,我替你出气。 秦湘再度惊愕,可云浅接下来的话让她更觉得匪夷所思。 云浅说:我出身不好,惯爱不讲理,谁与我讲理,我歪理也有许多的。所以,我脾气不好,爱护短。 言罢,她出去了。 秦湘干坐在桌旁,眼神呆滞,袖口中的双手紧握,突然反应过来,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明知自己要娶的是林窈,她为何送上门呢? 贪图什么呢? 自己非秦氏之女,自小被秦家收养的,不知父母名讳、不知家在何处,她一贫如洗,半两文银也是秦家的。 第12章 图她什么?图她孤苦无依,图她满嘴谎言,还是图她不长脑子? 秦湘想了许久都不明白,云浅已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云母被婆子们押在坐在厅内,云浅闲庭漫步般走到她的身前,云母目光阴狠,死死地盯着她。 云浅并不畏惧,抬手拿了母亲口中塞着的布帛,淡淡一笑,我已成亲了,镇江秦家的儿郎,母亲该死心了。 你愚蠢,他不过十六七岁,你多大了,等你老了,他依旧风流,到时你哭都没有地方哭。阿浅,他不是你的良配。云母已没了怒骂的力气,然而浑身戾气让人不敢轻沾。 说完,她又说道:我是你的母亲,你怎敢忤逆我。 自古孝道重如泰山,如一片深渊,无法越过去。 云浅前一世就尝到了母亲无休止纠缠的滋味了,面对孝道,她束手无策。 可又不愿敷衍了事般嫁人,唯有忍着。 这辈子,她可以阻绝与母亲之间的纠葛,孝道算什么呢。 她轻轻一笑,我动不了母亲,可还有三位弟弟呢,您怕吗? 云母神色骤然变了,气得倏而站起身,两侧的婆子压着她的肩膀,立即将她压坐下去了。 云浅,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母亲,忤逆不孝,我要去太后面前告你,让你名声扫地,看你还有何脸面立足。云母啐了一声,恨不得上前撕扯云浅,不孝女、不孝女、不孝女,当初生下你就该直接掐死,免得你祸害人。 云浅不恼,我若是外祖母,知晓您此刻所为,恨不得在你还未出世时一碗堕胎药让你连世都不露。 你云母气恨得不行,嘴巴张了张,浑身瘫软,竟吐不出一句话了。 云浅无心与她继续纠缠,吩咐管事送母亲家去。 云母叫嚷不休,深更半夜,恐扰着左右邻居,婆子们又堵住她的嘴巴,直接塞进马车里。 相府这才安静下来。 云浅踱步过半,思虑一番后,看着新房方向,红灯喜悦,看似喜庆,唯有身在当中的人知晓,这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如何将戏演成真呢? 回到新房,秦湘姿态未动,定性很足。三日以来,她不出门,行事沉稳,从心性来看,她不失为一个定性足的人。 云浅进去,说道:该去沐浴了,你放心,不会洞房的。 秦湘忙起身,看都不敢看一眼,匆匆出门去找浴室了。 云浅失笑,多慌张啊,世人犯错,便会慌张。 秦湘也不例外。 新房内点燃了喜烛,灯火高燃,她从容地上榻,躺进了喜被内。 须臾后,秦湘匆匆而来,得见床上的人后,惊得停下脚步,云姑娘、不、阿姐,你睡这里。 我们是夫妻,自然该睡在一起的,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云浅朝她弯弯眉眼,黛眉长而美丽。 秦湘扶额,悔恨不已,自己招惹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呀。 熬不住。 我睡地上。秦湘左右去找被子。 云浅哦了一声,看着红色寝衣上镀上一层暗金的人,好心有爱地告诉她:屋内就一床被子。 秦湘麻木了,不过自己是个女孩子,与她同睡一榻,也不算越矩的事。 睡吧,又不会少块肉。 脑子一片混乱的秦湘认命般爬上了床,钻进被子里,躺平。 云浅也闭上眼睛,说上一句:我明日还要上朝呢。 上朝?秦湘脑子嗡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事,云浅是百官之首 造孽啊,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秦家要完了。她立即爬了起来,别说躺了,坐都不敢坐,咚地一声跪下来。 我、我、我秦湘口干舌燥,云姑娘、我、我不是秦默。 云浅侧身望了过去,小小的一团,跪在面前,似乎更小了。 骨气呢? 没有。 傲气呢? 没有。 就剩下一身娇软了。 云浅愈发好奇前世的秦小皇后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般坚韧果断、甚至杀人不眨眼。 云浅挪过去,趴在了床沿上,盯着秦湘的小脸:别跪呀,我这么喜欢你,自然不舍得你跪。 秦湘捂着脸颊,那句话似羽毛般钻进耳朵里,一路挠一路痒,她生无可恋道:我是女孩子。 是吗?我不信。云浅故意不信,还特意睁大了眼睛,哪里就像女孩了。 秦湘无语,放下双手,直视云浅:我真是女孩子。 你怎么证明你是女孩子? 证明?秦湘犯难了,在自己耳朵上摸了摸,你看,有耳洞呢。 男孩子八字不好,也会穿耳洞避邪呢。云浅为难般摇头。 秦湘也知晓这个习俗,隔壁小郎也是穿了耳朵,因一道士说他八字与他父亲八字相冲,会有祸事,穿一耳洞避一避。 她犯难了,悄悄看向床上的女子,你说怎么证明呢? 云浅等了半晌就等这句话,义正辞严道:简单,你脱了衣裳,一辩分明。 第13章 作者有话说: 套路六:我就不信你是女孩子,有本事脱衣服证明呀。 感谢在2023-05-21 17:55:27~2023-05-26 17:5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里橘气、无可救药、初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w 50瓶;迷 40瓶;_dykhily_ 15瓶;许佳琪的老婆 14瓶;豫见 13瓶;初心、形蝶祈 11瓶;有丶小帅、商子曰、久违、茶色 10瓶;35971176、alangoei 6瓶;叱咤风云的猫咪、灵蜂 5瓶;爱死更万字的大大了、过客 3瓶;摩托车维修艺术 2瓶;侠一、我爱陈粒、不知道叫什么名字、4721121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套路七 最好的证明,就是脱了衣裳,一览无余,胜过再多的言辞。 秦湘羞红了脸颊,云浅豁然坐了起来,将被子裹在自己的身上,聚精会神的看着她,不愿错过一丝神色。 你、你秦湘想说,你的主意太馊了。 她直言道:我不想脱,我真的是女孩子。 新房明亮而静谧,榻前小几上点着灯,将秦湘小小的身影映得清晰,衬得小脸漾着澄澄水光。 她跪坐在自己的脚踝上,双手无助般搭在自己的腿上,红色的寝衣是新做的,料子柔软不说,穿在身上,冰冰冷冷。 她揪着寝衣袖口,纤蔓的身姿偏于一种女孩子的美。 云浅不答,低眉看着她。 灯火下,两人一坐一立,榻上人气定神闲,静美不可方物,踏板上跪坐的人同样美丽,却无她周身淡淡气势。 秦湘似个闷葫芦,说了一声后再不肯开口了。 云浅懒得与她比较,挑起眼线:你有自证的方法吗? 秦湘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没有。 云浅点点头:你不脱衣裳还等什么呢。 有其他办法吗?秦湘哭丧着脸,虽说都是女子,可她们不熟啊,如何脱得。 云浅也学着她的语气挤出两个字:没有。 秦湘的心狠狠一跳,如陷泥沼,而云浅慢悠悠地走下榻,裙摆逶迤,她仰起头,煌煌灯影下,云浅在她面前停下。 这回云浅的手略过秦湘的唇角、下颚,直接落在了襟口。 寝衣柔而滑,触碰它的那只手,素白盈美。 云浅戳了戳秦湘的襟口,尾指探.入,点了点锁骨。秦湘浑身发麻,眼都不敢眨一下。 她在做什么? 一朝丞相在做什么? 秦湘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襟口,云浅意外,道:我好歹得看一眼,才可分辨你的话。无证据,我怎可随意信你的话。 秦湘不肯,眼尾倔强的上扬,可云浅抬手就抚平她的眼梢,莫生气,看一看就罢了,我又不会做甚。 你你你秦湘你了半晌说不出这句话来,最后唔了声,撤回手。 不想,云浅伸手朝她腰间挪去,大咧咧地解开衣带。 秦湘脑袋嗡嗡作响,你解衣带,那你方才摸我脖子做甚? 沐浴出来时只裹了一件寝衣,一是夏日穿着舒服,二是躺着睡觉便利。 但秦湘裹了束胸,寝衣之下,还有一层束缚。云浅的目光由上而下,只看到了小腹上白白的肌肤。 她眨了眨眼睛,拿手戳了戳白色的束胸,裹得那么紧,不疼吗? 言罢,又说一句:女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裹得这么紧,会长不大的。 秦湘:你听听、这是一朝丞相该说的话吗? 就、就这几日罢了。她心中不满,可还是恭谨地回话。 那你解开吧。云清若有所思。 秦湘却问:您信我了吗? 信什么? 我是女孩子。秦湘忐忑不安。 云浅见好就收,看到一半了,信了,解开,睡觉。 秦湘大喜,抬手就去系衣带,云浅却握住她的手腕:先解开,再系,睡觉不舒服。 云浅语气温和,似照顾妹妹多年的大姐姐一半,唬得秦湘心中反而软了。 她慢慢地将双手挪至后背,艰难地摸索,云浅不耐烦地拍开她的手,我帮你。 秦湘来不及拒绝,云浅便以摸到她背后系上的结扣了,身子忽而一松。 做完这些,云浅回身上床,秦湘慌里慌张地系好衣带,看了一眼床榻,自己还可以睡床吗? 云浅好似知晓她的想法,菩萨般开口:睡吧,都是女子,也谈不上孤男寡女。 云相,我、我是代兄长来招亲的。秦湘不愿隐瞒,父母让我将嫂嫂带回去,其他的事情自有她们处理。 她一股脑说了出来,倒让云浅意外,你与秦默是亲兄妹吗? 秦湘心中一颤,唇角微抿,不是亲兄妹,但她不能说。 是亲兄妹。 云浅闻言后搁在心中算了算,秦湘入宫,究竟是谁送进去,断然不是秦家的。没有父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进火坑里。 第14章 先睡吧,明日再说。云浅露出疲惫之色,笑了一笑。 秦湘小心翼翼上床,躺了下来。 被下两人躺得姿态不同,秦湘笔直如一棵树,而云浅却侧躺着,脚搭在秦湘的脚腕上。 秦湘眨了眨眼,没敢动,内心如沸腾的水,难以平和。 云浅闭上眼,心中却知晓,秦湘明日断然不会同她一榻的。 婚事都要没了。 沉吟须臾后,她朝秦湘挪了去,你叫什么名字? 秦湘,湘江的湘。 阿湘。云浅嘟囔一句,问道:你有亲事了吗? 没有,我、我不嫁人 。秦湘小声说了一句,秦家不会让她嫁人的,也不打算找门户,所以才会明目张胆地让她来洛阳招亲。 云浅有些奇怪,却还是按住了心思,好端端为何不嫁人? 秦湘咬唇,我命不好,会克夫。 云浅不解其故,秦湘上辈子入宫的,十八九岁入宫,中间究竟有什么缘故。她曾查过秦家,秦默死了,死于花柳病,秦家父母不知去向,因此,秦湘没有软肋。 没有软肋的孤家寡人,最棘手。 细想的须臾里,秦湘悄悄往外侧挪了挪,云浅回神,伸手摸摸她的小耳朵:别挪了,要掉了。 言罢,她吻上秦湘的侧脸 秦湘震惊,待她回应过来,云浅已退回内侧,背过身子睡觉了。 秦湘下意识摸摸自己的侧脸,有些湿润,她都知晓自己是女孩子了,怎么还亲呢。 龙凤烛火依旧在烧着,烛油顺着蜡烛蜿蜒而下,烧得火热。 秦湘不敢动,解开束胸后,舒服是舒服,可心中不宁。 接下来,半夜无言。 秦湘睡不着,天色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云浅要去上朝,临走前匆匆看她一眼,吩咐婢女:找些安神香熏着,等我回来。 婢女应下了。 云浅登上马车,匆匆离开。 然而此刻相府内有人从后门离开,一路小跑至旬府。 云母二嫁的夫君姓旬,只她命不好,旬父早早地死了,她又成了寡妇。这时,云浅崭露头角,她觉得自己有了依靠,也不再想着嫁人,而是如溺水般抓着云浅不肯撒手。 小小的婢女进入旬宅,见到了云母。云母一夜没睡,神色憔悴,见到自己的心腹后,立即将府内的人遣送出去。 婢女上前行礼,跪地说道:老夫人不知,那名公子是来京城招亲的,招的是承信侯之女林窈。秦林两家在十多年前就定下亲事,不知怎地,云相竟将小公子拘在身边拜堂成亲。这便是婚书。 她将婚书临摹一份偷了出来,上前奉于老夫人之手。 云母大喜,立即接过来,她是知晓自己的女婿姓秦的,不想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有了婚书,我亲自去一趟林府,告诉林至珽,秦家的小子攀富忘本,抛弃旧时婚书不说,竟谎骗云相成亲,到时,打也要打死这个小子。 她昨日收到的屈辱都要这个小子来还。 登时,心中的这口气就顺。 云母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唤来婢女梳妆,又吩咐门房套上马车,趁着云相上朝赶往林府。 惩处秦家小子,她的侄子还有希望娶云浅。 云母迫不及待地出门,朝承信侯林家而去。 **** 云浅下朝,已是午时。 登上车门之际,心腹上前说话:主子,老夫人去了林府,此刻怕是还未出来。 云浅笑了,摆摆手:盯着她便是,不必在意。 母亲若安分,这出戏着实不好继续演。 回到府上,秦湘刚醒,睡了半日,精神大好,裹着绯色澜袍,小脸红扑扑,眸子水亮亮。 两人一道用午膳,秦湘觑云浅一眼,我、我该走了。 你如今是秦默,与我拜堂,昨夜又睡了,你走了,我怎么办?云浅放下帕子,接过婢女递来的冰酥酪,起身放在了秦湘面前。 秦湘看着冰酥酪,唇角舔了舔,精致的小玩意,比秦家做的更好吃。 秦湘在酥山上挖了一勺,小心翼翼的送入嘴里,云浅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有些明朗:秦家待女,不好。 两人安静的吃饭,再无交谈。 吃过饭,秦湘还想提及离开的事,院外吵了起来。 吵吵闹闹的声音隔着院墙都能听见,秦湘不解,又是云家老夫人吗? 云浅含笑眨眨眼,还没说话,院子里的角门就被人踹开。 秦湘吓得心口一跳,相府好似菜市场,任由人进出呢,阿姐御下不严。 她心中惋惜,一名少女大步而来,云鬓楚腰。 云浅忍俊不禁:林姑娘踹开我的门,是想来打架吗? 我要找秦默。林窈在婆子们的簇拥下走来,目光在秦湘脸蛋上徘徊,嘲讽一声:我当是什么样的人,丰神俊秀,也不过是弱不禁风罢了。 秦湘目光雪亮,面前清秀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阿嫂。 只这个阿嫂凶神恶煞,与善解人意的阿姐一比秦湘不自觉地朝云浅处挪了挪。 作者有话说: 套路七:瞧,这么一比较,谁才是你心中爱? 第15章 秦湘:你瞧瞧,你瞧瞧,不正经,说话不正经,举止不正经,哪里都不正经。 本章留言掉20个红包。 第8章 套路八 两家女子站在一起,常人都爱比较,秦湘也不例外。 林窈年幼,眉眼间还有几分稚气,可双眸锐利,比不得云浅明眸善睐,善解人意。 明眼一看的问题,都知晓分辨。 林窈年十七,比秦湘大一岁,气势大盛,却染着几分刁蛮,打眼一看便就知晓是家里宠大的孩子。 秦默,你可知我是谁?林窈目光如炬地盯着秦湘,眉眼一寸一寸凌厉起来,看着个子不高,心倒是大的。 一番羞辱,让秦湘红了脸颊,身侧的云浅说道:林姑娘个子不高,心也是野的,若我没有猜错,林家将你的画像送入宫廷了。 林窈这般架势必然知晓自己身上有亲事的,而知晓秦家人弃她不顾娶了旁人,迫不及待地上门兴师问罪了。 林家嫡女被人退婚,颜面尽失。 林窈粉面含霜,直视秦湘:要退婚,也是我林家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侮辱我。 瞧,生气了。云浅扫了一眼沉默如哑巴的人,眉眼低沉,特地回道:她如今是我的夫婿,你侮辱她,你父亲可知晓? 官场上的事情,小姑娘不懂,云浅却是一路爬上来的,心中最清楚,林至珽不敢上门兴师问罪。 相府是林家得罪不起的存在。 云相,还请您将这人交给我。林窈避开云浅的话,抬起胸膛地看着云浅,他心存不轨,配不上您。 林姑娘,你退婚吧。云浅含笑,目光浅浅淡淡,也没有往日的威仪,只有息事宁人的好意。 只要林家先退婚,秦家父母也没理由怨怪秦湘。 林窈怒目相峙,眼看着秦默弃她投入其他女人的怀抱,气得不知是好,扬言便道:秦默,我不会饶你的,我要去衙门告你。告你毁约另娶旁人。 她可没有毁约,不如你也嫁给她,花开并蒂,如何?云浅挑眉,语气冷了两分,自己本就不在意的婚事,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嫁给他?林窈气得如刺猬般浑身带着刺,他也配,如今的秦家不过是一商户,我父亲立下赫赫战功,秦家子也敢肖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那你退婚呀。云浅负手而立,神色如旧,清冷冷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林窈不知天高地厚,倏而对上云相那双凉薄的眼睛,道:秦家子先抛弃我,这笔账,我该要清算,要不然,我哪里有颜面见人。 云浅点点头,说得也是,那你就不要出门见人了。 又是不正经的话,逗得秦湘忍不住笑了出来。 秦默,你个无耻小人,你若退了相府的亲事,我便不告你,你若不退,我可以让你死在京城。林窈气急败坏,长这么大,何曾受到过这般耻辱。 秦默必须死。 秦湘不敢笑了,出于愧疚,她一直没敢出声,可林窈不讲理,这样的阿嫂与秦默倒是挺相配的。 不知怎地,她想退了相府的亲事,娶这位不讲理的阿嫂回镇江。 多好啊。 云浅却挡住她的视线,发髻旁的华胜轻曳,云浅与林窈说话:要么林家退婚,要么去衙门里告,你选择一条路。至于你私闯相府一事,我也会告诉你父亲,届时,我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潋滟着天光的双眸给身在高位的女子染上了一分寒凉冷漠,她的直视让林窈心中打颤,可扫了一眼秦默,她心有不甘。 丞相就可以抢人夫婿吗? 她恼恨至极,冲着两人喊道:我要去太后面前告你们。 狗男女。 年岁小的姑娘控制不住怒气,喊过以后便哭哭啼啼地离开相府,留下一脸震惊的秦湘。 事情闹大了。太后是何等人啊,本朝太后临朝,掌山河玉玺,是一朝统治者。 她要进宫去找太后。 找便找,随便她。云浅不在意,林窈不长脑子,此事一旦闹大,她入宫的机会就没了。吞下这口气,万事大好。 不愿吞下这口气,闹上一闹,京城里都会知晓她有未婚夫还肖想入宫,皇帝与太后怎么会答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愚蠢至极。 云浅说道:我先入宫一趟,你好好想想,到底退哪家的亲事。 秦湘哑然,无力地张了张嘴巴,云浅已快步走远了,背影缥缈。 该怎么办? 她如今去代兄招亲找林家姑娘的,如今这等局面,该如何收拾。 自己犯了大错,无力扭转局面,她无措地回到新房内,满屋喜庆的摆设还没有退下呢,红绸红地毯,昨夜的红烛还在燃烧,快要烧完了。 林家的婚事退不得,那是秦默的妻子,她没有资格说退。 可若退了相府的亲事,阿姐又会受委屈。 秦湘左右为难,长这么大,她遇见的烦心事很多,左右不过一顿挨打的事,可这回,不用挨打,却这么难。 她叹气,垂下长睫,心中不宁。 而此时的云浅抢先一步入宫去见太后。 太后正与皇后说话,瞧见了昨日拜堂成亲的人,玩笑道:吾只当你回府玩乐去了,竟还有时间来寻我。 第16章 皇后看了一眼云浅,也跟着笑了笑,我瞧着阿浅,似乎有棘手的手。 是有棘手的事。云浅同皇后娘娘行礼,微弯的身子直起,继续说道:臣无礼,抢了林家的亲事。 哪个林家?太后诧异,云浅清心寡欲,惯来不愿与男儿们说话,前几日刚说了喜欢女子,转头就抢了她问道:你抢了人家姑娘? 云浅苦笑:承信侯之女林窈的未婚夫。 林窈并无亲事。皇后抢先说道,林窈的画像送至宫内,我瞧了一眼,若有婚事,怎可送入宫中。 林窈闯入相府,说要杀了我那夫婿呢。云浅故意说开,林家与秦家确有婚约,臣这里有婚书。 太后凝眸,大致明白其中原委,秦家小子抛弃林窈,转头娶了你? 攀高往上的小子,心思不正。 话音落地,外间响起了声音,母后、母后。 是永宁长公主来了。太后有一女三子,独独宠爱幺女的永安长公主。 永宁巧步入殿,乍停下脚步,呦,云相也在啊。 永宁长公主身后跟着林窈。林窈曾是长公主的伴读,两人关系匪浅。 太后打眼一看,心中大致明朗,看向云浅:将秦家小子召入宫来,吾瞧瞧。一家有女百家求,可你们抢一个男人,太过匪夷所思了。 外间的内侍去召人,殿内的林窈站不住了,开口抢话:太后,臣女与秦家的婚事太过久远,两家并无联系,臣女也不能因为他而误了终身呀,可如今人来了,却贪恋富贵娶了旁人,于臣女而言,便是天大的耻辱。 云浅侧头,你若自荐枕席,成了陛下的女人,于他而言,也是天大的耻辱。 林窈一噎,气得眼睛睁得大大的,云相为何偏袒野心勃勃的负心人。 我喜欢有野心的负心人。当然,你也是个有野心的负心人,我便不喜欢你了。云浅轻飘飘的回了一句。 太后眯起眼:云相,你与秦家小子怎么认识的。 她拿着与林家的婚书主动上门的,臣想着林姑娘已有高枝,多半也不会要的,臣便冒充林窈与她拜堂成亲。 云浅眯了迷眼眸,扫了林窈一眼:我们已圆房了。 林窈:不要脸。 永宁长公主妩媚一笑,瞧见难得露出情愫的丞相,对她眨眨眼:他长得好看吗? 云浅莞尔:京城男儿在她面前逊色三分,公主也要抢吗? 这么好看呀。永宁长公主意外云浅会夸下这么大的海口,比起林窈的气急败坏,云浅神色悠悠,镜湖水深而不起涟漪。 她不愿得罪云浅这尊大佛,不过一个男人罢了,她不会像林窈这般眼皮子浅,自己不要,还不准旁人念着。 孤瞧一眼就好了,若真好看,孤动了心思,再寻一个样貌相似的便是。 云浅听了这话后,淡笑不语。 一侧的林窈心中气恨,朗声说道:云相这是惦记旁人的夫婿惦记上瘾了。 你有婚约又如何,我们已拜堂,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再来,也是晚了。云浅低头抚摸着袖口上的纹路,声音清雅,听着如寻常无异,细细辩驳,却又多了几分女子韵味。 好似昨夜真是与人一番云雨纠缠,声音哑然。 林窈到底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子,闻言后羞得满面通红,不管不顾说道:他与林家婚事在前,我不退婚,你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她本想说正妻只有一个,自己是妻,云浅是妾,碍于太后在,她这才忍了下来。 不想,她说了这句话后,无人再应她,就连云浅都懒得理会,反而频频看向外间。 左等右等,终于将人等了过来,秦湘由内侍引着,依旧是那身绯色的袍服。 少年人唇红齿白,红色明艳,不似人间仙,却有惊鸿艳。 众人凝眸,太后更是微眯了眼眸,秦家小子确长了一副祸国殃民的容貌。 且不论心性,光是这样的容貌,便是祸害。 一眼过,太后动了杀心。 而云浅上前走到秦湘身侧,在她耳边低语:你如今是替自己娶,无关秦默,你想娶泼妇吗? 秦湘蓦地一颤。 作者有话说: 套路八:我们已经圆房了。 林窈:不要脸,呸。 第9章 套路九 众人见到小公子后,面色如旧,心中却惊艳,对于云相夺美一事,也有几分释然。 云浅不爱与男儿们来往,同朝为臣,也只是公事公办,私下里甚少有来往。 太后为尊,她不发话,殿内也无人敢言语。林窈愤愤不平地盯着眼前的少年人,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秦默,你当真不与相府退亲吗? 十六七岁的毛丫头刁蛮任性,语气蛮横,青涩的果子扎满了刺,让人无处下嘴。 秦湘大胆朝林窈处看了一眼,论美貌,林窈不及云浅,通身气度更是不可比,唯一胜处,只剩年岁小了。 殿内诸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保持沉默,秦湘老老实实地在殿内跪着,她学着云浅的姿态,挺直脊背,腰肢与肩膀行成一线。 第17章 太后打量着貌美少年人,未曾及冠,面若冠玉,难得的美人。 她先问少年人:林窈说你弃林家而攀婚相府,你可认? 弃林家、攀婚相府 这两个词吓了秦湘一跳,忙回道:回太后娘娘,是小民、小民走错了府邸,我询问林府,一人给我指了方向,不想进入的是相府。 自古以来找错门不是怪事,人生地不熟,辨不清方向,走错路再改就是了。 此事怪就怪在主人家明知错了,还要认下亲事。 错误落在了云浅身上。 太后看向云浅,云浅倒没有紧张,底气十足,清澈的眼神望向秦湘,说道:林窈想要亲事也可,相府退婚,那、林窈,你可真心嫁? 闻及相府退婚,秦湘猛地抬首看向云浅,眼中的光微微黯了。 云浅恍若未觉,目光紧凝林窈,你敢嫁,我便让给你。 我林窈红唇微张,士农工商,秦家乃是小小商户,她是侯爵嫡女,名门高族,岂可下嫁低等百姓。 她心里生出一种高傲的感觉,他不配。 永宁长公主听后,收敛起笑意,林窈压根不是云浅的对手,抢了又如何,我还给你,你敢要吗? 云相笃定林窈不肯嫁的心思,一再逼迫,林窈原形毕露。 你既然都不愿嫁了,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呢。 退婚便是了,还可以卖云相一个人情分。 永宁长公主不掺和这件事,也不从旁提醒林窈,她不愿与云浅为敌,今日过来,纯属好奇云浅抢人未婚夫的原委。 果然,在美色面前,云浅也挡不住。 云浅含笑,不配便退婚。 今日太后与皇后娘娘都在,敢问云相,明知秦默身上有婚事,您为何还要霸着他。林窈抓住云浅的弊处追问。 因为、我知晓你不会认下这门亲事,毕竟做后妃可比做商户的正头娘子风光多了。云浅语气悠悠,丝毫未将林窈的话放在心中,林窈,你长脑子了吗? 永宁长公主轻叹一声:阿窈,你确实没长脑子。 既然想要入宫为后妃,此事就该罢休,天下无人知晓她有亲事。横竖有人领了秦家的婚事,偏偏她不服一口气,闹至太后面前。 长公主一出言,林窈脸色涨得通红,急道:殿下,您也让一商户子欺负臣女吗? 云浅忽而问道:臣好奇,林家为何与商户定下婚事? 云泥之别,又兼路途遥远,怎么就定下亲事。 林窈窘住,秦湘顺势出声:老侯爷同家中祖父借银,两人定下亲事。 云浅又问:多少银子? 十万两。 事情出现戏剧性的一幕,云浅笑意温婉,与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您觉得臣该不该退婚? 太后听了半晌,在三人分辨的言辞中听清了事情原委,但她没有出声,反而看向皇后,皇后,你觉得呢? 皇后微怔,不想太后却问她,两头都不能得罪。 太后,臣妾也不知如何判决。 太后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转身与秦家小公子说道:你是男儿,犯错就该受罚,不能让好事由你一人占了。至于云浅她顿了顿,神色肃然,沉吟须臾,罚俸三年。 最后,她看向林窈:林家有婚约,却隐瞒不言,从今日起,林窈不准踏入宫廷一步。 太后娘娘林窈急得跪了下来,下意识看向永宁长公主:殿下,你救救我。 永宁勾了勾唇角,欺君之罪,未曾祸连满门,已是大恩,还不快谢恩。 林窈目瞪口呆,下意识死死盯着秦默,太后娘娘,臣女不服,秦默也该罚。 永宁嫌恶般看了一眼林窈,为何到这等关头还没有看出来太后明显偏向云浅呢,不长脑子,为一时之气失去入宫的资格,得不偿失。 太后看向云浅,云浅这时走至秦湘一侧,屈膝跪下:秦默有错,错不在恶,臣愿代过。 林窈啊。太后轻叹一句,地上的林窈惊悚,不知太后为何轻叹。 太后说道:都说云相天生寡淡,依吾看,云相并非寡淡,而是未曾遇上令她心动的人罢了。林窈,看清楚了,云相今日所为,便是为妻之道。你一直想要弄死秦默,哪怕你得了秦默,也是一对怨偶,吾做主,你退了林家的婚事,成全秦默与云相。 殿内静了下来。 林窈这回聪明了,太后发话,她还能做什么,只恨自己人微言轻,看着狗.男女成双成对。 半晌后,太后又说道:秦默,到底是你毁约在前,若不罚你,世间男儿学你这般,又会害了多少女儿家。 秦湘不傻,听到这里知晓与林家的亲事是不成了,哪怕没有自己错入相府,林窈也不会认下亲事。 她唯有俯首谢恩。 太后看向云浅:接下来,你不要说话了。在她跟前养大的孩子,她最清楚秉性。这件事是云浅半道抢人家夫婿,极不厚道。 不过林窈也不会认亲,看似不厚道,又有几分道理。 第18章 太后凝着秦默:给你一个选择,错入相府非大错,罚你三十鞭子,吾给你们赐婚,重办喜事。当然,你也可以与云浅退亲,回镇江去,此事揭过。 云浅凝眸,拿手戳了戳秦湘的肩膀,悄悄动了动唇形:家去。 家去以后,她还有办法让秦湘娶她的,何苦挨打呢。 秦湘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悄悄的、似儿时犯错后交头接耳,下意识心虚,她没注意到云相的唇形,心中犹豫极了。 想起方才云浅说的话:你如今是替自己娶,无关秦默。 她犹豫了,想起这几日的相处,一颗心如被放在火上煎熬。 云浅戳了两下,呆少年人没有反应,她还要再戳,上座的太后看不下去:云浅,你别戳了。 云浅垂眸,不情不愿地收回手,自己同太后说道:太后,她有些呆,臣怕您再给她打傻了。 傻了就换一个。太后漠不关心地朝后仰了仰,秦默,你考虑好了吗? 秦湘不啃声,云浅使了迂回的战策,说道:秦默,你傻了,我就不要你了。 秦湘回神,抬首看向云浅。 那双桃花眸散尽威仪,潋滟春光,炙热醇厚,仿佛在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暧暧烛火下,让人心中燥热。 我、我不愿退婚。秦湘痴痴般开口。 云浅懊恼,她怎么就那么笨,趋利避害的本能都没有,前世的秦皇后当真是眼前傻不愣的女孩吗? 太后娘娘,臣愿退婚。云浅生无可恋般开口。 太傻了,不能要。 太后睨了两人一眼:你当吾的殿宇是菜市场呢,讨价还价,云浅,你的夫婿已定了,等受过刑,你领回家去,没人和你抢了 。 云浅唔了一声,余光扫过被吓到的林窈,目光冷冷。 永宁拉起地上瘫坐的人朝外走去,她自然不会留下看戏的,逃之夭夭。 秦湘白得了一顿鞭子,外加一个通天的媳妇,不知是喜还是悲。 出了殿宇,云浅修长的手指头晃到秦湘粉白的脸颊上,秦湘蓦地一颤,眼睫划过弧度,不知怎地,她觉得浑身都热了。 云浅戳了戳她的脸蛋:你指不定妻子没娶到,就被太后打死了。 太后动了杀心,幸而最后放过了。或许是秦湘的怯弱让太后觉得,软弱书生,无甚用处。 秦湘忽扬头问:阿姐刚刚为何要退婚呢。明明是你说不退的,怎地在太后面前又出尔反尔。 云浅微顿,我不想给你收尸。 她自问一颗心对得起天地百姓,从未愧对过一人,可她至今不明,前世里分明是秦皇后最后赢了,为何自己却活着立新帝创新朝。而秦皇后被皇帝赐鸠酒。 是秦皇后手下留情还是自己侥幸。 总之,她有太多的疑惑了。 但收过一回尸,便不想收第二回了。 秦湘眨眨眼,目光璨然,云浅却止步,与她说道:他们会看在我的面上不会打得重,但该哭嚎的时候还是得做戏。 假哭,我会。秦湘瞬息就懂了。 这时来了两个内侍,笑吟吟地同云浅见礼,然后带走秦湘去受刑。 云浅看着少女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地抬了脚,朝前走。 走了一阵儿,见到承信侯林至珽匆匆忙忙跑来,脚不沾地,满头大汗。 林至珽见云浅站在太后长乐宫门口候着,吓得脚下一滑,险些跌了下去。 云浅不耐,我有那么吓人吗? 秦湘可是阿姐、阿姐喊得很亲切呢,她想了想,告诉对方:我很温柔的,别做出这等畏惧姿态。别吓了秦湘,毕竟婚事还是要重办的。 林至珽脚下一滑,哐当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云浅:我真的很温柔啊。 作者有话说: 套路九:她们都知道我很爱你! 第10章 套路十 秦湘迷迷糊糊地被带走了,回头看了一眼云浅。 云浅立于高墙下,身形颀长,远远看去,姿态缥缈,似裹了一阵风,随时都会羽化成仙,离开人间。 素不相识却费尽心机,一时间,秦湘心中五味杂陈。云相知晓她的身份吗? 不会的,云相不知道。 秦湘心中酸涩,等瞧见挨打的鞭子后,心中一梗,吓得朝后退了两步。 执刑的内侍却笑着上前与她说话:小公子不必害怕,做做样子,糊弄一番也就是了。 这番话与云相之前所言相同,秦湘这才松了口气,任由人将她双手捆住,内侍在她耳边聒噪。 小的与云相相识,日后还望小公子在云相面前美言几句。 秦湘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等关系呢,她点点头,好,我会说的。 鞭子绞了铁丝,在阴暗的光线下泛着寒光,哪怕收了力气抽在身上,依旧让人疼得眼前一黑。 秦湘被第一鞭抽得险些缓不过气来,呼吸险些都停了,后背上的肌肤几乎被撕开了一层,疼痛直接炸开了。 他们说的不疼都是骗人的,糊弄鬼呢。 她自小就挨过无数的打,被卖入秦家后,明面上的秦家的小姐,私下里过得不如婢女。秦默身子不好,做事更是偏激,三天两头折腾她,害得她就没过过好日子。 第19章 秦默性子暴躁,困于床榻而难以起身,见她活蹦乱跳地走来走去,就会生气。 一共打了多少鞭,她都数得很清楚,到最后,浑浑噩噩地被扶了出去。 半是昏沉之际,马车一阵颠簸,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肢,她疑惑,迷蒙间瞧见了那人颈下雪白的肌肤。 是云浅呢。 一眼后,她彻底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的时候,是在屋内,她动了动,云浅立即凑上前:你醒了吗? 秦湘没动,背后的伤清清凉凉,她醒来的时候会有一瞬息的迟缓。 见她没有反应,云浅收敛起悲伤的情绪,抬手摸摸她的后颈。不知为何,秦湘的身子格外软,皮肤也很好。 脸蛋摸起来,软软嫩嫩,比起婴儿的肌肤还要软。 云浅伸手再度摸了摸,从后颈摸到了腰间,最后,戳了戳腰。 人没醒呢,她玩耍般掀开被子,戳戳腰间细腻白皙的软肉,突然间,一只手握住她的指尖。 哦豁,醒了。 云浅立即展颜,想起什么又故意露出悲伤的神色,阿湘,你疼不疼? 她要哭了。 秦湘悄悄地握住她的手,眼睛漾着澄澈水光,摇摇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能说什么呢,她又不是死了,且这个时候也不疼了。 她就是从小怕疼,比别人敏感而已。她扭头看向云浅,云浅冷不丁地对上清澈的眼眸,心忽而慌了。 云浅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见人说人话,见人说鬼话,更是舌灿莲花,可蓦地对上少女感动的眼神后,终于开始心虚了。 云浅立即撤回手,垂眸说道:我替你上过药了,若是不舒服,要及时说。 秦湘点点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歪看着云浅,唇角弯了弯,阿姐,你是喜欢女孩子吗? 不,我只喜欢阿湘。云浅眼里浮起来细碎的笑,可因心虚,笑不成形,在秦湘灼热的直视下,笑意慢慢地化为虚无。 气氛莫名尴尬,秦湘乖巧地趴在床榻上,随着清醒,背上的疼意慢慢袭来。 少女面色发白,唇角起了皮,她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唇角,云浅立即让人去拿温水。 照顾人,就要有眼力见。 云浅小心地将水送到她的唇畔,不烫,可以大口喝。 秦湘动了动胳膊,疼得一抽,云浅按住她的手腕,别动。 秦湘揪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目光下垂,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不知怎地,她下意识攥住了手。 阿姐的手腕白皙无暇,皮肤白到可以看见肉间筋脉。 喝过水,云浅又摸摸秦湘的后颈,少女颜色娇美,摸起来,尤为舒服。 秦湘却扭头看着她,目光不解,好似在问:你怎么又摸我。 云浅眨了眨眼睛,故意说道:你皮肤真好。 你想皮肤好吗?秦湘耿直地问了一句,她的血可以养颜的。这是她的秘密,不可被外人知晓。 她也好奇,云浅是不是知晓她的秘密,图她的血呢。 云浅觉得这句话过于稚气,谁不想皮肤好呢,可唯有少女的肌肤才好呢,她这般年岁,已至花信,难了。 你年轻,皮肤自然好,太后都在寻求养颜之策。她笑着说了一句,秦湘越发好看,嗯,比秦皇后顺眼多了。 秦湘伏在榻上,脊背上伤势火烧火燎的,她歪头看着云浅,想要试探一二,到底没出口。 她继续趴着,半晌后,婢女送了汤药进来。 云浅接过汤药的时候,见她颜色迷离,心知她疼了,便说道:你的伤不重,明日就能下床了。 哦,我想起一事,那个、那个内侍说让我在你面前给他美言几句。秦湘惊了一声,险些忘了。 美言?他下手那么重,你还美言,长脑子了吗?云浅抬手轻轻戳着她的脑门,他下手重啦,你看不见自己的伤,要不,我画给你看看? 不要。秦湘捂着脑袋缩进了被子里,丢人丢到家了。 云浅故意说道:我画的画可好看了,你试试。 秦湘缩在被子里不吭声。 云浅挑眉,将汤药放下,问道:你看到林窈了,还惦记吗? 秦湘从被子里爬了出来,闷闷出声:她和我阿兄很是般配。 云浅:坏东西。 自己喝药,我去外间给你找些消疤痕的药来。 秦湘骨子里还是坏的。云浅自己出门去了,站在廊下,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而床上的人抓起药碗,扬首就喝尽了,眨眨眼睛,不是很苦,应该是放了甘草。 屋内只剩下秦湘自己,她歪着脑袋,忍着疼,想了许久,还是没想明白,阿姐图什么呢? 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明白,迷迷糊糊地再度睡了过去。 汤药里放了些安神的药物,喝下后,会好好地睡上一觉。 在她安睡的时候,相府来了许多客人,围着云浅追问夫婿的样貌。 一日间,云浅抢了承信侯府的亲事,传遍洛阳城。不仅如此,连林窈自小定亲还想入宫为妃的秘密也传了出来。 承信侯府分明被抢了亲事,还要伏低做小地给云相赔礼道歉。 第20章 同僚们坐在客厅内不肯离开,惹得云浅不耐,随意糊弄一番,等她伤好后会再拜堂,届时都过来观礼。 这么一说,众人才巴巴地离开,唯有一人不肯走。 吏部金科主事傅缨留了下来,与云浅说道:我查到陛下挪了一笔账,数额有些大,我去查了,说是给太后贺寿,可贺寿一事,有个定账,不该再度拿钱。我再三追问才知是陛下拿钱去江南谷地寻找养颜之物,原本不是大事,只账目对不上来,下官担心上头查账。 她又不能将陛下推出去。 云浅疑惑,可知晓是何等养颜之物? 下官、没问,您看看这件事,怎么做呢?傅缨愁苦。 加入定账,将账目做好后呈给太后过目。云浅果断。 傅缨不敢,陛下说是惊喜,因此不过定账。 先入账再说,陛下问起来,便说是我让入的。 傅缨松了口气,忙揖礼道谢,下官多日不宁,多谢云相搭救,只此事不可宣扬啊,免得陛下怪罪。 只此一回,若有下回,直接拒绝。云浅嘱咐一句。前世里太后废帝,立了次子为帝,废帝流放岭南。 傅缨得了吩咐,踩着天黑出了相府。 云浅一人回到书房,让人去追查惊喜一事。 等她回到新房的时候,秦湘还没醒,夏日薄薄的毯子搭在腰间,露出脊背肩膀。她俯身坐在榻沿,看着熟睡中的人。 花雪堆就的人儿,性子软、脾气软,当然,耳朵更软。 她抬手,又忍不住戳戳秦湘的腰,一戳,手指头陷了进去。 再戳戳脸,咦,她的脸比自己的手还白,她便收回了手。 半晌后,烛火噼啪,她觉得有趣,再度伸手去戳她的腰。 这回,没隔着衣裳。 作者有话说: 套路十:要哭了,我好心疼啊。 明天不更。 下定决心去医院看看头疼的毛病。 后天18点更新。 留言有红包。 第11章 套路十一 药性控制下,秦湘还是没醒。 灯火下,那双漂亮桃花眸勾勒出几分与往日不同的棱角,草长莺飞般的春意。 良久后,她起身离开了,将新房让给受伤的人。 秦湘一觉至天明,伤势好转许多,慢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没有昨日那般疼,只要小心些,也可慢慢走路。 婢女闻讯走进来,朝她行礼:姑爷醒了,云相吩咐过了,您醒来后可自由行走。 骗局结束,自由了。 秦湘翻了白眼,撑着桌子站好,婢女又悄悄说一声:云相说待会回来给你上药,奴婢就不帮您上药了。 秦湘: 婢女还说:云相还说您醒了千万不要沐浴,房里会放些冰块散热,她下朝后就回来。 她还说什么?秦湘深吸一口气,堂堂一丞相,竟如此聒噪。 婢女摇头,没有了。 接着,婢女打了热水进来,等秦湘擦了擦脸,又端了汤药过来。 秦湘吞了吞口水,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她将汤碗递给婢女,顺口问道:这间宅子里只有云相一人吗? 从前是一人,如今是两人了。 秦湘偏头看向说话的婢女,模样可人,浓眉大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阿鬼。 秦湘又是一阵缄默,这时,外间传来声音,小姑爷可醒了? 云浅跨过门槛,一阵风漾过,人已至跟前,莫名透着果断与飒气。 这么一看,又不似阿鬼口中聒噪的女子。 云浅进来后,阿鬼行礼悄悄退了出去。云浅上前将秦湘打量一眼,脸色好了许多,皮肤如剥壳的鸡蛋,她叹道:你们小姑娘的皮肤可真好,一夜间就恢复过来。 秦湘莫名被夸,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压根不知晓自己这张脸昨夜间被人家来回摸了不知多少回。 她不觉弯弯眉眼,阿姐,你上朝回来了。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你的伤可还好了。云浅举止随意,见秦湘眯着小眼乐悠悠,比前几日拘谨的模样显然好了许多。 屋内就两人。 云浅转身去找药箱,昨日是她给秦湘上药的,没来及换衣裳,今日要换了衣裳。 药箱找到后,她又拿了一套内衣,回身的时候,秦湘站在原地没动。 你确定你站着上药?云浅挑眉,走到秦湘跟前,抬起空出的手,虚拢了下她鬓间的碎发,尾指似不小心般撩过眼梢,惊起一圈圈旖旎。 秦湘整个人酥了一下,下一息摸了摸自己的眼梢,有些痒。 感觉怪怪的。 秦湘被按坐在床上,背对着云浅,她的腿悬空着,有些不适,可很快,那只手摸到自己的腰间。 她惊讶,而后氤氲着一股热气,由耳膜灌入,直入心口。 秦湘来不及捂住耳朵,云浅的唇不经意间贴上了她的耳骨。 热气喷洒、有些痒,让人心跳加快。 云浅废了半晌力气,才解开秦湘腰间的衣带,而秦湘似石化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大概是吓傻了。 第21章 秦湘还没出屋,身子只穿了一件中衣,衣带解开后,她才反应过来,我、我、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云浅注意到那双白玉般的小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害羞了。 她恍若未见,打开药箱,取出昨日调制过的伤药,以轻松的语气开口:疼了就说。 疼了就说说什么呢。秦想脑子里嗡嗡作响,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好家伙,都脱了 她下意识用中衣捂住胸前的风光,而云浅慢悠悠地将药膏敷在鞭痕上。伤不重,比起皮开肉绽已然好多了,只数道青紫的痕迹。 过上几日,青紫痕迹淡去,便瞧不见了。 指腹上裹着白色的药膏,轻轻地抹在青紫的痕迹上,指腹慢悠悠地轻扫,动作悠然而惬意。 唯有秦湘如坐针毡,备感煎熬。 她感觉那只手在她背上肆无忌惮的游.走,不疼,就是有些痒。她的心砰砰跳了数下,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云浅认真极了,眼中带着悲悯,一下就让秦湘愧疚,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湘耷拉着脑袋,自己大概是疯魔了。 很快,云浅站起身,走到一侧的木架上,将双手放进清水中,换身衣裳,对了,束胸别穿了,会长不大的。 低头穿衣裳的人:你能不能正经些。 秦湘没吭声,磨磨唧唧地接过一套新的衣裳,很快,她犯难了,就一件中衣,她问:没有小衣吗? 中衣之内的肚兜啊。 没有束胸,好歹给一件小衣穿上啊。 好过中衣内空荡荡的啊,要命了。 云浅无辜地看她一眼:你又没穿裙裳。 秦湘无措极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双眸更是湿透透的,你、你、你 云浅眼眸弯弯,十六岁的秦小皇后可真好欺负呀,给你去找。 秦湘这才松了口气,刚弯下脊骨,想起一事,忙问道:阿姐,我家的小厮仆人呢。 在前院呢,眼下不宜放出来。云浅将药箱放回原处,带着温和的语气同秦湘商量:他们不听你的话就打发出去,让他们回去转告父母,林家退亲了。至于秦默的病,我找些好大夫去镇江,你记住,你不能回去。 可、可秦湘欲言又止,自己的卖身契还在秦家父母手中,自己不会去,她们能去衙门里告的,这么一来,她还是要回去的。 她摇摇首,还是要回去的。 云浅迟缓,扭头看她一眼,意识到秦湘或许有什么苦衷,她问道:你想念父母? 秦湘又是沉默,她不想念,只是有把柄在秦家手中,这也是秦家放心派遣她来京城的原因了。 旁人不可靠,唯有她这个被拿住卖身契的人才会乖巧听话,不会给他们带来后顾之忧。 云浅不问了,从衣柜里拿出小衣递给她:我的,没穿过,先用上,你的还没做好。 秦湘默默接过,脑子里多了一件事,她该将自己的卖身契拿回来,如今靠着阿姐,秦家不足为惧了。 这么一想,秦湘的眉眼微扬,表情又丰富了起来。 小衣有些大,不合身。秦湘默默换上了。 一直注意她的云浅双眸变得深邃起来,那个表情有些熟悉。前世里每回与她见面,她笑起来,都是这副不怀好意之色。 瞧,骨子里还是一样的。 婢女送来午膳,云浅拉着人坐下,两人对坐,云浅亲自盛了碗鸡汤,嘱咐她:先喝汤,你有一日没吃过东西。 秦湘惊讶,她竟然记得自己一日没吃东西了。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人这么关注自己。 秦湘想着心事,麻木地嚼着鸡肉,对面的云浅不时打量她。上辈子这个时候,京城内风流涌动,并没有秦湘的身影。 如今秦湘来了不走,命运会不会发生变化。 两人心思各异,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吃完午膳。 用过午膳,云浅将人带到自己的书房,一路上说着相府各处的构造,再三嘱咐相府之前只她一人,往后便是两人。 你也是相府的主子,知道吗? 主子是什么意思?秦湘最明白,主子可以主宰府内的一切,无人敢反驳你的决定,只能服从。 她有些恍惚,随着进入书房,她看到了数排书柜,柜上无数本书,一眼看去,有种浪潮迭起时此起彼伏的壮观。 好多书啊。她提起衣摆迫不及待地走进去,我可以常来吗? 小皇后爱看书啊。云浅惊讶,她以为小皇后最爱看世面上俗气的话本子呢。 书房内有许多书,平日里只有云浅一人进出,除去打扫的婢女,再无人敢来。 秦湘算是第二个主人。她拿起一本地理志,铺在地上,自己盘膝坐下来,爱不释手。 阿姐,我去过这里。秦湘兴奋地点了点书面。 本在日常中掌握主权的云浅有些被动了,她从一侧拿了两张坐垫过来,一张递给秦湘。 坐下后,云浅注意到秦湘的小脸红扑扑的,带着欣喜与向往。 云浅抬手,捏了捏秦湘的小脸,我当你不会笑呢,笑起来多好看呀,你放心,我会让你变回女儿身的。 第22章 她又开始动手了。 秦湘小脸被捏红了,张口就问:你还没回答我,不是林窈,为何要与我成亲。 因为你不是秦默呀。云浅没有收回手,而是落在她的唇角上,指腹描绘着小巧的唇形。 秦湘很乖,红着小脸都没拒绝,但是她是有思想的人,害羞便是她的反应。 你、你怎么知晓我不是秦默?秦湘呆住了,她露馅了吗? 云浅收回手,指腹上扎染了几分属于秦湘的味道。 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你,我知晓你是秦湘,你很善良,会医术,对吗? 云浅开始漫天胡扯了,糊弄得没见过市面的少年人目瞪口呆。她趁机抬起少年人红扑扑的脸颊,指尖轻颤了颤,一吻倾下。 秦湘忘了拒绝,一个梦让她忘了所有,她会医术的事情,连秦家的人都没有透露。 云浅的唇贴在她微张的唇角上,极尽柔爱。 作者有话说: 套路十一:我梦到你了,你好看又善良。 感谢在2023-05-27 17:48:22~2023-06-01 16:3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4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可救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壮 19瓶;旧巷 12瓶;阳光下的蓝湾 10瓶;灵蜂 7瓶;叱咤风云的猫咪 6瓶;53635319 5瓶;形蝶祈、風 2瓶;低脂奶、yumeni、3597117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套路十二 云浅突然倾靠过来,单手撑着地板,骨节分明的手依旧控住秦湘的下颚,唇角相触的瞬间,带来惊心动魄的恍惚感。 铺天盖地气息几乎将两人笼罩一起,唇角上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却又缥缈。 秦湘抿住唇角,心中情绪翻涌,奇怪的是她没有拒绝,而是将自己交给了云浅。 云浅也不再浅尝,轻轻的吻后,便是更深.入的探.索。 书房内墨香气息浓郁,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慢慢地,两人靠得愈发近,秦湘眼中泛着雾气的双眼似要滑过泪水,她微微后靠,直到脊背贴上地板。 而云浅白如玉无暇的面容贴得那么近,她看见了细细的绒毛,却没有看见一点斑点。 炙热的呼吸喷在眼睫上,痒得她不停眨眼,而云浅始终静静地看着她,好似窥探她的心。 她有些害怕,心跳如雷。她陷入她的眼中,偏首想要自救,不想,云浅吻住她的耳朵。 她闻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带着疏冷,不知为何,与旁人不同,大概是云浅身上的味道。 秦湘感觉到那股热气钻入耳朵里,像是热气蒸腾,整个身子都酥了一下。 耳朵被咬住了,她颤了颤,下意识握住云浅的手。云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还小。 声音轻柔魅惑,一丝丝撩开心弦,惊起一潭静水。 秦湘茫然,浑身发烫,而云浅悠然起身,抬手整理自己弄出褶皱的衣襟,周围一切更静了。 书房是禁地,无人敢进来,落针可闻。 秦湘躺在地板上,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是那么剧烈。 云浅整理好自己后,嫣然含笑,你在想什么? 你亲吻过人家,还问人家在想什么秦湘有些摸不透身处高位女子的想法,她磨磨唧唧地爬了起来,跪坐在地板上,小脸通红,唇角更是有些红肿。 云浅又摸摸她的嘴角,她偏首避开了,干巴巴说一句:我十六岁了。 女子十五及笄,便是大人了,她不小了。 云浅笑说:我二十四岁了。阿湘,初见我的时候,你就没察觉我的年岁与林窈不符吗? 秦湘恍然,愣在原地,脸红到脖子上了,痴痴地看着云浅,这么大的漏洞,怎么就没发现呢。 十七八岁与二十四岁,相差太多了。 大概是阿姐气势威严,让人忽略了年岁。 秦湘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慢慢地放缓呼吸,大概是你好看。 听听,会说情话了。果然,学坏学得极快。云浅自己想着,日后还是得盯紧些,免得又变坏了。 秦湘见她不语了,低头又去拿游记看。 云浅也没有多说,随她去看,自己走到书案后看自己的文书。她将一些事情都搬回了相府来忙,恰好近日没什么大事,若忙些,只怕白日里回不来。 当坐下后,她扭头看向地板上的人,看了一眼,确定人在,她才安心工作。 不知不觉间,天色黑了,秦湘依旧没有动,半日相处,云浅窥见她柔和、安分的性子。 安静得很,恍若无人。 云浅放下手中的笔,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屋外响起了声音:云相,老夫人来了。 请她留下用晚膳,就说我与姑爷都在。云浅勾了唇角。 仆人离开了,秦湘终于抬首,揉了揉酸疼的脖子,下意识想起那日的老夫人。 云浅似知晓她想什么,主动开口解释:母亲在我父亲死后便丢下我嫁人去了,我被送去了慈幼所,后遇到太后,跟着她入宫。因此,我与母亲的关系并不亲厚。她再嫁旬家,生下三个儿子。 秦湘张了张嘴,她为何不要你?按理来说,母亲喜欢女儿,应该视若珍宝才是。 第23章 旬家富贵。云浅伸手牵住秦湘的手,去陪她吃饭,怎么做,你懂吗? 尊敬她,不在意她说的话。秦湘立即就懂,本朝注重孝道,老夫人再不是也是母亲,旁人知晓后只会说晚辈不孝孙,吐你一口唾沫,不会说母亲不对。 孝道,也是这么不讲理的道理。 两人来到前厅,老夫人已被婢女奉在高坐上,云浅上前行礼:母亲。 秦湘随后:母亲。 担不得秦小公子的母亲,我只有三个儿子。云母冷哼一声,抬首打量秀气的少年人,目光锐利几许,听说你是商户子? 士农工商,低贱的人。云母很不喜,她的侄子还是世家子呢,虽说是白身,可还是正经人家,比起眼前的人,好了不知百倍。 秦湘被说得面红耳赤,云浅拉着她坐下,并不理会老夫人的言辞。 秦湘忐忑不安,想起老夫人从前的行为,心中也有些释然了。 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舍弃,别指望对女婿有好言语。 三人摆了两张食案,云母一人一桌,云浅与秦湘一桌,云母瞧着两人亲密之色,心里愈发不痛快。 用过两筷子,云母看向秦湘:你可考上秀才了? 秦湘迷惑,云浅代为回答:今年秋日下场。 还是白身呢,下无立锥之地,如何高攀相府。云母狠狠嘲讽。 秦湘眨了眨眼,装作没有听到,云浅夹了块肉放在她的碗中,多吃些,你太瘦了。 秦湘立即笑靥如花,将老夫人的嘲讽抛之脑后,她喜欢吃肉,在秦家的时候,饭菜都是有限的。在这里,她可以自己以前想吃的东西。 云浅又问她:想吃冰酥酪吗? 秦湘迫不及待般点点头,眸色清湛,云浅自然跟着她一起笑了,回去后,吃一盏,我让人备了。 谢谢阿姐。秦湘满足极了。 云母被两人忽视,心中极为不满,再度出声:秦默,听闻你们重办亲事,聘礼可曾备了? 云浅不耐:自然都备好了,不需母亲费心。 你就这么上赶着嫁人?云母气得不行,这个小夫婿弱不禁风,除去一张脸,几无是处,对她政途上毫无用处。 她苦口婆心劝说:脸蛋好看有何用,百无一用。 秦湘闻言后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自己当真长得好看吗? 云浅拿下她的手,手脏了,别乱摸。 两人再度恩爱的举止让云母十分尴尬,她再度摆起姿态轻咳一声,阿浅,你可听到我说的话。 听到了。云浅拿起自己的筷子,给秦湘夹了些春笋,说道:雨后刚长出来的,挺嫩的。 云母气极了,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不想回答。云浅摆烂式回答。 云母气得搁下筷子就想走,腿刚直了起来后又坐下,不能直接走,不然自己就白来了。 她又看向秦湘:你家出什么聘礼,阿浅在京中的威望,你也是清楚的,若是寒酸,也打了她的脸面。 母亲计较那么多做甚,聘礼又不会进你的口袋,将来都是我们的,左手进右手的事情,何必问那么多。云浅轻飘飘地怼了回去,然而扬起笑脸问:您不会想要秦家的聘礼给你的儿子用罢。 秦湘一颤,还可以这样? 云母红了脸,呵斥云浅: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是你的母亲,自然为你好。 我们吃完了,母亲慢用。云浅直接站起身拉着秦湘离开了。 秦湘也没了好脸色,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她哼哼地跟着云浅一道离开。 云母一人气得砸了筷子,嘴里喊着:不孝女、不孝女 还没嫁人就这么上赶着巴结,上贴着、不要脸。 秦家的小子更不要脸,什么都没有就想娶我的女儿,做梦呢这是。 **** 月明星稀,小道清幽。 两人从小道走回新房,屋内摆着两盏冰酥酪,光是闻着就觉得甜。秦湘迫不及待地过去坐下,拿起银勺就挖了一勺送入嘴里。 而云浅慢悠悠地坐下,拿起勺子没有动,这时,秦湘已吃了小半。 她没有动了,而是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人:你有嫁妆吗? 没有,我都不打算嫁人的。秦湘浑然不在意她的话,一口接着一口吃着冰酥酪。 云浅若有所思,嫁妆不是自己说没有就没有的,没有的话,就是父母没有准备。 什么情况下才不准备呢? 不是亲生的女儿。 世人都会偏心,自己的钱只会给自己的骨肉,像自己的母亲这般毕竟在少数。 养大了女儿,哪怕是不喜欢都会准备嫁妆嫁出去的。 事情有了新的变化,云浅心中有数了,过几日,再用话套一套秦湘,自然真相大白。 等她想明白,秦湘的冰酥酪已经见底了,而她的还没动呢。 秦湘朝她看了过来:你不喜欢吗? 云浅将酥酪往自己面前拖了拖,护短般开口:你还没喝药呢,吃那么多,对伤不好。 第24章 上回就偷吃了。 秦湘没吭声,却大胆地看着她,突然间有人关心自己,感觉突然都变了。 云浅慢吞吞地挖起一勺酥酪,唇角微扬,没有急着送进嘴里,而是看向了发呆的人。 这人怎么就那么爱发呆呢,前世也是这样的。 你想吃吗? 秦湘点点头,在她的注视下,云浅将酥酪慢慢地送入自己的口中,丝毫没有同她分享的意思。 秦湘沮丧,云浅却倾靠过来,唇上沾染两分冷意,直贴在她的唇角上。 酥酪的香味立即溢入口中。 作者有话说: 套路十二:不给你吃,但是可以给你闻一闻。 云母:恋爱脑,早晚去挖野菜。 秦湘:我觉得我会去挖野菜。 第13章 套路十三 酥酪本就是甜的,鼻息间那股甜味愈发厚重了。 相反酥酪的甜味中夹杂着淡淡的味道,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酥酪的甜还是属于云浅的味道。 云浅吻过后并没有深.入,慢条斯理地再度舀起一勺酥酪,给你闻一闻味道,就当你吃了。 秦湘凝眸,想说什么,在云浅再度贴上来的时候,她选择性闭嘴了,一说话就会碰到她的唇角了。 反复两回后,云浅觉得酥酪有些腻了,她本来就不大喜欢这样甜腻的食物,这时应当配一盏茶才好。 她不想吃了,可酥酪这个物什,入口就化了。 于是,她端起酥酪,唤来阿鬼,去给姑爷准备沐浴的水。 阿鬼接过酥酪就退出去了。 秦湘疑惑的沉思须臾,直到云浅提醒她:水中加了些疗伤的药材,多泡一泡,对身子有好处。 不知为何,秦湘觉得眼前人不像是高官,像是邻家温柔大姐姐,举止温柔,办事谨慎周到。 秦湘被阿鬼请去沐浴了,云浅坐在屋内等着,喝盏茶去去甜腻。 等秦湘洗过回来,她再去洗。 都洗好后,两人躺在一处。 云浅没说话了,她明日要上朝,并没有再开口逗弄秦湘。二来,今日逗弄的次数多了。 再来一回,就显得她很轻浮。 秦湘背过身子,觉得姿态不舒服,压着伤痕,辗转两回后,她选择趴着睡。 姿态调整好后,她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清晨起来,身侧没人了,相比较云浅的勤勉,她显得很懒惰。 阿鬼伺候她梳洗用了早膳,没多久,云浅就回来了,换下官袍就来新房。 还是要涂药,一日就这么一回,云浅并不假手于人。她举止坦荡,秦湘想拒绝,到口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不好,就显得自己小气了。 云浅洗手,指尖挑了一抹白色的药膏,刚头就看到秦湘红得发亮的耳朵。 十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害羞知情的时候。 这回,云浅没再逗她,中规中矩的上药,指腹擦过柔软的肌肤,依旧可见肌肤阵阵颤栗。 她看着雪白圆润的肩膀,想起前世皇帝对秦小皇后的痴迷,一时间,如鲠在喉。 可秦湘却又说她与皇帝并未有夫妻实情若是真的,秦湘又是为谁守身如玉。 云浅搁了心思在心间上,指腹残存些许药膏,她顺势抹在了靠近后颈的一道伤痕上,轻轻按了上来,秦湘疼得一颤。 疼了?云浅目光沉沉,手重了些。 秦湘扭了扭脑袋,手抬了起来,想要摸一摸伤痕,云浅去先她一步揉了揉那道青紫的伤痕:你有爱慕的人吗? 她问得很直接,像是女儿家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秦湘没什么防备心,直接就回她:没有呢,我不大出门。 不出门就见不到外人,自然就没什么可以爱慕的人。 云浅放下心来,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她点点头,收回手,将药膏收回,起身去净手。 秦湘迅速穿好衣裳,侧过身子去系衣带。 她不侧身还好,一侧身,从云浅的角度就能看到襟口松开下的雪白肌肤,锁骨以下,有了小衣遮挡,就不那么清晰。 云浅洗手的动作有些缓,跟随着秦湘系好衣带的时间。 秦湘系好衣带,她就洗好手。 两人同时完成了手中的事情,云浅先说道:过几日,我请同僚们吃饭,你若不介意,可以出席。 同僚?秦湘对这个词很陌生,毕竟能用同僚这个词的都是些达官贵人。 云浅的语气很平和,没有太后的威仪,也没有林窈的咄咄逼人,听起来像是天生的温柔。 并非带着多大的韵味,而是与她丞相的身份不符合,带着不多见的亲和。 秦湘单纯觉得很好听,清风拂过心坎的那种的舒服。 我不介意,只是我不大出门,不知如何相处。 随心些,她们都会喜欢你的。云浅安慰她,记住,你是秦湘,不必去讨好旁人,处朋友,会吗?合得来就多说一句话,合不来就不必搭理。 秦湘恍然,云浅装作没有看到她的表情,说道:我们出去做些衣裳,再买些首饰,你虽说穿着澜袍,可也要配饰的。 秦湘素净,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玉佩,哪怕廉价的玉都没有。 第25章 云浅随口一句话,带着淡淡威仪,又有了几分与方才不同的味道,让人不敢开口反驳。 秦湘点点头,不过心里有种罪恶感,花旁人的钱,总是不大好。 且她还不清的。 两人收拾好就一道出门,临上车的时候,云浅问秦湘:你会骑马吗? 不会。秦湘摇首,我可以学的。 主要是她想学的,但秦家不准她碰。 云浅点点头,等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马场学。 京城内有几处马场,内有良驹,达官贵人也爱过去玩耍。云浅去过两回,近年来事情渐多,就没再去过。 我们今日先去选马,过几日再去学。良驹难得。云浅自顾自说了一句,三言两句就定了下来。 秦湘则是呆呆的,这么大的事情,不用考虑考虑吗? 或许,买马不算大事,学骑马也不算大事。 **** 京城四大街市,东西两市,时间久远一些,里面有许多百年老字号。 云浅将人带到东市,一家家走动,秦湘跟在她的后面,买了许多小玩意,说不上名字,但很精致。 来到绣坊的时候,云浅告诉她:府里有许多赏赐的布料,可那些太过华美,招摇过市,也不好,我们自己买些市面上的,也不至于博人眼球。 赏赐的物什,不是你想用就能用的,容易让人嫉妒。 秦湘乖乖点头。 云浅选了些红色料子,见秦湘皮肤雪白,又挑了些天青色宝蓝色,最后看到黑色的锦缎后又让人拿了些,前前后后十多种颜色。 绣坊的人询问府邸,到时让人直接送到府上。 秦湘惊讶,还可以送货上门呀。 有钱能使鬼推磨呢。云浅含笑,府上有绣娘,回去后量一量尺寸,等上几日就有新衣裳穿了。 秦湘眨眨眼睛,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出了绣坊,往前走上百余步,便是数间玉石铺子。 怎么都开在一起呀。秦湘不理解这种经营方式,不该分开些嘛。 云浅耐着性子给她解释:起初有一间铺子生意好,旁人都想来分杯羹汤,一家两家三家,自然而然就多了。 秦湘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道理。她打量周围铺子,哪间是第一家啊? 我们一家一家看啊。云浅语气亲和,也不急,领着秦湘进入最近的一间铺子。 秦湘屁颠屁颠地跟上,一入门,店内都是描金的货架,她眨眨眼睛,好奢侈啊。 掌柜热情地来招呼,云浅见到说了自己的要求,掌柜招呼跑堂的去拿货品,自己引着两人去雅间坐着。 好玉都是摆在里面的,不会轻易放出来,且玉无价,稍有疏忽,就容易被人惦记上。 各色美玉摆在面前,云浅一眼扫过,轻轻摇首。秦湘抬首看过去,这个有什么足以挑剔的吗? 在家里好说话的阿姐,出门后就各种挑剔,一连换了五回,都没有让她看到心仪的美玉。 秦湘有些坐不住了,掌柜也是连脸上冒汗,轻声询问云浅的想法。 看看,没有就罢了。云浅起身,改日再来。 看了大半个时辰,就这么走了。秦湘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同掌柜笑了笑,匆匆跟上云浅的脚步。 接着,又是第二家、第三家,最后,什么都没买。 过了正午一刻,两人去附近的酒楼吃午饭。 可还没入酒楼,就听到了嘈杂声,远处行来一队人,待近后才知晓是一辆囚车。 囚车用黑布套着,光天化日下,极为显眼。 路两侧站了许多百姓,叽叽喳喳,都在议论马车里的名堂。 秦湘也好奇问云浅:这是你们抓捕的犯人吗? 不知晓,等明日问问,去吃饭。云浅也说不上来,上辈子她看到过这个物什,是陛下给太后找的贺礼,据说是一个人,她的血入药,可延年益寿,保持青春面貌。 但太后没有接受,她不会为了青春一类的虚话而吃莫名其妙的丹药。 这个人最后的去处云浅记不住了,回头让人去查一下。 吃过午饭,两人去马场选马。 马场很大,据说背后的主人很是富庶,敢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下这么大一块地皮做马场,手段与心思都不是简单的。 门口停了许多马车,各带徽记,都是侯爵国公府邸,是京城世家。 两人一下马,便有人簇拥上来,热情地与云浅说话。 云浅少不得寒暄几句,转头就拉着秦湘朝马厩处走去,慢走几步的人就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 这是云相抢来的未婚夫婿? 不是未婚夫婿,都已拜过堂入过洞房了,算是正经夫妻了。 可这个小公子、年岁也太小了,才十六呢,太嫩了。 或许云相就好这么一口。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秦湘莫名回头,可还没有说话,就被云浅掰过脑袋,看什么,他们嫉妒你罢了。 秦湘: 作者有话说: 云浅:他们嫉妒你长得比他们好看,你是最好看的。 第26章 套路十三:花言巧语迷失本心。 秦湘:要野菜吗?我刚挖的! 第14章 套路十四 云相多年不来马场,如今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未来小夫婿,在场的人都惊掉了下巴,目光跟随一路,直至看不见。 马厩与场地不在一起,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从马厩里传来的。 一眼看去,马厩里都是马,这里比方才的马场还要大,且这里照顾马的马夫也很多。 负责马厩的管事闻讯小跑着过来,云相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小的好去迎迎您。 我要好一些的马儿,听话的,性子不需要太烈,毛发最好是白色或者红色的。云浅主动忽略管事讨好的话,目光扫了一眼眼中闪着光的少女,秦湘都看得出神,可见是喜欢的。 管事说道:您的意思,小的明白了,怕是得等上几日,过几日有新马送来,到时送到府上给您挑选。不如您先跳一匹试试手? 云浅没有作答,而是看向秦湘,有喜欢的吗? 都、都喜欢。秦湘眯着眼睛,好不快活。 云浅看向管事:要柔顺些的,她没学过马,我教她。 管事在云浅面前卑躬屈膝,眼睛都不敢抬,闻言后看向眼前的小公子,十五六岁的年龄,粉白如玉,耳朵更是比女孩子还要白,白得有些亮眼。 看到眼前的人,他想起一句诗词:书中自有颜如玉。 难怪云相要夺人之美。 有的、有的,有一匹黑色的大宛马,乖巧是乖巧,就是价格不便宜。 牵来看看。云浅似乎未曾听到最后一句话,开口就要看看。 管事亲自去牵了,这时,秦湘凑到云浅耳畔:阿姐,他故意抬高价格呢。 我知晓,且看看他的价格。云浅成竹在胸,耳朵痒痒的,再抬头去看秦湘,眼中潋滟天光,红艳入骨。 一袭澜袍压住了媚色,却遮挡不住美艳。她才十六岁,再长大有些,澜袍怕也遮挡不住,会出事。 云浅心中又添了心事,而秦湘觉得自己靠得太近,不体面,便站直了身子,只看着阿姐半张冰清雪冷的脸颊。 风骨疏清,体态优美。 遐思间,管事牵了一匹马过来,一眼扫过,云浅摇首:换一匹。 太过高大,不适合初学者。 管事忙换了,又从马厩里牵了一匹较为矮小的白马,云浅这才拉着秦湘上去试试。 忽而,她顿住了,想起秦湘是男儿,自己堂而皇之地教她,会让人瞧不起她。 休沐日再来,那日还请清场,不准旁人进来。云浅退回去,与管事说道:我回去后会将银子送来的。 管事的面色尴尬起来,那日怕是不妥,有赛会,帖子送到您的府上了。 京城子弟虽说好儒雅,可太后当年便爱骑马,此风渐长,京城内风气就跟着变了。世家之女都爱赛马打马球,休沐日更是往这里挤。 云浅没有强求,颔首道:将马送去相府。 两人从马厩走了出来,好巧不巧地遇上林家的人也要走了。 林窈不懂事,林家其他人可懂事多了,见到云浅忙行礼,林窈被挤在中间,神色憔悴,也无那日的刁蛮。 云浅没有在意林家的人,而是拉着秦湘上马车,她不喜欢这种权势压迫之感,前世里,秦湘曾说过:我爱站在权势巅峰之感,我喜欢受万人仰视,更喜欢手握生杀大权。 这辈子,她希望秦湘不要再沉迷权势中。 登上马车,车厢门关上,车内光线黯淡下来,秦湘选择掀开车帘坤看向外间的林窈。 人群中的林窈憔悴不堪,傲骨被折断,锦衣华服也无法掩盖她的失落。 一双手扯下车帘,声音也有几分不满:还想着前阿嫂呢? 秦湘心口一跳,阿嫂两个字钻进了耳朵里,搅乱静水,她抬眸,眸内一片暴雨,我、我没想她。 哦,我以为你想她呢。云浅语气不缓不慢,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冷。 秦湘闻声立即反省,我就看了一眼,我想的是她怎么变化那么多。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伤心啊。阿湘,你目前最重要的宝贝是什么?云浅不动声色问话,目光紧凝在秦湘发颤的眼睫上。 慌什么呢。 我、我没有啊、要是细细去算的话,我的命就是最重要的。秦湘耿直极了,几乎是脱口而出,丝毫没有多想。 云浅不满意,你就没有喜欢的? 喜欢什么呢?秦湘自己问自己,自己喜欢的都要被秦默毁了,除了命,秦默毁不掉的。 不过,眼前又多了一个,她看向云浅:东西没有,人有一个。 云浅勾了唇,却没有继续再问。 秦湘忍不住看向她,怎么不问了呀。 秦湘心里痒痒的,就像是被猫抓了一般,有些难受。 问一问呀。 马车停下,云浅都没有再问。 奇怪的是相府门口停了一辆黑色马车,车旁站立一青年,蓝袍儒雅,头戴玉冠。 秦湘一下车,青年便举步走来,一步步走得端正,明显受到良好的教养。这么一对比,秦湘觉得自己简直差极了。 第27章 她悄悄挺直了脊背,努力抬头对上青年打量的视线。 青年看过她后,露出不屑,然后自己同云浅说话:表妹。 秦湘: 这回秦湘认真打量青年了,心中压着一口气,人家比她高了一个脑袋呢,实在没什么可比较的。 她只好耷拉着脑袋了,不想再打量了。 而云浅却站在她的身侧,神色骤然变了,不再是面对秦湘时的温柔,而是疾风骤雨般的阴沉,五年前就与你说过,再唤一声表妹,就打断你的腿。 青年人被吓得直接后退两步,秦湘这才敢看向他,这人就是云母口中适合阿姐的娘家侄子。 弱、太弱了,阿姐一眼就吓得脸色发白,无甚大用处。 她心中又有几分雀跃,脸上神色变了,注意到她神色变幻的云浅微微一笑。 云浅带着秦湘踏上台阶,青年人不甘,再度说道:阿浅,我为你守身如玉,你为何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云浅没吭声,而是再度看向秦湘,这人怎么就不生气呢。 她记得前世里,有位官员向她表达爱意,秦小皇后就将人逮进宫里,一顿板子,险些要了人家的命根子。 后被御史弹劾,秦小皇后还可以继续与她谈笑风生,说那人家中无妻有妾,又常于同僚们出入青楼楚馆。 并非良配。 秦湘依旧沉默,甚至没有掺和表哥表妹□□的意思。 两人刚踏上台阶三两步,青年人拦住她们,秦公子,我与阿浅有话要说。 阿浅秦湘品了品两字,抬首看向青年人:你未娶,她已嫁,你二人只是表兄妹,阿浅乃是闺中名字,你再喊,就是坏她名声了。还望公子舌头捋直了说话,称一声云相。 小白猫终于是恼了。 青年人面色一红,而云浅容德端庄,笑看秦湘,丝毫未将他放在眼中。 我乃是程氏子弟,祖上也曾入三公,程门在京城亦有几分地位,你是何人,敢与我如此说话。青年人自报家门,语气桀骜,轻视面前商门出身的秦氏子。 秦湘撇撇嘴:祖先厉害,与你无甚关系,听闻你也是白身,士又如何,你入不得朝堂,无功名在身,与我并无区别。相反,我虽普通,却入了云相的眼,无异于一步登天,这么一看,我又比你高贵不少。 你、你竟说出如此无耻言语,堂堂男儿,依附女子,毫无筋骨,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程矩怒不可遏,转头看向自己的表妹:阿浅,你听听,此人将你当作垫脚石,你该认清他的面目才是。 云浅故作奇怪:她十六,你二十五岁,九岁之差。九年内,她可下考场去应试,秀才、举人、会考中上功名,届时,她必胜过你。 程矩一噎,云浅越过他,拾阶而上,秦湘尾随,嘟囔一句:二十五岁还是白身,说什么士与商。 秦湘也有些明白了,老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这个时候懂了,希望阿姐来拉扯娘家一把,可这么一来,丝毫不在意女儿是终身幸福。 云泥之别的两人,如何相配呢。 故作老成的人长长叹气,抬首看去,身侧的人双手置于小腹前,双手如玉。 光是手都这么好看,再看二十五岁都没功名的人,突然间泛起恶心。 比秦默纳了良家女儿为妾更恶心。 阿姐,我也不喜欢他。秦湘立即站队。 下回不见他了。云浅很满意秦湘的态度,虽说没有秦小皇后的狠毒,但做法也是不错的。 值得鼓励。 回到新房内,桌上摆了一盏冰酥酪。 秦湘奇怪,只有一盏,两人分食一盏吗? 作者有话说: 套路十四:让情敌出来晃动一下,有助于感情进展。 秦湘:她想喂我吃冰酥酪。 云浅:呵呵! 第15章 套路十五 秦湘没动,小心翼翼地看向云浅。 云浅歪头看着她,你爱我,还是爱这盏酥酪? 秦湘抿唇,酥酪与阿姐,好似并非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还是可以相融的。 我们一人一半罢。 云浅呵了一声,转身走了。 秦湘莫名,这人呵了一声是什么意思,她没明白,阿姐居高位多年,心思深沉,不是她这般脑子简单的人想得出来的。 人走了,秦湘看着酥酪要化了,实在不忍心,上前端起酥酪,小心地挖起一勺,满足地送进嘴里。 夏日酷热,来一盏冰酥酪,最是惬意不过了。 一盏冰酥酪吃完了,秦湘开始反思阿姐离开的原因,一盏酥酪,应该让给她吃的。 不过,既然想吃,为何就安排一盏,多半还是不想吃的。 秦家母亲说女孩子要哄的,爱听好听的话,不顺心就想闹脾气,阿姐也不例外。 秦湘自暴自弃了,不大明白阿姐闹脾气的原因,一盏酥酪而已。 这么想着,秦湘舒舒服服地沐浴,泡过药浴,再度躺在了柔软的床上了。 须臾后,门开了,她蓦地爬坐起来。 是云浅。 云浅换了一身衣裳,是沐浴过了,一袭淡青色对襟莲花袖的常服,腰间一朵硕大的蓝色莲花。 第28章 莲花为蓝,与天色相近,寒玉凝肤,衬得榻前之人姿态缥缈,随手都会羽化成仙。 可要去阁楼赏月? 语气不轻不缓,没有任何暧昧,与此时的时辰不符合。 秦湘朝外看了一眼,夜色漆黑,灯火缭绕,再看眼前人,清冷入骨,顾盼生辉。 一时间,她犹豫了。 备了些时兴果子。云浅见少女犹豫,面色团团稚气,有些讨喜。 粉白面团子,眼睛如葡萄一般看着她,如何不喜欢呢。 此刻,云浅明白前世里皇帝对秦湘的喜爱之情了。 云浅一双桃花眼里浮现了莞尔笑意,不去? 可会耽误你明日朝会?秦湘问出犹豫的原因,自己无妨,晚些入睡,便可晚些起来,阿姐是不一样的。 云浅恍然,未曾料到她担忧的是自己,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无妨,子时入睡即可。 那、那去罢。秦湘欣然爬起来,惊觉自己一身宽松的寝衣,忙要去找衣裳换上。 云浅阻止她:披件披风即可,就在院子里,不远。 新房名为望澜阁,既取望字,自有高楼仰望。 秦湘收拾好后,随同云浅往西北处而走,绕过正屋,就见一小桥,下有流水潺潺。 秦湘惊讶,原来望澜阁内竟有小小池塘,颇有雅致。 走过小桥,便至阁楼下,已有婢女打着灯火等候,抬头去看,二楼上灯火明亮。 云浅在前,提醒秦湘注意脚下。 走过楼梯,二楼是一片空阔之处,四面栏杆,帷幔收了起来,清风灯火,眼前光色黯淡,却又灯火融融,一股暖意扑上心头。 云浅优雅地躺在了躺椅上,清风扑面,她示意秦湘坐下来。 秦湘没坐,目光留在了葡萄上,下意识拿起一串就吃,环视周遭,问阿姐:阿姐常来吗? 一人无趣,有甚意思,这是我第一回来。云浅侧身看向贪吃的少女,眼眸悠悠,好吃吗? 秦湘点点头,伸手扯了一个大葡萄递给云浅,这里很舒服。 有吃的有躺的,还有风吹,如何不快乐。 云浅伸手去接,没够到,秦湘巴巴地将自己的躺椅朝云浅处挪了挪,两人之间之隔半壁距离。 云浅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脉搏处轻扫,那张无暇的面容映入眼帘,与前世的妩媚妖艳不同,眼前的少女带着清风般的昳美。 秦湘心口一颤,抬首对上阿姐水色浅浅的双眸,不知为何,整个身子都酥了一下。 云浅轻瞥一眼:没剥皮呢。 秦湘这才换了葡萄,去端切好的果子,灯下双颊,泛着潮.红。 云浅悠悠看着她,她后知后觉地用银签插起一块果子送入她嘴里。 云浅依旧握住她的手腕,红唇微动,慢悠悠地咬下一块果子,轻轻点头,很是满意。 见状,秦湘坐回自己的躺椅上,将果子放下,舒服地躺了下来。 半臂距离,其实很近了,躺在一张床榻上也不过如此。 云浅却在想,明日让人将躺椅做大些,足以躺下两人的。 明月皎皎,阁楼上,小灯微弱,不时闯入几只自带火光的萤火虫。 两人看着萤火虫,云浅说话了,阿湘,你在镇江可有无法丢下的事与物,我让人替你去办。 秦湘立即翻过身子,面朝云浅,闻言苦笑,我来时就将所有东西都带来了,无甚可留恋的。 秦家于她而言,是买她的主家,她怎么会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呢,孑然一身,无甚可牵挂的。 云浅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她们待你不好吗? 秦湘沉默下来。 你瞧我母亲,那时为了出嫁,将我抛弃,仔细一想,我们也是同病相怜呢。云浅故意哀叹一声,我可比你惨呢。 可是你很厉害呀,我未曾见过哪个当官是女子,阿姐,办事的时候,你会偏向女子吗?男人们办事,心都偏向男人的。秦湘兴致勃勃地询问,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怎么会呢,一切按律法行事,岂会有男女之分。你说的那些官员心思不正,他们心中并无男女之分,而是如何行事于他便利,他便如何行事。云浅语气悠扬,借机说教,改日有空带你去京兆尹处看看,律法最重要。 秦湘一愣,闻言后又笑道:律法自然是偏向贵人的。 话题突然变了,云浅仔细思量这句话,说道:阿湘,这句话被旁人知晓,你会惹祸的。 秦湘回以一笑。 阿湘,贵人的祖先于朝堂有功,他们依附祖先而得今日的地位,倘若你的祖先也有功劳,那你也会依附家族。当然,无功劳的自然泯然于众人。将来,他们自己若不努力,指不定哪日就塌了。但律法束缚他们的行为,令他们循规蹈矩,不敢欺负百姓。若他们犯错,依旧会受到惩处。你有不平之事吗?云浅轻声询问,修长的手指滑过秦湘的小脸,力道轻而缓。 秦湘又被摸了,小脸红扑扑的,没什么不平之事。 云浅也不追问,手指微勾,勾起她鬓间一缕碎发,轻轻揪了揪。秦湘被揪得发疼,轻轻嘶了一声,云浅含笑道:不说实话的惩罚。 第29章 没说谎呢。秦湘抵触般握住她的手腕,顷刻间又笑了,阿姐,你有不平之事吗? 有啊,我有母却似无母,如今却又被孝道处处要挟,你说我心中能平吗?云浅松开手,掌心躺着一根碎发,她认真地看了看,发色偏黄,想来是没有打理得好,再用膳食调理即可。 秦湘惊讶,确实是心中不平。生而不养,如今又来摆架子干预自己的事,确实头疼。 哪怕是身居高位,依旧是无法解决,她叹气,问道:不如你将她的儿子调出京城,她随儿子外调,你不也得了清净。 小阿湘,你想错了。她不会走,没有儿子在京城,她会更加肆意,会以儿子不在跟前奉养为由住进相府。我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云浅语气无奈至极。 秦湘被那句小阿湘喊得心口摇曳,浑身一颤,耳朵都跟着发烫了。 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她常来吗? 无事两三日一回,有事一日两回。 这秦湘也觉得头疼了,赶有赶不走,她也跟着叹气,阿姐,辛苦你了。 云浅瞥她一眼,辛苦这句话听着怪怪的,她问秦湘:你的父母好歹养了你呢,你可想她们? 秦湘怔忪,脸色有些难看,跟着默默点头,想。 云浅面上始终维持得体的笑容:小阿湘,你以后也会和我一般面对难缠的程家老媪。 对哦,还有我秦湘恍然大悟,顷刻间,自己的忧愁一扫而空,兴颠颠与阿姐说道:我会尊敬她,她的话不在意,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她提的要求统统不应。 尊而远之。 云浅伸手,拿了一颗葡萄轻轻剥皮,然后递给秦湘,那、也辛苦你了。 语气揶揄,却让秦湘眯住了眼睛,她欲接过来,云浅却摇手,再经一回手就脏了。 秦湘只得从躺椅上爬起来,握住她的手腕,张口咬下葡萄。 葡萄入嘴,先是酸,继而是鲜甜。她还没咬牙,面前突现阴影,唇上一软。 秦湘惊得睁大了眼睛,而云浅趁着她惊讶时候,红舌微卷,将葡萄夺了回来。 葡萄没了口中徒留葡萄香味,还有属于阿姐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套路十五:我可比你惨多了。 封面换了,是可可爱爱的秦小皇后。 明天不更,留言有红包! 后天见,v后日六日万! 第16章 套路十六 秦湘又是一瞬间的发呆,舌头不甘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试图找寻葡萄残存的味道。 嗯,还有阿姐的味道。 当秦湘意犹未尽的时候,云浅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回去安置。 秦湘自然听她的,只是,不甘心地朝葡萄处看了一眼。 两人一前以后离开,秦湘偷偷地摘了一个葡萄,不去皮就塞进了嘴里。 味道不大甜。她反复嚼了嚼,将皮吐了出来,再嚼,还是不甜。 两人走回到新房,简单洗漱,洗洗手,擦擦脸,接着又躺下来了。 云浅躺在外侧,秦湘自然睡里面。她没什么睡意,睁着眼睛看着床顶,脑子里乱乱的,当一个优秀完美的人喜欢一个普通又普通的商户女时,这个完美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大问题。 秦湘想不透,翻过身子,冷不丁地对上云浅深幽的眼眸,自己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阿姐、你还没睡呢。秦湘都结巴了,那一眼,好似在看什么犯大错的人。 想睡了,你翻什么呢,哪里不舒服?云浅故意询问,不仅问,还伸手去摸摸她的脑袋,白嫩修长的尾指滑过眼睫,惊起一圈涟漪。 秦湘的心忽而漏了一拍,整个人被一股热气笼罩,热得她口干舌燥。 没、没什么,吵到你了,我不动了。秦湘一边往里侧退去,一边打量着阿姐神色,见她并没有不快才稍微松了松口气。 云浅轻轻瞥她一眼,眼神开始慌乱,听她这么说,也不计较,闭上眼睛睡觉了。 秦湘缩在角落里,望着阿姐羊脂玉般的面容,清冷淡漠的面容,在此时,又是勾魂摄魄,她下意识想要伸手摸一摸。 然而,她又不能惊扰到阿姐睡觉,自己是个闲散的人,阿姐可忙呢, 带着不甘的小心思,秦湘逼迫自己睡觉了。 睡觉、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良久后,里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外侧假眠的人睁开眼睛。云浅发怔地看着安睡的人,相似的容貌,不一样的性子,究竟是哪里不对。 还是说,是后世发生的事情让原本纯良无害的女孩变成心狠手辣的皇后娘娘。 云浅倒吸一口冷气,翻过身子,选择背对着秦湘。只身子背对着,心却无法背对。 她觉得浑然无力,哪里都抬不起力气,怎么说呢,遇事至今,从未这般无力过。 比赈灾、比朝臣争斗都觉得棘手,她喜欢官场的事情,喜欢解决事情后的胜利感,这样就会显得她并非愚蠢的人,甚至,是个优秀的女子。 秦湘却让她跌入谷底。 她本以为自己面对是一个狡猾的小狐狸,可相处才发现,人家就是一只不想害人的小白兔。 第30章 自己的努力,成了笑话。 她哀叹一声,醒悟般坐起身,可又不甘心,思索须臾后又坐了下来。 她选择去摸摸秦湘的小脸,秦湘乖巧的面容让她放下提防的心,或许,秦湘是一只伪善的小白兔。 **** 秦湘安然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身侧无人了,她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婢女早就等候多久了,立即端水进来伺候她梳洗。 突然间,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做,秦湘有些不适应。 浑浑噩噩地坐在了食案前,早膳摆满了整座桌子,她看得眼花缭乱,很快,她又被没食打败了,暂时将不适抛去脑后。 可饭还没吃完,阿鬼凑了过来,小姑爷,老夫人来了。 秦湘眨了眨眼,为了不辜负美食,她将嘴里的吃完才开口说话,她来做什么,要见我吗?那我要不要去见她? 来这里自然不是好事,您想见就见,不想见就让她等着云相回来。阿鬼轻车熟路,老夫人隔三差五就过来,她们这些奴婢都已经习惯了,好吃的好喝的奉上,想要套话是不可能的,办事更是没有指望。 秦湘舍不得满桌吃食,与阿鬼商议道:那、那我吃过饭就过去。 阿鬼却说道:您怎么这么傻啊,您去了,肯定骂您,而且骂得很难听,别去了,等云相回来再去。 秦湘心里敲着鼓,但不妨碍她吃饭,她一面吃,一面提防着老夫人送进来。拜堂那日,老夫人都可以冲进来,云相不在府上,冲进来的机会更大了。 匆匆忙忙将自己喂饱了,秦湘还是想打算去见老夫人,她是晚辈,总不能避着一辈子。 她换了一身得体的澜袍,走近了前院待客的厅堂。 她一迈过门槛,一只茶盏冲天而降,狠狠地砸在脚下,险些砸中脑袋。 一身铜臭味,别以为娶了我女儿就能一步登天,我来多久了,你才磨磨唧唧出来,眼里还有没有我。 秦湘骂得进也不是,去也不是,但来了,总不好转身就走。 她还是选择进去了,同老夫人见礼。 云母依旧是一人进来的,秦湘怀疑是她只能一人进来,云相不让其他人跟着。 云母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新女婿,有钱都拿不出聘礼,心里那股气更上来了,开口就说道:拿不出聘礼,就滚出去。 聘礼秦湘觉得老夫人是故意找茬的,别说聘礼,她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拿不出聘礼就只能随着她去骂了。 秦湘属于是闷葫芦,一拳打不出一句话,云母越看越觉得生气,你别以为你不吭声就可以蒙混过关,我告诉你,我在,没有聘礼,你就休想娶我的女儿。 人要脸,树要皮,你自己没有脸面,怨不得旁人不给你面子。我女儿是何等风光人物,就凭你也敢肖想,赖□□比你多两条腿,都比你强。 京城儿郎多,哪家不是优秀,就你,初出茅庐的小子一无是处,靠着一张脸来吃软饭,呸、云相被你勾引,我不会上你的当,什么下.贱货色。 秦湘抬起脑袋,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老夫人说我下.贱,可为了自己出嫁抛弃女儿的人下.贱吗? 云母一怔,似乎未曾料到眼前的小子会反驳,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敢这么说我。 我没有说您啊,我只是问您,为了出嫁抛弃女儿的人下.贱吗?秦湘有些怒了,她最讨厌旁人骂她下.贱,她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下.贱了。 相反老夫人当年为一己之私抛弃亲生的女儿,就是高风亮节? 她怼完了以后,又抬起胸膛看着老夫人,您若没事,我让人送您回家去。 这里算是她的家的了,老夫人只能算客人。或许这个想法对老夫人不厚道,可老夫人做的事情让人觉得可耻。 父母有婚嫁自由,可这种自由建立在抛弃女儿的基础上,就不是简单自由了,而是泯灭人性。 云母气得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秦湘慌了,喊着要去找大夫,不想周围的婢女小厮都很冷静,甚至连神色都没有变,好像经历过很多回了。 府里的大管事匆匆赶来,先同秦湘见礼,再喊着几个婢女抬着云母就走。 刚过门槛,云母就醒了过来,挣扎着下地要去狠撕了秦湘,婢女们齐心,不知是谁捂住她的嘴巴,直接出府去了。 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秦湘惊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老夫人是常常晕倒吗? 阿鬼走过来,小姑爷累了,回去休息吧,再晚些时候,云相就该回来了。 别为了这些小事不高兴。 秦湘怔忪,点点头,默默领着阿鬼回到望澜阁。 回去的路上,她问阿鬼:老夫人常常这样吗? 一不顺心就晕倒,云相都是让送回旬家的,您也别伤心,不过,日后这样的事情常常有。阿鬼努力劝说着小姑爷。 小姑爷粉白可爱,肯定也是家里宠的,遇到老夫人这样的母亲,也是接受。 秦湘默默叹气,阿姐确实很辛苦,在外忙碌不说,还要回来与自己的母亲勾心斗角。 太累了。 回去房里,她在想着聘礼的事,她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做聘礼。 第31章 她歪着脑袋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办法。 想了一天,天色入黑,云浅竟然没有回来。她觉得意外,走出门问阿鬼。 阿鬼耿直,说道:午后就回来,听说是感染了风寒,在歇着呢。 风寒?昨晚吹风吹得?秦湘也不知原因,问阿鬼:我可以过去看看吗? 自然可以,相府无您不可去之地。阿鬼兴奋地眨了眨眼睛,奴婢以为您不想去呢。 你带路。秦湘被说得腼腆得笑了。 云浅的住处离望澜阁有一段驱离,走过池塘,绕过园子里,才见一间院子。 秦湘没有禁止,婆子们见是她,就打开了门。 秦湘一路往里走,婢女们朝她行礼,并且指引着她来到闺房。 门窗都是开着的,有些闷热,她一头扎进房。屋里没人,香炉内循着淡淡清香,她扫了一眼,掀开珠帘走进内卧。 云浅卧于自己的榻上,秀发铺满了枕头,面色不大好。 脚步声传进后,她便睁开了眼睛,眼内幽幽,很快,她又敛下幽深,笑吟吟地开口:你来啦。 秦湘被说得脸色一红,阿姐好像知晓她会过来一般。 你很难受吗?秦湘走上前,左右看了一眼,没找到凳子。 被气得。云浅直起身子,长发倾泻而下,她拉着秦湘坐在自己的身前,双手圈住纤细的腰肢。 秦湘再度失神,低头看着腰间纤细的手臂 作者有话说: 套路十六: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17章 套路十七 皇帝已有三十岁了,儿子都有十二三岁了,可他依旧不能亲政。并非是太后霸着权力不给,而是皇帝自己胡作非为,亲政的时候做下一系列的荒唐事,惹得朝臣不满,太后就差废帝,最后念在他是先帝亲自选择的储君后才让他交出政权。 相比较废帝,皇帝自然选择交出政权,由太后垂帘。 皇帝爱行荒唐事,并非是第一日了。他不知从何处听到有些女子血脉异常,她的血肉入药,可保青春。 于是,他花费大价钱、大心思,去买了个女子回来,又令丹药师炼药。 太后尚且不知情,皇帝与云浅乃是一起长大的,谈不上青梅竹马,但云浅入朝后,大半的时间是在替他收拾烂摊子。 这回,也不例外。 拿人血入药,荒唐至极。云浅重新活了一回,听到这件事,还是忍不住气倒了。 皇帝却不以为意,与云浅说起这些人的家族。 听闻在北疆有座山谷,谷内的人都会活到百余岁,生命力极强不说,谷里的女子容颜美丽,擅长保颜。 朕费了好些心思,才买到一人。 云浅气得脸色发白,耐着性子询问:您灭了山谷吗? 那倒不曾,朕是买来的。听闻那座山谷被北疆人灭了,谷里的人都被卖了。朕运气不错,闻讯后就让人去办了。皇帝喜滋滋地说运气好。 云浅哪里有心思与他继续说这些事,转手就走,皇帝拉着她还要说,朕让人去制药了,会给你留一份的。 云浅气得险些要晕倒,这些年来她替皇帝收拾的烂摊子已然不少了,但这回,事情太过荒唐了,若被御史知晓,一口唾沫都要淹死她。 陛下,此事不可,您将人放了,哪怕纳为后妃都可。你以人血肉入药,与食人血肉有何区别。您乃是一国之君,一旦被传扬出去,百姓唾弃,带来的灾难,非目光所及。 皇帝不以为意,态度轻慢,多大的事情,朕又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她们是明价售卖的,并非是朕强取豪夺。 明价售卖又是符合律法的,皇帝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旁人能做的事情,他为何不能做。 皇帝的身份给他无上权力,而不是剥夺自己常人能做他不能做的权力。 云浅说了几句,皇帝依旧不听。作为臣下,她有规劝的责任,陛下不予听劝,她便什么都不能做了。 接下来的事情,她都不想做了,出了宫廷,头重脚轻,被下属送回家里。 秦湘不知一系列的变故,被人抱住后,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没有拒绝,只任由阿姐抱着。 阿姐身上冰冰凉凉的,香气清淡,不似秦夫人那种故意熏染出来的香味,而是天生的,带着一股子疏冷。 类似梨花、梅花,冷而含香。 谁气你了? 那些眼皮子浅薄的人。云浅没有说原因,这些事情说出来就会让人觉得皇室愚昧,德不配位。 秦湘低头看着腰间上修长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骨节匀称,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意识将手缩进袖口。 云浅没注意到她的表情,主动松开手,明日休沐,我带你去骑马。 说到骑马,秦湘神色又变了,好。 我们去郊外试试,不去马场。 可那日那人说不是让你去看比赛吗? 不想去,无甚意思。云浅将脑袋歪在秦湘的肩膀上,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软而无骨地依偎着秦湘。 秦湘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在生火,架起烈柴,烧得整个身体都在发烫发热。 第32章 被烧的同时,她又在想阿姐这般坚韧的女子,身体也会这么软啊。 好软好软的。 秦湘忍不住咧嘴笑了,云浅立即察觉:小阿湘,你在笑什么呢。 笑你身子软。秦湘没敢说,而是说道:你饿不饿,我们吃饭吧。 气昏了头,现在感觉饿了。云浅直起身子,长发扫过秦湘的后颈,秦湘被激得一跳,下意识摸摸后颈。 秦湘扭头看向云浅,云浅轻笑,看我做甚? 没什么,我、我饿了。秦湘胡乱找了借口,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痒,阿姐一根头发丝扫过都会觉得痒。 太敏感了。 等两人收拾好,婢女都已体贴地摆好晚膳。 云浅饮食清淡,秦湘却喜欢吃肉,桌上摆着的菜有些多,有肉也有清淡的。 坐下后,两人拿起筷子,秦湘大口吃饭,云浅却是小口轻轻咬着,姿态优雅,显得秦湘是从乞丐窝里出来的。 秦湘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就放慢了速度,而云浅放下筷子,她吃好了。 秦湘看着满桌没怎么动的食物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云浅起身:我去处理些事情,你慢慢吃。 好的。秦湘拼命点头,生怕自己慢了一息就被云浅拉着出去饭后消食散步。 云浅提着灯笼离开了,留下秦湘一人面对满桌佳肴,她点点头,再度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鸡肉、鱼汤、竹笋肉丝 秦湘吃饭快,一盘菜吃得更快,等云浅办完事回来,一桌子菜已是光盘。 她竟然不知秦小皇后的食量这么惊人,消化过后,她说道:我去书房见幕僚,你要一起吗? 我也可以?秦湘不自信地指了指自己,觉得不可思议,幕僚都是帮助主人家决策的人物,涉及到的都是秘密,她也可以旁听。 她可以旁听,可以听到阿姐的秘密。 陡然间,秦湘觉得自己热血沸腾。 云浅提了灯笼,屏退婢女,自己带着晕乎乎的秦湘往书房走去。 秦湘来过一回,第二回已是轻车熟路了,而这回书房外站了几人,皆是儒袍长衫。 时人雅士都爱穿长衫,唯有下层汉子才会穿短袍,这样做事方便。 幕僚们见到秦湘也没有意外,而是抬手行礼,秦湘受宠若惊,忙还礼。 姑爷客气了。 秦湘小脸发红,眸色若星辰,应该的。 云浅扫了一眼,询问道:方先生呢? 方先生是一女子,闺名方若深,本是一教书先生,后被云浅招揽入府。云浅十分尊重她,遇事都会与她商议。 方先生有事耽误了,说 来了、来了。 话音落地,一人匆匆而来,黑夜下步伐匆匆,先同云浅揖礼:云相,抱歉抱歉,路遇小娘子求救,我这才耽误了。 秦湘瞪大了眼睛,下一息,方先生注意到主人家身边的小公子,云相的夫婿、可比路上求救的小娘子好看多了,这个夫婿抢得值当。 说起抢这个字,秦湘愧疚得不敢抬头了。云浅去睨了方云深一眼,你救的小娘子是哪家的? 不可说,先进去说吧,我腿都酸了。方若深眸色深深,一副神秘之色。 几人一道进去,各自寻了座椅坐下,云浅却将秦湘推到里面的书阁。 秦湘会意,去找自己上回未曾看完的游记。她对云相要办的事情并无想法,还是自己想看的书更有吸引感。 外间几人已说上话了,各自手中都有云浅吩咐的事情,一一说过后,再各自离开。 方若深没离开,而是说起那位小娘子的故事。她是相府幕僚的身份从未隐瞒过,今日这位小娘子也大有来头,是晋王家的女儿。 太后三子一女,长子便是皇帝,次子与三子都在封地上,两人送了嫡女入京在太后膝下承欢。 晋王成婚早,十五岁就有了嫡长女,这个女儿都已经十五岁了。比起太子还要大上三岁,心思玲珑,太后与永宁长公主颇为喜欢。 小娘子的车半道坏了,方若深将马车给她使去了,故而耽误了时间。 若是寻常人,坏了也就坏了,这位不正常的主,不得不令人猜疑真假。 云浅对这位郡主的记忆还在前世,皇帝被废后,晋王登基,这位成为嫡出公主更是水涨船高。 她听到一个传闻,这位好女色,与秦小皇后关系暧昧。 虽说做不得真,可秦小皇后从不反驳,意味悠长。 她若来道谢,你受着便是,有情况再说。云浅打发走了方若深。 书房内寂静下来,灯火明亮,秦湘埋头苦读,不知眼前有人走来。 云浅学着秦湘席地而坐的姿态坐下,裙摆逶迤,铺满了地板。秦湘闻言抬起了眸子,云浅紧凝着她,一双眼睛沉如皎月洒落下的光辉。 好看吗? 你处理好了吗? 两人同时出声。 结束了,回去吧,明日再来看。云浅伸手接过秦湘手中的游记,她扫了一眼,北疆的游记。她诧异,你去过北疆? 上回秦湘说去过这个地方,她没在意,今日再看,才想了起来。 第33章 一日间听了两回北疆,她的语气有些沉。 秦湘被她语气吓了一跳,张口就说道:没、没去过。 听到她的回答,云浅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吓人,忙敛了冷色,没去过就没去过,明日休沐骑马,早些歇息。 秦湘也不敢再看了,忙利索地爬了起来,云浅翩然而起,动作比她优雅多了。 出门的时候,云浅提了灯笼,她在前,秦湘随后跟着。 书房离云浅住处最近,走到院子门口,秦湘以为她会停下。 可云浅径直走过去了,朝望澜阁而去,秦湘心里敲着鼓,两人晚上睡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套路十七:心痒难耐。 第18章 套路十八 月明星稀,皎月跃上枝头。 云浅慢吞吞地走在路上,秦湘跟在她的后面,她慢走一步,秦湘走到她的身侧,阿湘,要过端午了。 休沐后三四日就是端午,每年端午都会有龙舟比赛。云浅十几岁时也参加过比赛,那时她不服输,非要与男儿比赛,最后惨败而归。 在力气上,女子远不如男儿。 这两年单开了女子比赛,也有许多世家女子参加,为家族荣誉也为强身健体。 秦湘完全符合女子队比赛要求。她若去男子队,多半没人想要她。 若去女子队,被人发现身份,也是棘手。 她询问秦湘:龙舟比赛,你想玩吗? 我可以?秦湘迟缓,不是男子才可参加吗? 不对,她现在就是男子。 你参加男子队不合适,参加女子队,我改变下规矩,今年参加比赛,一律戴上各自的面具。云浅想到极好的办法,一个小团体戴上各自备好的面具,这样也好辨认。 秦湘唇角弯了弯,浅淡的弧度表明她心中向往。云浅挑眉,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喜欢就喜欢,可以用语言表达,你不说,我如何知晓你的心思。 我想去,可是、会不会给你添麻烦?秦湘语气忐忑,她最害怕给人添加麻烦,久而久之,就会成为累赘。 她不想成为阿姐的累赘。 云浅止步,恰好到了院子入门处,她背对着屋檐下悬挂的灯笼,人影绰约,什么是麻烦,自己不想解决的才是麻烦,旁人的事情才是麻烦,我们拜过天地了,是一体,怎么可以算麻烦呢。 秦湘缓缓抬头,心中有一瞬的震撼,秀目微凝,我、我们 又说不出话了,当真是个闷葫芦。 云浅转身走进望澜阁,顺着小道走入卧房,秦湘望着阿姐娉婷背影后,缓缓挪动脚步。 不嫌弃她是麻烦,也不觉得她是累赘。云相为何待她这般好。 秦家收养她是为了她的血救他们的儿子,饶是如此,对她也谈不上好脸色。 云相无所求,却对她关怀备至。 显得云相极为诡异。 秦湘自觉自己不是傻子,自然不肯轻易相信的,只她除去一副身子外,再无外物了。 等她不紧不慢地走回去,云浅已去浴室沐浴,她一人呆坐下来,婢女将新做好的小衣送来,是粉妍的颜色,如雨下桃夭,倾城出水。 她上前摸摸衣料,又软又滑,比起阿姐身上的,是一种料子。 阿姐待她,却与自己并无分别。 秦湘又陷入发呆中了,怎么会有人甘愿对她这么好呢。 不解、彷徨、迷惑,压得秦湘几乎抬不起头来。 很快,云浅沐浴而出,让秦湘惊讶的是她换了一袭红色寝衣。 云浅本是清新雅致的女子,清冷入骨,疏冷香气,皎皎月下神女。今日换了颜色,那份冷意都不知被驱散至何处,却多了一份女子的韵味,美色撩人。 该你了。云浅语气不轻不重,盈盈一笑,婉约动人。 秦湘忍不住多看她一眼,眉眼之下,鼻梁高挺,红唇莞尔,她轻轻抿了唇角,阿姐,你穿红色,很好看。 日日穿给你看。云浅笑着应声,转头吩咐婢女:带小姑爷去沐浴,药汤也当好了。 秦湘久久凝视云浅,再听到吩咐后,心中惊起一潭涟漪,阿姐那么忙碌,是怎么做到回来后还事事惦记她的事情。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她却牢牢记得。 婢女簇拥着秦湘离开,云浅灼灼地盯了背影半晌,心乱成了一团。 这般欺负、算计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好意思吗? 云浅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脸皮,是变厚了吗? 自己不得其解,又无法与人诉说,云浅郁闷地回到榻上,明日休沐,她便睡在了里侧。 待秦湘裹着湿气回来,云浅已闭上了眼睛,她跑了药浴,又喝了汤药,花费时间长了些。 秦湘轻手轻脚的躺下,脊背贴上床榻上的一刻,腰间被人圈住了,整个人被抱住。她惊讶地不知所措,靠得太近,她闻到了阿姐身上的香味,淡淡的、不浓郁,闻起来很舒服。 屋内就两人,榻前一盏屏风遮挡住床榻上的风光。屏风上乃是美人戏水图,卧于水中,衣衫半露,体态婀娜。 屏风不知是谁搬来的,但这类屏风有催.情之用,多是闺房乐趣所用。 秦湘深吸一口气,腰间的力量压得她心口滚烫,可不知为何,心里却又觉得很甜。 第34章 渐渐地,脸颊开始热了,心跳到了嗓子眼。 而此刻,云浅压住她,吻了吻她的眉眼,一瞬间,她觉得这回又不一样了。 颈侧乖乖躺着阿姐柔顺的长发,有些痒,她忍住没动。 当云浅的吻从眉眼落至颈间时,秀发被拨走了,她松了口气,可取而代之的是点滴的疼。 她觉得牙齿在摩挲自己的肌肤,点点滴滴的酥麻,犹如闪电划过,引得心口颤..栗。 她觉得激动的时候,云浅却又松开她,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将遮挡视线的碎发拨开。 两人对视一眼,秦湘眼中已然是惊涛骇浪,而云浅眸中不过是春雨濛濛。 阿姐、阿姐 云浅笑着躺回自己的位置上,你觉得享受吗? 享受?秦湘不大理解这个词语的意思。 云浅叹气,她怎么什么都不懂呢,罢了,以后慢慢教。 睡觉吧。云浅呼吸重了两分,手却伸过去,放在她的小腹上。 她清楚地感觉到小腹颤栗。 睡觉吧。 **** 休沐日,院子里诸人醒来得也早,天色刚亮,众人便已忙碌起来。 前院里的管事收了马场送来的良驹,拘在马厩中刷洗,又换上好看的马鞍,打扮好看才敢领到主人面前。 两人收拾过后就登上马车出门,大红马被牵着跟在后面,远远看去,毛色艳丽泛着光,确是难得的好马。 一路上吸引许多人的眼光,却也有人奇怪,这么好的良驹为何不骑反而牵着。 京城内多山多庙堂,常有人休沐时爬山拜佛,鲜少有人在京城道上赛马。云浅自然不会打破惯例,而是领着仆人出城门,寻无人之处。 骑马之术非一日而就,需要不断尝试。 大红马的高度适中,恰好到秦湘的肩膀。云浅给她演示,如何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上马并无规矩,但要想姿态好看,就要多练几遍。 云浅看似柔弱,可马术精湛,当年一遍遍苦练才有今日的成果。 秦湘见到有人上马下马动作如何好看时,心中愈发佩服,阿姐,你练了多久? 许久。云浅也而不记得了,过去的事无甚印象,她想的都是朝堂大事,许久不曾想过过往小事。 云浅自嘲般轻动唇角,自己的付出还是没有得到回报。她望向马下少女,我先带你感受一下,等你适应了再去骑你的马。 秦湘没多想,迫不及待地踩着马镫坐上去。 坐上马背,视线高阔不说,整个身子似腾于空中,太过奇妙。 云浅勒住缰绳,放目去看,草木青翠,一派生机勃勃。骑马朝前走,踏上斜斜的长坡,马蹄稳稳地落在土地上。 因是上坡,因惯性,马上人的身子后仰,秦湘隐隐感觉到阿姐的身子靠了过来,紧紧贴着她。但是她的身子也压得后倒,下意识伸手抱住前者的腰。 双手紧握纤细的腰肢,秦湘脑海里蓦地嗡嗡作响。 腰肢纤细,隔着衣料去触碰也很软,细细的,不盈一握。 走过长坡,便是一块空地,云浅下马,扶着秦湘下来,感觉如何? 很刺激的,视线更远了些。秦湘认真回答。 耳边水声潺潺,绿意青翠,置身于山水之间,心中宁静。 云浅提前裙摆朝前走,我们先去前面看看,马儿不会跑的。 前面有瀑布,水流湍急,走过空地,就到了水流旁,云浅寻了靠近水流的大石坐下。 只见她熟练地脱下鞋袜,露出一双白玉般的双脚,接着是线条匀称的小腿,在秦意惊讶的目光里直接伸进了水里。 这一举动好似天上的仙女调入凡尘,更加接地气了。 秦湘默默跟了上前,学着她的姿态,脱鞋进水。 水下清澈,水底石头清晰可见,时而可见小鱼摆动着鱼尾靠近。 秦湘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的意识里,大家闺秀都该姿态端庄,举止有度,哪里会出来脱鞋玩水。 幸好四周无人。 两人坐得很近,云浅抬脚压住秦湘的脚背,秦湘莫名一颤,脚碰脚的滋味,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但,心跳骤然加快了。 下一息,云浅纤细的腿环住秦湘僵持的小腿,接着,朝前晃了晃,惊得水圈泛滥。 秦湘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不该规矩些吗? 迟疑几日的话终于问出了口,一朝丞相,该矜持才是。 规矩?云浅的眸色渐深,她微微一笑,似有嘲讽,又有几分冷意,她靠向秦湘,如何规矩呢? 逼得太近,吓得秦湘不断后退,心中陡然害怕了。 云浅失望地望着她,眼尾耷着,故作伤心道:你、你不喜欢吗? 她要哭了秦湘觉得自己在作死,好端端惹她做甚,不不不、我没有不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套路十八:哭给你看。 第19章 套路十九 秦湘无比悔恨,急得伸手去抱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你很好、哪里都好。 她笨拙地安慰着云浅,话语枯燥,没什么说服性,但她焦急的态度让云浅心中好受不少。 第35章 我规矩吗?云浅气势汹汹地问抱着她的人。 秦湘哪里还敢反驳,点头如捣蒜般应承:规矩、规矩。 云浅孩子气般轻呵一声,唇角轻翘,这时远处走来两人,娉婷袅娜,她下意识埋进秦湘怀中。 青天白日,秦湘又被逗得脸色发红,她没裹束胸,胸前软软的,阿姐贴了过来她面红耳赤地低头,想让阿姐换个地方贴,她还没启唇,就听到走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我听说她当年跟在主子身边用尽了手段。紫衣女子步态婀娜,语气轻慢。 青衫女孩轻笑:她当年是做的宫廷女官,一步步爬上来的,与陛下之间,关系本就不清不楚的,倒是主子这边,身侧女子多,也不差她一个。若论特殊,听闻她的相貌好,会媚上。 你说一个宫廷女官是怎么拜相的?紫衣女子不服气,寻常人都是科举或者举荐入朝,唯独她是从太后身边的女官一步步做起来的,年纪轻轻的就成了百官之首。 两个女孩都是十八九岁,容颜秀美,秦湘闻言,看了过去。 两人也注意到了秦湘,轻扫一眼,目光落在她怀中身上,一眼看过后,她们并没有怀疑,继续朝瀑布前走去。 青衫女子再度开口:上回见她,她装得正直,转头就抢了林窈的夫婿,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听闻此子貌美。 貌美又如何,她心思不在此子身上,不过寻个盾牌罢了。听宫里人说,前些年,她常伺候太后左右。虽然做不成后妃,靠着卑贱手段上位,也是明眼的事情。 秦湘这回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就将阿姐扶坐好,自己蹭蹭爬了起来,不由分说就走到两人跟前。 姐姐们,你看天边有个凤凰。 两人诧异,闻言抬头,秦湘一手一个,直接将人推进水里。 噗通、噗通两声,如下饺子一般,人已经跌进水里。 瀑布下水流急,两人惊恐不定,连连惊叫,秦湘却叉腰站在岸边上,穿得人模狗样,背后议论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人家就算媚上,也是她的本事。你们有能力也去试试,看看你们的主子太后可会看上你们的脸蛋。 街边乞丐都比你强,道貌岸然,装得正人君子,实则心烂了生虫。 腐肉割了也就罢了,你们呢,割不完的烂肉臭肉。 水里两人被冲向了下游,扑腾扑腾拼命叫唤,往下的石头多,两人恰好卡在了石头缝隙里。她们惊魂未定,抬头想看多管闲事的人是谁,不想一眼就看到一脸无辜看着她们的云相。 一时间,她们觉得心凉了半截,云、云相 水淹不死你们,让我很失望。云浅慢悠悠地晃动着双腿,白皙如玉的小腿暴露在空中,可她不觉得哪里不对,而是赤脚站了起来,踩着光滑的石面,步步生莲,摇曳生姿。 她走到了两人跟前,微微一笑:我如何伺候太后的,你们可知晓? 她的目光冷而狠,声音变得冷厉,她轻轻泼起水,洒在两人的面容上,你们将自己送上主子的床,主子都会嫌弃你们脏。 云相、云相,下官也是听信旁人的话,您见谅、见谅。紫衫女子惶恐不安,双手抱住石头,水打湿了衣襟,水下光景若隐若现。 云浅斜勾了唇角,放手,自己游下去,活着便是你们命大。 下官乃是朝廷命官,你怎可私自处置。青衫女子不服气般叫嚣,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着秦湘:你敢偷袭朝廷命官,我要去太后面前告你。 是吗,你能回得去再说。云浅歪了歪脑袋,笑意更是云淡风轻,我不是良人,杀你,如捏死一只蚂蚁。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怕被秦湘听到,故意压得很低。 而秦湘撒过气意识到自己鲁莽了,无措地站在原地,又见阿姐笑意融融,心中好歹松了口气。 瞧,阿姐还是很温柔的。 殊不知,云浅以笑容遮住阴狠的一面,要么游下去,要么,我将你们碎尸万段,抛入林间,任由野狗食用。 水中两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栗不止,而云浅慢悠悠地走回去,朝秦湘招招手:该走了。 秦湘小步跑了过来,将鞋袜穿上,又拿起云浅的鞋袜,体贴到:我帮你穿。 你背我吧,我的脚湿透了,待晾干后再穿袜子。云浅撒娇般轻轻晃动脚,巧笑嫣然。 白皙圆润的脚趾暴露在空中,滑过弧度,又躲入裙摆下。脚踝很细,且白,秦湘看了一眼,想去握住。然而女子的双脚极为隐秘,不可随意触碰的。 她提着鞋袜,走到阿姐面前,余光扫过水中颤颤发抖的,不免狠狠瞪了一眼。 云浅却笑着摸摸她的眼睛,多瞪几眼,她们怕你呢。 才不是,她们是怕你,我算作是狐假虎威。秦湘笑着半蹲下身子,将鞋袜递给她,你上来,我背你。 人立在阳光下,阳光若玉,朗朗少年,光明磊落,脊背虽弱,却清秀如绿竹,傲岸朗朗。 云浅见她姿态,心恍惚定了,接过鞋袜,俯下身子,双手圈住她的脖颈,你慢一点哦。 第36章 秦湘稳稳地背起阿姐,抬脚稳当,而云浅朝水中两人笑了笑。 笑意深深,让人不寒而栗。 秦湘看似瘦弱,力气却不小,走得慢而稳,云浅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你觉得我干净吗? 干净啊,很干净。秦湘脱口而出,想起阿姐宽慰她的话,说道:她们就是嫉妒你。 云浅的目光徐徐变了,少年人乖巧得如同乌云遮蔽的明月,软软嫩嫩,她朝着那只小耳朵吹了口气。 秦湘立即缩着脖子,腾不出手来阻挡。 水中的人目光斜射出狠毒的光芒,却不甘心地松开手,任由流水将她们朝下游冲去。 得意一时罢了,岂可长久。 背着云浅的秦湘听到疾呼声就想回头看看,而此时,一双纤长的玉手蒙住她的眼睛,湿热的吻落在颈侧。 秦湘眨眨眼睛,姿态僵持,她感觉出来牙齿在磨着肌肤,轻易间,就能咬破娇嫩的肌肤。 她们好看吗?云浅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不平。 不、不好看、不对,我不是看她们。秦湘感觉自己再度被带进了阴沟里,慢慢地挪动脚步。而云浅却瞧到了少女线条诱人的锁骨,她盯着瞧了一眼,拿手去戳了戳,小阿湘,我们今晚圆房吧。 什么?秦湘险些摔倒,整个人犹如石化,没拜堂呢 我们已经办过了,不再重办了,就这样吧,我请些同僚过来赴宴。云浅收回了手,加了一句:她们会喜欢你的。 一段路走走停停,回到马身边,秦湘寻了个石头将人放下。 云浅很自然地抬起脚,纤细的脚踝上悬着一根红色的绳子,红与白色相融,如同白雪皑皑的人间落满了红梅,刹那嫣红,美得惊心动魄。 秦湘握住脚踝,触碰到冰冰冷冷的肌肤上时,她有些不自信,这么快就碰上了? 云浅身子颀长,脚踝纤细,轻轻握住后,掌心的温热透过肌肤,一片温润如玉。 你怎么不穿呢。云浅催促着发呆的人,甚至晃了晃了脚,雪色晃动眼睛。 秦湘忍着脸红快速给她穿好,然后规矩的站在一侧,马朝她走了走,她立即避开,不由站到了云浅身前。 云浅看着羞涩的少年人,陡然觉得自己脸皮太厚了些。 阿湘,你见过你阿兄的妾吗? 见过,有几个还问我怎么怀上孩子呢。 云浅震惊,你知晓? 知道是知道,但阿兄身子弱,不成的。秦湘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悄悄与云浅说话:阿兄喝的药多而杂,这辈子无甚指望的,不过也没有绝对的事情。 听听,这番话说得她好像什么都知晓,极为老成。 云浅看向阿小湘的眼神莫名就变了,突然间,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变成了什么都懂的小狼。 云浅觉得,真的该圆房了。 作者有话说: 晋江:你们不可以圆房! 第20章 套路二十 作为一个医者,秦湘懂得自然多了些。 可懂与实际,却有着天囊之别。 恬静天真的少女里透出如净水般澄澈的气质,让人忽略了她也是个医者。云浅同她对视一眼,骤然觉得自己前世对这个敌人知晓甚少,疏忽、太疏忽了。 翻身上马后,云浅将少女拉上马,简单教导了些动作,眼看着天色不早,她们也该回城了。 而水中的顾青澜、班紫时被水冲到了下游。下游处有侍卫接应,迅速将两人捞出来。 被救上岸后,两人惊魂未定,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浑身打颤,好似当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侍卫们将人捞上来后转身走了,快马追上云相的马车。 过了城门,已是黄昏,马车慢慢悠悠至一间酒楼前。酒楼颇大,前后三五间,各有五层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酒楼。 秦湘未曾见过这么大的酒楼,站在巍峨的酒楼前,她有些兴奋,毕竟好多吃的呀。 跑堂的请两人进入,自有掌柜来招待。 两人入雅间久坐,不等点菜就有先送了甜点过来,云浅将冰盏推到秦湘面前,试试。 秦湘舒心一叹,未曾碰到冰盏,门再开,走进一女子,红衣美艳,发丝如墨,皮肤如雪。 你可好久没来了,听闻你成亲了,也是奇怪,怎么就突然成亲了。掌柜错凰瞧向双眼泛着水光的少年人,呦,是该抢,抢得不错,只是、你多大了? 女子十五及笄、男儿二十及冠,少年人瞧着太小了。 云浅同秦湘开口:她是我的下属,错凰。 秦湘惊讶,那、那酒楼是你的吗? 算是。云浅端起茶盏悠悠饮了一口,下回想吃什么可过来,记账即可。 秦湘欢喜极了,托腮看着阿姐,你可真厉害。 莫名吃了一嘴狗粮的错凰打住两人的话,你们来做什么,秀恩爱的吗? 吃饭,顺便问些事情。云浅起身,错凰意识到她不想在这里谈,笑吟吟地看着少年人:你有十五了吗? 秦湘十六岁了,骨架小了些,身子偏于消瘦,但一张脸却泛着粉妍,让人忽略了她的身高。 第37章 我十六岁了。 还是有些小,我家主子都已经有二十四岁了,相差有些大。女大三抱金砖,她都快抱了三块,啧啧啧,瞧你这身板,床上肯定下不来。 秦湘一时无言,杏眸圆瞪,而云浅轻飘飘地看向错凰,不想走? 走,您等我,东家。错凰提起裙摆朝秦湘眨眨眼睛,自己立即跟上云浅的脚步。 秦湘: **** 错凰将云浅引入五层楼上,推窗而望,京城光景尽收眼底。 我知晓你来自北疆,有些事情,你或许清楚。云浅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护城河上,大河宽阔,水面沉沉。 错凰意外,你是南朝的丞相,关心北疆做甚? 北疆人会用女子的血入药养颜?云浅忍着气询问,想起皇帝的种种举止,又觉羞耻。 我没有听说过此事。这些事情多属于秘密,寻常人如何知晓呢,您想知晓就派人去北疆走一趟,不过,所耗时间太多。错凰语气沉沉,此事颇为棘手,若是在本朝,查询的时间也短一些。 她略微思考,您查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养颜? 小夫婿只有十六岁,两人差的岁数有些大,可云相美貌,不至于去用人血入药养颜。 云浅睨她:我需要吗? 现在不需要,将来小夫婿容貌青春,您老了,那个时候就需要了。错凰笑意不达眼底,看来是真的了,云相为了小夫婿竟想到了这么不厚道的办法。 果然,爱情蒙住了心智,让人变得不可理喻。 云浅不理会错凰的言语,吩咐她:让人去北疆来往的商户中查探,记住,不可泄露出去。 知晓,属下一定给您寻个人来入药。错凰信誓旦旦。 云浅身形一颤,我不需要。 错凰轻笑:您不需要,属下需要。 云浅不好说出皇室的事情,思索一二后随错凰去想,肃色道:你查一查这些药人的来处,再去查一查我朝可有人买了知晓药人,若买了,即刻通禀我。 您不会大发善心想要将人放了吧,那是北疆人,与我朝并无关系啊。错凰不理解东家的想法,何必枉做善良人,再者东家手中沾染的鲜血也不少了,为何管旁人生死。 云浅微微侧目,杀该杀之人,救无辜之人。 错凰呵了一声,想说她多管闲事。云浅转身走了,去找她的小夫婿。 吃过晚饭,两人从酒楼出来,云浅想要消食,拉着秦湘步行。错凰神经兮兮地送了两人一对灯笼,两人各提一盏,远远看去,像是一对。 秦湘的灯笼上画的一个小囡囡,囡囡旁提了一句话:这个郎君乃是我的。 云浅的灯笼则是一个小顽童,顽童旁也提了一句话:这个小娘子乃是我的。 看到这一幕的两人都露出意味悠长的神情,云浅先说道:挺好的。 秦湘撇了撇嘴,画得不好看。 确实不大好看,改日画个好看的。云浅不敢恭维错凰的画技,但又喜欢这般宣示主权的小玩意。 两人提着灯笼,游走在长街上,肚子都填饱了,也不想再买些吃食,反是秦湘看到新奇的小玩意都会看一眼。 走走停停,月上柳梢头。因近端午,街面上多了些时节的小玩意。 云浅买了一截子七彩线,绕在了秦湘纤细的手臂上,戴上这个,一年都不会生病。 咦,阿姐也信这些鬼神之说。秦湘笑吟吟地收下了,以前秦夫人也会巴巴地在阿兄身上扣一截,但阿兄不喜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转头就给扔了。 这等物什何尝不是亲人对你的喜欢与眷顾呢。 何其有幸,她今年也有了。 秦湘怜爱般摸摸手腕的七彩线,唇角弯弯,眼中露出希翼。 云浅停在了一间面具摊前,把玩着各色面具,看来看去,挑上了阎罗的面具,搁在秦湘面容上比了比,可以试试的。 小白兔裹上狼皮,也会吓唬吓唬人。 正当要试试时,前方涌来一群人,为首也是一少女,莲衣裙摆,钗环华贵,待走近后,是一张瓜子小脸,柳叶眉。 晋王嫡长女襄平郡主。 云浅的手顿住,小娘子走了过去,娉婷一笑,云相,是你啊。 云浅不喜欢她,一来满腹心思,二来云浅毫不犹豫地将面具戴在了秦湘的小脸上,看个鬼。 襄平郡主瞧见了一张鬼脸后,光线不明,立即吓得后退两步,云浅笑意微微,郡主也来玩。 玩儿的,云相为何选这等青面獠牙的面具。襄平脸色发白。 郡主胆子小,不如先去其他地方玩耍。云浅懒得应付,转头与摊主询问价格。 付了银子,带着秦湘就离开。 灯火下,襄平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沉沉,那个小公子是秦家子吗? 云浅何时与男人出门过,还提着一对灯笼招摇过市。 相府添了一位小姑爷,瞧着身形与年岁,应该是秦家子。 襄平未曾见到秦家子的容貌,心中一时好奇,看出云相有意阻拦,由此可以云相将此子看管得严,难不成是当真喜欢。 第38章 去看看镇江秦家查一查,我要知晓秦默的来历。 **** 提着灯笼走了一截路,秦湘摘下面具,玩笑般戴在了阿姐的面上,佳人变作阎罗。 秦湘觉得不好看,忙摘了下来。阎罗面具后露出云浅一张莹白的面容,她痴痴地笑了。 笑不过两息,后面的人追了过来,云相、云相。 秦湘回首去看,少女姿态娉婷,相仿的年岁里,她看到了一样的纯真。来人身上有少女的纯良,与咄咄逼人的林窈完全不同。 云浅皱眉,厌恶襄平,不好再将面具扣在秦湘的面容上,心生一计,立即扶着额头低唤一声:阿湘,我头疼。 软软语气,低低缓缓,带着几分悲痛。 秦湘蓦地慌了,手足无措般伸手抱住她,关切道:是不是午后玩水的。 云浅软软地贴在秦湘的身上,长发铺在她的肩膀上,像一张如天地般宽阔的大网,将她笼罩起来。 如何也逃不出去。 作者有话说: 套路二十:我头疼 第21章 套路二十一 云浅故作晕乎的姿态,紧紧地靠在秦湘身上,秦湘慌得直接抱起她往相府跑。 远远跟在后面的马车这时驶了过来,车夫唤了一声:姑爷,您先扶云相上马车。 秦湘闻言,如同溺水抓到一根救人的木头,一口气抱着云浅登上马车,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看见这一幕的襄平郡主有些惊讶,少年人美貌无双,端看那张脸,便觉得惊鸿一瞥,让人难以忘怀。 襄平郡主自幼在京城中长大,见过的郎君太多,秦家子这般的容貌,绝对是少有的。 很快,她又释怀,能让云相出手的郎君,岂会是等闲之辈。她莫名笑了,原来云浅也有难过的美人关。 出门游玩有了新的发现,襄平又觉得畅快不已,云浅终究是普通人,也会沉溺于美人中。 那厢登上马车的云浅靠在秦湘的肩膀上,手却不安分地攥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擦过腕骨,秦湘低眸看了过去,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医者。 阿姐,还疼吗?她想去诊脉,可又有所顾忌,她不能随意诊脉,且自己还是个半吊子大夫。 她摇摇首,将要诊脉的右手藏于袖口中,短暂间,她又挺直了脊背,想要阿姐靠得更舒服。 云浅低低应了一声,有气无力般,听在秦湘耳中,是疼得浑身无力的征兆。 昏暗的环境中,秦湘备受煎熬,她明明可以诊脉试试的。 良久后,马车停下,秦湘立即推开车门,去找大夫。 相府有府医,不必外出找大夫。 府医匆匆而至,扫了一眼榻上安枕的人,再瞧一眼满地打转的秦湘,她好像明白什么。云相的身子都是她在调理,不会无缘无故的头疼。 她同秦湘说道:姑爷出去候着,我替云相细细诊脉。 好。秦湘呆呆的应了一声,耷着眼眸,眼中失去光彩。但她没有耽误府医,闻讯就转身出去了。 府医搬了凳子坐下,而床榻上的人坐起身子,自嘲的勾勾唇,府医开口说道:您何时干起了骗人的勾当。 云浅轻叹一声,谁让她长得那么好看呢。 好看府医一噎,回想起姑爷的相貌,陡然明白了云相的顾虑,然而她还是要劝一劝:好看不能当饭吃,姑爷若对您不忠,你日日躺在病榻上也是无用。 云浅同她摆摆手,无妨,你出去与她说,我睡了,让她回去吧。 为何不见一见? 让她心存愧疚。 府医又是一惊,而云浅已再度躺下,安然闭上眼眸,不忘吩咐一句:你让婢女守好门,不准她进来。 一计跟着一计,府医听得是心口一颤,云相这是将朝廷上的那些阴谋诡计用在了小小少年身上。 就小姑爷的智商,只怕被耍得团团转。 府医背起药箱,想起一事,问道:您的病因是? 自己编。 府医陡然觉得十分愧疚,骗一孩子,合适吗? 门外的秦湘已然满头汗水,乍见府医背着药箱回来,她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她还疼吗? 语气软软的,乖巧极了。府医内心愧疚感再度加深,无甚大事,累了睡一觉就好,您回去休息,待明日起来,她便可与您一道用早膳。 当真?秦湘抿着唇角,心中大石头落地。 自然是真,我怎会欺骗您。 她时常头疼吗?秦湘多问一句,相处十余日,从阿姐身子看来,不像是经常会头疼的。 府医掂量一二,说了一个谎言后就要想尽办法去圆谎,接着是第二个谎、第三个谎言。 云相身子不大好说,您若想知晓,大可自己去问她。府医斟酌一二后决定避开这个问题。 说完后,她便匆匆走了。 秦湘意识到自己问的可能是个秘密。 府医走了,秦湘也不好多待,不舍地看了一眼,卧房的灯都已经熄灭了。 她很识趣,不会纠缠,老老实实地回望澜阁。 第39章 床榻上的云浅等候了半晌,外间突然没了动静,她咦了一声,赤脚走下来,打开门。 门外只有婢女。 小姑爷呢? 回去了。 云浅拧眉,小没良心的。 **** 秦湘睡了一个好觉,大大的床上,小小的人儿随便翻腾。 醒来后,她随意梳洗就赶去见云浅。 今日上朝,云浅离开得很早,等她过去,人已到了宫廷。 秦湘意识到自己来晚了,无措地抓抓后颈,落寞地回去了。 她刚回去,婢女就摆好了早膳,早膳旁放着一张阎罗面具,她意外,阿鬼说道:您今日可以去练习划龙舟,戴上面具,衣服都准备好了。 云浅昨日说的话,今日就兑现了。 秦湘抓紧吃了早膳,回到卧房换衣裳。 统一的衣裳偏向于男子的衣袍,袖口窄,斜襟口,里面是杏黄色的裙裳,上窄下宽,裙摆上绣了粽子,外罩一件白色的纱衣。 整体明艳,明媚青春。 秦湘换上衣袍,长发扎了起来,小小的丸子头,显得几分可爱。 阿鬼说道:您出门就戴好面具,别摘下,若问起,您便说是京兆尹府上的姑娘。 秦湘记住了,随着管事从侧门出去。 而此时的云浅见到了那位药人。 药人是个女子,手上脚腕都用铁链绑着,蓬头垢面,但身上的衣裳是干净的。 她没有进去,止步在殿门口,深吸一口气,再度劝说皇帝放弃。 皇帝沉默了会儿,忽问道:云浅,为何你每回都要扫朕的兴趣。 陛下之错,罪在臣工未曾劝解。云浅将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太后不会认同你的做法,趁着太后不知,您将人送出宫廷。 云浅,朕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太后。皇帝不满,拂袖离开。 云浅扶额,气得额头突突地疼,她懒得再劝说皇帝,自己去太后处言明。 太后闻言后并未惊讶,而是吩咐宫娥将药人带来。 但吩咐后,她将云浅打发出去了,皇室秘密,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云浅也不再多话,直接退出殿宇。 从宫廷出来,直接去了练习龙舟赛的地方。 到了那里,水面上飘着一只龙舟,而岸上站了许多杏黄色裙裳的女孩。 云浅信步而去,未曾靠近,就有人靠了过来。她脚步一顿,淡淡的收回目光,对方脱下面具,露出俏丽的面容,是襄平郡主。 云相,您怎么来了。 郡主怎地在此处。云浅负手而立,她记得名单上没有襄平郡主,她又是怎么来的。 襄平郡主微微一笑,小脸上添了几分柔意,有个姑娘没有来,我代替她,顺便玩玩,您呢。 云浅闻言眸色一动,既然郡主在,我便不用查看了。 言罢,她转身就走,心中懊悔极了,就不该将秦湘送过来。 想个办法,不能让秦湘再来了。 云浅匆匆上了马车,撂下车帘后,整理了下情绪。前世的此时,秦湘多半是离开京城回到镇江,而这回的龙舟赛上也没有襄平郡主。 这辈子竟然有了变化。 回到官衙后,她迅速找来下属:去查一查襄平郡主顶替的是哪家姑娘。 下属匆匆去查。 云浅又让人去将秦湘找回来,未至下衙时刻,她便走了。 出门时候遇到同僚,云相,您又走了。 云浅心中不耐,屏着一口气,睨着对方一眼,平平淡淡的议一眼,对方吓得抱头逃窜。 回到府上,日头西斜,一路颠簸,暑气燥热。 云浅去了浴室沐浴,出来的时候,秦湘也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云浅朝自己的浴室努努嘴,秦湘会意,我去洗洗。 黄昏时分,热气难消,云浅在窗下坐了半晌,饮了一盏冰镇酸梅汤。 秦湘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发丝都是湿透的,小脸红扑扑,耳朵白净如玉,软软糯糯。 玩得可高兴?云浅朝她招招手,在人靠近后,蓦地伸手将人拉至自己的身侧。 一瞬间,秦湘被拉得朝前扑去,毫无征兆,接着,冷香袭来。她下意识挣扎了,可唇角被堵住了。 她有些意外,背贴在榻上时,呼吸重了些。 云浅再度问她:玩得高兴吗? 嗯。秦湘轻轻地应了一声,心跳得飞快,浑身的血都被架在了火上炙烤。 她觉得天气越来越热,尤其是屋内,热得人心头燥动。 云浅认真凝视着面前的人,指腹轻拂过被自己咬过的唇角,唇角微勾,朗朗清风般的笑容,如酒液般灌入咽喉,让人迷了心智。 接着,指腹滑过下颚,落在纤细的脖颈上,接着是刚被洗过的锁骨。 她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 玩得高兴啊 作者有话说: 套路二十一:让你担心。 但是,此套路失败。 618买了两盒面膜,对方给我发的全是赠品 我拿回来还没看,今晚贴的时候发现不对,也不知道是我心大,还是卖家欺客! 第40章 下章入v了,凌晨入v1万字,更新时间就是比今天晚两个小时! 接档文《陛下今日被宠幸了吗》,可以去专栏收藏。收藏多,开文就会早,你们懂的,对不对! 本章留言有红包! 第22章 襄平郡主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她的野心令她不安于嫡公主的身份, 更甚的是想要政权,想要裁决政事的权力。 云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熟悉她的野心,她与秦小皇后的不同点便是野心。小皇后并无野心, 但她依旧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 死在秦小皇后阴谋下的朝臣不下百人, 每杀一人,百姓对她的怨恨便重一分。 而襄平便与她狼狈为奸。 云浅收回深渊似海的目光,并未收回手,捏着少女的下颚,她盈盈一笑:今日摘下面具了吗? 襄平见她就摘下面具了。 没有。秦湘惊魂未定, 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锁骨处有些疼,她打起精神对上阿姐的神色。 云浅眸色淡淡, 云淡风轻,她不是泥捏的菩萨, 是从生死火海走出来的人,方才撒过气就不会再提。 离襄平远一些。云浅神色冷冷,多了几分警告的口吻。 秦湘心思诧异, 却不敢言语,她惯来会察言观色,懂得揣摩人心,云浅今日回来的言行举止都有些反常。 联想今日的事情, 好像并无哪里不对。同行的女孩子都很规矩, 说的都是划龙舟的技巧,胜负心重了些, 也是常事。 襄平可是那位郡主? 你今日见到了? 她不与我玩, 都是同旁人说笑的。秦湘想起那位在贵女间游走的女孩, 姿态高傲却又有几分亲和, 不远不近的态度让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见她深思,睫毛轻颤,云浅慢慢地松开她的下颚,扶着她坐起来,还想到什么? 阿姐,你不喜欢她,对吗?秦湘轻易摸索出云浅的心思。 云浅被说出了心思,心中一凛,下意识眯了眼眸,而秦湘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喜欢就直说,我不和她玩便是。 谁会喜欢自己的好朋友与自己不喜欢的人玩得那么热切。 她也不喜欢。 云浅眼波如晦,脑海里蓦地涌现前一世皇后找她谈话。 那日里,她刚与襄平争执,皇后随后召她。她本不愿过去,但秦小皇后三番两次召见。 若再不去,便是藐视宫廷,藐视帝后。 无奈下,她踏着黄昏的光走进了中宫。 秦小皇后等她半日了,备了好茶。她知晓,秦小皇后一直想要拉拢她,想要她成为心腹。 坐下后,秦小皇后开口一句话便是:我知晓你不喜欢襄平,日后,本宫也离她远远的。 听听,这像是妖后说的话吗? 那一瞬间,云浅觉得妖后二字不该放在秦小皇后身后,她时而稚气时而狠毒,让人摸不清性情。 云浅的回话便是:臣的事,与皇后殿下不相干。 言罢,她看到小皇后沏茶的动作顿了顿,只那么一瞬间,她还是察觉到了。 如今想来,秦小皇后是待她如挚友。 再观面前的少女,她有些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 阿姐,你在想什么?秦湘细细观察云浅的神色,怔忪出神,似乎在想什么要紧的事情。 云浅轻叹一声:她好看吗? 啊秦湘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云浅眸底的晦色淡了些,我以为你会喜欢年轻的小娘子呢。 秦湘笑了,眼眸弯弯:阿姐,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见好爱好? 阿姐想得太多了,虽不说自己的身份卑微,哪怕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舍阿姐去选择襄平郡主。 你笑话我云浅声音温和了些,抬手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脸蛋,你觉得你不会? 襄平郡主乃是皇室千金,我爱她做甚,且她的容貌不及阿姐。秦湘被掐的哎呀一声,阿姐是觉得自己年岁大了些吗? 女子容颜是最头疼的人,这才有那么多丧心病狂的人祈求青春永驻的办法。 她歪头看着云浅毫无瑕疵的面容,小声说道:女子不生孩子,容颜会老得慢一些。 什么?云浅被说得一阵,细望少女精致的五官下藏着一股神秘,你怎么知晓的? 我是大夫呀,我懂些东西呢。青春永驻,是需要养生的,吃些滋补的药材,不可熬夜、不可深思忧虑,忌辛辣等许多小毛病呢。 还有、阿姐可以去买些好东西滋补,药浴也可。还有、还有 秦湘细数须臾,如数家珍,听得云浅是目瞪口呆,有人问过你这些东西? 没、没有啊秦湘突然结巴了,脸色微白,明显带了几分慌张。 她意识到自己失态,随口扯谎:我阿娘就是这么做的。 云浅半信半疑,漫不经心般看她一眼,那你替我做些养颜的药丸。 药丸?秦湘皱眉,做不了,太难了,我不会。 第41章 药丸是需要她们的血来做的。不然做了也无甚效果,外面卖的多是骗人的药物,吃了不会有坏处,但也不会有养颜的作用。 云浅想起皇帝,心中不觉沉了沉,也没心思再与少女逗趣,起身说道:吃饭吧。 两人各怀心思,秦湘在想要不要做药丸,而云浅惦记着宫里的处置。 过去半日,太后处应该有处置的结果。 吃过晚饭,宫里果来人了。云浅眼里泛起幽深的光泽:你先回去,我待会寻你。今日也累了。 秦湘点点头,跨过门槛的时候想起一事,今日是不圆房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阿姐,欲言又止。 云浅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睫颤得厉害。 你放心,我会去寻你的。云浅出声安慰,笑语轻轻。 秦湘被安慰得脸色一红,转身就匆匆跑了,太丢人了,显得她好像急于圆房似的。 其实,她没有这个心思,压根就没有。 天啊,你得相信啊。 **** 太后跟前十二名女官,皆是出自慈幼所,身后无靠,截然一身。 顾青澜与班紫时便是十二女官之一,今夜来报信的是秦红意。 秦红意裹着一身黑袍,袍服宽大,将她整个身子都遮住了,兼之黑夜,任谁都看不到她的面容。 入书房后,秦红意脱下黑袍,露出一张素净的面容,远山黛眉,脸型微长,带着几分凌厉。 太后将那名姑娘留在了慈安宫,皇帝败兴而归。那名姑娘唤温孤妩,是北疆的复姓。 北疆有一处山谷,与世隔离,里面的女子年过五十也可以如花信女子一般,男儿可活到百岁。 可这处山谷没有了,至于为何没有,温孤妩不肯说。但与陛下无关,太后并没有多问,但将人留下,我猜测太后也有那样的心思。 云浅心凉了半截,她记得上辈子,太后是很抵触的,这回,怎么就答应了。 太后为何会答应?她最不喜的便是丹药。 温孤妩提供的不是丹药,而是药方,以血入药,加些珍贵的药材,太医院将药方前后看了数遍才确认无误。 云浅恼恨,她敬重太后,仰慕太后,心中的信念陡然崩塌了。 然她面不改色,我知晓了,你去查查民间可还有这样的人? 不少,那座山谷有千余人,自耕自足,十年前就没了,不少女孩被掳出来,卖入各地。据温孤妩说,她们的祖先尝食百草,兼之山谷地域奇特,让人容颜老得慢,甚至可得长寿。她们身子里有无数药材,都是自小长辈们配制的。她们的儿女并无此等血脉,若是有,也是微乎其微。秦红意声音冷冷。 简而言之,先天血脉加上后天药物供养。 夜晚的风吹进了书房,吹得灯火摇曳,云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垂的眼睫却染了寒霜。 你如何想的? 秦红意微笑:追求长生乃是人人所想,女子爱慕容颜也是常事,她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念常人之所想。我们将她当作普通人看待,便可。 云浅也笑了,是啊,肉没有割到你身上,都不会觉得疼。 秦红意嘲讽:割你身上了? 云浅摇首:没有。 那你心疼什么,好了,我的话说完了。将你的小夫婿找来,让我见一见?秦红意转首打量,明灯黑夜,恰是人□□望展露之刻。 你该回去了。云浅扶额,不知是不是说谎的原因,额头开始突突的疼了起来,有些难受。 她用食指压着额头,拼命按耐心口的暴躁,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前世,暴躁不安,想做些泄恨的事情。 前一世被秦小皇后逼入绝境时,她就想杀了她泄恨。 秦红意不肯罢休,我难得来一回,好歹见一面,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姿色让你动了春心。 云浅头疼不止,知晓秦红意不会善罢甘休,但人家好意来通信,自己再拒绝,只怕下回不肯传信了。 她在慈安宫中没有插入自己的人,因为,她知晓秦红意甘愿做她的探子。 想见就等等,我去问问她的意思。云浅站起身子,轻呼一口气,眼前有片刻的迷蒙,很快,她又稳住自己。 秦红意啧啧两声,瞧你舍不得的样子,没想到,你也会被男人迷了心智。 不,她是女孩子。云浅坦然,秦湘是男是女,于秦红意而言,并无区别,她知晓也不会出去说。 哪怕是太后知晓秦湘是女子,也不会太过苛责。 不过是隐瞒世人的一个无奈之举。 一朝丞相嫁与女子,自己的相位也会岌岌可危。 还有一层原因,她不想秦湘以女子的身份面对世人,上辈子为何入宫,至今仍旧是个谜。 秦红意明白她的意思,只一个眼神便释怀,无趣道:世人言语多可怕,阴阳交合,天地正理,一旦改变,哪怕未曾伤人,也是天大的罪过。你何时与太后言明? 过些时候,不急。云浅明白她的意思,在秋考前与太后言明,到时也不算欺君。 秦红意见她目光始终安静坦然,心中愈发好奇,究竟是何等样貌的人,竟会让你如此在意。 第42章 云浅不答,转身出屋寻人去了。 至望澜阁,秦湘刚沐浴出来,披着长发,脸蛋红扑扑的,眉目清明。 可愿见客?云浅走至秦湘的跟前,抬手抚摸她散在鬓角的碎发。 碎发不大乖巧,按下后又翘了起来,云浅又将至捋至耳后,拿手按了按,头发都带着几分反骨。 秦湘被她弄得偏过脑袋,静静看着她:什么样的客人? 秦红意,太后跟前的女官。 与阿姐关系如何? 自然是不错的,尚算亲厚。 秦湘点点头,我去换件衣裳。 穿裙子,我让人去拿了裙子。旧时未曾穿过的衣裳,也适合你。云浅收回手,掌心躺着一根碎发,不乖巧,让她给拔了。 秦湘未曾察觉,微微一笑,并不反对。 婢女将衣裳取来,搁在一侧。 少女颜色好,皮肤白,什么样的颜色都能压得住。 云浅见过了秦湘穿着华丽,宫装精致,衬得她气质成熟,一颦一笑,都带着威仪。 今日准备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裙裳,衣料虽好,没有繁复的花纹,青色淡雅,裙摆袖口上三两竹纹。 秦湘拿着衣裳要自己去换,云浅提醒她:不要裹着束胸了。 秦湘脸色一红,看她一眼,似有话想说,可终究没有说。 云浅瞧见她那副憋屈的神色,心中别提多痛快,眉梢微扬,畅快地寻了座位坐下,慢慢等。 秦湘性子慢,做什么都慢吞吞,不急不躁,在云浅的意识里,她做的最快的一件事,就是服下毒.药。 那回,快到她还没反应过来。 想起往事,云浅有些烦躁,突然想纠正她的毛病,快一些,至少做事别那么慢。 然而,事与愿违,她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人也没出来。 慢慢吞吞,快赶上糟老头子了。 云浅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进内屋,绕过屏风,眼前浮现白皙的肩背。 前几日的鞭伤好了大半,只余些青紫的痕迹。 你好了吗?云浅轻轻出声,再磨蹭下去,秦红意指不定以为她小气,不肯将小夫婿带出去见人。 秦湘匆匆忙忙地穿好衣裙,白色内衣遮挡住绮丽美色,快好了、快好了。 云浅不由分说地绕至她的身前,将榻上的衣裙拿了过来,你怎么那么慢,刀架在脖子上,看你敢不敢再磨磨唧唧。 秦湘被说得眨了眨眼睛,那么快做甚? 那么慢做甚? 两人对视一眼,秦湘小眼中闪着水色,却也不服输,盈盈而望,气得云浅凝眸。 云浅何等杀伐果决的性子,当即抬起她的下颚,咬住说话的唇角。 慢吞吞、磨磨唧唧,这个性子早晚给你掰过来。 秦湘被咬得浑身一颤,好好的说话,怎么就咬了。 她惊魂未定,双手却不自觉地缠上阿姐纤细的腰肢。 瞧,双手比脑袋还实诚。 最后,衣裳是云浅给秦湘穿上的,拉着女孩匆匆离开望澜阁。 相府楼阁无数,园囿芳香,待客之地,是鲜少有人靠近的水榭。 秦红意初见女孩清丽容色,微吸一口冷气,五官相貌都有些熟悉,她按住疑惑不动,挑了挑眉眼,叹道:连你都会金屋藏娇了。 再细看,女孩唇上红肿,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做不正经的事情了。秦红意对好友又有了新的认识。 三人坐下,月下美酒,葡萄清甜。 秦湘不碰酒,她们一族鲜少饮酒,酒对身子不利,除非是配制的药酒。 她摘了葡萄放入嘴里,对面的客人问她:小娘子可曾及笄? 十六了。秦湘咬着葡萄,睁大眼睛回视客人,我成年了。 啧啧啧,秦红意啧啧两声,原来是十六岁了,她转而看向云浅:原来你喜欢年岁小的,那些年下面孝敬你的小郎君也只有十五六岁。 夜下明月,光色淡淡,水面波光粼粼,倒映明月。 酒液香气与地面上的青草气息融为一体,清清淡淡,勾得人心神摇曳。 秦湘闻言后,惊讶地看向秦红意:大人的意思是? 秦红意说道:阿浅位高,下面的人自然想要巴结。钱财虽好,美人也是最好的,若是寻常官员,送几个调.教好的女子。可她是女人啊,反过来,自然送几个腰软腿长皮肤好的小郎君了。 那些郎君可好看,若不是好的,也拿不出手啊。你想是不是这个理? 秦湘点点头,被秦红意慵懒的姿态所折服,不忘添一句:送小郎君不合适,小娘子也好。 你怎知晓没有送过,当小郎君被赶出去后,小娘子就送了过来。秦红意兴致勃勃,这些年来见惯了表里不一的人,乍见心思简单的秦湘,不免多看一眼。 唇红齿白,美貌昳丽,要紧的是一双眼睛,水色摇曳。 秦湘着急道:那、那后来呢? 赶出去了。秦红意故作哀叹一声,目光投在云浅身上,珉了下嘴唇,意外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若是寻常人,早就出声阻拦了,偏偏这位主一句话都不说,甚至给人一种你们说、我听着的意思。 第43章 果然,身居高位者,心思与众不同。 云浅垂下眼睫,从碟子上摘了颗葡萄,慢悠悠地剥皮:说什么,说都是假的,可这又是实在存在的。 秦红意一时间僵住,这货玩什么呢,她怎么一点都看不懂。 不该反驳,不该告诉小娘子,什么事情都没有吗? 秦红意与云浅同朝太久,对于她的心思,不说十分也有七八分,今夜是一分都猜不透了。 秦红意郁闷地饮了杯酒,秦湘悄悄凑到云浅身侧,将自己剥好的葡萄喂给她:你怎么拒绝了? 云浅看了少女一眼,目光微动,随口说道:她们没你好看。 确实,那些女子不如眼前的少女五官精致,她说的是真话。 秦湘哦了一声,瑟瑟问道:若是比我好看,你会不会收? 水榭中美意撩人,清闲至极。 秦湘一句话后就将小小的身板绷直了些,静静等着云浅回话。 云浅呵了一声,你以为我是那些用下半身决定事情的人? 秦湘眨眨眼,没听懂,略一深思,小脸一红,忙侧开身子,离阿姐远远的。 动不动就说不正经的话呢。 她要走,云浅攥住她的手腕,探首将她手中的葡萄咬住,在秦红意震惊的目光中放开那只手。 秦湘撇嘴,小声说道:我再给你剥。 瞧,被欺负了也不生气,反而认真地贴上小脸。 秦红意敲敲桌面,云相,你、你还要脸吗? 云浅垂眸,耳根红了,戏演了这么久,她自己都快要深入其中了。 秦湘不满意秦红意的说辞,抬首看她:大人成亲了吗? 没有。秦红意吃惊秦湘敢在这个时候替云浅出声,她好奇:成亲与否有什么关系。 没成亲就是一个人,成亲就是两个人,您想想,一个人孤孤单单,两人在一起,举止自然亲密些。秦湘努力解释。 秦红意一噎,白了云浅一眼,道:我看过人了,改日成亲再来。 我二人已拜过堂,不打算再成亲了,寻一日请你们来饮酒即可。云浅收拾好心情,她没心思再闹一回了。 太累。 秦红意抬眸,看着云浅面容上淡淡笑意,一瞬间,觉得陌生极了。 对于云浅的心思,她实在是猜不透,旋即点点头:好。 云浅起身送客,秦湘将剥好的葡萄送进嘴里,抬头看了秦红意一眼,下意识也要去送。云浅按住她的肩膀:在这里等我。 哦。秦湘又坐了下来,顺手去摸葡萄,不忘说一句:我给你剥葡萄啊。 云浅低眸多看她一眼,目光深深,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如常般踏出一步,跟着秦红意一道离开。 秦湘低头剥葡萄,剥两颗,留一颗,自己吃一颗,算是一起吃了葡萄。 等云浅回来,一盘子葡萄已没有了,秦湘正跑到秦红意的食案前够葡萄,一只手拽起一串,直接拖了回来。 云浅回来后,在她身侧坐下,很甜? 碗里放了小半碗剥去皮的葡萄,果肉晶莹,秦湘递给了云浅:你吃些,吃完该回去睡觉了。 嘴里说着,她又很实诚地抓起葡萄剥皮,动作慢悠悠地,也不急躁。 云浅不想吃,方才饮了两杯酒,夜风一吹,头有些晕了,她托腮看着秦湘:你好像喜欢早睡。 对阿,我在家就早睡的,没事就早些睡。早睡早起,对身子好呀。秦湘说着,拿着葡萄喂到她的嘴边。云浅含住后,咬了咬,汁水甜而多,她微眯了眼睛,小小年纪,懂得不少。 秦湘埋头苦剥,剥完塞进自己嘴里,慢悠悠地嚼了嚼,还没咽下,手中的葡萄已脱皮了,她顺势喂到阿姐嘴边。 阿姐,你想养颜吗?我给你做些滋补的汤药吧。 云浅好笑,你觉得我好老吗? 无关老少,小的时候,我们也会吃些滋补的汤药,身子里变了,将来会老得慢有些。 你还是嫌弃我老了。云浅故作不讲理,不敢不顾地掰过她的脸颊,迫使那双眼睛落在自己的面上,对不对? 秦湘觉得阿姐喝醉后极为有趣,说道:那、你嫌弃我穷吗? 穷?云浅从未想过秦小皇后会穷,在她的意识里,小皇后喜欢给她送丹药送明珠,她不想要,小皇后硬塞,说什么丹药难得,延年益寿。 她摇首,不会。 我也不会嫌弃你老,阿姐,你可知晓,你像今晚的明月,高而洁,明月会老吗?秦湘悄悄地将葡萄塞进她的嘴里,阿姐不会老。 葡萄太甜,甚至有些发齁,云浅看着眼前的少女,指尖微动,心中荡起涟漪。 明月怎么会老呢,无暇至尊。 她微嘲般勾起嘴角,你也会说甜蜜的话。 话音落地,秦湘眸光熠熠,将葡萄塞进自己的嘴里,唇边扬起浅浅梨涡,我说的是实话,不算哄人的。 云浅心境恍惚变了,慢吞吞地咬着葡萄,心里忽而就甜了。 第44章 可想起她明日还要去见襄平,两只小狐狸碰面,必是坏事的前兆。 云浅眼里的笑意散了些许,微微倾身,紧盯着秦湘无暇的双颊,小阿湘,我们圆房罢。 一日间提了两回,秦湘莫名红了脸,好啊。 怕什么呢,阿姐待她这么好。 她微微一笑,将最好一颗葡萄塞进自己的嘴里,牙齿轻轻一咬,甜甜汁水滑入咽喉,流入了心坎里。 可云浅却高兴不起来,说完又后悔了,欺骗小孩子,非正人君子所为。 她犹豫的间隙里,秦湘抱着半碗葡萄果肉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阿姐,我们明日圆房吧,今夜该睡觉了。 不能耽误早睡。 云浅释怀了,明眸善睐,片刻又觉得痛苦,浅浅梨涡的女孩怎么就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后。 秦湘牵着云浅的手,一步步走回望澜阁,她知晓云浅饮酒了,让人准备茶水,喝盏茶,胃里或许就舒服些。 饮过茶,云浅照旧睡在了外侧,而秦湘几乎是粘上枕头就睡着了。云浅没什么睡意,脑子里想着如何才能让秦湘待在家里,又不扫兴。 她望着秦湘的侧颜,拿手捏捏腰被下的腰肢,软软的,肌肤嫩滑。 捏了两下,秦湘裹着被子侧身躲开了。 云浅摸不着了,转头看向香炉中的熏香,思量一番后悄悄下榻。 推开屋门,守夜的婢女立即迎上前。 去将阿鬼找来。 婢女匆匆去寻。 片刻后,阿鬼裹着外裳快步走来。 云浅将人唤到跟前,耳畔低语几声,阿鬼彻底醒了,狐疑地看了自己主子一眼,不大厚道啊。 云浅回到内屋去了,舒心地躺下,将秦湘拉到跟前,又将自己的腿塞到她的腿下,不忘将秦湘的手搭在自己的腰肢上。 秦湘半夜若醒,吓也吓死她。 然而,秦湘睡眠很好,一觉醒来,已是午时。 她睡了一个好觉,瞧了一眼天色,日头大得很,迷迷糊糊爬起来。 打开屋门,哦豁,日头就在头顶上,她呆了一瞬,没有反应过来,这怎么就午时了 阿鬼笑脸相迎:姑爷昨夜累了,睡了这么久,您可要用午膳。 要、那龙舟那边呢?秦湘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脸,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睡了那么久,睡死过去了。 阿鬼脸皮厚,回道:不去便不去,不算大事,云相说晚上带您去赴宴,衣裳都备好了,让您在府内等她。 赴宴?秦湘睁大了眼睛,带她去赴宴,阿姐不觉得丢人吗? 对啊,听说是一家大人府上办喜事呢,云相不好不去的,带您同去。 秦湘点点头,在秦家的时候,秦家父母也是同进同何出的。她笑了笑,心里甜甜的。 果然,至黄昏的时候,云浅下衙而归,回屋换了衣裳,再来接秦湘。 秦湘换了一身青衫,腰系美玉,站在门口迎她。 云浅看她一眼,何其有幸能得到秦小皇后的亲迎,这等架势都快赶上了皇帝陛下。 秦湘站在门内,云浅止步于台阶上,两人隔离三五步,云浅遥遥一望,想起了前世里,她每回去中宫,秦小皇后也是这般站在门口。 她在前世里早就享受过皇帝的待遇,只自己从未察觉,只觉得妖后别有所图。 云浅抬手,揉了揉她的脸,睡得可好? 说起睡觉,秦湘懊恼极了,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睡到午时呢,今晚该早些睡觉了。 语气老气横秋,听得云浅皱眉,十五六的年岁正是爱玩耍的时候,她就想着早些睡觉。 云浅牵着她的手出门了。 上了车后,云浅歪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阖眸。秦湘大气极了,伸手去揽住她,好让她睡得舒服些。 自强多年的云浅陡然被这么照顾后,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她素来不觉得自己柔弱,秦湘多此一举。 心里吐槽须臾后,云浅朝她颈侧蹭了蹭,直教秦湘面红耳赤。 蹭完后,云浅直起身子,用最平常的口吻开口说话: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秦湘沉默了会儿,一个兄长,两个妹妹。 秦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身子不好,整个秦家都不得安宁。秦默性子不好,病痛折磨,脾气暴躁,折腾她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对两个亲妹妹也不好。 但这些,秦湘不能说。 云浅闻言后,愈发疑惑,还有两个妹妹,前世里怎么就死了呢。 当年她也曾派人去镇江查过,怎么都查不到秦家当年发生的事情,而秦湘入宫后认了干亲,彻底与镇江秦家划清界限。 念此,云浅忧心忡忡。 而秦湘掀开车帘打量两侧街道,京城百姓多,热闹非凡,与镇江与山谷都不一样。 她喜欢热闹,喜欢在人山人海中穿梭,感受到人间烟火气息。 这时云浅再度开口,今日是大长公主邀我出席赏花,我想着你没有见过众人,就应下了。 秦湘诧异,为她才应下大长公主的邀约? 意思就是平常不大爱这种宴席,为她才应允的。 她觉得事情不对,她邀请你,肯定是有事相求的。 第45章 小阿湘可真聪明呀,她丈夫的弟弟犯错了,想要我网开一面。云浅语气轻快,慵懒地靠在她的身上,不忘拽着秦湘的手,指腹在腕骨上轻扫。 秦湘怕痒,被这么一撩,哪里还有心思想事,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云浅觉得不够,又歪头看着她泛着潮.红的脸颊,怎么不说话了呀。 阿姐赴宴,是想网开一面吗? 秦湘抿着唇角,牙齿微合。 你觉得应该网开一面吗? 不应该,你说过律法会约束她们的行为,怎么就可以网开一面。秦湘不服气。 云浅凝眸,久久不语。 前一世,有一回下臣犯错,重金寻到秦小皇后。 小皇后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生生插手本已有裁决的案子。 那时,她气不过,寻到皇后理论。 秦小皇后坐在案牍前,凤冠凤袍,微笑凝望于她:本宫想请云相网开一面,可否? 那回,她气得要死,秦小皇后却妩媚地望向她,媚意入骨,谈笑风生。 触发律法的大事,秦小皇后竟然拿钱消灾,与她理论,她竟然笑着说今日风景。 可气、可恨、可恼。 云浅凝视面前的少女,目光深深,而少女被她看得心中发憷,我说错了吗? 没有,我听你的,那就不去赴宴了。云浅骤然改变心意,敲敲车窗。 马车停了下来,云浅掀开车帘,说道:回相府。 秦湘惊诧,心里莫名发紧,就不去了? 不去了,回相府罢。云浅眉梢轻动,眸色微深,她自诩自身正直,不贪不妒,可走到今日,哪里就可以没有一丝私心。 她想着借这件事拉拢大长公主,秦湘一言提醒她。 小阿湘,你觉得我会是个好官吗?云浅心里酸得厉害。 死前,自己被冠上结党营私、乱朝堂误国家的罪名,她自然不服气。 看着秦湘的面容,她在想:自己是不是一直在误会秦小皇后。 阿姐想做好官,便是个好官。秦湘语气肃然,但我希望阿姐做一个好官,为民做主。 云浅缓身道:你有冤吗? 秦湘惊愕,自己有冤吗? 有吗? 她浑身一震,对上阿姐清清双眸,浑身热血被浇上一盆凉水,她努力微笑:没有。 云浅失望,沉思一刻,微笑地看着她:若有,告诉我,我哪怕得罪皇权也会替你伸冤。 秦湘闻言,目光炙热如阳,不不不,她不能毁了阿姐。 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 秦湘懦弱地想着,拘谨地笑了。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门人上前放下车凳,并开口:云相,老夫人来了。 气氛骤然变了,云浅轻挑眼尾,勾唇一笑,少了几分锋利,拖出了一抹嘲讽。 白出门一趟,秦湘依旧高高兴兴回府,老夫人来了,她们自然一起用膳。 夏日到了,莲藕被挖了出来,洗净后撒上蜜糖,在井水内吊上个把时辰再拿出来,吃起来冰冰凉凉。 秦湘小口咬着莲藕片,云母开始说话了,说东说去,扯到了大长公主。 皇帝有四五位姑母,当年参与谋逆,死得就剩下一位了,故而时人不唤封号,直接称呼大长公主。 秦湘一听就皱眉,老夫人肯定收了旁人的好处,借此来做说客了。 她心中不屑,啊呜一口咬下整片莲藕,身侧的阿姐开口:母亲又收了好处,该知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您来求情,我会罚得更重。 秦湘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笑。 但是阿姐好幽默哦。 她默然看着身侧疏骨清朗的女子,下一息,云浅朝她递来一块肉,下一息,一只筷子落在两人的食案上。 云母怒了,你故意与老身过不去。 母亲说得极是,我最爱与您过不去。您大可去衙门告我,告诉旁人您收受贿赂,来求我绕过犯罪的人,您说,谁会有理。云浅厌恶地扫了一眼自己桌上的筷子,下一息,直接掀翻了食案。 她蓦地站了起来,看向母亲:我想做一良臣,为百姓谋,为朝堂谋,您每每收下旁人给予的好处,我今日再说一遍,您来求情,我会让刑部罚得更重,流放改为斩首。 云母整个人顿住,秦湘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往日温柔的阿姐骤然变了一个人,她有些害怕。 下一息,云浅吩咐外面候着的婢女:送老夫人家去。 言罢,她忍着恶心匆匆离开。 秦湘看了一眼老夫人,握紧了拳头,追着阿姐身影找了过去。 天色已然黯了下来,秦湘接过婢女手中的灯笼,着急忙慌地追了过去。 找寻一刻钟,终于在池塘的小桥上看到了孤单的背影。 今日的月亮极为圆,似有些嘲讽。 秦湘提着灯笼走过去,将灯笼放在一侧,自己挨着阿姐坐下。 一盏灯笼,灯火微弱,难与月光媲美。 秦湘一点一点地朝阿姐看去,阿姐,伤心的话可以哭一哭的。 晚风凉凉,拂动衣袂发梢,漾过双眸,引起阵阵涟漪。 第46章 云浅瞥了眼为她担忧的少女,微微勾了唇,阿湘,倘若外间传闻我嗜血残暴,残害良臣,你信吗? 不信。秦湘陡然觉得阿姐无辜极了,有这般爱捞钱财的母亲,日日不得安稳。 云浅望着明月,笑意深深。 入戏太深了。她险些相信自己方才是真的生气。 秦湘伸手抱着她的肩膀,嘟囔一声:阿姐,还有我呢。 小阿湘,我带你去游泳。 作者有话说: 有些人是作是作,云相作是深入人心的可怜。 秦湘:下回圆房要早一些,不能耽误早睡! 留言有红包! 下章更新是明天凌晨12点。 第23章 套路二十三 相府很大, 秦湘去的地方,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她更不知相府会有一间浴房, 内藏一间浴池, 比起她的新房还要大。 她伸手去摸摸池水,温温热,若整个人下去,必然舒服。 此地无人,也无婢女伺候, 水还是热的,她奇怪,水怎么是热的。 下有暖石, 常年累月都是热的,夏秋舒服, 冬日不成。云浅踏上台阶,主动脱下外裳,想起一事, 与秦湘说道:你让她们准备换洗的衣物。 来时匆匆,忘了吩咐婢女。 秦湘点点头,巴巴地走下台阶,提起衣摆, 走得飞快。 此地与新房远, 在东北角,算作是独立一处, 外有成片的花卉, 月夜下, 花香扑鼻。 秦湘与婢女说过一声后, 提着灯笼找到花卉前,小心翼翼地摘了些牡丹花,婢女识趣地递来竹篮。 花成片成片地栽种在一起,沾着浴室的水气,开得明艳。 秦湘摘了一篮子牡丹花,兴冲冲地回到浴室。 不想,水上无人,水面一片宁静,人不见了。她意外,颠颠跑到门口去问婢女:云相走了吗? 奴婢守着门,没见到云相出来。 秦湘提着竹篮又快速跑回去,踏上台阶,看着澄澈的水下,阿姐、阿姐。 壁池上放着阿姐今日穿的衣裳,一侧的软榻上放着要换洗的衣物,衣裳都在,阿姐应该在水里。 她将竹篮放在脚畔,在水面上等了等。 等到无趣的时候,她决定下水去找,随意脱了外袍,穿着内衣就跳进水里。 噗通一声,溅起满池涟漪。 水至清,则见暖石,踩在暖暖滑滑的石头上,秦湘没走稳,朝后仰去。 她摔了一跤,狼狈地冲出水面,口鼻中都是水,抬头去看,前面一人游来,她怔了怔,人已至面前。 中衣被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姣好的身材展露无疑。 长发乖顺地贴在后颈上,黑色秀发、白色肌肤,黑与白的浓烈交织,狠狠地冲击着双眼。 秦湘怔忪地站在原地,云浅游至她的跟前,双手抹了抹眼上的水,再度睁开眼睛时,眼内浸润着水泽,盈盈生辉。 目光从她面容上滑过,不自觉地落在脖子以下秦湘心口一烫,立即收回了眼睛,低头看着水下。 不低头还好,一低头就看到了更为惊艳的一幕。 往日里被裙摆包裹着的双腿在水下展露出来,虽说看不见肌肤,可修长的腿型近乎完美。 她吞了吞口水,忙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直接缩进水里,用池水让自己清醒清醒。 云浅还没说一句话,人就躲进了水里,她莫名无辜。 阿湘她喊了一声,盯着水下蹲着的人,有趣极了。 她沉入水中,来到秦湘跟前,池水不深,有一人高,秦湘整个身子飘浮着,在她过去后,秦湘自觉地站了起来。 阿姐。秦湘深吸了一口气,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 云浅照旧抹了摸眼睛上的水,余光瞥见少女的身子,她拿手戳了戳湿漉漉的胸前:别再裹着了,瞧,都变小了。 秦湘被戳得害羞后退,双手环住胸,晓得了。 你晓得什么?云浅逗她。 秦湘干瞪眼,说不出来,羞得直接躲进水里去了。 云浅莞尔。 对付秦湘,压根不用满腹心机。秦湘逆来顺受,压根不会反驳。 云浅看着水中如鱼儿游动的身子,心中压抑得厉害,她学着秦湘也躲进了水里。 水下清澈,石头铺垫,光而滑,踩在上面,脚底板都是热乎乎的。 秦湘钻进去,很快就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息,云浅陡然伸手,将她拉入水中。 秦湘:救命! 云浅抓住秦湘的手朝远处游去,浴池分深浅,靠近门的一块较浅,人站直后就可以露出脑袋。而往前,下面就很深了。 秦湘渐渐地感到水下压力,看着眼前人肩部优美的线条,优美而有力。 水下衣衫漂浮,时而贴着肌肤、时而飘着,隐隐约约露出雪白的肌肤。 两人停了下来,秦湘迫不及待地露出脑袋,大口大口呼吸,阿姐,这里好大呀。 嗯,这是太后赏赐的。云浅嗯了声,睫毛上挂了滴水珠,她抬手擦了擦,而眼前的人仰着脑袋大口大口呼吸,脖颈纤细雪白。 漆黑的眸子望着秦湘扬起的脖颈,很快,云浅将人再度拉入水中。 第47章 秦湘呀了一声,唇上贴上比水还要热的唇角,一时间,难以挣脱。 水面归于平静。 水下两人挺直后背,望着对方的眼睛,不避锋芒、不藏棱角。 秦湘的眼睛在水下慢慢地睁开,刹那明亮。 而在明亮之际,云浅松开她,反而将她拉出水面。 秦湘呼吸着新鲜口气,唇角麻麻的,她偏首看向阿姐,雪肤之上,水珠颤颤,素雪珠丽色,冷静自持的双眸如冬日冰雪,视线下移,唇角红若丹果,冷且艳。 她垂下了眼眸,这般好看的人为何倾心于她呢。 想不通,也不知往何处去想。 秦湘抿了唇角,云浅却自己一人沉下水去,秦湘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消失,她被人踩在脚底下,从无怨言。活着,就要忍耐。 阿娘再三告诫过她,人本无罪,怀璧有罪,好好活着,便可对得起她。 多年来,她一直在努力活着,从未想着过去。 秦湘阖眸,也慢慢地沉入水下。 不想,她一入水,阿姐便贴了过来,脚下踩着暖石,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阿姐的唇角是那么软,似云层,软绵极了。她阖眸,想要回应,阿姐却又走了。 她皱眉,努力去追,拼命去追,哗啦一声,阿姐游出水面,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后颈,眸色湛亮。 该睡觉了。云浅回身看向失望的少女。 她微微一笑。 秦湘点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浅笑,而云浅坦然地榻上台阶,水珠滴答答,脱离水面,露出姣好的身材。 白色中衣紧紧贴着肌肤,似一层云雾遮挡住那副曼妙的身材。 秦湘眨眨眼睛,唇角抿得紧紧的,她望了一下水面,心神摇曳。 她摸摸自己的唇角,莫名烦躁、莫名失望,眼梢慢慢地透露出一点冷意。 等她再抬首,阿姐已绕过屏风更衣,影影绰绰的姿态,云雾缭绕,只余一地光影。 慢了一步,就满盘皆输。 秦湘走过去,云浅已换好衣裳,嘱咐她快一些。 秦湘磨磨唧唧地换衣裳,云浅还是等了半晌,在人出来的时候,看她一眼,小小少女,怎地如蹒跚老者。 等回到望澜阁,已近亥时,两人躺下就寝。 秦湘想起昨晚的话,今晚圆房 她紧张地想着,云浅却没什么反应,躺在她的身侧,阖眸假寐。 想了须臾后,秦湘慢慢地朝云浅靠了过去,刚挪了几寸,又觉得不对,自己太轻浮了。 罢了,她又缩了回来,要早睡的。 转念间,秦湘闭眼睡觉了。 云浅不喜早睡的,每夜都要忙至子时,为了陪秦湘,她将手中不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下属去办,早出早归。 她睡不着。 翻了翻身子,她戳了戳秦湘的后颈,秦湘立即翻转身子,回视她,阿姐。 眼睛湿漉漉的,清澈极了。云浅看了一眼,说道:你睡不着吗? 睡得着,阿姐睡不着,我陪阿姐。 云浅低笑:我睡得着,你睡吧。 听她如此说,秦湘只剩下失望的份儿了。她默默的挪了回去。 明日端午了,你想要出去玩就戴上面具,外面人多,仔细被冲撞了。云浅静了须臾,还是想让秦湘出去玩一玩。 相府是家,不是囚笼,她希望秦湘喜欢上这里的生活。 秦湘惊讶,我可以四处走?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记得回家就行了。 那我可以去酒楼吃饭吗?秦湘突然兴奋起来。 云浅皱眉:家里的不好吃吗? 秦湘撇嘴:好吃。还是没有外面好吃,而且外面可以点自己想吃的呀。 你想吃什么就告诉阿鬼,让人去酒楼买,等我休沐再和你一起去,可好?云浅还是不放心,襄平郡主无孔不入,还是少出门为好。 秦湘察觉不到她的良苦用心,但自己可以点菜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生活突然更加美好。 她喜滋滋地朝云浅挪过去,阿姐,你真好。 她高兴与感恩的模样,让云浅心中五味杂陈。 哪里是一见钟情,不过是蓄谋已久罢了。 秦湘入睡了,云浅却是辗转难眠。 翌日便是端午,云浅走得早,秦湘也醒得早,她起来后就去找衣裳去参加龙舟比赛。 阿鬼得了云浅的吩咐,拿出一套天青色的袍服,您怕是参加不了龙舟比赛了,昨日都已定好参赛人选,您不如去看一看,听说街面上有许多小玩意,府里也包了粽子,您再吃两个应应景。 一听无法参赛,秦湘捧着面具的手顿了顿,阿鬼见状,又说道:今日天气热,云相让人备了冰酥酪等您回来用呢。 有吃的,秦湘立即笑了,悄咪咪伸出右手,然后拨了食指与中指:两盏。 阿鬼翻了白眼,您应该说三盏,云相也要吃的。 那就三盏。秦湘立即丢了面具,情绪大变。 阿鬼将云相留下的荷包递过去:里面有些钱,您可以买些小玩意。 秦湘接过荷包,上面的绣样是花开并蒂,阿鬼却悄悄告诉她:云相的绣活可好了,这是云相绣的呢。 第48章 云浅自幼父死母改嫁,无所住处,被迫进入慈幼所。慈幼所内都是女孩,课程也多,云浅自幼就接触这些。她心存傲气,要目不学,学就要精湛。 相比较之下,在秦家躺平的秦湘就不会绣活,看着精致的荷包,她无声笑了。 **** 龙舟比赛分三场,男女各一场,最后一场是男女比拼。前两场无甚看头,最后一场是京中禁卫军与新立的红林军的比拼。 红林军是太后新设,都是女子,在内宫中行走,不乏武艺高超者。 护城河上的船只都被赶走了,前两场结束后,两岸看比赛的人愈发多了,烈日炎炎,看台林立。 秦湘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因没有看台,只得与普通百姓一般挤在一起。饶是如此,她依旧很高兴,兴奋地挥手。 云浅坐于高台上,眺望人群,目光梭巡一番后,最后定在了秦湘身上。 最后一场比赛,关系更多的是红林军的处境,因此,备受重视。太后令云浅前来观赛,以防有人从中作弊。 同僚见云浅盯着人群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云相,你在看什么呢? 云浅回神,看向岸边上等待比赛的龙舟,看今年的小娘子们如何绽放光彩。 云相怕是要失望了。同僚摇首,女子力量如何比得上男儿呢,哪怕是有,也不过一两人。可龙舟比赛关乎众人,一人力量太过薄弱。 云浅冷笑,嘲讽道:红林军内女子皆不输男儿,你上前对阵,怕是走不过三招。 扯什么,自己都打不过女人! 云浅懒得看他,起身走到看台栏杆前,眺望河畔,百姓争先恐后地朝前挤,只为一睹比赛。 台下开了赛局,秦湘屁颠屁颠地走过去,看了一眼比赛,禁卫军是一赔一,而红林军是一赔五。 她狠狠心,将荷包里的钱都压在了红林军上。 小公子不如放些钱在禁卫军上,免得到时候赔得血本无归。旁人有人劝说。 秦湘嗤笑一声,不予理会,接过投注凭证后,转身走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年岁不大,气性不小,待会就要哭了。 襄平比赛后来到赛局前,恰好听到这么一句,又见秦湘离去的别影,只觉得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小娘子,你要下注吗?赛局的人催促襄平。 襄平收回心思,一百两分为两份,两方各压一半,怎么都不会输的。 接过凭证后,她匆匆去追秦湘。 秦湘费了一番力气,衣裳差点都给挤没了,好不容易才挤到岸边。 她喘了口气,酷热难当,袖口当作扇子般给自己扇扇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内心兴奋,甚至朝岸边上等待比赛的女队员热情地挥手。 正在等待的女队员们瞧见了兴奋的小公子后相视一笑,地主家的傻小子也来看她们的比赛。 你瞧陆澄昀指着傻小子的方向与下属玩笑道,待我赢了比赛,请这小子去喝酒。 下属们哄堂大笑,统领,倘若人家娶妻了怎么办。 陆澄昀紧了紧手腕上的束带,目光沉沉,不会,才多大,乳臭未干。 乳臭未干是小了些,您是要老牛吃嫩草吗? 云相的小夫婿也不过十六七八岁,我为何就不可呢,瞧着挺不错的,皮肤可真白呀,比我还白呢,以后生个女儿,肯定也好看。陆澄昀叹一句,紧张的内心因此得到缓解。 这回比赛不能输,若赢,她便可以趁机扩大红林军。 若输了,那就是给太后给天下女子丢脸。 秦湘哪里知晓那么多,拼命招手,一脸兴奋,高台上的云浅皱眉,这傻姑娘又在招蜂引蝶。她召来下属,吩咐一句:找个没人的看台,将小姑爷塞进去,不准旁人上去,尤其是襄平郡主。 刚吩咐完,就见到人群中襄平郡主奋力朝秦湘处挤去。 云浅眯住眼神,推了推下属:速去、速去。 下属是男子,力气大,奋力朝前挤,引来路人叱骂,他也来不及管,努力挤到小姑爷面前。 姑爷,主子准备了看台,请您过去。 秦湘不肯去,我就在这里看,你瞧,很近呢,我都看到她们了。 您在这里,人多,等比赛结束后,您一时走不了。 无妨,我可以慢慢等,你走吧,不然,你也走不了。秦湘摆手,她喜欢这里,人多热闹,还可以看到为女子比赛的队员们,多好。 下属无奈,再度挤了出去,而高台上的云浅气得难以维持优雅的气度,不合时宜地朝秦湘处瞪了一眼。 说不动秦湘,她就只能在襄平身上动手脚了。 她再度召来会武的侍卫,吩咐几句,将襄平郡主看住,不准她靠近秦湘,关键时刻将人打晕送回王府。 吩咐下属的功夫,铜锣敲响,龙舟如脱弦的羽箭般弹射出去,两岸的人立即尖叫出声。 秦湘激动的看着红色的龙舟,或许是男人的爆发力强,女队稍微落后几丈。 高台上的男官员们露出欣慰的笑容,云浅睨他们一眼,目光看着人群中的秦湘。 第49章 待回去后,再与她理论。 比赛过半,女队渐渐拉近距离,叫喊声愈发大了,渐渐地,离高台远了。 不过是绕场一周,起点也是终点,最终结果还是会高台前展露。 人群中的襄平挤了一大圈,眼看着秦湘就在面前,却怎么也越不过去,气得她直跺脚。 秦湘却比这两人激动多了,站在栏杆前焦急盼着女队可以冲破红线。 千呼万唤时,一艘龙舟冲了过来,是男队。 秦湘大失所望,接着是女队,两艘龙舟贴得很近。龙舟上的女队员奋力划舟,秦湘焦急地喊了一句:快些、快些。 人群中就属秦湘呼唤声最大,云浅唇角抽了抽,这时,女子龙舟奋力疾驰,舟头超过了男子。 两岸的看客们都噤了声,似都被捂住了嘴巴一般。 终于,锣鼓声再度敲响,秦湘奋力喊了出来:赢了、赢了 云浅含笑。 龙舟上的陆澄昀喘着粗气看向岸边上奋力嘶喊的傻小子,少年人风流昳丽,大笑爽朗,挥手间难掩真性情。 她们赢了,男子队伍落后不足一丈距离,几乎是险胜。 秦湘立即跑到赛局前,拿着凭证去要钱,五倍的钱,不少了,一百多两银子,可以买许多好东西了。 拿过银子,她利用瘦弱的身形从人缝里钻了出来,待出来后,眼中多了雀跃的光芒。 她将银子放入荷包里,眼前多了一抹影子,她下意识将荷包捂住,抬起脑袋,却见一张昳丽的面孔。 你是相府姑爷?襄平声音微凉,微笑淡淡。 秦湘将荷包系于腰间,花开并蒂的模样刺进了襄平的眼睛里,这个荷包可真好看。 嗯,云相绣的。秦湘神色天真,又见女子衣袍华丽,下意识猜测出几分,忙双手昳丽:在下秦默,不知小娘子是? 刚问过话,襄平眼前就多了一人,云浅挡在两人中间,襄平郡主赢了比赛,不该去宫里庆贺吗? 女子队比较的比赛,襄平郡主所在的队伍获胜了。 襄平低头无声一笑,云相对这位小郎君可真在意啊,她抬首,说道:我下了投注,正来取银子。 秦湘也说道:阿姐,我也下了,我们去酒楼庆贺下。 云浅睨她一眼,你投了红林军? 嗯。秦湘点点头,眸光如水雾,包裹着层层水雾,经阳光照射,熠熠生辉。 襄平郡主也说道:这么巧啊,我也投了红林军。 是挺巧的,不耽误郡主玩了。云浅抿抿唇角,看向秦湘:家去。 秦湘屁颠屁颠跟在云浅的后面,殊不知背后那人的眼睛一直粘在她的身上,而她无所察觉,反而摸了摸钱包,阿姐,你要入宫吗? 入宫复命,太后设下筵席。 那我家去,等你下衙回来。 不必,我们一道入宫。 云浅领着人径直登上入宫的马车,翻跳的眼皮在这么一刻终于安静下来,眼底燃起一簇火焰。 秦湘上车后就拨弄自己的银子,前后数了三五遍,云浅默默看着她,沉吟不语。 阿湘。云浅轻轻吐息,你怎么会投红林军? 感觉啊,我也不喜欢禁卫军赢,女子总会偏袒女子。其实我不在意这些钱,若我只有这点银子,我就会投禁卫军。可我不是赌徒啊。秦湘看着阿姐,挺直的脊背悄悄软了下去,面露坦诚的笑容,女子为官不易,入行伍,更容易遭受白眼。 云浅迟疑,听得这番话后,蓦然觉得熟悉,秦小皇后也说过。 秦小皇后说:女子入朝不易,本宫不愿与云相为帝,但云相若针对本宫,本宫也不会手软。 云浅陡然失去了耐心,心中权衡一番,又犹豫了一瞬,抬手捏了捏秦湘粉妍的脸颊。 出气。 秦湘:捏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秦小皇后:我给你那么多机会你都不捏我! 本文会有许多女官,十二个,云浅为首的。 下更在凌晨,可能会双更合一更新1.2w字。 第24章 套路二十四 秦湘莫名被掐, 眉心扭在一起,俨然添了几分稚气,比起深沉的模样, 云浅有些爱不释手, 捏了又捏。 外间随行的同僚们打马追来,敲了敲车窗,惊得秦湘忙坐正姿态,云浅松开手,挑起一角车帘。 云相。陆澄昀眉开眼笑, 单手握着马鞭,依旧朝着云浅作揖,云相怎地坐车了。 云浅瞥了一眼还不会骑马的秦湘, 向外说道:暑气热。 陆澄昀勒住缰绳,听闻云相成亲了, 下官还未曾恭贺,等有空去您府上叨扰。 好。云浅应下,撂下车帘, 外头炎热,热气朝车内扑来。 外间多了许多朝臣,三三两两骑马而行,并肩说话。 两人静默不出声, 外间声音就能听到几句。 统领, 您找到那个傻小子了吗? 不见了,我以为会候着呢, 我换过衣裳, 人就像一阵风似的不见了。陆澄昀的声音传进车里。 第50章 统领, 我瞧见了, 明日就给您去找。找到了,您去提亲吗? 言罢,又是一阵哄笑声,笑意融融。 还别说,那个小子长得真不错,还没长开呢,过上几年,必然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秦湘悄悄问阿姐:这个统领是看中人家公子哥了吗? 云浅勾唇,道:多半是的。陆澄昀与我同出一处,跟在太后面前办差,武艺好,是个孤儿呢,也有人替她说亲,最后都被三拳打跑了。后来设了红林军,与世家们闹不和,就一直未曾成亲。 士与庶,天壤之别,可太后重用庶民出身的十二女官,引起世家不满,又设立女子军,将这股不满推至高潮。 许多人迫切期盼着皇帝亲政,可皇帝呢,沉迷享乐。 外间的声音再度传进来,是陆澄昀的声音:提亲啊 接着又是响起敲车门的声音,云浅掀开车帘一角:想让我去替你提亲? 云相聪明,到时劳您走一趟。陆澄昀言笑晏晏,脊骨挺立,坐于马背上,浑身透着力量。 云浅意外,玩笑道:是什么样的小子让你如此在意? 傻气的,家里有钱,正好我躺平了。陆澄昀想起傻小子浑身上下的锦绣衣袍,必然是个好人家的,正好她没钱。 陆统领,还没进门就算计人家的钱财,不大好。云浅含笑,神色温婉,太后知晓你这么想,必然嫌弃你没出息。 陆澄昀却说道:无妨,我是嫁人,又不是让人家入赘。 秦湘觉得也是,点点头,而一侧的云浅目光清凉如水,撂下车帘,对外说道:丢人呢。 阿姐,不可以吗?秦湘觉得陆澄昀的说法没有错,两相互依靠,一起成长。 外面还在说,云浅不耐,伸手捂住秦湘的耳朵,隔绝外间乱糟糟的声音。 秦湘乖乖地没动,感觉那双手温柔极了,掌心带着湿润,一瞬间,她的脑袋嗡嗡响。 她不知晓上辈子陆澄昀是为秦湘而死,甘愿为她死的。 云浅蓦地想起旧事,目光静静地看着眼睛扑闪的少年人,心中想的是:陆澄昀有了喜欢的小子,也是好事。 她必替陆澄昀催成这桩亲事。 前世的事情错综复杂,云浅缓过心神来看向秦湘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怒气。 招惹桃花再招惹,送去尼姑庵出家去。 相反的是,秦湘乖巧极了,抱着她的腰肢,贴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到传来的缕缕清香。 阿湘,女子不易,倘若一味依附男子,便会低人一等,你懂吗?云浅选择回复刚才的问题。 莫说是男人,哪怕是女人,她都不愿依附。 秦湘内心震动,闻言后自己反思,而在这时,云浅又告诉她:所以,阿湘,你要努力长大,保护旁人是谈不上,要有自保的能力。 秦湘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马车过宫门,停下来,不仅是马车,就连众人骑马都下马步行。 陆澄昀习武,快走一步,人早就不见了,秦湘与云浅两人下车,一步一步朝宫内走去。 烈日当头,秦湘小脸晒得红扑扑,云浅气定神闲地同僚属打招呼。 一路步行,周遭人多,时而听上一句,时间消耗得很快,似乎片刻的功夫就到了宴饮百官之处。 秦湘初至威严之地,看着巍峨殿宇,堂皇富贵,心中大为紧张,眼睛眨了不停。 一侧的云浅觉得好笑,上辈子就在这里,秦小皇后怒斥朝臣,视朝臣如蝼蚁,这会子就紧张了。 云浅想扒开那个小脑袋,看一看脑袋里装了些什么。 阿姐,你怎么带我过来?秦湘不解,都是朝臣,她算什么呀,一介庶民。 无妨,太后也请了官眷,隔着一道屏风呢。云浅领着人寻到自己的座位,拉着秦湘坐下,指着对面的屏风,官眷都在后面。 为何设屏风? 避嫌,有些女儿家还未曾出嫁。 两人一问一答就坐稳了,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了,途中有人见到秦湘后愣住了,转头就跑远了。 秦湘意外,她见我怎么就跑了。 她是红林军副统领,陆澄昀的下属。云浅也不理解对方的行为。 很快,陆澄昀大步走进,衣袂生风,停在了秦湘面前,花了些时间才张了张唇角,你是秦默? 秦湘站起身,抿了抿唇角,秦默见过陆统领。 你怎么会是秦默、你怎么会是秦默呢陆澄昀低语两声,扭头看向云浅,冷冷地眯了眯眼睛。 云浅恍然明白过来,你说的那个傻小子是秦默? 似乎有些坎,就是迈不过去了。 云浅神色微变,露出不悦,而陆澄昀后退两步,伸手同秦湘揖礼:秦公子安好。 说完,她落寞地离开,走过三五个座位后坐了下来,肉眼可见地失去精神。 云浅冷冷一笑,秦湘半晌没有反应过来,被陆澄昀吓得脸色发白,阿姐、阿姐,我犯错了吗? 第51章 确实犯错了,昨夜叮嘱戴面具,今日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她不高兴,与你何干。云浅郁闷至极,当着众人面,同秦湘摇首,顺势拉着人坐下。 秦湘想了想,又看向陆统领的坐席,莫名奇怪,陆统领的眼神带着茫然,还有恼恨。 茫然什么。 恼恨什么。 须臾后,太后亲至,后跟帝后二人,三人亲厚无比。 太后嘉赏陆统领等人,又道红林军兵力不足,大可招募女兵,各州各县可送些体格好武艺好的女子入京。 今日一赛,禁卫军技不如人,朝臣们也无话可说,唯有咬牙忍耐,而皇帝却无动于衷,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丝毫不觉得太后此举对他不利。 唯有皇后,目光幽沉。 秦湘埋头吃东西,不闻窗外事。她本就是秦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朝堂上的事情距离她太远,哪怕是认真听了也听不懂。 吃了一半后,歌舞助兴,又有游戏比赛,殿内热闹许多。 一场宴席直到黄昏才散席,而太后依旧意犹未尽,眼看着时辰不早,散了外臣,留下些女官。 云浅也被留下,可皇帝临走喊了云浅,她是丞相,皇帝相召,也在情理中。 云浅跟随皇帝离开,秦湘先出宫在马车上候着。 君臣登上宫车,皇帝先开口,说道:母亲留下朕的贺礼了。 太后千秋在即,此举证明对皇帝的礼物很满意。比起兄弟们送上来的珍宝玉器,皇帝的礼物最合太后心意。 皇帝很高兴。 云浅险些给他气死,相比较晋王,面前的皇帝不好色,不爱朝政,却想紧紧抓着皇位。 陛下,您不如多放些心思在朝政上。太后信重您,您也该做个表率。云浅语气淡淡,不想说重话,前世陛下被废后迁出京城,听闻过得十分凄惨。 若不废帝,晋王依旧是晋王,那些惨事都不会发生变化。 秦湘立后之后,朝臣上下死了几十余人,她做了记录,上至国公,下至无名小吏,不仅他们死了,家人都遭受牵连。 朕知晓了,朕会努力的。朕听说晋王想回京给母亲贺寿。皇帝同云浅保证。 晋王的奏疏已入京城了,襄平郡主在太后跟前说思念父亲,太后动心,后来又给拒绝了。您放心,您只要坐得正,太后还是向着您的。云浅说道。 闻言,皇帝恼了,襄平日日说思念父亲,令她回去便是。 不可。云浅摇首,晋王喜欢这个长女,人在京城,心存忌惮,若将人送回去,岂不合晋王的心意。 皇帝沉吟须臾,有了主意,襄平已及笄,朕也该也给她赐婚了。 云浅抬眸,皇帝面露阴沉,毫不掩饰对这个侄女的厌恶。 上辈子,襄平嫁的是中书令之子,但二人感情不和,夫婿进出青楼之地,而襄平不管,甚至时常给他纳妾。 这时,宫车停下,到了皇帝寝宫。 皇帝说道:阿浅,你替朕分忧,朕都知晓,听闻你那个夫婿是白身? 提及秦湘,云浅心口跳,忙揖礼说道:回陛下,是白身。臣有私心,不愿她入朝。 你不愿,可旁人会轻视他。阿浅,你想他一辈子吃软饭吗?皇帝轻呵一声,都是男人,他了解男人的心思,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想巴着云浅一步登天呢。 云浅凝眸,阿湘好像没有这个心思。 阿浅,朕给他一个爵位。 不可,陛下,臣喜欢真心的良人,还望陛下收回成命。云浅蹙眉拒绝。 皇帝讶然,云浅,你可真与旁人不同,朕给他个虚职呢。 云浅依旧拒绝,她可以自己一步步走。 皇帝瞅她一眼,冥顽不灵。 云浅不在意皇帝的态度,如今皇帝都被人捏着咽喉,还有闲心管她的事情。 两人都无法说服对方,皇帝意兴阑珊,下属禀报有人进献奇山异石,他便迫不及待地丢下云浅匆匆而去。 只能说这位皇帝身在富贵,身为长子,备受宠爱,太后溺爱过度,养成这副散漫心性。 云浅又生了一肚子闷气,好在皇帝留下宫车送她出宫而去。 等她到了宫门口,暮色四合,自家马车上多了一人。 下属挑开车帘,露出大长公主和煦的面容。 云浅当即冷笑,殿下趁我不在,这是打算让我后院失火。 她心情不好,都别快活。 大长公主闻言,不恼,反而淡淡一笑:这是谁惹着我们云相了,孤替你去出气。 云浅踩着车凳入车厢,直接走到主位坐下,秦湘朝她一笑。 她没理会秦湘,与大长公主说道:殿下可要去相府坐一坐? 不必了,我原来就是来与你说说话。我那个小叔子行事不举,家里罚过了,年岁大了,流放等于要了他的小命。大长公主苦苦一叹,她身为皇室大长公主,皇帝的姑母,如今却看一朝臣的脸色。 事到如今,不得不低头,从中周旋一二。 云浅垂眸,直言道:杀人偿命。 不过是低.贱的女子,赔些钱财,给予家里照顾。大长公主语气不屑,攥起手掌,此事苦主家里愿意和解,云相为何抓着不放呢。 第52章 为何不放呢? 云浅阖眸,她只是按照秦小皇后动手的顺序去查,未曾想,第一个人便经不住查,欺辱良人、杀人灭口。 试问,这样的人岂能饶过。 云浅忍着恶心,低垂的眼眸里凝着幽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不过是一介五品官员罢了,殿下,臣若徇私,如何对得起太后的栽培,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大长公主原以为自己低声下气来求,云浅多少会给几分颜面,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后还有相处的时候呢。 没成想人家压根不顾及自己尊贵的身份,一时间,大长公主沉默下来,浑身散着冷气,秦湘被吓得朝阿姐处躲了躲。 大长公主好歹是皇室公主,威仪毕露,秦湘未曾见过大世面,被吓也在情理中。云浅见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肌肤的触碰让秦湘心里生起暖意,而大长公主却说道:云相便可保证这一辈子干干净净,不染污秽? 秦湘蓦地抬首,大长公主这是在威胁,谁能保证这一辈子不会犯错。 不可能的,人无完人,做不到一辈子都不会犯错的。 云浅低笑一声:若真有那么一日,臣愿接受律法制裁。 大长公主维持着皇室威仪,看了她一眼,云相不愿给孤薄面,孤去求太后。 殿下顾念亲情,可您这个小叔子犯的错岂止这么一件呢,您去求哪一件?云浅嘲讽。 大长公主愣住了,似乎想不到还有其他事情,他还做了什么? 买卖良家少女。云浅轻启红唇。 车内骤然寂静,秦湘抿住唇角,眼里闪过厌恶。 大长公主也是怔忪了须臾,你有证据? 静待殿下入宫去求太后娘娘,等您用姑嫂情分劝得太后网开一面,刑部再拿出证据,到时,您在太后面前连最后的情分都没有了。 云浅坦然出声,目光沉沉,看向大长公主,什么样的形势,您应该更清楚。 大长公主豁然失声,她不敢赌,更不想为了丈夫的弟弟而毁了整个大长公主府。 一瞬间,她被狠狠掐住咽喉,沉眉想了想,道:时辰不早,不叨扰云相与夫婿恩爱,等你们成亲时再来恭贺。 言罢,她拂袖下车。 秦湘豁然松了口气,眼睛瞪得大大的,而云浅目光微厉,方才是她诈一诈大长公主,刑部目前并无买卖良家少女的证据。 秦小皇后给此人定罪的是买卖官爵,这些事情都是后面才会有的。有人说这是秦小皇后故意诬陷,众说纷纭,可刑部的证据真的不能再真了。 阿姐,她威胁你。秦湘心有余悸,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会犯错,哪怕是无心疏忽,也会有的。 云浅目光柔软下来,微微一笑:那又如何,我活得比她长久。 秦湘认真地点点头:那倒也是,她都那么大岁数了。 马车缓缓动步,秦湘掀开车帘,回头看向象征权势的殿宇,心中澎湃。 秦湘也不问话了,撂下车帘,看向阿姐:你生气了吗? 不生气,常有的事情,气急败坏后就会说一些维护自己脸面的事情。你想想,你与人吵架的时候,你输了,会怎么办? 我会回家喊我阿娘,阿娘吵架可厉害了。 云浅忍不住笑了,那你以后吵不过人家就回来喊我,我帮你去吵架,我吵架也厉害。 不要,你是丞相,怎么可以被亵渎。我不和人吵架了,别人说我,我都不会还嘴。秦湘舒了口气,争一时长短,并无用处。 云浅认真听着,目光凝着她一张一合的唇角上,前世这张嘴巴可是得理不饶人。 她从暗格里取出一包点心,在膝头上摊开,拿起一块递给秦湘。 甜点能够很好地化解内心恐惧。 秦湘接过一块放入嘴里,入口即化,夜风轻拂,车里的温度降下许多。 她吃得高兴,随口说道:刚刚大长公主问我们何时要孩子。 云浅: 别理她,她儿孙绕膝,日日盯着旁人家的肚子。 秦湘鼓着腮帮子看向云浅平坦的小腹,你以前想过要孩子吗? 没时间,女子入朝后太多不易。云浅摇首,她对母亲这个词有些恐惧,不想做母亲。 秦湘点点头,阿姐,我也不想。 为何不想?云浅意外。 秦湘撇嘴:我吃药吃坏了身子,做不成母亲的。 什么云浅震惊,谁让你吃的药。 秦湘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上的碎屑,讷讷说一句:可以圆房的。 云浅迟疑须臾,将点心包好塞回暗格内,回身抓住她的手腕:谁给你下.药的。 没给下,我是大夫,自己试药试坏了。秦湘不敢面对她的眼睛,大长公主提起来的时候,她有些失落。 可事实已造成了,难以改变。 云浅不信,去找大夫试试,你吃的什么药? 红花。秦湘脱口而出。 第53章 云浅皱眉:你试药会试红花? 秦湘后知后觉哪里不对,摇首道:阿姐,你别问了,治不好的,所以我不能嫁人的。 云浅心中涌起怒火,秦湘悄悄抬首看她:不用生气的,我们在一起,是没有孩子的,不必为这个担忧。再者,我不也喜欢男人啊。 不一样的,你不愿生是不愿,如今你是被伤害的。云浅抬手戳戳她的脑袋,是谁伤害你的。 秦湘摇首,我自己,真是我自己。我是秦家的养女 云浅凝眸,果然不是亲生的。 我被买来、也是给阿兄的,后来我喝了药,他们就改变想法了。但你不要生气,秦家养我至今,已然很好了。秦湘大胆直视阿姐蕴怒的眼神,你相信我,别生气。 云浅面色冷冷,秦湘嬉笑相迎,我们回去游泳,好不好? 不好。云浅拒绝。 秦湘呆了呆,那、那我们回去圆房罢。 不好。云浅想生气。 秦湘绞尽脑汁,那、那、那我们回去吃冰酥酪、不对,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 云浅气得眼眶微红,我想咬你。 秦湘抿抿唇角,撸起袖口就将白嫩的手腕递过去,大义凌然道:你咬吧。 云浅侧过身子不理会她。 阿姐,你生气的时候,很有趣。秦湘努力扬起笑脸,甚至大胆拿手戳戳她的脸颊,呀,你的脸也很软呢。 云浅不耐地拨开她的手,她也不生气,努力笑说道:你是丞相呢,喜怒不形于色。 秦湘。云浅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你恨他们吗? 不恨呀,我活得很好呀。秦湘拼命摇头,又恐阿姐迁怒他们,忙说道:他们不买我,还是有人会买我的,秦家是良家,不会随意打骂人的。若不是阿兄身子不好,也不会买我回家的。 云浅好歹是散了些郁闷的气,皱眉道:他碰过你没有? 没有。 好,我让人去秦家去拿回你的卖身契。云浅扶了扶额头,气得脑袋疼,觉得不够,又说一句:寻个大夫,给你看看身子。 秦湘想了想,小心提醒被气昏了头的阿姐:我自己就是大夫,自己下的药,治不好的,再者要治好做甚。 云浅听她一口一个自己下的药,气得想咬人,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攥住她白嫩的手臂就咬向手腕。 秦湘是被家族抛弃的人,但她从未怨恨过。 追溯过往,她是北疆温谷内的人,那年,山谷被人盯上了,有人买她出山谷。 为保山谷,族长选中了不爱与人争执、与世无争的女孩,这个女孩辗转被卖入秦家,改名秦湘,过往都不存在了。 面对任何一人,她都没有再说过温谷内的事情。 手腕上疼得一抽,秦湘咿呀喊了一声,不能这么咬的,疼呢 会说疼了。云浅嘲讽一句,瞅着秦小皇后怯弱的姿态,她就生气,还不如前世厉害些好。 人间规则,人善被人欺。 她念及前世,还是将话吞回肚子里,就这样,很好、很好。 回到相府,时辰已深,吃过晚饭,云浅拉着秦湘去游泳。 脱下外袍钻入水里的那刻,秦湘感觉周身肌肤都很舒服,温温清水拂过心坎,而阿姐却不见了。 她朝深处去追,水下一片澄澈,一袭可见白色的衣袂如云般飘荡,她一口气追了过去。 中衣飘逸,几乎要脱身而去,她试图压着襟口,憋着一口气,摸到阿姐的衣裳。 云浅在水下止步,回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光,她握住秦湘的手,将人拉入怀中,吻上本就紧抿的唇角。 水下接吻,更需耐力,肺部力量也在关键。 秦湘在水下憋了已久,蓦地被吻,只觉得呼吸憋处了,就像窒息一般。 此刻看起来,她更好欺负了。 云浅笑着松开她,只见她快速跃出水面,拼命呼吸着,扬起脖子,大口大口呼吸。 云浅双手贴着池壁,轻轻一跃,坐在了壁上,看着秦湘垂死挣扎般呼吸。 纤细的脖子扬起优美的呼吸,水面遮掩,将白皙的锁骨藏得严严实实。 水面的小脸憋得通红,面若出水芙蕖,澄澈的双眸内漾着秋水,盈盈生光。 秦湘也游到了池壁前,双手趁着池壁,奋力一撑 没上来。 再努力一下,锁骨露出水面,柔嫩的肌肤如白玉无暇,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还是在水里。 秦湘无奈,将手伸向云浅:阿姐,你拉我一下。 云浅不肯,轻挑了眉,双腿在水中轻曳,溅起点点水珠,秦湘几乎睁不开眼睛,阿姐、阿姐 这还不够,云浅朝秦湘处挪去,脚趾滑过她腰间的衣袂,滑过白皙的肌肤。 秦湘恼恨极了,涨红了脸,池壁上的人含笑望向她,湿透的白衣紧贴着肌肤,胸前半露,周身闪着一股温柔妩媚的气质。 你不拉我,还踢我,你等我上来。秦湘双臂力量不够,无法直接上来。 第54章 命苦的她只得游到台阶处,上了岸,再踩着白玉池壁走来。 池壁上湿滑,都是水,双脚小心翼翼地贴着壁上走得极慢。 云浅抬眸,微勾起的眉梢流露出几分玩味,她略抬了抬下颚,在人就要靠近的时候,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噗通一声,秦湘目瞪口呆,你、太讨厌了。 这回,秦湘不下去了,气鼓鼓地坐了下来,脚踢着水面,你别上来、你别上来了。 话音刚落地,有人拽住她的双脚,轻轻一拖,人就掉进了水里。 秦湘蓦地一晃:阿姐、有水鬼 刚落入水里就被按住贴在了冰冷的池壁上,水下的云浅捏住她的下颚 云浅就是水鬼,重活一世的水鬼。 秦湘再度被欺负了一回,唇角贴上的时候,她看清了水鬼的模样。 水下气息重,压力大,她感觉有只手顺着脖颈往下滑,而她开始贪婪地汲取口中的呼吸,尝试着品尝对方的味道。 此刻,她感觉到了危险,双手勾住阿姐的脖子。 水面上冒出了泡泡,秦湘冲出了水面,再度扬起脖子大口呼吸,而云浅再度跃上池壁上,慢悠悠地观赏秦湘贪婪呼吸的姿态。 秦湘不死心,跃跃欲试,双臂撑着,想要再度上来,云浅也不甘于坐着,脚从她的腰间踢过,溅起阵阵水花。 秦湘干瞪眼,不试了,再度游到台阶上,再小步跑过来。 云浅看她一眼,唇角发红,沾着水珠,小阿湘,你学会了吗? 都这么多回了,也该学会了。 秦湘被问得发怔,张了张唇,乖巧的在她的身边坐下。 该要收课业了。云浅凝着她,慢慢地凑到她的耳边,说:你还没学会吗? 秦湘蹙眉,对上阿姐清冽的眼眸,心蓦地快速跳动,她试图解开口:好像、好像会。 学会啦,你这个学生挺笨的,都教了那么多回了。云浅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湿透的衣裳几乎没有阻碍。 肌肤与肌肤的触碰,惊奇阵阵颤.栗。 秦湘不知该说什么,无助般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舌尖滑过空中的时候,自己心神一颤。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阿姐:现在吗? 你想明日也可以啊。云浅轻启红唇,唇角贴在秦湘的耳廓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处肌肤迅速升红,她意犹未尽,咬了咬那只白玉惊颤的小耳朵。 秦湘感觉耳朵麻了,忙说道:现在也可以、也可以。 云浅立即坐正了身子,问这个突然面对考试的学生:你想要在水下吗? 最多的教导可在水上呢。 学生摇首,不、不、不。她的耐力比不了阿姐,下水就是找虐。 她努力保持呼吸,转身看向阿姐,对上阿姐视线的一刹那,整个人开始浑浑噩噩,脚下柔软,似踩在了云端上。 云浅打趣道:我也曾监考过会试,他们也没有你这么紧张,你瞧你,像是课业错了,脑袋就没了的模样。 你、你秦湘再度哑然,微启朱唇,但心里很甜。 突然涌上来的甜蜜,如喝了蜜水一般。 她慢慢地贴近,唇角没有直接触碰阿姐的唇角,而是贴在无暇柔软的侧脸上。 唇角与脸颊的触碰,如同清风吹开了知识的门,展现不一样的世界。 试探的触碰,带着小心翼翼,如同青涩的果子被人咬了一口。 云浅没动,内心震撼,她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绪,言语无法说清。 复杂极了。 秦湘的动作有些笨拙,行动缓慢,让云浅想起蜀地送来的花熊,体型大而笨重,浑身毛茸茸的。 花熊笨重却可爱,尤其是一身皮毛。 云浅心动,抬手摸摸她的后颈,同样柔软。 沙漠中行走的使者被这么一摸,强忍着呼吸挺直了脊骨,手伸向后背,攥住手腕。 云浅却推开她,我这个先生教导得不成,你这个学生也太笨了些。 眉眼风情,浑身透着慵懒。 训斥完笨拙的学生后,女先生自然再教导一回。 可两人身上都湿透了,云浅思索一番后,将人推入水里,自己随后跟上。 水上教导多回,不可辜负水下场地。 当笨学生浮出水面,扬起脖子大口喘.息后,聪明的先生已出水了。 她随手拿了件毯子遮盖住若隐若现的身躯,独留笨学生在水中叹气。 回到望澜阁,时辰已不早,婢女准备了汤药,秦湘一饮而尽,苦得吐了吐舌头。 等她回去的时候,云浅已上床了,她小心翼翼地脱鞋,从床尾踩了进去,手脚并用地爬到里侧。 躺下的人瞧见秦湘手脚并用,又觉得有趣,捏了捏她腰间的肉,说道:你太瘦了。 顿了顿,她又问:你可知晓花熊? 花熊是什么?秦湘摇首。 花熊稀少,秦湘没见过也是正常。云浅解释:就是大大的熊,身上只有两种颜色,黑色与白色,但他们很厉害,又称为食铁兽,攻击性强。过些时候,我带你入宫去看看,你和他们很像呢。 第55章 秦湘奇怪,哪里像了? 待见了就知晓了。云浅不欲说,拉着她躺下,自己贴着她的肩睡好。 秦湘躺下就看眼前的锁骨,肌骨白皙,细骨如山连绵蜿蜒,她懵了下,晚上就这么睡吗? 确定不要换一换姿势吗? 阿姐很好看,令她想起书里的诗词,美人之美在骨不在皮,骨美,自然就美。 秦湘在想完了之后就紧紧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睡觉、睡觉、唯有睡着了才不会胡思乱想。 努力呼吸,放稳心态。 稳定了会儿,秦湘猛地睁开眼睛,前日说圆房的,那还要不要圆房了? 她迟疑地眨了眨眼睛,眼前再度浮现连绵美景,她索性朝前拱了拱,脑袋埋在阿姐的怀里。 嗯,这样就看不到,可以安心睡觉了。 **** 过了端午,天气愈发热了,早上起来就感觉到阵阵热意。 常客老夫人又来了,在厅内坐内,好吃好喝的供着,每回都是一人来,被赶出去送回旬家。 而旬家的人从不露面也不跟着来,听闻旬家长子已娶妻生子,二子正在说亲。 这回秦湘不去前院凑热闹了,她拿着赚来的钱打算去买个小首饰送阿姐,将小小的荷包翻了五六遍之后,前院的老夫人开始打骂人了,嚷着女婿不孝,不来拜见。 秦湘将荷包收拾起好,照旧悬于腰间,偷偷带着阿鬼从后门离开,老夫人发怒也看不到她。 出了相府,马车疾驰,路过前门的时候还看到旬府的马车。 秦湘对老夫人的行为很不理解,再嫁都有了儿子,处处找女儿的麻烦。 马车驶过之际,她歪头去看,瞧见了车内还有人。她立即抓着阿鬼问:车里还有个男子。 多半还是程家表少爷。 不对,不是的,我见过那位,车内不是的。秦湘急忙让马车停下,又见自己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心生一计,让侍卫去看看车内是谁。 少女眼底生起波澜,侍卫闻讯后打马回转,下马走到墙角处,捡到一块石头,直接朝马腿打了过去。 马儿受惊,抬起前蹄,车动摇曳,惊得车内男子爬了出来。 阿鬼看清了男子,哦了一声,那是旬家二公子,也就是云相的二弟呢。 他来做甚?秦湘不理解,他为何不跟着进去。 旬府的人都不给进去呢,要不然老夫人为何每回都是一人进一人出。 秦湘恍然,自己猜测对了,云相只拿生母没有办法,同母异父的弟弟也不敢沾她的边儿。 旬二狼狈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门人们打起精神,只见他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一脸不屑。 秦湘说道:从他的脸色来看,看不起相府,却又不甘心,可真矛盾呀。看不起就别来了,来了装什么呢。 您初来京城,不知晓旬家仗着云相的身份行事呢,吆五喝六,有一回被云相逮住了,一顿板子险些打断腿。事后老夫人就来相府要撞柱自尽,啧啧啧,我们都不拦,她又不撞了,说什么云相苛待幼弟。哪里是什么幼弟,都已及冠,孩子都生了。 阿鬼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往的事情,秦湘听得认真,知晓这些人就是狗屁膏药。在你得势的时候上前巴结,落难后不顾亲情般踩你一脚。 秦湘撂下车帘,吩咐车夫走了,多看一眼,都会觉得不舒服。 马车去了东市,在市口停下,秦湘几乎是跳下马车,大口大口呼吸着人间烟火气息。 店铺林立,百姓来回穿梭,锦绣之色,屋檐勾角,无一不昭示着京城繁华色。 秦湘嗅了嗅鼻子,闻到了甜味,下意识走了过去,进入一家店铺,朝里一看,是卖点心的。 吃点心吗?她问阿鬼。 阿鬼哪里敢让小姑爷买点心给她吃啊,默默摇首。 秦湘摸摸荷包,昨日赛局赢了好多,请你吃一盘点心还是可以的。 阿鬼想想也是,小姑爷都说了,自己再拒绝就不厚道,她点点头:我要海棠饼。 云相喜欢吃什么? 云相、不知道。主子的喜好是秘密。阿鬼摇首。 秦湘想了想,摸摸荷包,都买一些。 不吃就分给下人吃。 靠着马车近,店里的伙计将点心送到马车上。 经过这间店铺,秦湘的荷包瘪了一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荷包,怎么就花得那么快,那还怎么买首饰呢。 她郁闷了会儿,还没走几步,面前多了一抹阴影。 秦公子,好巧啊。襄平好声好气地打招呼。 秦湘回之一礼:郡主,安好。 你来买东西?襄平故意询问,朝四周看去。她已盯着秦默良久了,买了点心又在数钱,明前是窘迫之态,身为男儿,寄人篱下,如何不憋屈呢。 嗯。秦湘木讷地应了一声,不打算与襄平多言,装作呆滞色看向对方,我还有事,不与郡主多言了。 襄平略一顿,呆呆之色,除去一张脸外几无优处,云相看中此人什么了。 她虽不解,还是不愿放过一丝漏洞,我也要去买些东西,公子买什么,是给云相买首饰吗? 第56章 嗯。秦湘点点头,目光闪动。 白嫩的脸颊在天光泛着光泽,嫣红的唇角胜若丹果。 襄平故作一笑。道:我也想去买首饰,不如同行,我与云相相识,不如给公子做个军师,如何。 秦湘看她一眼,不想她跟着,但权势悬殊,若将人得罪了,指不定会连累阿姐。 她点点头:好,劳烦郡主了。 秦湘的眉心跳了一跳,她下意识用手按住,跟着襄平走进一间铺子。 阿鬼瞧着姑爷不情愿的模样也是叹气,怎么就不知道拒绝呢。 女子多爱胭脂水粉一类的物什,襄平与掌柜说话如数家珍,听得秦湘目瞪口呆,光是口脂就有十几种。 她看向阿鬼,真的有那么多品种吗? 阿鬼点点头,她有幸入过云相卧房,妆台前摆放了许多饰物,让人眼花缭乱。且云相也爱装扮,入朝时淡粉口脂,休沐时在家穿上衣裙,装扮更为精致。若太后宴请,更是得体精致了。 秦湘听了半晌,眉心突突直跳,看到摆着的口脂,下意识问襄平:云相用什么? 不,不在意云相用什么,而在想你送什么。喜爱之人送的物什,哪怕是一根草,都会喜欢的。襄平轻笑,雪腮粉肤,青春昳丽。 秦湘唇角动了动,思索道:我晓得了,郡主玩儿,我有事去了。 言罢,她领着阿鬼匆匆离开。 襄平未曾料到一句话就将人赶走了,她不好追,朝侍卫使了眼色,侍卫立即悄悄跟上相府小姑爷。 **** 秦湘去了药铺,选了些药材,就回来了。 回来后,老夫人还没走,她从后门悄悄进去,没有回望澜阁,而是去了园囿,摘了些花瓣回来。 等回到望澜阁,日头正晒,她想到了浴室,横竖没法清净,不如去浴室玩耍片刻。 她一人悄悄去了浴室,而前院的云母坐在厅内继续候着,上了数盏茶后,云相下衙归来。 云母等了整整一日,见云浅回来也按住火气,笑吟吟说道:阿浅,你回来了,你这夫婿面子可真大,竟不肯出来见我。 云浅还没换下官袍,接过凉茶饮了一口,慢悠悠回复:她不过是女婿罢了,您又没养她一日,凭何让她孝顺你。 云母一噎,再观目不斜视的云浅,她有些恼恨,但今日有求于人,便说道:你二弟要成亲了,请您前去观礼。 不去。云浅搁下茶盏,面容红扑扑的,额头上带着些汗水。 凉茶入喉,暂时驱散几分热气,她往外看了一眼,又言道:时辰不早,母亲该回家用晚膳了。 去一趟罢了,让旁人见见你的夫婿,免得日后不相识。云母急了,拿出秦湘做梯子。 不想云浅无动于衷,我的夫婿,我认识即可,与旁人无关。 阿浅,他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如此无情。云母急得拍桌。 云浅回道:你也是我的母亲,当初对我就那么无情呢。 提及往事,云母心虚,说道:你如今位高权重,说明我曾经的做法也是对的。我至少生下你,抚育你几载,怎么,不求你孝顺,还生出个仇人不成。 母亲说再多,我都不会跨入旬家一步。云浅缓过一阵,热气消散,起身就要走了。 云母起身拦住她,你若不去,我便不认可你这个夫婿,在我眼里,他依旧是个外人。 云浅心念微动,扬唇嘲讽:在你眼里,我还是累赘呢。 阿浅云母低呵一声。 云浅抬脚就走了,照旧吩咐人将老夫人送回旬家。 云母不甘心,朝女儿喊话:云浅,你若不去,我有办法让你这个夫婿在京城待不下去。 快要走出屋檐的云浅止步,回身遥遥看向母亲:是吗?到时,我有办法让你两个儿子横着出京城。 云母急得跳脚,还要再说,云浅转身,蹁跹而去。 日落西斜,阁楼上清风习习,秦湘悠哉地躺在躺椅上,口中默背着医书上的知识点。 背了几句,昏昏欲睡,她索性闭上眼睛小憩须臾。 耳畔传来脚步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太困了,忍不住又闭上眼睛。 你晚上不睡了吗? 秦湘被说了一句话后,习惯地立即爬了起来,眼睛没睁,四肢反应得更快。 云浅蹙眉,我没有怪你,你怕什么。 这是习惯,并非是一日养成的。云浅莫名心疼,秦湘弯唇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我不睡了。 说完,她又说道:我今日遇到了襄平郡主。 嗯。云浅在一侧的躺椅上坐下,目光温柔几分,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后续,她奇怪:没有了? 没有了,见了一面,我与你说一说,免得你不知晓。秦湘汇报行踪,在这里,关系错综复杂,她不想欺骗阿姐。 阿姐一人独处,父死母抛弃,本就活得艰难了,她更不能给她添麻烦。 云浅哦了一声,见她睡眼惺忪,奇怪道:你今日没有午休? 第57章 我去游泳了,我可以爬上去了。秦湘喜滋滋,下回,我不用再围着浴池跑一圈了。 呵,那你会亲吻了吗?云浅语露嘲讽,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巴巴地去念着。 倒霉学生,还是个心思恍惚不认真听讲的学生。 秦湘莫名被嘲讽,羞得耳朵泛红,云浅也不理她,说道:我让人将膳食送来此处。 云浅也跟着躺了下来,有些疲惫,躺下后,眼睛合上,身侧突然没了动静。 秦湘正在冥思苦想,看着姿态慵懒华贵的女子,脑子里在想:阿姐上来收课业的吗? 想了会儿,她吞了吞口水,慢吞吞地走到躺椅前。 云浅睁开眼睛,对上秦湘熠熠生光的眸子,她挑眉,交课业? 秦湘:怎么又咬上了呢。 作者有话说: 两更合一。 秦湘:今天又是满满套路的一天。 下更是周六晚7点更新。 看看这章字数,理直气壮的要评论要营养液要花花! 第25章 套路二十五 云浅近日言行举止, 颠覆过往。若在前世,她岂可会将自己的目光落在儿女小事上,莫说是吻, 她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 秦湘不知云浅心性, 只当阿姐本性如此。 眼前的女人冰肌玉骨,狭丽的眼眸绽开锋芒,冷而不硬,温而不艳。 秦湘憋了须臾,悄悄吐出一口气, 而云浅躺于躺椅上,双脚微微用力,躺椅跟着轻曳, 连带着身子都晃动起来。 云浅静候须臾,秦湘慢吞吞地坐在躺椅一侧, 眼睛格外有神,身子探了过来,近在迟尺的距离让两人的呼吸跟着沉了几分。 秦湘鼓足勇气, 贴在云浅的唇角上,如蜻蜓点水般,而云浅骨节分明的手圈住她的腰肢,使得她的身子靠近。 少女的青涩配着完美的面容, 如酒液般醉人。 秦湘贴着阿姐微冷的唇, 柔软、清甜,还有几分淡淡的香气。 她屏住呼吸, 浅尝后, 慢慢地抿了唇角, 悄悄加力, 情不自禁走出下一步。 一下下啄着,像是吃冰酥酪般般自然。 心潮叠起,整个人热血沸腾,吻着清甜的唇角,她觉得自己难以控制,温柔化骨般的缠.绵将她送上云霄。 女子之间的吻,轻而柔,柔而美,带着真诚的心,探索甜蜜。 秦湘阖眸,轻轻的在她唇上辗转,目光清冽如水,而脸颊红若晚霞。 你这、学了一半。云浅主动退了出来,指尖轻拂自己的唇角,一个呼吸后,她贴上秦湘的唇角。 教学继续 **** 吃过晚饭,云浅要去书房,顺势将无事可做的人带去书房。 方若深照旧晚了片刻,云浅也不介意,询问起半道救人的后续。 小娘子确实来道谢了,问了几句小姑爷的事,我没说是哪家的公子,只说来自镇江。她若去林家就能打听清楚,她好像对我们小姑爷挺感兴趣的。方若深觉得不可思议,小姑爷如今成了茶余饭后的交谈点。 云相抢人、林家主动退亲,都是众人谈笑的话题。 云浅说道:她不也盯着你,她想要晋王回京给太后贺寿,我让人驳回了。她不会罢休的,多半还是要四处走动想办法。 我会盯着晋王府,主上不用分心。方若深主动开口,郡主还小,难成大事。倒是陛下与太后,您如何选择的。 一君难伺二主,必要有抉择。 长此以往,很难不保证太后会不会废帝,另立储君。 若日后太后崩,陛下亲政,如今又该怎么做。 云浅回忆前世的事情,沉吟须臾,让太子入朝理事,试试。 老子不懂事,儿子有野心。 两人轻声说了许久话,临到结束的时候,方若深又说道:听闻太后跟前多了一位女子。 先生消息果然灵通,秦红意说此人来自北疆温谷,血脉奇特,她的血可以让人永葆青春。太后心动了。云浅沉凝气息,她不喜此事,视人如牲畜,心如何摆得正呢。 方若深含笑,北疆温谷确实是一处药地,听闻谷内人不出来,与世无争。他们擅长长寿之道,若有人进山谷,得他们相救,也会多增添些寿命。因此,我朝北疆多有人向往,想要窥破此地。 十年前,北疆与我朝数府密谋,费尽心思找到了温谷,然温谷人如何都不肯交出长寿青春之道,数日后,山谷毁于一旦,谷内人不知所踪。 过往商人都听闻过此事,参与此事者,回来后都得到万贯财富。您这么一说,多半是他们将谷内人掳劫出来,明价售卖。 云浅倒吸一口冷气,丧尽天良。 此事牵扯两国,不好处置,因此,也无有一官员敢去插手。再者,谁不想要长寿之道,甚至有些人争先恐后去买温谷中的人,借此想要得到长寿之道。方若深微叹一声,您瞧太后,不就沉迷于此。 云浅心中大为失望,面容如旧,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一朝之君,尚且自私,两国朝臣会怎么样,人之心性罢了。您想做什么,属下清楚,但请您忘了此事,休要与天下人作对。在他们看来,他们出钱买下温谷中人,与花钱买个奴婢回来是一样的,他们没有错。方若深轻飘飘地揭露出人性最丑陋之处。 第58章 一时间,云浅哑然,世人没有错,错的是灭谷的那些人,可那些人遍布我朝北疆,查不出来,也杀不完。 哪怕是一朝天子,也无法为这些亡灵、身负异常血脉的人做主。 何况,她只是一殿之臣。 书房内沉默了许久,方若深起身告辞,云浅点头,没有开门去送。 一轮明月如旧,银辉洒落人间。 书架前的秦湘抱着书,早就睡着了。 云浅踱步入内,瞧见地上躺的人后,心中郁闷一扫而净。 阿湘。云浅戳了戳秦湘的脸颊,我找些被子来给你打地铺好不好? 秦湘睡着了,没回应。 云浅让人去抬了躺椅进来,喊醒了回去后多半睡不着,不如就在这里睡吧。 安顿好秦湘,云浅回到自己的案牍后,看着满桌的文书,心中沉沉。 她想为民做主,可听到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却无能为力。 思索一阵后,她无力再看文书,再度走进去,挤着秦湘一道躺下。 躺椅太小,两人躺下很挤,身子都翻不了,云浅只得起来,郁闷地看着熟睡的人。 随地躺、随地睡,也不知是如何长大的。 云浅看了一阵,回到案牍前,提笔画了一张宽大些的躺椅,至少可以躺下两人。 埋头至子时,才画出一张图案,她亲自交给婢女,又嘱咐好生照顾小姑爷,自己提着灯笼回屋睡觉去了。 她不能真的睡地板。 睡书房的人醒来后,天色还没亮,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袋,再看周围,好家伙,是书房。 迷迷糊糊爬起来,露水深深,她刚打开门,守夜的婢女迎上前,云相回去了,您这是要起了吗? 天色蒙蒙亮,没那么黑,行走不用灯笼的。 秦湘点点头,自己走回望澜阁,路过阿姐独自的院子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也是奇怪,守门的婆子见到是她,也不阻拦。 一路晃晃悠悠后,终于进了阿姐的闺房,绕过屏风,阿姐醒了,坐在妆台前梳妆。 云浅看她一眼,见那双眼睛迷蒙不清,抬手招呼她:没醒就继续去睡会儿,没必要早起。 长身子的孩子,不用起早的。 秦湘一听,摸到床榻,倒床就继续睡了。 伺候云浅的婢女都跟着笑了,云浅也是无奈,起身走过去,握住秦湘纤细的脚踝,轻轻的将鞋子脱下。 婢女见云相照顾小姑爷,惊得不行,忙要伸手代替云相。 见众人慌张,她想起那年大雪,她崴了脚,秦小皇后恰好路过,将她抬至中宫。 秦小皇后善医术,手法也好,屏退众人后,自己拿着药油,半跪在她的跟前,替她揉着脚踝。 她抵着头,将秦小皇后精致的五官尽收眼底,心中却觉得可耻,奈何脚腕上的力道时重时轻,倒像是对方故意折磨自己。 如今,她只是一朝丞相,替自己的夫君脱鞋,婢女都觉得不对。 那时,秦小皇后半跪在她的面前,她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越矩,自己在正直的路上越走越远。 自诩刚正,却从未将一朝皇后放在眼中。 坐回至铜镜前,她恍惚地抬首,望着铜镜内素净的面容,久久无言。 梳妆后,秦湘还没醒,似乎睡不够。 清晨凉快,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贪睡,说明也在长身子。 云浅上朝去了。 秦湘睡到晨时,睡了个回笼觉,浑身清爽,迷迷糊糊爬起来,走到妆台前。 眼前豁然一亮,妆奁内摆了许多好看的首饰,还有口脂、脂粉,闻起来,是淡淡清甜的香味。 她悄悄打开小小的盒子,闻了闻口脂的味道,是梨花香。 阿姐喜欢梨花香,淡而雅致,她心里有数。 再者就是满目惊艳的首饰,多是华贵精致,这么一看,外间铺子里的都没法比较。 幸而昨日没有买,不然就浪费钱财。 秦湘一面感叹一面摸摸首饰,对相府财富又有了新的看法。 她刚放下首饰,婢女闻声走进来,她抬首,对方个子颀长,面容秀丽,相府婢女都生得昳丽。 姑爷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阿魅余光扫了一眼妆台上的首饰。 秦湘点点头,不免又看了一眼妆奁,她太穷了,什么都拿不出手。 对了,昨日的点心秦湘恍然大悟,她竟忘得干干净净。 银子花了,还没讨阿姐欢喜。 这叫办的什么事呀。 秦湘在后悔中吃过了自己的早膳,回到望澜阁就找到阿鬼询问自己的点心。 阿鬼说道:昨日您回来后,奴婢就让人送到府衙去了,至于云相有没有吃,奴婢就不知道了。云相回来没有说吗? 没有啊。 云相繁忙,多半是忘了,不过天气热,点心不能久放,已然不能吃了。下回,您亲自送过去。阿鬼提议一句。 小姑爷太呆了,不知如何哄女孩高兴。 秦湘深深看了阿鬼一眼,心领神会,我晚上去接她? 阿鬼点点头,您去,云相会高兴的,您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云相是喜欢您的。 世人眼光多苛刻,云相这般清风朗月的高位者,无人可般配。许多世家之地心中明白中间差别,是以不敢触碰云相。 第59章 云相比起公主,并不差多少。相反,皇家公主多刁蛮,云相不同,她是一朵解语花,也是一道通往高门的阶梯,打开她这扇门,即可到达鼎峰。 许多人想要一步登天,如程家子,暗地里觊觎,却始终不得。 云相岂会不知寻常人的心呢。 秦湘得到这朵尊贵的花,自然备受争议。若是出自高门,自然无人会说,偏她出自低贱的商门。 其实,商门之下,还有最低贱的一等人:奴。 卖身契捏于主人家手中,没有自由。 秦湘忽感愁绪,没有早起的意气,在妆台前坐了下来,铜镜里的女孩长着一张白净的脸,一无是处,老夫人说的对,她只有一张骗人的脸,什么都做不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吐出一口气,她可以去做大夫,宫里面也有御医。 有了目的,她收拾好情绪,拉着阿鬼去做梨花香气的口脂。 阿鬼不知小姑爷在片刻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颠颠地跟着她后面去摘梨花。 **** 刑部结案,苏家三老爷被判流放三千里,苏家三夫人哭得险些晕了过去。 苏家三老爷一点都不紧张,手握着铁链安慰妻子,悄悄说道:不必紧张,再过半月,我必能回来。 三夫人听到这么自信的话后,险些觉得听错了,擦擦眼泪水,你被关魔怔了不成,好端端地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苏三抬首看着巍峨的京城门,笑回一句:我已经打探到了,太后收下一女子,此女子来自温谷,听说她的血脉可帮助常人永保青春。 三夫人一脸茫然:与你有什么关系。 不瞒你,我也有这么一人,我找人献给云相,云相必帮我回来。苏三一脸得意,云相比起她的夫婿要年长十岁,你说,她会不会效仿太后呢。 三夫人陡然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膛,你怎么不早说呢。 太后也是这几日才收下的温谷女子,你照顾好儿女们,等我的好消息。苏三冷笑连连,看了一眼押着他的官差,十分不屑,狗东西,早晚要了你的命。 苏三抬头阔步,志气满满地走了。 城门下停了一辆马车,云浅与下属顾黄盈两人坐在车内。顾黄盈掌管刑部,苏三的案子经过她的手。 苏三杀人一案,证据确凿,但他有恃无恐,兼之云浅对他的过往也很好奇,今日与顾黄盈跟着来看看。 距离隔得远,苏三说的话,她们都没听懂,但苏三夫人由悲转为喜的神色,从头至尾都落在她们的眼中。 顾黄盈沉吟须臾,云相,我查过苏三的财产,多是七八年前突然得来的,并非是苏家祖产,而是私产。 七八年前云相猛地想起十年前温谷惨案,立即说道:查一查他十年前可曾出京。 顾黄盈意外,道:您知晓他十年前离家过? 云浅立即说道:拦下他,带回刑部,再审。 顾黄盈不解,您不等等吗?他那么胸有成竹,必然是有后招的,您怎么做,只会打草惊蛇。 若路上死了呢。云浅不愿等,温谷惨案令人痛心,同党就可能就是苏三,还等什么呢,不如问一问清楚。 顾黄盈不如云相想得深,疑惑道:会出什么事呢,下官让人跟着,一旦出事,会即刻救人,不会出事的。 你找个北疆商人,问一问十年前的温谷惨案,牵扯到上千条性命。云浅语气森森。 还有这回事啊,不如再等等,或许还能找出同党呢。不过,云相,这是北疆的事情,我们为何要管呢。顾黄盈回过神来,她手中的案子堆积如山,实在是没力气再管北疆的事情。 再者,就算她想管,也是鞭长莫及。 云浅扶额,头疼不止,心里渐生疑惑,难不成秦小皇后所杀之人,都曾犯罪。 顾黄盈见上司愁眉不展,索性说道:您放心,我会派人盯着,您先回去休息。 云浅头疼欲裂,撑着掀开车帘看一眼,苏三人影渐远,三夫人也登上马车回城而去了。 记住,我要活的。云浅吩咐顾黄盈,头疼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顾黄盈不以为然,小小苏家人,大长公主都不敢施以援手,还怕他翻了天不成。 马车调转回头入城,过了城门,云浅头疼渐止,夏日里依旧生出一层汗水。 顾黄盈入城后,打马离开,云浅自然不会回相府,她还有更多的事情去做。 秦小皇后手下冤魂无数,苏三不过是其中一人,不,如今看来,不算是冤魂,而是罪有应得。 查了苏三,后面还有无数人。 马车停下后,看着府衙,她蓦地顿住,秦小皇后为何杀苏三 一瞬间,她的脊背陡然发凉。 温谷、温孤一姓这两个词涌入脑海,她拂袖看着自己生了颤栗的手臂,萦绕自己数年的迷雾散开了。 秦小皇后出自温谷吗? 云相,到了。 车夫提醒声打断了云浅的胡思乱想,她慢慢地走下马车,双腿有些发软,心中压了一块大石头。 祸国殃民、祸乱朝纲 第60章 若冤屈无可伸,仇恨无法报,极端之下,又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云浅下了马车后,缓步走着,如垂暮老者,步伐缓慢,下属匆匆来迎,云相,您怎么了? 无碍。云浅避开下属探究的眼神,走了几步,她又想起苏三:去将苏三的夫人请到刑部衙门里,悄悄的请,不可惊动旁人。 下属点点头。 请来后晾着,明日再审。云浅又吩咐一句。 下属立即去办。 云浅回到自己的衙署里坐着,天气炎热,过堂风吹得脑袋发晕,她撑着额头微闭了眼睛。 撑了须臾,她恍惚回到了上辈子。 那年的封后大典,格外隆重,哪怕是过世的太后被先帝宠爱,也不及半分。 而秦小皇后不过二十岁,背无世家,只有皇帝的宠爱,和一张让人惊艳的脸颊。 谁不说这位皇后靠着一张脸迷得皇帝神魂颠倒。 而她是反对立后的其中一人。 她在殿前跪了许久,依旧无法面见皇帝。 而秦小皇后坐着凤辇来她面前耀武扬威,她跪,她站。 不得不说,一袭凤袍衬得秦小皇后愈发明艳,二十岁的女孩已然彻底长开了。 云相累了,不如去陪本宫喝盏凉茶,去去火气。 她没动,更没理睬。 秦小皇后轻笑一声,说道:这里有许多宫婢,若她们动手抬着你去,只怕你的姿态不好看。 后宫是皇后的天下。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份屈辱记在心中。 移步至凉亭,风轻天明。 皇后当真办了凉茶,她看着她:云相如此正直,令本宫夜晚时看到明月就想到了云相,只可惜天色太脏,黑得只能看得到明月。 皇后殿下当真是捧着臣,踩了一众同僚。她冷哼一声。 秦小皇后端起茶盏,浅抿了口茶,口脂沾上水泽,红得越发明艳。 本宫已是皇后,云相跪碎了膝盖也是无用,不如聪明些,与本宫站在一起。 她嗤笑:殿下高看臣了,臣哪怕脱了官袍,也不会与你为伍。 秦小皇后撇撇嘴,将茶盏放下,修长的指尖轻敲了敲桌面,指甲上的丹蔻也很好看,是用画笔绘画的景。 云相可知昨夜,乌云遮挡了明月,下半夜瞧不见明月了。 她沉默不语,不想理会这等无趣之词。乌云遮月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事态常规,如同人生老病死一般。 秦小皇后似乎被她的沉默伤到了,也不再说话,喝过茶后就起身走了。 而她也没有再去殿前跪谏,膝盖疼得厉害,她自己揉了揉。 准备离开的时候,中宫内侍官迈着小碎步走来,云相,这是皇后给您的,对膝盖伤处极有好处。 她看了一眼,冷冷一笑,起身走了。 内侍官追了几步,试图让她收下伤药,可最后还是她拒绝了。 乌云与明月,岂可混为一体。 随着行走,膝盖疼得愈发厉害,她猛地抬首,眼前浮现案牍。 是一场梦。她摸摸自己的膝盖,不疼,确是一场梦。 日落西斜,外面响起了同僚下衙的脚步声。 她恍然翻开案牍上的文书,心口起伏,也无心思去看,自己整理一二带回府里,或许夜间清净,自己方可定下心来。 回到相府,门口停着旬府的马车,令人烦不胜烦。 她直接进府,也不去厅堂,回后院。 路走了一半,瞧见梨花树下的身影,她脚步一顿,而树下的回眸一笑。 她才十六岁,笑靥如花,站在青翠的树下,一袭红袍,明艳动人。 云浅做不到无视,信步上前,你在做什么? 看梨花呀。秦湘上前勾了云浅的袖口,走到树下,指着一颗小小的果子,结果了,甜不甜呀? 自生自长,我从未尝过。云浅摇首,对上秦湘干净的眼神,想吃梨让人去市面上买。 秦湘摇首,笑吟吟从怀中拿出一只掌心大小的匣子,刚做的,你试试。 是口脂。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不要养肥,不要吝啬评论。 比心! 第26章 套路二十六 云浅第一回收到含着情爱意义的礼物。 盒子是秦湘去挑的, 里面的口脂是今日新调的 云浅有些意动,眉眼低垂,秦湘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一股脑地将盒子塞在她的手里, 嗯,你试试,我试过的,可以用的。 说着,她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来, 白皙的腕骨上有几道红痕,是口脂涂抹的。 细白的肌肤配着口脂,颜色鲜明。 云浅终是笑了, 好看,我收下了, 等休沐的时候带你去买东西。你喜欢什么? 她对秦湘的喜好不大了解,毕竟宠后想要什么都有,哪怕是张口要月亮, 也会有人架着梯子去摸索。 秦湘的心莫名一跳,不、不必了。 好不容易送出去些小东西,没道理要回来更多宝贝。 云浅紧紧攥住口脂盒,目视着女孩纠结的眉眼, 不必在意, 我们成亲就是一体,不必分你我。 第61章 还是要分的, 我什么都没有。秦湘耿直的说了一句, 太难了, 娶妻娶尊贵的女子, 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天色要黑了,梨花树下不能久待,两人一起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云浅与秦湘商议:休沐的时候,请同僚们吃饭,你到时准备一下,不要害怕。 都是女孩子吗?秦湘这几日也出门了,常听到百姓议论太后跟前的女官。 听闻有十二名女子,以颜色取名,都是些果断敏锐、胜过男儿的女官。 嗯,都是些女子。云浅应了一声。 都是女子,秦湘也不害怕了,心中舒缓,想起自己的要事,索性就说了,阿姐,我想去做大夫。 大夫、很好,救死扶伤。云浅单手握着盒子,靠近秦湘的手垂在腰侧,闻言后她伸手拉着秦湘的手腕。 秦湘的手凉凉的,握着很舒服。 你是想开医馆还是入太医院?云浅询问。 秦湘心里想着两者的区别,寻常坐馆大夫也配不上阿姐,便说道:入太医院呢? 云浅侧眸,你怎么对做官感兴趣了。 嗯,可以离你近一些。秦湘垂眸,不敢看阿姐,她心慌得不行。 云浅收回视线,目视着前方,都可,随你。过了休沐日,我带你去见太医院的院正,考验后就可以进入试试。 秦湘高兴道:阿姐,谢谢你。 太医院是最难进的,错过他们开院考核录取的时间就进不去了。 就算是开院考核,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我之间,本就是一体的。云浅照旧说着毫无营养的话,掌心相贴,十指紧扣,让她好受了些许。 秦湘年少,不善伪装,意气风发,牵着她的手开始晃动,肉眼可见地高兴许多。 她说:等我有了俸禄,慢慢攒钱凑聘礼。 云浅忍不住笑了,你还惦着呢。 老夫人今日又提了,说什么拟定了婚期,让我们再办亲事,说什么拿不出聘礼,你就会被全城人嗤笑。秦湘也犯难,老夫人一口一个耻辱,说得她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云浅嗤笑,毫不留情地嘲讽自己的母亲:你有没有聘礼,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昭示你从未拜见过她,也从未送过礼。 秦湘恍然大悟,那我要不要去旬家拜见,再买些礼物? 不必,她不是云家媳,我便没有母亲。就算拜见,也该去拜见我的父亲才是,等找个时间去云家祠堂。云浅语气冰冷,见下颚在空中划过弧度,眸色淡淡。 秦湘不好再说,点点头:都听阿姐的。 回去吧。云浅不想再提生母,脚步不免快了些。 相府后院浮云悠闲,一轮明月徐徐攀爬至云端,皎洁明亮。 **** 浴池内水面平静,水液澄澈,水下的人久久没有露面。 不知过了多久,水下的人浮出水面,这回没有秦湘,云浅一人在水下待了许久,身无一物。 池水温热,夏日游来有些热,出水之际,云浅周身泛着蜜桃色,随意披了一件衣裳后便去屏风后更衣。 回到望澜阁,秦湘趴在床上睡着了,手上还拿着一本医书。 她悄悄地将书拿走,放在床头的小几上。 屋内檀香悠悠,最是催眠。 云浅站在床前良久,默默看着熟睡中的人,眼睫低垂,她一直以为秦湘是披着兔皮的小狼,殊不知,是一只未曾长大的花熊。 花熊表面可爱,一旦被招惹了,攻击性极强,食铁都不在话下。 她伸手抚了抚胸口,一股郁闷之气压不住了,她俯身,长发倾泻而下,扫过少女稚嫩的面容。 秦湘惊醒,迷蒙地看了一眼,近在迟尺的面容让人很难不心动。 她吸了口气,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将人拉入怀中。 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彻底将郁闷的人笼罩住。 美颜在前,岂会无动于衷。 云浅微微低下头,唇角不小心碰上了秦湘的侧脸。 床下,依稀有两人的倒影。 云浅久久地凝望着面前乖巧的面容,眸子里流露出几分犹豫。 秦湘的眼底闪起星星点点,睡意渐渐散去,她有些惊恐地松开手,心跳如麻。 透着她的眼睛,云浅似乎看到了山谷中清幽之景,无忧无虑,以天为盖地为被。 片刻的迟疑,秦湘朝里侧挪去,腾出了外侧的位置。 接着,她困得翻身去睡。 云浅躺下后,伸手去拉着秦湘,这一刻,她想要窥探女孩的心,想要问她温谷一事。 话好问,可又怕掀开遮住恐慌的单薄纸张。 或许秦湘忘了温谷的事情。 亦或许,秦湘并非出自温谷,一切只是巧合罢了。 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云浅无法克制,借着郁闷之意吻上了微张的唇角。 到口的话被堵住,清凉的吻彻底击退了困意,那双惺忪的眼睛似要滴出水来。 这回的吻与教学不同,没有挑.逗之意,内敛克制,温柔如水,绵绵如云, 秦湘感觉头脑发昏,双腿逐渐发软。 这个稳与阿姐的性格丝毫不一样,先克制,后疯狂。 第62章 疾风骤雨,让人喘不过气来。 长发遮挡住幽深的双眸,也掩盖住云浅内心的疯狂。 秦湘从怔忪中反应过来,微冷的触感,让人心中一震。 吻从唇角上滑落到耳畔、脖间 至柔软处,她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心滑过一阵悸动。 她深深吸了口气,云浅却在这时停了下来,目光映着秦湘茫然的神色,无辜极了。 对不起。云浅懊恼,伸手整理好她被自己扯乱的衣襟。 秦湘默默地看着,唇角微麻,那股快..感依旧在侵蚀自己的理智,要圆房吗?我要不要去洗澡。 得要干净些啊。 阿兄院子里的女子都会提前沐浴,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云浅恍然一笑,不由自主地再度咬着她的耳朵:你今夜没洗吗? 随意洗的,可能没洗干净。秦湘小心翼翼地开口,带着憧憬。 云浅却失去了方才的情绪,玩笑道:你连吻都不会呢。 我会了,刚刚突然会了。秦湘兴奋地眨了眨眼睛,张着嘴,然后主动贴上阿姐的侧脸。 再度小心地吻上她的唇角。 自己主动,与被动,开头是不一样的。 她的动作有些缓慢,慢吞吞的,不慌不急,又像是害羞,又像是在探索。 云浅阖眸,心中拂过清风,唯有秦湘主动的时候,她才感觉到秦小皇后对她的友好。 秦湘慢慢地攥住她的肩膀,柔软的触感让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 心在扑通扑通跳,可人却如置云端,飘然成仙。 唇角而下,她慢慢地学习阿姐的动作,然,她的吻如她的性子一般,慢吞吞的。 云浅眉目微沉,轻噫一声,对她这副姿态,陷入沉思。 湿漉漉的吻、速度那么慢,云浅有些嫌弃,推开她,你该睡觉了。 嗯?秦湘越发觉得茫然,直到阿姐背着她躺下,她才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角。 阿姐怎地说变就变呢。 秦湘自我反省了须臾,不觉凑上前,手搭在阿姐的腰间:阿姐、你、不满意吗? 明日带你去看看花熊。云浅莫名说了一句。 秦湘对着 阿姐的背影干瞪眼,轻轻咦了一声,你明日要上朝的。 下朝带你去,花熊在北宫。云浅始终不肯转过来。 秦湘不知北宫在何处,自己呆想了会儿,还是觉得阿姐生气,莫名去看什么花熊。 两人各怀心思睡下了。 翌日,云浅出门颇早,夏日天色亮得早,而她没等天亮就出门。 先去刑部。 顾黄盈在牢房里打着哈欠,见到神清气爽的上司后,乌黑的眼珠在她脖子上寻找,就差贴着脸去找了,奈何什么都没有找到。 云浅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你找什么? 找你家夫君给你留的恩爱痕迹。顾黄盈大胆揶揄一句,我可听说了,陆澄昀不识你家夫婿,差点绑回家做上门女婿了。 这件事让人越发好奇秦默这个人的模样,毕竟,前有云相抢亲,后有陆统领比赛相中,无论是哪一件都让人说笑不已。京城若有秘密,便是大秘密,小事是一经传说,人人都知晓。 尤其是□□。 政事多有顾忌,恐说了不该说的,这等儿女□□,便是说得最多的。 云浅的亲事,让多少人上过心,没成想,最后便宜一个商户子,还是个招亲走错门的笨小子。 云浅不理会下属的胡言乱语,径直朝牢房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越发阴森,饶是夏日,也感觉出几分冷意。 云浅对这里很熟悉,她住过几日,死也死在了这里,守着可笑的忠义。 苏家那里可惊动了。云浅问道。 没有,对苏家人说回娘家去了。 话音落地,狱卒打开牢房,里面的妇人惊得爬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昨日衣装得体的妇人,今日满面灰尘地从草堆里爬了起来,满面惊恐。 苏夫人。云浅低唤一声,慢慢地对妇人抿出微笑,我有些话想问你,问过就送你走,但你若不愿说,刑部牢房一百多种刑具,你都可以试试。 她白净若羊脂玉观音像,一颦一笑也带着温顺,可最后一句话,让人不寒而栗。 她学着秦小皇后姿态,用最温柔的面孔说着最狠毒的话。 苏三夫人一顿,闻言后登时就要哭了,云相,我家老爷做的事情,我并不知情啊,我们也给那家人赔钱了。 不是那件事。云浅止住她的话,十年前,苏三出京去了何处? 苏三夫人忘了哭,闻言后就去回想,十年前、十年前的事情,她害怕道:他做了什么错事吗? 他去了何处? 没说,就说去做生意啊,赚了钱回来,您、您想知道,您去问他啊。苏三夫人急得咬住了舌尖,疼得浑身一颤,我就知晓他犯错了,出门一趟,带来许多宝贝,又买田地又买铺子,在外面还养了女人 第63章 大人,您可要查清楚啊,我们娘儿几个什么都不知道啊。 云浅按住突突直跳的眉眼,心中了然几分,立即同顾黄盈说道:将苏三捉回来,要快。 顾黄盈听了半晌,还是没有明白,云相举止过于奇怪,她点点头,问道:苏三涉及什么案子了?十年前有什么案子。 十年前,她们这些人都还是孩童,可也是在京中长大的,并未听到过什么惊天大案。 北疆的案子。 不、北疆、北疆、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啊,北疆都不查,我们查什么、云相,您可能对我有什么错误认知,下官很忙啊,手里的案子查都查不过来,您放了我吧。顾黄盈急得不行,刑部这么忙了,恨不得一人掰成两个人用,还管什么北疆。 不不不,绝对不会管。 她试图说服云浅,云相、云阿姐,不能这么玩我的,您给我找一件我朝的案子,别找北疆的。 同样的杀人,为何不管?云浅眉心深深一蹙。 顾黄盈觉得今日的云相不可思议,北疆的律法约束他们呀。 我朝百姓在北疆杀人,不是犯罪吗? 北疆追究吗?北疆都不管,我朝没有律法处置他们呀。 云浅沉默,顾黄盈再度争取,我朝律法保护我朝百姓,没说保护他国子民,若在我朝国土上,苏三杀了北疆百姓,我们该查判处,人家北疆都没说,我们何必上赶着呢。 律法自然是保护本国百姓的利益。 史无前例的棘手案子,顾黄盈不会接受,更不愿为了不知名的北疆百姓得罪苏家。 云浅凝着自己的下属,她并非是狡猾之人,也非耍滑,而是按照律法行事。 但,她还是僵持:将苏三调回来,若太后怪罪,我一力承担,从此刻起,你放下手中所有事务,查一查苏三十年前回来后办理的私产,还有,苏三的财富从何而来。 顾黄盈的劝说成了荒唐言,她朝云浅揖礼:云相,查出来又如何,他有罪,可苦主是北疆人,北疆不怪罪,我们来做恶人? 天理昭彰,我心向明月。云浅回道。 顾黄盈叹气,权高压死人,她也没有办法拒绝。 时辰不早,云浅匆匆去上朝。 顾黄盈将苏三夫人送回苏府,命她不准声张,安排后,她又调人去追苏三,快马加鞭,今晚就可以带回来。 上司一句话,下属跑断腿。 **** 北宫荒废多年,难以主人,但曾经大肆修建的园林依旧是难得一见的美色。 内有诸多珍奇走兽,仙鹤麋鹿,还有极其珍惜的花熊。 秦湘打了个盹儿的功夫,马车在本宫门口停下,换宫车进入宫内。 北宫内多山,又经过特意修葺,宫内绿意深深,虽称北宫,可与山中无异。 北宫并不是想来就来,寻常百姓压根无法靠近,就连世大臣没有陛下下令也不可随意过来。 云浅却可随意进出,北宫支出,都由她管着。 秦湘打着哈欠,宫车停了下来,她朝前看去,突见树上趴着一只大熊。她掀开车帘,目不转睛地去看,那只熊浑身上下只有两种颜色,如何穷苦人家孩子绘画,只买得起炭。 这只熊出生的时候可真穷啊,连个花都没有。秦湘打趣道。 宫车停了下来,两人朝里走去,打扫的宫人提醒道:花熊力气大,贵人最好不要靠近。 谁都不能靠近?秦湘问道,余光扫过在枝头上小憩的黑白熊。 宫人说道:驯兽师可以靠近,不过,他们不敢驯花熊,每日里多是陪着它们玩,去岁生下一只小熊,瞧着乖巧,不如贵人去看看小花熊。 还有小的?秦湘觉得意外,拉着云浅就朝里面走,不觉问阿姐:我与他们哪里像了。 云浅故意不问,待见面就知晓了。 秦湘朝枝头看去,她小的时候喜欢趴在树上睡觉,可现在改了呀,而且阿姐又不知道这些旧事。 院墙高且厚,进入放养花熊的院子里,陡然见到许多青翠的竹子,越往里欧,温度越低,枝繁叶茂,处处可见竹林。 北宫里只有三头花熊,一雌一雄外加一只小的。 秦湘趴在墙头上看着吃着竹笋的熊,后面跟着一只小的,小的不吃竹,窝在大的身边,呆呆的,十分可爱。 我和哪只像?秦湘觉得不可理喻。 小的。 秦湘又看了两眼,小的熊忽而拽着大熊手中的竹笋,大熊抬起一巴掌拍了过去。 一巴掌打得小熊翻了个跟头。 大熊继续吃竹笋,而趴在地上的小熊再度爬起来,朝大熊冲了过去。 体型差距太大,没有可比性,大熊又是一熊掌,趴在地上。 血脉压制。 秦湘看得发笑,驯兽师进去悄悄用果子将小熊引了出来,小熊本就不高兴,瞧见果子后顿了顿。 驯兽师将果子丢了过去,小熊拿起咬了一口,然后嘴里一半露了出来,半嚼半咽下地吃了一块。 它吃得太慢了,双手捧着吃,然后看向驯兽师手中另外一块果子。 第64章 驯兽师走了,它有些傻眼了,驯兽师朝它喊了一句:绵绵,过来。 绵绵这才慢吞吞地跟上前。 秦湘说道:动物反应都很慢的。 云浅抿着唇笑了,朝那头大熊喊道:明明、明明。 大熊放下竹笋,立即奔了过来,速度很快。 秦湘目瞪口呆,叫明明的大花熊冲到云浅的跟前,朝她挥挥手,嘤嘤叫了两声。 它认识你?秦湘觉得惊奇,我们带回去养,它都认识你了。 不行,花熊稀缺难得,哪里是你想养就能养的,再者,它们太花钱,养不起。云浅摇首,花熊养在皇家北宫,是皇族的象征,除非是皇室赏赐。 这时,驯兽师走了过来,云相,可以过来看看。 里面还有一间屋子,巨大的铁笼子一般,绵绵抱着苹果在吃,小小的一只坐在笼子里,背影如山厚实。 秦湘走过去,绵绵抬头看着陌生的人,嘤嘤叫了一声,驯兽师立即又塞了一块苹果,绵绵放弃与陌生人交谈的想法。 云浅说道:我们打算将绵绵送回蜀地繁衍后代,明明生下双生,但夭折了一个,绵绵在这里只会孤单,不如送回去。 秦湘在这时摸摸绵绵的脑袋,毛茸茸,摸着极为厚实。 绵绵吃东西很慢,一块苹果需要咀嚼很久,也不爱看人,埋头苦吃。 秦湘爱不释手,摸了又摸,掌心极为舒服,伸手去抱抱,绵绵却看她一眼,不予理会。 吃最重要。 云浅走过去,绵绵立即放下苹果,扑上前抱着云浅的腿,蹭了蹭。 你们很熟吗?秦湘蹲下来看着绵绵,你抱着我妻子呢,那你也来抱抱我。 绵绵抱着云浅,死不肯放手,而云浅摸摸它的脑袋,长大了,抱不动了。 绵绵似乎听懂了,继续蹭着她的腿,秦湘试图去摸摸它。手刚碰过去,绵绵一熊掌拍开,云浅趁机脱离。 该走了。云浅拉着秦湘就走,秦湘依依不舍,真的不可以养吗? 我养你一个就够了。云浅勾着秦湘的五指,将人拉出屋子。 突然间,一只孔雀飞了过来,耀武扬威地展露翅膀,甚至对着秦湘高傲地抬起下颚。 云浅笑了,一扫两日的忧愁,它像谁? 林窈?秦湘不厚道地笑了,眉眼弯弯。 二人驻足,后面慢悠悠地走来一只熊,顿了顿,然后飞快地扑向孔雀。 慢吞吞的花熊露出攻击性的一幕,追得孔雀满地逃窜。 云浅凝眸,想起前世,秦小皇后也是这般,趁人不注意,露出凶狠的一面。 孔雀飞过高高的院墙,落入明明面前,明明没理它,优雅地吃着竹笋。 绵绵生气,一巴掌拍向院墙,驯兽师过来揪着耳朵抱走了。 秦湘笑得歪倒在云浅的肩膀上,显些不能自己。 云浅拉着她走了,阳光炙热,两人刚出了北宫,下属打马而来。 云相,苏家三爷被杀,五马分尸。 作者有话说: 套路二十六:亲过,对不起哈,睡觉。 大熊猫:盆盆奶~~ 感谢在2023-06-17 19:30:21~2023-06-18 17:2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忆往如秋、茶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百万万是小脑斧呀 32瓶;62017144、唯爱互攻 10瓶;公孙无痕、夜汐 5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尛苯疍 2瓶;南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套路二十七 流放都是步行至流放点, 苏三一行人步行,晚上自然不会住驿馆,而是寻了山头住下。 半夜刺客而至, 直袭苏三, 铁钩勾住脑袋四肢,生生撕扯,无异于五马分尸。 杀了苏三,刺客扬长而去,留下两名瑟瑟发抖的押解官。 两人不敢再待, 可又不敢离去,熬到天亮,一人留下一人回京报信。 刑部的人先赶去现场, 顾黄盈头一回觉得麻烦大了。来到现场后,看了一眼, 她就扶着树吐了出来。 夏日酷热,山中清幽不假,可蚊虫苍蝇闻血而至, 嗡嗡地趴在尸体上,臭味熏天。 云浅赶至,看到惨不忍睹的画面后,猛地顿住, 跟随而来的秦湘探首后, 云浅醒悟般回身捂住她的眼睛。 不仅顾黄盈吐了,刑部其他人面色也不好, 唯有仵作直接走进去验尸。 顾黄盈吐了半晌, 面色苍白, 对上云浅质问的视线后, 她更是浑身一颤,云相,我派了几名刑部好手跟上,不该是这副惨状啊,这不像是简单刺杀,而是蓄意谋杀寻仇。 人死了,你还查不查?云浅语气淡得几乎无声,我朝人死了,且是世家,人就该继续查下去。 苏三做的那些事,也会慢慢浮出水面,他该死,可杀他之人又是谁? 云浅不由看向身边面色如旧的女孩,顾黄盈吐了,其他人面色发白,为何,秦湘就可以面不改色呢。 秦湘目光落在了顾黄盈身上,露出羡慕,女子入朝做官,也可以这么风光的。 突然间,手被人握住,她转眸对上阿姐。 第65章 云浅随意淡笑:她好看吗? 不,我在想,做女官风光,我也想。秦湘无辜极了,阿姐,她们都没有你好看。 那双清水眸子无辜极了,走进了云浅的心里,没有戒备、没有谎言。 云浅心想,自己想多了,秦湘日日在相府,哪怕出门也会有阿鬼跟着,就连秦家的人都没有联系,怎么会有时间去□□了。 不是她、不是她 云浅抛开心中的怀疑,仵作走了过来,树荫下光线黯淡,阳光被枝叶切割成数片,散漫地落在众人的脸上。 闻所未闻,惨绝人寰,该是五人同时绑住死者脑袋与四肢,一齐用力。大人们见过五马分尸,做法都是一致的。仵作擦擦头上的汗水,说话的时候接连叹气。 秦湘朝尸体看过去,死前肯定很疼的。 那是自然的,生生撕扯,四肢分离,只怕临死前都会想想自己招惹了谁。顾黄盈慢慢地沉静下来,靠着树干,唇角都是泛着白色。 秦湘捏起手指,哀叹一声,少女情怀多于怜悯,云浅一直在看她,目光从未离开,少女哀叹之际,眼中露出怜悯。 云浅垂眸,简单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没有失了仪态,自己上前去看尸体。 阿姐秦湘拉着她,眼中透着关怀,别过去,好怕人呢,晚上会做噩梦。 云浅抬眼望着她:不怕,我就看看,若做噩梦,还有你陪着呢。 秦湘不舍地松开她,朝顾黄盈看了一眼,不服气道:云相都去了,你怎么不去。 你这小子、还会使唤人,她去是她的事情,我就不去。顾黄盈凝着少年人,瞧着温和无棱角,心思却坏的。 秦湘觉得也是,索性自己跟了过去,树下的顾黄盈目瞪口呆,还真是夫妻啊,同心同德。 两人一靠近,秦湘就捂住了鼻子,一股血腥味夹着腐烂味,直冲脑门,秦湘被熏得脑门嗡嗡响。再看阿姐,蹲下查看断肢的缺口,她忍不住了,想跑。 阿姐在,她不能一人跑,只能双手捂住鼻子,不断吸气。 看了一眼断口,她好像发现什么,阿姐,他死前好像挺受折磨的,撕扯的速度很慢,人就会承受很大的痛苦。 她在山谷的时候给野兽看过病,野兽之间打架多是撕咬,奋力撕扯,与慢慢撕扯之间伤口是不一样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给野狗看过病,撕扯的伤口的是不一样的。秦湘忍着一口气说了一句话,说完后又及时捂住鼻子。 云浅点点头,下意识去翻身子的口袋,什么都没有。 须臾后,她回到原处,吩咐顾黄盈:尸体收敛送回刑部,让苏家的人来看一眼,大长公主不会就此罢休的。 这就是世家的好处,一人犯错,后面许多人给兜着,无理也要狡三分。 下属打了水过来给云浅净手,顾黄盈犯难道:他得罪了谁,想要他受这么大的痛苦,可是为何离京城就动手呢。 云浅说道:或许是给其他人看呢。 顾黄盈头皮发麻,您的意思还会有其他人? 所以,昨日让你去查他十年前做了什么事,你查得如何?云浅神色不改。 顾黄盈讷讷出声:就一日的时间,还没查出名堂呢,您好歹给我几日的时间啊。 速度快一些。云浅的目光越过顾黄盈落在了大口喘息的秦湘身上,秦湘望着四周,白净的脸上残留几分粉红。 顾黄盈不敢再说了,她疏忽造成今日的局面,接下来,不能再懒怠。 云浅拉着秦湘就要走了,仵作们留下收拾现场,顾黄盈还要跟着尸体回刑部,眼巴巴的看着打马离开的两人。 哦,相府小姑爷不会骑马,啧啧啧,需要云相护着呢。 不过,从马上背影看过去,小姑爷可真弱小,缩在云相怀中,旁人是小娇妻,他是妥妥的小娇婿啊。 等人影走远了,顾黄盈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断臂,不觉再度呕吐出来。 太残忍了,惨无人道的作案手法。 **** 大长公主在第一时间便来云相处寻求答案。 云浅将仵作的验尸笔录给她,并且说道:我还想问问大长公主,您这个小叔子从前做了什么,会引来这般报复。 兴师问罪的人顿时哑然,连验尸笔录都不敢去接。云浅凛凛地看她:您心中有答案了? 云浅让下属去准备凉茶,又请人坐下,在她的坦然中,大长公主猝失所感,对方平静,显得她是个跳梁小丑。 孤对苏家的事情本不在意,八.九年前他出外归来,办了些私产,又送了些珍品给他的兄长,我这才注意到往日拿不出银子的小叔竟然经商成才了。这些年来,苏家富贵,多少托他之福。 如今看来,经商怕是大有问题。不满云相,孤不知苏家的事情。 云浅知她说的都是实言,随口问道:他可带回过女人? 他养了外室。大长公主声色一顿,我提议过将外室带进来,她的夫人并非河东狮吼,可他却不愿意。 第66章 云浅凝神,神色如旧,却无端冷了几分。 外室在何处,还请殿下指路。 大长公主无所不应,心中恐惧,凶手会报复苏府的人吗? 莫要出城。云浅心中有些担忧,但凶手在苏三出城后才动手,只怕势力浅,还未曾渗入京城内。 大长公主点点头,我回去就嘱咐他们,劳云相多多照应。 云浅不喜与她虚与委蛇,要了地址后就派人将人请来刑部。 下属行动颇快,一个时辰内就带回了一个女子。 奇怪的是女子跟随苏三近十年,却没有孕育子嗣。 云浅一言不发,却想起喝下绝子药的秦湘,一时间,头疼不止。 她撑着看向女子,声音却轻柔许多:你姓温孤? 女子无措地抿了抿唇角,摇首不承认。 云浅不为所动,双眸内喊着沉沉如水的威压,换一句话问,你是北疆人吗? 南朝北疆本是一体,后藩王作乱分割,一国分离,但两朝未曾再度开战,一直安稳如今。 南朝皇帝数度想要收回北疆,可北疆兵马强壮,远胜南朝,若南朝兴兵,只怕到头来会成为北疆的领地。 这些都是不可言语的秘密。 女子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云浅凝眸,说道:你说实话,我可以给你自由,温孤这个姓氏太过独特,我给你身契,改名换姓。 女子这才抬头看向云浅。同时,云浅也在打量女子,突然发现,女子容颜美,肌肤似雪,鬓发如云,似十八九岁的女子。 实际上,女子远远不止十八九岁,按照推测,她最少也该有而二十五岁了。 或许,年岁更大。 大人想知道什么?女子开口,声音哑沉沉得厉害。 温谷发生的事情,以及,苏家三爷有没有参与这件事。云浅开门见山,也不走弯弯绕。 女子直视云浅,带着不畏生死的轻视感,参与又如何,你们会处置吗? 北疆惨案,南朝人参与,南朝皇帝会为了北疆低贱的山人而处置世家子吗? 云浅沉默,女子站了起来,直视云浅,而云浅或许出于愧疚,整个人润得如同一块温热的羊脂暖玉,没有官场上的威压凌厉。 我做不到,但我可以让你、让你的族人恢复自由。 自由?自由与我现在的处境有何不同,不过是几滴血罢了,不稀罕。女子嘲讽,直视云浅:我不知你这位大人想做什么,但我们都是女人,我不想为难你,杀了我吧。 云浅倒吸一口冷气,为何不试试呢。 试试?我也曾逃出去,去京兆府告状,谁又理会呢,别惺惺作态了。我也奉劝你,何必与两国过不去。女子叹了一口气,女子为官不易,莫要自毁前程。 云浅为官至今,遇到过无数棘手的事,皆安稳度过,面对女子的劝说,她觉得无从下手。 这回面对何止是皇权,还有民心 她望着女子,迟疑出声:参与温谷的事,还有谁,写出来,若在我朝,我必追究。 女子冷冷地笑了,你是谁? 云浅。云浅愧疚极了。 女子笑意微顿,唇角无意应对,失去了原本的嘲讽,丞相是百官之首,可以为民做主。 她敛住自己的情绪,微微眯眸,云相,太后收下一名女子,你能让她恢复自由吗?你能让太后为首的贵人放弃追求长生、永葆青春的想法吗? 落在心口上的痛慢慢地侵蚀云浅心口上的痛,她做不到。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臣如何控制君的想法,她只能劝谏。 前世里,她跪在殿前祈求皇帝打消立后的想法,跪得膝盖疼,也没能让陛下改变心意。 这回,她哪怕揭露温谷一事,太后也不会放弃的。 她阖眸,身上从骨子里浸出来杀伐气在此刻消失干净,她是臣,食朝廷俸禄,为民办事。 骨子里透着对君忠诚,对百姓尽心,可这一回,她的信念倒塌了。 慢慢来,总是有些希望的。你离开吧,自由些,我给你银子。云浅在骗自己,也在骗女子,但她心中还是有希望的,她又说道:南朝人犯罪,我必追究到底,还请你相信我。 我实在不懂,云相为何参与此事,与你无关更与你的百姓无关,为何要管呢。女子心存戒备。 云浅无奈,或许,刀割在自己的身上才会疼。 女子愈发不明,但还是接受云相的好意,我等着云相的好消息,我不会离开京城的,但我也不会待在人前。 **** 审过女子,顾黄盈才回来,浑身臭味,一入刑部就遭到无数白眼,她也无心去在意。 但她听说云相提了京兆尹过来,门户大开,偶听到呵斥声。 一时间,她想跑了,不想去触霉头。她刚转身,京兆尹出来了,脱了官帽,一脸沮丧。 停职回家种红薯了。 云相没有革职的权力,但可以停职,京兆尹倒霉,天黑被提了过来一顿骂,骂完停职回家。 他是一头雾水,下意识询问顾黄盈,顾黄盈闻言后也是发愣,有人伸冤,你不理会是该罚,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呀,怎么就停了官职。你是什么案子没有理会? 第67章 我忘了呀,具体是什么内容,我也不记得了。京兆尹愁得头发都白了,无处喊冤。 顾黄盈忍无可忍地白了他一眼,有冤不审,迟早回家种红薯,云相近日心情不好,你自己保佑自己。 听闻要办喜事了,怎么还心情不好。京兆尹理解新婚人的心情,应该是欢喜、雀跃,高兴得不行。 除非不喜欢这桩亲事。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悄然问顾黄盈:顾大人,云相是不是不想成亲? 怎么会不喜欢,今日两人好得和一人似的,恨不得时刻不分离呢,你想多了。顾黄盈推了推他,好心提醒:你赶紧去想想自己挡了哪些人的案子。 这哪里想得出来啊,太多了。京兆尹叫苦连天,与顾黄盈吐槽:这些年,有些案子压根不敢碰,不敢审,我才多大的官儿啊。 云相自己不知晓?多半不是大案子,与民生有关。 当真?那更多了。 顾黄盈直视京兆尹,你还是回家种红薯。 京兆尹: 月影深深,刑部内灯火通明,刑部尚书窝在椅子上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整个刑部都没人敢走,陪着里屋那位丞相发疯。 刑部众人查案卷,但凡查到与北疆有关的案子,一律单拎出来再查。 上司的决定无人置喙,下面的人只能跟着熬夜。 京兆尹停职,下面的人眼睛睁得大大的,也没人敢懈怠,一个不小心就回家去了。 熬了几个时辰,找出来的案子足足十余件,呈至云相跟前。 再细细去看,与温孤一案的毫无关联。 查不到,接着去查。 熬到天亮,一个个都面露憔悴,三品以上的官员去上朝,下面的人接着去查。 而云浅大有查不到不罢休的想法,可刑部案卷多如牛毛,十年来经手的案子更是数不清。 上朝时,太后特地将云浅留下询问昨夜刑部发生的事情。 刑部与户部吏部不同,主管刑事,这么一闹,许多朝臣都跟着惶恐,生怕有什么事犯在云浅手中。 云浅扯了谎瞒了过去,又言明京兆尹懒怠,民有冤而不理,苦主告到她的面前。 太后思量须臾,吾知晓你的意思,拿出证据。 证据确凿,才可定罪。 太后,京兆尹经得住查吗?云浅语露嘲讽,您若想查,臣可以立即着手。 太后有些怕了,罢了罢了,你有人选吗? 为民办事的同僚多如过江之鲫。云浅拒绝举荐,毕竟是她拉下京兆尹,若再举荐,在太后心中,她便有了私心。 太后思考须臾后点头说道:这个时候,你倒避嫌了。你退下,吾再想想。 云浅揖礼要退下,刚挺直脊背,太后又说都:你那个夫婿如何呢。 太后娘娘,她今年下场试试,如今尚不懂人情世故,不成。云浅再度拒绝,京兆尹可是三品官,哪里有人一上来就是三品的,太后这是敲打她。 太后颔首,你手下那个顾黄盈呢。 顾大人心有力,性子坦率,不堪此任。 顾青澜呢。太后想起自己的十二女官,她希望女子入朝登上高位,心正为百姓办事。 云浅微怔,说道:她是您跟前的人,这么一来,朝臣怕是不满。 太后跟前的女官下放入朝堂上,都是从下面开始坐起,顾黄盈也是从刑部小吏一步步爬上主事的位置。下一阶,若是顺利,或可肖想侍郎位。 饶是如此,侍郎也是四品,远不如京兆尹。 太后浅笑,你想得很周到,找不到人选,又该如何是好。 云浅这才说道:梅锦衣梅大人。 这位梅大人性子有些偏激,前世里劝谏陛下无果,辞官而去,后染恶疾,无钱而医,就此病逝。 太后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将这么一个人丢入朝中,她颔首说道:就依你的意思去办。 云浅与梅锦衣两人不算好友,甚至在政见上有些偏差,云浅举荐让太后很意外,但对云浅愈发满意。 云浅退出殿宇,匆匆赶回刑部。 刑部的人熬了一夜,依旧不敢懈怠,这时,有人找上云浅。 云浅的下属领着一名老者进入堂内,苏氏的掌柜徐阶,也是苏家三爷跟前的人。 只见徐阶成竹在胸般走到云浅跟前,自报名讳,云浅打起精神,她正在找苏三身边的人,对方自投罗网了。 你为苏三求情? 苏三的死讯传去了苏府,但外界还没有传开,这位徐掌柜应该还没发现自己的主子已死了,且死得凄惨。 徐阶揖礼,说道:小的有一礼献给大人。 礼?云浅凝眸,不知为何,近几日里听到这个礼字都会想起容貌揖礼的女子,她问道:何礼? 送礼要懂里面的门道,倘若直接拒绝,就不再开口,若对方露出迟疑,便说明有希望。 徐阶立即说道:云相也知晓北疆有些女子身带养颜之效,小的今日特来献给您。 第68章 云浅看着棠下笑颜的老者,心生厌恶,唇角勾出合适的弧度,生生压下心中一口气,为何上辈子没人来送呢。 或许顾黄盈说得对,自己有私心,因秦湘而多关注此事。 在前世,她不会去管这些与本朝无关的案。 她从徐阶的眼中看到了胜券在握的胜利,谁能拒绝这样大的诱惑,长生、美颜,都是人奢求之物。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你手中还有多少这样的女子? 徐阶一愣,云相狮子大开口,全都要吗? 不可,他谨慎道:小的这里这有一人。 云浅冷笑:是吗?我让人带你去见一人。 徐阶疑惑,云浅令下属带徐阶去见一见苏三的尸体。 人走后,她愈发烦躁,抬起一线眼皮,呼吸连峦起伏,她猛地一拍桌角,震得手腕疼。 入骨的疼意终于让她安静下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北疆一案,毁了本朝基地,造成多少人的枉死。 秦湘、秦湘 她恍惚抬首,门外一人踢踢踏踏走来,穿着绯衣,腰系着她绣的荷包,手中提着大大的食盒。 阿姐,你饿不饿,我买了好多吃的。 云浅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地将手缩入袖口内,耳畔的声音大了些,阿姐,你的脸好白,是不是累着了。 少年人用手去摸她的额头,触手冰凉。 柔腻的肌肤触碰到双颊,云浅不由深吸一口冷气,握着她的手腕:你怎么来了。 你昨夜没回来,阿鬼打听到你在刑部,我就来了。刚刚看到有个人来找你,我就等你了。 云浅望着她,唇角终于带了几分笑容,刚刚那个人,要给我献上一个女子。 秦湘眼睫一颤。 作者有话说: 套路二十七:让你嫉妒吧! 云浅的性子很与众不同,她从来不懂什么叫隐瞒。 营养液到1500,明天双周12000,明天早上7点会会加一更。 第28章 套路二十八 官职越高, 下面讨好的人越多,钱财走不通的时候,女人、男人就成为了最好的突破点。 在女人的基础上再加上特殊的作用, 几乎是一本万利。 苏三利用这样的方便, 不知打通了多少人脉。 这些都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秦湘听到云浅说的话后,骤然想起秦红意的话,不免脸色一红,可她嗅到了阿姐身上的香气。 清清淡淡的很好闻,她笑了, 那她好看吗? 瞧,一点都没有危险感。云浅莫名觉得自己对她太好了,她抬头望着少年人:你怎么没有害怕感。 你又不会收了人家, 若是真收了,我不会害她的。秦湘认真极了, 粉白的脸蛋上满是真挚。 云浅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活活被她被气死。 你的妻子收下其他女人,你怎么就不生气呢。 云浅一度怀疑秦家对她的教导有问题, 大家闺秀、三从四德,秦湘肯定是满分。 她一抬眼,眼梢轻扬,敛下温柔, 故作冷意, 道: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秦湘无辜极了,她都说了不生气, 阿姐怎地就不生气了。 该想想, 人若是日日面对一张脸, 会无趣的, 尤其是高位者,多几个红颜知己,也无妨的。 她不生气! 云浅觉得眼前的人比劳什子温孤案更为棘手。 你若是有其他女人,我会生气。云浅试图将呆少年引入正途。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秦湘深吐出一口气,保证道:没有的,你放心。 说话的同时,云浅明显感受到了秦湘起伏的呼吸声,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纵容别人沾花惹草,自己却守身如玉。 秦家的教导绝对有问题,趁着她还小,赶紧掰回来。 那双眼睛里潋滟天光,带着真诚与美好,眼尾微微上挑,好保证自己的可信度。 云浅站起身,长时间站着,让双腿有些麻木,她微顿了下,然后熟稔般抬起少年人的下巴,睥睨着对方的小脸。 女子美丽,可在高位者睥睨天下的女子更美,带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惊艳。 秦湘慌不择地吞了吞口水,似有千斤砸在自己的心口上,下一息,唇角被狠狠咬住了。 有些疼,但她清醒了。 接着是舌尖发疼,她她她咬舌头不行,秦湘抿着唇角,试图回旋,舌头破了,还怎么吃东西。 她立即回缩,卷上阿姐的唇角,这一刻,她的心慌极了。 正想着如何拯救自己的身体,外面传来惊讶声:云相 顾黄盈一脸震惊地看着屋内挑逗自己小夫婿的云相,亲吻、亲吻顾黄盈如在悬崖边走了一遭,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汗了一句: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没看到你亲她。 云浅阖眸,尴尬得脸颊发红,连耳根都悄悄爬上一抹绯红,她不受控制地捏了捏桌角,滚出去。 顾黄盈愣住了,自己会不会被灭口、会不会被赶回家种红薯? 云相,我刚刚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您信我啊。 第69章 滚进来。云浅颇觉尴尬,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云端,太不真实了。 被咬了舌头的秦湘默默后退几步,云浅唤住她:你去里面等着,里面有休息的地方。 秦湘点点头,脸红如朝霞,不敢再看顾黄盈,提着食盒匆匆走了。 顾黄盈一脸忐忑地走了进来,嬉笑一声,说道:太后下旨,晋梅锦衣为京兆尹,即刻上任,去收拾烂摊子去了。 嗯,还有呢。云浅抿唇,舌尖有些疼,小狐狸会反咬了。 说话的时候疼。 顾黄盈憋着一张通红的脸,小心翼翼说道:听闻是您举荐的梅大人。 怎么了。 当真是您,下官就不明白,她固执、冥顽不灵,您怎么还举荐她呢。 等她收拾好烂摊子,你再来说。 顾黄盈说不出话了,那么多官员,为何推荐姓梅的,刑部大理寺京兆尹府,三者经常互相友爱的关问,多了这么一个难缠的主,她觉得自己的命可能不长了。 云浅却问她:苏家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在查,我已拘了他往日的下属,还在问呢。顾黄盈有些失望,她想问云相为何不举荐她呢。 云浅颔首,出去吧。 顾黄盈抬首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云浅似知晓她的心事,说道: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 云相,在您心中,下官不堪吗?顾黄盈有些不服气,梅锦衣都可以呢。 云浅笑说:温孤一案,梅锦衣不会推辞,而你呢,嫌麻烦,一直在推搡,造成苏三惨死。 她的笑带着无奈与包涵,让顾黄盈无地自容,匆忙揖礼离开。 内室的秦湘将带来的食物摆在了桌子上,碗筷也是两双的,还有云浅爱喝的凉茶,也是一滴不洒地放在了桌子上。 云浅走进来就见到对着食物垂涎欲滴的少女,她玩笑道:你想吃就吃,何必这么委屈。 一起吃。秦湘见到她来,立即拉着人坐下,又指着上面的菜,错凰姐姐说你最喜欢的。 错凰?云浅惊讶,她与你说什么了。 两人对面而坐,秦湘迫不及待将菜夹到云浅的碗里,高兴说道:她说你是喜欢我的,还说你是、你是 秦湘后知后觉地顿了顿,话没说,脸就红了,好似在做什么羞耻的事情。 云浅扶额,说道:错凰说从未有人碰我,我是干净的,对吗? 秦湘傻笑。 午饭很丰盛,摆满了一桌子,都是云浅爱吃的。云浅心里埋怨错凰多嘴,口中问秦湘:若我不高兴,你会嫌弃吗? 时下对女子的贞洁尤为苛刻,不洁便是最大的错误。 秦湘小思想有些刻板,必然是嫌弃的。 秦湘给自己夹了块莲藕,塞满了嘴巴,然后睁大了眼睛,眼内澄澈,好似在问云浅: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好不容易吞下嘴里吃的,秦湘摸着疼的腮帮子,不会啊,为何要嫌弃呢。 若不嫌弃,你为何要喝绝子药?云浅一反往日的温柔,语气冷酷。 秦湘惊慌失措的解释:我不喜欢他、不,我不喜欢男人,嗯、我的意思是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阿兄、就是、你懂我的意思吗? 无法抗拒,只有用最极端的办法。 她张了张小嘴,云浅无奈地朝她嘴里塞了块肉,说道:既然你来了,午后带你去太医院看看。 救死扶伤,就让这个信念支撑着秦湘抛弃杂念,好好活着。 这辈子,她不会让她再接触到温孤案的事情了。 想起温孤案,云浅少不得再度打量少年,忍不住伸手捏捏她滑嫩的脸蛋,你的皮肤怎么那么好。 秦湘的肤色是她见过最白最柔不说,摸摸也觉得滑,剥壳的鸡蛋也不过如此。 秦湘腼腆地笑了,我自小就这样的。 云浅有些嫉妒,秦湘喂她一口笋子,她漫不经心地咬了起来,腮帮子酸得厉害。 吃过午饭,云浅抽身,让人去买了些甜点回来给刑部众人,并嘱咐一句:这是秦小公子送来的。 吩咐过后,她领着倒霉孩子去太医院见院正,若是普通官职,不必走这么一遭,但太医关系人命,不得不走一趟。 院正满意,觉得她有资格进入,云浅才敢放心。 两人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身后尾随许多看好清戏的群众人员。 云相身边的少年可真好看,皮肤比女子还好,我见犹怜。 还别说,他的皮肤是真的很好,怎么养出来的。 天生天养,女子都要嫉妒。云相倾心,也是应该的,只不过这人是来谋官职的吗? 要来也不来刑部啊,去户部去吏部,还有中书呢,来我们这里对着尸体喊云相我爱你吗? 众人嬉笑一阵,想起自己身上的任务,又耷拉着脑袋回去整理案卷了。 **** 来到太医院,秦湘莫名紧张,悄悄地牵住阿姐的手。 阿姐,我若是不够格,你别勉强,庸医会死人的。 第70章 云浅低眸扫过勾着自己尾指的指尖,轻轻晃了晃,清风漾过,迷醉了心智,她轻轻地反扣住那根指尖,自己尾指在指尖的骨节上抚了抚,相信自己。 话音落地,院正慌里慌张地小跑出来,云浅打趣道:院正,您这样会让人心慌的。 院正是一女子,民间举荐而来,宫里多是女子,这么一来,皇帝也很喜欢。 秦湘也没想到今日要见的人是个女子,一时间心中越发自信了,瞧,女子也可以入宫做大夫。 你来做甚,我这里不收无用的小大夫。院正害怕云浅塞进来一个不懂医术,试图在身上镀金的人。 您想多了,您带她去试试,若是不成就打发出来,毕竟后宫这个地方,人多危险。云浅语态谦和,说话的时候去看着秦湘,目光缠绵。 院正凝眸,这是闹什么? 人在跟前,自然是考问医术,人体穴道,都认识吗?会扎针吗?还有,有替人救治过吗? 穴道都懂,扎针也会,人没救过,但我救过好多猫狗。秦湘自信极了,经过她手下治疗的小动物们都活得很好。 院正:这是后宫,不是北宫动物所。 院正上前抬起秦湘的胳膊,秦湘躲闪,院正手法利落地掐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弹。 接触过脉相的院正迅速凝住眼眸,下意识看向云浅。 云浅微微一笑,她什么都会,只是缺少些经验,您收个弟子,如何?我不求她医术精湛。 但求她谨记救死扶伤乃是大夫的天职。 院正收回手,双手拢着袖口,意味不明的看着小两口,不自觉的扬起唇角。 好家伙,云相的夫婿竟是一小姑娘。 她不好说什么,只好玩笑开口:你这姑爷的肤色可真好,等回头研制些美肤的香膏再拿出去卖,必然受欢迎。 秦湘腼腆,低头微笑,余光瞥向阿姐,阿姐愣住了,眨眼的功夫微微一笑,仿佛那抹愁绪不是她的。 您说笑了,您还要考一考吗?云浅自然地接过话来。 院正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说道:考一考针法,二位入内说话。 寻常百姓以入太医院为荣,拿俸禄,又可见贵人。 太医院入职极为苛刻,有些人哪怕入了院,也无法替人诊脉。也有的太医无法替贵人治病,多是替宫内犯病的宫人们救治。 院正拿了一套针法给秦湘,又将自己的手腕递给她:试试。 刺少商穴有何用? 秦湘紧张的答道:清热利咽,开窍醒神。 你刺过?院正见她面露红色,必然刺过的。 秦湘憋着脸,曾有人、误食那等药物,我便刺他少商穴散热毒。 院正颔首,又看向一侧等候的女子,忽而眨想:这个她指是的云相吗? 她笑了,再度问了几个问题,少年人对答如流。 云相说得对,书读得不错,可惜无甚经验,不过年岁还小,也没人相信这么稚嫩的少年人。 须臾后,院正说道:行,我收了,回去收拾收拾,过两日就可来太医院,但是来学习的,没有替人诊脉的机会。我当提醒你,在宫里,莫要随意伸手。不怕你心肠狠不救人,就怕伸手救人,懂了吗? 秦湘张了张嘴巴,不明白话中含义,但院正没有再说,这样的道理,她的枕边人懂得比她还多。 话到这里,院正朝云浅倾了倾身,双手行礼,云浅颔首,日后劳您费心了,她愿学,您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宽容,犯错也可以罚。 噫。院正嘲讽,赶紧走,别耽误我的事。 云浅笑吟吟地将女孩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云浅少不得问起少商穴的事情。秦湘支支吾吾,那年阿兄为求在床上厉害些,出去买了些药,但这些药物太厉害了些,久久下不去,但他不能吃药,我就用此法解了。 催.情的药物随处可见,但解药却没有,毕竟寻求快乐的玩意,谁会想要解药。 她握着女孩的手,哪里是少商穴。 秦湘立即给她指着,这里。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秦湘握着云浅的手腕,指腹蹭了蹭她的指甲,阿姐,偏于指甲处。 秦湘气息微匀,小心翼翼地抬头,不经意间看到了线条分明的下颚,以及饱满的唇角。 她吸了吸气,想起平日里的相处,她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装作不经意间碰到对方的唇角。 云浅:小狐狸这是开始露出本性了。 碰过之后,秦湘迅速撤离,微咬了下唇角,眼神带着慌张。云浅故作镇定,眼神宁静得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似染了牡丹汁水般的唇角恰好事宜的微勾住。 云浅低头的时候,脊背挺直,这是她的常态,她没有弯下脊骨的时刻,每回都是这副傲然的姿态。 被偷亲后,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的少商穴,小狐狸这是要喜欢她了? 马车内骤然安静下来,秦湘提着的心放缓下来。 马车回到刑部,云浅让人送秦湘回去,自己先入内。 第71章 阿姐,你今晚家去吗?秦湘有些不舍。 自然家去,你不是要圆房嘛,今晚满足你。云浅轻轻一笑,清风浮动发丝,漾过眼眸,撩动一池春水。 秦湘呆了呆,傻子似的哦了一声,我回家去睡会。 听说圆房要闹很久的,阿兄身子不好,也是到后半夜才停下的呢。 云浅怔忪,她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十六岁的女孩该懂这些吗?秦家到底怎么教的,还有,秦默那个混账是不是给她看过春宫图。 身子不好还那么作,难怪早逝。 云浅满面羞色,你好晓得睡觉,你懂女子如何圆房吗? 秦湘撇撇嘴,鼓起勇气看向云浅:我是大夫,自然都懂。人体穴位,男子的、女子的,我都懂,我也知晓男子与女子的区别,我还知晓男子 云浅捂住她的嘴巴,前世的秦小皇后难不成也是这样? 看着秦湘眼中的水色,云浅陡然觉得或许是自己单纯了,秦湘分明什么都懂,一张白嫩的脸蛋,骗了她。 秦湘发憨,憨得云浅想要将她送回家,用只铁笼子关着,就像是绵绵一般,关着最好。 **** 被秦湘开了眼界的云浅回去的时候,徐阶已哭了三遍,堂堂男儿,哭得如同孩子。 徐掌柜,想好怎么说了吗?云浅在案后坐下。 徐阶擦擦眼泪,说道:我家主子去过北疆,带回几个女孩,听闻这些女孩身负奇异血脉,以她们的血入药,可得长生甚至美颜的功效,让五十岁的妇人看上去如同三十岁。但我家主子只是花钱买了人回来,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小的实在不知,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一番话巧妙的将罪过撇开,不愧是经商行走的大掌柜。 云浅却冷笑道:你去北疆了吗? 未曾。 未曾过去,怎地知晓他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几个女孩送去何处,卖身契在何处,说出来,从轻处罚。 五六个姑娘,卖了一个,不知去处,其他的都送给京城内的贵人。 哪几个贵人,照实说来。 马大将军、中书的秦大人、还有、还有掌管漕运的程司。 这些人都在云浅的名单上,最后家族覆灭,上至垂暮老者,下到蹒跚学路的幼儿,皆死于秦小皇后的阴谋下。 一瞬间,云浅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撑着一口气,问道:这些姑娘在她们府上如何? 这、这、小的不清楚啊。 给你个机会,带着刑部的人将这些姑娘找回来,她们若问,便说是我的意思。 徐阶傻眼了,比起方才主子死,这个更震撼,对方不是世家就是权贵,还要回来,不怕夜路走多了,让人蒙住眼桶上一刀。 他想要拒绝,云浅凝着他:要不回来,我可以让苏家用你陪葬。 徐阶彻底瘫软下来,浑身无力,要么死,要么半死不活,他只能选后者,将这些女子挨个找回来。 **** 回到家里,又见旬家的马车在门口,她无心应付,让人从后门进入。 后门处连接着园子,夏初之际,天气不算太热,秦湘蹲在园子里摘花,小小的花篮里放了许多花瓣。 云浅只当她又做口脂,上前喊她出来,该回去了,你睡觉了吗? 睡了会,我再摘些,晚上沐浴用呢。秦湘站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汗珠亮晶晶的,像是一个朴实无华的花匠。 云浅挑眉,懂得还真不少啊。 懂得用花瓣沐浴。 她挑眉问道:还需要做什么? 我、我还买了香膏。秦湘羞得眼睛亮亮的,店家说沐浴后涂抹在身上,肌肤可以更白更滑。 云浅被她兴奋又小心的神色逗笑了,掩唇轻笑:你已经很白很滑了。 我试了,很好用,等过些时日,我给你做些更好的。秦湘说得兴起,又说道:我让她们在今晚沐浴的水中添了些药材。 云浅: 什么药材。 增强体力的,不是催.情的。秦湘翻卷的长睫微颤了几下,乖顺又体贴。 云浅扶额,听得惊讶极了,轻屏呼吸,这些都是从秦家学来的吗? 呵呵,秦家的教导可真好呀,这种事情都这么仔细。 云浅唇角微抽,两颊轻颤,不知该说什么,夸赞她听话懂事,还是说她体贴,圆房前竟然有这么多小伙计,样样贴心。 花瓣沐浴、香膏擦身、沐浴中放药材生怕半道晕过去。 云浅看着虔诚、奉她如声明的女孩,上下唇轻碰,好。 这一声,轻渺如雾,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大概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秦向得到回复后,眸色骤然明亮,锁住她的神色:阿姐,你去休息吧。 如平常的回复,让云浅无地自容,这是怕她晚上犯困吗? 云浅心中梗起,堵了一块石头,活了两辈子,第一回圆房,十五六岁的女孩竟然办得如此体贴,样样周到。 第72章 不知怎地,她就觉得自己上辈子白活了,连个及笄的孩子都不如。 她抿了抿唇角,看着花圃里摘花的女孩,刹那间,想起上辈子数度对她施以援手的秦小皇后,心绪难言。 她没想过要圆房,本以为秦湘会害怕,人家却在积极准备。 呵,是不是该感激秦家非一般的教养。 圆房 她后悔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个反套路! 你们不给我二更的机会啊! 第29章 套路二十九 云浅的悔意随着天色越黑而越深。 秦湘欢欢喜喜地回来了, 提着一篮子精心采摘的花瓣,快乐的小身影如同逮住一只白兔回来烤着吃的小狐狸。 云浅托腮看着快乐的身影,微叹一声, 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高兴什么呢。 真是个不知愁的少年人。 在云浅的哀叹声中, 迎来了晚饭的时辰。 秦湘叽叽喳喳地说着太医院,话里话外都是对院正的仰慕,云浅酸唧唧的说道:她有丈夫妻儿,你别倾慕了。 秦湘钝钝地看着阿姐,阿姐, 你误会了,我是仰慕,是晚辈对长辈的敬佩,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就别说了。云浅莫名烦躁,趁着吃饭的时候将满屋子碍眼的婢女赶走, 悄悄问秦湘:你见过你阿兄圆房吗? 没、没有秦湘吓得不敢动筷子了,男女有别呢。 云浅呵呵一声,目光锁定在秦湘的眼睛上, 你是大夫呀,大夫可以无视这些死规矩。 她的直视让秦湘感觉不舒服,有些紧张,那也不成, 其实他不喜欢我。 阿兄对她有些讨厌, 而且阿兄觉得他会早夭,是她克的, 每回都不会正眼看她。 云浅无趣, 想起近日的麻烦事也没时间和秦湘说笑, 蹙了蹙眉后, 说道:你又不是银子,不可能谁都喜欢你。 事实上,前世里除了朝臣厌恶秦湘,觉得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后,她身边的人都喜欢她。 襄平与这位继后的关系暧昧不清。 陆澄昀对她死心塌地,甘心赴死。 听闻梅锦衣数度劝说她不要为后,能够让梅锦衣亲自劝说,可见两人关系匪浅。 云浅的面色黯淡了下来,板着脸瞅她两眼,而秦湘笑吟吟地抿唇,再在她的注视下慢慢露出一点皓齿,乖巧地说道:阿姐喜欢我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脸红了,面对那双温柔不迫的眼眸,她觉得有种安全感。 阿姐从容不迫,似从未有什么为难事,秦家父母遇事就会跳脚,慌得不行。 这么一对比,阿姐气度娴雅,能力卓著,比秦家父母强多了。 秦湘愉快地往嘴里塞了块肉,悠闲地轻咬,然后给阿姐夹了块瘦肉,说道:我看阿姐饮食清淡,也要适量吃些肉的,均衡些,对身子好。 劝说完,她自己又咬了一块肉,大快朵颐,还不忘吃些素食。 吃过晚饭,方若深先生在书房内久候,这回,云浅没有带秦湘。 方若深先说今日的查探,襄平郡主派人去了镇江,似乎在查小姑爷的身份,不过你放心,我派人截住了,可以挡住一时。还有一事,晋王要入京,偷偷潜入的。 我猜他们要演一出母子情深,毕竟私自回京还是太后召见,但凭太后一句话的事情。 云浅闻言后,凝神不语,上辈子确实是太后召见的,皇帝势单力薄,无力阻止。 这回不同,她从中出力了,没成想晋王这么大胆。 晋王到了何处? 不知晓,探子只查探到晋王不在府上,何时出发、从哪条路走,无人查清,这便是棘手的地方。每日里入京人太多,不好细查。 那就从太后处查下,盯着太后与襄平郡主,晋王入京,必然会接触其中一人的。云浅心中有了决策,先定晋王私自入京之罪,且看太后处如何选择。 我也有此意。还有一事,我不大明白,襄平郡主盯着小姑爷做甚?方若深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个主子在做什么。 盯着人家夫婿,找破绽? 云浅嗤笑:她想伺机找破绽,找对她有利的点罢了。她不做亏本买卖的事情。 前世里,襄平郡主在陆澄昀死后接管红林军,让这只队伍变成阎罗军,专门寻找与她们不和的官员把柄,刑狱折磨,造成无数冤案。 这两人就是人人口中的,豺狼虎豹,一对狗东西。 方若深拢着袖口,靠在坐榻上,低笑一声:或许人家看上你的小夫婿了,啧啧啧,谁不喜欢好看的郎君,襄平这样的身份,世家中谁敢要啊,除非是有野心的。 襄平虽说是郡主,可到底是质子的身份,太后一死,她的日子可就艰难了。 但太后活着,若陛下再行荒唐事,到时废了帝位,晋王上位的可能性就大了。 云浅也无甚好回答:痴人做梦。 方若深撇嘴,再度说起正经事,敢问云相,您为何换了京兆尹,就为了温孤一案? 不可吗?云浅掀了掀眼皮。 可,但不值得,京城各地都有温孤一族的女子,他们甘心放弃吗?她们是从北疆流出来的奴隶,是明价售卖的,您这样做,与天下人作对,于您而言,有何益处?方若深看着自己依附的女君,有些不明白她如今的做法。 第73章 云浅迟疑:你早就知晓这件事? 方若深笑了,说道:您那么忙,怎么会在意这些小事,我也是在外间听说。您该知晓,您去不了北疆,但来往两地的商人可以。他们知晓得可比我们多了,坐井观天。 云浅震惊,前世自己竟丝毫不知晓,她愧疚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么一件案子,温孤氏女子遍布京城,若要做些什么,会不会威胁朝纲。 怎么会呢。方若深开始正视这件事情,上座的云浅面色阴沉不定,好似对她的反应不应。 您想做什么? 方先生,我想替陛下收回北疆。 **** 月色撩人,秦湘舒服地躺在了二层楼上,不知为何,今日的躺椅格外大,能躺下两人。 两张躺椅突然变成一张,多少有些不适应。秦湘在上面反复躺了数回后,云浅慢吞吞地上来了。 随着她过来,婢女放下三面的帷幔,只有正对面的一面。 秦湘坐了起来,同云浅招手:阿姐。 云浅走了过来,见她一人歪着,伸手将她的头发拨开,自己才躺下。 方先生来了吗?秦湘舒服极了,贴着阿姐,抬头还能看到明月。 云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秦湘很快贴上前,药香掩盖住体香,带着若即若离感。 云浅泄恨般歪头咬住她柔嫩的耳骨,清楚地感觉到她身子的轻.颤。 肌肤相触的瞬间,让两人都冷静下来,秦湘注视着阿姐精致的面容,先是小心翼翼,再是莞尔一笑。 和平和的对视不一样,阿姐平淡如水的眼中多了些看不清的情愫。 漂亮与理智共存,才是诱人的致命关键点。 微抿的唇角贴上之际,秦湘闭上眼睛,云浅的灼灼目光失去了作用。 秦湘羞得身子发烫,顾头不顾尾般闭上眼睛让人好笑。云浅拨弄着她耳边的碎发,懒懒地吻上她的下颚。 她吻过了脸颊、耳朵、锁骨,而秦湘身子轻.颤,不见白日里的体贴。 炙热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心口上如同被一片羽毛轻拂。 酥.痒难耐。 书中有言:女乃色变声颤,钗垂鬓乱,漫眼而横波入鬓,梳低而半月临肩。 衣衫薄而滑,滑落躺椅下,搅乱一池春水。 秦湘紧闭双眼,似害怕似紧张,脸若往下烧暮,浑身透着迷离色。 夜间的风带着一股凉意,吹乱了衣袂,也让腰上的手愈发紧。 往日温柔的人,今日热情得有些不像她。 像花圃里开得热烈的牡丹,迎着烈日娇阳,让自己开得明艳动人。 牡丹真国色,谁不爱呢。 秦湘指尖发颤,她觉得她是爱的,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都是对的。 谁不稀罕温柔似水的大姐姐。 她与她之间隔着鸿沟,她与她之间,是云泥之别。 她是她的救赎。 耳后酥酥麻麻的痒意使得秦湘不得不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阿姐染了芙蕖色的双颊,还有漾过涟漪的双眸。 秦湘的心重重一跳。 突然间,眼前一黑,湿热的触感让眼皮弃城而去,耳畔响起阿姐轻轻柔柔的声音,如冬日里飘着的热气:这个,就教导一回,不想错凰再说我是干净的 错凰、干净秦湘的心再度一跳,险些要跳出嗓子眼。 今夜的月亮好圆啊 秦湘不敢再闭上眼睛了,下一回,是要交课业的,交不上,好丢人的。 她胡乱想着,有一双手如酒醉般抚..过她的一寸肌肤,像是理解她一般开口:学不会,就打你手板子。 秦湘:阿姐,你醉了吗? 醉了的话,你就眨眨眼睛。 云浅却没有眨眼睛,而是狠狠地咬上她的脖子。 云浅想起顾黄盈说的话:爱的痕迹 如果没有错,就是这么来的。 秦湘:阿姐真的醉了。 **** 秦湘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外面的眼光照.射进来,热得她浑身淌汗。 她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四周飘动的帷幔,头重脚轻,有些晕乎,也很热,她好想去浴池里游会儿。 挣扎着坐了起来,毯子从躺椅上滑下,露出一袭崭新的寝衣 谁换的寝衣? 秦湘惊慌地摸摸自己衣裳,她记得自己换了一身白色的,怎么就变成红色的寝衣了。 她默默地想了半晌,夏日太热了,四面不通风,还是早些离开。 她不管衣裳是谁换的,但昨日白日的寝衣不见了,她低头去找,脚下、躺椅下,地板上都没有。 有些让人头疼。 她匆匆抓起一侧的凉茶喝了一大口,解决口渴后,她磨磨唧唧地爬了起来。 不知为何,腿没什么力气,她想了想,昨夜的药浴不行,下回,改喝药汤吧。 入口的效果大一些。 她回头看了一眼,躺椅上一片凌乱,她想了想,还是抱着躺椅上的毯子被子下楼。 她刚走下去,门口的婢女迎了过去,她有些羞涩的将被子递了过去,云相何时走的? 天未亮便离开了。 第74章 真早啊。秦湘想了想,自己慢悠悠地走回卧房。 阿鬼贴心地备了热水,赶走婢女后,她自己一人呆着,不脱衣裳还好,一脱了衣裳,好家伙,梅花开了十几度呢。 她哀叹一声,心里空落落的,在想着秦家父母若是知晓她在京城成亲不回家,会不会打死她。 洗过澡,她又躺下了,犯困呢。 外面又热,光是看炙热的眼光,热浪滚滚,朝外走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躺着最舒服。 一觉睡至黄昏,云浅带着秦家的书信来了。 秦湘离开镇江两月有余,路上走了一月多,入京半月,秦家的书信是问她可曾招亲成功。 看着秦父的笔迹,秦湘莫名愧疚,自己没办成差事不说,自己还先快活了。 云浅安慰她:林窈从未承认过这桩亲事,哪怕你找到林家,他们也会悄悄退亲,林窈是要入宫为后妃的,怎会做秦家的正头娘子。 不会存在幻想,上辈子就是最好的证据。 秦湘想想也对,点点头,摸着冰酥酪吃了一口,又挖了一勺递给云浅。 云浅摇首,你自己吃吧。 秦湘抓着银勺的手顿住了,悄悄看了阿姐一眼,耳根发红,咦,阿姐是害羞了吗? 阿姐也会害羞呢。 秦湘自顾自想着,云浅似乎很累一般,倚靠着迎枕慢慢地合上眼睛。 一碗酥酪没吃完,就有人来了,门房来请示,云相,京兆尹梅大人来了。 小憩中的人睁开眼睛,眼内微寒,对面的秦湘埋头盯着吃的,一低头就露出了后颈红色痕迹。 云浅沉默了。 传话的人就在外面候着,她站起身,整理好裙摆,与秦湘说道:我替你引见一人,京兆尹梅锦衣。 还有半碗酥酪的人不想应声,唇瓣微抿了下,依依不舍地放下银勺,好。 太后跟前的女官颇多,多数的来自慈幼所,算作孤儿。而慈幼所内的孩子学的东西颇多,各行都会涉及些。 云浅自小就是冒尖的,学什么都是最强的,屈居她之下的便是梅锦衣。 太后喜欢掐尖的,将云浅带回宫内,她一走,梅锦衣崭露头角,隔了一年后,太后将她带走。 云浅与梅锦衣算不上和平共处,也不算针锋相对。云浅不在意后面的追随者,梅锦衣也主动忽略这个人。 相府来客,小两口换了一袭料子一般、颜色一般、款式一般的衣裳出来。 天色黑了,远远地看不清,直到两人进门,婢女们才看见两人穿的衣裳是同一个款式的。 梅锦衣恍若没有察觉般上前给云浅行礼,云相。 秦湘乃是普通百姓,下意识同梅锦衣行礼,梅大人。 梅锦衣有些惊讶,得体地回了一礼。 三人落座,梅锦衣先开口,苏家徐阶 夜已深不谈公事,我还未曾恭喜梅大人升官。云浅直接堵住了她的话,笑意微显。 梅锦衣准备了许久的话,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云相这么说,她只得寒暄几句。 寒暄之际,她将目光落在秦湘身上,少年人一袭澜袍,俊秀无双,可这张脸太惹眼了,又能瞒过几时。 这时,秦湘忽而说道:梅大人,我们好像见过。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云浅严阵以待的目光落在梅锦衣身上。 梅锦衣轻笑,说道:秦小公子记错了,我们没有见过。 这么一否认,秦湘不知所措,凝眸望着屋内正襟危坐的女官,而少年人唇角抿得发红,发冠上映出璀璨的光华,在烛火下形成一片温润。 那我记错了。秦湘后知后觉地改口。 云浅也没有继续说,让人摆晚饭,设酒宴招待新任京兆尹。 若是旁人,早就受宠若惊了,唯独梅锦衣,面无波澜,双手拢着袖口,老神在在。 秦湘不知朝堂上的关系,心头迷茫,悄悄问阿姐:你们亲厚吗? 你觉得针尖和麦芒会亲厚吗? 不、不亲厚 秦湘愈发坐立难安了,而下座的梅锦衣坦然地端起酒盏朝两人敬去,恭喜云相成亲,愿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秦湘微愣,下意识阿姐平坦的小腹看了过去,别说是贵子、傻子都不会有了。 她默默地端起酒盏饮了一口,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人心眼多,且,这些心眼都是坏的。 三人放下酒盏,梅锦衣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进食,与云浅一般,她的礼仪都是经过调.教的,站、坐、跪,都很有涵养。 秦湘忍不住又朝对方看了一眼,忍不住偏首看向阿姐,她好像脾气不好。 声音不大,恰好落在梅锦衣的耳朵里。 梅锦衣抬首,淡淡灯火下,少年人扭头的时候露出一抹痕迹,她蓦地攥紧了筷子。 接着,她微微抿唇,笑了笑。 云浅一直注意着梅锦衣,见她莫名发笑,心中怔忪,再观傻气少年的神色,怎么都不像一类人。 还好。她们都说我脾气不好,你觉得呢?云浅将皮球踢了回去。 秦湘端起酒盏浅浅抿了口,悄悄笑了,我不信,她们都是胡言乱语的。你若脾气不好,就没有脾气好的人了。 第75章 喝了酒的女孩说得话更甜了,似裹着一层蜜,勾得人心口发痒。 云浅扬首饮尽了杯中酒,辛辣的酒味直冲咽喉,她放下酒盏,一侧的女孩两颊漾着梨涡,笑容甜甜的。 秦小皇后也爱笑,曾经与她笑着说话、笑着决定那些人的生死、笑着屋檐下等她。 这一刻,云浅躲着她的视线,低头落在酒盏上。 酒过三巡,梅锦衣告辞,云浅起身去送,这是主人家的待客之道。 梅锦衣也知晓,撇开秦小公子说正经事。 两人身形相似,信步闲庭,秦湘站在背后去看,撇撇嘴,自己回屋去了。 慢慢走路的两人,梅锦衣先开口:苏家徐掌柜上门讨要旧日送回的礼,惊动至下官处,下官想问问云相,此事该如何办。都说送出去的礼不可收回,这么大的活人,如何处置? 梅大人心中有了定论,不该拉我这里询问。云浅语气散漫,照着梅锦衣怜悯众生的性子,必然是将人要回来,妥善处置。 云相就这么笃定我会将这些人好生安排? 当然,梅大人一向都是善良的。 梅锦衣停下脚步,仰面冲着云霄微笑,你想下官成为众矢之的。此案牵扯太多人的利益,查得完吗?可以全部要回来吗?苏三惨死,背后是谁动手。 苏三惨死,让温孤一族透着迷离,若与温孤一族有关,是否出现第二个秦湘呢。 云浅不敢去想。 我让顾黄盈去查,此案在荒郊野外,不大好查,但这种人,该死。云浅淡淡道,苏三的死法也当给世人一个警告。 梅锦衣闻言,连连皱眉,云相也有嫉恶的时候,您的意思,下官明白,下官会将这些人送去慈幼所。到时,还望云相施以援手。 云浅止步,梅锦衣走下台阶,转身朝她一拜,然后钻进就的马车。 今夜明月如旧,不及月圆。 **** 回到望澜阁的秦湘拿起医书,刚看了几行,阿姐回来了。 梅大人今日过来,是为了公事吗?秦湘想起那张脸,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云浅回来后直接靠着迎枕,如无骨一般,她摸了摸自己微微疼的脑袋,为了些小事,已经走了。 见过外人,云浅恢复到清清冷冷的模样,烛火映照下,肌肤生光,瞧着无欲无求。 可这么一幕,让秦湘红了脸,脑子里浮现昨夜的一幕,难缠的一幕,总是让人口干舌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医书绝对看不进去了,随手丢了,蹭蹭走过去,阿姐,她是什么官职? 方才与你说过了,京兆尹,掌管京城地方治安。云浅揉了揉前额。 突然间,一双温热的手贴在她的脑门上,轻轻地揉,力道让她感觉很舒服。 秦湘认真地按揉,歪着脑袋去看阿姐侧脸,精致的轮廓与昨夜的女子完美地混在一起。 心口一跳,整个人都酥了一下。 她努力抛开那段不该有的画面,指尖贴着前额,指腹打着转,阿姐,我觉得你离开她远一些。 我二人常碰面,但是你放心,她不会使小手段。太后厌恶女官内讧,都不敢犯呢。云浅很享受,感觉整个身子都舒缓下来,犹如置身于云端上。 小大夫的手法还是挺灵验的。 小大夫想着自己的心思,梅锦衣究竟想做什么呢。 那日入京,她碰见了梅锦衣,月华般的女子置于烈日下,无端让人眼前一亮。 她鬼使神差的上前问路。 作者有话说: 套路二十九:享受了还得仔细学。 下更今晚7点。 书中有言那句出自百度。 第30章 套路三十 问过路后, 秦湘并没有怀疑对方,巴巴地从后门进入相府。 本以为对方听错话,或者指错路, 如今想来, 并非如此,梅大人是故意的。 前进一步去想,梅大人如何知晓她来林家招亲的呢? 心中的疑问太多,尚且不能给梅大人定罪,人家或许就是指错路了, 到时候,人家倒打一耙,自己就太丢人了。 秦湘暂时瞒住这件事, 继续自己小大夫的职责。 简单的手法可以让人很愉悦舒服,云浅昏昏欲睡, 最后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要沐浴净身。 秦湘提议去游泳,云浅瞥她一眼, 还想着玩儿呢。 过了休沐日,我就要去太医院了,听闻夜里要当值的。秦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们玩的时间不多啊。 云浅呵呵, 不去。 你想去就去, 我算什么呢。 云浅高傲的转过身子,吩咐婢女准备沐浴的热水, 秦湘怔怔地看着屋顶, 阿姐好高傲啊。 算了, 回去睡觉。 这一觉浅了很多, 醒来的时候,秦家的书信还摆在屋内,秦湘反复看了两眼,决定还是提笔写清楚,林家主动退亲,另攀高枝。 拿了信,她询问管事:随我来的几名仆人还在不在? 在府内好吃好喝的供着呢。管事说道,姑爷要见吗?小的瞧他们几个都不是好脾气的,骂骂咧咧的,没完没了。 第76章 秦湘失笑,劳你受累了,我去见见。 管事不好阻止主子,便说道:小的陪您过去。 秦湘应允了,跟随管事去见后排房,院子外都有人守着,日日餐食不断,听闻还给做了新衣。 院子不大,里面有三四间屋舍,原是给婢女婆子们居住的。 进院后,门锁开动,里面的人冲了进来,一名婢女,三个小厮,还有一名领路的老管事。 老管事是当年两家定亲的见证人秦安,年岁大了,一路上行程不快的原因就是在等他。 五人见到秦湘后都没有说话,秦湘走上前,手中拿着书信,先解释说道:林家退亲了。 秦管事一怔,张口说道:仆就知晓这个林家不会认下亲事的,当年缺银的时候说得好听,如今周旋过来了,丧尽天良地不愿再认。 婢女却问秦湘:公子为何离开我们这么多时日。 秦湘沉默,相府管事说道:那是因为她娶了我们主人。 娶了你们主人婢女椿梅惊讶,下意识手指着秦湘,怎么、这么会娶呢 秦管事反应极快,笑说道:公子好本事,将少夫人带回镇江,也好见见夫人老爷。 林家不认,但如今有了新娘,冲喜的事情还可以办得成。 秦湘小脸憋得通红,眼神闪烁,身后管事又说道:我家主人事务多,无法脱身,不如让亲家老爷夫人来京。 秦管事愁眉,哪有长辈千里迢迢来见晚辈的,不合规矩。 是不大合规矩,怎奈我们主子承担丞相之职,离开京城还要陛下太后的应允。相府管事四两拨千斤般地回答,让对方五人目瞪口呆。 秦湘娶了丞相 他们不可置信,秦管事看向秦湘的目光由浑浊变为阴沉,他不说话,其他人都跟着沉默下来。 相府管事很满意他们的态度,你们若愿回镇江,相府派人送你们回去,若是不愿留下跟着我们主子也可,待遇自然比镇江好了许多,商户与官家,想必你们也清楚。唯有一点,不该说的烂在肚子里,若说了,便是祸连家族的罪过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些商户家族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普通人都会选择往高处走。 秦管事冷冷地笑了,看着秦湘:公子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低贱的奴隶喊了几日公子,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秦湘浑身一颤,好在相府管事精明如斯,回道:老哥哥不必恐吓我们姑爷,你若有能耐,让林家认下这门亲事,你能办得到吗? 窝里横,谁不会呢。 相府管事一语戳破关键,众人缄默下来,秦湘在这时才说道:你们想回去也可以的,我会寻找名医送回镇江给阿兄治病。 椿梅朝前走了一步,我想留下伺候公子。 我也留下 我也留下。 四人表态,便只剩下秦管事了。 秦管事看着突然叛变的年轻人后,气得指鼻子就要骂,相府管事幽幽笑说:老哥哥莫急,你年岁大了,回去也艰难,不如也留下颐养天年。 一句话决定了众人去处,小厮与婢女都是露出笑容,秦管事则阴狠地看着秦湘。 他知晓秦湘的身份,秦湘不是普通人,她是秦家从外面买来的奴婢,老爷夫人掐着她的卖身契了,本以为翻不了天,没想到竟错算一招,她竟勾搭了当朝丞相。 他走到秦湘身边,示意她走几步说话。 秦湘顺从他的意思,走了约莫七八步,至墙角下才停下了下来。老管事语气阴沉:你忘了,秦家买你是给你公子治病的,你在京城不会去,公子的病该如何是好。 我将阿兄接过来。秦湘讷讷说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他的,京城有好大夫的。 老管事不允:你必须得回去。 秦湘皱眉,我不想回去了,我的血治了这么多年,阿兄的病情并无益处,可见是没有用的,你该早日认清才是。及时寻找新办法,才是正确之举。 你是秦家的奴婢,就该死在秦家。老管事陡然变了脸色,额头青筋凸显,咬牙切齿地看着秦湘。 秦湘被吓得后退一步,想起阿姐温柔的神色,难得硬气一回,摇首拒绝:我不会回去的,我会找大夫去镇江的,我的血没用了。 秦家的贱奴怎可私自婚配。 我婚配又如何,秦家买我多少钱,养我多少钱,都可以悉数奉还,我的血便当赠予你们了。秦湘厌恶,她最不喜的便是贱奴二字。她是人,也是父母捧在手心中长大的,若非温谷遭遇不测,她也不会活得卑躬屈膝,甚至日日想着怎么讨好人家来活命。 这些都归咎于这些人的贪婪,自身不足,便要残害旁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冷冷地看着秦管事,努力挺起胸膛,我可以都还给你们,我为我的愧疚而弥补,会找大夫去治疗阿兄的病,还请你注意言辞,若再说贱.奴二字,我便、我便 第77章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自信,说道:我便割了你的舌头,你也看到了,我的妻子可比公主高贵,你试试。 稚气有余的少年人故作阴狠,看着无甚威仪,可她的话让人不禁思量,官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百官之首与一介商户。 官动动手指头,就能压得商户一辈子翻不了身子。 秦管事不禁吸了口冷气,而秦湘气呼呼地走了,袖袋里还揣着信,一瞬间,她想将信撕碎了,不去管秦家死活。 走出下人居住的后排房,她又冷静下来,回头看了一眼,决定去找院正。 时辰还早,她让下人备马车,拿着相府的令牌进入太医院。 院正正在屋内打瞌睡,乍见面色红扑扑的女孩,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一人来的啊,想说什么? 院正,我兄长得病,想问问您。秦湘热得不行,拿着手扇风,仔细说了阿兄的病症。 院正吃惊,娘胎里不足可比后天难治多了,精心养着,能活过而立之年,添了子嗣,功德园满,家族也放心了。 秦湘听得发呆,生了孩子就可以死了,是这个意思吗? 她不敢问,急忙说道:我阿兄才十八岁,我担心熬不过而立之年啊。 你自己也是大夫,他有气喘,是富贵病,家里有钱养着就好了,至于其他,看他自己。清心寡欲,总会多活几年的。 若不能清心寡欲呢?秦湘忐忑。 院正嘶了一声,那就去死,管不住自己还活什么。 秦湘钝钝地看着自己的先生,吞了吞口水,您有办法吗? 皇家也有这样的病人,精心养着,活过了三十年,还有些药方在,我给你拿,你与你阿兄相处十年多,如何下药,你自己也清楚,不必我多言。药方分为两份,一份煎服,一份是药丸,必要时刻救他一命。但记住一点,别沾染女人。院正懒洋洋地爬起来去找旧日的脉案。 秦湘巴巴地跟上,脉案在一间屋内,如同书架一般摆着许多带有标签的脉案。 只见院熟练地走到一排书架面前,翻翻找找,找出一本脉案,简单翻了两下后又塞了回去。 秦湘什么都没看到。 院正开了药方递给秦湘,过些时日,我将药丸送去相府,你自己看看能不能用。照你这么说,他的身子应该被掏空了,有孩子了吗? 没有。秦湘摇首。 院正拿着药方的手抖了抖,下意识抓起秦湘的手腕诊脉。 你、你院正不等秦湘反应就诊了出来,一时间,震惊无语,你、喝了多少。 秦湘抿唇,躲着院正的视线,不算多,我做不了母亲。 院正膝下有女有子,知晓做一个母亲是快乐的事情,而秦湘被剥夺了做母亲的资格,何其残忍呢。 一时间,她对这个女孩添了几分心疼,我试试、或许可以好呢。 不瞒院正,我不想做母亲。秦湘摇首,做了母亲,孕育孩子,到时候,孩子也会被人压着取血救人。 何必呢,不如就这样,很好。 院正闻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将女孩揽入怀中拍了拍,会好的,你也是大夫,知晓如何保养,会好的。 秦湘莫名怔忪,想起自己多年没见的母亲,一时间红了眼眶,也没再倔强,而是认真点点头:会好的、会好的。 有阿姐在,一切都会好的。 **** 一日间,秦湘似乎成长不少,那句贱.奴一直在耳畔回响,与风声、人声交织在一起。 被骂了这么多年,她明明已经习惯了,如今怎么就无法接受了呢。 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埋入水中,试图让自己因窒息而冷静下来。 她不是贱.奴,她是温孤氏的女儿,有父母宠爱、有姐姐爱护,也有族人保护,不是贱.奴、不是贱.奴 水下憋了许久,脑子晕乎乎的,身子似乎漂了起来。 耳畔的贱.奴如一把淬毒的刀扎在了心口上,让她想要去死。 阿湘 小阿湘 秦湘猛地睁开眼睛,四肢恢复力气,突然跃出水面,她朝四周张望,咬得鲜红的唇角微张了张:阿姐、阿姐 浴室内没有人,空荡荡的回音让她感觉很孤独,一时间,心口难受极了。 她本就一人,怎么会孤独呢。 她再度沉入水中,思绪骤然清晰起来,她不是贱.奴,要拿回卖身契,回温谷找阿娘阿爹,还有阿姐。 那么,她就可以配得上阿姐了。 有那么多族人做依靠,她可以的、可以配得上阿姐。 阿娘说喜欢谁便大胆去喜欢,无关人伦,不伤害旁人,那你的喜欢就是对的。 秦湘从水中爬了出来,兴奋地一改磨磨唧唧的速度,走得非常快。 明日休沐,府内的婢女们格外勤快,盯着烈日在清扫,秦湘踢踢踏踏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拿出药箱。 熬药,提升体力。 她亲自熬药,撸起袖口,露出手腕,阿鬼奇怪:您熬药做什么? 第78章 喝的,晚上喝,增强体力的。秦湘小脸红扑扑,眸色湛亮,看着阿鬼的时候,眼内漾着天光。 阿鬼见她这么高兴,也是奇怪,悄悄地问:您晚上是不是与主子要 秦湘认真地点点头,并不避讳,瞧着不害羞,可一双白玉般的耳朵羞得通红,彻底出卖了她。 阿鬼哀叹一声,小姑爷可真好,白玉无瑕,芝兰玉树,体贴不说,还这么听话,从不沾花惹草,也不招惹婢女。 听闻其他府上成亲后的男子,外面有女人,在家里也对貌美的女子动手动脚。 还是小姑爷好,怎么看都是好的,幸亏做了相府的姑爷,不然就便宜了林家母老虎。 廊下飘去药香,秦湘坐下,挥着小蒲扇,一下一下扇着药炉,婢女们瞧见后捂住嘴巴偷笑。 太阳下山了,云浅下衙而归,远远地就瞧见廊下的团子,红通通的一团,她疑惑,询问近处的婢女:姑爷在做什么? 熬药,说什么增强体力。 云浅:小狐狸费尽心思。 走入廊下,就见到打着瞌睡的小狐狸脑袋一抖一抖,耳朵也跟着受罪。 困啦。云浅故意提高声音。 小狐狸猛地站了起来,身子一晃,显些摔了好去,云浅眼疾手快地拉着她,这个药该你喝。 秦湘托着阿姐的手,一起喝的。 我还要喝吗?云浅挑眉,她的身子很好,不需要喝的。 秦湘撇嘴,要的。 先放着,我约了同僚去酒肆,给我们庆贺成亲。云浅收回手,指腹从秦湘的手腕上略过,轻轻擦了擦,秦湘猛地一缩,眼内一泓清水被丢了颗石子,撩得心弦颤动。 秦湘将手背在身后,脸蛋红扑扑的,一起去,我们晚上回来喝,明日休沐,阿姐不必早起的。 你说得也是,言之有理,小阿湘都会安排事情了,不错不错,换身好看的衣裳。云浅鼓励般夸赞一句,语气亲昵。 视线落在秦湘粉白的肌肤上,一瞬间,想起徐阶说的话:五六个姑娘、卖了一个,不知去处。 这个卖的会不会就是秦湘 秦家买了秦湘回去救秦默,也符合徐阶口中的说辞。 **** 来到酒楼前,下了马车,酒楼前已然空无一人,唯独见错凰一袭大红色对襟的花袍子,如无骨般依偎在门框上。 秦湘看过去,只见对襟的襟口前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锁骨瞧得清楚,香腮雪肤,风情万种。 错凰眼中流露出入骨的酥媚,让人看一眼,脸色跟着发红。 秦湘自己是女孩子,看到后也红了耳朵,云浅上前直接扯了件披风将错凰蒙头蒙脑地盖上。 错凰: 酒楼被清场了,今晚不接客,云浅领着秦湘进去。 堂内桌椅也被清走了,换上红木食案,又仿照古人设了曲水流觞,流水潺潺,各色菜肴,放置木盆上,顺着水缓缓而下。 秦湘大开眼界,眼里润着一层光,如山川流水,好精巧的设置。 不知是谁说道:云相这回下了血本,白楼的曲水流觞宴可值千金。 白楼一楼腾空,意味着今晚不招人,买家包揽损失,那一晚上可就不少钱了。 秦湘开始心疼钱袋子,转而一想,这些人怕是不知白楼是阿姐的。 她蓦地笑了,唇红齿白,顾盼生辉,身侧的云浅拉着她在主位坐下。 酒意缭绕,曲水颤颤,放眼去看,皆是衣裳鲜亮的女子,无一男子。 细细去数,当有□□人,等候片刻,又来两人,十一人了,再等等,梅锦衣姗姗来迟。 恰好十二人。 都是出自太后跟前,那日被推下水的顾青澜、班紫时也在,只她二人坐在末位,怕是年岁最小。 云浅往下,是梅锦衣、秦红意,傅缨、陆澄昀、周碧玉、苏墨杳,顾黄盈、谢扶清、李知晚、顾青澜、班紫时。 梅锦衣与秦红意,乃至陆琛昀顾黄盈、以及末位的两位都见过了。 其余人都拿着酒盏到秦湘跟前自报名讳,秦湘红着脸应对,不过她喝的是葡萄酿制的引子,没有酒味。 周碧玉瞧了一眼杯中的紫色液体,看向云浅:你这夫婿是白玉化的吗? 云浅笑了笑,回道:白玉无暇,不可碰酒。 秦红意趁机拉回周碧玉,与秦湘说道:她是鸿胪寺卿,切莫与她喝酒,酒罐子。 周碧玉掩唇而笑,我瞧着她好看,让我多看两眼,以后找夫婿就该找这样的,你们说,对不对?我们这些人本就与众不同,世家不敢要,平民不敢娶,既然这样,不如找个好看的,日日相看,百看不厌。 接着她又问秦湘:你还有兄长哥哥吗?不成,有姐妹吗?我比较喜欢小娘子。 秦湘被说得不知所措,但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姐姐,同样很好看,但不能说。 好在云浅推开了周碧玉,还没喝酒就耍酒疯呢,你府上漂亮小娘子还少了不成。 玩笑过后,周碧玉挨着陆澄昀坐下,陆统领,你怎么不高兴呀,是不是看到自己相中的傻小子成了旁人的夫婿,心里不痛快呀。 第79章 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就该着浆糊把你这张嘴封起来。秦红意苦笑一声,端起酒盏遥遥向云浅敬酒。 云浅来者不拒,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秦湘坐在她的身侧,看着修长的玉颈扬起,白皙的肌肤后凸显青色的筋脉,一扬一起,优美端庄。 温柔的女子又添了几分豪放,冰肌玉骨间透着不拘小节。 秦湘似乎又重新认识了阿姐,女子温柔不失雅韵,豪放不失雅态。 她的心里暖洋洋的,女子多爱立功建业的大丈夫,她也喜爱阿姐这般真性情的好女子。 喝了两杯引子,她注意到梅锦衣一直都没有说话,自斟自饮,不与身边人说话,似乎不合群。 若不合群,今夜为何又要来呢。 秦湘不解,身边的云浅已被灌下数杯酒了,脸色呈现粉色,一双眼睛待人时却犹带几分威仪。 喝着几回,众人都乱了顺序,三两坐着一起,拿着酒壶,也不再盯着云浅。 这时,周碧玉寻到秦湘,拍了拍云浅的肩膀,示意她让一让。 云浅不肯,说道:你注意些,别胡来。 我就胡来,怎么了,对了,你嫁人了,那、那赵漾怎么办,人家可是心慕你多年。周碧玉迎着她的目光,昳丽的面容上存着几分戏谑,然后,看向秦湘,修长的手指贴在唇角上,我知晓你是女孩,她若嫁个男子,不会给我们介绍的。 她们跟随太后多年,太后好女风,她们见得多了,又见过男人们不折手段,嫁人生子仿若是个囚笼,不如单身快活。 女官不好做,处处受人偏见,谁家女孩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她们这些人与同僚斗、被男人看不起、被女人轻视,早就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孩。 作者有话说: 套路三十:赵漾儿是谁? 云浅:我也是有爱慕者的。 前面一章解锁了,可以去看看,这是今天的二更。 第31章 套路三十一 赵漾是谁?秦湘不合时宜地提了一句, 比起周碧玉说的话,她更好奇赵漾。 赵漾啊周碧玉朝秦湘眨了眨眼睛,云浅也不打算阻止, 甚至起身让开位置, 好让周碧玉自然发挥。 周碧玉揉了揉眼睛,这人不走寻常路啊,这个时候不应该赶走她,好继续哄哄人家。 话到这里,她没了说话的兴趣, 而秦湘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赵漾是忠义公的孙女,赵家人都战死,她跟着太后长大, 与我们这些人自然相熟。旁人不知晓,我们这些玩得近的都知晓赵漾喜欢云相。但云相的性子, 你也知晓,三棍子打不出一个情字。 赵漾是个爱诗词的女孩,总会有许多小惊喜, 每逢过节,都会给云相送些小玩意。你可不知晓云相,人家送香囊,她就说自己有太多。然后自己给我们十一个人, 人人送一个香囊。 情意就变了。还有一回, 赵漾给云相做了点心送过去,第二日, 我们人人收到一份点心。接着, 赵漾给她送什么, 我们便会收到什么。 秦湘一笑, 阿姐可不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情字的人。她会着呢。 会慢慢哄着,会不经意间吻过来,那夜还会让她放松,细腻亲吻,掀起一片片涟漪,让她羞得不知如何应对。 周碧玉眼前一亮,她会吻你吗? 秦湘点头。 一日吻一回的那种吗? 秦湘摇首。 周碧玉似发现天大的秘密,难不成一日好几回? 秦湘点头,又摇首,有时一日几回,有时一日都碰不到面。 天哪、天哪,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先吻她的。周碧玉惊喜不已,铁树突然开花,让人猝不及防。 秦湘又是摇首:不是。阿姐先吻她的,她又说道:阿姐是个很好的先生。 周碧玉:这是我能听到的吗? 会不会被灭口。 她呢喃一句:赵漾若是知晓云浅这么主动,气也要气死。什么铁树开花都是假的,期盼世人罢了,若遇到喜欢的人,铁树都能开出鲜艳娇羞的花。 突然,许久未曾开口的梅锦衣说话了,赵漾过几日就要回来了。 秦湘这才抬头看向被自己忽略半晌的人,梅锦衣抬首,露出饱满的额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狭长的双眸。 云浅生就一双迷人的桃花眼,而梅锦衣一双眼睛狭长,眼尾上扬,带着几分凌厉。 前者不怒自威,私下里会露出温柔的一面,而梅锦衣不笑便让人脊背生寒。 周碧玉哎呀一声,你怎么知晓的?回来可就有好戏看了,你说她会不会巴着云相哭啊。 梅锦衣笑说:云相喜欢男儿,她又不是男人,可也无甚用处。秦小公子,你觉得,对吗? 额秦湘被问得哑口无言,不能承认。 无关性别,与人有关。周碧玉完美的遮掩过去。 秦湘朝她感激地笑了笑,梅锦衣直视秦湘:秦小公子对云相是一见钟情吗?你入京一月未到,半月有余。 秦湘被这么一提醒后恍然大悟,原来这么短啊,云相很温柔的。 第80章 周碧玉:云相会温柔吗? 不,云相只会对秦小公子温柔,对旁人,便是眼神杀。 秦湘眼中带着迷恋,周碧玉眼中是一片迷茫,唯有,梅锦衣眼中清晰。 三人糊里糊涂对视一眼后,错凰蹁跹走来,如同一朵行走的牡丹花,芬芳美艳。 来了位客,想要进来,云相错凰话语迟疑,目光却瞥向了秦湘,媚眼横波。 秦湘钝钝的没什么反应,反而是周碧玉捂着心口喊话:错凰,别这样,我的心好痛。 众人从惊愕中走了出来,指着周碧玉笑骂。 你的心疼什么呢,你的心分明是心铁的,错凰的心才是血肉做的。 就是就是、想你当初跟着云相后面喊阿姐,转头就去招惹陆统领,我们都可没有忘了。 周碧玉佯装怒视众人,我那是爱慕,再者,年少时谁没有犯过错呢,错了改正就好。你瞧我们云相,以前说不嫁人,如今瞧着蜜糖里搅一搅,甜得腻死人了。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看着也是其乐融融。 突然间,周碧玉如吃了苍蝇一般站了起来,众人顺着她的视线过过去,错凰身后站着一位鹅黄色仙裙的女子,长发披散而下,曼妙无双。 细细去看,瓜子小脸,柳叶眉,鹅黄色衬得人温柔。 周碧玉是鸿胪寺卿,专门打着外交,反应也快,立即双手揖礼:下官见过文昌郡主。 文昌郡主赵漾。 曲水流觞宴,众人嬉笑怒目,宛如百花争艳图,乍然闯入一人,摘了百花,让人不知所措。 云浅走至秦湘身侧,低声说道:这是文昌郡主,忠义公的孙女,闺名赵漾。 秦湘立即行礼,见过文昌郡主。 赵漾缓步至两人跟前,先同云浅行礼,再看向稚气的少年人,不由叹一句:你可真小啊。 众人哪里还敢嬉笑,纷纷归位坐好,这时,梅锦衣说道:她不是真小,而是个少年郎。 太后看重的人,绝对不允许她自毁前程。云浅要么不嫁,要么就要嫁给男人,不可德行有亏。 一旦德行出了问题,百官弹劾,太后费心捧着云浅上位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 赵漾闻之脸色微变,一双眼睛映着无措与失望,而秦湘朝她一笑:郡主能来,荣幸之至,劳烦掌柜再添一副碗筷。 秦湘坦然,看着眼前的光景,说道:郡主喜欢云相,说明我的眼光很对,你们不必避嫌,日后常相见。 云浅:这个没良心的是不是还想说:你过来,我不介意,我们三人乐呵乐呵。 梅锦衣却变了脸色,惊愕地抬首看向秦湘,秦小公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友好相处的意思啊。秦湘眯眼一眼,坦率天真。 京城衣冠风流,好女风已不是秘密,但这些女官代表的是太后的颜面,她们只敢私下里玩耍,谁都不敢放在桌面上。 这也是赵漾痛苦的根源。 然而,云浅素来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之辈,她从未正眼看过赵漾。 众人都明白,赵漾更清楚。 赵漾嗓音泛冷,没有嘲讽,而是说道:你很单纯,小白兔在狐狸身边,要么会变成了狐狸,要么变成一堆白骨。 秦湘不以为意地缩了缩脖子,选择纠正赵漾的说法:你说得不对,家里事与外面的事情不同,我是小民,不懂朝政,与她相处,素来不说朝政,我变不成狐狸,也不会成为白骨。 清清淡淡的语气,软糯中透着几分透彻,使得众人齐齐诧异。 十一人当中有几人知晓秦湘是女孩,原本以为是柔弱的性子,可这一席话又打了赵漾的脸。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秦湘笑眯眯的笑容,让云浅想起秦小皇后生气时的样子,笑得让人害怕。 赵漾也是哑口无言,家里事、她永远无法成为云浅的家里人。 这时,错凰取来碗筷,放在云浅左手边,便是秦红意一侧,然后笑说道:各位若不尽兴,我让人给人家舞一曲助兴。 周碧玉却说道:旁人舞的不好看,我要看你舞的。 顿时,气氛骤然变了,谁不知错凰多年不作舞了,可京城还留着她在画舫上一舞倾城的佳话。 秦红意趁机说道:掌柜去换衣裳,我们等着,都是女子,穿得好看些。 周碧玉欠揍地说一句:不穿衣裳也行。 秦湘睁大了眼睛,下一息,蒙住她的眼睛:你可以蒙住眼睛了。 秦湘不服气,她们都可以看的,都是女孩子嘛。 错凰上前攀着周碧玉的肩膀,衣冠风流,满目风情,我们一起,如何? 一起、一起、一起 剩下的人开始起哄,赵漾被秦红意拉着坐下,秦红意口中喊道:我们阿周一舞倾城,扭得可好看了。 周碧玉被错凰拖得一个踉跄,顾黄盈谢扶清二人上前一起用力,将周碧玉直接打包送走去换衣裳。 周碧玉哪里抵得过三人的力气,不服输般嘴里高喊着:你们等着,我会回来的 第81章 你肯定得回来,我们等着你不穿衣裳跳舞呢。 又是一阵嬉笑,早就没了方才的紧迫感,秦湘更是歪倒在云浅的身上,周大人真有趣。 属她嘴皮子利落,也数她会讨好太后。末位的班紫时轻喟一声。 奇怪的是,无人理会她的话。 没了带动气氛的周碧玉,众人都开始沉默,赵漾端起酒盏走到云浅。 还未曾恭贺云相成婚大喜。 多谢郡主。云浅站起身,端起酒盏,豪气般一饮而尽。 赵漾落寞,低头却看见秦小公主盏内竟不是酒,一时间,她有些失神,小公子连酒都饮不得。 在喝药呢,不宜饮酒,郡主若想喝,我陪你。云浅淡淡说一句。 其余人睁大眼睛朝这里看来,却见云浅面若寒霜,赵漾紧蹙眉头。 云浅护短是出名的,这回,赵漾踢到了铁板。 赵漾端起酒,咬牙饮尽了,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秦湘托腮,看着这些女子,心生羡慕。 须臾后,周碧玉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穿着衣裳,衣裳薄如蝉翼,无法遮挡雪白的肌肤。 周碧玉眉峰微沉,叉腰怒视着众人:一个都别想,你们也要换衣裳跳。 饶是不苟言笑的陆澄昀也跟着笑了,说道:你这般,恰好、恰好,好歹遮住了些。 腰腹露了出来,纤细的腰肢如同杨柳,众人笑得东倒西歪,一阵戏谑。 秦湘悄悄靠着云浅,阿姐,你会吗? 会什么? 跳舞。 云浅低眸,没开口,秦红意笑说:阿周的舞是云相手把手教的呢,我与你说,就没有她不会做的。 秦湘觉得这句话夸大了,梅锦衣说道:云相的厨艺最好,包的饺子很美味。 饺子秦湘被说得勾了心怀,云浅低低嗯了一声,明日包给你吃的。 真的?秦湘有些不相信,下意识看向阿姐端着酒盏的手,纤细、骨节匀称。 她想起那夜里,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温柔、细腻,勾得人无法安静。 她的身子酥了一下,很快,又鼓起勇气看向旁处。 云浅注意到那双白玉乖巧的小耳朵偷偷泛红,她伸手去摸了摸,看人家,害羞了? 不、不是的。秦湘急忙摇首,我、我是想到你的手 云浅抬手,掌心翻了过来,手怎么了。 秦湘没好意思说,低着头,耳朵红得有些发烫。 这时,想起一阵又一阵的嬉笑声,周碧玉脱了裙裳,换上了舞服,众人围着她。 周碧玉索性蒙着脸闭着眼,跟随错凰的舞步。 女子作舞,腰肢纤细,弯、跳、跃起、腾空,将柔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水袖轻盈,曼妙如柳,刚健挺拔,含羞柔切。 脚尖轻点,夜火流光间,两人的身形如秋日落叶在空中轻转摇曳。 堂内安静下来,琴声追随而来,曲调与寻常不同,似千军万马奔赴而来,怪就怪在两人很好地踩在了点上,丝毫不显慌乱。 女子本为柔,却又有竹般坚韧,不输于男儿。 流光满溢,竹色人影绰约,琴声慢慢地松缓,两人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琴消,周碧玉停下来大骂:你是人吗?想累死我,吃人饭,不做人事啊。 找了一圈,终于看到抚琴的人,梅锦衣坐在角落里,清梦惊魂般怔忪。 听到骂声后,她起身揖礼,一时手痒。 周碧玉累得没力气再骂,依着同伴坐下,端起酒盏大口大口饮了,而梅锦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镇定自若,好似刚才抚出万马奔腾琴声的人不是她。 秦湘看着这些人,满腹才华,诗书琴声,衣冠风流。 心情从方才的羡慕,化为了钦佩。 她们会琴、会厨艺、会女工,寻常女子会的,她们都会。 寻常女子不会的,她们也会。她们站在朝堂上,肩并着肩,撑起了女子的一片天地。 何等豪情、何等畅快。 秦湘抿唇而笑,她们可真勇敢啊,哪里是钦佩二字可言语的。 一舞终、一曲毕,总觉得不够。秦红意推搡着周碧玉,我给你吹笛,你再去玩一玩。 不去,我宁愿行酒令。周碧玉瘫软在谢扶清身上,拿手指着主位上的人:我师父在呢,让她试试。 云浅呵呵一声,行酒令,不作词不作曲,说一说当年糗事。 众人浑身一颤: 玩儿这么大,不如作词作曲。不行的话,阿周再跳一舞。 甚好甚好,我的十二花神传再添一笔了。谢扶清拍掌叫好。 周碧玉怂了,我再给你们跳一舞吧。 梅锦衣从中掺和:云相提议甚好,不想说,也可以,罚酒三杯,明日可以不用起的。 顾黄盈拍掌:不行,我明日还要查案,我做酒令。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秦小公子是男儿,他做酒令正合适。 第82章 云浅却说道:不用特殊,错凰做酒令。 秦湘抿唇,我说不出来,你喝酒吗? 云浅撇她一眼,我可以喝,回家要告诉我。 秦湘觉得也行,点点头,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也来。 梅锦衣勾了唇角,一侧的秦红意却皱眉。 十四人心思各异,只见谢扶清颠颠地去找错凰,又写下数张签子,放在一盒子里。 错凰被蒙住眼睛,背对着众人而坐,身前置一鼓,鼓声停,花落谁家,便是谁去抽取签子。 花从云浅处开始,到秦湘,再至梅锦衣,依次而下。 鼓声绵延,忽而停下,又是一阵嬉笑声,周碧玉铁青着脸,而谢扶清将盒子抱来,快些、快些,我倒想知晓你有没有心仪的人。 呸,有也不告诉你这么嘴碎的。周碧玉撸起胳膊去盒子里捞了一只签。 只见签上写:上有明月,下有美人,美人何在? 你个乌鸦嘴。周碧玉无能狂怒,谢扶清笑得前俯后仰。 周碧玉不说肯说,错凰端来三碗酒,一见掌心大小的碗口,周碧玉咬牙开口:我说。 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周碧玉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心仪之人本是我自己。 不算、不算、饮酒、饮酒。 这么一句话无疑是犯了众怒,谢扶清气度凛重,悲也叹也,竟有人这么喜欢自己,当真是眼盲心不明。 狠狠一嘲讽后,周碧玉被灌下三大碗酒。 鼓声继续,咚咚咚数声,众人如遇烫手山芋般将红花丢出去。 一轮结束,再度传回来。 鼓声停,却见梅锦衣愁眉苦脸地拿着红花,叹道:我心照明月。 秦红意嗤笑一声:你藏了一块帕子,是谁的。 帕子、帕子、什么样的帕子。众人起哄。 梅锦衣伸手去捞签子,拿上来一观:心有千万结,结结熬人心,结在何处? 梅锦衣一笑,结在当前,苏三一案。 周碧玉不服气,谢扶清,你厚此薄彼。 谢扶清无辜之极,怪你运不好。 鼓声再起,花传给秦湘,秦湘给云浅,云浅再度传回去。 鼓声停,花珞陆澄昀。陆澄昀去抽,众人探首。 签上所言:情为何物,物在人心,心在何处。 这时傅缨奇怪道:怎么都是情。 作诗词谁不会啊,情之一物,最是煎熬。谢扶清摇头晃脑地说了出来,又说道:陆姐姐快说。 陆澄昀看向秦湘,耿直道:心在那里。 耿直的语言,让气氛莫名一滞,接着是雷鸣般的掌声。她们都知晓这件事,但秦湘不知,闻言,她呆了呆。 云浅悠悠一笑,养气功夫好,淡淡说道:说明我的眼光好,下手快。 众人看热闹的心情如退潮般退回原位。 鼓声继续,接连几回后,落在秦湘手中。她震惊地看向云浅,阿姐,你方才拿着怎么不给我呢。 众人嬉笑一阵,周碧玉笑得直不起腰来,云浅也是无辜地看着秦湘:你怎么不丢出去呢。 哦豁,内讧了。 秦湘郁闷极了,撸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众人看过去了,惊讶不已。 她的手好白,比我的手白多了。 人家娇贵呢。 比不过女子也就罢了,男子也比不过,好气人。 一阵接着一阵叹息中,秦湘拿出签子,签上写道:我心如明月,晚晚照佳人,何故照佳人? 秦湘念了一遍:何故照佳人 她望向云浅,想起初见那面,惊鸿一瞥,心中跌宕起伏,她放下签子,说道:云相之美,若明月,我心如明月,晚晚照佳人。 不算,不算、这是签子上的话,重说、重说。 秦湘哑然,在她身侧的梅锦衣阖眸养神,许久未曾说话的赵漾周身锋寒,眼锋冷冷,也等着秦小公子后话。 秦湘想起书中所言:书中自有颜如玉,玉美,无暇、温润。 玉美、无暇,我们认了,温润这词,如何说的。你与我说说,如何温润法,不然可过不了关。周碧玉不服气,就她喝了三大碗酒,无论如何也要拉下一人与她一起湿身才好。 云浅却说道:拿酒来。 秦湘: 周碧玉吞了吞口水,抱着头钻入谢扶清的怀中,谢扶清兴奋说道:云相情根深中,难以自拔。 云浅并不拖沓,一饮而尽,三碗酒入喉,如无事人般坐了下来。 赵漾看在眼里,沉默不语。 一轮接着一轮,下水的人越来越多,周碧玉湿身两回,依旧神思清晰。 云浅微醺,倚着秦湘的身子,趁着众人不在意的时候咬着她的耳朵,秦湘咦了一声,那股酥麻从耳尖透入心间上。 赵漾眼中闪着欲求不得的失望。 众人都醉了,醒者不过三两,周碧玉清醒如斯,拉着错凰还要敲鼓,可其他人醉醉倒倒,在各自下属的搀扶下离开。 第83章 周碧玉也被错凰拉着离开,赵漾走到云浅面前,秦湘沉默一下,不想理会。 赵漾漆黑的眼珠落在少年人白玉般的面孔上,怔怔半晌,而后转身离去。 秦湘觉得奇怪,但没有多言,扶着云浅登上马车。 人已散,灯如旧,错凰站在门口朝她们挥手。 秦湘是全场唯一没碰酒的人,见到众人醉态,不知怎地就想画一副百花醉春图。 她想着,云浅贴着她,唇角贴到她的侧脸上。 车帘被风吹得晃了下,赵漾站在马车上,望着相府的马车。 秦湘被亲得不知所措,下一息后,鼓起勇气回吻住那双沾染酒意的双唇。 作者有话说: 套路三十一:你怎么不丢出去呢? 云浅:就想听你的心里话。 一更。 第32章 套路三十二 京城没有宵禁, 但大多数人还是不喜欢在晚上出门。过了白楼附近,灯火逐渐黯淡下来。 马车前的两盏灯笼跟着车速慢慢晃悠,照得眼前光景忽明忽暗。 马车摇摇晃晃, 云浅先是闭目养神, 不经意擦过秦湘的侧脸后得到浅淡的回吻。 云浅睁开眼睛,抬首握住秦湘的腰肢,唇上贴得更深了些。 今夜喝的酒是白楼的招牌,百花香。 香与酒液融合在一起,入口清纯, 回味醇厚,酒香浓郁。 醉酒的人有些不讲理,秦湘被压得险些控制不住, 齿间磨合着柔软的唇角。 这个吻与阿姐平时的性子不同,又凶又热烈。 吮.吸、嗜咬。 云浅看似柔软, 可力气大,扣得秦湘几乎难以动弹,只能任人索取。 今夜的酒, 回味起来,醇厚中夹着花香,似有些甜。秦湘品尝着独特的百花香,突然间, 她想去尝一尝酒。 渐渐地, 她觉得自己也醉了,醉得头重脚轻, 喉咙里发痒, 浑身软绵绵的。 云浅带着凉意的指尖抚上她的耳垂, 不轻不重般点了点。 她歪了歪头, 欲探索时,车外响起变音的尖叫声。 舌尖微麻的秦湘还是下意识坐了起来,云浅似酒醒般正襟危坐,摸摸自己被咬疼的下颚。 咦,自己吃亏了。 她看向秦湘,不服气般凑了过去,歪了歪头,狠狠地亲上脖颈。 秦湘吃痛哼了一声,堂堂一朝丞相,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呢。 马车在这时停了下来,后方马蹄声传来,云相、云相,有刺客,刺客掳走了文昌郡主。 车厢内的云浅抿了抿唇,无力般掀开了车帘,找巡防营,还有、京兆尹刚走,也去找京兆尹。 被咬得发疼的秦湘在这时愣住了,红着脸,腰背挺得直直的,小声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嗯,我去了什么都做不到,说不定我过去,人家过来逮住你,再逼我做选择,事情可就不好玩了。云浅冷静自若,靠着车壁,双手置于膝盖上,漫不经心地说出戳破人心的话。 心里有谁,当真那么重要? 国家危亡,社稷之难,才是重中之重。 云浅安安静静地阖上双眸,此刻展露出来的无情又让秦湘心中一凛,身体里的火突然就吹灭了。 秦湘盯着她看,发现她的鬓发不乖巧的翘了起来,应当是方才闹的。她伸手,悄悄的将发烧捋平。 车外的马蹄声又响起,一重接着一重,云相、云相,文昌郡主被掳,望您去搭救。 话音落地,车内的云浅脑袋一歪,整个身子歪倒在秦湘的腿上。 秦湘险些咬了舌根,她、她、云相醉了。 她不敢掀开车帘,外面是生死存亡的大事,阿姐明显是不想管了。 马车停留在原地,须臾后,文昌郡主的婢女跑来,边嘶喊边说话,云相,你救救我家主子,刺客挟持她,想要见你。 云相醉得不省人事,京兆尹今晚尚且清醒,你们去找京兆尹。秦湘紧张得不行,心中敲着鼓,一再告诉自己:救人的人很多,不差她一个。 阿姐选择不救,必然是有原因的。 车夫甩了甩马鞭,马车缓缓动步,马蹄声疾驰。 秦湘有些慌,低头抚了抚阿姐的脸颊,将鬓发捋至耳后,露出白皙无暇的面容。阿姐就该是时刻保持完美的女子。 她值得。 马车行驶数步,云浅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本就幽深的眼眸愈发冰冷,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秦湘有些慌,云浅直接坐了起来,别怕,没人敢动文昌郡主。 太后的心头爱,谁不长眼去挟持呢。 秦湘半信半疑,云浅眼中的光不变,她握住她的手腕,在腕骨上留下轻轻一吻,别害怕,不会出事的。 轻声安稳,如冬雪中添了一抹炭火,慰藉人心。 车行半里路,被人拦住,刀剑银光反射入车内。 停下来,哪个府上的。 相府的。 相府?车内什么人,城内出现了刺客,我们要检查一番。 秦湘没有醉,不好不下车的,云浅摘下腰间的玉令,递给她:没事,别害怕。 夜晚出现刺客,巡防营便会在各个路口设下关卡。 秦湘沉稳地走下马车,车夫站在一侧,小声提醒姑爷:这是巡防营在例行公事检查。 第84章 我是秦默,能否通行。秦湘将令交了出去,大胆注视着领头的人。 近乎子时,路上几乎没有人了,关卡处油火点的明亮,大簇大簇的火照得周围如同白夜。 铠甲男子接过玉令后,抬首就瞧见了少年人颈上的红痕,瞬息,就明白过来,小公子在车内藏娇了。 令归还秦湘,他义正词严开口:查一下马车,得罪了。 秦湘想拒绝,男子上前掀开车帘,火光照射进去,云浅迎着火光,看过去:你想查什么? 男子惊讶地丢了火把,迅速跪地行礼:下官见过云相。 云浅撑着走下马车,落地地瞬间,一双手扶住她。 你想查他车上是不是有女子?云浅冷笑,我们夫妻做些什么,需要和你解释吗?看到玉令还不放行,你觉得刺客出自相府? 男子本是单膝跪地,听闻呵斥后,忙双腿跪下,解释道:下官不知这是您的夫婿。 你以为我的令可以随意给人?云浅语气亲和,可一句话逼问,让巡防营的人都不敢抬首。 哪里来的刺客?云浅扶住晕乎的额头,指着自己来的方向,文昌郡主似乎遇到了刺客,你们去查一查。 下官也不清楚,上面说刺客出没,各个街口设下关卡。 去救文昌郡主。云浅晕乎乎地贴在秦湘身上,步摇擦过秦湘的脖颈,险些让秦湘跳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阿姐处处不正经。 她皱眉,将贴着她的人扶正站好,小声提醒:阿姐,你是丞相啊。 云浅:呵呵,你吻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秦湘:我错了。 巡防营迅速抽调人马去救人,相府一行人悠哉上车,登上马车的一刻,后方传来刀剑的声音。 秦湘停下脚步看过去,一人骑马而来,马蹄慌张,许是太过慌乱,马儿前蹄突然跪了下来,狠狠地将马上的人摔了出去。 一声惨叫后,巡防营的人上前将人围住,拔刀对向追过去的刺客。 两方一照面,刺客们慌乱撤退,这时,云浅再度醉得靠在了秦湘的肩膀上。 秦湘:阿姐的戏可真多啊。 巡防营的人将人扶了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文昌郡主。 文昌郡主骑马逃了出来,秦湘下意识扯了扯阿姐的袖口:是文昌郡主。 云浅没动。 秦湘尴尬极了,同车夫说道:云相醉了,我们先回相府。 将人扶上马车,秦湘还是决定下车去看看,随手扯了一件披风要下车。 拿你自己的披风,别拿我的。云浅扶着额头说一句。 这个是谁的?秦湘也不知披风是为谁准备的。 云浅好心提醒她:我的。真是个滥情的人,难怪襄平与陆澄昀甘心为她驱使。 得空,将她这个坏毛病掰回来。 秦湘将披风又放了回去,踢踢踏踏下了马车,循声走了过去,文昌郡主赵漾侧脸摔伤了,一道红痕尤为显眼。 赵漾眼神呆滞,似乎被吓到了,整个人如木头人一般坐在地上。 秦湘上前询问:郡主哪里不舒服,我让人送你回府。 滚。赵漾拂开秦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相府马车前。 她随意从巡防营人身上拔了一把刀,一道砍在车辕上,激得马儿仰头嘶鸣。 秦湘怒了,上前不管不顾地夺走赵漾手中的刀,车上有人,你如此激动,马儿受惊,云相很危险。 云浅,你为何不救我 我与你一道长大,视你如亲人,你却如此对我。 哪怕是陌生人,也会出手相救,你却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刺客挟持。 赵漾对着马车嘶喊,不甘与失望狠狠地折磨着她,恐惧与后怕让她不管不顾地怨恨起不肯搭她的人。 是我、是我在太后面前举荐你,你却如此忘恩负义。云浅、云浅,你出来。 秦湘被她咆哮的声音吓得动都不敢动,都说京城女子含蓄,可眼前的郡主哪里就含蓄了。 她摇首哀叹一声,试图上前劝说:郡主、郡主,云相醉得不省人事,你喊了也没有用。 你闭嘴赵漾狼狈不堪,伸手推开秦湘,我与云浅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话音落地,车厢门打开,露出云浅淡漠的神色。 文昌郡主,你若想发疯,去医馆。医馆里有人救你,我不是大夫,也不是侍卫,无法救你。还有,她是我的夫婿,请你尊重她。 太后教导,知礼知仪,你如今疯疯癫癫,,对得起太后吗? 云浅,你为何不救我。赵漾声嘶力竭般怒吼。 云浅托腮,勾唇一笑,却又残酷至极:刺杀一事,你自己心知肚明。 我如何明白,云浅,你不过是找理由罢了。赵漾失望至极,低笑两声。 云浅没有再回答,而是同秦湘招招手,我们该家去了。 第85章 赵漾失魂落魄,脸颊上的伤在火光下显得异常狰狞,女子容貌何等重要。秦湘莫名担忧,好心说道:郡主,我会祛除疤痕,您可以来找我。 说完后,她登上马车。 车夫跟着上前关上车门,阻隔赵漾的视线。 前方马蹄声声传来,秦红意翻身下马,疾步走来,郡主,您可有恙? 凑近去看,豁然一惊,下意识看向要离开的相府马车,三步并两步上前说话:云相,您如何了? 云相醉了。秦湘代为回答,秦大人,还请您给郡主寻个太医,女子容貌何等重要。 秦红意忙揖礼,朝后退去,让出马车离开的路。 马车迅速离去,秦红意快步走到郡主身侧,伸手去扶她:郡主,回宫去吧。 赵漾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脸上的擦伤似乎不疼,终究抵不过心中的伤。 秦大人,她为何是丞相呢。 太后信重她。秦红意思衬道。 赵漾摇首:不,她宁愿嫁给不爱的人也要避开我。 秦红意:真的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的,云相当真喜爱秦小公子,是真的喜欢。 赵漾心痛极了,痴痴地凝着黑夜,目光无光,不是的,她不喜欢姓秦的,短短一月间,她怎么会喜欢的。这么多年都未曾动过心,怎么就突然成亲了。 秦红意也说不上来,云相一举一动都表示着对秦小公子的喜欢,爱在一举一止中。 哪怕没有秦小公子,您与云相也是不可能的。秦红意斟酌言辞,一朝丞相,百官之首,又是女子表率,天下人都盯着她。 她怎么会选择为儿女情长毁了自己的前途。 云浅一直都很努力,自身不足,努力拼搏才有今日的地位,不值得为一郡主而毁了名声。 赵漾捂着心口,不,我不要名分的,你不懂我们的。 秦红意哑然,她其实很懂的,青梅竹马又如何,抵不过一见钟情。 云相的心意,昭然若揭,您还是想开些。 赵漾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不,我还是有希望的。 秦红意闻言,懒得再劝,酒意涌上头脑,她自己爬上马背,晕乎乎的,早些回府。 **** 马车回到相府,婢女们来迎,秦湘扶着云相,一步步走回望澜阁。 我想去浴室。云浅眼波慵懒微斜,黑夜间,勾魂摄魄。 秦湘急了,会淹死的。 我没醉。云浅寻到秦湘的耳畔,悄悄的笑了,我今日教你如何摆脱纠缠你的人,你学会了吗? 好的女先生处处都是教导。 秦湘叹气,阿姐,这般太狠了。 当断则断。云浅提高声音喊了一句,指尖摩挲着秦湘不听话 的耳朵:我要去游水。 不可以,你下去就上不来了。秦湘被喊得心口一颤。 去浴室,我自己洗。云浅推开秦湘,自己朝浴室走去。 奇怪的是她走路很稳,背影沉沉,夜光顺着脊背优美的曲线流淌,勾得人痒难耐。 秦湘匆匆跟了上去,阿姐,你是不是没醉啊。 没有回应。 酒醉的人走得很快,秦湘小跑着去追,追得气喘吁吁。 浴池内温度恰好,屏风后烛火通明,映照着水面波光粼粼。 秦湘追得大口喘气,阿姐绝对没有醉,一路装醉呢。 夏衫薄,纱衣轻绵,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开,绵软的纱衣落在地上,接着噗通一声,入如鱼儿般游入水中。 水下灵活的身影,让秦湘发了会呆,啧啧啧,阿姐全身都是戏呢。 比戏台子上的伶人还要厉害。 在她发神的时候,云浅游出水面,烛火落在白得浮光的面容上,水滴顺着脸颊下颚滑落,啪嗒啪嗒几声,滴在了心口上。 秦湘也跟着慢慢下水,一入水下,灵活的鱼儿围着她绕了过来。 水下修长的身段让人眼红,骨节分明的手在烛火下显得如白瓷,那双手游..走于秦湘的肩上。 阿姐,你醉了吗?秦湘心口敲着鼓,视线由上而下,露在了水中被水浸泡的胸前肌肤上。 莹润、饱满。 没醉。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醉态,云浅微一伸手,狠狠推开眼前的人,自己朝后仰去。 双臂展开,长发铺散而下,水面溅起水花,秦湘看得出神,下一息,一只手拉她入水中。 水下美景,清晰可见。 秦湘憋了口气,水下被欺负了下,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阿姐,你没醉呢。 确实是没醉,哪个酒醉的人能在水下这么灵活。 亲吻、咬人、泅水正常人都未必能做到。 秦湘倍感压力,这人热情得有些过分,水下有什么好吻的。 吻就吻了,咬脖子算什么。 秦湘想要上岸逃跑,该睡觉了。不想自己刚动了念头,阿姐就像知晓她的念头的办将她抵在了壁池上。 接着咬。 她急忙憋了口气,稍有不慎就会呛到的。 第86章 好不容易等她咬过了,出水换了衣裳,她突然说一句:去阁楼赏月。 半夜还要赏月 秦湘被迫躺在阁楼上,清风徐徐,盖上一条毯子,温度恰好。 湿透的长发也可以吹干,一举两得。 云浅躺在躺椅上,歪着脑袋,好渴。 秦湘立即去端了水递过去,云浅握着她的手喝了一大口,然后,又喝了一口。在秦湘去放水杯的时候,她将人按在躺椅上,倾身靠过去,贴着唇角,将水渡入秦湘的口中。 水中夹杂着酒香,不像是酒,像是黑心商家兑了五六遍水的劣质酒。 喝过一口酒水,云浅并没有松开她,反而兴致勃勃地问她:你学会了吗? 学会、学会了。学生立即表态,抬眸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到了自己,浑身轻..颤,脑子里瞬息空白,不知怎地,她想去亲她吻她,学着那夜般,将她控住。 秦湘深吸了一口气,抵着她的肩膀,抬首吻上她的锁骨。 云浅嗯了一声,似有些诧异,眸光里染了一丝缱绻情意,她笑了,你要交课业啦。 不等秦湘回应,云浅拽着她的手探入自己的腰间。 隔着衣料,秦湘的手都在发抖,可阿姐歪着头轻笑,神色自若,在她的目光中慢慢化为温柔。 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秦湘鼓起勇气,浅浅气息在锁骨上打着圈。 云浅阖眸,炙热的呼吸让她险些失去理智,身在其中,方知欲.望给人带来的快.感。 许是孤独惯了,她开始喜欢与人同行、与人缠绵的滋味。 她睁开眼睛,对上秦湘忐忑又怯怯的眼神,她的手落在女孩单薄的脊背上,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 课业很难吗?云浅的笑容如此醉人,似醉非醉,清醒与迷蒙间,呼吸都是甜的。 她将秦湘散落的碎发捋至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滚热的脸颊,若有若无感,让她的心再度惹了起来。 慢慢地,她引着秦湘抽丝剥茧般剥落夏衫。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 一觉睡得很长,也很好。 午时方醒,顾黄盈等候许久,云浅慢吞吞地起床见客。 夏日热,嫁人的女子都会穿着斜襟夏衫,配以珠链,衬得整个人气质温婉。 顾黄盈乍然见过气质不同的上司后吞了吞口水,昨夜酒醉,两人必然狠狠闹了一通。 云浅请人坐下,自己饮了盏凉茶润嗓子,开口时嗓子圆润了些,今日休沐,你来做什么。 听听,成亲后就不一样了,是谁以前休沐继续干活的。 果然,心中有爱的女子就不会再以朝务为主。 顾黄盈漆黑的眼珠落在云相侧颈上,不敢再多看一寸,那里有块咬出来的红印。 这是爱的痕迹? 顾黄盈不敢再看,语气认真起来:马将军不肯交出温孤氏女子。 云浅沉默了两息,放下茶盏,不交也得交。 在前世,这人死得凄惨,凌迟处死,是什么罪名,云浅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段时日里,红林军抓捕的人太多,严刑拷问下,牵扯的世家多得难以用数字来衡量。 想要寻常人家交出拥有奇异血脉的女子,无异于心头割肉。 云浅细细的远山眉蹙起,一人好处理,若数人呢。 云浅孤立无援,内心燥热,端起凉茶又喝了一口,好歹压住了心头火,说道:找陆澄昀走一趟。 这么一来,事情会闹大的。顾黄盈担忧,红林军一出生,事态便会恶化。 中书李大人如何?云浅暂且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大人将人交了出来,可我觉得这个女子与寻常人并无区别。我询问温谷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晓。顾黄盈叹气,我怀疑他们偷梁换柱了。 云浅沉吟,想起秦小皇后极端的做法,面对这些厚颜无耻的东西,秦小皇后的做法也是被逼上了悬崖。 她阖眸,再度压下怒火,平静道:那就放下,另辟路子。 云相,半途而废不像您的行事作风。顾黄盈奇怪。 云浅冷笑,怒意微显,上梁不正下梁歪,偌大府邸寻不出一丝破绽吗? 顾黄盈经此一提醒后,已然醒悟,杀鸡儆猴,从谁家先出手? 哪家子孙荒唐,便从哪家出手。云浅站起身,转变心思了,软的压根不行。 学一学秦小皇后,狠一回。 作者有话说: 套路三十二:教你如何解决缠你的人。 二更,前面还有一更,记得看。 第33章 套路三十三 过了休沐, 秦湘入太医院学习了。 这时,刑部接到一桩案子,顾黄盈前往马将军的府上。 而这时的院正领着秦湘去关雎宫给文昌郡主换药, 脸上的疤痕会毁了女孩子的一辈子, 院正极为重视,试图让秦湘多学一些。 师徒二人慢悠悠走到关雎宫前,秦湘背着药箱,穿上太医院的官袍,屁颠地跟在师父后面。 入殿后, 院正诊脉,她在一旁看着,郡主脸上的伤痕结疤了, 略显狰狞。 院正上过药,又嘱咐些了几句, 领着新徒弟就要走。 第87章 赵漾突然出声:秦太医。 秦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跟在师父,反是院正先反应过来, 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喊你呢。 这个呆样也不知道怎么俘获云相欢心的。 秦湘回身,赵漾对上她呆萌的神色,少年人颊边一对好看的梨涡,生得明艳动人。 若论相貌, 赵漾承认这人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可论品性才学,京城学子甩他几条街。 赵漾琢磨了半晌, 微微一笑道:秦太医说你会祛除疤痕? 秦湘想点头, 院正开口:她还是学习的, 不能诊脉, 也不能开药,这是太医院的规矩。 秦湘怔忪,有些不知所措,可她那夜开口说帮忙的。 犹豫间,赵漾软着腰肢在榻上翻了个身子,慢慢下榻走到秦湘面前,凑近才知,少年人肌肤雪白,面上如剥壳的鸡蛋。 她不怀疑云浅的眼光,也知晓眼前的人容貌是绝好的。 明珠丽日,女子也难夺其光彩。 这么好看的脸,谁不喜欢呢的,但她更知晓云浅对秦默不是喜欢这么简单。 云浅之心,硬如玄铁,怎么会倾心于无名小子。 人世情爱,不属于云浅。 秦太医,你说你会祛除伤疤的,怎么,出尔反尔了? 太医院会替郡主研制祛疤痕的药膏。院正接过话来,示意秦湘退开。 秦湘最擅长的就是:听话。 在毁约与师长的吩咐前,她选择前者。 秦湘默默退下,并不与郡主对视,而是选择接受院正的好意。 赵漾轻笑:原来云相喜欢的是毫无担当的男儿啊。 一句嘲讽让院正蹙眉,果然没这么简单,她气定神闲道:郡主无吩咐,臣先回太医院。 秦湘跟上院正的脚步。 出了关雎宫,院正再度嘱咐秦湘:切记,师承之前,莫要出手,哪怕人死在你面前,也不好出手。 为何?秦湘不明白,人命关天啊。 院正解释:大夫的天职是救死扶伤,但你的命也是命,先救自己再救世人。 秦湘一点就通,沉沉点头。 回到太医院,院正吩咐秦湘去识别药材,如何分辨,药有何用。 秦湘一一都答了出来,在秦家的数年里,她知晓的最多便是药材。秦默的病,需要许多药材,她趁机都识得清楚,也知晓效用。 院正对她很满意,云相说得对,她只是缺少了些经验。 午后,院正去大殿替太后诊脉,留秦湘在院内晒药材翻看医书。 太医院内白日当值的太医多,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说脉案说病情,秦湘竖起耳朵听着。 不知是说了一句:慈安宫内那位血脉当真如此奇异?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太后寻了民间大夫在制作养颜丸呢,太后用了几颗,听说精神好了许多,皱纹都少了。 当真有奇用? 秦湘听了两句,下意识握紧自己的手腕,温谷也有人出来了吗? 她钝钝地,听了三两句话后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出自温谷,待回去后问一问阿姐。 旁敲侧击就好。 太医到点才可离公,而云浅回家颇早,答应秦湘包饺子,昨日忙着刑部的事情,未曾想得起来。 刚入府门,便见到气势汹汹的云母拄着拐杖,在她的身后,站着一名老者。 她记得这人,是秦家的老管事。 她无声笑了,云母怒斥她:孽障,你笑什么。 笑一笑好笑的事情。云浅朝自己的管事勾了勾手,管事立即上前,她说道:拿下,绑起来。 话刚说完,管事指挥几个小厮将秦家管事绑了起来,顺势堵上嘴巴。 这一举动吓得云母脸色大变,抬起拐杖就朝云浅打去,云浅并不避让,木头拐杖敲在手臂上,疼得一颤,她反而笑了,母亲,知晓杖毙是怎么样的死法吗? 云母停止了打人的举措,震惊地开始后退,一瞬间,似乎不认识自己的女儿。 云浅却朝她步步逼近,口中吩咐一句:杖毙他。 你敢云母努力维持自己的气势,殊不知外强中干,早就无甚作用。 云浅笑意深深,一双眸瞳清冷凉薄,白釉般的肌肤闪着浮光,她停在了自己的母亲跟前,他做的事情,我都知晓,你以为你知晓了秘密,会走得出相府吗? 云母凝着自己女儿那双平静的面孔,她迟钝地开口后悔了,他是百姓,并没有犯错。 是吗?没有犯错?欺辱相府姑爷、挑拨离间,我为丞相,杀一人很简单,你也可告发我。但你该知晓,我的手中不干净。云浅轻舒一口气,我已经很不耐烦了。 在云浅暗影瞳孔中,云母似溺水之人,仰着面,极力呼吸,我是你的母亲,怀胎十月生下你,你怎可如此对我。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为我计了吗?我父刚死,你便迫不及待的改嫁,嫁也就罢了,为何抛下我。你无母慈爱,我自无子女孝。我且告诉你,倘若你今日知晓敢泄露出去,告诉旁人,我奈何不得你了,我看将旬家众人挨个弄.死。 第88章 云浅负手而立,身姿清雅,乌发如云,轻声细语中透出极好的养气功夫。 云母也是贵女出身,如今屡出阴计,毫无贵女姿态。 你、你竟如此狠心。 云浅摇首,双眉压着一双暗流涌动的眼眸,轻轻一笑,学母亲二三罢了。 她是女子、还是一个卑贱的奴隶 住口。云浅呵斥,您是何身份,程家教养的女儿,君子六艺,诗书礼仪中养大的女子,你知晓廉耻却一再做出不知廉耻的事情,她一直干干净净的,比你,强多了。 云浅姿态挺立,身量高挑,目视云母。 云母这才意识到旁人口中的云相,如蕴寒冰,生性凉薄,手段阴狠。 她由怒转为恐惧,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云浅下一句便是:请老夫人小住几日。 这回,云母可正大光明地留下了,但她不愿,惊恐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你想软禁我。 云浅不予理会,朝管事招了招手,管事立即将秦府的老头提着朝门房而去。 入门房后,门窗紧闭,管事将人丢了出来,扯下口中布帛。 经过方才一幕,老管事已看得很清楚,云相为了秦湘可与她的生母大声对簿。 你叫什么? 秦家家仆秦安。 云浅又问:秦湘买来的时候多大? 九岁多。 哪里买来的? 一北疆商人,他们说是从北疆买来的,救过一人,我家老爷才买的。秦安垂着头,颇为谨慎。 云浅抓住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前面还有一个买家? 秦安点头、 云浅怒从心头起,你们买来她时,是何模样? 我们秦家对她很好,吃喝住行都是照着姑娘来的。买来的时候,秦湘十分瘦弱,面黄肌瘦,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见人不敢抬头,是我们秦家养她到如今,她不该忘恩负义。秦安不服气。 云浅解释:林家的女儿欲送入宫为妃,从未想过要嫁给你家公子。至于她留在京城,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秦家替你们公子救治。至于你乱嚼舌根 她顿了顿,冷冷地笑了。 秦安垂首,云相饶命,您还想知晓什么,我都可以说。 还能找到卖家和前一任买家吗?云浅问道,她好奇前一任买家当真治好了病才将秦湘卖了,还是压根没有前一任买家,都是北疆商户为哄骗秦家杜撰而来的。 找不到了,都过去七八年了,哪里还能找到呢。秦安忐忑不安,觑了一眼云相,不理解的是云相怎么就看上那个木讷的孩子了。 秦湘长得虽说好看,可性子一点都不讨喜,愚蠢不说,也没有眼力见。 那还有秦湘这样的女子吗? 没有。不瞒您说,我们都是藏着的,这样的女孩很紧俏。秦湘的血确实好用,不仅可以救人,秦湘为讨好夫人还做了些养颜丸,我家夫人很受用。秦安回道。 一问一答间,云浅大致明白秦湘在秦家的处境,举步维艰,没有自由不说,秦默一旦发病,秦湘便也会跟着痛苦。 这就是秦湘口中的很好。 或许对比前面那家,秦家给她吃穿,确实是很好。 很好一词狠狠地扎进起她的心里,揪起一番腥风血雨。 她凝着秦安:她的血好用吗? 低头的秦安看不到云浅阴沉的面色,回道:我家公子的病因她好了许多。 秦湘自小食用药材,体内血脉不同,温谷内有数万种药材,让她们的体质与众不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云浅凝神,眉眼紧锁,她想杀了眼前的人泄恨,秦安还在庆幸秦家买了秦湘救了公子的命。 她是一个人,父母无罪,并非出自奴籍,是干干净净的好人家女儿。 这一刻,云浅无疑是怒了。念其前世,无数次与秦小皇后交锋,对方手段阴狠,一人犯错,全族株连。 是狠吗?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是他们咎由自取。 得到准确答案后,云浅意外的冷静下来,卖身契呢? 北疆人弄出来的户籍,束缚秦湘自由的卖身契。 她问秦安:秦湘本名叫什么? 温孤湘儿,我家老爷做主改了姓,取名秦湘。 果然是温孤。云浅犹觉得满腔恨意,全族千余人,与世无争,自耕自足,从未犯错,却被灭满族,女子为奴,男儿丧命。 千余条性命,何等丧心病狂。 秦小皇后的苦衷慢慢浮出水面,如同火海血池。世间的法令、伦理、道德束缚良人,而那些丧心病狂的恶人,等同虚设。 恶人杀了良人,无错。 被迫成为恶人杀了恶人,受到千夫所指。 妖后 云浅莫名失笑,站起身来,恍恍惚惚地看着秦安,面前浮现一袭华袍,头戴凤冠的女孩,不过二十有余的女子,眼中死气沉沉,在见她时,却又绽开颜色。 她朝前走了一步,凝视秦安:这些话拦烂在肚子里,不必回镇江。倘若你再说一句,我便将你碎尸万段。 第89章 出了门房,看着明亮入骨的骄阳,唇畔浮现自嘲的笑。 瞧,阳光多好看呀,驱散黑暗。 前一世的自己,究竟有多蠢,枉世人夸赞她聪明。 实则深陷棋局,不如庞观者看得透彻。 河汉浊,诬人清。 日月幽,天地暗。 她抬脚迈起来,走了一步,秦湘蹦跳回府,乍见她从门房出来,心中诧异。 两人四目相对,秦湘俏丽,云浅眼眸微暗,她生来内敛,一月来在秦湘面前说尽情话,极力挑逗。 殊不知,蠢人作茧自缚。 她静静站立,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深陷尘沙中,难以回头。 温孤一案,如何瞒得住秦湘。 窗户纸终究会有捅破的一天,秦湘依旧会成为秦小皇后,她的努力终究是白费的。 这一刻,她痛恨无力,心中焦急,而秦湘浑然不觉,蹦跳上前,阿姐,我今日学到了很多东西。 话音落地,云浅朝前栽去,秦湘疾呼:云相、云相 **** 那年大雪,云浅滑倒,秦小皇后亲自替她敷了药油,遣人送她回府。 翌日,风声传遍京城,都道云浅与小皇后看似面不和,实在早就串通一气。 对此,秦小皇后并不解释,云浅气得闷在府内不出。 看着屋外白雪,寂静无声,云浅暗骂秦小皇后刁钻机敏,抓住一切机会来抹黑她。 雪后寒冷,她入宫,皇后召见,她不想过去,奈何皇帝昨夜歇在了正殿,想见皇帝,必须要去中宫。 一时间,她内心厌恶翻涌。 屋檐下,秦小皇后抱着暖炉赏月,笼子里挂着鸟儿。 走近去看,丹红罗群,勾勒皇后威仪,楚腰纤纤,她的背后是母仪天下的椒房殿。 巍峨富贵,威霆之处。 秦小皇后见云相到来,下意识将自己的手炉递过去,云浅置若罔闻。 陛下在里面呢,云相不宜进去。秦小皇后将手炉收了回来,垂首埋脸,只作一尊高贵的泥菩萨。 云浅看向殿内,透过那道似看到了靡丽之景,再看皇后,一袭凤袍,珠面蒙雪,清湛双目一览无余,似云泽深处最清的水。 廊下气氛有些尴尬,云浅欲走,秦湘唤住她,从身后婢女手中接过一只匣子。 下面送了块暖玉,玉色无暇,很配云相。秦小皇后双手捧着,直接递给了云相。 秦小皇后眼皮子疾跳,雪白的面容上不施粉黛,饶是如此,依旧是面容生辉。 云浅看她一眼,无功不受禄。 秦小皇后握着匣子的手紧紧扣入匣子缝隙中,她面带微笑,随口说道:暖手的玩意罢了,算不得什么,云相若嫌弃,不要便是。 她将匣子收了回来,递给宫人,肌肤白得生光,云浅目不斜视,面丢她的羞辱,秦小皇后动作迟钝却犹自保存皇后的优雅。 凤冠下的小脸还没有巴掌大,凤袍上卷帙繁复,凤凰飞天,云浅的目光落在凤凰上,心中道一句:德不配位。 秦小皇后自顾自开口:陛下还有半个时辰就会出来,你现在离开,便会白跑一趟。陛下赏了我上好的清茶,云相可试试。你放心,宫人都在,不会污云相名声。 闻言,屋檐下刮起一阵冷风,吹得白雪轻曳,激得肌肤上生起阵阵颤栗。 云浅险些给她气死,还好意思提,外间都说与丞相与皇后一体,狼狈为奸。 秦小皇后似一只懒洋洋的小老虎,将利爪藏了起来,懒懒地盘坐地上,慢慢地戏耍于她。 可恨可恶。 她生气,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若走了,当真是白走一回。数不清的教训让云浅选择留下,皇帝实在难见。 丹陛前设下坐垫,秦小皇后学古人般跪坐,她身量瘦小,行动迟缓,看起来,有些赏心悦目。她的表面不像是工于心计的女子,像是个懒洋洋的小花熊。 宫人奉上清茶,枝头白雪飘入,落在茶水中,片刻便消融。 秦小皇后将两盏茶并排放着,先用银针实验,确认无毒后,再让云相选择。 云浅并不去选,秦小皇后也不去碰,慢悠悠说道:云相似乎消瘦不少,腿还疼吗? 云浅不答,她自顾自开口:哦,忘了,你摔的是脚。 云浅又给她气了一回,眼前一黑,她懒得再开口。 听人说云相大志,一辈子不嫁,本宫觉得这般亏待了你。 是吗?娘娘想如何补救? 不如、本宫将这椒房殿让与你。 云浅直视她,迟疑了一下,她却歪头笑了,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我只恋长安某。 这一刻,云相开始恍惚,小皇后声音轻轻柔柔,珠玉落盘,清脆有声。 动若狡兔,静若处之,大抵说的是秦小皇后这般的女子。 云浅沉默,雪花飘飘,秦小皇后看向虚空,露出洁白下颚。 你爱陛下?云浅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秦小皇后回首,两指纤纤,轻点几案,言道: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云浅沉吟,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秦小皇后继续说道:我羡山羡川。 第90章 羡慕山川云浅莫名,她恍然明白秦小皇后的意思了。 秦小皇后不爱陛下,但她心慕的人,却嫌弃她。 云相也喜欢陛下吗?秦小皇后静立不动,梨涡里出现了不符合时景的春光。 茶水凉,两人都没有去碰。 簌簌白雪,落入人间。云浅眸中凛意昭昭,而皇后目光春光流转。 我对得起先太后娘娘、对得起天下百姓,无负罪、无愧疚。云浅嗤笑。 秦小皇后闻言后,眼中的春光乍泄,一笑道:都说云相正直,本宫好奇,为何不北伐? 北伐云浅说不下去了,对面皇后风姿绝代,脂粉堆里走出来的女子,竟然也懂北伐 南朝风流温雅,北疆金戈铁马,如何能比呢。 椒房殿前一场白雪,浓密雪花,覆盖在云浅秀丽挺直的肩上。云浅难得掩下不屑冷意,软了语气:太难了。 长此以往,南朝不稳,北疆南下,京城覆灭,哪里还有南朝呢。 秦小皇后不再看着云浅,而是将目光落于云上,浅浅云层,触不可及。 良久后,秦小皇后说一句:有朝一日,本宫希望云相正直一回,带兵北伐。 云浅震惊,红色漆木安小几被风雪覆盖大半,看不见原本颜色了,茶汤也早已冷却,雪花倾盖。 小小皇后,也懂北伐的事情。 秦小皇后回首看她,目光殷殷切切,是真心,并非假意。 可北伐之难,难于上青天。 北伐、北伐大雪漫天,迷失了眼睛,雪如迷雾见云浅笼罩起来。 她努力拨开迷雾,悔恨难当,秦小皇后要促成北伐,对北疆心存恨意。 而她竟什么都不知晓。 无论是南朝还是北疆,都是毁温孤一族的真凶所在。 她猛地睁开眼睛,面前人多繁杂,耳畔声音嗡嗡不停,额头疼了又疼。 站在床前的秦湘上前拨了拨她的眼皮, 阿姐,你醒啦。 哦,是秦湘,不是秦小皇后。 心中压力骤然消失,云浅如若寻常般爬坐起来,对上秦湘担忧的视线,我梦到你了。 你突然晕倒,吓我一跳。秦湘朝她做了鬼脸,嘿然一笑。 憨直之色,逗得云浅轻笑,视线左移,是院正。 云相殚精竭虑,心思深,少有休息,嗯,还有禁房事。院正慢悠悠说了一句,引得当事两人都哄了脸。 月沉天幕,窗外月华盈盈。 屋内灯火通明。 秦湘不服气,叉腰说道:才不是院正说的这般,阿姐就是累了,想得多,与我无关。 云浅红着脸,慢慢地将被子一点一点盖过自己的脑袋,嗯、什么都没有听见。 可站在床前的秦湘作为医者,岂可容忍院正将脏水泼到她的身上。 她义正词严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就两回,不算多。 作者有话说: 云浅: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找我。 晚点捉虫! 求评论求营养液求花花。 第34章 套路三十四 相府闹了一夜, 秦湘一夜未眠,院正做主给她放了一日假。 临走前,院正支开憨直的徒弟, 与云相说道:我知晓你与文昌郡主的事情, 这些事本与我无关,如今秦湘在我太医院内,我觉得我该管一管。你们的事情,不要让她参与。 云浅微微昂着头,想起梦中的行止有度潇湘云水的秦小皇后, 再想到面前纯良的少女,一举一动,都与秦小皇后不同。 文昌郡主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 她想让秦湘给她祛除脸上的伤痕,太医院也可以办到。云相该知晓大夫是最容易出事的, 在你们的事情结束前,我不会让她行医的。院正语气凝重,大夫最容易被毁。 云浅豁然冷静下来, 屋内鲜活热烈的火光照入心坎里,她颔首,言道:我明白了,您放心, 她不敢做些什么。 赵漾身后无靠, 太后虽宠爱,可也是有度的, 因此赵漾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 丝毫不敢跨入雷霆一步。 院正回太医院去了。 秦湘去睡觉, 云浅入朝。 今日未曾入朝, 长街之上,马奎将军将云浅的马车拦下。 云相想要人直言便是,何必栽赃陷害我儿。马奎握着刀,坐于马上,马身上挂着箭囊,气势汹汹问罪。 长街上细细囔囔,隔着一道车帘,云浅声音过于清幽,令郎所犯之错,刑部确有证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将军再耽搁下去,就要耽误朝会。 我来,希望云相高抬贵手,为一贱.奴,不值得。 车内无言。 马将军不知所谓般继续开口:北疆来的贱.奴也值得云相如此看待,听闻云相成亲,夫婿比您小了七八岁,女子老得快,想来您也急需美颜之物。只您该知晓,颜色好,笼住夫婿的心,终究是不得长久的。 车内还是无言。 马将军容色焦躁,手按在佩刀上,再度开口:云相被下官猜中了心事,不敢应对了吗? 车内云浅轻掀车帘,露出侧颜,眉梢微挑,睨向窗外男子:马将军不见棺材不掉泪,无妨。 第91章 小儿犯错不大,最多是流放,而马将军本人不同。秦小皇后与襄平给他定的罪名是:吃空饷。 无异于贪污罪。 只云浅手中还没有证据,再等顾黄盈的后续清查。 无妨,慢慢来。她有许多时间呢。 马将军触及侧颜,微微愕然,云浅美貌,京中盛传。可惜此女杀伐果断,性子阴狠,且不近人情,不愿与人交往。 他思衬须臾,说道:云相想要,我送你便是。 云浅却说:晚了,将军还是回去看看自己曾做了些什么吧。 马背上的人闻言,心中震惊,后悔方才口无遮拦,欲说好话周旋,不想,此时陆澄昀打马走来。 陆澄昀行至马车旁,手握缰绳,扬眉英气,听闻马家公子与人斗殴,打伤了数名百姓。 士族与庶民不同,他们出行,乌泱泱一群人,打了普通百姓并非什么大事,但有人告去了刑部,十余人伤情不同。 马家人却觉得刑部大题小做,马将军特地将人堵住一顿嘲讽。 相府马车动步了,马将军还想去追,陆澄昀却好心提醒他:别管你儿子了,刑部顾黄盈在查你的老底呢,我好奇,将军为何与云相过不去。 马奎心中痛恨,握紧佩刀,哪里是我得罪她,是她为了一个贱.奴与我过不去。 贱.奴?陆澄昀疑惑,您抢了云相府上的奴婢? 不过是苏家三爷送我的一个女人,云相瞧上了,抢不得,便来设计害我。 陆澄昀并非稚子,也非酒囊饭袋,闻言就知晓马奎没有说实话,懒得搭理,打马就走了。 马奎跟在后面,一路上骂骂咧咧,路遇中书令。马奎当面吐槽,中书令神色微变,匆匆转身走了。 下朝后,中书令留下,面见太后。 须臾后,中书令寻常般走出殿宇,气定神闲。 秦红意瞧见他微妙的神色后,踱步上前,中书令似有喜事。 秦尚仪想多了,我哪里来的喜事。中书令知她与云浅关系匪浅,也不再说,转身走了。 秦红意奇怪,中书令分明有意避开她,想来,与云浅有关。 她退回原位,静候须臾。 午后,太后回宫,中书令夫人入慈安殿,带来一女。 秦红意站在殿外,竖耳倾听,隐约听到美颜、长生等字眼,心中大惊,悄悄与下属递了眼色。 宫娥入宫奉茶,迅速退了出来。 宫娥走至秦红意身侧,悄然说了几句话,秦红意立即回屋,提笔书写,让人悄悄送去相府。 书信送至相府管事手上,云浅回府时,递了过去。 云浅打开书信,顿时间,怒火中烧,中书令将温孤氏献给了太后。 献给太后,意味着她无法给那个女子自由。 秦小皇后所谓的歹毒,都是被这些人逼的。 未免被人发现,云浅将信烧了,召来方若深商议。 方若深闻言后,惊讶道:云相为何关注此事。 那我告诉你,我的小夫婿出自温谷。云浅气得险些口不择言,世人的冷漠、占据温孤氏女子的世家阴狠,一步步将南朝推向灭亡。 方若深哦了一声,旋即说道:杀鸡儆猴,但是要悄悄的杀,从中书令开始。但您要想好,这是一场拉锯战。 前世这位中书令被凌迟处死,一刀一刀割下皮肉,嘶喊声,吓得一众朝臣当场吐了出来。 罪名是通敌。 真假与否,她至今不得知晓。但可以从这条线索上手。 无声硝烟,悄然开始了。这件事,不可从刑部走,只能相府自己开始。 书房内灯火跳跃,云浅不觉反省,自己与秦小皇后何异? 然,还有何计? 让他们心甘情愿交出来,他们拿假的糊弄,更阴狠的是献给太后。 方若深说了几句,云浅都没有听清楚。方若深见她不想说,便起身回家去了。 云浅在书房待了许久,直到掌心冰凉,她豁然抬首,凝视鲜活的烛火,莫名一笑。倘若罪名都是真的,那秦小皇后连妖后二字都算不上。 查。 为今之计,便是查,一查到底,从秦小皇后给的证据着手去查。 **** 秦湘睡了一日,黄昏才起,捣鼓药材至亥时,抱着药罐子慢吞吞回房了。 帘幕轻垂,药香盘旋而上,散于室内。 秦湘将药罐子放在一侧,自己上前嗅了嗅,神思清明,她歪着脑袋呆笑。 姑爷,你笑什么? 你觉得香吗?秦湘收敛神色,故作一问。 阿鬼也上前轻嗅,露出诧异,好香,闻了以后,感觉舒服。 这便是药材的作用,有些药不用吃进肚子里也会替人治病的。秦湘有些笑骄傲,脖颈微扬,露出修长的玉颈。 灯火煌煌,少女神态憨美。 阿鬼催促她去沐浴净身洗去身上的药材碎屑。 秦湘刚走,云浅便回来了,她本就细致,入屋就闻到了香味,换熏香了? 是小姑爷调制了药香,还说什么有些药不用吃进肚子也会替人治病的。阿鬼学秦湘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第92章 云浅闻言看向坐榻上药罐子,不觉凑上前,眼帘轻垂,药罐子有些丑,与卧房内的摆设不搭。 香味出乎意料的好闻,似有梨花清淡,也有药草芬芳。 云浅坐下,摆弄着奇丑无比的药罐子,书房内的惊涛骇浪已被掩盖住了,只剩下表面的平静。 浴室沐浴的人回来了,少女穿着红色的寝衣,发丝垂下,双颊晕丹色。寝衣乃是软缎,柔软地贴在她的身上,显得整个人异常乖巧。 她越乖巧,云浅便会越发止不住地想要逗弄她。 云浅同她招手,自己身子趴在小几上,两人对视一眼,秦湘屁颠屁颠走来, 阿姐,好闻吗?我特意加了梨花呢。 很好。 阿姐,你的头疼与同房无关,是思虑过甚,别听院正胡说。秦湘在她对面坐下,又献宝般拿出一物,巴掌大小的盒子。 云浅奇怪,口脂? 不是,是润肤的,能消除手茧,冬日里冻伤也可以用。秦湘打开小匣子,露出透明状的香膏,还是淡淡梨花香。 云浅不意外,这些小东西,上辈子秦小皇后给她送了许多,但她没有接受。 如今再看,她的悔意渐深。 我去沐浴。云浅接过匣子盖好,朝她温柔地笑了,我很喜欢。 秦湘扬眉,看见她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红唇微抿,喜欢就好。 云浅挑眉,自己是不是长在了秦湘的审美上,诱得人家情深意。 带着困惑,云浅去沐浴更衣了。 等她归来,秦湘已上榻,趴在床上看医书。 云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在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好。秦湘也不辩驳,将书塞进枕头下,翻过身子,笔直的躺好。 烛火映照寝衣之外的粉色肌肤,暖暖如玉,触摸柔软。云浅熟练般吻上柔软的唇角,秦湘也很快地回应,回抱着阿姐的腰肢。 云浅顺势滚上床榻,动作利落脱俗。 寝衣不知何时落在了踏板上,孤零零的,突然间,又是一件衣裳。这回,衣裳是白色的。 白衣叠加在红衣之上,白雪恋眷红梅,梅花明艳火烈,雪冷意入骨,冷水浇水上烈火。 难舍难分之上,一件红色的小衣落下,小衣之上,绣着青竹。 白雪压竹韧三分,红梅衬雪艳入骨。 秦湘缓过神来,衣裳已不知去了何处,她想起院正的话,悄然地钻入被子里。 院正的话不得当真、不对,今晚没喝药,也没用香膏涂抹身体。 秦湘猛地钻出被子,下意识看过去,云浅趁机吻上她的锁骨 **** 上值的日子,过得很快,秦湘入太医院学习的内容也多了些,跟着院正见到了许多贵人。 回家后,她和阿姐吐槽:陛下有好多娘娘,后宫十多个宫殿都有他的女人呢,那些女人不生气吗? 皇后可真大方,皇后也好看。 听闻太后娘娘的身子有专门的大夫,不走太医院走的,但她的药材还是由我们负责的。阿姐,我今日远远见到太后,她好似年轻许多,你说她是不是吃了什么养颜的东西。 秦湘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云浅突然说道:我这几日不回来睡了。 秦湘愣了愣,为何? 月事来了。 哦 那你疼不疼?秦湘紧张了起来,若是疼的话,我给你熬些药止疼。 云浅羞得不想听她说话,双手捂住耳朵。秦湘继续唠叨:我来的时候可疼了,不过我这个不稳定 云浅放下手,浓密眼睫,覆盖她一双深邃的眼眸,为何会疼? 每个人不一样,师父说开药给我调理呢,还说什么调理以后会生孩子。她想得太天真了,我自己喝的药,岂会好呢。秦湘有些小得意。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想的不是嫁人生子,而是毁了自己的身子。云浅说不出话来,目视前方。 她歪倒在小榻上,秦湘巴巴地凑过去,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揉着。 歪倒的姿势不怎么端正,与云浅往日规矩不合,但她没有在意,落入秦湘眼中,便是美得仪态万方。 阿姐你想过要孩子吗? 不想,女官入朝,后续要么不嫁要么嫁人生子,等你回来,你的官职早就被人顶替,需从头再来。若你再生一个,如此反复,谁还会记得你。户部傅缨便嫁人生子育有一女,可她的夫婿希望她为他家绵延后嗣呢,闹得快要和离了。 有了前车之鉴,这些女官们都看得清楚,轻易不敢动心嫁人。 秦湘恍然,那我们成亲,你不生孩子,会不会有人说你啊。 不会,他们会说你不行。云浅无良笑了,笑容温柔中透着坏,珠光莹莹。 秦湘不在意,我不在意这些的,随他们去说罢。 你倒看得开,不如我给你纳妾?云浅继续出着坏主意。 秦湘哼哧一声,我不要,你今晚回去吗? 说起这件事,云浅有些犹豫了,心生小计,回去吧。 第93章 秦湘点点头,那你早些回去,夜深了不好走。 小计策失败了 还让早些回去。 云浅狠狠睨了一眼没良心的,秦小皇后就比她聪明多了,擅察言观色。 秦湘就是个榆木疙瘩。 云浅负气走了。 秦湘一人独占大床。 半夜,暗探来报,晋王回京。云浅三更而起,找来方先生入书房密谈。 而此时的秦湘睡得正舒服,她的睡相不大好,一夜醒来,被子都掉了半边,自己更是歪在榻沿上。 早起去太医院,同僚们都起来了,医术好的太医多是中年,秦湘十六岁算是最小的,她带了早膳来吃。 同僚们凑在一起,一起过来吃她的早膳,她咬了口虾饺,汁水鲜甜。 不知是谁打趣一句:秦兄好福气,早起吃上这等美味。 是厨娘做的。秦湘又咬了一个,眼睁睁地看着一盘饺子去了大半,自己慌忙吞下嘴里,紧赶慢赶也只吃了两个。 这些人吃饭的速度太快了,抢都抢不过,过分了。 饺子吃了两个,她只能去喝粥,不想,等她去食盒里翻找,粥也没了。 生活不易,吃个早饭也有人来抢食。 收拾好后,慈安宫的内侍来取药。院内有专门配药的太医,这些药方也是秘密,除去他们外,其他人也看不到。 秦湘熟悉药材摆放的位置,细细观察他们取药的顺序,她心中大致有了方向。 等人离开后,她迅速写下药方,只知药材,不知分量。 秦湘悄悄藏好药方,拿回去研究。 一日至午时,回家吃饭了,秦湘被院正拉着偏屋吃饭。 院正给她夹菜,一面说道:云相的厨艺可好了,日后去你府上蹭饭。 蹭饭、我还没吃过她做的呢。秦湘莫名失落,低头看见腰间上的荷包后,又是一笑,阿姐太忙了,哪里有时间下厨。 吃过午饭,秦湘跟着院正给后宫娘娘们诊脉。 诊脉后,院正走了,有一婢女拉住她,伸手就是一块金子,我家娘娘有事求太医。 秦湘发怔,对方说了需求,想要求子的药方。 秦湘在家开的最多便是求子的药方,但嫂嫂们没有一人成功,她也不敢再开,匆匆推拒跟上师父的脚步。 听到气喘吁吁的声音,院正这才回首,瞧见小徒弟面容上的羞涩,她们问你要求子的药方? 嗯,这个得看命了。秦湘莫名说了一句,阿兄就是这般。 院正好笑,神神叨叨。 两人回到太医院已是下值的时候了,院正放了徒弟回家,自己留下当值。秦湘没什么勤奋的心,到点就回家,乐得自在。 马车刚出宫,在宫门口看到了相府的马车,车上车夫坐着,显然是车内有人。 阿姐在车内,她朝车夫使了个眼色,车夫悄悄离开,她爬上车辕,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你待秦默不过是算计,哪里来的真心呢。 是文昌郡主的声音。 算计与否,不劳郡主费心。 云相冠冕堂皇,也会拿一小子做挡箭牌。 郡主也可寻一小子做挡箭牌。 我可不敢误人。 秦湘眨了眨眼睛,吵架啦。她屏住呼吸,蹲在车夫的位置上,到底是走还是停下继续听呢。 云相,你若不喜欢秦默,我可以当作你没有成亲。 郡主,我本人淡漠,没有情爱,心中只有朝政。 秦湘点点头,决心继续去听,学一学阿姐如何斩断青丝,拒绝觊觎自己的人。 不是的,你是女官,可以嫁人可以有喜欢的人。 郡主,想想傅缨。 云浅,我心慕你多年,你可知晓。 知晓。 那你为何就不能喜欢我。 不能。我方才说了,没有情爱。 那你喜欢秦默? 不喜欢。 那我真可怜他。 车内骤然寂静下来,秦湘默默摇首,不,自己不可怜,相比较郡主,郡主才是可怜的。 阿姐就算不喜欢她,对她也很好,都圆房一、二、三回了,没有喜欢,也有爱。 砰地一声,车厢被推开,秦湘顺势跳下马车,慢一息就要被推到。 只见文昌郡主赵漾一袭红裙,面覆白纱,双目含泪,显然不大畅快,在对上秦湘的眼神后,她冷冷一笑,真是可怜。 秦湘朝她一笑,送郡主。 赵漾气极而走,登上自己的宫车,铃铛轻曳,叮叮当当地走了。 你还不上来吗?车里的人催促秦湘。 秦湘慢吞吞地爬上车,瞅了阿姐一眼,踌躇了会,慢慢地挪了过去。 云浅疲惫,面容阴于阴影中,神色半遮半掩,可走近后依旧察觉出几分压迫, 马车动步,云浅慢慢地挑起半边唇角,我嫁你,又令你承其兄的身份,皆因我是女官,不能任性嫁给女子。在我之上,还有陛下太后,如今女官入朝,备受瞩目,我不能自私地毁了太后与一众女官的努力。 第94章 倘若可以的话,阿姐可会与郡主 不会,我又不傻,不会同一个脑子里只有恋爱的女孩子谈情说爱。云浅面上露出鄙弃,赵漾本手有王牌,可生就一副蠢脑子,将手中的好牌打得稀烂。 秦湘微怔,只觉得郡主金尊玉贵,比寻常府门的女孩还要受人喜欢。 她情不自禁问:我聪明吗? 呵呵。云浅直起身子,微微一下,你岂止是聪明。 多少人被你所诱,多少人死于你的计下,挟天子以令诸侯,岂是聪明二字可说的。 她微抬首,深深盯着秦湘,伸手抬起秦湘的下颚,你比赵漾聪明。 若换个位置,秦湘是赵漾,只怕太后跟前的女官也有她的位置。 赵漾有天时地利,却失去了好脑袋。秦湘恰恰相反,什么都没有,独留了一个聪明的脑袋。 她叹气,指腹在女孩柔腻的肌肤上摩挲,引得女孩眼睫轻颤,她歪着头说道:我喜欢的人岂会笨呢。 秦湘立即喜逐颜开,云浅伸手勾住她的腰肢,轻易将人揽入自己的膝上。 朝纲之崩,常从微末起。 秦湘便是这等微末。 云浅拥着女孩,握住她的双手,不等她进一步,秦湘便问她:你肚子还疼不疼。 云浅:她忘了。 云浅悻悻地松开她的手,又将她推开,不负多言。 秦湘嬉笑着凑上前,寻到她的耳朵说道:阿姐,你是不是不想分开睡啊。 作者有话说: 云浅:又是套路失败的一天! 感谢在2023-06-16 18:52:54~2023-06-23 18:52: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忆往如秋 2个;茶色、不想再见到自己名字的、唯爱互攻、平安一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w 80瓶;昼鳶、百万万是小脑斧呀 32瓶;水之缘 30瓶;还未定、唯爱互攻 20瓶;一水墨寒 15瓶;小天才、山岚 12瓶;62739575、向天空看齐、62017144、辛月、时光荏苒 10瓶;许佳琪的老婆 9瓶;尛苯疍、豫见、公孙无痕、容隽 8瓶;如舜 7瓶;41552881 6瓶;木木、夜汐、千书 5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叱咤风云的猫咪 4瓶;宇 3瓶;莫辞 2瓶;停饮、谷思森含、甲壳虫的壳、南鸢、湮朹、3597117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套路三十五 云浅呵呵一声, 她有那么如饥似渴吗? 秦湘低眉顺眼,肌肤如雪,她少不得又捏了两下泄愤。秦湘被捏得哎呦两声, 唇边一笑, 便是一对可爱的梨涡。 云浅懒洋洋地后靠,伸手握着秦湘的手,说道:太后与陛下育有三子一女,幺女永宁长公主,长子乃是当今的圣上。次子便是晋国的晋王殿下, 三子是齐王,两位王爷就藩,无诏不得出封国。 我知晓啊, 常听旁人言。秦湘点点头,茕茕之身, 也曾关注过天家事情。 云浅语重心长道:你可知晓北疆与我南朝本是一国,南朝想北伐,北疆妄图南下。我知晓, 将来有一日,要么南朝收回北疆,疆土一统。要么北疆兵马强壮,吞并南朝, 无论是哪一种, 疆土都会一统。但,不知是何年何月。 南朝北疆, 官制相似, 但南朝律法无法束缚北疆百姓, 北疆律法同样无法束缚我们南朝人。在南朝, 我可以护佑你,但跨出南朝的地域,我、鞭长莫及。 阿湘,将来我们若分开,切记,不可离开南朝。或许你等我十年,我若北伐成功,带你去游历北疆山水。 秦湘听得有些糊涂,阿姐,你以为我会离开你吗? 你不会离开我吗?云浅反问。 秦湘想回北疆温谷,无一日不幻想回到父母阿姐身边,可她如今身份特殊,回不去了。 若南北一统,她便可以回温谷。 突然间,心头多了些希望。她感激地看向南朝的丞相,阿姐,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我死了,尸体做不得主的。 尸体云浅莫名失神,秦小皇后死后,尸体去了哪里? 额头突然作痛,云浅蓦地想起最后,她的尸身被襄平带走了。 说什么送去故土。 后来,襄平便将红林军交给下属,她以为是送去镇江,如今想来,只怕是北疆温谷。 一介公主为她赴敌国,襄平之心,天地共鉴。 云浅深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襄平知晓秦小皇后的来历与目的,那么,陆澄昀知晓吗? 前世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被揭开,云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秦湘注意到她发白的脸色,下意识攥住她的手腕,阿姐又头疼了,回去后,我做些宁神的香给你。 脉象平稳无异,秦湘查不出什么,只好伸手给她捏一捏,不忘劝说道:阿姐这些日子思虑过甚,等休沐日的时候睡个懒觉。睡觉可以放松自己,到时会减缓头疼的。下回再疼,你告诉我,我给你捏一捏。 第95章 秦湘的手有些热,掌心还有些汗水,她先擦干了手,动作娴熟。 你给秦家人捏过? 嗯,她们有的时候身体不舒服,我也会捏一捏的。秦湘老实极了,问什么答什么。 云浅凝眸,这个她们是谁,身体是哪个部分? 秦夫人,还有两个妹妹,还有些管事婆子。秦湘细细去想,你放心,我不碰男人的。 呵呵,你碰了女人。 碰了呀。 你不知道我是在生气吗?云浅翻了白眼,这孩子怎么听不懂话呢,岂止是榆木疙瘩,分明就是没心没肺。 秦湘恍然,为何要生气呢。 云浅: 云浅避开她,掀开车帘,却见梅锦衣骑着马慢哒哒地走在长街上,孤身一人,不见侍卫。 这么一掀帘,梅锦衣也瞧见了车上半张脸,她驱马靠近,云相。 一句云相,声音不大,瞧着神色,也不如往昔。 京兆尹这是怎么了? 梅锦衣露出苦笑:与您一般,气结在心。 她得了中书令送还的女子,本是高兴的事情,转头却听闻中书令献女给太后,她手中的女子明晃晃地刻上赝品二字,这么大一只苍蝇吃进去,如何不恶心呢。 相比较之下,马奎的做法过于耿直了,看似得罪人,却是最常有的做法。 中书令却将人性丑陋的一面呈于眼前。 云浅凝眸,余光扫了一眼想要探头的女孩,想起过往,她压着女孩的脑袋,坐好。 言罢,她与梅锦衣说道:程家如何? 程家倒是痛快,直接将人送至京兆尹,我让大夫去查了查,又问了些问题,确是真的。我问过 白楼说话。云浅打断梅锦衣的话,撩下车帘。 车外的梅锦衣看着摇曳的车帘,轻轻勾了勾缰绳,策马朝白楼走去。 白楼今日有舞,梅锦衣与云浅入雅间,错凰领着秦湘入舞台前座位坐下,跑堂的立即送来冰酥酪与各色小吃点心。 错凰堂而皇之地坐在她的身边,秦公子这是要入朝了。 在太医院学习。秦湘微微笑了,但我师父说,没她吩咐不准我给人诊脉。 错凰有些诧异,你不是要下场考试吗? 考试?阿姐说过一回,但我觉得我不是那块料子,我喜欢看医书,喜欢研究疑难杂症。秦湘腼腆的笑了,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感,救死扶伤,也是我辈努力之事。 少年人唇红齿白,言辞间自信张扬,一改往日腼腆,令错凰心底生起一股子钦佩。 京城内多是趋炎附势、沽名钓誉之辈,脚踏实地者难有,像秦湘弃文从医者,更是从未有。 秦湘从文,得云相助力,必然平步青云,何苦与难闻的药材味打交道。 错凰连连颔首,好气魄,我给你上一课。 言罢,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示意秦湘诊脉。 秦湘不知她想做什么,带着好奇的心摸上她的脉搏,可这么一摸,她自己都愣住了。 你怎么没有脉搏。秦湘不信,左手。 错凰将左手也递给了她。 指尖探上左手,同样没有脉搏。秦湘傻眼了,人没有脉便是死人,可眼前的错凰活得明艳鲜活。 秦湘没心情看舞了,反复试脉了两三回,还是一无所获。 错凰心情极好,说道:你连我的脉象都切不出来,还说什么救死扶伤呢。 秦湘内心大受打击,一时间无语。 而二楼雅间的云浅与梅锦衣对坐,梅锦衣斟酒,如常般开口:程司不敢得罪上面的人,当我一开口,他便将人放了。我发现一个特点,温谷的女子美貌异常,且皮肤尤为好。 是吗?云浅故作不知,温谷的女子中,她只见过秦湘与苏三的外室,两人的相同点便是雪白细腻的肌肤,欺霜赛雪不说,更是柔滑紧致。 梅锦衣坐下,想来这个外表驱使世人争夺她们,这点,也害了她们。但我还发现一点,她们都无法生育。苏三的外室跟了苏三已有七八年时光,同样,程家的女人也是一样。我让人诊脉了,大夫说她们自小被灌了红花,无法生育。 云浅似乎又发现什么,是她们喝的,还是被旁人灌下红花。 梅锦衣紧紧皱眉,掂量这句话的重要性,我特地问过程家的夫人,她也希望温孤氏为程家孕育子嗣,并没有动过手脚。 云浅的心凉了半截,那就是自己喝的,或者被卖之前,就喝了。 她们为何要喝药。梅锦衣糊涂了,哪个女子不想做母亲呢。 或许生下的孩子再被人当作养颜圣物呢,不断被取血,日日活在痛苦中,不如不生的好。云浅深吸一口气,心有些绞痛。 前世,她还担心小皇后会不会孕育皇嗣,担心她的孩儿会将南朝推向灭亡。 殊不知,秦小皇后的身子早就坏了。 实在是可笑。 同样,作为女子的梅锦衣沉默良久,唇角蠕动须臾后,猛地抬手顿起酒盏,扬首饮入,恨声道:丧心病狂,猪狗不如。北疆朝廷竟丝毫不管问,任由此风猛长。 第96章 说完,她又愧疚万分地看着云浅:南朝之风,只怕难以遏制。 南朝带领此风的是太后娘娘。 而她们,束手无策。 云浅照旧波澜不惊,从中书令挑衅般将温孤氏献给太后时,她对南朝便已死心了。 你我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不如先将温孤氏两名女子妥善安置好。 我已派人送去慈幼所,隐瞒其身份,静待几日看看。只马将军府上与宫里的两名的女子,该如何呢。 云浅抬眸,神色晦暗不明,大路走不通,走小路便是。 可若一个个来,温孤氏女子几百,这条路太难了。梅锦衣震惊,当即不赞同这种说话,直言说道:杀鸡儆猴,从中书令开始,我相信偌大南朝,会有正直守法之人。 倒也是,你可有源头?云浅故意藏拙,将权力交给梅锦衣。 梅锦衣摇首,沮丧至极,没有。 慢慢来,我先想办法将中书令送入宫的女子救出宫。云浅心中暂有一计,上不得台面,却是救人的好办法。 **** 秦湘险些将错凰的手摸了个遍,引得错凰伸手去捏捏她的小脸蛋。 错凰露出邪恶的一面,小公子的脸蛋比我的脸还要滑,你是将鸡蛋剥壳贴在自己的脸上了吗? 秦湘捏着她的手背,突然间灵光一动,指尖榻上手背,摸到了。 啧啧啧,手都都被摸化了,讨厌。错凰轻轻拍开秦湘的手,哀叹一声:你还是挺聪明的,摸到就摸到,给你上一课。 秦湘又在兴奋中,抓着错凰的手不肯放,姐姐别动,我试试你的脉象可与旁人不同。 再摸下去,云相瞧见,你回家就得跪算盘了,算盘珠子磕着膝盖可疼了。错凰也注意到二楼雅间的门开了,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这时,秦湘笑吟吟地松开错凰,我回去问问我师父去,当真是怪事啊。 人与人不同,活着就行。错凰可没有那么多心思去研究,脉在何处都可以让她好好活着,何必去纠结这么多呢。 秦湘却不同,面露兴奋,脸色白了又红,整个人似乎飘然飞仙了,掌柜确实给我上了一课,多谢、多谢。 错凰扭着腰走远了,云浅与梅锦衣选择在秦湘一左一右坐下。 阿姐,我刚刚发现一个秘密,原来人的脉不是都在手腕内侧上,还有 你将她的手摸了个遍?云浅想起错凰病了,寻遍京城的大夫都无法救治,寻常大夫压根摸不到她的脉。 最后,她无奈,让人去寻了院正。 院正也是将错凰的手反复摸了个遍后才摸到脉,医书上俗称反关脉。 秦湘怔忪,下回不摸了。 梅锦衣发笑,秦太医认错的速度可真快,你是大夫,莫说是摸手,然后女子的身子,若遇生产,只怕哪里都看得。 秦湘:这人是来拆台的吗? 讨厌极了。 云浅睨了秦湘一眼,回家。 秦湘怒视梅锦衣,你这人颇为讨厌。 撒谎又拆台,大有挑拨离间之嫌。 秦湘匆匆去追云浅,梅锦衣没动,静静地看着舞台上身形曼妙的女子,一舞一动,水袖轻拂动,腰肢轻盈。 须臾后,错凰走来,梅大人,云相走前说今日您做东结账。 梅锦衣: **** 回到府上,已是月上中天。 秦湘沉浸在兴奋中,一回屋就去隔壁配房写东西,丢下屋内对着灯火发呆的云相。 云浅等了半晌,冷冷哼了一声,明日别想吃她的饺子。 等秦湘出来,云浅已然走了,秦湘没有觉得意外,自己一人睡觉。 照旧是一人独占大床,翻来覆去滚着睡,一觉醒来,秦湘依旧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去太医院找院正。 院正没来,她只好先吃带来的早饭。 今日早饭还是昨日的虾饺,她咬了一口,咦,味道和昨日不一样。 她又吃了一个,还是不一样,或许是换厨娘了。 没等她吃第三个,一盘虾饺又被同僚们扫空了。 小秦太医,你这饺子和昨日不一样,我还是喜欢昨日的。 换厨娘了吧。秦湘也说不上来,她没去过厨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这个厨娘手艺不如昨日的,小秦,明日再吃饺子的话,可以嘱咐一下换昨日的厨娘。 又一同僚替秦湘不平,给你吃了还那么多话,有本事自己带,吃了还那么多话。 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我家那个忙得很。 秦湘默默笑了,打开粥喝了一口,咦,味道和平时的一样。 她是从昨日开带早饭的,因为早起的时候,食盒准备好了,她就顺便带入宫吃。 细细比对,好像就昨日的味道是最好的,昨日是哪个厨娘做的。 还没想明白,院正提着药箱回来了,早起去给文昌郡主换药。 师父,你可真早啊。秦湘匆匆将食盒收拾好,然后拿出昨夜自己写的东西。 第97章 院正惊讶,你见到错凰了? 她让我给她诊脉,我怎么都摸不到脉象。 于是,你将她的手摸了个遍?院正揶揄一句,云相该生气了。 秦湘又是一怔,可我是大夫呀。 她指不定很郁闷,对了,我与你细说反关脉的事情。院正收了玩笑的心思,开始认真教导弟子。 秦湘听得仔细,提笔记下,记不过三行,外间来一位内侍。 药童们将人引了进来,内侍支吾一声不敢开口,院正暂时放下教导弟子的事情上前询问。 内侍这才红着脸开口:我家贵人身子不适,早起喘不过气,大夫们都不知是何病症,想请院正去看看。 内侍说话必先禀报宫殿主人,内侍支支吾吾不说,这个贵人必然是没有名分的。 院正想到慈安殿内的两个女子,与秦湘说道:收拾药箱,随为师走一趟。 秦湘立即去取药箱,紧跟着师父的脚步。 太医院至慈安宫,脚步快,也要走一个多时辰,秦湘走得脚步发疼,待到了住处,她被留在了外面。 院正提着药箱走进,秦湘看着院内景色,不过片刻钟,就听到院正隔门的声音,秦默,速去见太后面前的女官,告诉她,贵人染了鼠疫,速送出宫。 秦湘先是呆了下来,下意识就要冲上前去开门,不料院正一声怒喝,别过来,赶紧走,趁着还没接触,禀报过后,去太医院自己开药清洗全身,衣裳焚毁。 那、师父,你怎么办。秦湘急得脸色发白,双手险些就要碰上门,突然一个激灵,自己又收回了手。 师父,你等我,我去禀告。她终于清醒过来,顾不得害怕,拔腿就跑向慈安殿正殿。 此时太后不在,她以太医的身份寻到了慈安宫的女官,将院正的意思说了一遍。 女官闻声色变,骤然后退,你见过她了? 没有,院正隔门吩咐我的。秦湘摇头。 女官不听她的话,忙让内侍驱赶她离开,不准再待在慈安殿,我会让太医们来清扫。 秦湘被赶了出去,站在宫道上,脑袋里一片空白,短暂的失神后,她拔腿朝太医院跑去。 先找副院正,稳住太医院,先救人再说。 她的脚步依旧赶不上太医院的人,等她回去,门口的人将她拦住,避之不及。 好心的同僚丢给她一包草药,回去后沐浴,静待三五日,若未曾发病再回来。 秦湘抱住草药,心中慌得不行,那、那院正该如何是。 院正也会送出宫廷独居,秦兄不必担心。同僚隔着门与她说话,又见她担忧之意明显,好心提醒一句:你若实在担心。便去求一求云相。 说完,他就走了,秦湘抱着草药,呆呆的转身。 她现在还能回相府吗? 她甚至闻了闻自己的衣袍,没有异味啊,她一路走回去,鼠疫的风声似乎长了脚一般传遍整个宫廷,人人见到她都躲着。 鼠疫会传染,一旦染上,性命堪忧。 看着周遭人恐惧的眼神,她心中有些难受,很快,她出了宫,找到车夫,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隔着五六步告诉车夫:你在这里等云相,告诉她,院正出事了,劳她搭救。 车夫点点头,那姑爷您怎么回去? 走回去。秦湘果断一回,抱着草药,鼓励般看向车夫:记住,第一时间告诉云相。 姑爷放心,小的会有门路,一定将话传进去。车夫朝她笑了,我给您找匹马来,您先回府。 秦湘犯难了,我还没学会马呢。我自己回去,你离我远一些。 车夫瞧见小姑爷勉强的笑容,忙说道:我给您找辆马车 话刚落地,就见到一匹马从宫内疾驰而来,马上之人正是陆澄昀。 陆澄昀下马,走至秦湘身前,秦湘急忙后退:陆统领,您离我远一些,我、身上有鼠疫呢。 少年人谨慎,面色白得厉害,唇角却红若丹果,一红一白,衬得她相貌动人,珠玉生辉。 怕什么,我自幼习武,身强体健。陆澄昀嘲讽,又觉得秦太医身子太弱,一阵风来就能将人吹倒了。 她的唇角存着一缕淡得几乎瞧不起的笑容,然而,秦湘却看得仔细,她本就是受尽嘲讽之人,如何不明白这等笑容是何意呢。 秦湘点头,作恶般朝前走了两步,挺直肩膀看着面前人:既然不害怕,我们就近前说话。 少年人背映深墙瓦砾,面色白净,眼若泉水时澄澈,驱散风雷暗涌。 地主家的傻小子。 陆琛昀笑了笑,我送你这身带鼠疫的人家去。 言罢,她将自己的马丢给相府车夫,放心,我会安全送回家的,就是不知你们云相还愿不愿意要他了。 车夫拱手行礼道谢,自己立即将马鞭递给陆统领。 秦湘客气地道谢,转身利落地爬上马车,弯腰的一刻,袍服裹着纤细的腰肢,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陆澄昀陷入沉思,看着对方瘦弱的姿态下纤细的脖颈,那一抹白皙,胜过千万女子。 第98章 傻小子怎么会那么好看,若冠玉若杨柳,气质清闲。 陆澄昀登上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扬鞭驱使马儿,神思一走,她恢复原本英气的面容。 一路驱使,马车有条不紊,遇到同僚,都在好奇车内之人是谁,能让陆统领驱使马车者不过二三。 到了相府,陆澄昀跳下马车,车内的秦湘也迅速跳了下去,照旧离她远远的。陆琛昀告诉她:你一旦跨进这个门,云相便有多日无法回,你想清楚了。 秦湘震惊,想了一想,自己若回去,便让云相有家不能回了,若回来,那就不能出去,同样等到过了危险期才可。她可以留下,但云相不可困于府上。 她气极了,在宫门口,你为何不说呢。 至家门而不敢入,抱着药草,哪里都去不得。 作者有话说: 梅锦衣:温孤家的女孩皮肤真好。 云浅:我摸过,好极了。 梅锦衣: 早上好呀! 第36章 套路三十六 秦湘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在秦家的时候一直忍耐,养成了一副好脾气。 饶是如此,也被陆澄昀马后炮的行为激怒了。 她狠狠瞪了一眼, 自己钻上马车, 拿起马鞭,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不太娴熟地扬鞭就要驱赶马车。 鞭子甩到了马屁股上,马却纹丝不动,引得陆澄昀大笑。 小秦太医,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呀,你们夫妻二人可真是绝配,云相几乎没有不会的, 你呢,没有会的。 秦湘跳下马, 气恨在心,不管不顾的朝陆澄昀处冲过去,大家来个温暖拥抱吧。 都别走了。 陆澄昀似乎知晓她的小心思, 佩刀出手,抵着小秦太医的肩膀,小秦太医只能止步,呦呵, 你若抱着我, 云相会吃醋的。 秦湘怒视着陆澄昀,小嘴巴开始骂人:黑心的玩意, 我告诉你, 你一辈子嫁不了人, 日日守孤寡, 人家做奶奶,你还是孤寡一人。 小嘴巴这么坏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也和云相学坏了。陆澄昀不恼,悠闲地看着人暴怒,秦默,十年后没人娶我,我就来给你做平妻,吵得你与云相日夜不宁,后院失火。 我打死也不会娶你。秦湘叉腰,不甘落后地回怼一句。 陆澄昀玩笑道:那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秦湘似街头小乞儿般怒骂,好在没有骂过分的话。 但两人站在丞相府门口对骂,引得不少人围观,旬家长子疾驰而来,得见自己的妹婿与人吵架,稚气的模样与家中小子差不多。 秦湘的模样很好欺负,旬立便直接上前,妹婿。 秦湘如梦初醒般看向旬立,双眸潋滟光华,旬立诧异,小妹婿长得比女孩子还要好看。 你来做甚?秦湘面色阴沉。 旬立朝她拱手,我来看望母亲。 那日云母被扣下后就未曾出来过,旬家难有母亲的只言片语,今日忍不住来询问,恰好见到眼前稚气的一幕。 秦湘不知这件事,只当云母又来相府,朝外看了一眼,并无旬家的马车,她奇怪地看向旬立,老夫人并未过来。 旬立惊诧,母亲在相府小住几日,妹婿不知道吗? 我忘了,你等云相回来,我做不得住。秦湘好歹还有些脑子,云旬程三家的事情太过复杂,她至今都不明白云相的心思。 旬立上前与妹婿套近乎,我进去只看一眼母亲,问安罢了,不算大事,妹婿点头即可。我与云相本就是血肉至亲,些许小事,何以见外。 秦湘不吃这套,冷冷道:血肉至亲,云相被抛弃时,你怎么不谈血肉至亲,旁人有父有母,她无父有母似无母,怎么不见你这个大弟来说什么至亲,赶紧滚,别碍我的眼睛。 陆澄昀闻言后,也没有掺和,好心说一句:旬公子,秦太医从染了鼠疫的地方刚回来。 旬立脸色骤变,双腿后退,如避瘟神般避开,我改日再来。 旬立连跑带爬地骑马离开,马蹄疾驰,扬起灰尘。 旬家人遇事跑得极快,秦湘也不去管他,自己再度爬上马车,没等她再度扬鞭,远处一列人疾驰而来。 云浅下马,衣袖翻飞,她走到马车前皱眉,你要学古人三过家门而不入吗? 言罢,她看向陆澄昀,说道:劳烦陆统领将院正接出宫送去郊外院子里养病,我已安排好,你走一趟即可。 秦湘微微一笑,阿姐,你都安排好啦。 嗯,家去。云浅转身,伸手去拉秦湘下马车。 秦湘惶恐,双臂急忙后缩,不想,云浅扶额,连带着身子都晃了晃,似乎头疼犯了。 见状,秦湘哪里顾得上避开,双腿绷直直接跳下马车去扶她,阿姐,你又头疼了吗? 嗯,有点。云浅微勾了唇角,垂首笑了笑,回家,别让讨厌的人看笑话。 讨厌的人看着人家小两口抱着自己面前走过,她惊讶极了,眉间一拢忧愁,云相,你今日进了这个门,数日难以出。 第99章 秦湘同样蹙了眉眼,然而怀中一重,阿姐皱眉,头疼得厉害了。 抱都抱了,也没法避开,她索性停了下来,我背你吧。 好啊。云浅扬眉,不忘回陆澄昀:我头疼得厉害,就不招待陆统领,改日答谢你送我夫婿回府。 木杆子陆澄昀看着瘦弱的秦太医背起云相,快速回府,脚步之快,蹬蹬蹬蹬的走自己眼前走过,而自己眼睁睁地来看着两人消失。 自己是来给云浅添堵,而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的。 晦气。 陆澄昀夺过云浅的好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走不过五里路,京兆尹与人在街口争执,她下马去看热闹。周围挤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店家欺负一袭常服的梅锦衣。 现下正是西瓜上市的时候,梅锦衣挑了个瓜,转身掏银子的时候,店家换了个小一点的。 梅锦衣据理力争,对方却不将他这个柔弱女子放在眼中,扬言是她自己看错了。 陆澄昀上前,二话不说,一刀砍向店家,重新秤。 之前梅锦衣就已提过,店家置若未闻,刀架在脖子上,店家这才慌了,颤颤悠悠地抱着瓜重新称。 照这么一称,小瓜缺斤少两,陆澄昀砸了西瓜摊,梅锦衣站在一侧不言语,手中还抱着自己先前买的西瓜。 闹过一番后,店家一再保证不再犯,陆澄昀收了刀与梅锦衣离开。 陆澄昀将宫里的事与云浅的决定说了一通,梅锦衣神色如旧,不疾不徐地朝前走。 说完后,陆澄昀打马离开,入宫去办云浅吩咐的事情。 梅锦衣独自走了数步,前方来了一队马,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撞上,梅锦衣丢了西瓜忙避开。 啪嗒一声,挣扎许久得来的西瓜砸得细碎,红色的汁水流了一地,如鲜血般流了一地。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梅锦衣后退三步,避开流来的汁水,轻轻叹气,负手而望,马蹄疾驰带起满地灰尘,两侧百姓叫苦连天,却又无可奈何。 她很快整理好心情,快步回衙门里去。 云浅避门不出,带去不少双眼睛,她要办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 云浅回去后,衣裳未脱便躺下了,顺势拉着秦湘。 床上滚了一圈,秦湘急得大喊:我身上有问题,你身上来月事了。 衣裳歪了,衣带没了,襟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再观云浅,衣裳都是整齐的。 秦湘无声叹气,云浅歪着脑袋看她:你又没有来月事,我伺候你,让你舒服 尾音拖得有些长,一朝丞相笑颜婉转,眼若横波,秦湘的心口感觉被烫了一下,吓得她不敢不顾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就算这样可以,我身上有鼠疫,我还没洗澡秦湘已然找到腰上的玉带、荷包里,摸索半晌,抬首却见阿姐一双纤细的手把玩着玉带,举止散漫,漫不经心,却有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秦湘感觉喉咙发痒,面色在云浅的直视下慢慢发红,你等我用药草沐浴再、再来。 那我等你啊。床.笫上拥着锦被的人面含柔笑,双腿抵着榻沿,露出姣好的身材。 腰细、臀翘。 秦湘立即捂住眼睛,我马上去洗。 说完,匆匆跑了。 云浅坐起身,抬手整理衣襟,眼角微绯,眼神凝重,阿鬼,将方先生找去书房,我换身衣裳过去。 她出不去了,但温孤氏必须要出宫。 换了衣裳去书房,方若深才刚来。 方若深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晋王入京见到了襄平郡主,听闻宫内出了鼠疫,进出更加严格了。晋王一时半会进不得宫门了。 很好,将消息告知皇后的母家,剩下的别插手了。云浅迅速定论,皇后的母家与皇帝一体,自然站在皇帝的位置上,痛恨悄然离封地的晋王。 一旦被捉住,晋王处境危险。 方若深赞同云相言语,最好将自己摘干净,尤其是皇室之争。 我即刻去办。 出去后,你便进不来了。遇事自己处置,记住,配合京兆尹将温孤氏带出宫。云浅云淡风轻,心中却是风云如涌,瞬息万变。 落在方若深眼中,她低垂眼帘,神态随意。 方若深意识到自己的主子变了,以前不屑用的诡计,近日频频使出。 但这样不能证明她在权势里迷失了方向,而她所为,关乎民生、关乎百姓。士族强大,可庶民至多。 她起身,朝云相拜去,必不负主上。 云浅骤然松了口气,这是第二个人,她相信,她会救出第三个、第四个、乃至成百的温孤氏女子。 必不会让事情走回前世的道路。 只还有一事,秦湘至今不怨不恨,侧面证明她不知晓温谷惨案,多半以为温谷内依旧还有族人平安活着。 这个信念让她甘愿在秦家忍辱活着,也让她至今不敢在她面前说一句自己的委屈。 将来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她会不会又会成为秦小皇后呢。 **** 中书令献女,却惹得宫廷染了鼠疫,不仅如此,就连云浅都被迫留在家里,无法出门。 第100章 太后大发雷霆,训斥中书令,勒令其闭门思过,云相何时归朝,他便何时归朝。 宫廷前朝,人心惶惶,慈安宫内外数度清扫洒药水,太医院更是倾巢而出。 太后恩赏,让人送了不少药材入相府,相府里外也如慈安宫一般清洗,各门更是紧闭不开,彻底阻断了外面视线。 云相不出,皇帝急了,悄悄派了内侍进府,不想连门都没进去,回去禀报,皇帝怒意难平,当着宫人的面大骂中书令。 秦白真那个老东西,安的什么心,成心搅得阖宫不宁。秦白真、秦白真 狗东西,闭门思过便宜他了。 该斩该杀。 皇帝怒吼,怒意难消,里外骂了一通后,皇后披帛而来,衣裳色泽如云。 皇后入殿后屏退宫娥内侍,开口说道:陛下,晋王回京了。 什么?皇帝震惊,眼风一扫,雷霆怒起,他敢回来、他敢回来。 皇后眼里掠过重重阴云,急忙握住皇帝的双手,陛下,眼下无法确定是不是太后亲召,倘若我们发难,太后有意偏袒,事情就难办了。 不怕律法,就怕太后有意偏袒,到时不仅没能除去晋王,还让自己处于险境中。 皇帝彻底冷静下来了,关键时刻,云浅出不得府门,这等时刻唯有自己想办法了。 他想到了陆澄昀,与皇后说道:你去寻陆澄昀,搜查京城。 陛下,只会打草惊蛇。 难不成任由他去见母后? 陛下,鼠疫盛行,眼下宫门紧闭,晋王想入宫也难。如今,先去寻他的住处,悄然杀之。皇后心绪清明,无人知晓晋王在京,若死了,太后更不知晓,相反,晋王不在封地,早晚有一日会揭露出来,到时收回晋王封国。 皇帝恍然大悟,拍手叫好,立即着人去办。 皇后松了口气,皇帝奇怪道:皇后这回聪明异常,如何想得出这等好办法。 妾心为陛下,每日里殚精竭虑,岂敢轻松。皇后迂回回答。 皇帝来不及细究,屏退皇后,召了心腹过来说话。 ****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 阁楼上两只脑袋凑在一起,秦湘以药草沐浴多遍,整个人散着药草香,她看着棋局,抿了抿唇角,满盘皆输。 打不过、打不过。 秦湘如绵绵般摇头晃脑地丢了棋子,抓起葡萄吃了一个,弃城偷袭。 云浅揪住那只摇来摇去的白玉耳朵,秦湘咦了一声,下一息,唇角绵绵,贴得毫无缝隙。 无声下,悄悄的吻,带着几分日常<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 身躯缠绵交叠,月影重重,搅乱一池夜水。 屏风上映着两人的身影,身躯曼妙,影落成双。 半晌后,云浅躺在了躺椅上,咯吱咯吱摇晃了两下,秦湘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腿紧绷,蹭上了躺椅。 贴着躺下后,云浅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出声打破了沉默:衣裳穿好。 秦湘狐疑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皱眉将襟口整理好,遮掩好半寸春光。转头却见云浅神色肃然,淡漠无痕,突然间,一口气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秦湘: 无声沉默须臾后,秦湘蹭上她的肩膀,如云的秀发披散在两人肩膀上,秦湘以指节缠绕,阿姐,旁人知晓你不正经的吗? 阁楼上帷幔轻曳,夜风拂来,帷幔遮掩住春光,打造寂静天地,灯盏困于其中,光线柔和良多。 昏暗温馨的小天地中,似燃了催情迷香,让人如痴如醉。 我哪里不正经了?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让你瞧瞧什么是不正经。 现在?秦湘被拉了起来,大半夜去哪里呦。 奇怪的是云浅换了一身澜袍,长发以玉冠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桃花眼蕴满风流。 秦湘看得目瞪口呆,你、你要去哪里。 半夜打扮成这样,必然不是去什么好地方。 带你去见见什么是夫妻兴趣、什么是不正经。云浅对镜整理衣襟,将前世自己信封的名正言清、刚正不阿的箴言抛得一干二净。 秦湘莫名,等回过神来已然上了侧门外等候的马车。 京城的夜晚,灯火通明,长街之上,酒肆林立,灯火如一条银河玉带落在了凡间。 马车不知行驶多久后停下,面前一片漆黑,当车停稳后,门后钻出一人,手持灯笼。 接着两人被带进去,路过无人小院,前面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秦湘扬首,面前是一座高楼,四层之高,每户灯火都亮着,似乎是个夜晚才有人的地方。 她好奇,面前走过一女子,一袭轻纱裹体,锁骨若隐若现,体态婀娜,香气扑鼻而来。 熏香有些劣质,秦湘后退一步,女子却瞧上了她,哪家来的小公子,开眼界的吧,一看便是第一回来,姐姐教你啊。 秦湘慌得躲到云浅后面。 云浅与女子笑道:别闹,找你自己的客人去,她还是个小娘子呢。 原来这样啊,找自家夫君来的?女子瞬息明白,这等场地常有女子穿着男儿衣裳来游玩,亦或来逮住自己不着家的夫君。 第101章 女子扭动着腰臀走远了。 秦湘拍拍胸口,阿姐来这里做甚。 让你见一见何谓不正经,好好区分不正经与闺房情趣。 秦湘:当你换上澜袍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正经了。 云浅只是笑。 入大堂,可见形色各异的男人,地位不同、家世不同,但、色心相同。 秦湘不解此举,云浅却告诉她:你自己玩,我去见一见朋友。 秦湘坐在大堂上,脸色红得怕人,堂内女子皆是单薄瘦弱、薄纱裹体,她眨了眨眼睛,云浅便走远了。 云浅来到一屋外,门外站了三五侍卫,杜绝有人靠近。 她着蓝色澜袍,身形颀长,敛下两分气场,她与下属交换了眼色。 须臾后,两个酒客在门口打了起来,侍卫立即拔刀驱赶,不想酒客早就醉了,见刀不惧,反而将脖子伸了过去。 打打闹闹后,立即惊动了巡防营人,当即将人七人带走了。 门口没了侍卫,而里面的主人始终未曾露面。 就在这时,又来一女子,红纱覆体,额点梅花,轻笑着推开门。 隔着门缝,云浅瞧见了里面主人的相貌。 晋王与襄平郡主。 云浅转身走了,微微一笑,确定,此地是最好的地方,谁能想到倚红偎翠之地藏着晋王与郡主。 走下台阶,却见秦湘被一群女孩子围在中间,她似乎是恼恨了,极力推拒,奈何人太多,你摸一下脸,她摸一脸手,羞得要找地缝钻进去。 云浅走过去,拨开一圈占她便宜的女孩,拉着秦湘就走了。 小阿湘,懂了吗? 她们、她们未经过我允许,肆意摸我呢。秦湘的脸颊红透了。 云浅眼皮都不抬,回去好好洗一洗,多洗两遍,要不然,我可不想碰你了。 洗、我拿药草再洗洗,她们身上的气味太熏鼻子了。秦湘也觉得自己身上难闻,不知为何,她想到了不同,阿姐,她们摸我的时候,我心不跳。 你心不跳就会死了。 不是,你摸我的时候,我心跳到嗓子眼了,刚才就没有。 云浅豁然止步,回身凝视少女,秦湘还未曾张开,珠光晦暗,照不清她白皙之面。 晦暗不明、只闻她懵懂之音。 云浅轻笑一声,却又觉得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前世种种,如今情景,越发显得自己才是沽名钓誉之辈。 照旧是从后门离开,但这回绕去了前门。云浅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前门,前门处多了些人。 回到府上,月上中天。 入门之际,门房上前禀报,云相,方先生说事情妥了。 知道了。云浅低应了一声,牵着秦湘回院子去了。 回去后,她推着秦湘去沐浴,自己则赶去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近乎子时,云浅才姗姗而来。 灯拢薄衫,帷幔隔火。 云浅挑开帷幔,便见歪倒在床上看书的人,说了又不听,还看呢。 秦湘忙将医书塞进枕下,云浅又给抽了出来,随意一翻便看到了人体穴位图,图画细致,各个穴位都画上了。 她多看了一眼,随口问道:气海穴在哪里? 秦湘想了想,指着自己的小腹往下几寸。 云浅蹙眉:看不见。 你是故意的。秦湘眉头微蹙着,伸手去拽着阿姐的手,抚上她的小腹下,这里。 沐浴归来,一身软软的寝衣柔柔地贴在肌肤上,掌心一碰,如同浴火一般。 云浅拨开她的手,微倾身,手置于她的小腹上,故意哦了一声,这里。 秦湘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后退,却握住衣襟,看一眼气海穴。 小腹上,看不到的,扎针的时候可以扎。 那就摸一下。云浅坦然极了。 秦湘咬唇,紧张得脚趾骤然绷紧,不早了。 云浅不答,矮下身子上榻,目光坦然地落在秦湘脖颈上,云雪肌肤,掌心暖玉。 秦湘背抵着赤金锦被,唇角微松开,云浅如常般探了过去。 一袭寝衣卷起一半,层层叠叠,腰下莲花堆砌。云浅慢慢地摸索着方才的穴位,掌心贴着而下,禁锢着腰间,这里? 秦湘抿唇不语,她害怕一出口,声音就变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新套路:这里这里这里这里这里? 晚上好啊。 第37章 套路三十七 人的身体中有数个穴道, 各有作用,小腹上的穴道也有数个。气海穴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云浅似成了虚心受教者,巴着气海穴不肯放手了, 掌心贴在她未着寸缕的小腹上, 观察得兴致勃勃。 秦湘有些发懵,想了须臾,大概又是阿姐的借口罢了。 后半夜,云雨消散,云浅起身往浴室去了, 秦湘巴巴地跟上,云浅提着灯笼在前。 撇开众人,悄然而至, 秦湘点亮满室灯烛,顷刻间, 波光粼粼,水面轻曳。 云浅跃入水中,噗通一声, 秦湘紧随其后。 水中光景一览无余,云浅沉入水中,秦湘寻了一圈没找到,转身的时候, 身后一人覆上, 贴至她的脊背,从伸手搂住她。 第102章 手指顺着精致的锁骨拂过热水, 一片温润。 秦湘站直了身子, 脚底踩着暖石, 感觉一点点炙热的气息在自己而后氤氲。 云浅的靠近, 让一池热水温度伸高,修长的五指贴着平摊的小腹,似药童般继续摸索气海穴的存在。 秦湘憋着一口气,水下憋得厉害,她忍不住跃出水面,大口呼吸。 气息不过一瞬,又被拉入水下。 找虐的滋味不好受。 水下衣袂轻曳,随着涟漪而动。 云浅伸手静静地抱着她,心里云涌,不觉想起前世的种种,莫名烦躁。 不甘、不平、不宁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口。她深吸了口气,撇开令人烦躁的过往,脸颊轻轻刮蹭秦湘的后颈。 秦湘恍若世间最乖巧的孩儿,任由她抱着,丝毫没有抗拒。 水下光景,让人红了眼睛。 卧房的一幕,似又了开始,秦湘从缠绵中醒悟过来,阿姐,你不是不方便吗? 哦,是吗云浅后知后觉,随口说一句:结束了。 秦湘:这么快吗? 一夜天明,两人睡至午时。 一觉醒来的云浅兴致勃勃地让人往浴室里搬了一张床榻不说,提笔画着图纸,似要在浴室隔壁再造一间屋舍。 秦湘走近时就听到她自言自语:太远了。 什么太远了。秦湘没听懂,然而她没问,阿姐就收拾好了图纸,画得格外快。 秦湘看了个寂寞,回身去看医书,想起昨晚的一幕,依旧羞红了眼睛,悄然地将医书藏入怀中,自己偷偷去廊下看书。 阿姐是她学医道路上的绊脚石。 学过半日,用晚膳。 晚膳是饺子。 秦湘眼前一亮,巴巴地上前,阿姐,你做的吗? 尝一尝,口味很多,里面有有个包了牡丹花瓣的,谁吃了云浅顿了顿,微微一偏头,对上秦湘茫然的目光,她笑了笑。 笑意清浅,有温柔,也有几分狡黠。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秦湘静得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她听明白了,心狠狠地颤了下。 吃饺子。 饺子有五六种颜色,白色、粉色、绿色,还有些黄色的。 白色是家里常见的,粉色掺了些花粉;绿色则是青菜汁,黄色则是晒干的橘皮后染的。 秦湘大口吃了一个,是鱼肉馅的,她好奇地细细嚼了嚼,鱼肉细滑,当是剔除骨肉后剁成馅的。 云浅给她夹了个粉色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饺子,阿姐,这是什么馅的。花瓣是不是在粉色饺子里的。 如果在粉色饺子里的,你还吃吗?云浅轻笑。 秦湘为表真心,饺子一口吞了下去,是虾肉的。她点点头,和那日清晨吃的一样好吃。 一样好吃她猛地顿住,那日的食盒是阿姐给她装好的。 一时间,心里暖暖的。她又挑了个粉色的,轻轻咬开一个,又是肉的。 接连吃了五个,都没有看到花瓣。秦湘又看向绿色的饺子,红花绿叶,试试。 还是没有。 秦湘看着一盘饺子纳闷了,又看阿姐慢条斯理地咬破饺子一边,然后慢慢到底吸了汁水,再吃剩下的。 动作静而雅,再看自己如狼似虎的动作,自我反省了会儿,她问道:要准备汤药吗? 嘶云浅不小心地咬了舌头,疼得一颤,徐徐抬首,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你昨夜去水中的时候,可是厉害得很。 后、来、就、就没力气了。秦湘涨红了脸,谁知道还有第二场呀。 太羞耻了,她都说不要了,阿姐偏不停。 秦湘默默低头吃着饺子,云浅听后半晌没有说话。 一盘饺子吃了大半,秦湘还是没有发现花瓣,不禁纳闷了,忍不住问阿姐:你确定放了吗? 是不是被你一口吞了?云浅声音微微一沉,我吃的时候都看了,你前面可是一口吞的。 秦湘恍惚,好似是这样的,自己吞了? 这么一想,懊恼极了,她还是赞同地点点头,那我去熬药吧。 你是看不起你自己。云浅玩笑一句,眉梢微颜,散漫的不像话。 秦湘自己哼了一声,就当我看不起自己,我也被给你备一份。 云浅故意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上面和下面汤药也是一样吗? 小大夫被问懵了,难道不该一样吗? 云浅莞尔一笑,朝她勾勾手指。秦湘狐疑地凑了出去,云浅贴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吻了吻耳廓,然后才说道:放一些有趣的玩意。 不行、不行秦湘笑得摇首拒绝,慌得耳朵根都红了。 小大夫胆子太小了,一点儿都不像前世里的秦小皇后。 秦小皇后以妖后出名,在床榻上必然是有些手段云浅想了想,又觉得对不对,小皇后说她没有被陛下碰。 云浅忽然抬首,对上她澄澈的目光,低笑道:你不懂温和些的药物吗? 温和不伤身子的,我试试。秦湘转而一笑,不伤害身子的就可以试试。她咧嘴笑了,欢快极了,阿姐,那我去了。 第103章 去吧。云浅点点头。 晚霞笼罩着相府,云天为红,散着骄阳的后热。 秦湘欢快地走了,云浅看向空空的盘子,莫名一笑,其实压根就没有花瓣。 她笑了,笑容坏坏的,如同天上的仙人落下凡尘,一不小心沾染了凡间的俗气。 须臾后,她起身走出卧房,朝着天际看了过去,西边火烧云,烧得通红,天气愈发热了。 往年天气热,太后便想着去行宫避暑,今年也该提上行程了。 只是不知今年太后还有没有心情去了。 站了许久后,她想起府内还有一位客人,关了几日,也该消停了。 信步至老夫人的院子,婆子们打开门,她慢慢地走过去,廊下老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终于想起有我这个母亲了。云母语气不善,云浅身量很高,她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楚。 云浅眼皮都没抬一下,您放心,您若故去了,我必拉扶大弟二弟一把。 云母噎住了,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怒吼一句:你打算关我一辈子吗? 母亲何时想明白了,我何时放母亲出去。我也告诉你,我与秦家女儿已圆房。世人多嫌弃不洁之人,我已委身旁人,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你若愿意保守秘密也可,若不愿意,旬家老夫人疯言疯语,想来,也不会有人信的。云浅含笑,姿态温柔。 你云母气得在身侧几旁一阵摸索,抬起茶盏就要砸,云浅说道:您砸了,我让人去旬府要钱,这是上好的红瓷。 云母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红瓷,憋了一口气,我要你给你大弟在户部谋了一职。 母亲,天还没黑呢,您醒醒。云浅冷笑。 云母气得不行,那你给他谋一职,光亮些。 不可能。云浅直接拒绝。 云母怒恨:你若不肯 母亲,秦安已经死了,回镇江的路上遇到土匪,死无葬身之地,您要学一学吗?云浅突然打断云母的话,要么守着秘密好好活着,你想死了,我会让两个弟弟去陪您。 云母气个倒仰,胸口快速起伏几下,那、你去旬家观你二弟的成亲礼。 云浅目光斜扫,落在红瓷上,走过去,拿起红瓷,啪嗒一声,砸得粉碎。云母惊得心口一跳,这可是你自己砸的。 母亲喜欢相府,那就多住几日,也不必回去筹办二弟的成亲礼了。云浅拍了拍手,指尖似有脏,她轻轻吹了吹,白净的面容上散着饱含孝顺的笑容。 云母终于开始害怕了,脸上肌肉颤动,眼中充满惶恐,自己若不能观礼,岂不让天下人笑话自己的儿子。 她扬首看着自己的女儿。 云浅负手静默,面上一如既往地喊着无害的笑容,可那双眼睛泛起寒冷,无端生出几分威仪。 云母看着她满含笑容的面,十分想伸出手打散笑容,可她还是选择忍了忍,好,我答应你,决计不会说出去。 母亲宽容,我念着您是我的母亲才让着,倘若旁人知晓这等秘密,我怕我会忍不住动手。云浅含笑,背映连天火烧云,神情格外的柔和。 可这份柔和,让人不寒而栗。 云母再度体会到自己这个被抛弃的女儿有多么狠,早不见当年抱着她腿的柔软之色。 她的女儿是一头猛虎,释放爪牙的时候,会抓得你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 云母暂时无法离府,不仅是她,就连相府内外都无人可以离开,宫里送来食材,今日送来的鸡鸭鱼肉还有些鹿肉,都被云浅剁碎了包饺子。 相府里药材多,府医看着小姑爷在大补药材的柜前徘徊,她的心咚咚跳了几下后,好心提醒一句:小姑爷,您是要强身健体吗? 我自己来就好了。秦湘红着一张脸拒绝,依旧低垂着眼,露出一副踌躇神色。 分明是稚气的脸,偏偏站在大补药材面前,府医有些受不了了,最终还是决定不管,悄悄去找了云相。 还没到望澜阁就遇见在道上散步的人,府医上前匆匆行礼,一股脑将小姑爷的行为说了一通。 不料,云相一脸从容,我让她熬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挑,得熬到什么时候呢。 府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两口子闹什么呢 云相,这个药不能随便吃的。 无妨,她自己都是大夫,处理过这等事情,不必害怕。云浅则是云淡风轻,告诉府医:她家中有个哥哥,也不安分,她必然学到了些什么。 学到了些府医目瞪口呆,看了一眼云相:您不怕闹出事? 云浅自己也说不好,但她相信秦湘是有分寸的,不会有事的。 府医劝说无果,默哀一遍,然后回自己的药棠。此时,小姑爷已经走了,她回去核对药材分量,好歹知晓小姑爷拿了些什么药草了。 核对一番后,她露出难以言喻的神色,不得不说,云相说得极对,这个小姑爷是个行家。 简单查验后,她将小姑爷拿走的药材特地写了一份,令药童迅速送去云相处。 第104章 药方到了云浅的手中,云浅粗细看了一眼后,随手搁在一侧。应当是没有问题,要不然府医自己会来一趟。 须臾后,两份情报同时送到了书房内。 第一份,晋王遇袭,伤了命根。 云浅皱眉,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待消化后,打开第二份。 相比较第一份,第二份并不算大事。 第二份写着:傅缨今日缺席,系张家子殴打。 她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屋顶上的虚空,猛地将第二份情报撕了粉碎,接着唤来心腹。 告诉陆澄昀,傅缨被打了,本相要他自己剁了打人的那只手。 说完后,又及时止声。不成,陆澄昀地位特殊,若是硬来,明日百官弹劾,连累的将是整个红林军。 不成、不成她低声告诉自己要沉稳,可心中的怒火依旧蹭蹭上涌。 简单几个呼吸后,拍案说道:备马、去张府。 **** 秦湘得到云相离家的消息后先是一怔,而是看向传话的阿鬼,她去张家做什么? 阿鬼给她解释:太后跟前的女官中只有傅缨傅大人嫁人了,嫁给张家子。张家是侯爵府邸,她嫁的是世子。前两年调任之际,傅大人回家生女儿了。回来后,原先的好位置被人挤了。但张家不满足,希望她辞官回家生下嫡长子。 傅大人不肯,前几回闹得想要和离呢,可张家不肯放手,扬言休妻,不肯和离。今日我听传话的说是张世子打了傅大人,云相坐不住了,去张家兴师问罪。 她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关系亲厚。阿鬼打量着小姑爷的神色,害怕她不高兴,到时候会对云相不满。 秦湘轻轻哦了一声,呢喃一句:若是我,我会剁了他的手。 说完后,又恐被人听见,忙嬉笑道:我知晓了,我去看医书,云相回来记得告诉我。 阿鬼点点头,确信小姑爷没有生气后才放下心来。 小姑爷憨憨的,性子也好,对下人也好,是她们这些奴婢的福气。 秦湘转身后,又想起什么事,觉得云相过去于她官威不好,便问道:她去了,会不会出事。 您怕谁出事。 自然是云相。 那倒不会,云相会妥善安排的。 秦湘放心了,摸摸自己一直在跳的眼皮,希望没有事,也希望阿姐平平安安回来。 可她们是被困在府上的,突然出府,太后会不会怪罪。 她又问阿鬼:云相跑出去,太后会不会怪罪。 您二人是可能染了鼠疫,并非是禁足在府上,太后不会怪罪的。阿鬼解释,您放心,后半夜,云相必然会回来的。 秦湘点点头,耷拉着脑袋去看书了。 今夜,月明星稀,知了鸣啼。 秦湘收拾好自己的时候,云浅已至张府,相府随从敲响大门,在门开一缝后,随从抬脚踹向门人。 云浅翩然而至,让你们世子过来。 蹁跹身子越过门槛,在门后站稳,傲然视物。 张家人迅速赶至门前,张侯爷见到来人后警觉般后退数步,而云浅淡然前进:不必害怕,我夫婿并未沾染鼠疫,我自然无事。反之,令郎殴打傅主事一事,我们去太后面前理论一番。 半夜而来,目光冰冷,寻常人都会吓了一跳。 张侯爷努力稳住自己,揖礼开口:小儿夫妻之事,怎敢惊动太后。 话音落地,张世子匆匆而来,乍见云相,拔腿就想跑,相府随从立即赶过去阻拦。 夜黑月不明,数人如风影动,黑魅夜鬼,吓得人嘶叫惶恐。 随从将人捉住,云浅冷笑一声:放心,我不打他。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你要做什么 云浅,你要做什么 张府众人疾呼,随从挟着叫喊的张世子出了府门,云浅站在他们伸手阻拦着张府众人的脚步。 张侯爷,我云浅说到做到,不碰他一根手指头。 张侯爷又惊又吓,一时间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云浅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逆子、逆子,就说不该娶那个女人 娶来后当作菩萨般供着。 快,我要入宫去找陛下。 话音落地时,云浅已翻身上马,张家世子横陈于马背上,嘴里不断嘶喊求饶。 然而,无人在意。 马蹄疾行数里,停于慈幼所门口,门口灯火如昼,随从将人丢了下来,张衡抬头一看,吓得后退数步。 云浅怒喝一声:跪下。 张衡畏惧,腿脚一软,便跪了下来,豁然抬首,对上慈幼所的管事面容。 慈幼所起初是民办,后来被朝廷收下,如今是一座朝廷打理的收容女子之地。 张衡跪于门前,无人斥责无人动手打他,可他面色通红,羞得难以抬首。 云浅冷笑道:你为何娶傅缨,自己心里清楚,无非看中她在户部的职位罢了。如今见傅缨晋升无望,便来强求她辞官。张衡,好事不能一个人占尽了。我给你个机会,跪至明日此时,回府和离。别逼我动手除了你这个祸害。 第105章 言罢,她打马离去,留下一众随从看着张衡。 **** 一夜过半,云浅从水中而出,长发黏在后颈上,雪白的躯体让人红了眼睛。 秦湘喜滋滋地递过去一碗汤药,你回来得真快,药刚好呢。 你来得可真早。云浅双臂趴在壁池上,目光幽怨,小声说道:你喝了吗? 我熬了一碗,你喝一半,我喝一半。你先喝。秦湘将药碗朝前推了推,双颊浮现赤色,眼中映着云浅极好的身材。 云浅皱眉:你怎么不先喝呢。 我喝了就不干净了,我喝你剩下的。秦湘耿直极了。 云浅想想也是,又不甘心问她:你怎么不分成两碗呢。 就这么一点,分成两碗的话,碗底都遮不住,还有我一路端过来的,两碗不好端。 这样也是,那你先喝,我不嫌弃你。 水下一幕略显活色生香。秦湘不敢再看,匆匆喝了一大口,剩下小半碗递给云浅。 云浅紧抿双唇,面上带着真诚的笑,你先替我去拿衣裳。 秦湘不疑,转身去屏风后拿换洗的衣物,然而,在她转身的时候,云浅手腕一翻,碗中的汤药尽数倾下,没入池水中。 略微一搅动,棕色的药汤与满池春水混为一体。 秦湘回来的时候,空碗安静地摆在池壁上,云浅再度入水,溅起阵阵涟漪。 秦湘收了碗,阿姐,我先回去了。 回应她的是一团水花。秦湘嬉笑一阵,大步跑了。水里的云浅出水,深入渊壑的眸子凝在了方才放置碗的那一处,不由一笑。 待云浅沐浴归来,秦湘趴在床沿上打瞌睡,长发逶迤落在地板上,雪白的肩露了大半,睡相极其不好。 夜风习习,温度较白日降下不少,屋内吹着风也很凉快。 云浅俯身蹲在踏板上,你这庸医熬的药怎么将自己哄睡下了。 秦湘闻言,骨碌爬了起来,眼睫微闪,脸颊红扑扑的,看人的时候,眼里盈着一泓泉水。 你终于回来了,有些热。秦湘摸摸自己的脸,又看向阿姐,纤长眼睫投下,遮掩眸内视线,她伸手,摸向阿姐的脸,咦了一声,你身上好凉啊。 傻大夫不知药只有她自己一人喝了。 灯火盈盈照她面容上,云浅将她捞了起来放在床榻上,自己也跟着躺下。 小秦太医,看看你的药如何吧。 作者有话说: 套路三十七:喝药吧。 早上好呀! 第38章 套路三十八 秦湘只喝了半碗汤药, 药效惊人,反让云浅一时受不住了。 颠倒往复一夜,反是云浅起晚了。 午时时分, 秦红意手持太后懿旨闯进了卧房。 云浅没醒, 还没来得及收拾,床榻上一片凌乱,秦红意再是从容,也羞红了脸颊。 秦湘踢踢踏踏地从外间赶了回来,稍微一探头, 秦大人,外面等等吧。 不必了。床榻内传出一语,接着一只雪白的玉臂拨开锦帐, 露出云浅懒怠的眉眼,云雨后容颜裹上了蜜色, 生生将秦红意气得倒退。 鬼迷心窍,色字头上一把刀。秦红意脑门一热,当即就骂了出来。 云浅往日里端庄冷然, 眼下姿态眉眼都染了媚色,哪里还是曾经杀伐果断的丞相。 云浅深深吸了口气,你来做甚,为张家子讨公道? 提及正事, 秦红意缓过神来, 咬着牙说道:晋王入京,被伤了, 太后大怒。 怒什么?云浅翻身坐了起来, 襟口微散, 露出一抹红色的痕迹。 秦红意捂住眼睛, 秦湘侧身绕过她的身前,急忙给云浅捂住脖子下面,秦大人,你出去吧。 秦红意不管两人依偎的姿态,继续说道:太后罚了巡防营,又将晋王接进宫去救治,传你入宫呢。 晋王是私自入京,还是得太后召见?若是太后召见,我等为何没有接到旨意?云浅语气散漫,目光落在秦湘的后颈上,指尖轻拂长发,露出后颈上的红梅。 瞧了一眼,她又松开手,拍拍秦湘的肩膀,怕什么,她吃不了我,你瞧,没有成亲的女子就是这么害羞。 秦红意气得跺脚,云浅! 好了,我即刻换衣,等上片刻。云浅站起身,腿脚有些软,心里悔恨极了,俯在秦湘耳畔,阿湘,那个药不错,做成药丸带在身边,常用。 秦湘:阿姐是上瘾了吗? 云浅瞥向秦红意:你是想看我更衣吗? 云浅,你这是玩火上身。秦红意气得难以自制,外面闹翻了天,她还有兴趣与自己的小妻子云雨巫山。 气死个人。 闻言,秦湘立即发挥主人家的姿态,朝秦红意做了个请的姿态。 此时此刻,秦红意想掐死面前的女孩,祸害人了。 两人一道出来,秦红意的目光落在秦湘的眉眼上,想起宫里的那位贵人,好心说道:秦太医日后莫要穿裙裳了。 第106章 秦湘咦了一声,还请大人细说缘由。 没什么缘由,云相嫁给你,你对外只能是男儿,懂了吗?秦红意避开主要原因不谈。 秦湘认真的应下了,眼中多了一分凝重。 须臾后,云浅推门而出,换了一袭官袍,落在秦湘眼中,心口蕴着难以言喻的豪情。 云浅勾了笑,秦大人,太后宣我是给晋王治病还是安抚陛下? 她又不是太医,急忙召见,必然是后者的。 秦红意没说话,拉着云浅就跑,来不及了,快些走。 云浅走了两三步,止步朝秦湘招手:阿湘,等我回家,记得熬药。 秦湘:阿姐疯魔了。 **** 登上马车后,秦红意坦言,陛下欲拿晋王治罪,太后不准,母子二人争执片刻后,陛下拂袖离去。 皇帝荒唐了些,却也知晓晋王是劲敌,抓住了把柄如何会放过呢,别管是不是伤了,先定下罪名。 可太后不准,一旦定下罪名,皇帝一党必然置晋王于死地。 云浅懒散的打了哈欠,不说晋王的事情反而说起傅缨,秦红意先开口:太后罚了张蘅五十板子,并令二人和离,女儿归傅缨。 太后借着傅缨的手让云浅心甘情愿地去劝说皇帝。 一环套一环,没有无作用的环。 太后仁慈。云浅随口说了一句,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有些疲惫。 这笔账记着,必要讨回来的。 入宫后,两人分开,秦红意去太后处复命。 慈安殿内药味浓郁,明珠蒙尘,太医们守在一侧候着,太后坐在凤座上阖眸小憩。 秦红意上前问安,太后睁开眼睛,她说道:臣去时,云相还没起来,昨夜似乎闹了很久。 话说得很含蓄,太后明白过来,都是过来人,她坐直了身子,云浅可说了些什么。 云相前往陛下处了,她说太后仁慈,傅缨一事的处决,她很感恩。秦红意掂量着话说,臣观她昨夜似沉溺于欢好中,尚不知晋王遇袭一事。 云浅为人谨慎,可到底也是一个女人,夫婿又是那么貌美,一时沉溺也在情理中。太后念此,打消心中疑虑,又催人去问刺客的后续。 找不到刺客,才是奇耻大辱。她的儿子被人伤了根基,于皇室而言,都是天大的耻辱。眼下,只能瞒着,皇帝也不知晓。 话分两头,云浅见到皇帝,皇帝正在气头上,云浅只道一句:晋王对陛下再无威胁。 皇帝不信,瞧着彩屏后的女子,冷冷哼了一声:太后令你做说客,你自然会这么说。 云浅摇首,道:陛下怕是不知,晋王伤了根基。 皇帝愣住了,旋即有些尴尬,借机端起凉茶趁机遮挡泛红的耳垂。 须臾后,他才缓过神来,说道:云相信朕,不是朕所为。朕确有杀心,可还未曾动手呢,还没寻到他的住处。 臣信陛下。云浅含笑,态度淡淡的,谈不上太热情。 她惯来如此,皇帝也习以为常,不知是谁人做的,帮了朕的大忙。对了,你夫婿身子如何? 距那日已有两三日,并无发作的迹象。她在家中好好吃药,想来不会染上鼠疫,劳陛下费心了。云浅眼睫微微一动,抬头看向皇帝身后的玉剑。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过去,他拿起玉剑递给云浅。 云浅不敢接受,双眸凛然,陛下,您可还记得奉先殿内的那张舆图。 先祖打下江山后,绘制舆图,囊括南朝北疆,可如今皇帝殿内的舆图,只有南朝,也就是那张舆图的一半。 闻言,皇帝露出落寞之色,若有所思地想起以往,难以言喻心中的情绪。 云浅忽而说道:臣想助陛下北伐。 北伐皇帝震惊,久久不能言。 这一刻,云浅失望了,微微一笑,臣说玩笑呢,陛下莫要当真。 皇帝陡然松了口气,说道:母后还在查刺客一事,朕也会襄助她,你回禀她,就说朕既往不咎。 不,晋王入京后与谁在一起的?云浅摇首,面露失望,此时不将晋王一军,又待何时呢。 朕做什么,母后岂会舍得。皇帝不高兴。 云浅面上波澜不兴,微微倾身,与陛下细说:襄平郡主该嫁人了。 皇帝豁然一惊,接着,胸中怦然一惊,俨然意动。 他没有开口,云浅主动说道:襄平郡主并非简单的质女,心不安分,既然如此,不如嫁人。入了夫家,有人盯着,陛下也可安心。 襄平惯来不安分,上辈子嫁人后替夫婿纳妾寻良家女,与自己的嫡母秦小皇后举止暧昧,引出一系列话题。 她皱眉,皇帝说道:朕知晓了,朕不会亏待她的,会寻个好夫婿。云相放心,朕这就去给太后赔礼。 云浅今日的目的达到了,起身告辞。 殿内的皇帝一扫阴云,无端摇首,此女幸助力于朕,可惜不可为朕享用。 那厢云浅出门,遇到禁卫军统领,两人一照面,对方唉声叹气。 第107章 禁卫军分南军北军巡防营,皇帝直统下,围绕京畿重地屯兵六万。南军由殿前司步兵营组成,围着宫城而驻扎,此为南军,兵有三万。 北军则是各世家弟子统领,兵有五千。 剩下的兵都在巡防营中。近年来,太后掌政后,迁巡防营出禁卫军,独立成营,调五千兵马入北军。 北军一万,分为红林军侍卫司,各领五千。 如今的禁卫军统领只有原先的一半军马,威仪大不如前。 两人见面后,对方陪着笑,云浅却问他:听闻晋王入城被袭? 对方支吾不言。 云浅含笑,也不问其他,只叹一句:我不过两日未曾出门就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是能耐。 嘲讽后,她扬长而去,留下一脸苦相的禁卫军统领。 他能怎么办呢。 云浅前往刑部,询问苏三一案的进展。 顾黄盈拿着这几日查出的卷宗,翻了又翻,两眼昏花,苏三带了五个女子回来,自己留了一个,其他三个,你也知晓的,但是还有一人,怎么查都都不出来。其实他入南朝是六个,一个卖了,入京城时是五个,那个人不知去处。 光是苏三一人就这么难查,遑论还又那么多参与的人了。顾黄盈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头那么大,郁闷至极。 有年纪吗?云浅低首翻着卷宗。 顾黄盈说道:我问了苏三的外室,她说最小的当年不过八九岁,如今算起来约有十六七岁了。最大的便是她,她有三十岁。太后宫里的那位,并非苏三带回来的,而是陛下从北疆重金买回来的。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头疼,那么多女人呢,她们只救出来三人。 马将军府内的那位,一直不肯交出来。 她想起一事,又拿出一份证据,说道:马奎曾吃空饷,我查出一部人,苏三给他送女人,也是因为苏家想送家族子弟入军。 云浅看了一眼证据,随手搁下,绝不止这些,我要马奎全部吐出来。 秦小皇后查不出来,她一定要查出来,光明正大的让这些人付出惨痛代价。 顾黄盈听到这么一句话后顿时愁得不行,捂着眼睛继续说道:她们中有一个女孩第一个被送出谷,是族长的女儿,送出去的时候才六岁。那些禽兽欺骗族长,说只要一个女孩就罢休,族长献出她的女儿,不想半年后,他们卷土重来,毁了温谷。 眼前迷雾迭起,因这句话后又迅速散开。她猛地抓住关键点,你的意思是族长的女儿不知温谷被灭了? 话题有些歪了,顾黄盈被问得一懵,张口说道:好像是这么个事,这个女孩也是可怜,六岁就被当作血罐子。 六岁、血罐子云浅心口猛地一震,下意识扶住了桌案边角,险些倒了下去。 云相、云相,您这是怎么了。顾黄盈伸手去扶,刚碰到云相身子就发觉她浑身颤得厉害,您是中暑了吗? 云浅摇首,努力站直了身子,挺直脊背,脑子有些晕。 六岁的孩子被献了出去,死大过于生,父母如何忍心呢,她又如何生活。 我在想、六岁的孩子被当做血罐子她说不下去了,唇角泛起嘲讽,顾黄盈,倘若这个孩子活成了、活成了高位者,甚至母仪天下,她会不会报复这些灭门之人。 顾黄盈莫名想起皇后,可皇后娘娘都三十多岁了,也不是那个孩子。 可能会吧,我肯定是会的,千余人的山谷就这么被灭了,女子轮为血罐子,男子呢,他们会不会用男子的血得长生呢。顾黄盈莫名伤感,是人都无法忍受这种血仇。 整个家族一千余人,本就避世,从未惹过旁人,泼天的灾难不该给她们。 她叹气,却察觉到云相面上的失落,下意识就问道:云相,您出自京城,也不是温谷中人,怎地如此伤心呢。 感伤罢了。云浅打起精神,面露微笑,可那抹笑容沧桑至极,如同沙漠中的行者,看到了海市蜃楼,明知是假的,却不得不沉浸其中,以此来回忆往日的美好。 她喃喃了一句,若是我,我也会食其肉饮其血,恨得不能自己。这等时候莫要说什么律法严酷,也不要说什么天理,报仇才是关键的。 当律法失去作用后,唯有自己的刀才是报仇的工具。 她无声笑了,惨笑不已。 顾黄盈深受其感,忽而道一句:你说那个孩子会不会盼望着有朝一日回到温谷,见到爹娘呢。 云浅恍然被雷霆一击,眼睫剧颤,而顾黄盈只一笑:您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说说罢了,指不定那个孩子早就被取干了血死了。我问过,有些人被活活取血后猝死了。 云相,此事若发生在南朝,我必将凶手们捉回刑部,可惜了。顾黄盈叹息,南朝北疆已是两个国家了。 她只能将这些女子救出来。 云相,那名女子对外已死了,梅大人悄悄送出京城,隐姓埋名。可宫里那位如何,听她们说,那名女子也是族长的女儿,今年约莫有二十五六岁。 云浅看着满桌子案卷,内心烦躁,那为何第一回献孩子这么不献她呢。 第108章 若是如此,秦湘至少还可以在母亲身边多待半年,且及笄的女孩比六岁的孩子懂事多了。 顾黄盈犯难了,云相,手心手背都是肉,或许年长些懂事了,会拒绝。 云浅不再言语,而是将案卷反复看了两遍,你继续查,我入宫一趟。 去见一见那位姐姐。 只她突然入宫,太后不见她,反令她回府好好歇着。 白走一趟,天色都已经黑了,她一人走在深墙瓦砾之下,望着无尽的地砖,心在这一刻沉浸,也骤然冷静下来。 走了数步,眼前豁然多了一人,面蒙白纱,可对上那一双眼睛的时候,她豁然知晓自己碰对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温孤姑娘? 白纱女子眼里闪过震惊之色。 云浅将这份震惊尽收眼底,她不甘心地问:当年为何是阿湘被献出去。 你是谁?温孤妩睁大了眼睛,浑身一颤,偏偏对上她平静的眼眸后,自己的恐惧与震惊成了笑话。 先回答我的问题。云浅咄咄逼人。 温孤妩无奈,我那时已嫁人,怀有孩儿。母亲身为族长,膝下只有湘儿,不得不送出去。若她为一己私欲,送了旁人家女儿出去,会引起他们不满,到时局面更无法控制。 可她才六岁。云浅狠狠压制自己的声音,一月多的相处,她知晓秦湘心底的善良,不爱争,不爱抢,下面的婢女管事都喜欢这位小姑爷,也无人小姑爷一句不好。 人善被人欺。 不争不抢不怨,更容易让人欺负。 温孤妩抓住她的手,激动道:你知晓温孤湘儿的去处吗?见过她吗? 云浅拂开她的手,眉心微蹙,你的母亲呢。 自尽了。温孤妩眼中闪过泪水,微微一笑,伸手解开面纱,露出原本的面容。 相似的容貌,让云浅瞬息想起前世里身穿凤袍的秦小皇后。眼前的秦湘与温孤妩不过一双眉眼相似,待张开后,两人似了六七分。 但温孤妩的相貌,依旧不如其妹。 须臾后,她转身走了。 温孤妩不肯放过,快走几步去追云浅,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这里是宫廷,你若失态,便会成为旁人的把柄。云浅留下一句,匆匆走了。 温孤妩呆愣在原地,莫说是去追,连哭都不敢哭,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谁。她迅速压制自己的泪水,戴上面纱,装作若无其事般挪步,可袖口中的双手早就捏在了一起。 **** 日落西山,望澜阁内飘出一股药香,药味浮云而上,飘散于虚空中。 秦湘托腮执蒲扇轻曳,懒散地打了哈欠,阿鬼在一侧给她扇风,姑爷何不去睡会儿。 我看着药呢,晚上吃什么。秦湘问了一嘴,有些饿了,口腹之欲,让她盖过了瞌睡。 阿鬼神秘地问她:您想吃什么? 没什么想吃的,就是饿了。秦湘摸摸自己的肚子,改口说道:我想吃饺子。 阿姐包的饺子,让人惦记上了。但她那么忙,哪里有时间做。 阿鬼咦了一声,说道:饺子太久了,明日做,我给您拿些点心垫一垫。 话音落地,云浅提着一盒点心回来了。 她将点心递给了阿鬼,自己转身进屋去了,不置一言。 秦湘看向她的背影,敏感地察觉她的后背颓然,不复往日挺立。她疑惑道:云相累了吗? 奔波半日,当是累了,您先吃点心。阿鬼没多想,云相惯来如此,回来时多是一副晦深莫测的神色。 点心打开,是一盒八宝点心,每样点心各一块,花样不同,颜色各异。 秦湘捻起一块红色的放入口中,淡淡的花香与牛乳融为一体,入口就化了。 好吃,比我买的好吃多了。 阿鬼笑说:云相亲自去买,自然是好的,你喜欢就多吃些,云相该要休息会儿,晚膳约莫晚些用。 闻言,秦湘又往嘴里塞了一块,余光瞥向紧闭的屋门。 一盒子点心很快就吃完了,她看向药炉里嘟嘟的热气,轻轻嗅了嗅,药味有些苦涩。 她站起身,轻轻敲门,阿姐,我能进来吗? 门后一片寂静。 秦湘不敢再敲了,回到药炉前继续守着。 随着时间消逝,夜色来临,药已熬好。秦湘再度去敲门,阿姐、阿姐。 半晌没有应答。 秦湘盯着屋门看了半晌,转头看向阿鬼,阿姐今日好像不高兴。 不是累了,是不高兴。秦湘后知后觉,嘴里残留点心的甜味,她鼓起勇气欲再敲,阿鬼朝她摇首。 秦湘只好收手,悄悄来到窗前。 夏日闷热,门窗都是开着的,但云浅进去后就关了门,窗户还是开着的。 秦湘思索一番后,撸起袖口开始爬窗,阿鬼吓得心口一跳,婢女们忙要去劝阻,阿鬼却制止她们。 你们见云相何时这么喜欢过一人。 婢女们站在边上观望,看着小姑爷矫健的爬了进去,她们对视一眼,悄悄笑了。 下一息,咚的一声,似乎是花盆碎了。 第109章 接着是云浅的声音,你怎么那么笨呢。 阿鬼得意地看着小婢女们,瞧,云相心疼了,赶紧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 婢女们鱼贯而出廊下。 屋内的秦湘抱着脚,谁在这里放盆花呀。 它日日就在这里。云浅也是无奈,扶起地上瘫坐的人,想进就推门进来,犯得着爬窗户吗? 秦湘被训得耷拉着脑袋,哎呦一声后,滚上了床。云浅脱了她的靴,瞧见完好的脚踝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当事人笑着钻进被子里,药都熬好了,你还不吃晚饭。 云浅在榻前干站着,不由扶额,告诉自己:少年天性。 不值得生气。 那你出来,我们去吃晚饭。 作者有话说: 云浅:阿湘,记得熬药,等我回家啊。 晚上好呀! 第39章 套路三十九 药汤放在外间, 苦涩的药味飘满庭院,未曾靠近就觉得难闻。 云浅掩鼻靠近,秦湘端着药炉将药倒了出来, 她皱了眉头, 秦湘却说道:我改了药方呢。 怎么改的。云浅好奇。 其实,她更好奇秦小皇后上辈子有没有给皇帝服用。然而,秦湘只是秦湘,并非上辈子的秦小皇后。 温和了些,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了。秦湘端起药碗站了起来, 目光清澈,对上云浅鄙弃的眼神,阿姐, 你嫌弃什么? 云浅咦了一声,嫌弃她上辈子可能给皇帝服用, 但她没有说,温婉一笑:没有嫌弃,先吃饭吧。 药味熏得人脑袋疼, 云浅退而避让,朝阿鬼使了个眼色,阿鬼立即端了过来。 云浅这才拉着秦湘回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秦湘好奇问一句:今日谁惹阿姐不高兴了。 云浅想了想, 随口胡扯:办事不用心, 丢人丢出门,自己蠢还惹得天下皆知晓。 是朝堂上的事情, 秦湘不问了, 吃了一口饭, 又问院正。 在别院待着, 身子挺好的,等她回来你再回太医院。你现在回去,人家也不待见你,懂吗?云浅放缓了语气,小妻子不是下属,要慢慢教。 秦湘惯来听话,这回也不例外,点点头,我听阿姐的。 接下来,寂静无声。 用过晚膳,两人出门消食,云浅说着外面的大事,人在京城,就不能做个睁眼瞎。 晋王入京受伤,外间戒备森严,你若出门就当心些。 秦湘照旧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晋王离她实在太远了,远如洛神远如神人,难以触碰。 观她反应,云浅舒心许多,秦湘做不得晋王的续弦了。 两人走了须臾后回去,回屋后,阿鬼端来凉过的药,云浅依旧没动,秦湘喝了半盏,剩下的递给云浅。 云浅笑着催促她去沐浴。 秦湘去了。 云浅转身将药倒入花盆里,轻扫阿鬼一眼。 阿鬼双手接过药碗,状若未见云相倒药之举。 月色朗朗,明日必然又是个晴朗天。 今夜,如昨夜一般,秦想摸着自己发红的脸颊,但没有昨日那么热了。 云浅卧于榻上,秦湘踢踢踏踏凑了过去,俯身吻上她的微启的唇角,将一切靡靡之音吞入口中。 今夜,后颈上的那抹红痕愈发娇艳了。 云浅险些透不过气来,埋怨一句:你那药不大温和。 秦湘莫名,低头瞧见阿姐肩膀上的红痕,她下意识轻了许多,云浅泄恨般咬上她的肩膀。 秦湘皱眉,亦没有阻止,只慢慢放缓了呼吸,待她松口后,自己才慢慢笑道:药对你没用处呢。 阿姐卧于榻上,肌肤晶莹,面色如旧,除去眼中一泓清水后,也瞧不见其他动情姿态。 她凑至阿姐的面前,望着那双眼睛。 她靠得太近,云浅无法呼吸,憋了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雪景无法遮掩。 云浅皱眉,这人做什么呢,她下意识圈住秦湘的脖子,吻上她紧抿的唇角。 烈火中泼了一滴油,火焰燃烧得愈发厉害了。 **** 早起的人没起来,太后无懿旨让她回朝。 一觉醒来,秦湘精神备足地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捉知了,云浅醒来后,半晌没有起身。 待缓过来后,她令阿鬼备水沐浴,耳畔还传来秦湘的高声:在那里 听听,声音多大,药性多好。 云浅呵呵一声后,自己坐了起来,随意套了一件外衫后往浴室去了。 水下清澈,依稀可见大腿内侧的青痕 云浅皱眉,趴在浴桶上百无聊赖地考虑着要不要让秦湘不要再熬药的。 少年人血气方刚,再喝些药,力气更大了。 掰得脚踝都有些疼。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脚,外面传来秦湘的声音:阿姐,我备了些药膏,你要涂吗? 真贴心啊。 云浅半阖眼眸,想起上辈子秦湘的贴心都给了晋王她蓦地睁开眼睛,对外应声:你进来。 浴室的门没有锁,秦湘一推就推开了。 入门便是一道梨花木时景屏风,秦湘一眼不看屏风就绕了过去,悄悄伸出脑袋看向水中的人。 第110章 云浅没什么精神,耳朵动了动,听闻细碎的声音就睁开眼睛,对上秦湘澄澈的大眼睛,你调制的药膏? 前几日就调了,一起准备的。秦湘转身去搬凳子。 云浅皱眉,什么是叫一起准备,她连后续问题都想到了? 该说她老练还是说她笨呢。 秦湘搬了凳子过来,见人还在水中,你还没洗好吗? 她站在浴桶前,目光居高临下,只能看到云浅雪白的脊背。饶是如此,背上红痕点点。 秦湘为自己的禽兽行为翻了白眼,下手有些重了,可自己控制不住呢。 她叹气,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云浅哼哼一声,下回拿小皮鞭抽你。 秦湘不信,催促她快些洗。 云浅没动,抬眼看着她,媚眼横波,看得秦湘心口一颤,下意识就想靠过去亲亲阿姐。 秦湘忍住,深深吸气,狠狠压制心口上的躁动。 浴室内雾气缭绕,涌入眼前,云浅懒怠般起身,秦湘识趣地背过身子,云浅睁大眼睛,你过来。 云浅被激起了逆反心理。 秦湘懂礼般转过身子,可双眼紧闭,云浅眼底微青,毫不犹豫地将人拉入水中。 秦湘: 衣裳湿透了,玉冠被一只手拨开,乌黑长发倾泻而下,配上惊慌失措的神色,犹如小狼掉进了虎窝里。 云浅将人抵在浴桶边上,咬着她的唇角,手中颇快,轻易除了秦湘新穿的衣袍。 谁调的药膏谁来用。 咬过唇角,又觉得不满意,目光落至脖颈上,不管不顾般咬了上去。 秦湘诧异,细微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与阿姐相处多日,这回感觉出阿姐的不安。 阿姐不安什么呢? 秦湘想不明白,或许是因为朝堂上的事情,很快,疼意从脖子换至胸口。 最后,哪里都疼。 **** 午后,阳光炙热,相府主人坐在了凉席上,秦湘在默默调制药膏,闻着淡淡梨花香,她悄悄看向云浅:阿姐,你要涂吗? 手捧书卷的云浅睨她一眼,你自己不要吗? 我、我还好啊。秦湘被这么一眼看得极为心虚。 云浅不理会她。 秦湘不敢再问了,默默地将药膏摆在一侧,贴着云浅躺下了。 热意蒸腾,冰块也失去了作用,秦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躺了会后,她又爬了起来。 阿姐,我想吃冰酥酪。 让她们去做。云浅头也不抬。 秦湘获恩准后,鞋子都不穿就直接下了凉席跑了。 云浅无声抬头,无趣地将书卷撩在一侧,随意趴在几案上,热意让人心口无法安宁。 坐在家里,时常听到外面的刀剑声,晋王遇袭,京城不宁,夏日就显得愈发热。 不及感叹,秦湘提着衣摆踉踉跄跄跑来,阿姐,隔壁在抓人呢。 与我们无关。云浅顺势躺下,一脚踢翻了几案。 秦湘哎呦一声忙去扶着几案,你是觉得烦吗? 云浅躺下,不管她,翻了个身子,秦湘拿了蒲扇过来,轻轻扇着风。 扇不过两下,管事匆匆来报,说道:马奎将军被捉拿,押往刑部,罪名是贪污,吃空饷。 云浅眼底波澜汹涌,闻声冷冷一笑,说道:令梅锦衣登门要人。 管事匆匆去了。 风没有停,秦湘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她不在意这些事情。 云浅面色晦暗,复又躺了下来,拉着秦湘的一只手,秦湘顺势躺下,下一息,云浅吻住她的唇角。 午后的热一直持续到黄昏,太阳落山后,余热持续。 天色稍晚,顾黄盈匆匆登门,奴仆将人引入水榭,秦湘顺势退下。 顾黄盈接连喝了两盏凉茶,一路赶来,衣襟湿透了,长叹一口气,接出来了,梅大人一进门,马夫人就让人放了。你可知晓这位马夫人年过四十,肌肤顺滑,如同花信。叹为观止啊,云相,难怪马将军不肯放人。 云浅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摆弄自己的棋局,顾黄盈又说道:刑部呈上证据,太后大怒,当即拿人。他撞上刀口了,马家抄家了,马夫人被赶出了府邸,带着儿子女儿回了娘家。 云浅拿起一颗黑子,啪嗒一声落下,问道:马将军如何判? 流放,罪不至死。 云浅凝眸,冷冷一笑,判吧。 不知为何,她相信马奎会落得苏三一样的下场。 那又如何,是他咎由自取。当日若放人,怎么会落至今日的地步。 给了机会不珍惜,莫怪她袖手旁观。 顾黄盈狐疑,见云相神色沉稳,她自己倒觉得口干舌燥,云相,您是不满意? 律法处置,无关情愿。云浅执白子落下,略过此事再问:苏三一案查得如何? 不瞒您说,毫无头绪,大长公主催了数回,我们也难办。顾黄盈大吐苦水,我让人画了凶手的头像,搜查至今,毫无音讯。云相,您可有办法。 第111章 听着下属言语,云浅也不抬眼,淡淡道:没有办法,继续查。 顾黄盈唉声叹气,喝了一盏茶后才离开。 等她离开,秦湘才过来,看着棋局,歪着脑袋又看了一眼,什么都看不懂,就觉得白子黑子围成的画面挺好看的。 看了半晌没有明白了,云浅拉着她坐下,并将棋局上的棋子清除。 我教你下棋,日后得空教你琴,还有马术,你才学了一回,等天气凉快后再教你。 云浅絮絮叨叨地说了一番,目光温和,引人心生爱慕。 水榭清凉,画面温馨。 夜幕降临后,两人携手回望澜阁。 晚饭后,又去阁楼乘凉。 翌日,太后下旨,丞相云浅还朝。 午后,刑部上书,撤马奎威远将军职,罚钱一万,流放三千里。 太后恩准。 黄昏时,云浅见到了马将军府上接出来的女子。 女子叩拜云浅,云浅亲自将人拉起来,询问温谷旧事。 一番言谈后,与顾黄盈所说相似,她直言:族长尸骨何在? 女子诧异,打量云浅,见她并非出自温谷,思索一番,直言道:我温孤氏一族人死血枯。 我只问尸骨。 埋骨温谷。 云浅凝眸,只怕是曝尸荒野,无人收敛。她说道:劳你引路回温谷,收敛族长尸骨,带回京城安葬。 为何这么做? 她的女儿在京城,安葬此处,女儿相伴,清明寒食,也不孤单。若在温谷,她的女儿回不去,清明寒食,谁去祭拜呢。云浅坦然道。 女子震惊,小族长在京城? 谁是小族长?云浅不明,是秦湘还是温孤妩? 女子屏息凝神,对上云浅深邃的眼神,一时间不知该说不该说。 而云浅静静等着。 屋内寂静无声,女子内心煎熬,云浅一味不开口。 须臾后,女子熬不住了,温孤湘儿。 云浅奇怪,为何不是温孤妩? 您还知晓温孤妩。女子面色疑惑,心中略过一阵疾风骤雨,忧心坠坠。 云浅勾唇,我还知晓当年温孤族长推了温孤湘儿出去。 看来你什么都知晓啊,我也不瞒你。温孤一族,以血脉为纯者继认族长。上天选定了温孤湘儿,不是我们选择的。 温孤氏的女儿出生后会有药水来检验,我们这一辈是选温孤湘儿。也就意味着她的血脉最纯,入药最好。 云浅恍然,听起来有些玄幻,让人不可置信,血脉最纯者便是族长,不是能力选择吗? 她不由得替秦湘感到悲哀,那她的孩儿会不会也是血脉奇异者。 不知晓,这个谁都无法决定,但女子欲言又止,几乎不敢看云浅。 云浅浸淫朝堂多年,如何不知她的眼神躲避是心虚是恍然,立即说道:还有什么尽管说来。 出谷之日,族长给小族长喝了药,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您或许是觉得族长心狠,可你不知这样就会减轻小族长的痛苦。这样一来,小族长不会受人侮辱。女子垂首,慢慢道出原因。 她又说道:小族长走后,族长便病了,一夜白了头,原本以为危机解除,不想那些人卷土重来。 话未完,泪水潸然泪下。 云浅沉默良久,局势之险恶,来源于人的贪婪。 一人之利,太过渺小。他们将目光放在了整个谷中,毁灭山谷,掳人出谷明价售卖。 可恨至极。 思虑须臾后,她依旧坚持:你悄悄回温谷一趟,收敛族长尸骨。 女子俯身下拜,谢云相。 从慈幼所出来,日落西山,打马回官衙。 云浅一马当先,马蹄疾驰,过长街,停在了官衙门口。 周碧玉正在官衙门口,堂而皇之地拉着下属的手摸了又摸,谈笑风生。 云浅扶额,下马后周碧玉撤下手走至云浅跟前,云相。 注意些你的举止。云浅低声呵斥。 周碧玉朝她勾眉深笑,我可什么都没做,北疆有了动静呢。 云浅知晓,上辈子这个时候北疆在边境演练,吓得一众朝臣坐立不安,日夜难眠,结果,人家嘲讽南朝文官笔杆子风流。 北疆炫耀兵马,南朝人不知所谓,反而想着讨好人家。 云浅故作不解:何事? 兴兵压境。 云浅朝天翻了白眼,周碧玉嬉笑着询问:可是无事? 无事,盯着就是了,演练兵马罢了,别学那帮子老臣。云浅嗤笑。 周碧玉却说道,云相,不如我们来一出戏,看看那帮人如何屁滚尿流。 随你,你自己收敛就成。云浅无异议,也该震慑一二,她想起一事,问道:明年科考,各地准备如何? 鸿胪寺卿眼睛多,管得也多。云浅顺口问一句。 周碧玉说道:各地举荐了些良才,入京约莫有百人,女子占了四成,我让人盯着了,若有合适的收入鸿胪寺。您看看? 第112章 云浅回忆前一世的事情,这批女子都被拨了回去,皆因太后病了。 及早动手,免得夜长梦多。云浅叮嘱一句。 周碧玉立即领命,又与云浅说了几句细心话。 她说:文昌郡主脸上的疤痕无法祛除了。听闻她在太后跟前哭了几通,怨恨你无情。又说你并非喜欢秦默,乃是寻个人避开她。 太后听后,让温孤妩想办法,这几日,郡主脸上的疤痕似乎浅了许多。 云浅冷笑,不如让她嫁给秦默,看着我与秦默日日恩爱。 周碧玉拍掌叫好,好计策、好计策。 云浅厌恶至极,又觉焦头烂额,事情繁琐,随她去闹腾。 两人这才分别,周碧玉回鸿胪寺,云浅回官衙。 接连几日,云浅四处奔走,晋王伤势好转,太后设宴款待,三品以上朝臣赴宴。 宴上,云浅醉酒,晋王欲与她说两句话,她已然醉得不醒,只能让人回去。 相府马车停下,秦湘焦急来迎,云浅醉得伏在她的颈侧,目光却露出几分兴味。 阿湘,我们去喝酒吧。 阿湘,我还没喝好。 阿湘,我还想吃冰酥酪。 秦湘也高兴起来,下一息,脖子一疼,她急忙辩解:我不是冰酥酪,你别吃我呀。 下一息,脖子疼得更厉害,耳畔传来啪嗒之声。 秦湘:我真的不是冰酥酪。 然而酒醉的人不说道理,挂在她的身上不肯离开,秦湘不得不将人背起来。 云浅伏在她的背上,悄悄咬着耳朵:小阿湘,我没醉。 呵、酒醉的人从来不会说自己醉了。秦湘侧首,试图想将自己的耳朵从她的手里挪出来。 云浅也呵呵一声,我真的没醉,你熬药了吗? 没有啊,你没说呀。 没熬就没熬,我一样可以让你哭。 秦湘: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回到卧房,在阿鬼的帮助下,将醉鬼放下,秦湘刚喘了口气,云浅就贴了上来,去游水。 你醉了,不去。秦湘难得反驳一回,奋力将自己后颈上的双臂扯了下来。 云浅直勾勾地望着她:我没醉,我很清醒,那我去沐浴。 秦湘悄悄松了口气,云浅却朝她伸开双臂:更衣。 更衣就更衣,秦湘撸起袖口,手朝着纤细的腰肢探去,云浅却抬首拍了拍她的后脑,快点。 扯下腰带,脱下外裳,云浅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就朝浴室走去。 秦湘默默跟上,阿鬼忽然塞了一盘葡萄进来,解酒。 秦湘道谢,然后不等她站直身子,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然后,云浅夺过她手里的葡萄,啪嗒一声丢进了浴桶里。 浴室里有些热,门窗关着,热气氤氲,壁柱上盘着黄豆大小的水珠。 云浅拉着秦湘,下颚朝浴桶边轻扬,沐浴。 一起吗?秦湘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开始直视阿姐的眼睛,你醉了吗? 云浅傲气扬首,没有醉。 那就是真的醉了。秦湘安慰自己想多了,主动说道:我替你脱了中衣吧。 云浅摇首,自己抬手脱了,干净利落,清冷的面容下一副完美的酮.体,巨大的诱惑让人口干舌燥。 屋顶横梁上的露珠啪嗒而下,落在秦湘的脑门上,激得她浑身一颤,很快,她反应过来了,跟着脱衣入水。 这是第一回,她二人在水下坦诚相待。 云浅贴着浴桶,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眸,沾染着水,愈发清凛摄人。 秦湘有些害怕,鬼使神差般抬手捂住她的眼睛,手背上的露珠落在那双红唇上,娇艳欲滴。秦湘倾上前,吻住那滴露珠。 顺手牵羊般一亲芳泽。 云浅回过神思一般,拂开秦湘的手,想起前两夜的事情,心中浪.潮汹涌,握住对方的手腕,反扣在浴桶上。 杀伐果断,这个词语属于朝堂上的云浅。 也属于此刻的云浅。 她从不曾脆弱过,也不会露出脆弱的一面,这些时日以来,她还是感觉到了脆弱二字的重要性。 适当露出脆弱,才会让对方死心塌地喜欢你,甚至讨你开心。 突然间,她喜欢这种缥缈又抓不住的感觉。 她迅速地扣住了秦湘的手腕,迎上对方柔腻的肌肤。 外间传言不可信,唯有一点,她亲信。 温孤氏的女子肌肤雪白,柔滑险些握不住。 秦湘年少,更美更柔更滑。 一池碧水轻漾,池面波光粼粼,不知是谁丢入一颗石子。 惊起满池涟漪。 作者有话说: 套路三十九:适当露出脆弱。 云浅:阿湘,你娶了文昌郡主吧,让她看着我们恩爱! 秦湘: 早上好呀! 第40章 套路四十 水中出来, 已然深夜,满池碧水,溅起阵阵涟漪。 秦湘费尽力气从水里爬了出来, 大口喘气, 再回身看向水中的人,心里闪过无数问话:阿姐真的醉了吗? 第113章 疑问过后,水中的人扬首:阿湘,今晚的月好圆啊。 秦湘:屋子封顶,怎么看到月亮那么圆的。 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将水里的人捞上来。 云浅不肯,秦湘愁死了,我带你去找月亮。 云浅小小声的嗯了一声, 疑惑地看着秦湘,素净的面上充满着大大的疑惑, 月亮是摸不到的,你喝醉了吗? 你才喝醉了,你一家都喝醉了秦湘心里叹气, 好脾气地哄她:摸不到但是可以近距离看一看。 我不信你。云浅摇首,醉得站不稳,双手抱住秦湘的肩膀,拉着她就往水里沉去。吓得秦湘忙扶住她的腰, 别、别 眼看着就要进水, 秦湘灵机一动,我们去阁楼上看月。 云浅咦了一声, 疑惑又茫然地看着秦湘, 莫名说一句:你要回家找你娘吗? 秦湘憋闷, 关我娘什么事啊。 不找, 我就跟着你,看好大的月亮。 那你背我去找你娘。云浅懒散地打了哈欠,整个人湿漉漉的身子贴在了秦湘单薄的身上。 湿透的中衣滴着水,蹭起来如同无物,直让心口发麻。 秦湘耗不住了,我娘在好远呢,去不了。 在哪里,她长得有我好看吗?云浅闭上了眼睛,语气亲昵,不忘去咬着她颈侧的肌肤。 秦湘心口酥了一下,脸颊蓦地就红了,手忙脚乱地扶住她,口中一时说了实话:在很远的地方呢,没你好看。 多远啊?云浅好歹松开了那处被蹂.躏的肌肤,不忘拿指尖蹭了蹭。 秦湘无奈极了,红着脸说道:挺远的,以后带你去,她肯定也会喜欢你。 埋首于她颈侧的人蓦地睁开眼睛,眼内一片清明。 很快,又闭上了眼睛,呢喃一句:哦,我娘不喜欢你。 秦湘噗嗤笑了,小心翼翼地拉着她出水,扶着她站好,转身去抓衣裳,不想,这人直接往更衣的软榻上倒去。 哎呀秦湘又去扶住她,你这人,哪里还有一朝丞相的姿态,醒醒啊。 背映一池碧水,灯火映照下,肌肤胜雪,眉眼横波。 云浅伸手揽住秦湘的腰肢,直接将人按在了床上,引得秦湘一阵尖叫,等她反应过来,湿透的中衣被坏事的人丢入了谁里。 水里刚刚已经、不是结束了吗? 果然,阿姐醉酒了。 云浅低首吻着惊慌的人,入帘便是如蜜的肌肤。 泛着粉妍,柔滑如锦缎,让人爱不释手。 掌心贴着平摊的小腹上,云浅眉眼染着从未有过的情愫,温柔似水。 秦湘感觉那只手如炭火一般,引得阵阵轻.颤,她屏住呼吸,看着云浅低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一瞬间,羞耻心将自己笼罩,下一息,眼前一黑,一双手蒙住她的眼睛。 **** 云浅上朝颇早,人未至,她倚着壁柱阖眸小憩,周碧玉走来,看着她,稍微多看一眼,就看到了颈侧的红痕。 啧啧,昨夜风雨,今晨来睡觉啊,果然成亲的人与旁人不同。周碧玉语气泛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处痕迹,我也想成亲,云阿姐,你给我找个小姑娘扮成的夫婿,好不好? 云浅屏息,不想理会,周碧玉上前去抱着她,好阿姐、好阿姐 站好了。云浅低声呵斥,语气不耐。 周碧玉不肯,反而问她:你腿酸吗?腰疼吗? 云浅被这么一打趣,脸色开始红了几分,扭头不去理会她。 周碧玉盯着泛红的耳根,你是不是在上面的那个? 云浅: 秦红意走来,瞧见狗屁膏药一般黏在云浅身上的人,大步走过去,将人拉扯下来,拉拉扯扯,太后会不高兴的。 秦尚仪,我想成亲了,你帮帮我。周碧玉哭丧着脸。 秦红意翻了白眼,忘了正在找房子的傅缨了吗? 不,我要找个香喷喷柔软软的小姑娘。周碧玉压低声音,眉眼高低,兴趣满满。 秦红意下意识看向沉默中的人,蹙眉说道:你注意自己的仪态,教坏了人。 云浅莫名转身看着两人,与我何干?傅缨与张衡蜜里调油的时候,怎不见你来说。 不一样,他两人就是肥肉,看着就腻。你俩不同,你两是蜜糖,让人羡慕啊。再说,张衡那个怂样,哪有小秦太医贴心。周碧玉不满,张衡如何与小秦太医做比较。 此话说进了云浅心坎里,她也懒得计较刚才的不快,抿唇说起政事:晋王伤势如何,何时离京? 能下地走动了,但心情不好,打骂宫娥内侍,闹得慈安宫不宁,太后想让人送回晋王府,可陛下不肯,就让在宫里与太后日日相见,母子团聚。秦红意说道。 话有深意,晋王心情不好,太后心情能好到哪里去,看着太后不宁,皇帝别提多高兴了。 周碧玉瞅了一眼陆陆续续走来的官员,拉着两人悄悄问:晋王真的不.举? 第114章 云浅沉默,看向天际。 秦红意低咳一声,周碧玉立即明白过来。 此时朝臣陆陆续续都来齐了,三人进殿,太后临朝,坐于陛下身后听政。 环视一圈,不见中书令。云浅悄悄问下属,中书令呢。 听说病了,高烧不退,太后令人代为探望,病得不轻,嘴里说胡话呢。 云浅蹙眉,待转身后,却勾唇笑了。 笑过又觉得不对,她问对方:可是鼠疫? 对方闻声色变,不知晓啊,没说,您这么一说,当真吓人。 云浅搁在心中,等到散朝后特地留下询问太后。 说起鼠疫,太后脸色骤变了,想起温孤氏的事情就拍了几案,让几个大夫好好去看看,封锁府邸。 鼠疫可是大事,稍有不慎,整座城池都落入危险中。 云浅领旨,太后命侍卫司跟随前往。 封锁中书令府邸,派遣太医前往诊治。 云浅并未进府,北军多是世家子弟,眼见云相不动,他们对视一眼后,站在原地不敢动。 统领一声令下,府门被推开,中书令长子小步跑了出来,云浅故意以帕子遮掩口鼻,不忘后退两步。 止步。我奉太后之令,前来为中书令诊脉,望阖府配合。 云相,您是何意思。我父并未染上鼠疫。李令面色大变。 然而一声怒吼后,云相身后的兵纷纷后退三步,莫说是进府,连靠都不愿意靠近。 云浅含笑,可贵人出自你的府上。 一句话如同铁板钉钉,让这件事坐实了。 李令咬牙,两颊肌肉颤动,眼中怒气滔天,云相挟私报复,不怕将来暴露于人前。 云浅转首看向天际,李公子慎言,我不过是奉太后之令罢了。 云相,你是在报复我父亲未将贵人交出来。马奎之事,便是你主谋。我要去太后跟前告发你。李令囔囔开来。 马奎吃空饷是我教的吗?中书令将感染鼠疫的女子送到太后跟前,也是我教的?云浅掩住口鼻,此举愈发让李令气恨在心。 云浅笑吟吟地看着对方,语气散漫,态度傲慢。 李令气得跳脚,偏偏拿她没有办法,而云浅始终不承认此事与之前献女有关。 云浅与他平视,双眸黝黑,如黑沉沉的乌云,令人心生畏惧。 对视须臾后,云浅回身问自己身后的世家儿郎们,你们进去检查一番。 云相,太后只说让大夫进去,没让我们进去啊。 云相,您饶了我们,我们围住府邸就成了,不敢、不敢进啊。 云浅也没有苛责,而是让大夫进去,李令拦住门不让,怒目相对,休要欺人太甚。 欺你浪费我的时间,若不放行,我便以抗旨之罪将你捉入诏狱。云浅朝身后的人挥挥手,拿下,送入诏狱。 顷刻间,五人迅速上前,捉住李令四肢,不让他动弹。 李令大喊大叫,吵得左右邻居都探首,云浅不在意,并与准备入门的大夫说道:劳烦与中书令说一声,就说李大公子抗旨,丢入诏狱了。 大夫颔首领命。 随着大夫入门,府门沉沉关上,外围的侍卫司儿郎们终于喘了口气,谁敢进去啊。 封锁中书令府邸的消息在半日间传遍京城,京兆尹内的梅锦衣正在提笔绘画,闻言后,笔尖一顿,一滴红墨落入刚画好的美人图上。 画上女子凤冠凤袍,微微一笑间露出小小的梨涡。 可惜,面容被毁了,梅锦衣放下笔后,点燃了火盆,看着火焰,她又看了一眼美人图,心中不舍。 一眼过后,她将美人图丢入火盆里,美人笑靥付之一炬。 须臾后,下属来报,大人,马奎流放时间定下来了,三日后。 知晓了。梅锦衣背着光,神色影于暗中,慢慢地,直起脊背,回身迎向窗外的光。 阳光刺眼,让人睁不开眼睛,但她努力睁开眼睛,哪怕不舒服也要迎着阳光。 光芒刺眼,迎难而上。 下属退了下去,梅锦衣提笔,脑海里再度浮现凤冠下女子的一颦一笑,忍不住再度落笔。 苏三伏法。 马奎流放。 中书令很难回朝。 程司呢? 梅锦衣的笔再度顿住,这回她快速丢了笔,墨水溅脏了书案,但画卷是干净的。 她蓦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可想起自己未完的画卷,心中渐起挣扎。 舍与不舍,她还是决定将未完的画卷丢到了火盆里,再度付之一炬,她这才慢慢地朝外走去。 程司是谁? 漕司内的漕运使,从三品。 梅锦衣朝前走了两步,下属又来了,大人,又有人来告,说是有人在河下游发现一具尸体,尸体被鱼虾咬得不成样子,难以分辨是谁。 去看看。梅锦衣镇定从容,身上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什。 有,一块漕运司的令牌。 梅锦衣顿下脚步,尸体在何处? 送过来了,小的让人去了漕运司,请漕运司来认人。 第115章 办得不错,甚好。梅锦衣应声,言罢,匆匆朝前堂而去。 **** 消息传至官衙处,云浅愣了许久。 漕运使程司死了。 全身上下找不到致命伤口,似是溺亡,浑身上下都是鱼虾咬痕迹,面目全非,上下无一块好肉。 这等手法,确实与秦小皇后所为相似。 黄昏时分,京兆尹拿着仵作笔录匆匆来见丞相,摊开笔录,她简单说了一遍。 当是喝醉后跌入河内,腹内都是积水淤泥,全身都被咬烂了,下身亦是。梅锦衣说及最后,耳朵都哄了。 云浅没空看她羞涩之色,当即查看笔录,一处都不肯放过。 马奎与中书令是她凭本事拉下马的,且二人好端端活着。 但第一先交出人的程司为何就死了呢。 云相,他与苏三一般,都曾拥有过温孤氏女子,我猜测,当与温孤氏有关。救出来的三名女子都未曾参与,只怕背后还会有人。梅锦衣语重心长,下官担心还会有其他人惨遭不测。 闻言,云浅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想起秦湘她深吸了一口气,沉默无声。 云相,您脸色不好?梅锦衣关切地看着云浅。 没有,我在想两人都是身居高位,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云浅察觉自己的心思乱了,还是因为秦湘。 她思索道:京城内可还有温孤氏女子,不可惊动太后。 若太后知晓她们私下里的动作,必然震怒,到时半途而废。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程司死了,漕运何等重要。梅锦衣痛心疾首。 云浅也是愁眉,我去问太后,找人先顶上,你查一查始末,程司这些年来收受贿赂,也非干净的人,亦可可能是有人送钱不成,生了杀心。 拿钱不办事,也有可能招来杀祸。 云相也认为程司的死不简单?梅锦衣突然反问。 云浅惊愕,梅锦衣提醒:仵作并未找到致命伤口,极有可能是醉酒掉进河里。 然而云浅笑了,梅大人,你不是糊涂办案的人。 是吗?梅锦衣也笑了,可她的眼中却是一片苍凉,她说:可哪里就有那么干净的人,云相,你的心干净吗? 云浅蓦地回神,不觉对上梅锦衣的眼神,而梅锦衣顷刻间换了一副面容,轻轻一笑,云相,你害怕了。 触及她的笑容,云浅心中一片凄凉。 云相,我来的时候在想一个问题,若是温孤氏所为,该不该罚。梅锦衣疑惑询问,下官读律法至今,还不曾知晓若北疆温孤氏杀人,该怎么罚。她们状告无门,铤而走险复仇,被擒拿定罪斩首,那么她问我为何不以灭谷杀人罪来定苏三的罪,下官该如何回答? 再问,奴者多种,犯罪或卑贱。可温孤氏一族居于北疆温谷,是良民,祖上未曾犯罪被罚。此案,如何定。 下官翻遍律法,难以解惑。云相博学,熟读律法,您说呢。 云浅默然,这个问题,也一直困扰着她。北疆人来南朝告状,无人理会无人接受。 梅锦衣又说:下官曾想请鸿胪寺与北疆商讨此案,可太后会应准吗?听闻太后近日容光焕发,只怕会将告状之人打死。回头来想,你我的伯乐,站在你我的对面,云相,您该怎么做呢。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少。这个伯乐将她二人一手捧上尊位,她们若继续下去,便是恩将仇报。 云浅照旧沉默。 没有太后,便今日十二位女官,亦没有她云浅今日的地位。 她摇首,自讽一句:恩将仇报的人那么多,为何会缺少我二人呢。 梅锦衣浑身一颤。 西边晚霞逶迤天际,如同冬日火盆里的焰火。 出了官衙,便见到马车旁穿着宝蓝色衣袍的少年人,青春明媚。 云浅漫步走了过去,梅锦衣紧随其后,秦湘先与云相笑了笑,而后同梅大人行礼。 梅锦衣颔首,目光淡淡,随后翻身上马,利落地坐在马背上,姿态昂然,看得秦湘心生羡慕。 你们骑马动作都这么好看吗? 宫廷仪态都是最好的,做的不好便要下苦心去学的。云浅拉着秦湘回身上马车。 秦湘忍不住回头看向梅锦衣的背影,扬鞭前行,衣袂猎猎,好不威风。 下一息,眼睛被蒙住,秦太医,你当着你妻子的面去看其他女人,想要回家跪算盘吗? 车门关上,云浅不满地将人按在车位上。 车夫还没上马车,突然感觉车颤了颤,他疑惑地围着马车绕了一圈。 又颤动了一下。 他抬首看着车帘,好似明白过来。 等了半晌,等车不晃动了,他才故意弄大声音,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出发喽。 车内的秦湘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掌心覆盖住锁骨上的咬痕,双颊又红又烫。 罪魁祸首正襟危坐,衣裳一丝不乱。 怎么过来接我了。 我们去白楼吃饭。 原来是想错凰了。 才不是,我想你了。秦湘嘀咕一句,刚整理好衣袍,腰间被人圈住,将她拉了过去。 第116章 想见可以,毕竟拜倒在错凰裙摆下的人多如牛毛。云浅语气调侃,贴上秦湘车帘,舌尖探过脸上肌肤,语气染了媚:你熬药了吗? 秦湘被撩得双腿发软,恼恨自己没定力,忙捂住自己的侧脸,不熬了,我做了药丸了,府医可佩服我了,让我你去药铺售卖。 云浅抵着她的肩膀,鼻尖触碰柔软的肌肤,闻言后笑得险些直不起腰肢,可以想象出府医生无可恋的姿态。 谁家好姑娘自己做大补的药丸啊。 秦湘不以为然,钝钝地没有明白笑意,反而炫耀道:一颗就够了,你要吃两颗。 云浅立即笑不出声了,神情憋屈,好好说话,我怎么就要两颗了。 一碗汤两颗药,你喝了半碗,都无甚药效,吃一颗也是,不如吃两颗。秦湘认真极了,梨涡微显。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云相如同吃了苍蝇般,冷冷睨她一眼,你吃三颗吧,直接躺下。 秦湘瞪大了眼睛,吃多了就躺下吗? 被下.药的人都是躺下的。云浅振振有词。 可说完又后悔了,自己在胡乱说什么,带坏孩子呢。 她想改口,秦湘露出惊讶的神色,口中叹道:原来如此,阿姐懂得真多。 云浅:坏事了。 作者有话说: 秦湘:你吃三颗吧,两颗都没有用了。 云浅:你一颗都如狼似虎 第41章 套路四十一 白楼热闹如旧, 一缕明光斜射万里,门口马车如流水,货郎们挑着货担叫卖, 好不热闹。 相府马车停下, 两人悄然入内,柜台后的错凰亲自迎上前,吹了什么风,将您二位吹来了。 入大堂,堂内已坐满, 尤其是舞台前的座位,更是坐满了人,留不出一个位置。 二楼雅间推窗而入, 看得更为清楚,可雅间包间费是大堂的几倍。 秦湘眼尖地看到了鸿胪寺卿周碧玉, 她朝她挥手,周碧玉却没有看见,拉着一个姑娘不断摸手。 秦湘似看到了新奇的玩意, 趴在窗户上盯着看,错凰递给她一个新奇玩意,黑乎乎的圆桶里有个透明的物什。 半信半疑地接过来,放在眼睛上, 眼前骤然清楚许多, 尤其是周碧玉的五根手指贴在人家腰间上,摸得那叫一个畅快。 阿姐, 周碧玉身侧的小娘子是谁? 不认识。云浅摇首。 错凰朝云浅使了颜色, 云浅悄悄退出雅间。 两人去隔壁细说。 入内后, 错凰关上门, 声音压低许多,言道:我着人问过北疆来往的商人,温谷一事,是十八人所为,至于是哪十八人,尚且不知晓。但温谷女子无一不被奉为养颜长生圣物。听闻灭谷那夜,男子力战而亡,许多妇人自尽而亡,留下多是未成年的女孩。 力战而亡云浅眼眸深邃,我知晓了,还有吗? 那十八人都是隐瞒名姓的,不知身份,在分了女孩后就各自分开。这是其一,我还打听到有个女孩血脉至纯,听闻许多人想要寻找。 云浅想起秦湘小族长的身份,是小族长吗? 这个不知晓,但听闻她的第一个主家救活了,道听途说,不过市面上传着万金难求的故事。错凰笑了,笑容嘲讽,我也很震惊,商人们提到这件事的时候都会叹一句当年没有参与其中,你说,利让人丧失心智了。 云浅从容,辗转数日以来,她早就知晓了隐藏在面皮下丑陋的人心,还有什么? 我寻了人问,找到了几个买家。错凰从袖袋里取出一份名单,卖家隐藏的很深,寻常商人不清楚,陛下身边的人或许知晓,听闻他重金购买了一女子回来。 名单上只有三五个名姓,没有镇江秦家。云浅将名单收下了,预备回去后让人着手去办。 云相,您身边那位小夫婿是不是出自温谷?错凰迟疑出声。 云浅抬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猜的,寻常商人说皮肤异好的女子,若在十岁至三十岁的年龄中,十之八九便是的。错凰挑眉,我观察过她,符合商人所说,当然,您也可以不承认。但,若是,云相您可得藏得深一些。 秦湘的皮肤岂止是一个好字可以形容的。云浅心中明朗,眼帘低垂,道一句:辛苦了,继续去打听。 云相,此事与您前程无用,您查下去,并无益处。错凰思索许久后还是决定劝说一句,民心是最可怕的。 云浅轻笑,压下心中如潮心绪,无妨,我自己心里有数。 回去后,秦湘还在目不转睛盯着周碧玉,兴致勃勃。 舞台上女子衣裳半露,灯火煌煌下,腰腹杨柳,扭动摇曳,一举一动都散着难以言喻的魅惑。 云浅朝舞台看去,好看的景色,让人趋之若鹜,她笑了,秦湘也笑得露出贝齿,她凑过去,小心说道:周碧玉爱胡闹,皆因无母管着,阿湘,你的阿娘若在京城,会阻止我们呢。 女子相怜恋生情,大逆不道。寻常母亲,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接受。 第117章 秦湘愣了下,母亲的记忆太过遥远了,让她想不起来了。她顺着阿姐的方向想去,我阿娘很好的,她有一个密友,现在想来,我阿娘应当也是喜欢的。 小时候的想法,简单美好,如今长大懂事,沉溺于情爱中,知晓了些许不为人知的秘密。 云浅也惊讶,难怪你这么平静地接受了我。 我本就不喜欢男人,或许我随我阿娘,但我阿娘还是生下我与我姐姐,我也不懂她的心思。秦湘歪了歪脑袋,依偎在云浅的肩膀上,阿姐,我娘信奉神魔,日日占卜,神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说我是菩萨送给她的宝贝。 菩萨送的宝贝云浅又惊又悸,为人母者,是带有怎样欢喜的心情说出这么一句话,望着秦湘,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不能说出温谷惨事。 这时,周碧玉回身发现了雅间上的两人,立即带着身侧女孩上楼拜见。 此举恰好解了云浅的难事。 女子唤朱落月,是慈幼所内的女孩,刚过及笄礼。 四人落座,周碧玉嘴巴似水闸一般不懂关上了,说朝堂说朝下,最后说道:晋王前几日鞭死一内侍。 少儿不宜。云浅提点周碧玉,晋王不举,颜面无存,心中怒气无法消散,执鞭打死内侍。 周碧玉却说道:哪里就不宜了,都长大了。我听闻晋王不行这件事传遍京城,太后震怒,彻查是谁嚼舌根,这么一查,此地无银三百两。 低头吃着葡萄的人抬起了脑袋,是坏了下半身? 话刚说完,云浅往她嘴里塞了个葡萄,听着别说话。 言罢,她说道:晋王膝下七八个孩儿,已然足够了。 可他不行了呀,他还年轻,三十多岁呢,正值壮年 云浅不想听了,扭头一看,秦湘八卦得厉害,眼中有神,她起身要回家去了。 周碧玉又拉着云浅至一侧询问:中书令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办那么糊涂的事情。 献女是普通不过的事情,为何献上感染鼠疫的女子,险些毁了整座宫廷。 你去问问他。云浅面无表情地怼道。 周碧玉不敢问了,嬉笑一句:您请。 云浅领着秦湘出白楼,错凰递上两只食盒,新做的点心与鱼肉,回府吃也不会凉。 回到府上,秦湘大快朵颐,云浅去书房。 至亥时,两人躺在一起,灯火映照床.笫间,守夜婢女识趣地退开了。 云浅躺下后,下意识朝枕头下摸去,果然摸出一个小瓶子。秦湘有个小习惯,什么东西都喜欢往床头下藏去。 摸到小瓶后,打开就闻到一股梨花香味,抬眸就见到秦湘胸前绣的牡丹。 朱绸雪肤。 云浅都倒了出来,数了数,约莫有七八颗,她眼眸微眯,直接递了两颗给秦湘。 秦湘皱眉,一颗就够了,你吃两颗。 呵,两颗。云浅直接递给她,将小瓶子塞了进去,你先试试药效,神农尝百草呢,你这大夫尝自己做的药,也在情理之中。 秦湘愣了愣,钝钝的没动,云浅将药含入口中,按下她的后脑,迅速吻了上去。 梨花香味在两人口中散开,两瓣唇角的柔软贴着药丸,舌尖微卷,药丸便渡入秦湘口中。 淡淡梨花香让两人之间生出一股缱绻情意。 秦湘不由吞下药丸,待云浅离开后,脑袋还是有些发懵,自己吃了两颗? 她会不会直接躺下呢? 惊魂不定的看向阿姐,她还稚气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甜味淡了。 她眨了眨眼睛,眼内一片水雾,云浅好整以暇地侧躺凝望着她。 呆了些,可皮肤是真的好呀。 梅锦衣与错凰说得很对,温孤氏的女孩皮肤好得让人爱不释手。 掌心贴着女孩的侧脸,路过下颚,穿过雪山,最后停下,轻轻拨开衣带。 秦湘蓦地顿住,攥住那只手,翻身伏在她的身上,重复她方才的动作。 一手揽住她的后腰,吻上那双柔软的唇角。 夜光已锁,半笼烟纱半拢春景。 秦湘是一个很好的大夫,配出来的药不伤人身子,兼之情动,让人无法控制心绪。 云浅再度后悔了,被迫迎..合,却又觉得年轻人的身子如一团火。 火焰燃烧,火山上的火终年不灭,让人头疼不能。 **** 云浅险些起晚了,好在没有误了早朝。 朝散后,太后留下云浅,嘱咐她去劝慰晋王。 艰难的任务落在云浅的肩上,但她不能抗旨,领了懿旨后,前往慈安殿。 靠近慈安殿的时候,温孤妩从暗处冲了出来,云相,我知晓你是云相了。 此时太后在殿上处理政务,慈安殿内没什么人,兼之躲避晋王,更不见人了。 云浅将温孤妩请去暗处,温孤妩直接朝她跪下,云相,我想见一见阿湘。 见她做什么,告诉她温谷灭了,家族毁了,让她连最后一丝念想都没有了?云浅怒喝。 温孤妩迟疑了须臾,半晌没有言语,眼中一汪泪水,楚楚可怜。然而,云浅并无怜爱之意,她惯来淡漠,面上冷静无情。 第118章 云相、云相,我只见一面,绝不认,绝不说温谷之事,十年过去了,她该不记得我了。温孤妩跪地苦苦哀求。 云浅低头凝着她,你画一副你母的画像,我考虑一二。 温孤妩迟疑,我、我画技不行。 那你便见不到她。云浅再度狠心举荐。 温孤妩面上一阵发白,四肢凉得厉害,听闻云相画技了得,我说,您画,可否? 你等我半个时辰,我去寻你。云相望向殿门方向,速度离去。 吩咐完,她抬脚过门,朝晋王暂住的殿所而去。 站在殿外就听闻到里面瓷器破碎的声音,她略一提神,如常般踏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她从殿内出来,殿内已恢复平静。宫娥内侍们忙入内接着伺候,唯恐惹了晋王不高兴。 趁着此时,云浅潜入慈安殿东北角,三两宫人在打扫,须臾后,温孤妩将人支开,云浅趁机走进去。 小半个时辰后,云浅离开慈安殿。 回到官衙后,她摊开画卷,画中人只有轮廓,如同花熊一般,苍白无色,她想了想,让人准备画笔,绘色提神。 落笔时,外间送来一盏冰酥酪,相府送来的,触手冰冷。 望着冰酥酪,她的心异常热了起来,人活着,感知遇之恩,报救人恩德,爱相爱之人,杀该杀之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挖起一勺酥山送入口中,夏日消暑,畅快许多。 不爱吃甜的人,片刻就吃了一盏。 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她稳定心神处理手中之事。 一日黄昏,眷念归巢。 秦湘无法回太医院,只可留在家里自己研读医书。 过了五月,六月热得离奇,太后寿诞而至,各宫都在准备,满朝上下都在费尽心思去准备贺礼。 云浅准备了一株珊瑚树,又觉得贵重,让人改了,改成一把玉器打磨的弓箭。 秦湘在家里待了多日,街上都去了几回,做了许多药丸,舒心、治愈头疼等。 云浅头疼的次数渐少,镇江的消息传来,秦默发病两回,死里逃生,秦家让秦湘速度回去。 秦湘特地让人送了药回去,又在信中叮嘱,切莫沾染女色。 而云浅也得到了秦湘的卖身契。 晚间,月色笼罩,卖身契就在云浅的手畔,她需要去给秦湘消除奴籍,恢复身份。 过了六月中,太后寿诞而至,摆下夜宴,明灯一泻千里,宫廷如白昼。 朝臣赴宴者,多是容光焕发,秦湘挤在人群中,一眼看去,少年人肌肤白得生出光泽,耀眼无双。 今夜晋王出席,坐于下首,恰好在云浅之前,少年人小口小口品着酒,双眸清湛,不时拉着云浅说话,新奇又高兴。 晋王凝着少年人的肌肤,半晌不言语,云浅转身看着她:晋王殿下,您在看什么? 男人看男人,恶心。 晋王回神,精神萎靡,道一句:你这个夫婿容貌甚好。 若不好,也不值得我去抢。云浅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抢来的夫婿,也告诉晋王:别打她主意。 晋王顿愕,旋即转首去看太后。太后年过五十,眼角细纹叠生,可近日来,皮肤好了许多,细纹也少了。 晋王看在眼中。 今日太后高兴,多饮几杯酒,早早地就离开了。她一走,云浅也不多留,与陛下告辞,领着秦湘要走。 云浅步态虚浮,显然醉了,皇帝立即放她离开。 出了殿堂,云浅阖眸,让秦湘带路离开。 走了一圈,秦湘迷路了,绕来绕去都走不出,正叹气时,面前出现一宫装女子。 秦湘急忙问路,女子见到云相,又见澜袍男儿,面若白玉,登时就明白面前人的身份,当即泪流满面。温孤妩背过身子,不敢让秦湘看到自己的泪水,随口说道:你随我来。 有了人带路,路便好走了。 秦湘扭头看着醉酒的人,心里泛起嘀咕:怎么一碰酒就醉了,到底真醉假醉啊。 她扭头的时候,温孤妩才敢看她,忍不住开口:小公子,你二人亲厚吗? 嗯,很好。秦湘意动,揽着云浅的手臂微微收紧,朝对方轻笑。 笑容带着些傻气,月光下那双眼睛格外有神。 温孤妩转而笑了,小公子是京城人吗? 镇江来的。 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秦湘腼腆地笑了,你也很好看的。 温孤妩低头,不敢对上她澄澈的眼神,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干净,或许没有仇恨,她跟随云相会活得很好。 走过一段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温孤妩几度欲言又止,她有太多的话想问妹妹。这些年过得如何,云相待她好不好。 话到嘴边又止住,若相认,妹妹问母亲问温谷,问她为何在这里,自己又该怎么回答呢。 相认是简单的事情,可相认后,会给她带来极大的痛苦。 温孤妩蓦地止步,小公子,朝前走,就可以出去了。 说完,她转身小跑着离开,留下一脸发懵的秦湘,这人好奇怪啊。 她长得好看吗?身侧传来低沉的声音,吓得秦湘心口一跳,好像被人抓住干坏事一般。 第119章 秦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阿姐,你醉没醉。 醉了。云浅无奈回一句。 秦湘含笑:你没有醉。刚刚那个人是谁,是你安排的吗? 聪明了一回。云浅直起身子,看她:我试探你看到好看的小娘子可会动心,可会上前搭话。 阿姐,你想错了,我有你一人就够了。秦湘放下心来,拿起云浅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你摸摸,只有你可以住。 夏衫单薄,衫后是裹胸,摸着硬硬的,没有往日的柔软。 云浅凝眸,长不大了。 什么长不大。秦湘疑惑。 云浅不答,睨她一眼,先跨步走了。 秦湘跟着追上,不解其意:什么长不大了。 声音有些大,惊起树上小憩的鸟雀,鸟雀们惊醒后扑腾翅膀朝天际飞去,似诉被人惊醒后委屈。 秦湘追上阿姐的脚步,宫门在即,两人挽手一道。 我第一回走过这道门的时候,我就知晓我会改变自己的困境。阿湘,太后于我有天大的恩德。云浅止步,望着巍峨的宫门,勾角屋檐,高墙瓦砾。 秦湘憨笑,阿姐于我也有天大的恩德。 不一样的,秦湘,我爱你,是一见钟情的欢喜,与提携无关。相由心生,我知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云浅一如既往地给秦湘灌着迷魂药,秦湘照旧沉浸在她清冷莹润的侧颜中。 得云相青睐,用我一生福气。秦湘豪言。 过宫门,登马车,车门关上,马蹄疾驰,车帘轻曳,美人相拥,交颈而依。 路过中书令府邸之际,重兵围困,再不见往日威赫。 秦湘掀开车门,尚不知此间府邸出了何事,只觉黑夜下,显出几分阴森。殊不知偌府邸,数代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而车内的云浅阖眸,面色如旧,丝毫未见波澜。 须臾后,马车停下,两人回府。 月色如旧,随着噗通两声,涟漪轻动,水下光景浑浊。 待从水面出来,已是后半夜,云浅兴致颇好,拉着秦湘再饮一杯,生生将人灌醉了。 她倒了一盏酒,对月而饮,趴在桌上的人早已不省人事,秦湘、温孤湘儿 没人回应,她轻轻凑在秦湘耳边喊了一句:皇后殿下? 云浅自顾自笑了,斟酒、扬首饮尽,酒水入喉,辛辣刺激,她的心仿若被唤醒。 她歪倒在秦湘的脊背上,望着黑夜明月,目光潋滟春景,手中酒杯高举,不待饮尽,管事匆匆跑来,声音尖锐:云相,马奎死了。 酒水倾斜而下,顺着脖颈而下,落在锁骨处蜿蜒成河。 作者有话说: 文案加了点东西,有兴趣的去看看,更刺激了! 早上好呀! 第42章 套路四十二 马奎死法与苏三一致, 押解他的官差却是毫发无损地回来。 刑部有了前车之鉴,一路上都派人跟着,奇怪的是对方似乎知晓后有援兵, 将援兵调走, 再动手。 未曾伤害其他人。 这等做法,闻所未闻。 顾黄盈半夜策马出城带回了马奎的尸体,马夫人哭得晕死过去,这一回,刑部将案子列为重要大案来办理。 云浅下朝后便赶去刑部, 刑部内臭气熏天,惹得一干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顾黄盈奔波一夜,眼下一片乌青, 坐在台阶上吃着烧饼,也没有上回的失态。 见到云浅的第一句话便是:下官怀疑是温孤氏所为。 为何?云浅问。 就凭凶手支开援兵, 只杀马奎。第二,作案手法与苏三相似,他们身上背负的同一件案子就是温孤氏。顾黄盈反复咀嚼口中的食物, 面色冷硬,我错得离谱,我该听您的话调回苏三。 苏三是温孤一案的重要人,马奎与程司不过是受人馈赠罢了。 云浅气定神闲, 负手而立, 我知晓马奎会死。 你知晓?顾黄盈闻声抬首,怔了怔:我也知晓他会死, 试图救他一命。 都知晓, 无力拯救。 云浅无声笑了, 自己确实知晓, 但不想救。在马奎嘲讽她的时候,她就对这位威远将军失去了信心,这样的男人上了战场,也做不得南朝的顶梁柱。 顾黄盈站起身,将剩下的一半烧饼塞进袖袋里,望着云浅:云相可知晓下一位是谁? 中书令?云浅也被问得糊涂,中书令在府上养病,听闻不大好。这人,未必会得手。 顾黄盈颔首,下官让人注意中书令。 去办。云浅轻轻答应。 这回她没有进去看尸体,而是默不作声的回家去了。 秦湘在府上捣鼓药草做香膏,云浅回去后,坐在晾晒药草的架旁,望着勤快的小身影。 时间静谧,药香盈盈,那抹身影在日头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影至云浅的脚下,云浅凝视须臾,慢慢地抬起脚,狠狠踩了一脚。秦湘闻声转身,咦了一声,有虫子吗? 云浅昂首,眯眼浅笑:好大一只虫,被我踩死了。 第120章 哦,你回来这么早,不高兴吗?秦湘放下竹编的小篓,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我陪你,好不好。 云浅点点头,让出座下一半的位置给她。 两人坐在一张条凳上,云浅慢慢靠在她的肩上,闻得幽幽药草香,深吸了口气,握住那双雪白的手。 秦湘的手指修长,没什么肉,但是很白,阳光下泛着光泽。 她握着这双手,想起前世里手握山河玉玺的秦小皇后,同样一双手,秦湘打理药草,而秦小皇后掌握万千人的性命。 她封锁了温孤氏的消息,自认可以掌握主权,苏三、程司、马奎一个个死了,她的筹谋成为了笑话。 这些人该死,可又不该死在温孤氏的手中。 她慢慢的吐息,轻轻的蹭了蹭秦湘的侧颈,小声开口:阿湘,你若有委屈,记得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切莫一人承担,切莫自己出头。 秦湘被蹭得浑身发热,兼之日头暴晒,热气蒸腾,一股热气从颈侧钻入肌肤里,热的口干舌燥。 她不忍地后缩,分明是你像受了委屈一般。 云浅侧身,抱住她的腰肢,额头蹭着她的肩膀,我无家人可依靠,无父母可帮衬,有了委屈也无处诉说。 秦湘微怔,一颗心被这番话密密包裹着,阿姐有母似无母,也是可怜,她安慰道:还有我,我们拜过堂的,是一体,我会永远陪着你。 是永远吗?云浅枕着她的肩膀。 秦湘努力点点头,会的,不离不弃。 那你有委屈会不会与我诉说?云浅趁机询问。 秦湘自然为她所感动,重重点头:自然是会的,我除了你,也没有亲人了。 亲人云浅心口被重重的撞击,原来秦湘将她当作亲人。 自然是亲人啊,夫妻都是亲人,我们也算是亲人的。我给你调制了好多香膏,涂抹起来对皮肤极好。秦湘展颜笑了,忽地想起太后的药方,心中颤栗。 忍着颤栗,她还是决定开口:阿姐,我上回在院内看到太后的药方,太后也在吃养颜的药吗? 那是自然的,谁不想老得慢一些。云浅皱眉,想来是取药的时候给她看到了,她解释道:这些事情装作不知道,可懂?太后不喜旁人议论这些隐秘的事情。 事情严重,秦湘不敢再想,而阿姐温柔地抚她鬓发,阿湘,有人欺负我,你也要替我出头。同样,旁人欺负你,哪怕是贵人,我也会替你出头。 秦湘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应下。 一日过半,云浅回官衙办事,秦湘继续研制香膏。 相府安静,秦湘做的香膏摆满了屋子,散着各种香味,云浅拿着香膏送给其他女官,首当其冲的是梅锦衣。 云浅阔气,一连送了三盒,可用许久。 梅锦衣道谢,云浅说道:梅大人喜欢就好,也不枉费秦郎的心意。 梅锦衣没什么表情,收了香膏,道谢就走了。 周碧玉拿着手里的盒子,嗅了嗅,不甘说道:她什么都不懂,您送她三盒做什么? 摆在家里供奉着。云浅勾了唇嘲讽。 周碧玉觉得古怪,闻着味道询问:梅大人是不是喜欢秦默,是以,你才这么对她? 对付情敌的办法就是恶心她。云相明显是深谙要领。 云浅目光回避闪烁了下,没有作答。 不知为何,她就想恶心梅锦衣。其实,最该恶心的是襄平郡主。 然而这辈子,襄平郡主因晋王而失去了契机,与秦湘再无可能了。 陆澄昀心中喜欢,也不敢继续,唯有这个梅锦衣,不知是什么心思。 一时间,让人想不通。 云浅负手走了,留下一脸狐疑的周碧玉。周碧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个陆澄昀就罢了,梅锦衣也来掺和?可从哪里看出来梅锦衣喜欢秦默? 周碧玉嘀嘀咕咕一番话后,抬头就见到一袭青色裙裳的院正,她咦了一声,忙上前行礼:院正,您回来了,身子可好? 好了,我并非染上鼠疫,只可惜那位小娘子没了。院正露出慈爱的笑容,又有几分惋惜。 周碧玉也感叹一句:听闻太后震怒,封锁中书令府邸,中书令卧病在榻,就连北军都不敢进府。 鼠疫本就可怕,太后此举也是杜绝传染。院正也是深以为然,又说道:我来时见到中书令府邸守卫森严,我想去府上看看,特来求见太后。 您怎么还上赶着呢。周碧玉吓了一跳,秦莫默至今都没有回太医院,您不回去,云相就不让她回去。 说完,她拿出云相给的香膏,在家捣鼓这个,真的挺香的,开个店铺也是不错的。 院正接过香膏嗅了嗅,香味清淡,她又特地在手腕上抹了抹,质地柔软,她点点头:确实是个好东西,她有此天赋也是好事。 说完,她又还给周碧玉,我去见太后,到时去相府寻她。 您慢走。周碧玉将香膏盒子塞回袖袋里,好东西不可多得。 第121章 院正求了太后,太后准许。 去见中书令前,院正特地去相府寻秦默。 乍见上司,秦湘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拉着院正去屋内看自己的杰作,兴奋地询问近日情况可好。 院正慈爱地看着她,目露满意,随意检查过几盒香膏询问。秦湘一一作答,质地上乘,配方也很不错。 你做了这么多,可以试着盘间铺子去做买卖。旁人也会高看你一眼。院正苦心婆心劝说,秦湘的身份太尴尬了,身为男儿,依附妻子生活,会被人低看一眼。 做些小买卖,好歹可以养活自己。 秦湘眨了眨眼睛,我做的可以吗? 来时遇见鸿胪寺卿周大人,她很喜欢你的香膏。院正将香膏放回原地,你将配方写下来给我看看,我替你把把关,再者,你找些婢女去试试,或许有些皮肤不适应会产生红疹,你再配制些治疗红疹的药膏。剩下的自己想想,再去问问管事们,多筹备些。院正说得仔细。 秦湘听后记在心上了,长松了口气,握着香膏的手微微发颤,得到赞赏后,她高兴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院正来时匆忙,走时迅速,秦湘亲自送她出相府,看着马车离去后才回自己的小药方。 接下来,准备院正方才说的事情,细致些、谨慎些、努力些。 **** 各自忙碌,至休沐日,云浅闲在家中,秦湘拉着她去长街上选择合适的店铺。 两人清晨就出门了,云浅懒散地依偎在秦湘的肩膀上,秦湘精神奕奕,云浅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一句:将你的药丸多做有些,标价售卖。 秦湘: 阿姐越发不正经了,那等药物拿出去会被人追着骂的。 秦湘没应声,云浅也没再说。 选址是个脑袋活,云浅认真地给她相看,在一家玉器旁盘了一间铺子,付了租金,对方这个月内才会就搬走,秦湘下个月才可以开门做生意。 签约后就不能更改了,秦湘也在盘算着这些时日多做些香膏,品种多一些,到时候客人也会多些选择。 但她不会傻到用自己的血入药。 半日时间便办妥了,两人回到府上,秦湘为感激云浅,又送给她一盒香膏,郑重嘱咐她:阿姐自己用,莫要送人。 郑重其事的姿态,让云浅心中咯噔一下,她下意识打开香膏嗅了嗅,与自己往日用的香味一致。 她看着香膏良久没有动,此情此景,莫名相似。 为何总在秦湘身上看到秦小皇后影子,并非是因为熟悉的相貌,而是秦湘送给她的礼物与前世一般无二。 同一个人、同样的相貌,心性不好,但讨人欢喜的手法,确是一致的。 前世,秦小皇后也费心制作香膏赠予她,每回都被她拒绝了。 云浅心中煎熬,而秦湘高高兴兴地躺在小榻上,扭动着身子,高兴得得意忘形。 秦湘云浅欲言又止,小榻上的人翻坐起来,痴痴地看着她:阿姐。 一声阿姐让云浅回到现实中,心疼与难受让她无地自容,但她还是要出声:秦湘,香膏好是好,但是费心费力,你做些普通的就好,莫要做这么贵重的。 你的血,最为贵重。 秦湘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又好像不理解,自己躺下细细想了想,猛地想起来自己做这份香膏的时候用了许多好药材,阿姐当是心疼钱了。 下回就不做了。 天气热得很,躺在凉席上感觉出些许凉意,可躺久了,身下凉席也被焐热了,反而更热。 直到黄昏才好受些。 过几日就是程家二弟的成亲礼,老夫人被接了回去。听闻回去的时候安安静静,上马车的速度比年轻人还要快,这回小住似乎不高兴。 过了成亲礼,中书令死了,死于鼠疫,不幸的是院正也被传染,再度被送去了郊外庄子里。 防止鼠疫爆发,府上的人都被驱赶出城,北军架起干柴,烧了整座府邸。 百年世家,毁于一旦,令人唏嘘。 大火烧了四五日,被暴雨浇灭了,饶是如此,也没有人敢靠近。 雨停后,太医们带着药水来清扫,前后忙碌三五日。 一忙就到了八月,天气凉爽了些,鼠疫让整座城池的人安分不少,晋王也要回封地了,此刻,襄平郡主的婚事定了下来。 亲事是太后定下的,对方是一个世家子,家里长子,继承侯爵,与襄平也算相当。 对方真心喜欢襄平,洁身自好,怎么看都一桩美满姻缘。 婚事传遍京城皆知,梅锦衣在府上品茶,手侧摆着从街上买回来的香膏,与云相赠送的一般无二。 她拿了香膏细细涂抹在手背上,香气淡淡,侵入肌肤,细化瑕疵。 秦湘开的店铺生意很好,已吸引许多女子前去购买。 半晌后,她站起了身子,望着天际,微眯了眼睛,茶香与香膏的香气融为一体,有些难闻。 很快,梅锦衣弃茶选择香膏,带着香膏回屋去了。 **** 八月里有中秋节,南朝多假日,中秋节前后可有三日假期。当云浅算计着去哪里玩的时候,宫里的温孤妩染了恙,太后的药便断了。 第122章 消息是秦红意传来的,简单一句话,让秦湘莫要出门招摇。 一句话提醒云浅,秦红意从温孤妩的相貌上看出了秦湘的身份。 说与方若深知晓,方若深懒散一言:杀了温孤妩,人死,不会出现在眼前,小姑爷的身份自然不会暴露。但温孤妩一死,太后会不会兴师动众去寻温孤氏女子呢。 太后近来容貌胜过以前,正是欢喜的时候,温孤妩一病,至少三月里不可进药。 云浅沉默,前世里,太后最多不过两年寿命,但这辈子服用药物,不知会不会延长寿命。 都是未知之数。 杀温孤妩,不在云浅的筹谋中。她摇首不应,方若深含笑,云相,您有您的正义,您想过后果吗?她姐妹二人的相貌如此相似,一旦被发现,将来的后果,你可能承担得住? 云浅沉默,眼神深邃,唇角紧紧抿着,有些紧张,但她不会改变心意。 话题点到即止。 回到望澜阁,秦湘正在窗下绘画,阳光落于颈侧,将那半边面容照得如玉一般,神态娴静。 云浅走近,隔着窗看向书案上,是一株药草。她好奇道:这是什么草? 青草。秦湘随口一答,笑盈盈地抬首,憨态可掬,阿姐,你回来啦。 云浅所愁之事,秦湘素来不问,但秦湘所愁之事,都瞒不过云浅。 于心数上,秦湘远不如云浅。 云浅刚想抬脚进屋,婢女匆匆来报,老夫人来了。 云浅没理会,让人打发回旬家。 老夫人照旧不肯走,前来这里必有筹谋,然而云浅素来不在意,就算待上一整日,云浅不想见还是见不到。 让人去问了,说是二弟媳母家得了个好宝贝,想献给云相。 老夫人隐晦地提起太后。 云浅瞬息明白过来,是温谷女子。 秦湘闻言后,皱眉不悦:她们又要给你送女人吗? 送什么不好呢,怎么就那么喜欢送女人,她叹气,悄悄看着阿姐,忐忑询问:你会收吗? 秦湘情绪内敛,微微上翘的眼睛,显出几分不安。 云浅莫名笑了,盯着她看,眨了眨眼睛,你吃味了吗? 没有,你想收就收。嗯,我去准备药丸,药丸没了。秦湘不大高兴,闷着脑袋朝前走。 走了两步,云浅伸手将人拉回来,按在坐榻上的几上,居高临下地看她:你不高兴了。 秦湘被她带得一个踉跄,后背抵着木头,硌得后背疼,云浅毫不犹豫的吻上她固执不肯说话的唇角。 秦湘昏昏然,唇角发疼,却见那人的手探入衣衫下,她不满,你都要收其他女人了,别碰我。 小兔子咬人了。 云浅面上浮一丝红晕,故作镇定:你之前说不在意,还会与她好好相处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成,我一想到、一想到你、你同其他人、衣不蔽体地躺在一起、我就不高兴。秦湘怒气微显,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云浅。 云浅看似温柔,实则绵里藏针。想做什么,始终不为人知晓。 秦湘心中不定,对这个阿姐是一点不知晓其性,我就是不想。 秦湘扬首,后颈虚空,扬得脖子都疼,怪就怪几案太小,方方正正,不过半臂宽。 后背疼,脖子酸,秦湘嚷着要起来,云浅腻着她,手在放在小腹上按了按,秦湘怕痒,笑着讨饶。 你怕痒啊。云浅故意说了一句,手却将玉带拨开,引得秦湘眨眼,指着外面的天色。 天色好亮啊。 云浅似有些难以启齿,没肯让身,继续压.着她。 秦湘羞耻过甚,又觉得脖子疼,索性伸手抱住她的脖颈,将人拉至自己胸.前。 屋内焚香袅袅,香味清淡,浮云而上。 两人贴得那么近,呼吸喷于眼睫上,引得心口一颤。 门窗微开,须臾后,不知是谁又将门窗都关上,贴心之极,让人不做些事情都对不起此番好意。 屋内日光淡了些。 恩爱缠绵多了些。 最后,秦湘的衣裳不知哪里去了。 在看云浅,呦呵,衣衫完整的。 果然,阿姐不是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云浅:呵呵! 晚上好呀! 第43章 套路四十三 旬家在京城算不得大门户, 可沾了云浅的光,懂点的人都会给旬家几分薄面,不冲着旬家两个儿子, 单看云相生母, 就足够他们掂量一番的。 旬家老大成亲的时候,云浅不过是一女官,到了老二议亲的时候,水涨船高,旬家的地位跟着涨了。 老二媳妇是御史的女儿, 御史弹劾百官,就连皇帝都给几分颜面。 御史手中的黑料自然要比旁人多,知晓的事情也多, 手中的权势不是同平等的官可以比的。 云浅多年来第一回入旬家,旬家众人欢喜, 云浅开门见山先见见人。 人带来府上,由婢女引入大堂。 打眼一看,云浅就站起了身就要走。旬老二不解, 上前拦住她:阿姐,怎么说走就走。 云浅望着同母异父的弟弟:我很好糊弄吗? 第123章 阿姐的意思是假的?旬老二也懵了,迟疑的看向长兄,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岳父说千真万确。 云浅抬脚便走, 没有直接回答。 登上马车的那刻, 云浅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太后收下温孤氏女子,令其进药, 天下百姓效仿, 也让人钻空子, 用假者来冒充。 长此以往, 许多女子都会遭殃。 云浅忧心忡忡地去官衙。 此刻的秦湘提笔记录着脉案,院正说一句,她写一句,宫里娘娘们多,每月都会去诊平安脉,而她跟着院正后面见识了各宫娘娘。 皇帝多子多女,膝下十几个孩子,除去东宫太子外还有五六个皇子,子嗣方面,俨然是最佳。 饶是如此,后宫里还是有许多没有子嗣的娘娘,她们迫切希望着生下一子来好在后宫博得一佳位。因此,她便常能受到后宫娘娘们收到的宝贝,她不敢收,每每都会拒绝。 拒绝次数多了,她都觉得自己铁石心肠。 这日,文昌郡主病了,听闻食不下咽,请了院正去看,小徒弟自然跟着。 两人由宫娥领着入内殿。郡主殿宇香烟袅袅,明珠摆面,处处可见女儿家的摆设,多是些贵重的宝石玉器。 一道屏风阻隔外间的视线,殿内还有一人,从背影看去,似是云相。 隐隐约约让人看不清,可话音是不会错的。 两人未得吩咐不可近前,只能在外候着,却能将里面两人对话的声音听得仔细。 秦湘的目光慢慢地从那抹别背影挪到屏风上,目光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一侧的院正瞧向她,悄悄出声:你喜欢云相吗? 秦湘点点头。 院正玩笑道:难受吗? 秦湘沉吟良久,苍白的面色很好的回答了院正的问题。 不必难受,云相惯来凉薄,或许不喜欢你,但也不会喜欢文昌郡主。院正静静地看着屏风后的文昌郡主,作妖是宫里惯来的手段,不动声色的杀人诛心。 且这些争宠的手段都是惯用的,云浅岂会看不透。 秦湘皱眉,阿姐当真是凉薄吗? 若不凉薄,岂有今日地位,朝堂之上,谁不凉薄?院正敛了笑容,她是看着云浅一步步走上来的,女子为官不易,顶着巨大压力,稍不谨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哪里像文昌郡主这般日日幻想着与心爱之人相处。 屏风后的文昌郡主依靠着云枕,长发散下,眼下一片乌青,人已憔悴得不像样子,她拉着云浅的手细说过往有趣的事情。 那些年在太后跟前当差,意气风发,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做。 又说当值的夜晚下,两人坐在台阶上赏月说笑。 还说一起出宫游玩,遍揽京城风景,谈笑风生。 云浅听着她软软的声音,软得像糯米团子,更像是有气无力,可不知为何自己没有一丝心软。 此刻,不该心软吗? 云浅恍然发觉自己的心又硬了,甚至是一个可怕的怪物,或许,她没有心。 文昌郡主赵漾细说过往,嘴皮都说破了,对面的云相神色如旧,眼睛更似凝住了一般,定定的看着一处,整个人如冰刻雕塑一般。 她蓦地心慌了,握住云浅的手微微用力,阿浅,你怎么不说话了,我病了,只想见见你罢了。 郡主,我不是太医,救不了你。云浅收回了手,目光涣散,全然不顾对方苍白的面色,郡主好生休养,我先走了。 云浅赵漾不肯,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肢,脑袋贴在了她的后背上,全身颤抖,你与秦默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不在意的。 云浅低眸,落在腰间上的双手上。这双手干涩无力,失去了旧日的光泽,但她觉得与她无关。 她轻轻拨开了腰间的手,喟然长叹道:郡主,你今日设计将我引来,又将秦太医唤来,为的是什么,我心里清楚。可我们是普通夫妻,不会拘束于这些小事。哪怕我与你今日同榻而眠,甚至苟且,我们也不会和离。郡主,你醒醒,我不属于你。 一番话诛心,让内外的人都很震惊。 院正看向秦湘,默了一阵,秦湘不知为何红了耳朵,尤其是那句甚至苟且,她想起了往日与阿姐在床上、在水间的场景。 秦湘悄悄拉着院正的袖口:我们走不走啊。 不走,继续看。院正不舍这么好看的故事,横竖不会出大事,看看也无妨。 屋内的云浅快刀斩乱马般抽身而出,绕过屏风就见到秦湘,两人对视一眼,云浅擦身而过,再无二话。 秦湘莫名落寞。 院正也不待了,领着小弟徒弟慢悠悠地走出去了。 日头正烈,两人捡着林荫小道走,走走避避,回去就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回到太医院,同僚们正在躲闲。 院正入内,秦湘也挑了个位置坐下,托腮不语。 同僚们好奇她们怎么去了那么久,秦湘没说。 我听说文昌郡主性子好,瞧你这个模样,像是难为你了?同僚关切开口。 秦湘摇首,没有难为。她也说不上来,感觉怪怪的,就是不舒服。 同僚们又问了几句,她还是没有说。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云相私事是秘密。 第124章 浑浑噩噩到下值,要回家了,院正将人留下,领着她往慈安殿。 带你去见见市面,药箱提着。院正简单说了一句,就没了后话。 秦湘惯来听话,只当是有什么复杂的病症,乐颠颠地跟着院正后面走了。 慈安殿内的贵人病了,大夫们不敢随意下药,等着和院正商讨。 暮色四合,院内灯火通明,大夫们站在廊下候着,秦湘打眼一看就认出不是宫里的太医,是外请的。 秦湘悄悄问师父,师父告诉她:术业有专攻,这些大夫擅长养生美颜,恰合太后心意。宫里的太医不如他们。 秦湘恍然大悟,跟着师父与对方打了招呼,趁机询问:师父,谁病了。 你不知道?院正意外小徒弟竟然一无所知,见她憨态可掬色,好心说一句:太后得了一个女子,听闻此女血脉异常,入药可保人青春不变。 什么秦湘目瞪口呆,下意识抓住师父的手臂: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是谁? 呦呦呦、你慌什么,抓得我手都破了,你也想占便宜?院正拨开小徒弟的手玩笑一句,接着敛了笑容,别打听这个事,太后盯着呢,别给自己找麻烦。 秦湘小脸煞白,心中慌成一团乱麻,很快压制住狂跳的心脏,小心翼翼询问师父:我能进去给她诊脉吗?我就诊脉,回来与您说说是什么样的病症。 院正沉吟,疑难杂症是检验大夫最好的路径,她想过就点头答应下来,小心些,别乱说话。 门就在十步外,秦湘悄悄退出去,然后与宫娥说一声,言明自己的身份,大胆入内。 屋内散着药味,门口摆着药炉,她扫了一眼后就进前,冲着床榻方向开口:太医院秦默给贵人诊脉。 音落,屋内响起细碎的声音,似是床榻上的人坐了起来,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秦湘碍着男女有别,只好站在外间等候。 可里面咳嗽声一直都没有停下来,她示意宫娥去倒水伺候。 宫娥端着一杯清水进去了,秦湘压着性子等,在想里面这位是谁,会不会是假的呢。 好不容易等到咳嗽声渐止,宫娥放下床榻上的帷幔,秦湘这才敢上前。 帷幔下露出一只手臂,秦湘小心上前探脉,眉心微蹙,但她不敢胡乱下定论。 收回手欲离开,帷幔后的人出声:秦太医,我是何病症? 风寒入体,忧思多虑。敢问秦湘迟疑,想问对方是不是出自温谷,可贸然一问,自己也会暴露身份。 不想帷幔后的人开口:我生于野蛮之地,不通文化,来此后,心生不安。 秦湘恍然,面色愈发白得厉害,看着帘后人影,一时间,心口疼得厉害,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她想问阿娘阿姐可好,温谷四季可曾如春,众人可曾生病。 话到嘴边,她又停了下来,不能问,问了,会招惹杀身之祸。 秦湘怕自己暴露,匆匆退出屋去。 在屋门关上的一刻起,帷幔被猛地掀起,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泪水满面。 温孤妩掩唇痛哭,双肩颤抖,却没有哭出声,她复又将帷幔放下,躲入被子里痛哭流涕。 外面的秦湘将病情与院正说了一遍,院正皱眉,寻常风寒,挑些温和的药物,至于忧思成疾,不大好治,也不是我们该管的。 秦湘想了一阵,默默没有说话了,只朝着屋内又看了一眼。 半夜而至,万籁俱寂,相府内灯火通明 云浅卧于软榻上,目光凝于灯火上,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哀叹一声,自己上榻先睡了。 一觉醒来,身侧空无一人,她揉着额头坐起来,阿鬼立即进来伺候。 姑爷一夜没回来?云浅有些头疼了。 阿鬼回道:太医院传话了,昨夜跟着院正值夜,今日便回来, 云浅道是知晓了,便又躺下,单卧枕上,意兴阑珊。 秦湘回家最积极了,昨夜不回来是生气了? 极有可能。 云浅早起做膳食去了,让人送去太医院。 辛苦一早上,踏着露珠上朝去了。 **** 回到太医院,秦湘已然精疲力尽,院正打发她家去,明日再来即可。 秦湘还想询问那名女子的事情,张了张嘴,胸中撞怀,紧张得不知如何开口。 院正当她是为昨日的事情生气,好心开解:云相心性如此,你既选择了她,便要接受她的性子,寡淡了些,其余都很好。 寡淡?秦湘蓦地回神,突然间,羞耻占据自己整颗心,她好心问阿姐辩解一句:她并不寡淡 话没说完,一张脸红若晚霞。 院正狐疑,拉起她的手腕探上脉搏。不探还好,这么一探,她都红了脸,你两夜夜闹腾呢。 我秦湘赫然说不出话来了,耷拉着脑袋,似犯错的孩子一般。 院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悠着点,别总勉强她。 秦湘钝钝地听了这么一句话,抬起脑袋,又觉得不对,下意识就解释:不是我、我没有。 第125章 怎么就是我勉强了呢,分明是云相,每回自己都会被伺候的那个。 云相的性子,我知晓,清清冷冷,无情无欲。院正说到这里还叹了一句,你也算是有福气了。 秦湘还想辩解,院正给她一个不用解释我都知晓的眼神。 秦湘顿时无地自容。 恰好此时相府的人送食盒过来,秦湘匆匆出去拿了回来。 院正又是一声低叹:一个人为了感情,当真可以改变性子。 文昌郡主何其高傲,昨日卑微地祈求,而云浅通身傲骨,却为一无是处的小娘子折服。 秦湘提了食盒回来,眼见同僚们还没上来,匆匆打开食盒,是虾饺。 她立即大口咬了一个,不忘拉着院正过来吃,您吃两个,再不吃就被那些土匪抢了。 忙碌一夜,饥肠辘辘,院正承蒙邀请坐下来细细平常相府送来的膳食。 饺子一入口,她便尝出了云浅的手艺,看向秦湘的目光微微变了。 若是不爱,堂堂一朝丞相岂会洗手做羹汤,更不会清晨起来做膳食送过来。 吃过膳食,秦湘提着食盒家去了。 熬了一夜,回家倒头就睡。 半醒半睡间,似有人靠近,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她没睁开眼睛,感觉身上微重,迷惑间被人扣住手。 双手高举,落在枕畔上,她睁开眼睛,对上那双清冷无欲的眼睛上。 顿时,清醒了。 接着,寝衣被掀起,露出平摊的小腹。 她想抗议,云浅凑近吻上她的小腹 **** 秦湘醒了半个时辰,后又迷迷糊糊睡着了,太累了。 好困好困,感觉有人推着她跑步,她跑不动了,那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一直推一直推,推得她想哭、想骂人。 最后,还好放过她。 一觉睡到了天黑。 醒来的时候,云浅不在,去刑部查案子了。 秦湘爬起来吃了晚饭,一人呆坐了半个时辰,脑子里浑浑噩噩,不知要做什么。 有些犯困,她歪倒在床上,小憩了会。 不想就在小榻上睡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阿鬼前来唤醒她,要去太医院了。 屋内安静无人,她动了动嘴,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困得又躺下了。 您怎么那么困。阿鬼不理解。 秦湘没说话,想起云浅大半日回来折腾她,夜里不回来,心中还不舒服。 今夜再说。 小秦太医打起精神去太医院当值。太医院依旧围着贵人,院正拟出了温和的药方,见效慢,慢慢来。 秦湘又去了慈安殿,恰见到文昌郡主来了。两人碰了面,秦湘行礼,文昌郡主静静地看着她。 看了会儿,不知为何,脸色一红,甩袖走了。 秦湘看着怒气冲冲的背影后,有些不明白,扭头看院正。 院正含笑,道:昨夜又放纵了? 没有,云相昨夜未归呢。秦湘红着脸解释。 院正狐疑:那你脖子上的痕迹哪里来的? 秦湘惊愕,抬手去摸脖子,可摸了半晌也没有摸出来,支支吾吾开口:她白日回来了。 白日宣淫院正震惊得瞳孔微缩,你长能耐了,晚上不给你回家,白日里不肯放过,是吧。 没有、没您说得这般,我就、我就、我们没有。秦湘解释不出来了,证据就在脖子上,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院正冷冷看她一眼,不知节制。 秦湘耷拉着脑袋,没办法辩驳。 进入贵人殿宇,院正诊脉,出来后与大夫们商议,秦湘巴巴地看着门口方向,忧心忡忡。 慈安殿一待便是一整日,晚上留下大夫守夜,院正将秦湘留下,自己也不走了。 秦湘叹气,问师父:您将我留下来,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执笔的院正冷冷笑了,别多想,没什么深意,我怕你回去继续祸害云相。 秦湘:就知道不正常。 慈安殿内待了一夜,贵人夜里发烧,院正进去后要去看看,秦湘也跟着,院正不肯,说道:你别去了,休息吧。 秦湘不肯,红着脸跟上,院正好心提醒她:熬夜伤身子的。 那您还让我留下来。秦湘不服气。 院正笑了,还是那句话,怕你祸害云相。 贵人发起高热,宫娥们吓得不知所措,院正拿了针去刺少商穴散热,秦湘在后面看着,贵人隐于暗处,瞧不见面容。 她试图想多看一眼,宫娥轻轻咳了一声,她立即站直了身子。 男女有别。 秦湘恼恨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官袍,心中唾弃一番。 到了下半夜,热退了,院正退了出来,秦湘悄悄问她:贵人相貌如何? 你管她相貌如何,你还想朝三暮四吗?她可有三十岁了,别乱想啊。院正累得也没什么好言语了。 秦湘悄悄记下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太医院来了太医换人,秦湘迫不及待地回家。 院正好心提醒:回家乖乖睡觉啊。 第126章 秦湘羞得找地缝钻进去,好想说:云相不是你想的那么正经,她可会了呢,自己在后面学了好多新玩意呢。 简单道别后,秦湘踏着晨露回家。 又是一夜未归,秦湘累得不想说话,简单沐浴后爬上床就睡觉。 不想,床榻上还有人。 咦,没上朝啊。 秦湘骨碌爬了起来,床榻上的人微睁开眼睛,伸手将她抱住,压至身.下。 作者有话说: 秦湘:你看,真不是我! 感谢在2023-06-21 08:07:14~2023-06-28 08:0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6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唯爱互攻 2个;平安一生、67548496、忆往如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白呵呵 37瓶;67548496 29瓶;49290526 18瓶;初心 17瓶;一水墨寒 15瓶;山岚 12瓶;尛苯疍、唯爱互攻、要一份鱼丸粗面不要渣、skr 10瓶;豫见、53635319 8瓶;庄园 6瓶;叱咤风云的猫咪、六添一等于七、言酋、busier 5瓶;55516403 4瓶;嘤嘤嘤o_o、到也不是不行、莫辞、甲壳虫的壳 2瓶;35971176、cheng.、一叶知秋、停饮、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筱暖、六分甜度配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套路四十四 秦湘有些意外, 唇角上的柔软提醒她:眼前一切都是真的。 心骤然提了起来,让人无法安睡。 秦湘努力变得正经起来,然而在触及云浅浑然似水的眸子后, 想法又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细碎的吻, 缠.绵而又热切。 秦湘被吻得晕头转向,险些呼吸不过来,她又努力吸了口气,想要拒绝,可细碎的吻落在心口上, 引得阵阵涟漪。 再一度,她说不出话来了。 任由细碎的吻将她笼罩。 直到最后,难以自拔。 秦湘最后不知道怎么睡着的, 浑浑噩噩间踩着棉花、又如酒醉后落水,挣扎着求救。 醒来的时候, 天都黑了,她一脸麻木地爬了起来,生无可恋, 怎么可以睡那么久呢。 始作俑者坐在窗下的小腿上,手捧着书卷,歪倒在云枕上,腰臀的比例, 恰当合适。 秦湘坐在榻沿上, 双眼呆滞,云浅朝她看了过去, 眼神淡淡, 想什么呢? 你怎么没去上朝啊。秦湘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 好让自己清醒些。 太后身子不适, 免朝一日。云浅将手放下,漫不经心地整理衣襟,动作优雅,让秦湘看得扣脚趾。 清清冷冷的云相还是早上那个抱着她不肯放的女子吗? 好像不是的。 秦湘弯腰找鞋,一低头,骤然发现自己衣裳又换了,她不仅是麻木,还有无语。 我的衣裳呢? 扯坏了。 秦湘:你怎么心平气和地说扯坏了呢。 秦湘郁闷,小心看着她:下回力气小些。 云浅低头扯着鞋,闻言后抬头看着她:你腿分开些。 秦湘石化了,不是这样的,你胡说。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是这样的。 云浅淡淡一笑,今晚吃汤圆,我去做。 秦湘偃旗息鼓,攥住襟口不让春芳光乍泄,我去沐浴。 云浅离开望澜阁,秦湘迫不及待地往浴室里跑,努力将刚才的对话忘记,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爬进浴桶里,秦湘拼命擦洗着自己身上的痕迹,不想,轻轻一碰,身上红得更厉害。 擦了等于白擦,白擦。 秦湘只好自己爬起来,匆匆套上准备好的衣袍,出水后,随手将长发束起。 站在铜镜前,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咬痕,是吮吸后才会出现的,如同梅花。因她皮肤白,痕迹尤为明显。 呆呆叹了口气,云浅从外间走来,过来。 秦湘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到食案前,碗里放着颜色各异的汤圆,这么点时间,你这么做了这么多。 和饺子一样,颜色不同呢,像是花园里的花。 午后做的,刚刚只是下锅的。云浅如常般坐下,给她舀了几个,试试看。 秦湘没多想,舀起一个放入嘴里,轻轻咬开,皮肉很软且滑滑的,她点点头,里面是花生馅的。 花生香,咬在嘴里咯吱响。 她悄悄看向对面的人,云淡风轻,双肩瘦弱,这么清雅的一人,竟然什么都会, 很难让人不喜欢。 看我做甚?云浅轻轻出声,示意她继续吃。 秦湘咬了一口,有些烫,轻轻吹了吹,阿姐,你怎么什么都会。 厨艺、绣艺、骑马、舞、琴棋书画,好似没有她不会的。 学的,有空闲的时间就会去学。学而杂,杂而精,才是最好的。云浅咬了一口,是花瓣馅的,唇角上沾了些红色的馅,显得她清艳无双。 秦湘点点头,我什么都不会。 无妨,我会就行了。云浅接过话了,清冷的外表添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味道。 第127章 阿姐,你为何喜欢我?秦湘忍不住问,她一无是处的。 云浅微顿,抬首凝着她:你长得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气质如玉的人突然表白,让钝钝的人不知所措,顷刻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碗里。 汤圆格外甜了,甜到心坎里。 一碗汤圆吃得很饱的,秦湘起身出去活动,云浅提了一盏灯笼跟上。 月色皎皎,夏日小径通幽,萤火虫飞来绕去,给黑色的夜晚添了两分颜色。 秦湘看着萤火虫驻足,伸手去触碰,她一伸手,萤火虫就跑了。 捉了两回,什么都没碰到,她有些泄气,扭头去看云浅,阿姐。 云浅对着月发怔,闻言后循声看了过去,我给你找些好看的。 言罢,她转身出园囿,秦湘跟上去。 一路上转来转去,停在一间规格更高大的楼阁前,她们靠近后,就有个婢女走了过来。 云相,您来了。 钥匙给我。云浅伸手。 婢女双手将钥匙奉上,云浅接过,回头招呼秦湘跟上。 钥匙插进锁孔内搅了搅,哐当一声,锁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格外大。 灯火照进屋内,里面是一排排货架,架子上摆放着各式锦盒,大小不已,颜色不同,规格也是不同。 秦湘探首,这是库房? 喜欢什么自己跳。云浅大方地与她分享这些年来得到的宝贝,多是宫里赏赐,来路都很明,不会有事。 秦湘闻言后摇头,云浅奇怪:还没看就不喜欢? 这是你的呀。秦湘尴尬极了,自己欠下的还不清了。 云浅好笑:也是你的,你要和我天长地久的,我若不让你高兴,你想爹娘该如何是好。 秦湘不觉笑了,这些时日真没怎么想爹娘,日子过得充足高兴。 随手打开一只盒子,眼前一亮,夜明珠明亮生辉。 在你这里,那就不用找了。云浅走了回来,伸手将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取了出来,这是我那年骑射的彩头。 骑射的彩头,意味着她赢了骑射。 秦湘震惊,下意识看向那双纤细如玉的手,吞了吞口水,阿姐,你好生厉害呀。 算不得厉害。云浅莞尔,随手又打开一只锦盒,里面是一副金刚钻的指环,大大的金刚钻也夜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这是春夜投壶赢来的。 旁边是一只珊瑚手镯,她说道:这是那年对弈赢的。 云浅如数家珍般细细述说起来,听得秦湘瞪大了眼睛,那些辉煌的过往昭示着云浅自小的努力。 没有一份彩头是白得来的。 秦湘要了那颗夜明珠,准备晚上回去放在床头上,夜里都有微弱的光。 拿着夜明珠,她想起阿娘。阿娘若知晓自己遇到这么好的阿姐,必然也很高兴的。 从库房出来,她扬首看着明月,同在一轮明月下,阿娘必然与她一般望着明月,这么一想,她与阿娘的距离是那么近。 回屋后,秦湘选了个合适的角落将夜明珠放了起来,欢喜地站在面前看了又看。 云浅打趣道:你喜欢就带着。 太大了,带不动。秦湘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身还给她一个拥抱。 阿姐,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 云浅眼眸冷了下来,伸手摸摸她的柔软的后颈,所以,你不要打破这份快乐,天塌下来,我顶着。 嗯,你说我运气怎么那么好呢。秦湘开始怀疑自己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遇到阿姐上,以至于自己前半生孤苦可怜。 云浅松开她,都怪你长得好看,你若是丑一些,我就不会要你了。 那我一定好好睡觉,好好吃饭,让自己皮肤好一些。秦湘摸摸自己的小脸,顿了顿,装作随口问道:阿姐,太后宫里有个奇怪的人,我这几日给她诊脉,发现许多怪事,太后用她的血入药养颜吗? 云浅蓦地抬首,眼神闪过震惊,一瞬而过,快到秦湘无法捉摸,你怎么问起这件事呢。 我在慈安殿内待了两日呢。秦湘不敢说原因。 云浅平静如深渊,面色如旧,走回到坐榻前坐下,低眸回道:是吗?你见到她了? 男女有别,我稍微探头,宫娥就瞪我,防狼一样防着我,我就没见到。你说她的血真有那么大的作用吗?秦湘脸色红扑扑地,不敢去看阿姐,她说谎的时候就会脸红。 尤其是面对亲信她的云相,一时间,愧疚将她笼罩起来。 云浅低头整理袖口,不让你就不见,至于作用,我不是大夫,也不大清楚。你问这个做甚? 秦湘又不知说什么了,绞尽脑汁想了想,我想知晓作用啊,这个是违背医学道理的,药材治愈万病,人血怎么治愈呢。 你去问问院正,我也不知晓。云浅发慌,慌得指尖发颤,她努力保持平稳,扭头朝秦湘微笑:该就寝了。 秦湘什么都没问到,耷拉着脑袋不高兴。 第128章 云浅望着压,眼中一片黯淡,她发现什么了吗? 不,她若发现了,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她会哭会闹,会吵着将她阿姐救出宫来。 谁都做不到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云浅走过去,秦湘抬首,凉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上,阿姐的手竟然这么凉。 领着人回到床榻上,云浅去沐浴,身上还有烟火气。 秦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跳如雷,一颗心险些跳出了嗓子眼。 她骗了阿姐,那种感觉如同一只手掐住她的手腕,扼住她的灵魂,让她慢慢远离阿姐。 躺在床上,她展开四肢,望着屋顶,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闭上眼睛,听着隔壁的水声,心忽而雀跃起来,日子还是要过的,她还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离开温谷的时候,阿娘告诫过她,出去后过好自己的日子,一切以保全性命为上。 好好活着。 云浅回来的时候,秦湘已活蹦乱跳地在床上打着滚,她闻声爬了起来,心虚的看向对方:你洗好了。明日上朝吗? 免朝三日呢。可以晚些去官衙。云浅察觉秦湘有些紧张,眼神飘忽,但精神不错,她放下心来。 两人躺下来,秦湘抱着毯子,翻身的时候,膝盖撞到云浅的膝盖,吓得她立即爬起来去检查云浅的膝盖。 裤管卷开,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腿,膝盖上有些红,没什么事。 秦湘垂眸,看着那抹红痕,下意识摸到自己的脖子上。 动作有些缓。 秦湘心里涌起羞耻,而云浅平静地撸下裤管,余光轻瞥她通红的耳根,不觉一笑,你耳红什么? 院正说我祸害你。秦湘真的感觉很郁闷,分明自己占主动的时候少。 云浅勾唇,是吗? 是吗两字语调尤为平和,带着难以言喻的亲和力,让人不自觉放下心。 秦湘辩解,不是这样的。 你的药丸呢?云浅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辩解,自顾自问起比这个还重要的事情。 秦湘恍然:还没做呢。 云浅点头,那、你今晚就这么干躺着睡觉吗? 秦湘再度脸红,我、我 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云浅倒好,直接躺下了,拉着她的手探向自己的腰间,该你了,别让自己背黑锅。 秦湘扬起好看的眉梢,嘴角轻撇,慢慢的爬到云浅身侧,低眸看着她:阿姐,其实,你也很好看。 云浅之美,在于位高养成的气质,骨子里透露着优雅,骨美感占据很大的成分。 秦湘不同,她如深山牡丹被移栽入洛阳城内,美于表皮,陷入俗气,让人一眼就看上。 轻轻一眼,云浅心里的压力少了许多,轻松地弯唇笑了。 秦湘跪于她的身侧,俯身吻上她沾染冷意的唇角。 学着她白日的举止,细碎的吻融入暧..昧中。 她很温柔,动作很轻,如她的性子一般,憨厚得很。 子时,两人靠在一起,都很精神,没什么睡意。秦湘捏着云浅的腕骨,细细把脉,悄悄说一句:院正让我节制些。 别理她。云浅低哼一声,她是大夫呢,只想着身子,没想过新婚后的感情是需要培养的。 这么一说,秦湘也信了,深深点头,看阿姐平静的模样,心里愈发信服,阿姐说得更对。 屋内寂静下来,云浅问她:你饿不饿? 秦湘摸摸小腹,狐疑地看着她:不睡觉吗? 不知节制,再加熬药秦湘小身子抖了抖,不成,该睡觉了。 说忘,伸手抱住与云浅纤细的腰肢,誓死不让她下床。 云浅望着自己小腹上黑乎乎的脑袋,好心提醒:我让厨下备了些鹿肉,蜜酱裹着,撒下调料,此刻吃来正好。 秦湘没出息的舔了舔唇角,云浅见状,又说一句:鹿肉滋补,你不知道吗?且是新鲜的鹿肉,陆澄昀今日刚让人送过来的。 那去吃吧。秦湘松开云浅,翻身爬了起来,想起自己不着.寸.缕,忙捡起踏板上的衣服匆匆套上自己身上。 穿到一半发现不是自己的衣裳,无奈下又脱了回去,背对着云浅别扭地穿着衣裳。 云浅未动,侧躺在床上品着秦湘优美的背影,肩膀弧度恰好,撑起了衣裳,不显得太过弱小。 可脊背上的白色犹如大片雪花,在烛光下泛着光泽。 稍微一眨眼,红色的寝衣掩盖出大片雪景,只露出一截白皙的玉颈。 颈后红痕大片绽开,如妖艳带刺的红花。 等秦湘穿好,云浅趴在床上捡起踏板上的寝衣,随意套在身上,在秦湘回头时便已穿好。 院子里摆着烤架,庖厨守候许久,见主人家慢吞吞走出来,忙将烤了一半的鹿肉放在架上继续炙烤。 走近后,便闻到鹿肉独有的香味,秦湘吞了吞口水,好多年没有吃到鹿肉了。 小时候阿娘的朋友捕了一只鹿,送些肉过来,蜜酱腌制,大火翻烤,烤了许久才摆上桌,香味飘出屋子去了。 秦湘坐在椅子上静静候着,云浅却拿出一壶酒慢慢斟上,递了一只酒杯给秦湘。 第129章 阿姐,你喜欢喝酒?秦湘发现云浅有事无事都会饮些,赴宴之际,更是来者不拒,从不推盏。 云浅慢慢掀起眼帘,目光落于秦湘素净的面容上,尚可,你也喝些,高兴就不会想家。 秦湘莫名发笑,我不想家。 也想不得家,回不去北疆。但愿阿娘与阿姐健康无忧。 少年人一袭红裳,青丝凝脂交织,衬得面容愈发明艳夺目。 云浅举杯,秦湘忙端起酒杯,轻轻举起,碰了碰她的酒盏,轻轻一笑间,云浅扬首,酒从杯中倾泻而出,滑过唇角,流入喉咙里,辛辣中又有几丝甘甜回味。 一杯饮尽,庖厨将鹿肉端了过来,肉上油渍滋滋作响,秦湘拿起叉子插起一块肉,先递给了云浅。 你先吃,给你准备的。云浅淡淡道。 秦湘奇怪,将肉直接塞进嘴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突然给我准备了。 今日遇到院正,说我苛待你,让你日夜没法休息,我特地厚着脸皮从陆统领那里要来的。云浅唉声叹气,我也没有办法。 秦湘: 少年人半晌反应不过来,低头看着盘子里滋滋冒油的鹿肉,一时间,肉都不香了,还能吃吗? 吃吧,如果不吃,就辜负阿姐的心意了。 她大口大口吃着肉,努力咀嚼,试图将刚才的对话抛到九霄云外。 想什么了,吃肉最要紧。 肉吃到一半,云浅的那份才姗姗来迟,只见她轻轻咬了一口,唇角轻珉,慢慢咀嚼,比起秦湘的狼吞虎咽,优雅多了。 云浅想起一事,你明日要不要休息?我替你去请假。 为何请假?秦湘脑子笨笨的,没有反应过来。 云浅含笑:你吃了那么多,一时半会睡不着,明晨起得来吗? 秦湘皱眉,不对,阿姐的话还有其他含义。 月影重重,地影成双。 秦湘温饱了自己,庖厨送了些消食的茶过来,又备了些烤过的素菜,秦湘没忍住,又吃了些,接连夸好。 终于吃不动的时候才不甘心地放下筷子,云浅悠悠起身,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 月色深深,万籁寂静,她的声音很轻,似一阵夜风拂过耳畔。 秦湘不知阿姐想做什么,但她还是选择跟上。 依旧是书房,是书房的二楼。 至二楼阶梯顶阶,云浅却脱了鞋袜,赤脚踩在了地板上。 前行三五步,她停了下来,接过秦湘的灯笼,慢慢地走到烛台旁,用灯笼里的火点燃了烛台。 角落里各摆了一盏灯,当所有灯火点明时,秦湘豁然发现自己脚踩着一张舆图。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恰好踩在了北疆都城之上,她猛地收回了脚步,后退两步,低头去看,恰是北疆一处山谷。 她猛地一惊,浑身轻颤。 作者有话说: 云浅:感情需要慢慢培养的! 院正:呵呵。 第45章 套路四十五 南朝立国二百余年, 数年前南朝北疆分国而治,自此一国分崩离析。 秦湘脚下舆图亦有两百余年,此图于世间亦难寻找, 云浅费劲心思从奉先殿内誊抄而来, 一笔一画都是先祖的心血。现如今,南朝被冠上衣冠风流之名,难有先祖当年驰骋疆场的雄风。 秦湘浑身颤栗,低头去看,果是温谷。不知为何, 小小山谷竟在偌大舆图上幸有一笔。 她茫然又欣喜,蹲下身子查看温谷二字,字迹锋芒, 如山峰挺立,她笑了起来, 阿姐,这张舆图,我好喜欢啊。 云浅立于烛台旁, 双眸在烛火下黯得惊人,迟迟未语。 她想告诉秦湘:有朝一日,必带你踏上温谷。 豪言壮语的背后凝着许多人的努力,然而誓言崩塌那日, 将会失信于人。 迟疑再三, 她选择沉默下来,而秦湘盯着那处, 痴痴笑了出声。 她的痴与笑, 猛地击向云浅的心, 四分五裂。 她再一度想起了那位秦小皇后, 掌权之下,也未曾促成北伐。不,是秦小皇后来不及促成北伐。 若除去南朝内的仇人,下一步,便是倾尽南朝之力,攻下北疆。 生死一战,两国生灵涂炭,死的百姓越发多。 云浅默默坐了下来,坐在了南朝京城之上。秦湘随着她的动作停止也跟着坐下来,坐于温谷之上。 两人遥遥对望。 云浅再度撒谎:我自入朝便知南朝北疆本是一国,一国之统,国之根本。可我一人之力太过渺小,阿湘,接下来,我们一起,如何? 我能做什么?秦湘恍然,阿姐的宏图太大了,她只是一蝼蚁,如何存于宏图之中。 云浅缓缓道:陪着我,我希望与你、天长地久。 这句话太过厚重,像是一拳击在秦湘的心口上,闷闷的一下,让人疼得抽了一口气。 秦湘无助地抱住双膝,脑袋埋于膝盖中,她什么都帮不了,却又期盼着阿姐早一日成功。 然而北伐之事,会遭到群臣反对,会让阿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阿姐,为何要与天下人作对,顺遂天下人的意思,不好吗? 第130章 云浅只是一个人,一个弱小女子,哪怕身负丞相之职,也只是一人孤军奋斗罢了。 南朝朝臣,成百上千,家族联姻下,利益共同,比起她,胜过千万。 太后重女官轻世家,无外乎效仿先人重寒门罢了,女官背后唯有太后这重靠山。 个中关隘,一眼就能看清。 云浅淡笑:那又如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百姓,无愧于天地,便也足够了。 对得起百姓、无愧于天地秦湘觉得这些话太过久远了,自己只是普通一百姓,谈不上这些。 但这句话带着豪言,她笑了,对面那人带着独有的冷硬气息,又与私下里不同,她喜欢她的睿智。 美人睿智,岂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秦湘笑了,歪着脑袋,眼中皆是仰慕之情,阿姐都是对的。 胡说,哪里就有全对的。云浅叹气,时辰不早,该睡觉去了,这里对你开着,想来就来。 秦湘点点头,站起身,不舍地看了一眼,能从舆图上看一眼故土,已然让她很满足了。 待出书房,晨光点点,回到望澜阁,天色大亮了。 秦湘心满意足地滚上床睡觉,云浅却悄然离开相府,前往刑部。 苏三、程司、马奎三人的案子悬而未解,顾黄盈头疼死了,而云浅入刑部查的是另外一件案子。 中书令叛国。 人虽说死了,可秦小皇后处罚她的罪名,让秦湘一直无法释怀。 究竟是真是假。 中书令出自世家,兄弟姐妹遍布京城,他们的姻亲更是深入朝堂之上,若是真,拉扯出来的岂是一人。 千余人都不止。 云浅拨了一队人去中书令的府上,府上一片废墟,挖地三尺去寻找。 顾黄盈蹲在地上打瞌睡,困得两只眼睛睁不开,下属忙埋头挖着废墟,她已好久没有好好睡觉,更没有放假了。 她扯了扯云相的裙摆,我好累,你让我休息一天。 案子查出来了? 顾黄盈闻言后耷拉着脑袋,我后悔极了,当日就该召回苏三,哪里有今日麻烦事。 吃一堑长一智,给你的教训。云浅不为所动,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只盯着那厢埋头刨土的下属。 大火烧了多日,无人敢伸手,此时挖来,最合适。 若有便有,若没有,便是小皇后栽赃陷害。 云浅没有离开,寻了隐凉处等候,顾黄盈坐在地上睡了过去。 日头上升,过午时,黄昏落下。 一无所获。 换了一批人接着挖,挖至月半,直至天明,哐当一声,惊醒睡梦中的人。 顾黄盈从地上爬了起来,提起裙摆跑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铁锹狠狠击在了石头上,震断了手柄,众人立即改变方向,沿着石块挖了下去。 数人齐心协力,两个时辰就挖出了密室的轮廓。 寻常府邸拥有密室也是常事,密室中存放着重要物什。 得到方向后,挖掘的速度快了许多,沿着密室挖过去,找到了台阶,可密室门堵住了,众人敲击不成,一时间,陷入困境中。 顾黄盈提议用火.药,云浅不赞成:密室内的物什炸毁了,如何是好。 顾黄盈偃旗息鼓。 密室是由石块铸成的,在地下形成小小的屋舍,门锁了,四周进不去。 火.药不成,让人直接用铁锤选择一角敲击。 连损数把铁锤后,敲开了一角,众人看到了希望,敲击得更为卖命。 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敲开了一人进入的缝隙,顾黄盈拿着灯火先入,须臾后,她走了出来。 手中捧着一只锦盒,锦盒上有锁,没有钥匙,打不开。 云浅端详着锦盒,心慢慢沉入谷底。她接过锦盒,顾黄盈说道:里面还有许多兵器呢。 私藏兵器是大罪,光是这点,阖府都逃不了。 顾黄盈已然是浑身僵硬,光是想一想,就知晓此案牵扯的人太多太多,苏三的案子还没结束呢。 她哭出了声音,云浅惊讶,你哭什么? 顾黄盈大哭:我想放假,我不想查案子了。 她哭的声音太大了,神色凄惨,让人很难不动容。 云浅不由发笑,不成,莫说刑部不宁,整个朝堂都会震动。 顾黄盈渐渐止住哭声,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您怎么尽给我找事啊。 本该肃然沉凝的气氛被顾黄盈这么一哭,莫名诙谐,其他人更是苦笑不得,想笑又碍于丞相在,不敢笑话上司。 折腾两日,大家都累了,顾黄盈忍着委屈回去同上司禀报,这么大的事该先知会刑部尚书,再由尚书去告知太后陛下。 临走前,云浅带走了匣子,她去找锁匠开锁。 锦盒内的东西,尚且不知,但云浅拥有前世的记忆,猜出出锦盒内的东西与中书令叛国有关,或许还有北疆的事情。 回到刑部,来了三五个锁匠,看着锦盒,纷纷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 锁匠们被迫上前试试,可奇怪的锁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有一人说道:此锁来自北疆,您瞧上面的纹路与南朝不同。 分国而治多年,南朝北疆各有各的发展,研究出的物什也是各有不同,比如眼前的锁上纹路出自北疆之手。 第131章 这么一来,南朝中书令选用北疆的锁,莫名微妙起来。 云浅沉默,刑部尚书擦着脑门上的汗水,肩膀微微颤抖,云相,不如砸开? 不必砸。云浅提了一口气,转身吩咐下属:我饿了,你去相府,让管事送些吃食过来。 刑部尚书不敢耽搁,连忙入宫禀告太后,留云浅与锦盒在刑部内。 半个时辰后,相府提了食盒过来,后面跟着艳丽无双的少年人。 秦湘下值回家就不见阿姐回来,等候须臾,前面传话,她就跟了过来。 屏退众人,云浅将锦盒拿了出来,你有办法打开吗? 找钥匙呀。秦湘不解其意,歪头一看,咦了一声,北疆的汨罗锁。 云浅陷入一阵沉默,而后说道:你能解开吗? 我试试。秦湘抿了抿唇角,又见阿姐一脸忧愁色,心中怪异,但她说试试就不能改口了。 锁很好开,只不过南北不通,懂此锁的人不多,秦湘索要了些工具。 工具拿在手中,云浅的心越发沉了下去,随着咔哒一声,锁开了。 秦湘轻轻松了口气,退后半步,朝着锦盒轻扬下颚,阿姐,妥当了。 云浅脸色不大好,驻足在原地不动,而是唤了顾黄盈进来。 顾黄盈不大高兴,走进后看到锦盒锁开了,一扫阴霾,大步上前去打开锦盒。 一探首,她又慌了,阿姐,是书信。 您亲自入宫,呈于太后跟前。云浅长叹,身形轻晃了须臾,有些时候,证据摆在面前,还是会有人冥顽不灵。 她不由笑了,看得秦湘心中忐忑。 顾黄盈抱着锦盒匆匆离开。 秦湘站在一侧没动,探首觑了阿姐一眼:阿姐,你要回家吗? 事情都办妥了,回去吧。云浅骤然疲惫许多,看都不敢看秦湘,无力地抬脚离开。 秦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锁开了不好吗? 夜色渐浓,道上不见百姓,起了一阵风,打破了宁静。马前灯笼摇晃,重影倾斜,在道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马车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路无言,回到相府,秦湘先下车,鼓起勇气回身去搀扶云浅下车。 当她一伸手的时候,云浅下车的动作顿住。一息后,云浅将手放至秦湘的掌心中,借着她的力气下马车。 两人携手入门,秦湘的脚步轻快了不少,胸膛也挺得直直的,肉眼可见心情好了许多。 云浅望着她的侧脸,人影浮动,将她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少年人不知隐藏,心思都放在脸上,简单又单纯。 可这份单纯,又能维持到哪一日呢。 今日、明日,还是明年后年,亦或是下一个月呢。 云浅愁死了,愁得回屋后就不想动,懒散地卧于软榻上,玉臂横陈腰间,秦湘巴巴的爬上榻,依偎在一侧。 阿姐,那个锦盒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嗯,血流成河的玩意。云浅实言回答。 秦湘叹了一声,但是她感觉不到疼痛,与自己无关,为何要难受。她只是解决了阿姐头疼之事罢了,她点点头,不说话了。 云浅感受到她的温度,面色渐渐泛白,目光随着她的眉眼下沉,最后,落在那双柔软的唇角上。 不知为何,她想从秦湘身上索取安全感。 云浅指尖动了动,盯着那抹红艳。 下一息,她侧身倾上去,吻住了那双红艳。 沉溺在秦湘的温度中,便可暂时抛弃烦恼,便可安静须臾,唯有这般时候,她的脑子里才只有片刻的宁静。 她贪图这一抹宁静,试图想要争取更多的自由。 一吻而深,终有松开的时候,云浅气息微乱,眼神慌张地看着身.下人,这一刻,她知晓自己在做荒唐事。 从再见秦湘的时候,自己就已陷入荒唐的境地中。 难以自拔。 入戏太深,自己也当作了真的。 她问:你做药丸了吗? 秦湘红了脸,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用些膳食吧。云浅坐直了身子,衣袂抚平襟口的褶皱,简单休整后,她又恢复往日模样,依旧还是处处谨慎、行事有度的丞相云浅。 秦湘事事顺她,乖巧地跟着吃膳食。 只吃到一半,有人来求见云相。 云浅匆匆走了,留下大半碗饭,秦湘看着空空的座位,自己一人扒着米饭,阿姐今晚还回来吗? 她吃得很慢,总想着阿姐回来再用一些,然而,她苦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归。 菜都凉了,吃了对胃不好。秦湘让人将晚膳撤了,自己去净身。 待回来时,却见婢女替云浅更衣,她高兴地凑过去,阿姐,我来。 婢女闻言,揖礼退了出去。 秦湘屁颠地上前,双手环绕至腰后,以手丈量腰肢尺寸,掌心贴着柔软的红衣,不盈一握。 云洽避让:你是更衣还是占我便宜? 闺房情趣啊。秦湘振振有词,都是和阿姐学的。 嘴巴厉害了不少。云浅假意拍开她的手,伸手却解她刚穿好的衣裳 第132章 不想这回秦湘不甘示弱,快速出手解了云浅的衣裳。 中衣之下,锁骨毕现,凹凸有致。 骨之上,一抹红痕隐隐浮现,痕迹不深,明日就要淡化了。 秦湘双手抱着她,膝盖微屈,咬在了那抹快要看不见的红痕上。云浅深吸一口气,扬起玉颈,袖口双手微蜷曲。 脖颈微扬,发髻上的金簪徐徐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如冬日玄冰落至地面,摔得细碎。 外袍脱落,一袭小衣遮掩春景,肩膀之上,骨头如起伏的山峦,让人忍不住想要攀登。 屏风后,人影重叠,屋外婢女早就退下休息,唯有守夜的婢女时刻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云浅素来隐忍,唇角微抿,止音阖眸,隐忍之色,让人愈发动容。 秦湘将额抵在她的肩上,侧脸蹭过颈侧,引起一阵酥.麻。 云浅睁开眼睛,入目便是女孩柔软的后颈,她想在那里烙上属于自己的痕迹。 心口微痒,云浅忍不住反抱住秦湘,将人压制屏风前,凑至她的耳边:你不要乱动,我已两夜未眠,别让我太累。 声音轻而缓,似一片羽毛轻拂心口,又似酷热中碰到一阵清风,吹得人晕头转向。 秦湘深吸一口气,望着屏风上连绵上的山水,她想回首,却被人按住肩膀。 再一看山水,衣裳解落。 额头抵着屏风,双脚黏在地面上,她慌得不行,肩上、背是都是带着潮湿的呼吸声。 呼吸传入耳中,像是远谷的呼唤,唤你回家,一声一引路。 肩上的手沿着后颈,抚在耳廓上,似长者安慰晚辈,带着抚慰的意味。 秦湘慢慢地放下心来,随着安抚,屏风旁多了一件衣裳。 接着是两件,直至半夜风来,屏风前的人瑟.瑟发抖,风钻入肌肤,掀起阵阵颤.栗。 温柔的掌心贴在后腰,而后轻轻地拍在臀上,秦湘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落地屏风不稳,时而传出晃动声,云浅的手握住屏风,道一句:瞧你的腿都没什么力气,多跑步,再不济去骑马。 秦湘咬着牙,云浅却低头从地上的衣裳中捡起一块玉佩,玩笑般递到她的嘴边。秦湘微愣了一下,羞得无法抬头,很快,偏首噙住质地上乘的玉佩。 玉佩会不会被咬碎啊? 这么一想,便至后半夜。 屋外有人轻唤,云相,太后传召。 屏风后两人都惊得抬首,秦湘松了口气,云浅露出不耐,手搭在蝶翼舒展一般的肩胛上,不高兴地回应一声:知晓了。 真是麻烦。云浅又道了一句,双手抱住秦湘,山峦之巅,轻轻抚慰。 床榻就在后面,秦湘赤脚小跑着上榻,双脚终于舒缓下来,她急忙露出一个脑袋,你今晚又睡不到了。 秦湘从枕头下摸出一个药瓶递给她,阿姐吃两颗,提神呢。 我怕我吃了,你明日就起不来了。云浅呵呵笑了一声,拂开药瓶,低头又见脚下一片凌乱,撒气般踢了一脚。 踢完后又觉得不过瘾,将衣裳捡起来都丢到了秦湘的身上,都怪你。 寝衣、小衣都丢在了秦湘的脑袋上 我怎么了?秦湘被丢得满脑子问话,刚刚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啊。 云浅走过去,不管不顾地朝她伸手:玉佩,还我。 你送我的呀。秦湘伸手在床上摸索,刚刚随手一扔,上哪里去找啊。 送的时候情意绵绵,还的时候凶神恶煞,太不讲道理了。 摸索半晌,终于找到了。 秦湘握在手中,盯着云浅的眼睛:都脏了,你要来做甚。 都是口水,该去洗洗了。 云浅伸手夺了过来,道一句:哪里脏了,就当你给我洗一洗。 秦湘: 婢女入内更衣,秦湘悄悄将自己的寝衣拽进被子里,悄悄穿好。 云浅此时已换好衣袍,衣裳鲜亮,那枚玉佩堂而皇之地挂在她的腰间上。 秦想屏住呼吸,眨了眨眼睛,心砰砰跳了起来,而云浅走至榻前,俯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 你的衣裳都坏了,怎么穿。 秦湘诧异,低头去看,果见襟口都扯坏了。 力气怎么那么大呀。 衣裳扯坏了,自然不能穿。秦湘裹着被子缩在了床上,依旧不忘将药瓶递给阿姐。 云浅倒出一颗含在嘴里,不苦,反有几分甜味,淡淡的,更多的是花香。 秦湘忽而又说道:阿姐,我给你调些香放入荷包,提神凝神。 辛苦了。云浅接受了,她不会再拒绝秦湘的好意。 爱你,才会体贴地想要赠予你些好玩意。 若是不爱,何苦费尽心思博你一笑。 至今,她才明白秦小皇后的心意。 可惜,为时已晚,香魂已逝,再难捕捉,眼前的少年人只是秦湘罢了。 并非秦小皇后。 跨过望澜阁,月色浓重,她回首看向灯火明亮的屋舍,随着相处渐深,她总是想起秦小皇后。 想起针锋相对的那些年,想起秦小皇后赠予她珍品的岁月。 第133章 当你的敌人变成倾慕你后,心情变得很微妙。 你是一个失败者。你的敌人只是你自己,从来不是别人。 云浅在原地驻足两刻钟,心中急痛,她蓦地回过身子,望着漆黑夜幕,若是秦小皇后在,局面又该是什么样。 苏三是谁杀的,程司是谁推入河里,而马奎又是死于谁的手中。 三人过后,还有谁? 是那份名单上的人吗? 一时间,云浅想不通透,证据直指秦湘,可这个少女什么都不知晓。 究竟还有谁知晓温谷惨案。 云浅郁闷,目光幽壑,带着重重心思离开相府。中书令一案,豁然开朗,比起三人残杀一案,已不那么重要。 **** 天色大亮,道路上多了许多巡视的兵甲,关关设防,百姓守在家中不敢轻易离去。 秦湘本欲去太医院,马车行至一半,被拦下,赶回家里来了。 她着急,派遣管事出去打听,云浅昨夜入宫,至今没有消息呢。 整个相府如同死了一般寂静,秦湘不敢随意走动,思来想去,决意还是住调香,做些事情,时间熬得便快些。 等待至黄昏,云相未归,梅锦衣却悄然而至。 秦湘不懂个中关隘,连忙去见。对方一袭青色裙裳,颜色淡淡,发髻高挽,气定神闲般坐于厅中。 秦湘上前行礼,梅锦衣抬首,两人目光对视,一瞬息,秦湘便挪开了眼睛,梅锦衣起身还礼。 大人前来,是有事吗?秦湘小声询问。 少女声音缓缓,如脚踏棉花,绵软无力。 梅锦衣落座,淡淡道:昨夜一梦,梦见少年郎凤冠霞帔,荣登后位。 秦湘脸色骤然变了,梅锦衣继续面不改色说道:皇后至尊临朝,挟帝握朝政,凤临天下。 秦湘盯着她,试图想要窥破些什么,然而,对方面色麻木,什么都看不到。 云相惯来清正,视皇后如妖邪,恨不得亲手杀之。梅锦衣目视前方,而秦湘喉如塞物,不知言语。 屋内寂静无声,秦湘似闻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从第一句开始,她就猜测梅大人在说她。 她一直没有接话。 秦湘等了两息,梅锦衣含笑说道:秦湘,你猜皇后的下场是什么? 梅锦衣喊的是秦湘,而非秦默。 秦湘倒吸一口冷气,双手紧握袖中,慌得眼睫轻颤不停,转而一想,女官中多知晓她的身份,梅锦衣知晓也不会出事。 你的梦境,我岂可知晓。 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梅锦衣笑意不减,清冷之中,略显几分冷酷。 秦湘试探一句:鸠杀? 梅锦衣拍手:聪慧,那你再猜这位皇后的尸骨? 葬于荒郊野外? 不对。 曝尸荒野? 不对。 秦湘犯难了,又觉得自己陪着这位脑子不好的大人猜测梦境结局,自己脑子也要坏了,她摇首:不猜了,你来做甚? 告知梦境。梅锦衣神色肃然。 秦湘扶额,梅大人,你今日脑子没带出门吗? 我还梦到那位皇后出自温谷,复姓温孤。 两人几乎同声,秦湘吸气,梅锦衣终于将目光落在稚气的少年人身上,微微一笑,一梦境罢了,可偏偏这位皇后与你的模样一般无二。 秦湘微凝,梅锦衣淡笑。 再度对视后,秦湘眸内一片茫然,她试图从梅锦衣的神色上窥探些什么,然而,她看了又看,在这位京兆尹身上什么都没有得到。 梅锦衣并不如传闻中说的那般清冽逼人,相反,神色淡淡,不含威仪,不染温柔,只有寡淡二字可以形容。 这样的的人最棘手。 凭借秦湘的能耐,碰见梅锦衣,什么都做不得。 她思虑须臾,开口说道:梅大人的梦境很有趣。但我想问,这个梦境是三月前还是昨夜? 三月前。梅锦衣开口。 你是故意的?秦湘终于得到了答案,怒气难掩,三步走到梅锦衣跟前,抛开往日的谨言慎行,拔高声音:就:就为了一个荒诞的梦境,你故意指错路,为官至今,你的脑子都被律法吃了吗? 眼下,你过得不好吗?都说云相对夫婿万分宠爱,出入成双,恩爱两不疑。梅锦衣冷硬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松动,你有今日之荣耀,该要感激我才是。 秦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这么一番理直气壮的话是从一城之吏口中说出来的,她愣住了,心里的怒火被这么一句话推到了巅峰,她欲开口,对方又淡淡说了一句:跟着她,好过在梦里被云相鸠杀。 你胡言乱语。秦湘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梅锦衣坐得笔直,姿态与云浅相似,腰肢与肩际一线,对上少女怒火的视线:我在想,云相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梦境才会故意错认你这个小夫婿,防止妖后祸国。 周遭寂静。 秦湘眨了眨眼睛,梅锦衣目光冷冷,仪态端方,说话间振振有词,并不像疯子般胡言乱语。 两人算是第三回见面,秦湘却觉得梅大人似知晓她的过往。 第134章 温谷二字将这个梦境推向了现实。 时人信奉神魔,梦境昭示祸福,若被一梦境困扰,当真会影响日常谋划。 秦湘骤然冷静下来了,后退两步,静静凝着梅锦衣,你想挑拨离间? 我若想挑拨,便不会给你指路。梅锦衣坦然得很,不忘整理领口上的褶皱,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为何指路。 三月之久你才来,真是贵人多忙。秦湘没好气的反讽。 梅锦衣思索一句:看来秦小皇后还没有意识到严重性。 什么严重性?还有,我不是皇后。秦湘叫她给气死了,真想撸起袖口上前去打她一个嘴巴。 梅锦衣又笑了,冰雪消融,偌大冰块瞧见了缝隙,她言道:在梦里,云相杀了你,曝尸荒野。 秦湘眨了眨眼睛,悄悄探首,未曾开言,耳朵悄悄红了,回道:你还没有成亲,还没有喜欢的人。你可知晓私下里如何相处的? 梅锦衣冷硬的脸上终于崩开了,你想说你们如何恩爱? 我想告诉你,我与云相,并非你们世家联姻那么复杂。她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我于她,或许是个玩物,但是她对我这个玩物费心费力,会半夜起来洗手做羹汤。哪怕她要杀我,我也认了。但我要说的是我与她本无交集,是你将我推进相府的。如今,你劝我做什么?秦湘冷静自持,你很疯,但我不知你为何疯。 梅锦衣依旧笑了,道:都说你木讷,不过是隐匿性子罢了。瞧,开始发怒了。 秦湘忍无可忍,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告诉你,注意枕边人罢了。梅锦衣施施然起身,对着秦湘行礼。 礼数过重,吓得秦湘跳了起来,你别拜我,我只是一小小太医罢了。 梅锦衣没理会,转身走了,气得秦湘撸起袖口就想打人。 疯子、疯子、脑子有问题。秦湘骂了两句,想了想又不对劲,忙提起衣摆追了过去。 秦湘追出了厅堂,上前拦住她,我还有一事请问梅大人。 想问温孤一姓的事情?梅锦衣身形颀长,高了秦湘半个脑袋,她低眉凝着少女,当你我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你如何知晓的?秦湘不甘心追问,这个人疯劲真大啊。 梅锦衣目光流转,梦。 秦湘不信,翻了白眼,梅锦衣却说道:日后若有事,还望秦太医搭手。 是威胁吗?秦湘冷哼一声,你不怕我告知云相? 那就连带着云相一道威胁。 秦湘噎住了,梅锦衣提醒她:宫里那位宫人染了病,若是有人知晓你就在太后跟前,你的血还能保得住吗? 听到这里,秦湘的眼皮子跳得厉害,一番话后,只觉得冷风阵阵,脊骨暗凉。 她没有再说话,转身走了。 梅锦衣蓦地笑了,看着那抹身影慢慢地轻动,微微偏首,府门处走来一来,于灯下投下厚重的影子。 人影靠近后,梅锦衣揖礼,云浅有些意外,京兆尹有事寻我? 寻秦太医。 寻她做甚。 温孤一案,我怀疑与她有关。梅锦衣语气冰冷。 云浅表情微动,下一息,笑了,言道:你翻我家后院呢。 您让我查的。梅锦衣语气笃定道。 我没让你翻我家后院的墙,点到即止。云浅唇角轻动,已动了三分怒气,我能让你上来,也能将送入诏狱。 黑夜下,两人对立,如云浅说得那般,针尖对麦芒。 那我不查了,任由那三人惨死?梅锦衣娇气地笑了下,目光深深。 云浅平复怒气,任由她言语相激,笑着打趣一句:你喜欢秦湘,大可不必指路相府,指路你梅府,岂不更好。 浸入骨髓的清醒,越过锦绣堆叠的权势,让两个女子对面而立。 **** 回到望澜阁,秦湘罕见地气得崩溃,在屋内来回走了数圈后,心中怒气难消,气得难以压制后,一口水吃了三盏冰酥酪。 想吃第四盏的时候,云浅回来了。 秦湘偃旗息鼓,好歹怒气消了些,云浅只当不知她的怒气,而是提议询问可要饮酒。 要。秦湘一口应下,浑身的力气都被这个字提走了力气,连挣扎一下的余力都没有,她上前拦住云浅的袖口,真挚地望着她:我想要现在。 什么?云浅有些迟缓地顿住,不解她话语的意思。 秦湘转身去关上屋门,砰地一身,震耳欲聋,接着,回身抱住云浅,亲吻她的唇角。 熟悉的香气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起来,激发心底的渴望。她用手臂缠着云浅的肩膀,唇禁锢她的唇角,在这么一刻,两人相拥,贴合得毫无缝隙。 秦湘暗自期盼着时间在此刻驻足,不会再往前走,她想静静的、毫无芥蒂地拥着阿姐。 云浅被推得坐在榻上,腰后抵着木头几案,硌得后背都疼,然而秦湘似吃了三五颗药丸一般越发有力。 第135章 云浅无力,只抬首轻抚她的后颈,触碰的一瞬间,秦湘停了下来,骇然抬首,眼内一片猩红。 京兆尹欺负你了吗? 她就是个疯子,不必在意她说的话。 云浅出声哄慰,力气不大,却抬手摸摸她的眼眶,你怕什么呢。 若没有梅锦衣的指路,秦湘已然回到镇江,亦或许被秦家献至太后跟前,怎么都逃不掉的。 逃不掉。命运如此。 秦湘平静下来,大口喘息,索性席地而坐,云浅跟着她一道坐了下来,京兆尹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对,她是个疯子,她口称我是皇后,你说,我都娶你了,怎么就是皇后了 闻言,云浅脸色大变,悄悄收回了手,掌心一片湿润,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慌得难以出声。 秦湘不再说话,害怕说多了,牵扯自己的身世,一时间,她愣住了,可心里慌得不行。 屋内熏香袅袅,淡淡烟气笼于面上,将云浅苍白的面容衬得阴暗不定。 云浅太困了,微微低头,脑袋搭在秦湘的肩膀上,乏得闭上了眼睛。 须臾后,秦湘听到了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她悄悄侧头,发觉阿姐睡了过去。 秦湘抬手,圈住她的腰肢,将人搂入怀里,这一刻,心却满了。 方才的沮丧都在这一刻消失干净。 绕过膝下,轻轻地将人抱了起来,秦湘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人抱动了。 抱动后,她又在想:阿姐轻了些许,该补一补,药补不成,就用食补,多进食些荤的。 还是要多休息,不可放纵。 将人放在床榻上,取了毯子放在小腹上盖着。 一夜无声,外间闹翻了天,但凡与中书令牵扯上些关系的都被牵拿入狱,一时间,人心惶惶。 秦湘今日照旧无法入宫,不仅是她,同僚害怕,悄悄让人过来通话,得知她也在府上,悄然回府去了。 云浅早起就走了,睡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临走前不忘亲了亲秦湘,引得婢女们红了耳根。 调了一日的香,她让人送去铺子里挂价售卖,接着制定食的膳食。 忙碌至黄昏,京兆尹传话,白楼一叙。 秦湘不大想去,奈何被捏着把柄,不得不前往。 黄昏出门,日落西山,道上的百姓稀少,行走的兵士倒是比百姓还多,马车走走停停,只要不入宫,相府的玉令很好用。 至白楼,已见暮色,往日热闹的白楼,今日冷冷清清,三两酒客也是不敢叫喊,只低头说着话。 秦湘入内,堂内一女子抚琴,而梅锦衣就坐在女子前,单手托着酒盏,外间闹翻了天,她这个京兆尹还有时间来饮酒。 稍微停顿两步,跑堂的过来迎她进去,走到梅锦衣身侧。 琴声轻而缓,似乎没什么力气。秦湘闻声坐下,对方没出声。 跑堂送来一盏冰酥酪,并几盘点心,以及胡厨烤出来的羊肉。 秦湘都很喜欢,没在意对方心思,慢慢地吃起酥酪,又见羊腿肉实在喜人,忍不住去吃了两块。 吃吃喝喝过了小半个时辰,错凰娉婷走来,玩笑道:您二人在一起,如同寒梅与柳枝,啧啧,竟然碰面了。 秦湘停下来,没动,梅锦衣起身,不言一语,直接走了。 错凰看在眼中,一时不知这位仅此于云相的女子是何想法。 秦太医,她约你做什么? 我也不知,我俩一句话没说,你信吗?秦湘拿着帕子擦擦嘴,很好,晚饭也不用吃的了。 错凰不信。 秦湘唇角扬起自嘲的笑容,不瞒你,我自己都不信。 游走于官宦之间的错凰一时间也分不清秦湘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秦湘慢吞吞地起身,结账了吗? 我去问问柜台。错凰也不清楚,同柜台的人招呼一声,对方匆匆走来。 错凰问:梅大人结账了吗? 结过了,来后便先付账了。 秦湘闻言后也不多待,家去了。 回到家中,与云浅已沐浴过,斜躺在窗下的软榻上,手执书卷,神色清明。 回来了。 秦湘莫名心虚,几番踌躇才走了过去,你吃过了吗? 等你,想来,你也不饿。云浅将手中的书卷放下,笑了笑,她与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说,请我吃了冰酥酪、点心、烤羊腿。秦湘老实回答,语气浮如丝絮,在寂静的屋内又显得那么清楚。 该怎么说,老实说,会信吗? 秦湘也很苦恼,面前的人双眸沉沉,如一阵风吹灭的烛台,黯淡无光。 阿姐,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知晓你不信,可我不能骗你。 解释过于苍白无力,云浅淡淡看她一眼,没有言语,也没有回应。 秦湘愈发的慌,真的没有一句话,这回,她不疯了,静静地听着琴。错凰一来,她就走了。 没关系,还有下回的。云浅淡淡一笑,秦湘,你想去就去。 她唤秦湘,如一击重锤击在了秦湘的心口上。 这个称呼太过生疏,太过冷漠了。都说云相冷漠无情,秦湘觉得那是假的,阿姐分明是最温柔的人。 第136章 下回不去了。秦湘耷拉着脑袋,我不想去的。 冰酥酪好吃吗? 好吃。 烤羊腿好吃吗? 好吃。 那你下回接着吃。 秦湘面露难色,舌若千斤重,怎么都开不了口,我说了,下回不去了。 她再威胁你呢。云浅勾唇,笑意冷冷,也往日大不相同。 你怎么知晓她威胁我。秦湘傻眼了,呆过又忙改口:她没有威胁我,真的没有。 是吗?你出去见其他女人,该怎么罚你?云浅一改往日温柔之色。 作者有话说: 云浅:下回接着去。 秦湘:没有下回了,不敢了。 云浅:下回还敢! 评论营养液撒花 第46章 套路四十六 云浅说这句话时, 灯火噼啪作响,惊得心虚的人心猛地跳跃,险些跳出了嗓子眼。 但她又默不作声, 大有心甘情愿领罚的滋味。 云浅睨她一眼, 自顾自去用饭了,秦湘不愿惹她,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照旧在往日的座位上坐下。 虽说心虚,她还是勤快, 夹菜、剔鱼刺,伺候得比婢女还要积极。 云浅食量小,用得快, 一盏茶的时间便停著,秦湘觑她一眼, 又夹了块鱼肉放在她的碗里,多吃些,你好像瘦了。 碗里鱼肉鲜美, 秦湘笑脸相迎,云浅却打不起精神,甚至厌恶她面上的笑容。 无奈下,云浅拿起筷子, 狠狠插向鱼肉, 吓得秦湘蹭地站了起来。 云浅这才觉得快意,丢下筷子, 慵懒起身走了。 留下心绪不宁的秦湘。 云浅信步至书房, 走至二楼, 走在顶阶上, 方若深掐着时间赶来,风尘仆仆,却见她的主子面色落寞。 女子落寞,多是□□。尤其是云浅,云浅志大才能,岂是寻常儿女可比的。 方若深上前搭话,云相为政事烦? 中书令一事牵出许多人,细细去看,皆是帝党与太后党派,我并未折损。我愁苏三一案。云浅坦然告之,不瞒你,证据指向温孤氏。 主上猜疑小姑爷?方若深一针见血。 云浅惊得抬首,眼中闪过惊愕,确实,她猜疑过秦湘,可人就在她的眼皮下,万不可做出这等事情。 可她还是迟疑了。 方若深道:不如我替你主上试探一二? 不必了,你试探也探不出来。云浅拒绝了,梅锦衣已刺激了她一回,若再来一回,适得其反,会造成前世一样的局面。 方若深含笑:您哪怕猜疑,心里还是护着她。云相,您的心已乱了,难以清醒。局中人,当局者迷。 云浅没有辩驳,甚至没有眨眼,低眸凝着自己一双手,素净、纤细、洗尽铅华,可她近日常感无力。 背后究竟是谁在暗自筹谋,推波助澜。 若不是她,我想不出会是谁。云浅硬起心肠说了一句,神色大有不安,说出口,又恐对不起秦湘,忙改口:我只是胡乱说说罢了。 二楼灯火黯淡,云浅背靠灯火,身形隐于暗中,神色愁绪,大不如往日杀伐果断。 方若深摇首:您在想,若是小姑爷在您眼皮下做下这等事情,你是不是失职了。 云浅不答。 您的心乱了,京兆尹来寻您说什么? 梅锦衣查出秦湘的身份云浅蓦地止住,又觉不对,梅锦衣口称皇后她豁然站了起来,心中迷雾解开。 方若深扬首看着主上,您想到什么了? 梅锦衣只怕也没有证据,只是臆想猜测。 你们的直觉来自于什么?方若深失笑,两位文采惊艳的女子同时猜疑小姑爷,都没有证据。 云浅说不出来,来自于前世的记忆。 在前世,这些都是秦湘所为。 在这里,她们自然就猜测秦湘,实在不知还有其他什么人。 方若深为门客,自然要替主人家分忧,瞧着面容肃然愁绪难解的人,朗朗开口:小姑爷日夜都有人跟着,她做什么,您最清楚,她若在您的掌握下杀人,只可说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您觉得她有这个本事吗? 没有。云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方若深慢慢分析:若是没有,还有一种可能。 云浅蓦地抬首,栽赃陷害? 您已想到了,确实,当所以人都觉得是真相,偏偏那人无辜,便是有人故意栽赃。方若深哀叹一声,站在阶下,无奈说道:我觉得,小姑爷骂人都说不出两句新鲜词,难以承担重任。您还是换个人猜疑。 方若深如此笃定,也因她只有这一世的记忆,而云浅熟悉秦湘的秉性,披着羊皮的小狼,一旦怒了,扯下羊皮,露出狼爪。方若深都不知晓这些的,唯有云浅深谙。 谁会栽赃她?云浅疑惑,将前世记忆里的人都想过一遍,难不成是那些死于秦小皇后刀下的朝臣。 细想又不对,倘若真是这般,只怕早就杀了秦湘,而不是慢火熬煮。 第137章 方若深却说道:我查了苏三一案,杀者五人,五马分尸,配合相当,神出鬼没,背后当有高人。我有不当之言,他们杀该杀之人,您眼下莫要分心,中书令一死,牵扯数位大人,空缺一事,您可有想法? 我已谋过,不日将见分晓。云浅信心满满,这本是她擅长之事,不会等到下属提醒才会出手。 北军五千人,数名校尉被罚,此间当是她最大的机会。 禁卫军三万余人,牵扯之众,让人骇然,太后震惊,连夜撤下数人,宁空缺,也不愿再用。 相反,唯有陆澄昀的红林军安然无恙。 可惜女子入军者太少,难以胜过禁卫军。 她在心中可惜,方若深眼中闪过些许敬佩之意,道:大事已定,些许小事,岂可让您分心,刑部顾黄盈查得太慢了些,京兆尹速度略快,只她如何查出小姑爷的身份。 秦湘明面上的身份是秦默,再怎么查都是秦家子,京兆尹越过秦家查出秦湘的身份,莫名透着诡异。 云浅心中有数,并不再说。 方若深说了些各门户的反应,惶恐不安,生怕被牵扯,旬家也是一般。旬大在相府吃瘪,李府待他如上宾,一来二去,来往过密。 两人细说良久,月上梢头,方若深才离去,云浅望着舆图,不舍离去。 **** 八月夜色,明月若圆盘,高高挂在苍穹上。 望澜阁内灯火通明,秦湘望了会儿月亮,远远见到门处多了一盏灯,她立即出门去迎。 一出一进,迎面相逢,秦湘笑脸相迎,云浅不理会,绕过她,直接入门。 婢女已备好水,云浅去浴室,再度丢下秦湘。 秦湘落寞,坐在床榻上等着人回来。 香炉香料燃尽,婢女入内更换香料。 换过一回香,香味愈发浓厚,待云浅出来,屋内香烟袅袅,秦湘乖坐在榻沿上,眉眼低顺。 熟悉的面容,让云浅心中一震。 那些年,她斥皇后行事无度,不该以凌迟处死中书令,手段残忍。 那回皇后坐于案后,也是这般望着她。她以为皇后故意示弱,心中嫌弃,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夜深了,秋风萧瑟,窗门咯吱作响,月照万里,天色凉凉。 秦湘心虚,脑子有些混沌,坐着坐着不知何时被卷进了被下,衣裳不知去处。 往日束带未除,隔阂那抹衣襟,那双手肆意欺负她,似泄恨般揉捏。 你二人当真一句话没说。云浅泄恨般,咬在她的耳垂上。 秦湘低眉,情动时双手环住她的脖颈,任由她柔软的掌心贴着腰间肌肤。 修长的五指冰冷无情,带起腰间柔纱。她蓦地顿住,扬首对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心跃至嗓子眼。 那抹束带始终没有除下,汗水落至沟壑上,风雪过后落了一场细雨。 没有 一句回答,让云浅愈发不满,咬着束带的边缘发力,问好都没有? 没有。秦湘的回答中带着吸气,真的没有。 云浅低眉,不知在想什么,唇角染着朱色,轻抿间愈发红艳,最终吻着那双不肯说实话的唇角。 柔软的身体,带着独有的香味。云浅深深呼吸,微阖的眸子染了红,手黏在了束带上,放肆作为。 秦湘脊背抵着云枕,不觉解释一句:你下回问她便可。 说了等于白说,云浅按着她肩膀,施舍般解开束带,露出雪白山景。 愈发无度。 **** 一连三日,秦湘都没有取得原谅,等到恩准回太医院后,发现少了几名同僚。 细细问过才知家族牵连,连带着他们也入了刑部大牢,进去容易出来难,哪怕出来也会脱一层皮。 太医院人手不够,秦湘被提了上去,可以给人诊脉开药了。 秦湘胆颤心惊,与同僚一起出门,东西两宫的娘娘们受到惊厥,昨日就喊了太医,可惜无人奉诏。今日风雨稍歇,急忙安排上了。 暂别分手后,秦湘提了药箱往西边而去,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明妃娘娘处。 明妃娘娘跟随陛下多年,至今无子,身子常不好,昨夜惊厥昏迷,清晨初醒。娘娘不受宠,太医院见人下菜碟,安排她来伺候。 隔着锦帐,垫上丝帕,秦湘摸到了纤细的手腕,帘后人影重重,金钩在帘上轻曳,钩影摇晃。 收回手,秦湘思虑一番后收回手,道一句:娘娘少思少虑为好。 秦太医,我有一请求。帐帘轻曳,探出一只手,拨开云雾缭绕的帘,露出一张苍白憔悴出面容。 秦湘忙跪下垂首,不敢抬首。 秦太医不必如此,我与云相也有几分交情,叹我身子不如人,不能为陛下诞下育子嗣。明妃请叹,低眸却见秦小太医肤如凝脂,唇若丹果,一双眼睛清澈若水,如同画中少年郎,赛过女子,欺过白雪。 明妃未曾料到秦太医会如此美貌,心下一怔,忙朝殿前女官使了眼色。 女官立即领了吩咐,悄然退了下去,并将殿门关上。 秦湘诧异,明妃缓缓开口:秦小太医见多识广,您看我这身子可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秦湘被问得一怔,第一回单独诊脉就遇到棘手的事情,她后悔得不行。 第138章 明妃讶然,自然是为皇室孕育子嗣,我想让太医替本宫开些药汤。 哦。秦湘呆呆的应下了,心中在想,我开药可以,你见不到皇帝也不成呀。 明妃见她松口,心中松了口气,忙让女官赏赐。 明晃晃的金叶子摆在眼前,秦湘乱了心神,可她还是拒绝了,开了药方匆匆离开。 这等药方她开得最多,可惜阿嫂们个个不行。 开了药方,她又检查了药性可会相克,思虑再三后交给宫娥去抓药。 回到太医院,已是午时,同僚们坐在一起吃饭,在她的座位上放置了一个食盒。 她打开食盒,坐下来,大家都不说话了,默默吃饭,平日里爱抢食的人都安分守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麻木吃着饭。 人心惶惶。 秦湘也不敢肆意说笑,默默吃着饭。 吃过午饭后,各自去做事,也没有与往日般坐在一起闲谈,气氛过于压抑。 秦湘观察许久才发现今日院正不在,她悄悄问同僚,院正怎地没有过来。 院正今日休息,前几日就她一在太医院,听闻忙得几夜未曾休息。这不,我们过来了,她就家去了。同僚也压低了声音,副院正还在慈安殿,太后气得晕了一回呢。 秦湘点点头,事情闹得很大吗? 同僚闻言,立即递给她一个你好傻的眼神,你妻子没有透露? 我没问,她最近不大理我。秦湘唉声叹气,她生我气呢。 同僚露出兴奋的神色,秦兄,你做什么了,去青楼了? 没有,我就出去见了一个人,女人。秦湘生无可恋地说了出来,其实她也不想的,只是身不由己。 秦兄,未曾想你如此厉害,云相没有休了你,已然是好的。你可知晓傅缨傅大人便是将自己的夫婿休了。 傅大人是太后准许和离,不是休夫。秦湘辩解。 你不懂,休妻休夫,不是休妻就是休夫。同僚悄悄与她解释,你不懂里面的水,我们将和离称为休夫。 秦湘不屑,朝他翻了白眼,你胡说,和离是二人心甘情愿分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话音落地,来了一内侍,众人都提了心,内侍唤了一名太医走了,那人颤颤惊惊地收拾药箱,点了一名药童跟着。 等人走后,剩下的人更是脸色发白,与秦湘说话的人更是不敢开口玩笑了,生怕祸从口出。 午后没什么事做,大家各自整理自己写的脉案,秦湘将明妃的脉案找到后添了一页,又将开的药方写上。 随意看看后就到了下值的的时间,除了夜值的人,其余人都陆陆续续回家去了。 秦湘掐着时间离开太医院,宫门口马车候着,她踏上马车,松了一口气。 今日一日,坐立难安,人人自危。 回到家里,衣裳湿透了,风一吹,略有些凉意,她匆匆去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常服。 等到天黑,云浅姗姗归来。 云浅不置一词,秦湘被她的眼睛一看就吓得不敢言语,只好一人坐在一侧。 用晚膳时两人也是沉默如初,云浅似乎清闲下来,饭后也没有离开,只坐在灯下看书。 秦湘拿着医书,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阿姐,目光灼灼,恨不得在她侧脸上盯出一个洞。 无趣时想起午时离开的那个同僚一直都没有回来,是回不来吗? 不知怎地,她还是有些害怕,下意识凑过去,阿姐,今日张太医离开太医院后就没有回来。 不知晓。云浅声音淡淡,头都没有抬。 秦湘再次被冷待,半晌说不出话来。 相府上挂着一轮明月,婢女们在外遥遥仰望着明月,中秋将近,又是一年团圆的时日。 秦湘说不出话来,云浅放下书,起身去浴室,待出来时,秦湘还是维持方才的坐姿态,似乎在想什么。 她将金钩拿起,放下锦帐,金钩轻碰床顶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秦湘心口一颤,蓦地回首。 秦湘起身,慢吞吞走过去,步履幽幽,双腿似无力一般。 云浅睡外侧,她小心翼翼地越过去,径直躺在内侧。 躺下后,一缕幽香盈动,云浅伸手揽住她的腰肢,下一息,吻上她的耳廓。 月圆明亮,炉内香艳扶摇而上,弥漫开来。 秦湘呼吸一停,吻她之人,动作迅疾,那双眼睛里沉寂如初,山崩地裂也照不进去。 话在口中滚了一遭,最后,只余下低低.吟声。 一腔情意在肺腑里滚来滚去,烈火炙烤,血液沸腾,她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阿姐的风姿。 起初她不明白,阿姐生气,为何还要她呢。 后来,她明白了,不是要,是罚。 **** 醒来后,身侧空无一人,天色微亮,秦湘呆了呆,低眸看去,锦被内玉体横陈,衣裳都没有。 往日都会给她穿衣裳的。阿姐真不厚道。 婢女拿了衣裳过来,她自己穿上,束带过上胸.口的时候,疼得一抽,她都不好意思低头去看。 昨夜,太凶了。 更衣后,她就困了,不大想吃早饭,提着食盒去太医院。 第139章 今日人更少,有几位太医请假了,昨日说笑的那位同僚也没来,好在主心骨院正来了。 秦湘一人坐着吃早膳,目光呆滞,没人抢她吃的,一大碟子都吃不完了。 院正在她跟前坐下,特地带了一双筷子过来,拿了一块春卷吃,咬了一口,脸色都变了,你这吃食大不如以往啊。 本想着蹭些云浅的厨艺,不想,压根不是。 一块春卷吃完,院正就不吃了,小声询问:你惹她生气了? 师父如何知晓的?秦湘眨眼。 院正毕竟是过来人,对于小徒弟的想法也知晓,便道:你连吃的都不对,还不晓得反省? 我反省过了,她都不理我。秦湘叹气,太难了,阿姐生气太可怕,视你如无物,压根不听你的话。 那是你反省得不够。院正含笑,少年郎心绪简单,唇红齿白,望着人带着真诚,这么多年来,很难见到如此干净的人了。 淡扫徒弟一眼,院正询问缘由,秦湘只说出门见了个女人。 是该生气,吃味了,回家负荆请罪。院正撂下筷子起身走了。 各宫来请太医都有记录,沿着记录去看脉案,院正检查一遍,若有错处,及早改正。 秦湘收拾了桌面,将食盒收下,那厢院正唤她,她只得放下食盒匆匆过去。 你该明妃开了药?院正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助孕的药,你难道不知何等药物唯有陛下准许才可以开的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也有太医拿钱私下开药,但人家不会写进脉案中,她倒好,老老实实写的很清楚,就怕旁人不知晓。 秦湘被骂得脑子一懵,院正又问她:收了多少好处? 她给我,我没收。秦湘老实极了。 院正错愕,那你开什么药方? 她说与云相交好,我也不知是不能开的。 她说交好就交好,你怎么不回家问你妻子。院正被气得头疼,开了就开了,你还不拿好处,到时陛下怪罪,她什么都捞不着。 昨日是想问的,她不理会我。秦湘抬着头,对上院正的眼睛,错了,怎么罚? 院正一字一顿道:罚你俸禄,罚你板子。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可太惨了! 早上好呀! 第47章 套路四十七 秦湘被罚了三月俸禄, 意味着她在太医院会白干三个月。对于吃软饭多日的秦湘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院正却不愿意放过她,好生教导一番, 下回再办也可以, 不要闹到明面上。 训导后,一顿手板子就将人赶回家思过了。 秦湘走后不久,慈安殿的内侍来请秦太医。 院正刚改了脉案,明妃算不得重要人物,脉案不算大事, 改了也就改了。她还没改完,内侍就匆匆来了。 怪哉,秦太医昨日才可单独诊脉, 你们如何知晓的?院正奇怪极了,按理秦太医这样的太医不为人所知, 何况是自己点名要她。 内侍显然不知这层关隘,愣了一瞬,直接说道:您让秦太医随我走便是。 她被罚了, 回府闭门思考,不在院内。院正意识到事情的微妙性,事情不简单。 内侍不信,目光在屋内搜寻一番, 院正再三解释, 当真是走了。 找不到人,内侍无奈, 只可自行离开。 院正不知其中缘由, 庆幸自己将人撵回家了, 又找人去给云浅传话, 多半又是文昌郡主生事。 话送入云浅处,云浅正与陆澄昀商量扩军一事,眼下各处吃瘪,此时扩军,无人敢提反对意见。正是最好的机会。 陆澄昀擦拳,心中雀跃,云浅提醒不可狮子大开口。 将北军并入红林军。云浅提议。 陆澄昀不肯,都是些铁板,我要他们做什么。 北军裁军两千,红林军扩军两千。北军这回受罚的校尉不少,太后欲撤北军并入禁卫军。北军指挥使痛哭流涕求我,不如你要两千的人,七千人马也不错。速度快了,会被人反咬一口。云浅语速慢了下来。 前一世,红林军代刀行走于京城各处,让人闻风丧胆,巅峰期,军近一万。 陆澄昀迟疑,云浅再劝:兵在精而不在多,女子本就少,强行为了数字也不好看。 话刚说完,外面递了信进来,云浅打开信看过一眼,随意搁在一处,继续与陆澄昀说话。 陆澄昀握着刀柄,目光沉沉,云浅说道:从开始,你的路就走错了,红林军让你止步不前。 红林军站在禁卫军乃至朝臣的对面,扩一人,都会有人反对。若陆澄昀进禁卫军,今日手下绝对不止五千女儿家。 听你的。陆澄昀咬了咬牙。 云浅松了口气,打发陆澄昀离开,陆琛昀却说道:过几日,去我府上饮酒。 定下夫婿了?云浅笑道。 陆澄昀坦言:一见秦郎误终生,不嫁了。 云浅皱眉,秦默有什么好,手无缚鸡之力,与你不配。 既然不好,你让我?陆澄昀也不傻,分明是在炫耀,她又说道:既然不让就别酸我了。我帮傅缨找了房子,傅缨答谢我,顺便谢你,借我府上招待你。 第140章 好,我自己过来。云浅颔首。 陆澄昀又不肯,别,带家眷过来,我可不是小气的人。 云浅无法拒绝,拒绝就是小气,无奈应下。等陆琛昀走后,云浅再度打开信,面色沉沉,眸内波澜不兴。 信付之一炬,召来下属去宫内打探。 花钱去疏通,下衙前便有了消息,太后身子不适,文昌郡主向太后推荐秦湘。 要命的推荐,可不是好事。 云浅得到消息后,并未急躁,慢悠悠等天黑,在宫门下钥前入宫。 漏夜而至,文昌郡主赵漾大喜过望,急忙将人迎了进来。 云浅一袭官袍未脱,威仪煌煌,袍服上纹路绣着金丝,于烛火下异常耀眼。 茶汤奉上,文昌郡主巴巴地屏退伺候的宫娥内侍,云浅直直地望过去,似乎含笑,似乎嘲讽,但眼神逼视,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相识数年,云浅惯来清冷,文昌郡主赵漾喜欢她身上这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她犹豫片刻后,上前去请云浅落座,云浅却不动,单手至于她的腰间,一瞬间,她慌了。 云浅冷笑,郡主要的不就是见不得人的床.笫之欢吗?如今来推拒什么,秦默死了,还有张默、王默,哪怕是街边乞丐,都不会是你文昌郡主。 云浅,你不可羞辱我!赵漾羞得无地自容,满面通红。 云浅目光轻扫,羞辱你,也是你咎由自取,我自问对郡主从未有过非分之想,你却一再让我夫妻分心,究竟是何道理。既然你想要,我便给你。 赵漾气得浑身颤抖,僵着身躯一动不动,恼羞成怒地望着云浅。 羞了?都是你自己求来的,明日太后便知你我厮混一起,露水一夜,你说,她是会苛待我,还是会让你出京?云浅含笑应对,桃花眼微微眯起,眉梢挑着,看上去当真有几分浪荡子的风流。 我不信太后会对我那么狠心。赵漾忍着颤栗应对。 你要赌一赌吗?拿你的身价性命来赌,我最多不过是回府闭门思过,你呢?可有可无的郡主罢了。云浅语气薄凉,朝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摸她的小脸,尾指轻挑,眼看就要下移,赵漾拼命躲开了。 眼前女子风华绝代,笑容散漫,一笑间似握苍生。 赵漾看得心中发疼,无助般蹲下来痛哭,云浅肆意嘲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蠢不自知。我给你一个机会,脱下衣裳,躺于寝榻上,我满足你。 你羞辱我赵漾哭得撕心裂肺,征服欲让她再度站起身面对云浅,我对你的喜爱,岂能用言语表明,而你却践踏我的心 是你自己说不要名分的?你以为你对我嘘寒问暖就是喜欢,肢体上的欲望呢?云浅坦然告之,声音沉静,如珠玉坠地。 一句话掀开了人□□望,云浅放慢了语速,你想要的,给你的一个眼神上的爱意,给你在宫里的帮助,我为何要给你这些呢。我云浅走至今日,非一日之功,你以为你能撼动吗?赵漾,今夜我不会走的。 言罢,她抬手脱下官袍,露出一袭雪色中衣,随意找了一地坐下。 赵漾慌了,上前叫着她离开,又将官袍捡起来塞进她的怀中。 云浅,你赶紧走,半夜而至,你想毁了我吗? 毁了你又如何?云浅轻蔑道。 赵漾望着她,露出疯魔癫狂之色,我喜欢你这么久,凭什么让秦默捷足先登。 凭你愚蠢,凭你只顾女儿家的情爱,不知进退,我最厌恶的便是你这般愚蠢不自知的女人。云浅平静地如同一块雕塑,不带任何感情。 明明眼前女子娴静优雅,身段袅娜,女子颜色,惊艳四方,可赵漾看得全身恐惧。 云浅是个疯子,想要将她拖下水,甚至想要她死。 在你眼里,我便处处不如秦默。为了秦默,你甚至要弄死我,对吗?赵漾终于明白了,云浅想要弄.死她。 她终于醒悟般跑到门口,来人、来人,将云浅赶出去、赶出去。 廊下宫娥内侍对视一眼后,彷徨不安地走进寝殿,他们走进来,却不敢赶人。 一个无权势的郡主,与一朝丞相,孰轻孰重,谁都明白。 赵漾见他们不动,自己上前去拉扯云浅。云浅冷然拂开她,今夜,我陪郡主。 言罢,她反握住郡主的手腕,就要将人往内寝带去。 眼前的变化让人震惊不已,女官冲了进来,急忙拉住云浅,吓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云相、云相,您有话好好说,怎么动手了。 出去,滚出去。云相呵斥,余光瞥向内寝的长榻几案,微勾了唇角,我今日不过是满足郡主的私欲罢了。 云相,你这般与街头上的风流浪荡子有何区别。女官离开自己的主子,挡在两人跟前,怒目而视。 浪荡无理,夜穿郡主寝殿,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说不过去。 云浅不以为然,负手而立,雪白中衣给她添了些傲然凌立的冷感。 太后跟前,我自会领罚。云浅扭头看着瑟瑟发抖的文昌郡主,郡主,我给过你机会,看来你对我的喜欢,不过是空谈。 第141章 赵漾躲在女官身后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莫说是接话,连头都不敢抬。 云浅似乎觉得不够,踱步至她跟前,微微一笑:你的喜欢与你的命,你选择哪一样? 赵漾惶恐不安,舌头打了结一般,怎么都开不了口。 云浅不耐,见她不语,呵斥女官让开。女官急了,忙催促主子开口。 云浅,今日之羞辱,我记住了。赵漾傲气,不愿就此服软,选择扬首对着云浅。 下一息,云浅拂开女官捏着她的下颚,我若吻了你,大不了跪上一夜,你觉得你能继续待在京城吗? 不要赵漾挣扎,可她怎么都无法推开云浅,下颚被捏得生疼。 今日我最后一回告诫你,见到秦默,绕开三尺走,要不然,我发疯收拾你,眨眼的事情。云浅放开了赵漾,嫌脏一般揪住女官的袖口擦了擦指腹。 走回外寝捡了地上的官袍,云浅蹁跹而去,留下满心恍然的文昌郡主与心神不宁的宫娥内侍。 云浅未着官袍,一袭中衣,走至慈安殿前,待至时,发丝散下,大有古人脱簪待罪之说。 宫里的事情瞒不过太后,太后给她自由行走禁内的权,但她从未越矩。 秦红意匆匆而至,吓了一跳,忙去通禀太后。 宫娥告知太后刚歇些,云浅一来,她就歇下了。 言下之意,秦红意心凉了半截。她匆匆出殿,却见云浅已跪在了殿门口。 她不解,你和文昌郡主怎么了? 云浅阖眸不说话。 秦红意急得想跳脚,好在很快稳住自己,让人去取了凉茶,又说道:今日郡主举荐秦太医的时候,我就知晓会出事。你这么硬来,于你于她,都不好。 秦尚仪这个她指的是谁? 自然是文昌郡主。 她死了最好。 秦红意噎得说不出话来,文昌郡主是想借着太后的手杀了秦默,可惜,院正警觉,将人打发回家去了。 若来诊脉,就凭着秦湘的小脑子,绝对不会安全度过难关。 秦红意叹气,直起身子望向明月,她们这些人看似威风,可远不如世家子弟,他们有后盾,她们什么都没有。 偏偏有人不长脑子来招惹她们。 文昌郡主秦红意忍不住嘲讽一句:公爷怎会有如此愚蠢的孙女。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杀了秦湘又如何,杀了她,云浅失夫,若想嫁,还会有其他人,怎么都轮不到郡主。 云浅不答,而是阖眸,懒怠听风声。 一跪便是一夜,三更过后,太后醒了,将人召进殿内。 云浅睁开眼睛,往日灵敏的她,今日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她沉沉吸了口气,双腿慢慢地站直,待起身那一刻,她微蹙了眉梢。 一息后,她便恢复过来,入殿见太后。 太后起榻,先服汤药,沐浴更衣,云浅入内后,她便停了下来。 为一个男人,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不在秦默,而在文昌郡主,臣不想郡主误会。秦默死了,臣的夫婿会是张默,李默。云浅低眉,声音轻了许多。 太后打量她一眼,如今说清了? 她不敢了,在命与喜欢二者前,谁都会选择命。云浅嘴角扬起,话刚说完,她的视线停在了太后的凤袍上。 不不不,有人选择了喜欢 脸上如被掌掴,一瞬间,她便又止声。 太后笑了,也就你敢这么做,此事到此结束,文昌还小,等过些时日,吾替她选夫婿。还是要嫁人生子的。 一言将此事盖过,也当是告诫文昌。 云浅松了口气,太后恩准她先回去,待修整后再入朝。 时辰还早,相府离宫门又近,回到相府,天色刚亮。 她没有回望澜阁,而是先去自己的院子,只她坐下来,一袭寝衣的人闯了进来。 阿姐。少年人声音带了几分慌张,慌忙上前打量她,你、可还好? 算不得好。云浅坐于榻沿上并不掩藏自己的疲惫,膝盖疼得浑身发汗,面前人就是太医,她也不会选择舍近求远。 同少年人招手,云浅自己忍着疼卷起了裤脚,慢慢地将红肿青紫的膝盖露出去。 夏日衣裳单薄,地砖坚硬,跪上一夜,任谁也熬不住。 秦湘瞪大了眼睛,似见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怎么、怎么会有人罚你。 我又不是陛下太后,怎么不会被罚呢。云洽懒得动弹,费力伸长胳膊将里侧的云枕拽了出来,半个身子靠了上去,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秦湘上前蹲下,屈膝半跪着,将阿姐另一只裤脚也卷了起来,同样的伤势。 秦湘倒吸一口气,忍住情绪,先替她揉着小腿,舒缓肌肉不适,在间隙里,婢女将伤药送来。 屋内悄悄,不闻人声,少年人双手极好看,修长十指落在小腿上细细揉捏。 云浅这才低眸看着她,不发一词,少年人手背上青筋凸起,似忍耐似发力。 熟悉的一幕,依旧令她想起那年冬日,秦小皇后蹲于身前,替她按揉脚踝。 第142章 那回,那双手白皙如无暇美玉,而今日,手背可见青筋。 云浅的记忆很好,与秦小皇后相处的每一幕都记在了脑海里,仔细打量对手是她常爱做的事情。 两相对比,她竟看出了秦湘的情绪,她问:想哭,对不对? 为何会想哭呢。云浅自问一句。 秦湘以及没有抬首。 云浅叹气,些许小事不要觉得天塌下来了,当真的天塌下来的时候再哭吧。 天塌了,就不会哭了。秦湘接过话了,尾音颤颤,鼻子都在吸气。 云浅好笑,认真打量她:天塌下来,为何不会哭。 没有时间哭。秦湘老神在在,松开了手,低头在婢女递来的药箱中找寻合适的伤药。 云浅无心去看伤药,一心扑在秦湘身上,为何就没有时间哭呢。 你烦死了,我不想说话。秦湘罕见地发了脾气,话刚说完,豆大的泪珠打在了云浅的小腿上。 当真是哭了。 云浅不说话了,疲惫不堪,累得想阖眸,可一旦睡过去,醒来必然很难受,因此,她不想闭眼。 若说秦小皇后是山头上更年不化的积雪,秦湘便是山中不能惊碰的小鹿。 阿湘,我想睡觉。 那你睡,我轻轻的。 你有药让我清醒些吗? 秦湘蓦地顿住,抬首仰视着如月般美丽的女子,有,你今日早些回来,我不惹你生气了,我再也不去见京兆尹了。 真的吗?云浅声音小了些许,唇角弯弯,轻体玉质。 她太困了,想就这么睡过去,可膝盖上的疼又让她很煎熬。 清凉的药膏敷在了伤处,唇角碰到一物,她掀了掀眼皮,药箱清醒,闻之醒神。 突然间来了精神,消除困意,她没有怀疑的张口吞了药丸。 药丸入体,喉咙里都跟着清爽,云浅惊讶,你这药可真好用。 还疼不疼?秦湘孩子气地吸了吸鼻子。 锦帐内身子横斜着躺下,肩膀消削得厉害,鬓角乌藻般的发染了汗水黏在了两颊上,让人想起了雨后竹叶,纤细得不像话,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上过药,云浅便坐直了身子,脊背挺直,难见方才的脆弱。 略一抬眸就见到那双手掌心青紫,下意识捉住看了一眼,秦湘羞得满脸通红,道:院正罚我不该为明妃娘娘开助胎药。 明妃?云浅神情怪异地看着秦湘,你开了也无妨,陛下已有数年未曾召见她。 秦湘将双手藏于背后,更多的是羞耻,我被罚了三月俸禄呢。 罚了就罚了。云浅不大在意,捧着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叹一句:院正打人可疼了。 你也被打过吗?秦湘陡然来了兴趣。 没有,我们一课,是医术。是院正来教导的,她可严厉了,梅锦衣被打过。 秦湘:能不能不提京兆尹。 云浅松开秦湘,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努力站了起来,原地抬脚,疼得钻心,膝盖压根不能弯。 不弯膝盖走路就显得很怪异,与云浅往日的仪态大为不符。 云浅忍着疼跨出一步,秦湘看得是眼神发颤,要不,今日别去了。 心疼我了?云浅勉强笑了出声,唇角苍白,几缕不乖的发丝贴在了鬓角上,昭示着主人的疼痛。 作者有话说: 此章套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48章 套路四十八 两人各司其职, 同时出门,入宫后分开。 秦湘依依不舍地看着云浅远去的方向,心中难受, 慢行两步后, 背后传来脚步声,她扭头去看。 哦豁,京兆尹。 秦湘莫名厌恶,忍着不适上前行礼,梅锦衣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依稀见到女子的背影。都说云相夫妻无比恩爱,新婚三月蜜里调油。梅锦衣敛眸,说道:秦太医, 今晚去白楼一叙? 不去,爱去自己去。秦湘小脾气上来了, 你这人就爱挑拨离间。 我若挑拨离间,当初为何给你指路呢。梅锦衣笑问,是云相对你不信任, 若是信任,岂可因三言两语而猜忌。你害怕,也是对云相的不信任,你该相信你的妻子不会因这些小事而对你产生怀疑。 你这人、道理还真多。秦湘竟也叹服了, 一时间, 不得不说京兆尹好口才。她反唇相讥:纸上谈兵谁不会呀,说得冠冕堂皇, 谁又能做到呢, 我与云相本就是新婚, 不信任才是对的。一见面就爱得死去活来, 那才是有很大问题。京兆尹大人,您盯着我做什么? 少年人露出原本面目,口舌伶俐,梅锦衣却满意地笑了,你自己都觉得云相不信你。 你会信你三月的夫婿吗?秦湘脸色发白,依旧不愿退让。 梅锦衣却笑说:我信你。 秦湘被这三字说得心中发麻,你信我做甚。 梅锦衣不回答,扬长而去了。 一番话说得秦湘心中发堵,不得不说京兆尹善摸人心,三言两语就能搅得人心神不宁,也不得不叹服她的说法。 第143章 思虑一番后,她才慢悠悠地朝太医院而去。 今日同僚来了几个,昨日请假的都来了,各自做事,她踩着点到达,也没人说她。 来后整理昨日的脉案,又去翻了会医书,待院正回来后,她迎上前询问贵人的风寒。 风寒好了,照你说的忧思成疾,听闻太后恩准她出宫去散心。院正放下药箱,捉住小徒弟的手来看了一眼,关心问了几句。 秦湘自己上过药了,没有那么肿,不经意间是看不到的。 院正好歹松了口气,想起昨日的事情,又问道:云相可好? 不好。秦湘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悄悄询问师父昨日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姐一夜未归,天色微亮才回来的,膝盖都伤了。 哦,我得空去瞧瞧。院正也是心惊,清扫秦湘一眼,人家依旧傻乎乎的,压根不知发生的事情。 由此可见,云相就没与她细说。 想来也是,谁做的孽,谁解决,不怪秦湘。 闲话说过,院正揪着小徒弟去背药理。 半日里风平浪静,午后时分,院正催着小弟子带着伤药去官衙找自己的妻子。上司发话,莫敢不从。秦湘乐颠颠地走了,走前问一句可要回来的。 小徒弟的心思,院正岂会不知,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明日多背一篇医理。 秦湘欢呼雀跃地走了,好巧不巧,一出门又碰到京兆尹。 冤家路窄,极为烦人。 秦湘停下脚步去行礼,对方看她一眼:秦太医这是不当值,回家去了? 院正令我出外办事,梅大人是病了?秦湘悄悄后退一步,远离疯子,免得沾染上疯病。 京兆尹含笑,我找院正开些安神的药。 你睡不着觉?秦湘不可置信,又见对方眼下乌青,想来是真的,便说道:师父不擅长此疾,我做了些凝神的香料药丸,到时令人送去你的府上。 你的药不在院内? 我在家里做的。 梅锦衣再度多看她一眼,玩笑道:你这是要拿药堵住我的嘴吗? 秦湘小脾气又上来了,你要不要?不要、我就走了。 好,我令人去相府拿,不用你走一趟。梅锦衣敛笑,朝她道谢,转身走了。 小小的不快,并没有影响秦湘的心情,踏着秋风,马车停了下来。 秦湘由人引着来到云浅的值房前,稍微一停顿就里面的声音,声音冷冷,如折断的冰柱砸在了地面上。 你们自己蠢也就罢了,为何闹得人尽皆知,自己办不好,央求别人来做,他们为何帮你做,看在你们愚蠢的份上? 你们若做不好,可以告诉我,我换人去做,藏着掖着,还嫌蠢得不够,再添二两蠢油。 冷冷呵斥声,听得秦湘心口发颤,她下意识看向引路的人,云相常常如此? 小的也不知。 门后出来三人,蔫头耷脑,手中拿着书册一类的文书,看着官袍,官职并不低。 这么大的人被阿姐训孩子似的训,秦湘忍不住笑了。 轻轻笑声引来三人的注目,她立即红着脸跳过门槛,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好险好险啊。她刚松了口气,后面的云浅发声:小秦太医,你关门做甚? 啊、我、冷。秦湘心口一跳,做贼心虚般转过身子看向案牍后的云浅。 秋初之日便喊冷,回去后弄些大补药丸给你补一补。云浅站起身整理案上书册,一一归类后又将一摞摞搬到后面的书案上。 眨眼的功夫面,面前书案上便只有砚台笔架。 阿姐,你要回家了吗?秦湘纳闷,她们只有在下值回家的时候才会将自己的书案整理干净。 云浅不理会她,转身的功夫后才坐下,腿脚不适下,走路的动作有些怪。 你过来。云浅朝秦湘招招手,目光含笑。 不知为何,秦湘心中咯噔一下,感觉哪里不对劲。 你来做甚?云浅见她没动才又问了一句。 秦湘抵着门,门板轻轻晃动,不时发出声响,院正让我来给你上药的。 那你来呀,隔得那么远,我的腿伸不过去。云浅坐了下来,揉揉膝盖,肉眼可见的疲惫。 阿姐神色不好,秦湘也没有那么多心思了,小步上前,我又遇见京兆尹了,她说睡不着觉,想要院正开药。术业有专攻,院正不擅长此道,我便让派人来相府拿些安神的香料与药丸。 靠得近,云浅见到少年人雪白肌肤上的筋脉,她托腮细细看了两三遍,你待她真好。 我怕她叨扰院正,不擅长的病症很棘手。秦湘老老实实回答,京兆尹太疯了,不可沾染。 这倒也是。云浅附和一句,伸手将人拉近,不由分说将人按在至腰处的书案上。 秦湘惊诧极了,一阵天旋地转后躺在了整洁光滑的书案上,呼吸微滞。 惊魂过后便是未定,她恼恨道:你这人、好不正经。 你若正经,便不来这里。云浅说完,单手覆上秦湘的小腹,隔着一层罗衣,感受到了那股柔软。 第144章 幽幽香气下过藏着蜜色肌肤,浮想翩翩,很难让人不心动。 秦湘捉住那只手,外面可有人呢。 无人敢进。云浅摇首。 莫名燥意爬上心口,秦湘只觉得浑身发热,忍不住推开那只手,我要回太医院复命了。 云浅不信,俯身吻上那双不说实话的唇。 青丝缠绕融一体,丝丝缕缕般贴着玉颈,一只手避开颈侧不听话的发丝,舌尖在肌上打了个窝。 秦湘惊得睁大了眼睛,小腹上的热.流缓缓流向心口,她慌得面色发红,腾空的双脚跟着抖了起来,一双脚趾都扣住了。 将要溺毕的人抓住水面上唯一一根稻草,恨不得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好让自己舒服些。 然而,云浅慢慢拨开她的那双手,扣于案上,刚刚说我,你怎么倒这么主动了。 秦湘咬牙,说不出话来,原本冰冷的书案已被她的身子焐得发烫了。 她皱眉望着面色如旧的云浅,你都不脸红吗? 被这么一提醒,云浅才摸摸抚上自己的脸颊,思绪翩翩,你也不脸红呀,倒是脖子红,耳朵红。 秦湘翻了白眼,双手动了动,眼睫轻颤,扬首吻上她的侧脸,趁对方发懵时挣脱双手,轻易勾住她的脖颈。 你都不脸红,我怕什么呢。 云浅皱眉,好似点火了,火焰蹭地烧了自己。 斜卧书案,半身腾空,白皙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越显光色,微长的眼眸清澈又透着几分朦胧,不知不觉间染上几分水泽。 官袍滑下后露出雪白的红衣,白皙莹润的肩膀露出,脖颈下的肌肤泛着蜜色,方寸之间,让人眯了眼眸。 云浅看着脚下的衣物,眉眼微挑,你也很主动啊。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秦湘轻哼一声,微带自信的容颜增添艳丽。 确实,这是云浅的官衙,外面都是她的下属,若怎样,也是云浅丢了颜面。 云浅皱眉,下意识咬住对得意洋洋之人的肩膀,齿间磨合那处肌肤,似有泄气之嫌。 你、你、你恼羞成怒了。 那又如何,是你入门关门的,关门做甚? 我秦湘哑口无言,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 午后的官衙,寂静无声,尤其是在云相怒火过后,无人敢过来碰壁。 屋内屋外都没什么人走动,高枝上的树叶随风而动,落败的枝叶随风飘至空中,在高空中打了旋,颤颤不已后,又被风吹下,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 树叶的归属原本结束,可夜风萧瑟,再度卷起本已功成的树叶,旋入空中,落入地上。 翻来覆去三五回后,风将树叶吹过高墙,慢慢地飘过官衙。 高墙之下,风少得可怜,掉落地上后,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屋内两人衣裳整齐地坐在一起,秦湘面红耳赤,红晕未退,却见云浅执笔在书案上画着什么。 上等的梨花木书案上画着一个大致轮廓,勾勒出纤瘦的身形,惊得秦湘无地自容。 你画什么呢?秦湘跺脚气恨。 执笔的人置若罔闻,好整以暇地沾墨,落笔,细化衣裳细节。 秦湘气得差点后延,朝她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了。 云浅恍若无事发生般应上一句:该家去了。 不要回太医院了。 秦湘出门就撞上前来禀事的顾黄盈,两人行礼,秦湘气呼呼地离开,顾黄盈的目光黏在她的双腿上:秦太医的腿怎么了? 进去后,顾黄盈面禀苏三一案,一直无甚进展,她想下鱼饵钓鱼。 引温孤氏动手,到时候将人捉拿,顺藤摸瓜。 你怎么知晓对方就会上当。云浅没有抬头,目光落在书案上,好似案上依旧躺着一个人。 她歪了歪头,唇角弯弯,这才抬眸看向顾黄盈,而顾黄盈瞳孔微缩,不知言语。 后退三步说话。云浅将笔撂下,不满开口。 顾黄盈后退五步,险些退出去,直言道:苏三带入京是五个女孩子,还剩下一个没有找到呢,不如用第五个做幌子。 云浅不赞同,幽幽开口:若对方就是第五个呢? 顾黄盈抱着侥幸心理:不会这么巧合吧。 那个女孩是自己跑了还是被苏三送出京城?云浅用帕子擦擦指尖上的墨水,冷声提醒下属:你需先将这第五个孩子找到,不然你如何解释对方这么清楚苏三将女孩送到哪里,还有一点,她在朝中必有人脉,不然不会这么清楚动向。 徐阶都不知道,苏三这么一死,许多线索都断了。顾黄盈气急败坏,心里都悔死了,您说这么大海捞针,得查到何时。 等。云浅丢了帕子,徐徐抬首,眼内一片深渊,朝中有温孤氏的女子不止一人,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献女的。 云相明言,我听不大明白。顾黄盈跟不上云相的步骤,好端端怎么又会有人献女,一个中书令让他们还抱着侥幸心理? 云浅耐着性子解释:温孤妩病了,暂时无法进药,这等好时机,你觉得会有人放过吗? 第145章 您说道理是对的,下官惊讶的是还有人拥有温孤氏女子,朝堂上下究竟有多少人拥有。顾黄盈感觉一阵恶心。 多着呢。云浅已没有初时的震惊,才刚开始,哪里就有那么容易结束。 顾黄盈说不出话来,多着呢是什么意思,是十几人二十几人还是上百人? 她不敢想象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 云相,昭告天下,让那些人还温孤氏自由。 天还未黑就开始说梦话了,太后会归还吗?瞧着马奎与中书令,你觉得养尊处优的士族会交出来?云浅笑谈,经历过前世与中书令后,她很清醒,也很理智,不见棺材不掉泪,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若是容易,秦小皇后还会那么疯狂地杀人泄恨?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励般看向自己的下属:阿盈,此案牵扯太大,时间过长,你要有长久战的准备。 您的意思是还会死人?顾黄盈不解。 凶手不出现,就一定会死人。 杀多少人才会结束? 温谷死了千余人,现在才死了三人。 太可怕,皇权之下,就这么、就这么被动吗?顾黄盈不理解南朝的秩序严格,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 可以说是毫无作为。 云浅含笑,笑意深深,回道:咎由自取。 怪得了谁呢。 **** 日落时分,云浅提着药敲开了梅府的门。 梅府不大,三进的院落,比起相府,寒酸落魄。 梅锦衣在堂内候着,茶有两盏,似乎早有准备。 云浅将药放在茶水旁,睡不着? 云相睡得着吗?梅锦衣反问。 堂内婢女都被遣了出去,仅仅两人。 云浅开门见山:苏三是你杀的吗? 云相说什么梦话,我乃是京兆尹,掌一方治安,你却问我可曾杀人,不怕旁人笑话你吗?梅锦衣淡淡一笑,端起凉茶浅品一口,不是我。 我觉得该是你。云浅语气笃定,凝着梅锦衣的神色。 亦如前世般,梅锦衣不苟言笑,甚至,眼皮都没有炸一下,淡定自若。 有那么一息间,云浅觉得自己猜错了,梅锦衣什么都没做,她还是那位一直努力为百姓做事,怀瑾握瑜的梅大人。 哪怕不顺,也只会辞官远离,而不会心生恶念。 可惜,不是我。你的药,多谢了。梅锦衣起身送客。 云浅没有动,而是平静地端起茶盏,轻轻晃动,看着杯盏中的影子晃动,身形岿然如山。 你的那个梦,是让你故意指错路的原因吗? 梅锦衣笑了笑,云相是来兴师问罪? 我来,想知晓苏三一案的原委。 你该去问问作为温孤氏女儿的秦太医。 她什么都不知道,京兆尹一直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究竟是何意?云浅抬手砸了瓷盏,目露深深寒意。 瓷在两人中间炸开,茶水溅湿鞋面。 不知哪里来的飞虫不小心撞上了烛火,噼啪炸了一声,两人同时眨了眼睛。 梅京兆惊笑,云相不也急着将脏水往我身上泼了吗? 皇后梦,饮鸠杀,这是你的话,难不成,你还想说你没有说过这些话? 梦境罢了,难不成云相,你也做了相同的梦才处心积虑的将这位未来皇后扣在自己的身边?梅锦衣语气淡淡,面色如旧,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怪异。 云浅胸口微微起伏,浑身血液沸腾,神情阴冷,梅锦衣,我所行之道,皆属正义。 正义就是让你欺骗玩弄一个十六的少女?用你所谓的情蒙住她的眼睛,让她在你身边,永远不会触碰皇后宝座?梅锦衣毫不留情地嗤笑,我觉得、很、可、耻。 一句话撕扯开正义的面容,云浅哑然。 梅锦衣轻笑,面容裹着一层灰白的颜色,云相,最不该提及正义二字的便是你。看似光明磊落,实则诡计多端,你的一腔正义放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身上,你有何面目说喜说爱。 我不配,今日的局面是谁促成的?云浅蹙起眉,一双幽黑的眸子,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疯子,一寸神色不肯放过。 梅锦衣冷冷道:是谁?是我?我不过是指了一条路罢了,你明知是错的,却一味走下去。 你若不指错路 我若不指错路,只怕你早就派人去杀了秦湘,以绝后患,对吗?梅锦衣并不畏惧,相反,她直视面前虚伪至极的女子。 云浅话被打断,似被抓住软肋一般僵持不语,神情怔怔,如观恶魔。 这个魔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说: 秦湘:禁欲系都是假的。 早上好呀! 第49章 套路四十九 临近中秋, 府内上下欢欣,赏钱早早地就散下去,就连秦湘也得到一份。 一只匣子里摆着银票折成的花船、小兔子乃至猛虎走兽。 第146章 一一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栩栩如生, 精致又厚重。 阿鬼玩笑道:云相对您像是对小孩子呢,您瞧瞧。 秦湘很满意,摸摸小兔子又摸摸老虎,爱不释手,阿鬼建议道:您不看看多少银子? 不看, 我又不缺钱。秦湘摇首,将小玩意都挪进去锦盒里,自己掏了一个荷包递给阿鬼, 我就赏你一个人,等铺子里生意好些了, 再赏她们。 您对奴婢真好,奴婢收下了。阿鬼真心实意感谢。 秦湘收好匣子后,却不见云浅归来, 她只能边做自己的事情边等着。 等到天黑,才见云浅疲惫而归。她提起衣摆迎出去,阿姐。 屋檐灯火下,少女面带雀跃, 唇红齿白, 眼眸里都是云浅。 这么一眼,让云浅万分愧疚, 连抬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随意应付一句:回来了。 秦湘不知变故, 上前走过去搭着她的肩膀, 我扶你,膝盖还疼不疼,我下午调了药膏,待会给你试试。 秦湘。云浅轻轻避开她的搀扶。 阿姐,你别这么喊我,我有些害怕。秦湘听到自己全名就吓得心口一颤,脸色白了白。 云浅到口的话又吞回腹中,哪怕是自欺欺人,可感觉温馨一幕,怎么也不舍亲自打破。 想喊你名字罢了,瞧你吓得。云浅再度选择欺骗,将自己的胳膊递给秦湘,身子半伏过去,贴近三千青丝。靠近的一息,她骤然安心许多。 梅锦衣说她做戏,她承认。 然而,她入戏太深了。 秦湘舒坦许多了,拦腰抱住她,我扶你进去。 夜晚的风凉了许多,没有日间那么热,窗外凉风习习,吹得屋内帷幔轻曳,影影重重。 云浅半靠在迎枕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来回奔走的人,眼中的光陡然亮堂起来。 阿湘,我送你的中秋礼物,喜欢吗? 喜欢。 你数了多少两吗? 没数呢,不舍得拆开。 拆开便是,那些都是用来花的。 秦湘在榻前蹲了下来,替她脱下鞋袜。云浅弯腰看着她:我们一起拆,拆过以后,你给我买些好吃的,可好? 你想吃什么?秦湘没敢动,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细细擦拭小腿上,目光上移,触及膝盖上红肿的伤势后还是吸了一口冷气,你吃什么,我去买。 云浅凝着笑,秦湘,你最想做什么,想回家吗? 阿姐,我家在北疆,我回去,你怎么办呢?秦湘嘀嘀咕咕,我答应过永远陪你的,过去这么久了,我相信她们会过得很好。 两地看不见,同在一轮明月下,也是好的。 闻言,云浅一时神思混沌,内心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直到膝盖上传来凉意,她豁然抬首,怜爱般伸手去摸摸阿湘的发顶,祈愿般说道:终有一日,我会带你回去的。 秦湘没什么反应,这句话犹如登天,不如过好眼前自己的日子。 她清楚的明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在京城里活着更是艰难,帮不到阿姐,就不能拖她的后腿,凡事三思而后行。 秦湘安稳好自己,眉眼舒展,我信你,慢慢等,可你的膝盖今夜就不要动了。 不成,我召几个管事来过问节礼的事情。云浅不肯歇着,触碰秦湘面上小小梨涡时,大有拆骨重生般的如释负重。 秦湘被说得一怔,我替你去办? 好,那你去办,也该你去办了,不能事事指望我。云浅朝后仰去,腿跟着颤动,想要屈膝,又疼得厉害。 折腾一下后,小心地将双腿挪到床榻上,整个人这才轻松下来。 那我需要做什么?秦湘跃跃欲试。 云浅思索道:管事会给你各府的节礼礼单,你过目就成,循着规矩去办不会错。 有例可寻,中规中矩,虽说没有创新,可永远不会出错。 秦湘沉吟一番后,让人去准备晚膳,自己念叨几句就去找管事们了。 云浅放心随她去办,自己困得厉害,身心疲惫,也不想用晚膳,阖眸就想睡觉。 眼皮子太重,一合眼就睡了过去。 云雾缭绕间,她来到巍峨的大殿前,望着皇权象征的殿宇,她动了动脚步,却发现自己双腿无法行走,如同灌铅。 太累太疼了,她再度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黑暗弥漫许久,忽而出现一盏灯,慢慢地浮于空中,驱散黑暗。 依旧是巍峨的大殿,这回,面前站着凤冠女子,她望着自己。 云浅睁开眼睛,困得头脑发晕,而秦小皇后身后有一张明灯,照亮她眼前的一切。 殿下。她轻启红唇,望着那位面带愁苦的尊贵女子。 秦小皇后站于原地,眼中麻木,庄严肃穆之地更显周身威仪,虽不见刀戟剑林,不见火海血池,可处处透着诡异。 她看着秦小皇后,而秦小皇后不在看她,似看着浮云,又似看着她的身后。 云浅蓦地回身,发现身后一抹影子,是她跪于殿前。 第147章 如今看到这幕才只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在血海中扑杀,诡异谋划中前进,她自以为自己平衡朝堂,化解危机,征服朝臣,到头来,自己不过是一把被蒙住眼睛的利剑,泯然于众人。 与普通人一般蒙住眼睛、不辨是非。 她迎上那道冰冷的光,放弃铺满山河的美辞,低声说一句:对不起。 简单三字,昭示她的努力付之一炬。 她的骄傲、她的风骨、她的筹谋,化为一汪碧影。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云浅听着熟悉的话,不觉蹙眉,而那抹倩影徐徐化为虚幻,她猛地上前去捉,双脚依旧黏在地面上,她高声嘶喊,努力想留些什么。 最后,只剩下冰冷的大殿。 她终于能走动了,迈动沉重的双脚,一步一步靠近,最后走到龙椅前。 顷刻间,她笑了,看着一把金子做的椅子,压着她,她为之努力,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从不愧对太后陛下,也不愧对百姓。 来路遥望一片平摊,沿阶而上,险路登顶,可最后,她活成了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究竟是何意呢。 **** 中秋节前一日,与相府交好的府邸都送来了节礼,相府也准备了合适的节礼相回,礼尚往来。 这回,梅府送来一头鹿肉,管事收下了,禀明小姑爷后,回了同等价值的礼物。 中秋这日,云浅伤势好了些许,走路如常,可不能弯曲,行走间亦觉得煎熬。 太后染恙未愈,帝后燃明灯祈福,带领百姓在城楼上向天祝祷。 中秋晚宴撤下,各家在院内赏月,各家欢欣,白楼生意都好了不少,秦湘邀请顾黄盈谢扶清等人来府上过节。 梅锦衣的鹿肉恰好用上了,火架上烤着肉,主人家领着客人围着食案而坐,对天赏月,望地饮酒。 秦湘小口吃着肉,其余人说说笑笑,说的最多的是各家趣事。 傅缨携女而至,软乎乎的糯米团子抱着月饼大口大口吃着,软软的碎发被吹得飘起,她被众人争相抱着,没有人再记得她的父亲是谁,只记得她是傅缨之女。 当众人都喝醉后,人丢到了秦湘的怀中,她有些无措,云浅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囡囡的脸颊,一瞬间,她展开眉眼。 阿姐,她的脸颊好软啊。 阿姐,她的手也好小啊。 阿姐,她的头发也好软好细啊。 云浅失笑,端起酒盏扬首而印尽,酒液顺着下颚滑入脖颈,玉体莹润,别有一番豪情。 谢扶清踉跄而来,见秦湘滴酒不沾,颇为好奇,下意识想劝酒,云洽却推开她。 你推我,云相,自从你成亲后越发不理我们了。 理你作甚,自己去玩。云浅歪靠在秦湘身上,单手提起酒壶,也不用酒盏,直接用酒壶作饮。 水液倾泻而出,如清冽泉水叮咚作响,动作太过自然,似作过无数遍。 秦湘拿下她的酒壶,随手递给婢女,自己同谢扶清开口:谢大人也累了,在相府歇下,客房已备好。 言罢,她抱起云浅就溜了。 谢扶清想去追,低头一看,腿旁多了一个孩子,双手抱着她的腿,生生拽住她。 你这娃娃好不厚道,走,姨带你去睡觉。 月明星稀,鸟雀惊起,酒落席散,空中悬着数盏明灯,大有遮蔽明月之风。 至后半夜,明月高悬,明灯吹落。 屋内两人卧于一起,交颈而卧。 **** 过了中秋,又发生一事,江南偏僻水乡献出一女,快马送至宫廷,引起不小的波澜。 短短几月内,三女送入宫中,由此可见,仕途捷径又现一门路。 女子入宫后,太医院倾巢而出,先替贵女查看身子,可有疾病,确保无异后才送入慈安殿。 这回,秦湘看到了贵女的相貌,雪肤凝腮,皮肤细腻,光是这点就让人深信不疑。 院正却嘲讽一句:还不如我们秦太医好看。 一句玩笑话,让众人看向秦湘,皮肤几乎可以掐出水里,让女子都要气死。 贵女身子查过数遍,身子健康,太医院太医们结束任务回家去了。 过了中秋,该落马的都已落马,太医院内少两人,院正打算开院选些新人,补上两人的空缺。 回到院内,气氛尚可,有人建议今晚去白楼吃一顿。 白楼?你做梦呢,价格可不便宜。 我们凑一凑,秦兄,你去吗? 秦湘不想去,小声说一句:我被罚了三月俸禄,拿什么去呢。 你怎么会没钱,是不敢去吧。听闻白楼舞姬可是京城最好的,看一眼都是享受。 别这么说秦兄,秦兄去一回也无妨,我们只喝酒。 秦湘不大想去,院正却说道:去便去,怕什么,要合群。 秦湘只得领命,想起白楼内有错凰,也不会出事的。 既然选择过去,她拿出了些银子,其余人凑一凑,凑了一笔银子,众人提议后交给秦湘,到时令她结账。 秦湘带着大家的信任接过钱袋子,她悄悄问院正:您不去? 第148章 都是些年轻人,我去做甚。你妻子膝盖伤势如何?院正顺口问一句。 好得很慢。秦湘也很苦恼,一日不得歇,伤在膝盖不利于行走,就该好好休息,偏她没一日假。 院正看她一眼,白日不得歇,晚上呢。 秦湘装作没听懂,扬首看着天,手悄悄地扣上袖口上的丝线,晚上好着呢。 院正低笑一声,也不去追问,年轻人本就精神好,耐不住寂寞也是常有的事情。 铺子里生意如何? 挺好的,就是来不及做,我打算请些人来做,您觉得呢? 也好,记住不可泄露秘方,这是你的本钱,懂吗? 晓得,谢师父挂念。 别谢我,晚上安分些就好。院正去收拾药箱子,提点的话也跟着结束。 秦湘松开袖口,纤纤指节白如玉质玩物,悄悄地抚上自己的发烫的耳朵,院正可直接呀,就不懂得委婉些吗? 太羞耻了,就差耳提面命。 到了时辰,一起出宫,秦湘出行坐马车,同僚们趁机想坐上相府的马车。 秦湘不舒服,这么多男人呢,她皱眉想要拒绝,话在口中打了个滚,远远见到陆统领领着一对兵过来。 她立即招手,陆统领、陆统领 陆琛昀打眼一眼,跳脱的少年人就快上天了,她小步跑过去,乍见马车前站了一群男人。她下意识揪着对方衣领,揪小鸡般揪出来,你和这些男人去哪里鬼混。 去白楼吃饭,您要一起吗?你的那份,我出银子。 这么好心,需要我做什么? 做车夫,可以吗? 陆澄昀好像明白过来,看了一群男人一眼,云相知晓,打断你的腿。 才不会,阿姐可温柔了。秦湘不信她的鬼话,陆统领同行否? 你都邀请,岂有不去之理,我送你一程,我便不去白楼。都是一群男人,我去了不合适。陆澄昀摇首,转身与下属吩咐几句,解了佩刀给对方。 宫门口来往马车多,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陆澄昀解刀走至相府马车旁,夺过车夫的鞭子。 太医们纷纷后退,莫说是上马车了,看都不看秦湘一眼,纷纷去找自家的马车。 秦湘露出小小得意的笑容,陆澄昀见人都跑了,自己也不用驾车,与秦湘说道:人都走了,马鞭给你,自己当心些。 多些陆统领,回头让人给你送些香膏。秦湘眯着小眼笑了。 陆澄昀好心提醒:近日京城刺客多,你们这些文弱书生莫要随意走动了。 刺客?秦湘闻所未闻,什么刺客? 死了三人,听说都是拥有温孤氏女子的府邸。陆澄昀直接说了出来。 秦湘莫名,温孤,可是出自北疆温谷? 呦呵,你也知晓啊,宫里就有个温孤女子,听说此类女子,肤色雪白,皮肤如剥壳的鸡蛋,与你有的一比。陆澄昀随口玩笑一句,忍不住认真打量傻小子。 她未曾见过温孤氏,同僚们说了几句,无不夸赞其肤色容貌。 秦湘被她看得心口发憷,习惯性避让,原来如此,今日多谢陆统领,我先走了。 人跑得极快,眨眼功夫钻进马车里,陆澄昀没动,而是回想着少年人的肌肤。 白得有些过分,似乎也很柔美陆澄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手感一般,她还没想明白,马车扬鞭而走,留下一地灰尘。 转过身子,陆澄昀大步朝宫内走去,今日是她当值。 巧的是半道遇到云浅,她举步走过去,云相,你家小夫婿去白楼鬼混去了。 和谁?云浅蓦地顿住。 那群太医。 云浅语气缓和:随她闹腾去。 云相。陆琛昀停在高墙之下,纤细指节扣在自己的佩刀上,指尖轻扣两下,不时发出当当声响,她压低声音说话:你这位小夫婿是不是女子? 比起前两回,她发觉秦默的脸色愈发红艳,唇角也比寻常女孩子红了两分。 尤其是脸蛋,裹上一层淡淡粉色。 云浅轻笑,为免陆澄昀继续猜测下去,索性就认下了,她是小娘子。 陆澄昀:就知晓不简单,哪家少年郎长她那副德性。 我与你交好,你竟然瞒我至今,太不厚道了。 你还惦记吗?云浅瞥她一眼。 陆琛昀叹气:惦记,更惦记了,赶紧去追回你家小娘子,入了狼窝,就不好了。 我若将她带回来,岂不损了她的颜面,明日众人都知秦太医是妻奴。云浅散漫的很,不愿意这么对她。 错凰在,秦湘很安全。 她如常放心之色,令陆澄昀心生嫉妒:你不怕她们从楚馆要几个女人作陪? 她若敢,就不是秦太医。云浅舒心,知晓陆统领使坏,便说道:她素来安分,不会做出不当的事情,反是你,扩军一事,如何? 第149章 在商议呢,各地送了些力气大的女子过来,还在看着,哪里有那么快。陆澄昀被戳及心中事,也无心思继续说笑,领着兵走了。 云浅刚从太后处出来,晋王回京路上染恙,听闻水土不服,病倒在驿馆,望太后派遣太医相救。 太后拨了副院正前往,心急如焚,想将晋王接回城,又恐百官弹劾,是以,只能让人暂且安置在驿馆。 云浅登上马车之际,回想方才一幕。 她去慈安殿见到了那位新来贵人温孤婧。 温孤婧年过花信,是被苏三带入南朝,也是说徐阶口中入南朝就不见的女孩。 也就是说,秦湘并不是苏三带回来的。而是另有其人。 简单问过几句,温孤婧并不知道当年的全景,十八人当中并没有苏三,苏三不过是从其他人手中一次性买了六人。 更重要的是入京后消失的那位,究竟是谁,眼下在何处。 温孤婧说及了那人的年岁,比她相似,今年也有二十四五岁了。 十四岁时,山谷被毁,及笄的年龄,什么都懂了,若潜伏在暗处筹谋杀人,也在情理之中。 马车停在了京兆尹府上,梅锦衣被请上马车。 我见过了宫里那位,苏三带入南朝,并非是京城失踪的那人。 梅锦衣神色如旧,淡淡道:你在替秦湘洗白吗?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太难了! 感谢在2023-07-01 08:25:38~2023-07-01 19:1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某碧蓝秃头玩家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套路五十 你认定秦湘?云浅忍了一口气。 车帘轻曳, 扬起一角,露出黑夜一面。 风染着秋色,裹着冷箭, 刺入车内。 梅锦衣淡淡道:尚无证据, 待有了证据,再与云相商讨。 云浅气笑了,胡乱猜疑毁人清白,京兆尹愈发厉害了。 云相,敢问, 你没有怀疑吗?梅锦衣目光犀利,直入心口,话如冷箭般窜入心口。 两人对话间, 日暮沉沉,车内逼仄窄小。 云浅被一阵寒意袭击, 深吸一口气,难再与冥顽不灵的人说话,起身欲下车, 动了腿脚才想起这是自己的马车。 下车。 云相恼羞成怒,殊不知我只是将你心里话说出来罢了。如今翻脸,恰是被我击中心事,毫无颜面。梅锦衣淡然处之, 略掀眼皮, 将云浅苍白的面容收入眼中。 梅锦衣,我不明, 你若喜欢她, 为何还要推到我身边。云浅不悦。 梅锦衣冷笑道:到时只怕你连我也杀了, 尸骨丢入荒野, 这不正您嫉恶如仇的风范吗? 云浅错愕,不及多想,反问一句:曾经保她,如今,又来猜疑她,这便是你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不过推理案情罢了。我说过,对方必然是藏于朝堂上,知悉案情进展,试问,还有谁?你?我?顾主事?亦或是刑部其他人?再问,这些人当中可有温孤氏?梅锦衣神色凛冽,一张面皮在门下烛火中显出几分阴森。 云浅再度沉默,确实如此,这就是她担忧之处,然而秦湘清纯如白纸,做不成这等恶毒的事情。 只凭心性断案,又显苍白。 寂静良久后,云浅无力说一句:待你拿出证据,我必将她送去刑部,下车。 梅锦衣被赶下马车,风扬起半边衣袂,露出几分无奈。 她低眸轻扫衣袂,翩然转身离开,拾阶而上,跨过自家门槛,脚步轻松几许。 一轮明月下,白楼内人声鼎沸,客流如水。 秦湘不爱沾酒,这等时刻断然不会碰酒,只拿着茶水作陪,同僚们推杯换盏,意气风发。 酒过三巡,错凰扭着身子走来,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秦太医,该回家了。 丝滑如水的裙摆蹭向秦湘的腰间,秦湘长眉微挑,深深提醒一句:您还是注意些分寸,好多人看着呢。 看着啊错凰低语一句,妩媚般以手挑起她的下颚,尾指擦着她柔软的肌肤,啧啧啧,秦太医的肌肤,可比奴家好多了。 秦湘愣住了,皱起眉头,你东家会生气的。 我不亲你,东家就不会生气。错凰语气染了酥麻,让人心口一颤,引得一众同僚们侧眸。 掌柜,陪我们饮一杯。 来一杯、来一杯,您这么阔气,也来与我说笑呀。 错凰朝他们呸了一声,就你们,不配。你们有秦太医好看吗?你瞧瞧这个皮肤,啧啧啧,比我还好,让我摸摸。 一句摸摸吓得秦湘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朝外走,我先回去了,先回去了。 没出息的模样引得同僚们嬉笑,秦湘走出去,又返还至柜台前结账。 出了白楼,月悬星稀,货郎叫卖声迭起,烟火气息涌来。 浑浑噩噩登上马车,不及坐下,就听到一女子的声音:秦太医。 第150章 秦湘掀开车帘,朦胧灯火下,锦衣华服女子巧笑盼兮,一双眼睛黏在了秦湘的身上。 襄平郡主。秦太医颔首致礼,您也来玩耍。 与好友一起过来。襄平郡主指了指身后大理寺卿妻子的朱夫人,夫人衣着简素,发髻上只一如意金步摇,金光闪烁。 夜幕沉沉笼着几重楼宇,门前锦衣罗纱。 朱夫人朝秦湘行了半礼,秦湘抬首,妇人颜色姣好,眉眼如画。 简单对视一眼后,秦湘催促马车归家。 马车哒哒远行,朱夫人眼眸微闪,这位秦太医,容色极好。 若不好,云相怎么会夺人未婚夫呢。林窈入宫无望,也无人敢娶。襄平郡主冷冷道。 直白的话最是诛心,朱夫人唇角蠕动,凝望马车远行方向。 **** 云浅不在望澜阁,也不在书房,秦湘找寻了一圈后,提着灯笼去浴池。 池面上波光粼粼,烟雾缥缈,湖面上一圈圈涟漪,眨眼间,池水轻曳,露出光洁白皙的雪背。 与往日不同的是,台阶下摆着一套衣襟,从里到外,小衣都在。 秦湘捡起地上的衣裳,随手放在了屏风后的小榻上。 她刚转身,水下的人跃出水面,肌如玉脂,三千青丝湿漉漉的披在肩上,那双幽深的眼睛染着水,一滴水珠从额头上滑下,落至精致的锁骨处。 秦湘痴痴地看着眼前一幕,心跳如雷,唇角颤颤,阿姐 水下光景若隐若现,腰身不盈一握,雪山起伏。 云浅没有应声,背过身子,再度入水。 秦湘寻了个地方坐下,望着平静的池面,须臾后,婢女从来酒盏水果。 秦湘将水果接过来,放在壁池上,葡萄青紫,个个一般大,她捉住一颗,心生坏意,砸向了水面。 啪嗒一声,葡萄丢入水中,却没有浮上来。 秦湘咦了一声,下一息,池下跃出一人,唇角含着葡萄,随水流动。 人游了过来,修长的脖颈仰着,葡萄沾着水珠,晶莹剔透。 眼前一幕,令人提了一口气,秦湘感觉浑身麻了一下,迫不及待地跳下水。 含住那颗葡萄。 葡萄汁水多,在口中绽开,舌尖卷住晶莹的皮,抵住唇角。 近在迟尺的凝视,让那张苍白的面容染了红,云浅一手按住秦湘的脖颈,加深了热吻。 葡萄皮被嚼碎,被吞入腹中,略有几分酸涩。 月上梢头,靡靡之音。 **** 近乎子时,云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秦湘喋喋不休地数落她,伤还没好,就去水里,你这膝盖是不想要了吗? 你都二十四岁了,怎么比十四岁的孩子还不懂事呢。 你瞧,泡了水,更难恢复。 小秦太医深深叹气,引来云浅不满,你训我? 秦湘:完了,要哭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骂你,我是提醒你,你别哭呀 我错了,我说话会小声的,以后再也不大声了,阿姐、阿姐,我真的错了。 阿姐,我给你唱歌听 还疼不疼 **** 秦湘故意走到了慈安殿前,谎称有人请她过来,宫娥们也没有怀疑,放她入内。 来了三五回,秦湘大致摸清慈安殿内的路子,轻易走到了温孤妩的住处。 她刚一露面,廊下静坐的人就发现了她,立即将人引了过来。 秦太医,你来做什么?温孤妩吓得忘了呼吸,着急忙慌地上前。 秦湘终于见到了世人口中的温孤氏,深吸了一口气,熟悉的相貌让她有几分亲切感,然而她没有轻举妄动,谎称自己走错路了。 那你赶紧出去,此地危险温孤妩大胆地打量幼妹的神色,却发现她的唇角破了,红艳诱人。 唇角破了她恍然明白什么,神色略带几分尴尬,不觉问道:你与云相感情很好? 挺好的。秦湘神情微凛,不知她为何提起,但还是如实回答。她抓紧时间问道:你来自北疆温谷? 闻及温谷二字,温孤妩浑身一颤,明显有些惶恐,摇首不敢承认,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秦湘莫名失落,想问对方为何姓温孤。温孤一姓不多见,若不是来自温谷,她还想不到哪里还会有这个姓氏。 问不到家乡的事情,秦湘还是不舍离开,而温孤妩催促她离开,又好生提醒:你这等相貌迟早要出事。 秦湘眉梢一挑,略有不解。 傻孩子,你这相貌都不像男人,装也不像,再过上几年,女儿家形态展露,就更不像了。温孤妩叹气,怎么还是那么傻里傻气,小时候做什么事都慢吞吞,东西被抢也不生气,憨态可掬。 长大了还是这副傻样,幸好遇到云相,不然连骨头都被人吃了。 秦湘慌得拼命眨眼睛,温孤妩按住她的手劝说:我不会说出去的,速度离开。 言罢,温孤妩将她往外推,恰好四处无人,一把将人退出去自己的院子,泪水潸然而下。 第151章 阿湘活得精致,一颦一笑都可以看出细节,她活得真的很好。 她转身就走,背后传来脚步,她蓦地回身,却见一陌生女人。 您是? 我知晓你是秦湘的长姐。 **** 秦湘落寞而归,刚进门就被院正揪着耳朵去磨药材。 白日不见人,你跑哪里去了。宫里是等闲之地吗?就晓得乱跑,在胡乱给人开药生孩子,我就让你滚回家。院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耷拉脑袋的小徒弟。 秦湘被骂,同僚们跟着打趣,秦兄,昨夜可曾吃了闭门羹? 你们回家吃闭门羹了吗?秦湘诧异,我可没有哦。 看你嘴唇就知晓你没有,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秦湘尴尬地捂住嘴巴,脑海里浮现昨夜的一幕。 上药好好的,阿姐却说她态度不好,太医就不该训人。 蛮不讲理不说,还咬她的嘴巴。 秦湘愤恨不平,枉费她昨夜在水下将她伺候得那么好。 人不在眼前,秦湘化不平为力气,狠狠碾压药材,咯吱咯吱作响后,终于引得院正皱眉。 秦默,端正你的态度。 秦湘一脸莫名:我的态度哪里不好了,碾药要什么态度,将药材碾碎不就好了。 气恨难平。 少年人心态彻底崩了,做个太医,救死扶伤,也要被人欺负。 院内被人欺负,家里也要被人欺负。 嘶了一声后,秦湘态度端正地捂着自己发疼的唇角。 午后她跑回家去了,将家里的酒搬到太阳底下暴晒,吩咐人不准收回家。 做完这一切后,再偷偷溜回院里。 院正不在,也没人敢管她。刚坐下来,明妃的宫娥请她过去一趟。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下值回家里,秦湘不大想去,明妃请她过去无非是问助胎药的事情。 不能再开了。她随意敷衍一番,横竖不会有人来找她麻烦。 打发小宫娥后,秦湘寻了个地方偷懒,再过会儿就回家去了。 接下来,风波无澜,到了时辰,她撒欢地往家跑,争取在阿姐前回到家里。 同僚们见怪不怪,秦太医是回家最积极的人,新婚的小夫妻都会粘着对方。 且说秦湘回到家里,刚入家门就闻到令人酥麻的酒味,她高兴地跑进去,越往家里走,酒味越深。 到了摆放酒坛的酒阁,俨有几分酒醉。她高兴地上前,管事们哭笑不得。 姑爷,您要做什么? 云相爱喝酒,我给她准备呢。秦湘含笑,吩咐仆人不准动,就这么摆着。 秦湘自顾自回望澜阁换下官袍,绯色澜袍刚上身,云浅便回来了。 隔着屏风就听到进门的声音,酒味是怎么回事? 姑爷让做的。 云浅的身形明显顿了下,很快,她又恢复如常,颔首应声:知道了。 走过屏风,就见到长身玉立的人,云浅微笑着询问:酒是怎么回事? 给你喝呀。 晒坏了。 不会的。 两人对视一眼,秦湘心虚地眯了眯眼睛,云浅睨她一眼:心术不正。 你就正着呢。秦湘不服气地回应。 一脸小傲娇,让人看着毫无办法,云浅险些想上前再咬她的舌头。 罢了,随她去玩。云浅换过衣裳去书房议事。秦湘巴巴地跑去酒坛处,左看看右摸摸,露出狡黠的笑容。 翌日,朝臣在丞相的身上闻到了酒味,且味道深厚,就连太后也是不满,一夜酒色,哪里还有心思处理政事。 细细敲打一番后,云浅被赶出大殿,引得秦红意一阵嗤笑。 云浅闻了闻自己的袖口,真诚地与秦尚仪讨教:当真很浓郁? 瞧你精神奕奕,上山打虎也不成问题,不像一夜酒色。秦红意忍着笑,扬首望着天,害怕自己一低头就会笑得前俯后仰。 不瞒你说,我家那位在家晒酒,满府酒味,不知搞什么名堂。云浅也是毫无办法,少年人有些叛逆的心思也在情理之中。 秦湘本就是在山野之地长大,束缚多年,一朝解放,露出獠牙,也在情理中。 罢了,我回去换身衣裳。云浅罕见地妥协。 秦红意笑得合不拢嘴,你换了衣裳也无用,府里走一遭,都染上了。 云浅叹气,秦红意提醒她:回去收拾一顿就好了。你惹她了? 咬她了。 秦红意: 我就不该问,你自己解决,明日再这般,太后可要生气了。 我知道了,我先回家解决后院的事情。云浅浑身无力,一拳打在棉花里。 离开大殿,匆匆回府。 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让管事将院子里晒过的酒按照中秋节节礼名单挨家挨户送去一坛。 半个时辰,院子里的酒便清空了,接下来,许久都不用喝酒了。 换过香薰的衣物,香味浓了些,好歹闻不到酒味了。 登上马车的时候,云浅撩开车帘,看着门口搬运的酒坛,心还是有些疼。 第152章 积攒多年的酒,被秦湘一日间就毁了。 撂下车帘,云浅不悦唤一句:去官衙。 待秦湘欢天喜地回家,门口已闻不到酒味,她匆匆赶回去,院子里空空如也。 询问下才知,云相将酒都送走了。 一时间,傻眼了。 秦湘呆了呆,整整一庭院的酒就这么送人了? 完了,阿姐生气了。 秦湘吞了吞口水,拔腿就朝望澜阁跑去,刚出酒阁,就遇到回家的云浅。 云浅也是来看酒阁的,遇到慌里慌张的人,她也没给好脸色,玩得舒服吗? 阿姐,你怎么都送走了? 若不送走,人人都知晓云浅一夜酒色。 秦湘讪笑,那我们再去买。 买?卖了你也买不起。云浅没好气,戳了戳她的脑门:拆了你的骨头做药材、取了你的血养花,还有你这头秀发,埋入地里揠苗。 秦愣愣的抬头,我的血养花、浪费了些,你拿去卖,倒可。 云浅气得仰倒,恨不得敲开小脑袋瓜,看一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回去。云浅头疼,额头疼得凸起,想起那些年也是被秦小皇后气得不行,回府后疼上好久。 再来一回,她依旧感觉力不从心,想掐死她算了。 掐死免了,晚上让她哭一哭就好了。 云浅打定主意,很快就将数坛价值千金的酒浆抛之脑后,有了舒缓的方式,何必惦记过往呢。 不值得。 回到卧房后,照旧简单用了晚膳,云浅一言不发,秦湘讷讷不敢言语。 犯错使坏的孩子浑身血液都是活着的,在心口上跳来蹿去,饭吃了一碗,肉也吃了一碗,生生将自己喂饱了。 先吃饱再说。 云浅放下筷子,先开口:镇江秦府已与你没有干系,你不必再惦记。 没有干系?那、那卖身契呢?秦湘脸色煞白。 云浅恍然没有见到她的反应,懒散回一句:我已替你销籍,不再是奴,我将你的户籍挂在了户部侍郎秦家的门下。将来有一日,你若想离开,便是户部侍郎的养女,与镇江秦家无关。 秦湘恍声,抬起自己的双手,光洁白皙,干干净净的。 她自由了不再是奴。 她抿唇笑了,眼泪倏然而下,吓得云浅心口一跳,想阿娘了? 不想。秦湘摇首,她对阿娘没有那么深的执念,活着就好。 闻言,云浅的心好歹落回肚子里,笑说:我以为你想阿娘呢,不想就收拾好自己,做好你自己。 阿姐,若是你阿娘被迫抛弃你,你还会想她吗?秦湘擦了擦眼泪,露出笑容。 被迫也是抛弃。云浅语气冷了下来,不管如何,都是抛弃,何其残忍。 秦湘不语,她也恨过,可心底多是牵挂和想念占据上风。 云浅嗤笑,道:她都不要你了,你还想什么。 秦湘没有附和,阿娘也是无奈,她努力替阿娘辩驳,你看那么多公主和亲,父母也是被迫的。 公主享受了荣耀,你享受了什么?云浅毫不留情地嘲讽。 秦湘一时间有些讶异,却又觉得道理是对是,她好似窥见阿姐冷情的一面。 话不留情,不给人希望。面上毫无笑意,眼中渐渐透出些寒光。 好像、好像还是床.笫间的阿姐让人亲切些。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更喜欢床上的阿姐! 第51章 套路五十一 云浅惯来如此, 只在秦湘面前温柔似水。 秦湘感觉出几分冷意,那种浸入骨髓的凉,见识到阿姐另一面后, 她有些忐忑, 忽而多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阿姐若不喜欢她,会不会待她也和寻常人那般淡漠。 念头只存在一息,云浅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今日的月亮很圆。 阿姐,你博学,不该作诗夸赞一番吗? 我又不是诗人, 夸赞做甚。 秦湘摸着腰间的荷包,指尖一点一点抚摸上面的绣样,还没抚摸完, 她们就来到了书房。 书房乃是相府禁地,寻常人不可随意靠近, 秦湘大多时候也避嫌不来。 今夜又来,阿姐必然说正经事的。 秦湘想得很浅,然而她低估了云浅的气性, 数坛千金好酒无故赠予旁人,如何会快速消气。 自要从她身上讨回来,浴池玩腻了,自然就寻了新地方。 小小的秦湘还没意识到严重性, 不忘嘀咕与云浅说教:阿姐, 我们许久没有早睡了。秋日来临,春困秋乏, 该早些入睡的。 云浅睨她一眼, 默不作声地见一楼书房们砰地一声关上, 秦湘立即乖乖闭上嘴巴。 好凶啊。 就这么一个眼神就吓得人双腿发抖。 秦湘跟着云浅走了两步, 跨上楼梯的那刻,她便觉浑身脱力,心中却又十分雀跃,二楼是存放舆图之地。 踏上二楼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摆上的舆图。 云浅亦如上回那般脱下鞋袜,秦湘效仿,这回,云浅踏着南朝城池,站在了温谷上,回首望向秦湘。 第153章 回眸一眼,万千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秦湘的心跟随那一眼飘然飞至九霄云外,赤脚榻上二楼的舆图上,对上阿姐宛若寒潭月的眸子,清清冷冷。 云浅原地未动,秦湘慢慢走了过去,火红的灯花儿噼啪作响。 云浅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人拉入怀中,吻上红艳丽的唇。 当秦湘躺下之际,她的后腰恰好是温谷。 温谷四季如春,药草丰盛,河流不息,郁郁葱葱的树儿高耸入云,秦湘曾爬上高树,未及一半就被阿娘喊下来,揪着耳朵提回家罚跪去了。 她不甘心,等阿娘入睡后,她悄悄再度爬上去,那回,她爬上高高的树杈,看到温谷全景。山川河流、百果奇香,应有尽有。 后来,她告诉阿娘,醒后的阿娘揪着耳朵又是骂,觉得这些不足以绕过她。 一根木棍险些抽断了她的小腿。 那年,她刚满四岁。那回后,她再也不敢爬树了,甚至看见那棵树都会绕着走。 眼下的记忆如流水般侵入脑海,占据她整个人的思想。小腿上似有些疼,当年一棍棍抽下来的记忆,深入骨髓。 她睁开眼睛,看向攥住她细腰的阿姐,那些记忆又如树影般倒退,眼下就只剩下阿姐的容颜。 占据了她的眼睛、她的心、乃至身体的全部。 肩膀上忽而一疼,她被迫翻身,眼前是北疆的都城。 她不喜欢北疆的都城,闭上眼睛不去看,太讨厌了。 她悄悄后退,直到脚抵在了柔软的腕骨上,她嘀咕一声:换一处。 云浅不理会她,攥住纤细的脚踝,控住她紧绷的神经,单手探入雪景山峦处。 **** 刑部里的顾黄盈三日未睡了,面前摆着厚厚的案卷,但凡与苏三有关的案子都被找了出来。 苏三打通漕运,利用水上便利远货,欺上瞒下,偷税不说,还买卖了许多良家女孩。 这些女孩无不是低价买来,高价卖出。 怪异的是这些女孩都是高价买的,买方家里都有生病的人。 顾黄盈猜测出苏三用这些女孩假冒温孤氏,苦主告到衙门,白纸黑字,苏三并没有过错,谁敢将温孤氏一事写于明面上。 案卷摆了一地,顾黄盈一面看一面骂,骂骂咧咧,最后仰面躺下,闭眼小憩。 突然间,她爬了起来,想起一事,将这些女子的画像对比一番后,发现一特点:容貌惊艳,皮肤雪白。 一时间,她想起了秦默。 她迅速爬了起来,京城内外,她就没见过如秦默这般秀美的女孩。 秦默是女子顾黄盈似明白云相坚持追查此案的缘由了。 顾黄盈起来去井边打水洗脸,冰冷的水扑面上,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她骑马入宫,利用刑部职权进入太医院。 少年人坐在药材堆里碾药,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重复,麻木的声音与少年人身上的朝气极为不符。 顾黄盈大步走过去,凝着那张如玉的脸庞,如同天造般的脸皮挑不出一丝瑕疵,她凑近了去看,故意惊叹:秦太医,你的脸可比我们女孩子还要好看。 经过一个夏日,秦湘的肤色未见一处晒黑,反而白得像是瓷娃娃。 秦湘攥着一根药材,掌心被戳得发疼,对上顾黄盈试探的眼神,顾主事,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已经三日没睡觉了,就在我困顿的时候,发现一个秘密。顾黄盈接过她手中的物什,微微一笑:秦太医,你姓秦吗? 秦湘皱眉,顾主事,你姓顾吗? 秦太医,我觉得你应该姓温孤。顾黄盈红唇微启。 秦湘觉得这人来势汹汹,眼神瞬息变了,我为何要姓温孤。 就凭你这张脸,凭云相甘与天下人为敌也要查清温孤一案的心。顾黄盈自信道。 院正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发觉得不对劲,下意识拉开顾黄盈,你二人凑太近,会惹人说嫌话的。 院正,我想与秦太医说两句话。顾黄盈被迫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秦湘的眼中带着愤怒。 院正拦在秦湘面前,你要问话,去刑部问,亦或拿出证据,要不然离开太医院。 院正,你就不怕你今日庇护的是一个杀人凶手吗?顾黄盈无能狂怒,我一直以为秦太医身怀一颗善良的心呢,谁知,你的手救人,心在杀人。 秦湘被说得莫名,顾主事,我杀谁了。 苏三、程司、马奎。 这三个人是谁?秦湘一头雾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问题,上来就胡乱说一通。 院内其他太医驻足观看,目光闪烁,院正赶走他们,唤了一药童去找云相,若在宫里就请来,若不在就算了。 三五个药童分头去找了,只宫廷楼台多,未必就能找到。 顾黄盈揪着秦湘不肯说,你且说你是不是温孤氏女儿? 秦湘欲反驳,顾黄盈反驳,你连自己的祖宗都不敢认了,有何颜面立足。 不许人身攻击。院正接过一句话,呵斥顾黄盈:你的证据呢,没有证据就别瞎嚷嚷,瞧你气虚无力,怕是多日未眠,赶紧回家睡觉。 第154章 走不得,我要带她回刑部审讯。顾黄盈不肯罢休,辗转两三月的案子,嫌疑人就在眼前,岂可放过。 院正无奈劝说:你拿了旨意过来,我便放人。我太医院也非等闲之地,岂可让你随意捉人走。 好,等我,我回去寻尚书请旨。顾黄盈尚且存几分理智,与院正说后再度看向秦湘,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云相可知晓? 秦湘翻了白眼,我都不认识他们,怎么杀,你这人是不是出门被门夹着脑袋了。 好,就算是我莽撞,敢问你,是不是温孤氏女儿?顾黄盈退而求其次。 秦湘被逼无奈承认,那又如何,我姓温孤,并不代表我会杀人。 可温孤氏一案 顾黄盈! 一声怒斥打断顾黄盈的话,三人转首,门口站在一人,风尘仆仆,碎发黏在了脸颊上,有些狼狈。 顾黄盈所有的理智在此刻都回到了自己的脑袋里,下意识上前拉着云浅出外说话。 秦湘站在院正身后,小心开口:我觉得这个顾主事长时间不睡觉,脑子坏了。 院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小徒弟,伸手掐了掐她那粉嘟嘟的脸颊,你叫温孤什么? 身边竟藏着一个厉害的人啊。 秦湘的脸色骤然白了,张了张嘴,师父、我、我 云相知道吗?院正打断她解释的话。 秦湘摇首,没敢说。 看来她也知道了,这个顾黄盈还是那么冲,说话不过脑子,此事我替你瞒住。不对外人说是对的,就是你这张脸瞒不住,别出来招摇了,回家去吧。院正也愁,总觉得小徒弟不大聪明,顾黄盈一诈就说出来了。 命都危险了,要什么颜面立足。 她想劝说两句,却闻小徒弟瑟瑟开口:我回家就是被赶出去了吗? 你自己辞官也成,尤其还在宫里晃悠,多长个脑子吧。你的身份这么敏感,还敢来宫里做劳什子太医。院正凝着少女稚气的眉眼,都怪云相,你不懂,她也不懂。 愁死了。 院正想着想将小徒弟赶回家,屋外的云浅将冲动的人从头到脚训了一遍。 她若是凶手,我是什么? 瞎子、聋子、还是意图包庇凶手的愚蠢人? 她姓温孤又如何,姓温孤就是凶手? 顾黄盈不甘心辩解,唯有她有能力有动机杀人。 能力?越过我去买通凶手去杀人还是撺掇我去替她杀人?云浅气得脑门疼,下属太蠢,蠢到窝里狠。 她终于明白自己上辈子会输给秦湘了是这些人愚蠢而不自知。 她确实是温孤氏女儿,但不代表她会杀人。人在我的府上,衣食住行,哪怕是太医院内的职位,都是我安排的。她去哪里,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与谁说过话,我都一清二楚。顾黄盈,你不是怀疑她,是觉得我在谋私,对吗? 下官从未怀疑过云相。顾黄盈盯着地上看了半晌,依旧不服气。 云浅扶额,好,你的证据呢? 能力与动机,都是有目共睹,回去后问一问,重刑恐吓,她什么都说了。 你要屈打成招吗?云浅诧异地盯着眼前的下属。 顾黄盈面色讷讷,不,我就带回去问问,不会动刑的。您不让我问 她姓温孤不假,可不知温谷被灭,你想多一个记恨南朝的人吗?云浅心力交瘁,她可以承认对方赢了,将脏水都泼向了秦湘。 顾黄盈怔忪,顿了良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她不知道、不知道,那她离开温谷多久。 近乎十一年,自己去同她解释,你若泄露此事,顾黄盈云浅顿了顿,目光在她腿上轻扫,我会打断你的腿。 顾黄盈陡觉大祸临门,但她还是抓住稻草追问,云相,您就不怕她在您身边图谋不轨? 她那个脑袋,你觉得可能吗?云浅心神一滞,非我被美色所惑,而是她压根没有这个能力。 顾黄盈摸摸自己的耳朵,觉得听到了不得了的话,好歹得应一声,她哦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劲,忙追问:您二人在一起了? 不在一起成什么亲?云浅脑袋突突的疼,越想越烦,索性说道:你告诉她,温谷被灭,她会咬死你。 顾黄盈不想做恶人,云浅转身就走了,她下意识追上前:阿姐,你告诉我,我要是这么说了,你家后院会不会失火。 云浅冷笑,已经失火了。 顾黄盈拦住云浅的身形,云浅目光带着压迫感,如寒潭一般,吓得顾黄盈心中一紧,我回去告诉她,自己查错了,温谷还在。可、云相,纸终究包不住火,终究会有面世的一日。 那你去说。云浅语气薄凉。 顾黄盈缩了缩脖子,可她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嫌疑又如何,我信她。云浅心中百转千回,用尽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第155章 她信她,这是秦小皇后用命换来的信任。 她累了,不想再周旋,然而在前一世的路上,这只是一个开始。 后面还有无数条性命堆砌的血路。 这条路的背后,终究是在谁推波助澜。 顾黄盈眼睁睁地看着上司匆匆而来,落寞而走,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药房,院正在指点秦湘碾药的手势,这里、重一些,不要用死力,会手疼。 院正、秦太医。顾黄盈勉强笑出了声。 院正停下来,回身看她:有何指教。 刚才是我唐突了,未经过脑子,还望秦太医见谅。顾黄盈诚恳道歉,一面打量秦湘的反应。 对方一脸茫然,眼睛清澈,不似作假。顾黄盈又说道:京城内出现了几个温孤氏女子,他们的夫婿都被杀了,我就想着是不是同为温孤氏的人所为。 秦湘意外,是不是假的? 顾黄盈一噎,想起云相的嘱咐,顺势应下:真假不知,都是长得很好看,皮肤可好了。 秦湘翻了白眼,长得好看就是温孤氏女子吗? 是我想得简单了。顾黄盈憋屈死了,找不到凶手还要来哄一傻子,她不甘心,决意试探一番,你不知晓知晓事情吗? 不知晓,顾主事愿意说一说吗?秦湘老实极了,她真的不知晓这些大事。 阿姐不说,她也没有打听过。但与温孤氏有关,说明温谷内还有姐妹被献了出来。 顾主事,我能见见她们吗? 与你无关就别见了,我还有事,先走了。顾黄盈害怕了,不等秦湘回应就大步跑着离开,如同火烧屁股一般。 秦湘看着那抹背影,下意识与院正说道:师父,我觉得事情不对,她有事瞒着我,我想继续留在宫里查一查。 查什么,就你还想查,再将你带进去,云相都拉不回来。院正不同意,自己回家与云相商议,她同意,你再来。 秦湘还想辩解,院正将她推了出去,赶紧家去。 莫名失去官职的秦湘更是一头雾水,谁死了? 那三人是谁? 眼前迷雾重重,秦湘不想做个糊涂虫,顾黄盈分明是有所隐秘,温谷为何还有其他人出谷,是自由婚配吗? 多半是出来嫁人的。 安慰好自己,秦湘先一步回家,趁着时间多,借机去铺子里看看。 铺子里人挺多的,柜台上的香膏已少了很多,她记下缺少的品种,回去后让人送来补上。 走动一圈后,她找来掌柜询问:苏三程司还有马奎,他们三人是谁? 您说的是连环杀人案,刑部在查。苏三是长公主的小叔子,程司是漕运里的头儿呢,至于马奎,原是威远将军,后来吃空饷被罚流放,三人都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朝廷还没结案。东家,你怎么问这件事。掌柜擦擦头上的汗水,我以为您要问账面上的事情呢。 吓人一跳。 秦湘摇首,那温孤氏呢。 温孤氏是什么?掌柜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们的妻子呀。 您说笑了,他们的妻子可不是什么温孤氏,我也没听说什么温孤氏,只说他们三人的仇家都很厉害,杀人用极刑。 没有人说什么温孤氏?秦湘终于留了心眼,会不会是顾黄盈故意诈她的。 掌柜诚恳摇首,当真没有,您说的是姓氏吗? 掌柜连温孤是不是姓氏都不清楚,秦湘更加笃定温孤一事是秘密,或许顾黄盈今日过来,没有证据,故意诈骗自己。 可恨的是自己竟然上当了。 从铺子里离开,秦湘匆匆回府,回到家里又找来采买的管事询问苏三一案的进展。 管事说的与掌柜无二,也没有提及温孤氏的内容。 秦湘的心凉了半截,小脸煞白,她上当了,不经意间暴露身份。 回到望澜阁,阿鬼迎面走来,姑爷,您怎么回来这么早。 嗯,有事回来的,我想静静。秦湘耷拉着脑袋,进门后就关上屋子。 阿鬼觉得奇怪,目光跟着去看,碰到一声,门就关上了。 阿鬼目光一变,对姑爷的情绪变化有些不放心,她悄悄找来婢女,伏在耳畔低语两句。 婢女去传信,阿鬼便站在门口守着。 屋内的秦湘愣了半晌,看着锦帐顶上的鸳鸯纹,终于想起自己面前的困境,困境下应对的路子。 要不,跑吧。 离开京城,就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了,卖身契呢 不对,没有卖身契了,该要路引。 路引好难得到,不对,各家都有路引,指不定阿姐的书房里就有路引。 秦湘拍掌,去偷路引。 想好后路,秦湘脊背早就湿透了,先去书房找路引,有了逃跑的本事再说。 作者有话说: 顾黄盈:我太难了。 第52章 套路五十二 望澜阁与书房, 中间隔了园囿与楼阁,还隔着云浅原先的庭院。 走过的时候,秦湘特地朝里看了一眼, 婆子懒洋洋地守着门, 昭示着此间主人还没有回来。 第156章 秦湘今日格外心虚,到了书房,守门的婢女勤快的给她打开书房门,跨过的时候,她又顿住了。 婢女尽职地守在一侧。 半晌后, 秦湘跨过门槛,回身就将门关上了。 关上后,她迅速走到书案后翻找, 路引一类的物什不算太贵重,一般不会深藏。 带着这种想法, 秦湘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各种文书,最后, 在暗格里找出了一张卖身契。 卖身契已撕成两半,算是销毁了。 看到上面的名字,秦湘呆滞了,原来阿姐早就知晓她的身份了。 温孤湘儿还是秦湘, 阿姐了然于胸。 她将卖身契放了回去, 手下还一叠路引,她瞧了一眼后, 心中挣扎。 拿还是放回去。 拿了以后走不走呢。 路引是空白的, 填上名姓即可, 到时候, 她就自由了,甚至可以穿过边境回北疆,去温谷找阿娘。 找到阿娘又如何? 秦湘迟钝了,良久没有动作,回到温谷,她还是温孤湘儿。自己十六岁了,这个年岁不算小,过上两年婚配,还是要与人过一辈子。 若是舍弃阿姐,如何能舍得。 路引最后还是放回了暗格里,她爬上二楼,坐在舆图上,看着温谷。 秦湘眼中浮现茫然之色。 她对回到温谷后的生活并没有太多的向往,阿娘这个名字在生活中消失得太久了,再度翻开的时候,已然一片空白。 亦或许,那张纸上添上了云浅的名字,其他都不重要了。 活着,便好。 坐下良久,她的心徐徐沉寂,安静的空间里让她慢慢思考生活。 阿姐知晓她的身份却没有提及过,说明阿姐从未在意过她的身份。 阿姐若不在意,她为何不能留下与阿姐共度余生呢。 打定主意后,她又看向温谷,心中有了主意,提起衣摆,下楼去了。 回到望澜阁,云浅恰好在更衣,她趴在屏风上探首,一袭雪白中衣下裹着曼妙身材,春景若隐若现。 看什么呢?云浅摇头,低头将半开的衣裳裹好,顺势系好衣带。 秦湘凝着那双骨节均匀的手,阿姐,你的手真好看。 你指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云浅嗤笑:做了什么亏心事来哄我。 阿姐,我想、我想让你帮我送封平安信去北疆温谷。秦湘悄悄出声,底气不知,声音格外的小。 云浅惊得抬首,铜镜中映着她失措的面容,眼皮跟着跳了起来,她转身看着屏风上趴着的小脑袋:如今肯说实话了? 顾主事虽说鲁莽,可她说得也不错,我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也无颜面立足。 休听她胡言乱语,她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 她为何没有祖宗? 她是被抛弃的,慈幼所的管事捡到她,顺势带回所里养了。 这么一说,挺可怜的,我比她好多了。我与阿娘好歹生活了五六年。秦湘哀叹一声,想起阿娘,又是一阵难受,阿姐,我想写封信回去报平安,顺便说一说我们成亲的事情。那年,温谷遭遇大难,不知阿娘他们可挺过来了。 温谷立足多年,一直都是与世无争,有人来问药求医,都会热心帮助的。 听她嘀嘀咕咕说了良久,站在铜镜前更衣的云浅这才察觉,自己一双手早就被汗水湿透了,是慌张、还有惶恐。 好,你写,我让人去扮成商人去北疆。云浅一口答应下来,说完,又后悔,忍不住改口问:倘若你阿娘不在了,你会伤心吗? 生死有命,不在也是命数,阿姐会在,我、我还有小侄或者小侄女,算算该有十岁了。秦湘没有沮丧,反而开心地说起自己的幻象,听闻这个岁数的孩子都已懂事了,正是活泼爱动的时候。 云浅迟疑,她想问:倘若这个孩子也不在了呢。 她问不出口。 我知道了。云浅感觉自己的声音发飘,似断线的风筝,如何都追寻不到。 秦湘不知她的情绪,乐得欢天喜地,喋喋不休地说着温谷的事情,她离开得早,有些事情记忆深刻,刻入脑海,这辈子都忘不了。 阿姐,我阿娘的医术可厉害了,我阿姐就不成。她不是这块料,他们都说我继承阿娘的衣钵,以后会是个好大夫。 我姐夫是谷里最俊俏的男人,他还会给我阿姐写诗,还会唱曲儿。他是我们的先生,教我们认字,他常说那句诗词,关关雎洲在河之洲。我阿姐就喜欢听这句,我就不喜欢这句。 阿姐 阿姐 云浅听得脑壳子疼,六岁的孩子记忆浅,她却记住这么多小事。必然是多年来反复想反复念着,加深记忆。 阿湘,如果温谷不在了,你、你会云浅说不下去了。 秦湘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迁徙了吗? 不,是不在了、是入地狱轮回了呢。云浅粗粗喘息,挑着最好的听的话来说。 死了呀,怎么会呢,我们那里没什么人到,我们谷内一千多人,怎么会都入地狱轮回。秦湘上前从身后拥住云浅,整个人舒服不少,甚至发出喟叹声。 第157章 阿姐,我抱着你,感觉很舒服,心里都是满满的。我一想到,你这么好、这么完美,是属于我的,我就开心得不想睡觉了。 云浅惊魂未定,袖口中双手都是汗水,听到这么一句稚气的话后,她还是忍不住松开脊骨,将自己交到秦湘手中。 世间并无完美的人。阿湘,若有一日,我犯错了,你会原谅我吗? 原谅你。秦湘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阿姐怎么会犯错,阿姐犯错,肯定是旁人污蔑的。 云浅心口一颤,呼吸都跟着停滞,她忍不住转过身,面对秦湘,不知该说什么。 哪里有完美的人,没有完美的人,有的只是掩盖错误的完美人。 云浅无助般抓住秦湘衣袖下的手,湿漉漉的黏滑感又让她迅速放开,心猛地颤了下。 她闭了闭眼,我不是完美的人,阿湘,将我当作寻常人,不是谪仙也不是神人,我只是云浅。 一个背负太多的寻常人。 秦湘高兴过度,笑着吻上那双紧闭的眼睛。 云浅不觉睁开眼睛,惊魂未定,秦湘笑吟吟说道:阿姐,院正让我回来专心经营铺子,入宫会有危险。我听你的,你帮我打听宫里的贵人是谁,好不好? 若是假的呢。云浅习惯性掩盖这个谎言。 一个接着一个,她好像回不了头了。 温柔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的腕骨上轻轻摩挲,慢慢地平复她不安的心情。 秦湘笑着说一句:不会是假的,太后容色确有变化。阿姐,你想不想要? 云浅瞪她:我很老吗? 啊、不、不老。秦湘被瞪得无措,凝着阿姐冰雪面容,她小心开口:等以后、等以后,我给你寻些好药。 云浅没心情与她玩笑,也没心情说这些俏皮的话,我知晓你的意思,我不喜欢,你说的事,我让人去办。太医院不去就不去,在家待一段时间,实在想去,我再与院正说一说。 问题迎刃而解,秦湘不觉舒心,又想起一事,阿姐,若太后发现了我、你、你会 不会。所以,你要好好掩藏你的身份,一旦被发现,不仅是你,我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不会等太久的时间,等太后崩,你便不会有事了。云浅好生安抚,你被发现了,我不会交出你,但我会得罪太后,你愿意看到那样的局面吗? 自、自然是不愿意的。 那就好好保护自己,明白吗? 秦湘郑重点头,不敢懈怠。 心头大事结束了,秦湘乐颠颠地拉着云浅去写信,往日话不多的人,今日似打开了话匣子,嘀嘀咕咕一个晚上。 话多,信不多,三言两语,平安、成亲,两件大事都交代了。 云浅意外,为何不多写? 我活着,成亲,就是我阿娘最大的心愿,其他都不重要,我嫁人还是娶人,阿娘不会在意的。秦湘挑眉,凑到云浅的面前嬉笑一句:我阿娘可好了,善解人意,她若不是族长,我也不会被献出来。她有自己的责任,我不怨她。 她笑过一息,又侧了侧头,坠入一股莫名情绪中,阿姐,你若为责任将我献出去,我也不会怪你的。 她的声音温温和和,似温水,又像是自己演练过无数遍,让这件事变得极为寻常。 你是在安慰自己,还是给我将来负心找借口。云浅伸手握住她的笔,扯过一张白纸,慢慢写出温孤湘儿四字。 阿姐,你怎么知晓我原名是温孤湘儿的。秦湘惊讶。 云浅故意疑惑:你的卖身契上不是温孤湘儿吗? 对哦,我忘了。秦湘讪笑一声,我是不是很蠢。 傻气。云浅放下笔,心中更加怀疑,前一世的秦小皇后遇事沉稳,筹谋有度,与眼前的人天差地别。 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让她心性大变。 **** 秦湘彻底闲散在家,趁着空闲研出许多香味的香膏,多以花香为主。 自那日后,顾黄盈便没有再纠缠秦湘,反是宫里传出文昌郡主远嫁的消息。 文昌郡主是忠臣之后,太后跟前长大,金尊玉贵,定下的夫婿更是战功赫赫的靖国公的孙儿。 秦湘没在意这件事,阿鬼在她跟前念叨,婚事定在两月后,嫁出京城。 阿鬼,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她走了,就不会再缠着云相了,您不高兴吗?阿鬼得意洋洋,云相可厉害了。 秦湘翻了白眼,将手中的香膏塞到她的手中,高兴什么,她在也不可能得逞的,云相岂会在意她。 您就这么自信? 自然。别说这些了,你替我将这些香膏送去铺子里。秦湘朝她摆摆手,径直去铜盆里净手。 铺子里生意好了许多,她在考虑要不要招些匠人来分担一些。 净手后,她离开药房回望澜阁,半路遇到管事。 管事说:姑爷,京兆尹来了,想见你。 不见。秦湘不耐烦,这个疯子又想发什么疯。 第158章 京兆尹说您不去,她不走。 **** 再见京兆尹,对方一袭青衫,发髻高挽,鬓间一只青竹簪,腰间一只玉色香囊并一只金色玲珑球。 球内散着香,是文竹香。 秦湘嗅了嗅香味,觉得这种香味独特,忍不住多闻了闻,记住大致香味后,回头也做些。 坐下后,梅锦衣先开口:又死了一人。 谁?秦湘心口一跳,也没心情研究香味了。 京城香料商,领着妻儿出门游玩,下车后,妻儿收拾行囊,他与小厮说了几句话,就在这个时间内,一箭射来。小厮朝一边躲去,此时,五人策马而来,精准地套住他的脑袋,四肢,当着他妻儿的面,被五马分尸。 事后,五人直接离开,并没有伤害其他人。因在山下,商贾之家出行没有那么多随从,他们只能看着凶手扬长而去。 此案震惊朝野,光天化日下行凶杀人,太后震怒,着刑部、大理寺、京兆尹府共同查案。 秦湘听后倒吸一口冷气,那五人呢?找到凶手了吗? 毫无音序,如同石牛入海。梅锦衣一如既往般平静。 五个人,一个都找不到?你们办案能力太差了。秦湘忍不住吐槽,这么一来,谁敢往外走了。 京城脚下,凶手就这么猖狂,明显是打了朝廷的颜面。 梅锦衣继续说:死者来往北疆南朝 梅大人,死者是不是与苏三几人死法一样?秦湘突然想起顾黄盈说的案子,他们妻子都复姓温孤? 闻及温孤二字,梅锦衣的眼皮颤了颤,她点点头,商人有个外室,极为美貌,她说自己姓温孤,至于是不是真的,尚待审问。 你来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秦湘不理解,京兆尹也知晓她是温孤氏女儿了? 不能承认! 秦湘有了心里准备,打起精神面对疯子。 听闻顾黄盈寻过你,我来也是想提醒你,此案牵扯越大,闹得满城风雨,你也会危险。我想劝你离开京城。梅锦衣说道。 我为何要走? 小族长,在我面前,你不用隐瞒。梅锦衣露出温的和的笑容,我也出自温谷。 秦湘觉得不可置信,直勾勾地看着梅锦衣的面容,很快,她又摇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承认,我劝你走,你若不走,到时被人献出去,莫说我没有提醒。梅锦衣并不勉强,慢慢站起身来,朝她一笑,好好保护自己,莫要随意出门了。你的血脉最纯,也不是秘密,有心人要做什么,你就是案板上的肉。 有心人指的是云相吗?秦湘不服气,这人又在挑拨离间,真是讨厌。 梅锦衣深深一笑,露出一些难见的笑意,有些刺眼,再会。 你把话说清楚。秦湘猜不透这些聪明人的心思,什么叫有心人,挑拨的套路太浅了些。 梅锦衣没有回应,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大步离开,秦湘的叫喊落入耳中,显得气急败坏。 人就这么走了,秦湘气得拿着茶盏,举到空中又放下,口中骂了两句。 疯子、脑子出门被夹了、就你还出自温谷,那张脸都不好看 长得真丑! 絮絮叨叨小声骂了一路,赶过来的阿鬼跟在她的后面,听到那句长得真丑后,再想起京兆尹的相貌,不算丑陋。 但与云相相比,那是丑了些。 主仆二人破天荒地心思一致。 阿鬼,你帮我去查一查京兆尹的底细,她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秦湘决定去查查这个疯子的来历。 她说出自温谷就出自温谷,自己也长了脑子。 阿鬼却说道:不用查的,她与云相一般出自慈幼所,后被太后赏识,她没有父母,是孤儿,您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她何时出的慈幼所? 约莫有十余年了,比云相晚一年。 秦湘摆手,不用问了,梅锦衣将她当傻子糊弄呢,十余年前,温谷中并无人出来,且两地离得远,她怎么来的京城。 呸,骗子。 秦湘打定主意不信梅锦衣,可她口中的案子,确实匪夷所思。照她的说法,温谷出来许多女子,不止她一人,也是被献出来的? 阿娘该多伤心啊。 晚间,云浅刚回来,秦湘就拉着她进屋,关上门。 云浅玩笑道:你这么迫不及待吗? 不是,京兆尹来找我,说商贾被杀,又说她也来自温谷。这人,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故意骗我呢。秦湘气鼓鼓的,两颊红若晚霞,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处,整个人生动活泼了不少。 云浅没在意梅锦衣说什么,而是被她奇妙的神情所吸引,你现在说话是不是感觉更轻松? 没有欺骗后的轻松,是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 秦湘撇撇嘴,肉眼可见的高兴,说正经事儿呢。 这位梅大人做了个梦,梦见你成为皇后,又梦见我杀了你。被梦境所蛊惑,将你送到我面前,又说我会杀了你。她呀,查案查得脑子坏了,改日找个大夫给她查查。云浅且惊且疑地看着秦湘,你为何不信她出自温谷? 第159章 她长得不好看。秦湘轻蔑道。 云浅失笑,由衷笑了,笑得秦湘不知所措,讷讷说一句:她、确实没有阿姐好看。 她是否出自温谷,难以追查。她说,你信便是了,诱敌深入,懂吗?云浅轻轻一叹,你怎么那么实诚呢,不如就此应下,且听她后话,直来直往,你就会发现自己一无所获,而对方拿捏你的心思了。 一瞬间,云浅心思百转千回,秦湘顺着她的方向去思索,至少需要先探听对方的心思。 那我下回去试试。 下回再说。云浅没心思去猜梅锦衣的心思,仇杀案让整个京城都不安宁,对方来无影去无踪,如入无人之地,吓得太后紧急调兵加驻宫防。 最要紧的是,她对那个商贾毫无印象,但对方确实拥有温孤氏女子。 也就是说对方比她更很熟悉温孤一案。 她看着稚气的少女,眸露怀疑。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阿姐最好看。 梅锦衣:呵呵。 早上好呀! 第53章 套路五十三 云浅的怀疑一点点扎根, 可当增长之际,她又及时醒悟,不会的, 不会是秦湘。 若是秦湘, 她这几月来的努力便是竹篮打水。 阿姐,梅锦衣说我是小族长,我觉得她手中有我的族人。秦湘慢吞吞说出自己的怀疑,阿姐,她为何会怀疑我。 她怀疑是温孤氏复仇, 你刚好是小族长,自然就猜疑你。云浅心存愧疚,举步维艰, 她说什么,自己应什么。 名为谎言的雪团越滚越大, 如今大到她难以控制的地步了。 秦湘落寞地坐下,把玩着摆设,双手捏着白玉上的纹路, 那些死的人对我族人不好吗? 秦家对你好吗?云浅咽下喉咙滚上来的恐慌,慢慢地在她对面坐下,凝着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眸,阿湘, 你会报复秦家吗? 秦家对我很好, 你看我,虽说瘦了些, 但我身子很好。人言而已, 并不算什么, 需看见实际好处。秦湘神秘般眨了眨眼睛, 狡黠可爱。 她又说:我觉得与我族人无关,一家不好,不可能三五家都不好、不对,为何我族人来了这么多啊。 说完,她又抓住重点般开口,她们轻易不出山谷的,阿姐,是不是温谷出事了。 未曾听说,或许是出来讨生活的,随南朝上人一路南下呢。云浅忧心坠坠,一不小心又说来了个谎言。 待意识过来,秦湘已信了,阿姐说得也是,水往低处走,人往高处流,也是一样的道理。 云浅失笑,更多的是嘲讽自己,便道:不必想了,铺子里生意可好? 阿姐,我攒了些钱,我们休沐出去买些你喜欢的配饰,好不好?秦湘语气骤然轻快不少,有了钱,底气便足了。 这一刻,云浅由衷笑了,你送我的口脂、香膏,都很好,我很喜欢。 女子都爱金银首饰的,你不爱吗? 不爱。云浅摇首,她好像没有太多的欲望,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秦湘失落,伸手摸摸她发髻上的簪子,阿姐,你拥有,所以不爱。无妨,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你好像很疲惫,头还疼不疼。 疼过两回。云浅不隐瞒,下意识扶着额头,不仅头疼,身子也疼,走路都喘气。 怎么这么严重,肯定是累着了,我给你做些滋补养生的药丸,你吃上试试。秦湘慌了,攥住云浅手腕,直接探上脉搏,怎么就那么差了呢、我们晚上好好睡觉。 云浅: 云浅没理会她的话,反而捉住她的手臂,指腹探入袖口,沿着手臂徐徐攀登,探寻芳香。 秦湘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她立即端正态度,双手反扣住阿姐的脉搏,你这病人都不听话。 听话、你摸吧。云浅放松心情,努力让自己忘了那些忧愁,好整以暇地望着少女美丽的容颜。 好看的皮囊让人身心舒心,养眼养心,心情都好了不少。 阿湘,今晚你穿裙裳给我看吧。云浅单手托腮,尾指在自己唇角上轻轻擦过,悄咪咪说:穿红色的。 穿啊。秦湘阔气地答应下来,丝毫没有意识到掉进了云浅刚刚为她挖的坑里。 把过脉,秦湘心中有数,忧思过多,还是要靠自身调节,药物用处不大。 云浅没有收回手,而是从秦湘脸上略过,捏了捏脸,讨回些便宜后才坐直了身子。 裙子可好看了。 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云浅孩子气般得逞的笑了。 秦湘皱眉,告诉阿姐:裙裳不像裙裳,还不如不穿,对不对? 这是一个小娘子该说的吗?云浅不悦。 秦湘学着阿姐往日的语气呵呵两声,哪朝丞相沉溺于床.笫之事。 皇帝都会沉溺,不过,我与他们还是不同的。云浅板着脸附和秦湘不满的话。 第160章 闻言,秦湘睁大的眼睛,哪里不同。 他们有许多女人,而我、就你一个。云浅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多了几分温柔。 更甚的是笑伏在两人之间的几案上,引得秦湘拍桌,你是在为你将来变心找理由吗? 我若是变心,也是你逼的。云浅直起身子,敛笑怒视秦湘。 走,穿裙裳,你准备的裙裳呢,是不是好多洞。秦湘阔气拍桌,回视云浅清洌洌的双眸,我又不是小气的人,看吧、看吧,都给你看。 豪放之色,大有下一息提刀上站马杀敌。 明月悄悄爬上柳梢头,屋檐下挂了夜灯,院子里静寂无声。 本该肃穆的气氛被秦湘一句话扫得干干净净,云浅笑得直不起身子,秦湘催促她:衣裳呢、衣裳呢 在临水阁。云浅被催得都腼腆羞红脸。 临水阁是云浅给浴池新取的名。以往三年不去一回,今年去了十数回,又取名临水,安排床榻衣柜等家具。 俨然将临水阁安排成第二间卧房。 秦湘不说二话,拉着云浅就要去,两人位置颠倒过来,云浅被拉得一个踉跄。 快些、快些、晚上早些睡觉。 云浅: 好像,睡觉都比穿裙子重要。 **** 居高位多年,云浅收到许多下面送来的宝物,该收的不该收的,她都不会收下。 这回,她破例了。不知是谁送来一份纱衣。 纱衣薄如蝉翼,裹在肌肤上,如云雾裹着山头,山峦起伏,若隐若现。 她看了一眼便让人收下,令人付了高昂的银子,算是买下了。 回头一想,她这般行为,与风流子有何区别呢。 只纱衣收下了,搁在哪里也是问题。望澜阁是不能放下,书房更是不成,思来想去,她让人将浴池修缮一番,塞进了衣柜中。 便有了今晚一幕。 秦湘看到纱衣时,不恼,先笑道:呦呵,我就说了不如不穿嘛。 云浅没理会,她又自顾自说一句:本来就不该穿,还说穿了衣裳,累赘。阿姐、乱花钱。 一番话羞得云浅无地自容,起身就想走,秦湘却低头解开腰间玉带,动作快得如同有人拿着鞭子驱赶。 云浅跨出去的脚步便又收了回来,目光如炬,落在秦湘的后颈上,中衣徐徐滑落,露出脊骨上的骨头。 秦湘背过身子,利落的扯下束胸,雪山丰盈地跳出束缚。 盈盈一握的腰肢被冰丝纱衣遮掩,若隐若现,云雾缭绕。 云浅捂住眼睛,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挪开面上五指,露出被羞意染红的双颊。 秦湘回过身,又觉得羞涩,索性闭上眼睛,慢慢地挪动脚步。 走到云浅跟前,她伸手捂住云浅的眼睛,看过了,好看吗? 云浅伸手,凭借着对秦湘身子的了解,拆下她发髻上的玉冠,任由三千青丝在指尖滑过。 发丝轻垂后,她伸出双臂圈住秦湘纤细的腰肢,你放手,会摔倒的。 秦湘慢吞吞松开手,深吸一口气,先主动般吻上她的唇角。 先吻了再说。 秋日夜晚,凉意入侵,一袭纱衣压根抵不住寒冷,秦湘莫名发冷,双臂间不断有寒意侵入,她为索取暖意,索性贴在云浅身上。 人的温度是最舒服的,温温热热。 岸边时光并不久,云浅很快就将人拉入水中。 水下,纱衣紧贴着曼妙的身材。 秦湘脑袋里混混沌沌,纱衣贴在身上湿乎乎的,不大舒服,她想伸手脱了。 云浅知晓她的意图,扣住她的双手禁锢于腰后。 长及腰间的发丝同样落于后腰间,手中攥着一缕发丝,指尖微微发麻。 云浅缓缓倾靠,埋首玉侧颈间,轻易窥见颈间跳动的青筋。 后背贴在池壁上,肩胛紧绷,起伏的腰线完美地贴着冰丝纱衣,渐渐地,云浅埋首于起伏巍峨之上。 女子之间,力气有存,冰丝纱衣终于为她所夺。 手指紧扣于秦湘的手臂,秦湘扬首望着屋顶上的水珠,看着那滴水珠啪嗒一声落于静面上。 阿、阿姐她终于哀求出声。 **** 三司会审,沿着四人交集的共同点去查,不想,温孤氏当着三司主审面前撞柱自尽,血溅三尺。 站在一侧陪审的顾黄盈被血水溅红了眼睛,其余三人皆是瞠目结舌,最后的线索也没了。 温孤氏临死前说道:他死了,你们来审,我族人被杀,姐妹被掳,状告之际,怎么不见你们去审他问他。 言罢,冲向堂内大柱,砰地一声,距离她最近的顾黄盈压根来不及去救,眼睁睁地看着鲜活的性命在自己面前消逝。 她抹了一眼脸上的血水,怔怔地俯下身子,试图将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抹上。 女子似有冤屈诉说,那双眼睛怎么都不肯闭上。 上座的梅锦衣撑着案站起来,踉跄两步来到跟前,伸手抚上那双眼睛。 奇怪的是,那双眼睛闭上了。 顾黄盈没有多想,努力站了起来,蹒跚行了两步,脚下一颤,整个人摔了出去。 第161章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终于反应过来,大理寺卿低咳一声,厚葬吧。 顾黄盈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句厚葬就结束了?她本就无辜,你们非将她拘来,如今人死了,你说一句厚葬 话没说完,梅锦衣上前捂住她的嘴,自己与大理寺卿开口:是该厚葬。 大理寺卿扫了一眼不识时务的顾黄盈,转头与刑部尚书说话了。 顾黄盈气恨难平,留下不争气的眼泪,拔腿就跑,拽过一匹马就跑了。 落后她几步的梅锦衣跑出来之际,人已经消失不见了,无奈,她抹了抹头顶上的汗水。 人死了,还得好好安葬。 免得冤魂索命。 而顾黄盈一口气跑到官衙,丢了马鞭就往里面冲,一直冲到云浅面前。 云浅正与下属商议事情,眼见着她冲了进来,一双眼睛赤红,似要吃了人。 怎么了 他们逼死了温孤氏 两人同时开口,下属识趣地揖礼退了出去,屋内就剩下两人。 云浅有些诧异,很快又稳定下来,说道:只怕审案的三人凶多吉少。 她有个感觉,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会赴他们的后程。 顾黄盈恍若没听见,他们逼问温孤氏为何做了外室,是不是心存怨恨,逼得人家撞柱自尽。 前些时日,你还想抓秦默回刑部,你们不都是一样的想法。云浅心平气和,她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局,然而她一人能做的事情太少了,只能猜,而不能去碰。 顾黄盈拍桌解释:我没有、我只是去诈一诈她罢了,我没有想过带她回刑部,我更没想逼死她。云相,我想从她口中知晓更多的事情,可他们呢 云浅淡淡道:一丘之貉。 顾黄盈无力地松开书案边角,满面失望,云浅继续说道:温孤氏已不是案件重要点了,哪怕是温孤氏所为,这些女子为保护背后主谋也不会说出实话。也就是说,你面对的或许是沆瀣一气、从未在一起谋划过的团体。你懂吗? 有人杀了温孤氏的买家,温孤氏感激不尽,打从心底里舒了口气,她们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说出自己所知晓的内容。 这就是此案棘手之处。明明不知道谁是主谋,那些温孤氏依旧感激,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顾黄盈哭出了声音,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云浅默默看着,神色淡漠。 待她哭够了,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内一片深渊,你觉得他们该死,对吗? 云浅沉默。 既然都要死,不是秦湘动手,她就不会阻止。 律法无法惩治他们,是她的无能。 有人取代律法,她便不会伸手。 此刻与无能无关,而是爱莫能助。 而她,也是自顾不暇。 顾黄盈站直了身子,唇角蠕动,脸色白得吓人,您什么都知晓,可您什么都不做。 顾黄盈,每日经我之手的文书上达百件,我每日熬到子时,我能及之力,实在渺小。他们做了亏心事,我派人去保护,保护不了,人死了,难不成还是我的过错? 你如果想用律法制服他们,拿出你的本事,哭、从来都是软弱的姿态,只会降低你的意志力与战斗力。云浅冷笑,并非无情,而是无措。 直至今日,你想的,与你做的,当真是一样吗? 我、我顾黄盈语塞,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今日场面,是谁促成的。 她不甘心,温孤氏言急及去告状,终究无果,难道不该查吗? 前尘已过,你此刻回头去查去问,也无济于事。如今该做的是面禀陛下,查温孤案。云浅凝神,从根源解决。 可、太后会应允吗?顾黄盈被说得发懵。 云浅唇角翘起两分:我说的是面禀陛下。 顾黄盈耿直,一时间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面禀陛下与面禀太后,有何区别。 太后若不答应,陛下也不敢啊。 云浅朝她摆摆手,出去。 顾黄盈被说得面红耳赤,知晓自己困顿就是愚蠢,您不说清楚,我也想不出来啊。如今温孤氏一死,此案陷于困境,该如何去查。 你不如派人跟着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云浅转了话题,不愿与顾黄盈说那些不堪入目的话语,此二人逼死温孤氏,比买了温孤氏更让人震怒,你觉得对方会放过两人吗? 可对方怎么知晓温孤氏是被他逼死的呢。 主审。 顾黄盈一动不动,似乎还没明白,视线飘忽,想要反驳,又恐招来训斥。 细想过来,云相每回推测都是对的,相反,是自己不停才让事情陷入棘手中。 我派些好手跟随两位大人,那、那梅大人了。 跟着。 顾黄盈擦擦眼角干涸的水泽,双手揖礼,徐徐退出值房。 案后的云浅猛地松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肩胛,这名温孤氏死了,会刺激秦湘。 第162章 如今的局面骑虎难下,不说已不成。 如何说,当斟酌言辞。 **** 休沐这日,早起碧天如洗,秦湘起榻就见到桌上精致的早膳,云浅坐在一侧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粥内放了些参,吃起来极为滋补。 秦湘坐下,云浅飘忽的目光才聚集一处,回神般起身给她舀了一碗粥。 阿姐,你起得很早吗?秦湘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只虾饺,里面包着一整只虾,鲜美有汤汁。 秦湘碗里的粥是海鲜粥,咸味的粥水。 舀起一勺还能看到里面还未融化的鱼肉,早起的膳□□致得让人想要都吃了。 云浅吃得很慢,一勺粥都要嚼上半日,秦湘吃了三只虾饺后才想起来,阿姐,都是你做的吗? 姑爷都吃出来了,云相起来得很早,天未亮就起来了。阿鬼在一侧接过话来。 秦湘惊讶,阿姐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 今日天气清朗,带你去狩猎。云浅微笑,多吃些,听闻在太医院,他们都抢你的饺子,今日想吃多少吃多。今日都是体力活,多吃些,我还备了些点心路上吃。 一听路上还有吃的,秦湘笑得眯了眼睛,好。 山中有鹿有兔,野鸡也不错,鹿肉炙烤、野鸡煲汤。云浅笑颜。 阿姐,你今日心情很不错啊。秦湘一面吃一面打量云浅的神色,发觉她今日未施粉黛,素面白净,远山眉过于朦胧,乍看之下,似染了几分憔悴之色。 秦湘想起昨夜一夜好眠,阿姐难不成没睡好? 阿姐,你累不累,若是累了,我们改日再去。 言罢,她伸手抚摸云浅的侧脸,指腹轻轻摩挲,云浅眼中无神,在被触碰后才掀了掀眼皮,心事重重。 吃好了吗? 好了。 换身衣裳,我们骑马走。 可我不大会骑马。 无妨,我着人领着你,长街不宜策马,慢些走,正好试试你的马术。云浅直起身子,吩咐婢女去准备。 秦湘亦是跃跃欲试,眉梢眼角都是难掩的喜色。 换过衣裳,已至晨时。 马在府门处,云浅翻身上马,姿态飒爽。秦湘仰视她,学着她的动作上马,屁股刚坐上去,马蹄前扬,吓得她俯身抱住马背。 好在马只是与主人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很快就稳定下来,秦湘更是惊魂未定,小脸红扑扑。 云浅轻扫一眼,勒住缰绳在前引路,故意放慢速度,秦湘双腿夹紧马腹,慢吞吞地驱使马儿跟上去。 一路慢行,过长街,出城门,在城楼下见到一口棺材。 作者有话说: 秦湘:呦呵,我说了不如不 本章留言有红包! 第54章 套路五十四 棺材吸引了许多百姓, 魂幡引路。 云浅停下马,凝视着棺材,秦湘不明所以, 驱马而至, 阿姐,这是怎么了? 棺材停下不走,抬棺的人停在路边休息,致使百姓越来越多。 云浅下马,相府随从拨开缝隙, 云浅顺势走到棺木前,这时,一侧的管事递来一注清香。 百姓争先恐后地上前观望, 只见一素衫女子持香拜祭,长身玉立, 林下风致。 秦湘望着那抹背影,心中怪异,云浅祭拜过后走回到她身边, 低语说道:棺木里的人是你的族人。 秦湘吃了一惊,不觉后退一步,然而云浅握住她的手腕,阿湘, 你的族人, 你送上山,如何? 好, 那你呢?秦湘明白今日的狩猎是假的, 其实是让她安葬族人。 心中震惊之余多了些许感动。 此时此境, 她没有时间顾及族人是如何死的, 安葬事大,待结束后再问。 秦湘上前拜祭,随着香入灰中,抬棺人一口气抬起棺木,稳稳当当地朝前走,云浅领着秦湘上马,慢悠悠地跟在棺木后面。 远远望去,众人只知云相亲自送棺。 上马后,百姓身影后退,秦湘还是忍不住询问缘由。 她的丈夫死了,刑部审问她,撞柱自尽了。云浅低眸,双手紧握着缰绳,掌心被绳索勒出一圈红色痕。 秦湘将马赶至云浅身侧,悄悄问:怎么又死了? 不知晓,你想知晓就去查一查,我让人帮你。云浅语气低沉。 碧空如洗,哀曲声声。 行至一处山头上,相府众人下马,抬棺人一鼓作气上了斜斜的山坡。 山坡上挖了坑,顾黄盈领着一群和尚候着,招魂蟠在空中飘荡,和尚们敲着木鱼念着往生经。 棺木放入坑中,远处一人打马而来,正是一身素色裙裳的梅锦衣。 管事将铁锹递给秦湘,秦湘顺势接过,挖起一锹土就丢到棺木中,接着,众人埋棺。 顾黄盈凝着秦湘,面色凝重,按理来说,第一锹土是家人来填。 往生经的声音越发大了,盖过了细语声,惊得满山鸟雀扑腾飞起。 随着最后一锹土盖上,棺木入土,一切都结束了。 云浅领着秦湘离开,顾黄盈立即跟上,梅锦衣慢了一步,也随后跟上。 秦湘这才询问顾黄盈:到底怎么回事啊,突然就死了,你们用刑了? 第163章 不是我审的,不过也未曾用刑,她呀、她是被拐来的,当初去告状,无人理会。这回拐她的人死了,反而觉得她做的,这不,受不了刺激就撞柱死了。顾黄盈开始扯谎,心虚地朝梅锦衣处看了一眼。 好在梅锦衣并没有戳穿她。 秦湘傻眼了,拐卖 嗯,她说是被骗来,可不就是拐卖良家妇女。顾黄盈口不对心。 秦湘点点头,我也是被骗来的。 顾黄盈瞪大了眼睛,说说你怎么拐来的,我保证,不泄露出去。 你都要抓我去刑部,我为何信你。我脑门上贴了傻子两字吗?秦湘冷笑一声,快走两步赶上云浅的步伐。 顾黄盈被对得眨了眨眼睛,赶来的梅锦衣无声笑了。顾黄盈嗤笑,道:脾气还挺大的。 何止脾气大。梅锦衣掸掸身上尘土,人家有云相撑腰。 你怎么酸溜溜的,梅姐姐,你是不是也惦记着秦默?顾黄盈低人一等,好歹揪住了一人,我瞧云相忌惮你,你是不是居心不良。 云浅在政事与私事上分得很开,政事严明,不会耍小手段,私事上却是嫉恶如仇,恨不得踢你一脚,让你滚远点。 顾黄盈相信云相能够举荐梅锦衣,政事上开明,但私下里不对付,必然是梅锦衣不厚道惦记她家后院里的人。 梅锦衣面不改色,面对调侃也没有变色,只回道:我心照明月,清清白白。 我不信。顾黄盈直接表明态度,你就是惦记了。 梅锦衣不再理会二愣子的话。 快步下山后,日上顶头,相府众人翻身上马,顾黄盈屁颠地跟上,提议道:我们去白楼吃些好的。 等你赶回白楼是要吃晚饭了。梅锦衣悠然爬上马背。 秦湘在马鞍上的布袋里摸索一番,踏出一块饼塞进嘴里,是肉饼,她惊喜极了,不料一侧的顾黄盈朝她伸手,我也饿了。 秦湘不给,夹紧马腹朝云浅驶去,毫不犹豫地递过去一块,顾黄盈气恨,你这人颇小气。 你心思不正,捉她去刑部,活该。云浅接过饼,优雅地咬了一口,风声慢慢,拂过心口。 顾黄盈什么都没吃到,反而吃了一肚子气。 行驶过半,马蹄忽而抬起,接着,一声嘶鸣。 趴下、趴在马背上 众人趴在马背上,只见马蹄疾驰而来,相府侍卫拔刀相迎。 蹭地一声,刀剑碰撞,侍卫将四人围在圆圈内。 秦湘惊魂未定,顾黄盈大喊一声:他们冲着梅大人来的。 回应她的是一阵刀剑声,秦湘吓得脸色发白,云浅下马,拉着她下来躲在侍卫身后。 包围圈内尚且安全,透过缝隙,只见对面马上之人黑衣蒙面,腰上挂着弯刀,身上背后绳索。 顾黄盈大胆凑上前,看到绳索弯刀后吓得后退,看向梅锦衣:他们要杀你。 梅锦衣脸色谁虽白,可神色不动,身形岿然,来便来了,怕什么。 你是不怕,替你挡刀的都是相府人。 众人闻声去看,却见说话的秦湘站在云浅身后,语露嘲讽。 梅锦衣睨她:出来说话。 秦湘吓得魂不附体,手中攀着云浅的袖口,说话的间隙里四肢发软。生死关头,云浅将她护于身后。 包围圈一直未动,两方僵持良久,圈内的人渐渐松懈。 四人正欲松口气,却见一根绳索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梅锦衣脖子上,秦湘吓得立即冲过去,同时,顾黄盈抱住她。 砍断绳子。 秦湘拉住顾黄盈,一根绳子上便有三人的力量,好歹可以拖延时间,云浅从里圈侍卫身上抽出一刀,想都未想,直接砍向了绳子。 要命的是绳子缠着铁丝,一刀砍不断。 对方收着绳子,绳索紧紧勒住梅锦衣的脖子,面色通红,都已无法呼吸。 秦湘立即去攥住她脖子上的绳子,高呼着里圈侍卫一起用刀。 然而她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她奇怪得很,关键时刻,怎么不救人呢。 眼看着梅锦衣要被勒死,云浅斩断了绳子,绳子断开,众人因惯性而摔倒在地上。 顾黄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几乎就要哭了出来。云浅尚算沉稳,上前扶起瑟瑟发抖的秦湘,伸手半抱着她。 此刻,刀剑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的马蹄声。 顾黄盈爬起来对外看去,一片宁静。 他们怎么走了。 五根绳断了一根,做不得五马分尸,自然要走了。云浅回答。 梅锦衣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脖子上一圈深深的痕迹。顾黄盈打趣道:梅大人,你算是虎口逃生的第一人。 京城高官半路被截杀,耻辱。梅锦衣难掩愤恨。 秦湘上前捡起地上的绳索,看着断口,说道:查一查哪里有这种绳索,这么坚固,当是定制的。他们断了一根,必然要在京城附近去定制的,绳索未曾制作前,怕是不会动手。 第164章 言之有理,我回去就查。顾黄盈拍掌叫好。 梅锦衣从地上爬了起来,包围圈已散开,侍卫们退至道路两侧,山下的路行人少,因此未见行人路过。 相府侍卫伤了十余人,对方却全身而退,让人提了口气。 地上躺着受伤的侍卫,梅锦衣上前查看打斗的痕迹,或许他们不是南朝人,来自北疆? 北疆崇尚武力,世家子弟多以习武为荣,而南朝恰恰相反。 他们虽说是黑衣蒙面,可我看清楚身形,昂藏七尺,虎背熊腰。 众人缄默,云浅没有继续话题,而是催促其余三人上马离开,再耽搁下去,就会出事。 上马后,云浅看向秦湘,我带你一起。 他们杀的不是我,而是梅大人,分开走就好了。秦湘觑了一眼梅锦衣,心中有几分快意,让你挑拨离间,这下有人替她出气了。 梅锦衣一噎,温和的少年人说出口的人,有些蜇人。 分开走,她死得更快,你两一骑就好了。顾黄盈催促秦湘换马,回去好好练练马术。 秦湘再不情愿也只能慢吞吞的下马,再借助云浅的力气翻上马背,从后紧紧搂住云浅的腰肢。 两人靠得太近,贴得毫无缝隙,尤其是秦湘环抱下依稀可见云浅纤细的腰肢。 顾黄盈扫了一眼,嗤之以鼻,秀恩爱。 梅锦衣神色淡然,先一步甩鞭前行。 一路疾驰,畅通无阻。 到了城门下,秦湘下马,牵着自己的小马,阿姐,我们去白楼,我饿了。 去白楼。云浅颔首,示意秦湘快些上马。 两人欲往白楼,顾黄盈岂可错过,打马追上。自己一人过去,颇觉脸皮厚,她只好拉上梅锦衣,四人浩浩荡荡前往白楼。 日光西斜,白楼前人尚且不多,四人下马,跑堂的将马接过来拴好。 错凰站在柜台后算账,眼尖地瞧见风尘仆仆的四人,先是一愣,而是赶上前,这是怎么了。 遇到刺客了。顾黄盈嘴快说一句。 那去后院梳洗一番。错凰脸色一白,又见东家与姑爷神色尚可,提起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白楼后院有汤水沐浴净身,就连衣裳都有,只价格高出外面三倍在,主打服务及时。 错凰引着四人往后院走去,吓得拍着自己胸口,好端端怎么遇上刺客了,可伤着,要不要请大夫? 这里就有大夫。梅锦衣应了一声。 错凰一拍脑袋,原是如此,呦,梅大人脖子怎么了,上吊被拉回来了? 给她找些舒缓的药膏。顾黄盈捂着嘴偷笑,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笑过以后,她又愣住了,那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会不会已经被杀了。 哎呦呵,这又是怎么了。错凰被说得脸色发白。 梅锦衣说道:先更衣。 错凰不好再问,将四人引入三间房,吩咐人去拿些合适的衣物来,再三言明都是新的。 话意便是价格昂贵。 顾黄盈指着云浅:今日,云相做东。 错凰不肯了,云相做东就没钱入账了,她叉腰不肯,顾黄盈却说道:应该让周碧玉过来,到时你肯定会不要钱。 不要提那个冤家,好多日都不来了。错凰语气哀叹,神色幽怨极了。 顾黄盈立即拽着衣服往屋内走了。 屋内设施周全,床榻屏风乃至茶水桌椅,俨然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婆子们往里提水,秦湘趴在桌子上,耷拉着脑袋,阿姐,我有些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呢。 云浅跟着坐下,看着她沮丧的神色,阿湘,若是你的族人来复仇,你会怎么做? 为何复仇?骗她们来南朝?秦湘打不起精神,阿姐,她们都很善良的,而且今日的刺客那么厉害,我总觉得与她们无关,该是有人打着她们的旗号来杀人。 在谷内,有你认识的厉害人物吗?云浅退而求其次的询问。 秦湘托腮,苦思须臾,我姨娘厉害,就是我阿娘的好友,她会奇门遁甲,可她那么喜欢我阿娘,不会来这里的。 贵人,水都备好了。 婆子们提醒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阿湘,你先去沐浴。云浅收回心思,语气温和良多。 秦湘也不多想,转身去沐浴。 待她二人出来,顾黄盈与梅锦衣已等候良久,两人各坐一方,外面暮色四合。 梅锦衣换了一身紫色对襟莲花裙,紫色温雅,与她气质不符,但她一直沉默不语,倒显出几分岁月静好。 一向爱穿袍服的顾黄盈也穿了鹅黄色大袖衫,发髻高挽,算得上换了一副面容。 秦湘打趣道:顾主事温柔许多,梅大人也没有难么冷了,出去后,必然郎君搭话。 我对男人没心思,不如查案有趣。你想想,我在外查案,他在家拖我后腿,要这等男人有何用,不如自己过。顾黄盈自顾自说话,不忘奖励自己一块蜜酱肉。 秦湘好奇,你们都是还么想的吗?不想嫁人生子吗? 第165章 想啊,但我们身份特殊,注定无法与寻常人一般嫁人。顾黄盈大口咬着蜜酱肉,语气凉薄,不是我不想,而是世道不允许,像你还是遮掩身份与云相在一起。还有啊,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已有人说你身子有问题了。 什么问题? 和晋王一般。 晋王是什么问题? 梅锦衣接过话来:不举,生不出孩子。 秦湘:这两人嘴巴真毒。 碗里突然多了块蜜酱肉,秦湘立即闭上嘴巴,狠狠咬了一块肉。 接下来,四人无言,用心吃晚膳。 碟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块肉的时候,秦湘眼疾手快地去夹,顾黄盈比她更快,当着她的面夺去最后一块肉。 秦湘瞪着她,可恨。 顾黄盈洋洋得意,心满意足地将肉塞进嘴里,刚咬两下,门被人推开,错凰惊慌失措地走进来,出事了。 谁死了?云浅放下筷子。 大理寺卿午后纵马,长街撞上马车,直接摔死了。 顾黄盈猛地咳嗽一声,面红耳赤,一块肉卡在喉咙里了,秦湘上前,猛地拍打她的脊背,生生将肉吐了出来。 骑马也可以摔死,他是出门不看黄历吗?顾黄盈叫出了声,觉得不可思议。 梅锦衣摇首,只怕不简单,去看看就知晓了。 **** 马与坚固的马车相撞,马失前蹄,直接将人生生摔了出去,当场口吐鲜血,下属们上前搀扶,血吐得浑身都是,后脑更是鲜血蜿蜒。 马与马车都被扣留,送去京兆尹府。 今日休沐,京兆尹不在,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直到错凰得了消息赶来。 匆匆赶去京兆尹府,尸骨都已凉了,马被扣住了,险些被大理寺卿家人砍杀,幸好被有经验的下属拦住。 顾黄盈去看验尸比录,秦湘留在了院子里查看马车与马,她围着马车走了许久。 马车里拉的是瓷器,刚出炉的,大理寺卿的马速太快,马车刚从巷子里冒头,他就直接冲了过来,马车也撞翻了,瓷瓶都碎了。车轱辘也歪了,损失惨重。 破碎的瓷器就在一旁,散着气味,秦湘闻了闻瓷瓶上的气味,又走到车辕前探索。 云浅见她老神在在,不免好奇:你怎么了? 阿姐可知汉惠帝骑羊车,后宫娘娘如何争宠的。秦湘直起了身子,神色肃然。 云浅瞬息明白过来,你觉得是什么气味吸引了大理寺卿的马,令它不管不顾冲上前? 我闻到斜阳草的味道,很淡很淡,被瓷瓶本身的味道掩盖住了。秦湘蹙眉,阿姐去找找斜阳草,看那匹马可喜欢。 云浅不解:你怎么闻出来斜阳草? 谷内多斜阳草,我记得。秦湘蹲下来,闻了闻车辕上的木头,鼻翼轻动,阿姐,我觉得这桩案子与前面不同,有句话说浑水摸鱼。 用这么精密的手段,与野外用武力杀人的套路完全不同。 云浅召来顾黄盈,耳畔低语几句,顾黄盈看了秦湘一眼,立即去办。 梅锦衣放下笔录走了出来,与云浅说道:人是摔死的,五脏出血。 秦湘识趣地站到云相身后,敛眸沉默,一如往日般木讷。 云浅扫她一眼,目光沉沉,与梅锦衣说道:查查这辆马车的主人,还有斜阳草,再去问问大理寺卿府上的马夫,一一盘问。 云相有线索?梅锦衣眼皮跳了跳。 嗯,谋杀,并非意外。云浅笃定。 闻言,梅锦衣的视线越过云浅落在秦湘身上,一瞬后,她又挪了回来,与云浅说话:下官知晓了。 这里交给京兆尹,我先回府去了。云浅寒暄一句。 上司要走,梅锦衣也不好去拦,派人一路护送。 顾黄盈抱着斜阳草匆匆赶来,左右见不到人,刚想说话,只见窝在院中无精打采的马直接朝她奔来。 马蹄前踏,嘶鸣长啼,喊得人心口发颤。 还没出门的秦湘闻声后停下脚步,刚想回去看看,云浅圈住她的腰:回家。 作者有话说: 晚点捉虫,好困啊! 早上好呀! 第55章 套路五十五 大理卿被撞身亡, 震惊朝堂上下,朝堂上皇帝与太后皆是久久不语。长街纵马,将自己给摔死了。 消息过于震惊, 纵马是常有的事情, 但将自己摔死的,还是头一回。 且人死了,完全是咎由自取,朝廷还不能赏赐。 震惊须臾后,刑部尚书轻轻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将昨夜斜阳草一事禀报出来。 马吃了药,闻及斜阳草味道就会发疯,马速本就过快, 在斜阳草的加持下,速度惊人。 马是大理寺卿府上的, 而车辕上的斜阳草味道皆是因为提前用汁水浸泡过。 府上的马夫连夜抓了起来,那辆马车是官窑的马车,常有人使用, 目前尚且不知是谁浸泡的。 京兆尹查出大半,涉及官眷,便移交刑部。移交时,查出大概, 是大理寺卿府上人动的手脚, 属于内乱。 第166章 皇帝扼腕叹息,太后摆手, 令吏部递交新的大理寺卿人选, 就此退朝。 大理寺卿丧命, 温孤一案的重头再度落在京兆尹府与刑部。刑部尚书颤颤惊惊地出门后拦住丞相, 云相,听闻昨日京兆尹遇刺,幸遇您搭救? 举手之劳罢了。云浅放慢脚步。 刑部尚书慌得不行,您可曾看过什么? 对方武功极高,相府三十余名侍卫随行都未曾讨得便宜,你觉得呢。 刑部尚书言道:那下官出门,岂不是、岂不是险矣。 那倒未必,对方五人折损绳索,近日不会出手,你赶紧查出凶手。云浅望向虚空。 这番言辞不足以安慰刑部尚书,甚至加剧了他的恐慌,眼看着云相大步离去,他的衣襟已然湿透了。 散朝后,朝臣各自离开。 刑部尚书出了宫门,打马离开,路行半道,遇一黄狗,狗撞上马,马蹄前扬,将他摔下去,小腿摔断了。 得知消息的顾黄盈正在啃着烧饼,闻言后呸了一声,胆小怕事。 同时,梅锦衣也得到了消息,歪着头看向虚空。外间阴云阵阵,怕是要下雨了。 她慢悠悠地合上案录,指尖抚上颈间的伤痕,停顿两息后,她收回手,翻开案录,继续办差。 **** 云浅的名单上又少了一人,看着朱笔划掉的名字,她还处于懵态中。这是第五人了。 同样没有牵扯家人,大理寺卿就这么死了,一朝官员,辛苦爬上来,十年如一日,就这么折损。 久久凝视名单,下属来禀刑部尚书的事情,她没有意外,这厮胆小如鼠。 大理寺与刑部同时没有了领头人,如何安置,还要看太后安排。 午后,太后下旨,大理寺少卿郑景轩今升任大理寺卿。 接到旨意后,云浅翻开名单,眨了两眼后找到了郑景轩的名字。 又是一个。 天色入黑后,云浅打马去吊唁。 前大理寺卿朱亭的府上等火通明,招魂蟠在夜空中飘荡,府门大开,白色的灯笼里灯火朦胧。 跨过门槛,管事匆匆来迎,云相。 檀香缭绕,扑入鼻尖。 管事初见云浅,眼皮上撩,惊讶地发现云相极艳,一身常服,行走蹁跹。 朱夫人见到云浅后扑了出来,痛哭流涕,诉说着自己的丈夫死得冤枉。 云浅蹲下来搀扶她,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话:你的皮肤可真好。 朱夫人大吃一惊,云浅淡笑,外面的传闻可曾听到了? 棺木停于厅内,烟火缭绕,森森冷意,袭骨而上。 朱夫人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云浅一眼窥破她的心思,朱亭死了,你以为你还能留下温孤氏? 我、放走她了。朱主人脸色苍白,攀着云浅裙摆的手放了下来,努力扬首,触及云相深渊般的眼神后吓得松开了手。 云浅容色不改,绕过朱夫人,直接走进灵堂,身形岿然不动。 朱夫人瘫坐在地上,婢女们上前搀扶,将人扶了起来,可她双腿软得厉害,压根走不动路了。 婢女们搀扶她入内,一脚蹭着一脚走了进去,扶着她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云浅负手而立,面对棺木,神色阴于暗中,她开口说道:想好了,如何回答吗? 云相,我、我将人打死了朱夫人掩面哭泣,我不敢再留她、也不敢再用 她哭得极为伤心,似哭诉似难过,大抵还有悲伤,独独没有后悔。 云浅的身形晃了晃,蹲下来,凝视着朱夫人:将人放了便是,为何打死。 我不敢放,打死了,就没人知晓她在我们府上,可我们老爷还是死了、云相,你一定要帮我伸冤啊。我不过是买了人回来,当作婢女使唤的,我没有恶意 可你将人打死了、活活打死。云浅气得额头发疼,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口处。 哪怕是她如今位列百官之首,手中沾染血腥,可也知一命珍贵,她就这么活活打死了。 放人家一条活路,不好吗? 朱夫人还在哭,哭哭啼啼说自己委屈,云浅烦了,低呵一声:一条人命,就这么没有了,你还在哭,有何脸面可哭。 冷言厉色,吓得朱夫人止住了哭声,云浅顺势询问:买家在何处? 您要、您要买吗?朱夫人不知所措了。 云浅意外:还有? 有,我当时挑了个年岁大的,还有年岁小的。 在何处? 我若说了,云相可能保我全家安全。 你说来,我自尽力去办。 朱夫人起身擦擦眼泪水,细细道来:北疆来的人,做香料生意,游走于南北之间,三年前来过一回,走了。近日又出现了,他家的香料极好,我买了不少呢,他还问我可需要了。 你将人找来,我买些香料。云浅压制着心口蓬勃的怒气,不知为何,心口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似要将吞噬。 她在努力与这团怒火做斗争,试图用自己的定力压住怒火,保持平静。 第167章 朱夫人满口答应,云浅又问:北疆商贾为何又来了。 他听说南朝有人在北疆花了重金购买,他闻着味道就过来。可我知晓年岁越小的越不值钱,他手中都是些十一二岁的,不值钱了。朱夫人努力彰显自己的作用。 果然,云浅追问:为何不值钱? 她们呀,自小喝药草长大的,十一二岁的就没喝过药草,压根没有用处,他都是来糊弄人的。听闻有个小娘子极为值钱,血脉最纯,可惜不知去处。朱夫人只当云浅也想要买些女子回来,迫不及待地给她解释。 她们都是乡野之地的女子,十余年前山谷毁了,一两岁的小女娘无甚用处,您想要,最好要花信年岁的。 云浅冷声,你竟知晓这么多规矩,看来你挑过不少小娘子。 没、没,我也是听人说的。朱夫人闻及云浅冰冷的语气后不敢再说了。 云浅也没有打草惊蛇,言道:联系买家,我会让人找你。 **** 望澜阁内,寻不到秦湘,云浅找到楼阁,小小的人儿坐在宽大的躺椅上,仰望星辰。 香膏铺子生意不错,秦湘小小赚了一笔,银子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底下。 云浅走近,秦湘警惕,阿姐。 怎么还不睡。云浅奇怪,无事的时候,秦湘都会早些入睡。 今日不睡,必然是等着人。 云浅坐下,躺椅摇摇晃晃,姿态悠闲。 阿姐,我今日让人去刑部问了,那件案子还没定论。秦湘依偎着云浅,头歪倒在她的肩膀上,暗香盈盈。她嗅了嗅,阿姐去了朱府吗? 身上一股檀香味。 云浅也不瞒着她,去拜祭的。 秦湘应了一声,再也二话。 深秋不寐,漏夜深深。灯光影里成双,玉臂轻曳,欺霜塞雪。 灯灭解罗裙,一一晌贪欢。 眼前无灯,星辰淡淡,今夜乌云遮月,犹如双眼被遮蔽。 秦湘慢慢地摸索,握住手腕,她渐渐地适应住光亮,整个人伏在云浅身上。 人覆过来,吻住唇角,她的性子慢吞吞,吻起来也很温柔,细啄唇角,动若柔和。 云浅微微昂首,扬起的玉颈被她咬上,一呼一吸间,眉梢蹙起。 风扫过眉眼,搅乱心绪,漾起一池碧水。 贪欢半夜,夜深凉凉。 辗转一夜,身侧无人,秦湘摸索着爬起来,身下锦被柔软,软得几乎陷了进去。 相府事务少,她起榻后去药房做自己的香膏香料,得空再去铺子里转一转。 最后无事去刑部衙门口走动,恰好见到顾黄盈蹲在门口吃烧饼,她好心递过去一只烧鸡。 顾黄盈诧异,抬头看向秦湘,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问问朱大人事情。秦湘学着她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托腮凝着顾黄盈。 那个马夫是朱家妾室的远房,朱大人将那个妾送人了。 妾、送人?秦湘觉得不可思议。 顾黄盈解开烧鸡外的油纸,撕下一条鸡腿,解释道:在南朝,妾可送人可买卖。 秦湘惊得不行,半晌无语。顾黄盈不理会她,大口大口咬着鸡腿,嘴角流油。 顾主事,你怎么那么穷啊,每回都吃这些东西。 我的俸禄还不够云相扣的,上回去找你,云相扣我半年的俸禄。这不,就只能吃烧饼了。顾黄盈叹气,谁让她犯错呢。 一犯错,就扣俸禄,她也没有办法。 半年啊,那么多。秦湘用手扶住自己下巴,唯恐自己笑出了声。 顾黄盈三两口解决一只鸡腿,撕下另外一只的时候说道:你铺子生意如何? 尚可,苏三一案可有进展?秦湘故意放慢了语速,显出自己随口询问的意思。 没呢,若有进展,我就有钱出去吃饭了,不至于吃没味道的烧饼。谢谢你的烤鸡啊。顾黄盈打了饱嗝,不敢多想,生怕自己说漏嘴,免得再被云相捉住扣一年俸禄。 秦湘问了半晌,什么都问出来,又不甘心,随口问道:苏三与朱夫人是一个凶手吗? 瞧着不像,那个马夫是为妾报仇呢。顾黄盈据实回答,那个妾说是被送走了,其实是被打死,马夫不甘心,自己去官窑买了人给马车上的木头染了斜阳草的味道,自己再给朱大人的马喂了丹药。本以为天衣无缝,谁知云相看出了斜阳草,他才被抓。 秦湘张了张嘴巴,后悔多嘴了。 顾黄盈将剩下的鸡包了起来,预备晚上再吃,眼瞅着秦湘坐在地上不肯走,你怎么还不走。 要回去了。秦湘坐起来,从袖袋里拿出一盒香膏递过去,给你,新做出来的。 多谢,好香啊。顾黄盈凑近闻了闻,真能让肌肤顺滑? 可以的,若要全身涂抹,就去铺子里多买几盒。秦湘得意的眯了眼睛,至少要买十盒。 顾黄盈: 你为何做这么小。顾黄盈摊开掌心,小小的盒子恰好将她的掌心覆盖,太小了。 第168章 秦湘解释道:这是小的,赠送品,若喜欢,再去买。 也就是说,这个不值钱?顾黄盈被秦湘钓鱼的想法惊住了,给个甜头再问你拿钱。 果然商贾,奸诈。 你去店里,想花十两银子才会赠予你。现在你没有花钱就得到了。秦湘洋洋得意,这个办法是阿姐教我的,她说舍弃小利吸引客人,让人知晓香膏的好处才会舍得花钱购买。 顾黄盈呵呵两声,奸诈。 秦湘不理会她的嘲讽,阿姐这个办法极为不错,为了得到这个小小盒香膏,客人在购买的时候故意凑足十两,店里生意好了不少。 两人分别,秦湘上马,脚踩在马镫上,旋即跨身,稳稳地落在马鞍上。 如今的她,已经能很好地掌握马术,骑行不成问题。 离开刑部衙门,日落西斜,到家里就见到门口旬家的马车。 就不出面的老夫人又来了。 秦湘下马,将马交给门人,询问一声:老夫人来做甚? 小的不知道。 家庭琐事也很头疼,秦湘硬着头皮走进去。 云母坐在主位上,盯着门口,当秦湘一进门后,她就让人去叫过来。秦湘几乎是被拉进去的,老夫人来了。 来得正好,我想问秦家的聘礼准备得如何。云母依旧捉住秦湘的弱点。 秦湘翻了白眼,这是我与云相之间的事情,不劳您费心了。 你是不想给了吗?云母一眼识破她的小心思,赖着不想给,无耻小儿。 秦湘沉默,不想给予回应,她不喜欢老夫人这般的老者,咄咄逼人,一味只想着旁人孝顺,从不曾想自己作为长辈可曾好好疼爱晚辈。 每回遇见老夫人,她都会想到阿娘。若阿娘在京城,必然是个仁慈的好母亲。 说话呀,你是不是不想给了。老夫人急得拍桌。 秦湘被拍得心口一颤,在准备了,到时会给阿姐,不劳您过问。 聘礼该给女子母家,怎会给云相。云母冷笑,不懂礼节的小子。 您再骂,我也不会给您的,您哪怕出去说我没有给聘礼,我也不会在意的。晚辈还有事,先回去休息。秦湘也说不过她,确有规矩说聘礼给母家,可也有聘礼做嫁妆带到夫家来的。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呀。而且这种情况下,她是不会将聘礼交给老夫人的。 生而不养,养而不教,算什么母亲。 秦湘带着一肚子气回到望澜阁,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走到床榻前,将床底下的箱子挪了出来。 箱子里都是银光闪闪的银子,兑换过来的,放得整整齐齐。 银子看着多,可比起云浅今日的地位,远远不够。 斟酌了须臾,秦湘又将箱子挪了回去,又将柜子里的银票箱拿了出来。 银票拆开数了一遍,不数不知道,一数才知道银票数量远超过自己沉沉的银子。 存了个寂寞。 秦湘心如死灰地躺在了地上,仰望着屋内横梁,犹如自己与阿姐之间的距离,天囊之别。 躺了会儿,她开始犯困,索性闭上眼睛。 不想,这么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直到一双手捡起地上的银票箱子,随手搁置在桌上,俯身拍拍秦湘的小脸,秦太医,秋睡地板也是养生之道吗? 秋日来后,地上铺了一层毯子,两人喜爱玩闹,床上、小榻上、书案上,都会有。时常赤脚踩在地上,在立秋时,阿鬼就得到云相的吩咐,从库房里取了柔软的地毯铺在地板上。 云浅见她睡得香,伸手戳了戳裹着束带的胸.口。 秦湘睁开一只眼睛,见是她,便又闭上眼睛。 云浅便又戳了两下,还是没有反应后,指尖从襟口朝里探去,指腹摩挲着锁骨。 静湖上飘来一块石头,盘旋两息后,缓缓落入池面。 秦湘被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云浅波澜不起的眼神。 云浅刚换了衣袍,满头乌发只有一根玉簪绾着,将她衬得温婉贵气。 她伸手,手探入秦湘腰后,慢慢地抬起腰肢,解开玉带。 眼神流转间,指腹摩挲着小..腹上带着炙热温度的肌肤。 小..腹平坦,无一丝赘肉。 秦湘在这时睁开眼睛,眼神茫然,神思逐渐回转,下一息,她感受到了凉意侵入骨髓。 下一息,她被迫转过身子,趴在了地上。 彻底醒了。 云浅吻上她的后耳,低低细语:昨夜的,该讨回来了。 昨夜?秦湘有些发懵,耳后氤氲的热气很快让她想起昨夜的一幕。 昨夜,是她伺候的。 今夜,换她被伺候了。 作者有话说: 晋江:后面没有了,闭上眼睛。 晚上好呀。 红包已发。 第56章 套路五十六 浑浑噩噩小憩, 浑浑噩噩醒过来,秦湘脑子里有些懵,柔软的地毯擦着脸颊上的肌肤, 痒得不行。 懵了两息后, 她终于反应过来,后颈处氤氲着热气,是阿姐的呼吸。 鼻尖盈着熟悉的香气,她顺从地趴在地上,低垂的发丝遮住了眼帘。 第169章 晚风还是有几分冷意, 悠悠扬扬地刮起了一阵风。 白色的中衣衬得腰后肌肤柔嫩光滑,修长的掌心覆盖上,贴着柔滑的肌肤, 云浅不由压低了呼吸。 **** 秦湘口渴,半夜爬起来找水喝, 睁开眼睛,身侧已无人。 衣裳又换了,她抓了抓襟口, 脑袋有些晕眩,起床后,身子都跟着晃了晃。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脚下一块地。地上的毯子似乎皱了些, 还有处都没有细毛, 似乎被扣秃了。 秦湘莫名红了脸,抬手拍拍自己的脸颊, 告诉自己:不是自己做的、不是自己的做。 安慰好自己后, 她才敢大着胆子走过那块地毯, 不知怎地, 踩上去的时候,脚底莫名发烫。 轻轻落地后,便又迅速抬了起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走了两步,她还是忍不住回头,脑海里回忆晚间一幕。 面红耳赤、脚底发烫。 羞耻、太羞耻了。 秦湘赶紧扭头走了,走到外间,灯火明亮,她奇怪,却见云浅坐在案后,托腮冥思。 阿姐。 寂静的黑夜下,悄悄细语显得格外大。云浅惊得直起身子,闻声看了过去,秦湘赤脚站在屋内,红色的软绸寝衣懒散地贴在了肌肤上,松松垮垮,在此刻显出几分妩媚。 尤其是那双沾了红艳的唇,有些肿,让人浮想联翩。 云浅深吸了口气,目光在她修长的脖子上徘徊,最后落在了她的锁骨上。 秦湘平日里穿着束带,胸.前平坦,看不出什么名堂。 今夜解开束带,又未穿女子的小衣,那抹丰盈便遮挡不住了。 云浅只看了一眼,便又收回目光,不由一笑,自己的注意点太过离奇了。 或许成为寻常夫妻后,关注点便从朝堂转变为不知名的暧.昧细节,平常一眼都掀不起风浪,可此刻,一眼,就让她莫名烦躁。 你醒了。云浅低声笑了,厨下备了吃食,我让人送过来。 错过了晚膳,现在近乎子时,饭吃得时间太离奇了。 秦湘没在意阿姐的眼神,扭头朝外看去,什么时辰了,你还不休息吗? 在处理些小事,待会就睡。云浅装作无事般将朱夫人送来的信放回书下,朝外唤了一声。 守夜的婢女闻声而进,得到吩咐后又迅速退下,消失在黑夜中。 秦湘百无聊赖地走到案旁,搬了个凳子坐下,弯腰之际,襟口微开,露出雪山风景。 云浅恰好瞥见,唇角抿了抿,无端笑了。 你笑什么?秦湘尚且不知自己的失态。 云浅摇首,娇嫩玉润的冰肌玉肤,才是诱人的恶魔。 屋内外静悄悄,秦湘一袭红裳格外亮眼,雪肤红裳,让人想起大雪纷飞,白雪皑皑中凌寒盛开的红梅。 白雪红梅,美得入骨。 云浅将夹着信的书册挪到一侧,自己托腮凝着刚睡醒的人,最近铺子生意可好? 很好。秦湘很满意铺子里的生意。 云浅奇怪:你很累吗?怎地来地上睡着了。 找东西的,困了就睡着了。秦湘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小孩子才会随时随地的睡过去,自己都十六了,竟还犯这么幼稚的错误。 云浅不疑,继续说道:母亲来了,说了聘礼的事情,莫要立后。旬家失了笔银子,想从你身上找回来。 难怪呢秦湘解惑了,老夫人竟然好意思张口。 她若不好意思张口,就不是我的母亲。我拟了一份聘礼单子,你先拿着,她再来,你便将单子给她,便说聘礼给了我,一劳永逸。云浅想了折中的办法。 根源不在于旬家也不在于老夫人,而是悠悠众口。人人都知秦湘娶了丞相,却没有拿出聘礼,于人前,秦湘必然气短,不如将面子全了,私下里如何,是她二人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秦湘红了脸,那我又占你便宜了。 你傻呀,你没有聘礼,我没有嫁妆,有什么可计较的。云浅叹气,真是傻得可怜,连这层都想不透。 原来如此。秦湘腼腆得笑了。 至子时,婢女提了食盒进来,一碗鸡丝面,还有些许搭配的菜。 食盒送进来后,云浅便让婢女退下了,余光扫了一眼秦湘身上的衣裳,唇角无声弯了弯。 秦湘坐下来大口吃面,咬了一口才看向云浅:阿姐,你饿不饿? 我吃过了,不饿。云浅摇首,回身将案上的书册收了起来,转身与秦湘说道:我去小书房。 她将书带出去,走进配屋的小书房,将书信覆于烛火上,直接烧了。 灰烬埋于花盆里,什么都找不到了。 做完这一切,等候片刻,她才回到卧房。 秦湘吃饭速度很快,一碗面不算多,她很快吃完了,婢女进入收拾残局。 刚吃完饭,不宜入睡,云浅拿着棋谱教秦湘如何下棋。 京城世家子几乎人人都会,哪怕不精,也会对上几局。秦湘则是什么都不懂,连最入门的都不会。 云浅便从最基本的去教。 半夜教妻,情深意切。 第170章 教的时间不多,只用了半个时辰,两人便就寝了。 翌日,云浅按照朱夫人给的地址,前往一处不起眼的茶肆。 朱夫人身上有孝,且朱大人刚出殡,她不宜抛头露面。云浅也没有为难她。下朝后换了一身锦衣,带上三个个侍卫,又换了一辆青布马车,悄悄出行。 茶肆分为二楼,一楼有人说书,她掐着时间前往二楼,侍卫们埋在外间,听到动静就会及时冲进去。 另外,她身边还有个女侍卫,不怕对方耍无赖。 门推开后,映入眼帘的一面落地屏风,绕过屏风,才见一中年男子坐在桌旁。 男子下颚三寸胡须,胡须乌黑厚重,他看向云浅,眼中闪过惊艳,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打得人措手不及。 你是朱夫人推荐的秦夫人?男子操着不利索的京话出声。 云浅颔首,开门见山询问:人呢? 夫人有些心急了,你这么美丽,丈夫还不满足?男子调侃。 多说一句,我便不要了。云浅凝眸,语气冰冷,身子侧过半边身子,装出抬脚就走的姿态。 男子慌了,忙改口:不与夫人玩笑了,人在我的家里,您想要什么样的? 朱夫人与我说过了,花信年岁最好。 这个没有,但我有更为年轻的,价格可以便宜些。男子皱眉,心中埋怨朱夫人胡言乱语,你不要听她说,自然是年岁越小越好。 云浅问道:可是真的,莫用假的糊弄我。 自然是真,是我亲自带出来的,一步不离,都没离开过我的眼皮。男子自信地拍着胸脯。 话刚说完,云浅拿起桌上的茶盏,抬手狠狠地摔下,男子大惊失色:你做什么? 跟随云浅而来的女侍卫立即将她护在身后,这时,门被狠狠踹开,涌进来三五个侍卫,顷刻间就将男子拿下,不等他开口叫喊,一块黑布塞进他的嘴里,彻底堵住他的声音。 带回相府。云浅轻轻启唇。 侍卫们闻言将人带出了雅间,从后门而出,直接塞进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里。 待马车走后,云浅才慢悠悠地走出茶肆,站于门口,淡然整理自己的衣襟,见无人在意后才登上自己的马车离开。 一路上无波无澜。 从后门回家,云浅撇开婢女管事,悄然进入关押男子的院落。 院落在西北角,靠近后门,距离前院与望澜阁甚远,秦湘几乎没有来过。 屋门打开后,云浅缓步走进去,男子被绑在椅子上,侍卫上前撤下他嘴里的布。 你究竟是谁 南朝丞相云浅。 男子噎住了,嘴里如塞了个鸡蛋般。 说出你的过往,我考虑能不能饶你不死。云浅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手中把玩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匕首很精致,刀鞘上镶缀着宝石,光是一柄刀鞘就已经价值不菲。 男子再无心思去觊觎美色,看见匕首后吞了吞口水,你抓我做什么? 本相好奇你手中的女子如何来的?云浅开门见山,听闻你手中有十几人,对吗? 朱夫人透露的消息很多,云浅也不隐瞒,亮出自己的底牌,让他自己想想,究竟该不该撒谎。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都给你,不收钱、不收钱的。男子开始慌了。 云浅冷笑:你是谁,祖籍何处,可曾参与时十年前温谷被毁一案。 我、我、霍良、北疆京都人。霍良磕磕绊绊地说出自己的名姓,当年不是我牵头的,我只是跟着他们去做而已,我分的女子也不多,都是些小女孩,压根不值钱、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吧 不值钱云浅咀嚼这三个字,徐徐拔出了匕首,匕首渗出寒光,映着霍良睁大的眼眸和慌张恐惧的神色。 真的不值钱,当年值钱的都是及笄的女孩,卖了好价钱呢、你信我、真的要信我。霍良拼命解释,我不过是跟着他们,买了些人去温谷围攻,我的人在后面,还没杀人呢。 云浅深吸一口气,未曾想到巧合下抓了一个密谋者。 她无力道:我想知晓全部经过。 全部的经过是什么。 如戏文中演绎的相似:恩将仇报。 温孤一族避世多年,谷内四季如春,自给自足,素来不出山谷。有人误闯进去后,族人都会给予衣食,再好生将人送进去。 有一人被仇家追杀后,误入山谷,族长施以援手,救他性命,在他病愈后,赠送衣物吃食,那人也离开了山谷。 不想,这个人不知报恩,反大肆宣传此处山谷内男子长生、女子青春永驻,他领着人回来威逼族长。 无奈下,族长将亲生的女儿交出来。 原本以为,事情到处结束,不想,此人不满足一人带来的利益,召集十八人,围攻温谷。 温孤一族避世多年,安稳度日,男子农耕,女子侍弄药草,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最后男子力战而亡,妇人自尽,留下许多不谙世事的女孩,还有未及自尽殉夫的女子。 第171章 霍良未曾渗入,对这一战并没有帮助,分到他的时候,多是几岁幼童。她们尚且年岁小,才刚服用温孤一族汤药,对寻常人来说,她们的血效果甚微。 十年后,幼童长大,才有朱夫人口中年岁小的女孩。 云浅闻言后,气恨二字难以形容她的心情,你们没有追问汤药秘方? 问了,她们都不知晓,听闻这个只有族长才知。可族长早就死了。霍良可惜,目光落在云浅的神色,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云浅微微颔首,领头人是谁,还有,其他十六人的身份,你可知晓? 这等大事岂会用真名。 霍乃北疆大姓,你父是谁,母又是谁?云浅并不上当,十八人议事,怎么会不互相猜测身份,细枝末节总是会有的。 且霍良说他的人没有进入山谷,若真是这么说,毫无功劳,其余人怎么会分他一杯羹。 她一点都不相信! 霍良垂眸,此时此刻已从方才的惊慌中沉静下来,他在思考要不要说实话,说了实话会不会死。 云浅并不催促,甚至都不抬头看他,只低头慢慢地把玩匕首。 修长的指尖轻拂刀背,指甲在刀刃上轻轻弹了弹,当当两声后,霍良吓得坐了直了身子,下意识看向那双洁净如玉的双手。 美人如玉,艳而不妖,远观若神明,唯不敢直视。 霍良被匕首弹出的声音下的坐立不安,张口说道:我只知晓那件事后,京都发生一件大事。 什么事?云浅轻轻掀了掀眼皮。 大将军霍明控制了京都。霍良面色隐隐泛青。 霍明是皇帝的舅父,也是霍家庶出的儿郎,武功了得,计谋成双。早些年,并未听过这人名声。云浅对此人最大的记忆,便是前世将死之际听到霍明在边两国交界处练兵,谎称自己的侄儿不见了,要入南朝疆土搜寻。 后果如何,她便不知晓了。 前些时日,周碧玉说北疆在交界处演练兵马,也是此人领兵。 你的意思是十八人中有一人是他?云浅的声音沉沉,思考后才敢斟酌说出来。 霍良摇首,领头人被仇家追杀,寻常人怎么会被追杀呢,我一直都在猜测,领头人是不是霍明。霍明阴狠,不折手段,你怕是不知他上位的手段。 还有谁?云浅继续问。 其余的人都猜不出来,但我也凭借着记忆画出他们的相貌,但已过十年,物是人非,只怕早就改变容貌。霍良也是害怕,这是他唯一拖延时间的办法了。 云浅睨他:画之前先说出你的住处,将那些还未卖出的小娘子交出来,还有之前的买家,一并说出来,你该想想,我是谁,我杀一人,犹如处置一条狗,没有人会说我不对。 霍良闻言,眼睛凸出,抖若筛糠,死死盯着云浅手中的匕首,而云浅淡然回视他。 自己写,我没空听你说。云浅将匕首收了起来,无视霍良的眼神,招手示意外间的侍卫进来,简单吩咐几句。 我是北疆的士族,你不能就杀我霍良蓦然挣扎起来,朝着云浅大喊大叫,面目狰狞。 云浅止住脚步,手中的匕首轻颤,这一刻,想任性一回,将匕首插入霍良的心脏,狠狠地搅碎,让他痛不欲生,甚至悔恨自己做的过往。 她握紧了刀鞘,宝石硌得掌心发疼,她在一刻回过神来,淡然转身,对上霍良阴鸷的眼神,士族又如何,终将有一日,我会踏进你们的都城,收复北疆,还我朝国土。 霍明在,你就是做梦。霍良挣扎起来,连带着整张椅子都跟着他起来,侍卫们即刻按住他,掌劈他的脸颊。 接连两掌后,霍良的双颊红肿起来,云浅嘲讽:霍明是霍明,但你,若不配合,我可以让你试试南朝诏狱中的一百零八种刑罚,皮剥了,你都还好好活着。 轻言细语,冷言嘲讽,霍良顷刻间就安静了。 云浅转身离开,吩咐侍卫们盯紧了。 **** 秦湘今日没出门,在药房里待了半日,出门时见到前院侍卫在后院走动。 她看了一眼侍卫的方向,不以为意地转身回望澜阁。 药丸没了,她要补上,因此今日就不能出门。 小小的瓷瓶里装了七八颗药丸,梨花香气淡淡裹着。瓷瓶在进入望澜阁后就被塞进了枕下,她再度数起了自己的银子。 数来数去,都是那么一点。 秦湘泄气,将箱子塞进床底下,转头又瞧见了少看一块毛的地毯,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阿鬼、阿鬼。 外面的阿鬼小跑着进屋,秦湘立即质问:这块毯子坏了,你怎么不换呢。 我想过换的,云相说很别致,不需要换的。阿鬼也是一头雾水,两人怎么不一样。 一个要换、一个不换,到底换还是不换呢。 眼见着姑爷可能要发脾气,阿鬼说道:库房里没有这类的地毯,若换的话,整个屋子都要换,您看,要不要等改日得空再换? 秦湘哑口无言,为这么一小块就换了整个屋子的,暴殄天物啊。 那就先不换了。秦湘做出妥协。 第172章 阿鬼悄然退了出去。 秦湘不愿待在那里,索性出来走动,面带愁绪。 一人走到小桥上,桥下锦鲤流动,附近的婢女立即去取了鱼食递来。秦湘接过鱼食后,又看看水下锦鲤,拿起一块丢入水里。 鱼食入水,立即引来数条锦鲤争先恐后的抢夺。 水下清澈,池底石头清晰可见,可见相府景致。 看了会儿鱼,秦湘还是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卧房,她选择待在外间,不进里屋。 等到天色漆黑,才见云浅姗姗归来。 秦湘抛下手中的医书就迎了上去,你回来了,今人回来得有些晚,你白日是不让回来了,回来怎么不找我。 走入屋檐下的脚步一顿,我白日并没有回来。 我瞧见后门方向多了些侍卫,只当你回来了。秦湘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憨憨一笑缓解尴尬,觉得笑容干巴巴的,忙又表功般说道:我补上药丸了。 云浅:速度可真快!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可真贴心啊! 秦湘不是笨,只是单纯。 晚点捉虫! 第57章 套路五十七 不得不说, 秦湘很勤快,小事上体贴周到。 云浅深深看她一眼,你的铺子里卖药丸吗? 不卖, 上回给梅大人送去了一瓶, 也不知她用得可好。秦湘老神在在。 云浅凝眸,你给她送的药丸,与你吃的是一样的? 一样啊,滋补呢。 云浅:你可真厚道。 你不怕她吃了和你一般如狼似虎? 吃一颗提神呢,阿姐, 这不是催.情药,这是让人提神的、提神。秦湘受不住阿姐奇怪的眼神,忍不住再三解释。 真的是提神, 吃多了,才会兴奋。 云浅含笑, 若是提神,你怎么不拿去铺子里售卖? 药材可贵着呢,不好定价, 定价高了,她们骂我奸商,若是定价低了,本都回不来。秦湘说道, 言行举止俨然像真正的商人了。 你想的很好, 但你想要知晓,贵人求取, 不在意价格。 阿姐, 吃多了, 可就真是催情的药物了, 我怕人家骂我。秦湘还是不肯,药是救人的,不是给人添加麻烦的。 万一有人拿去做催.情药,自己便罪孽深重了。 云浅忽而问道:吃多了,会怎么样? 神经兴奋,伤身子呢。 那、那吃上一瓶呢? 那可就真成了催.情药。 云浅听闻后,眼神闪烁,抬手拍拍秦湘的小脑袋,那你再去做一些,我送去刑部做审问犯人的药物。 秦湘不疑有他,要多少。 多做些,就当我是拿货的买家。云浅语气轻快良多。 说完,她走到床榻前,慢悠悠地将枕头下的药瓶取了出来,你先用晚膳,我去书房与人说事。 与人说事、你拿我药做什么,晚上不需要吗?秦湘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云浅不与她解释,嘱咐阿鬼跟在姑爷,莫要让她靠近后门。 **** 秦湘的药丸,以滋补为主,都是些难得的好补药,价值千金。 云浅曾吃过一颗,确实可以提神。但吃两颗、三颗乃至七八颗呢。 她迫切想知晓结果。恰好,相府内有个人,可以正好试药。 霍良被关了半日,精神萎靡,依旧被绑在椅子上。云浅推开后,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云相、云相 莫急,困了吗?云浅招手示意侍卫靠近,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先喂三颗试试。 云浅手中的瓷瓶让霍良挣扎起来,神色惶恐,云浅含笑告诉他:不是毒.药,不必害怕。我家夫君新研制了滋补的药,我便拿你试试。 两名侍卫按住霍良,一人倒出三颗药丸,掰开霍良的嘴直接塞了进去。 霍良不肯吞,浑身痉挛,试图想要吐出来,侍卫直接捂住他的口鼻,憋着气,就会自己吞进去。 吞下后,霍良万分惶恐,云浅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的动静。 有没有感觉浑身力气用不完? 霍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前的女子面若观音,心却如蛇蝎一般狠毒,他恨得咬牙切齿。云浅眉眼如画,温柔地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霍良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大概是药少了,再喂一颗。云浅招手侍卫继续喂。 第四颗下肚,霍良面露狰狞,额头青筋毕露,两颊肌肉颤抖。 云浅细细观察,发觉他已经露出汗水,似乎真是是热了。她点点头,让人去准备凉茶。 药内含有大量滋补的药材,恰值千金,只怕你的身家都不够。但你放心,我很仁慈,不会收你银子的。云浅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孔,将人吓狠了,就看不到真实药效了。 你这个、蛇蝎女人霍良双眼泛红,肉眼可见额头上落下大滴汗水。 云浅不予回应,掐着一刻钟的时间让人又喂下一颗。 第173章 五颗药了。 霍良已然从死亡的恐惧中走了出来,浑身燥热,脸红眼睛泛着红,整个人开始暴躁,不停地辱骂云浅。 凉茶送了过来,云浅当着霍良的面轻轻摇晃着茶盏,接着轻轻饮了一口,凉茶甚是解渴。 霍良眼内的红意增添,神色阴鸷,狠狠地盯着云浅,好似她是他如何也捉不住的猎物。 他想将猎物拿下,狠狠撕咬。 云浅又使了个眼色,第六课药喂进肚子里。 随着时间消逝,霍良脖子上肌肤通红,躁动不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努力挣扎,试图挣开绳索。 见状,侍卫去取了铁链,将人捆住。 铁链坚固,如何也挣脱不开。 第七课药喂进肚子里,云浅唇角添了一缕几乎谈得看不见的笑容,将我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便绕你,若不然,还有两颗药呢,你能熬得住吗? 七颗药入体,已然成了最厉害的催.情药。 霍良浑身通红,衣裳湿透了,如同暴躁的狼,下一息就会挣脱束缚朝你奔过来。 霍良拼命挣扎,两三名侍卫拼命按住他,可依旧被他震开,他想冲到云浅面前,想要按住她。 云浅恍若瞧不见他,再喂一颗。 我说霍良痛苦地嘶喊,浑身热血倒流,脑门上的汗如大颗雨水般滑下。 说吧,我想听当年的真相。 我、不是领头人,我也没有躲在谷外,我杀了数人,他们手持棍棒反抗,我们的刀削铁如泥,他们不是对手。我们也损失惨重,死了一半的人。可温谷内的女人死了太多,留下的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我们分了这些孩子,也有女子昏迷后被我们救醒。我们杀了多少人,按照比例分配这些女子。 她们的血真的很奇怪,但我们发现只能让人减缓衰老,什么长生、救人,都是假、都是假的。没办法,我又买了些女子,冒充温孤氏女子去卖。 云浅问:其他人是谁? 我们没问,但我认识他们,再见面,我还会认识的。霍良迫不及待地表明忠诚。 云浅让人取了苏三的画像,有这个人? 画从苏家找出来,是多年前画师为苏三所画。 霍良点点头,我记得他,他最差,不敢拿刀杀人,却想分那些女子,最后,他跑了,绑了些女人就跑了。跑回南朝,我们只得罢休。他带走的都是些及笄乃至花信的女子。听说他死了,死得很凄惨。也是报应。 云浅疑惑:为何说是报应? 无能还想要好的,事后偷窃,不是报应是什么。霍良嘲讽。 云浅点点头,轻应了一声,骤然间,眼前一亮,她想到了些美好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霍明杀的?云浅慢慢地出声,声音缓慢,似有疑惑,又有几分笃定。 霍良对上女子深邃如海的眼神,一瞬间,他浑身颤栗,对、是霍明、霍明,您放了我,我再也不入南朝。 云浅莫名笑了,好,将方才的话写成供词,我明日带你去见太后陛下,你是我南朝这么重要的证人,自然会好生招待的。 你当真会放了我?霍明浑身湿透了,热流涌动,如大火炙烤,将他烧得面目全非。 那是自然,待你见过太后,我便送你回北疆。云浅颔首,语气坚定。 霍良疑惑,但不敢招惹面前的女人,眉眼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云浅将方若深找来,霍良丢给她,自己要回望澜阁。 若不回去,秦湘怕是会找去书房。 书房里没有人,她会怀疑的。 回到望澜阁,果见秦湘穿戴整齐要出门去寻她。她打趣道:你这是要去秘会谁? 我找你呀,都好晚了。秦湘面露喜色,将刚穿上的外袍又脱了,我让人去了书房,说你不在,你又没有出府。 云浅听后,冰冷冷的眼眸里映着秦湘疑惑的神色,我在园子里,你找我做甚。 找你回来早些休息。秦湘脱下外袍后就爬上床,迅速躺进被子里,同云浅说道:我先睡觉了。 你这是不等我了?云浅被她这一举措搞得有些发懵,等她回来了,自己就先睡了。 难不成就为了要她回来? 云浅哭笑不得,唯有快些去沐浴,争取自己回来,秦湘还没有睡着。 其实,睡着了也无所谓,她有很多办法将人唤醒。 待回来后,秦湘完完全全躺在了被子里,只露出乌黑的后脑勺,云浅上前就将被子掀开,自己也躺了下去。 秦湘迷迷糊糊感觉身侧之地深陷了下去,腰间一重,她眨了眨眼睛,眼眸被覆盖住。 唉,一夜要用两次来偿还呢。 **** 人越贪心,内心暴露得越深。 霍良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在南疆衣食无忧,家产丰硕,可他不甘心,在得知有人重金购买温孤氏后,迫不及待地赶来南朝京都,试图想要再赚一笔。 云浅费尽心思寻不到当年的参与人,霍良等于是自己送上门,教人如何不欢喜。 朝会散后,云浅给陛下太后递上一张供词。 第174章 太后喜怒不形于色,皇帝坐不住了,拍案震怒,北疆大将军,竟来我南朝京城撒野,可恨。 云浅敛眸。 太后示意皇帝坐下来,自己同云浅开口:此事不可声张,免得朝堂不宁。 若被人知晓敌国将军在南朝大开杀戒,南朝颜面何在,朝臣也会惶恐。 太后意思,臣明白,但凶手不除,京城不宁,百姓不宁。云浅眼眸微抬,冰冷又失望的目光划过太后沉静的面容。 太后淡淡道:吾会让人严加防范。 太后,北疆如此欺辱我朝,难不成就这么不管不问。云浅不平。 太后反问:你欲何为? 召鸿胪寺卿,派遣使臣入北疆追询,另外,加重边军注防,不可不防北疆兴兵。云浅下意识抿唇,薄唇的线条锋利。 世人常说薄唇之人,多薄情。太后免不得多看她一眼,你说得轻巧,户部会答应? 打仗最花钱,户部第一个不答应。 云浅言道:北疆先入我朝生事,户部不会不应。 一人言辞,怎知不是谎言,不可不防。吾令鸿胪寺卿着实去查。太后安抚云浅,此人交去鸿胪寺,你事情多,莫要分心。 皇帝不言一辞,云浅数度看向他,最后,落寞退出大殿。 踏在垂龙道上,碧空如洗,她有些恍惚,迎着日头,她睁大了眼睛。 光芒刺激眼睛,可她不愿服输,生生直视半晌。 云相。 一声呼唤,让云浅低下头,眼前一片雾蒙蒙,她看不清来人,而对方走到她面前,云相,你怎么了。 是梅锦衣。 梅大人。 云相,你眼睛怎么了? 云浅不得不垂眸,眼角因不适而滑过泪水,梅锦衣意外:云相,你哭了。 阳光刺眼,梅大人怎么去而复返。云浅擦去眼角的泪水,短时间内还是看不清梅锦衣的身形。 去寻太后,你好像看不见了,这么大的人作何直视强光。梅锦衣伸手,双掌托住起云浅的右臂,我送你去太医院。 云浅没有拒绝,搭着她的手朝前走,我发现了一事,霍明或许牵扯进温谷惨案中。 霍明?梅锦衣迟缓了须臾,脑海里迅速搜寻,忽而停下脚步,你说的是北疆大将军霍明? 对。云浅顺势停了下来,我只是猜测罢了,但他是惨案后发家的,我怀疑他从中牟利良多。寻常几名女子就能让苏三在京城如鱼得水,领头人霍明又会怎么样呢。 梅锦衣低骂一声:无耻至极。此人手段凌厉,又是常胜将军,不大对付。 北疆兵马充足,也因此人敢花钱,甚至,用武力镇压发对的朝臣。 不得不说,南朝中无人有此铁血手腕。 两人难得同心都在夸赞一人,梅锦衣脸色铁青,气恨难平。 两人走了数步,云浅又说起太后的意思,以及皇帝的漠视。 梅锦衣冷笑,意料中的事儿,怎么会意外呢。 梅大人,前世里,你去了何处?云浅感觉小臂下的手有些僵硬,从你说出皇后梦的时候,我就知晓,你不寻常。 或许,我只是做了个梦呢。 不,我经历过的,如何会是一场梦。云浅反驳她的话,若是一场梦,岂会那么真实呢。 那些血与泪的过往,岂是一场梦就可以解释的。 梅花衣扶着她,慢慢朝太医院走去,我去了温谷,青山白骨,无人收敛,我用了三五年的时间才将这些尸骨葬入土下。当我觉得可以喘气的时候,襄平来了,送回她的尸骨。我以为她会赢,但她输了。 我不知哪具尸骨是她娘的,我便将她葬在了谷内最高的一棵树下。她说她爬过那棵树,爬到最顶端眺望整座山谷,她喜欢那棵树。 她与我说过那棵树。梅大人,你喜欢她,对吗?云浅心平气和地询问。 谁能做到辞官去温谷收敛她族人的尸骸,三五年时间太长了,在一辈子里占据太久的时间。 久到爱意刻入骨髓。 梅锦衣摇首:我不喜欢秦湘。 从未喜欢过秦湘。 那你为何去温谷? 看不惯你愚蠢不自知,见不得皇后殿下染上鲜血,后来,我明白,若不染鲜血,她便不是皇后殿下。 两人步履缓慢,似多年未见的老友慢慢叙旧,语气平和。 似乎那段过去,是两人心中的伤痕,试图从对方口中得到抚慰。 然而云浅的脚步越发沉重,重得双腿绷直了,她眼前依旧是一片白茫茫,不知是什么蒙蔽住眼睛。 梅锦衣松开了她,看着五步外的宫墙,往前走六步,便出宫门了。 你觉得我很愚蠢,对吗?云浅朝前走,走了三步后,伸出右手,再走一步,掌心触碰到墙面,她停了下来。 梅锦衣,你以为你聪明? 她转过身子,两眼空洞,看似无神。 梅锦衣触及那双往日锐利的眼睛,唇角翘了翘,你为何不知温谷的事情,你对你的对手一无所知。亦或许,你认定皇后殿下是个贪婪的人,在她与你周旋之际,你的心早就认定了,所以在查过秦家后,你没有再去查。 第175章 云浅,论起自负,谁能比过你呢。梅锦衣罕见地笑了,你现在知晓伸手摸索了,前世怎么不伸手,怎么不看看你的同僚们是什么样的嘴脸。 你伸手摸索,你又做了什么?云浅反问。 我什么都没做,但我没有拿出刀去杀她。若她知晓,曾经的她死在你的手里,你说,她会不会在枕头下藏着一把刀,在你吻她的时候,将刀插进你的心口里?梅锦衣深深笑了,眼神冷酷至极,可她偏首笑得炙热。 云浅脸色微白,她相信若是前世的秦小皇后,当真会这么做。 她是秦湘,不是你的皇后殿下,她只是善良的秦太医。 是吗?若有朝一日,她也做了同样的梦境呢?梅锦衣毫不留情地摧毁她的幻想,毕竟你我都做了梦,说不定,她也做了。云相,好自为之。 梅锦衣转身走了,将云浅一人丢在不知名的宫殿内。 云浅竖耳倾听,周遭无声无息,似没有人在,她试图开口:有人在吗? 一连喊了三五声,都没有人回应。 她有些泄气,也没有来后走动,而是摸到墙壁站定,慢慢揉着眼睛,试图早些恢复光明。 不知等了多久,耳畔传来细碎的声音,她没有立即开口,而是仔细听着。 脚步声慢慢靠近,她提了一口气,算着时间距离,梅锦衣将她带到了后宫内。 十二名女官可以自由行走禁中,她们都是女子,并无禁制。 等了约莫半刻钟,没有说话的声音,她这才出声:是谁在这里? 云相 声音有些熟悉,云浅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她没有动,而是等着对方走近,我腿有些疼,劳烦送我去太医院。 您腿怎么了? 脚步声靠近,云浅提了一口气,故意揉着膝盖,摔了一下,劳烦了。 我这就扶您过去。 对方走近,与梅锦衣一般扶着云浅的右臂。云浅感受着对方的力量,慢悠悠地迈出一步,故意装作腿脚不便。 她没有出口,也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如常般看向地上。 殊不知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如同黑夜下的迷路者。 好在对方没有再说话,而是小心地扶着云浅往前走。 一路无言,耳边人声也多了,直到一句熟悉的声音:云相,你这腿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在外,晚点回来捉虫。 第58章 套路五十八 从大殿走了近乎半个时辰到一无人处, 梅锦衣将她丢下。 再走回来,也是半个时辰。云浅推开搀扶她的人,周大人。 说话的人正是去御前见驾的鸿胪寺卿周碧玉。 周碧玉吊儿郎当, 腰系金缕镂空香球, 浑身散着香气,手中把玩着香球,眉眼横挑,这是怎么了。 你过来。云浅放松筋骨,目视前方, 眼睛已缓和许多,可依旧看不清楚。 你这奇奇怪怪做什么?周碧玉放下手中香球,走过去, 下意识看向她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有些疼, 睁不开眼睛,劳烦你送我去太医院。云浅压着声音,脸色在天光下苍白得吓人。 周碧玉收起玩闹的心, 扫了左右一眼后,揪住她的手腕,呀,气色很好呀, 走, 带你去太医院看看,听闻前些时日, 一夜酒色, 啧啧啧, 身体糟蹋得也快了。 一面玩笑, 她一面引着云浅草太医院走,又与身侧内侍说道:云相身子不适,我先送她去太医院,劳您在太后面前替是求个情。 周大人说笑了,奴替您送云相过去,太后那边等着呢。内侍小心翼翼赔笑。 云浅抓住周碧玉的手腕,此处离哪里最近? 宫门,我送你出宫,你家里有太医。周碧玉选了折中的办法,与内侍说一声,拉着云浅就往外走。 幸好脚下路平坦,云浅跌跌撞撞走向宫门处。 登上回府的马车,周碧玉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待会去太医院,让院正去你府上看看。 嗯。云浅阖眸,疲惫地倚靠着车壁,手无助地摸向腰间的玉璜,深深吸了一口气。 马蹄抬起又放下,车轱辘压过地面传出咯吱的声音。 直视阳光后带来的蜇疼,让云浅不敢小视。 担心一路,马车终于停下来,她没有动,而是吩咐车夫:去找姑爷,就说我腿伤了,走不得路。 车夫去门房传话,门房再派人去后院传话。 前后折腾了近乎半个时辰,秦湘踢踢踏踏地跑来,一推车门,阿姐,腿疼不疼? 疼。云浅朝她伸手,你过来。 秦湘巴巴地上前,朝她腿间看去,预备伸手去摸她的脚踝,她拦住了,我对着太阳看了许久,眼睛便看不见了。 你看太阳做什么?秦湘急得不行,伸手拨了拨她的眼皮,不放心地去探脉搏。 望闻问切一番后,她小心开口:我给你开药敷一下,指不定明日就好了,没什么大事,你是不是看不清楚?人影模糊? 第176章 嗯,起初一片白茫茫,现在好多了。云浅据实说话,又添一句:梅锦衣欺负我,将我诓到无人处,我今日险些不能回来。 趁机欺负你?秦湘傻眼了,她怎么那么无耻。 云浅才不会替梅锦衣说话,无耻、就是无耻。 我背你回去。秦湘骂不出来了,双手握住她的手腕,朝前走,我带着你,不会摔的,就算摔倒了,也会摔我身上的。 云浅好笑,我只是看不清,并非什么都看不见。 你闭上眼睛,许是好得快些。秦湘愁得不行了。 好不容易挪下了马车,秦湘搀扶着人踩着车登走下来,为免惹人起疑,她选择背过身子去背。 回到望澜阁,府医先被喊了过来,与秦湘一般,先看眼睛再把脉,再询问缘由。 听闻缘由后,府医更是哭笑不得,您又不是孩子,今日阳光那么强烈,您这是看了多久,眼睛不想要了。 心中烦闷,看的时候就生气。它越晒,我越睁着眼睛。云浅无奈,我就任性一回,未成想,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府医不敢说什么,秦湘听后无语,谁惹你生气了? 云浅摸索着抱着软枕,缩了缩头,难得露出几分顽皮,许多人惹我生气,还有你、你昨晚歇得那么早。 秦湘:这还是我的错? 我的错,先看眼睛。秦湘也不辩驳,主动承担错误。 府医拉着秦湘去商议如何治疗,最快的办法就是敷药,敷过两贴药,会有所好转。 秦湘嘀咕:我知晓看雪会得雪盲症,没见过看太阳也会得病的,真是奇怪。 屋内的云浅依靠着软枕,脑袋歪靠着,眼中无神,耳畔无声后,她开始有些害怕,下意识去喊秦湘。 门外的人闻讯后提起衣摆冲了进来,怎么了,眼睛疼得厉害吗? 本想摇首的人却又违心的点点头,秦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忙说道:那你等等,我去找药。 你别去了,让府医过去。云浅示意她过来。 待摸到秦湘的手后,她又拉着她的手坐下。 秦湘唉声叹气,云浅眉梢微扬,再叹气,老得快。 说话的间隙里,她握住秦想到手腕,俯身亲了亲腕骨,唇角贴着突出的骨头,舌尖悄悄打了个窝。 秦湘皱眉,一股酥麻流入心口处,她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 任何阿姐捧着她的手亲吻。 秦湘,你以前会害羞的。 日日亲,就不害羞了。 说得也是,你好像懂得很多。云浅坏坏地露出一脸仰慕的神色。 秦湘目瞪口呆,你仰慕个什么劲,是你手把手教我的,如今还来说我。 憋着一口气,秦湘没说话。 云浅见她没有回应,不免不高兴,你怎么不说话了。 阿姐,你日日给我挖坑,累不累?秦湘无语望着天,有时候又觉得阿姐有些稚气。 好比方才,三岁小儿的把戏,她早就不玩了。 云浅不满意:我日日哄你,给你做早膳,自然累了。 提及做早膳,秦湘莫名气短,阿姐的厨艺当真很好,可以用精湛二字来形容。 她羡慕极了,我以后学了给你做。 等我老了,你再学,现在我会就好了。云浅摇首,学厨艺,你这双手就坏了。你的手这么白,别糟蹋了。 她说得认真,秦湘感动极了,当即抛开了方才的不快,阿姐真好啊。 被两人忘记的府医快速取了药材过来,配制碾碎。 秦湘在一侧看得认真,小心询问各种药材,又询问可有副作用。 嘀嘀咕咕一番后,云浅打断她的话:你安静些。 秦湘撇嘴,在府医要给云浅敷药的时候,她立即撸了袖口要上前帮忙。 您还是别动手,关心则乱,您看着就好。府医有些嫌弃小姑爷,您啊,站着别动就是帮我的忙了。小小年岁,怎么就那么多话呢。 秦湘不敢吭声了,云浅说道:不耻下问是自古的真理。她是大夫,要请教你,你该认真教导才是。 云相发话,府医将裹着药材的白纱递给秦湘,您来。 秦湘眼睛一亮,也不在意自己被嫌弃,巴巴地上前帮忙。 纱布裹上一刻钟,再洗去眼上的药水,姑爷,这个活,您最合适。府医操着慢悠悠的语速说话。 云浅怔了两息,在眼皮触碰到纱布后,她闭上眼睛。药很清凉,缓释了眼上的疼痛。 眼前彻底融为黑夜后,云浅不觉紧张起来,搭在膝盖上的五指泛白,明显在暗中使力。 初刻的不适很快被紧张取代,那双手被秦湘握住,府医在这时退了出去。秦湘心疼地开口:你眼睛感觉好些了吗? 秦太医,你觉得呢? 我、我觉得没有那么快。阿姐,你害怕吗?被迫处于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秦湘下意识抱住她的手臂,脑袋侧靠在她的肩膀上,被带出山谷后,我被蒙住眼睛,经历过好久好久才能看到阳光。那段时间,我只能慢慢去听去猜。 第177章 秦湘,你可记得你娘救的一个男人吗?云浅想起霍良说的话,族长救人才找来灭族大祸。 我阿娘救过许多人,你指的是谁?秦湘不解。 云浅沉默,她不知霍明的长相,不知如何与秦湘说明。 你离开谷里前的一段时间。 好像是有那么一人,眉眼清秀,还是我发现的呢,他浑身都是伤,被上游的水冲了下来。我喊阿娘去救的,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好像不是山谷里的人,出去后就与我们没什么关系。秦湘努力回忆。 或许是因为想念,她将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反复去想去念,事隔多年,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云浅感觉耳后的热气,抬手侧摸摸秦湘的小脸,你记得这么清楚,是害怕吗? 算不得害怕,我想念阿娘,就会经常去想山谷里发生的事情,想得久了自然就清楚。你还记得幼时美好的事情吗? 秦湘的美好记忆都留在了山谷里。 云浅感觉一阵窒息,她将救下恶魔的记忆当作是美好的。 我都忘了,我的美好都属于你,秦湘,只属于你。 我如今的美好也属于阿姐。秦湘得意极了,你说,遇到你,是不是用尽我一生的运气。 云浅抿唇,不是一生的运气,而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黑暗的时间总是很难熬,婢女们更是不敢发出声音,周遭沉寂无声。 秦湘依偎着云浅,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似乎她才是受伤的人。 就在两人诉说情话时,院正风尘仆仆地赶到,阿鬼如见到救星般将人拉了进来。 没进门,就听到阿鬼囔囔的声音,秦湘欣喜,师父来了。 院正跨过门槛,先见到高兴的小徒儿,又闻到了刺鼻的药味。药方就摆在桌上,她先看了一眼药方,再问秦湘:你开的药方? 不是,府内的大夫,您看,如何?秦湘忐忑,声音压低不少。 院正眉都没皱一下,只扫了小徒弟一眼,你若能开出来这等药方,也算出师了。 冷冷的嘲讽,如冷水泼向了秦湘。 秦湘不敢说什么,催促院正去给云浅把脉。 府医的医术,拍马也追不上统领太医院的院正。 院正攥住云浅的手腕,一动不动,须臾后,若有所思:你的身子很好,没什么毛病,可内浮气燥,你的养气功夫呢?遇见小娘子就走不动道了? 又是一波嘲讽,秦湘羞得面红耳赤,云浅面色不改,什么反应都没,恍若听些家常的话。 秦湘捂住脸,不觉开口:您一来就说这些话,换些话说也好。 以前我替云相诊脉的时候,可是哪里都好,心宁气平,如今易怒、暴躁都是你惹出来的。院正放下云浅的手腕,成功地将罪名扣在了小徒弟身上,真是美色误人。 秦湘耷拉着脑袋,云浅声冷:你之前也是这么对周碧玉说的。 嗯?秦湘嗅到了有趣的味道,忙掺和一句:她还没成亲呢。 她成亲与否,并不重要。云浅含笑,指尖轻轻在膝盖上点了点,语气悠扬,你这话,要说多少遍。 院正一袭紫罗绸缎,难得梳了平云髻,神色偏于温柔,你们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你比周碧玉更荒唐。 承您吉言。云浅不着痕迹地接受了院正的话。 秦湘睁大了眼睛,这叫什么吉言呀。 院正的忍耐到了极点,见云浅依旧一副我不听你、我就做我自己的态度后,气得戳她脑门,你说你,怎么突然就变了。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年岁大了。云浅态度懒散,一副懒散无可救药的姿态。 院正还要说,秦湘上前拉开,时间到了,该解开纱布了。 云浅微笑道:院正,您说的那些,我都明白,可人若没了欲.望,与木头何异呢。我只是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罢了。 院正感悟,你以前,确实不像人。 秦湘慢慢解开纱布,以清水洗去眼皮上的药渍,静静地等着她睁开眼睛。 院正见不得两人你粘着我、我腻着你,推开半蹲的秦湘,一次敷药有什么用处,瞧你没出息的样子,丢人。 师父,你好像见不得我们好。秦湘恍恍惚惚。 云浅微笑:她是觉得你扒了她家的白菜。 秦湘:原来我是头猪啊。 秦湘莫名沮丧,院正细细查看云浅的眼睛,询问缘由,再度拿起药方。 一番斟酌后,她该了药方,又警告云浅:这两日不要用眼睛。 云浅没应声,霍良一事还未曾结束,她不能休息。 好像知晓她心事的院正悠悠开口:你这双眼睛是你自己折腾坏的,当你真瞎了,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这个夫婿也会跟着人跑了,轻重之分,你自己掂量。 秦湘皱眉解释:她看不见了,我也不会跑的。 院正没有多说,拿着新改的药方去找府医。 第178章 秦湘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心中沉沉,走至榻旁坐下,望着阿姐的眼睛:阿姐,院正好像不赞同我们。 她不是不赞成,而是从医者的角度劝说我们罢了。云浅失笑,她只是觉得我因你而耽误前程,将来会后悔,殊不知人一旦没了念想没了欲.望,活得清正,活得如同仙者,自然也是没趣的。 我在你身上体会到了无穷的乐趣。 乐趣?秦湘不理解阿姐的说话,可以理解成喜欢吗? 喜欢才会有乐趣。好了,别说这句话,你去找梅锦衣,就说我瞎了,是她造成的,将她好好骂一顿。云浅挑眉,梅锦衣要高风亮节,她偏不满足。 如今,她越发喜欢世俗的欲.望。 秦湘有些苦恼,你这不是她造成的呀。 可她将我拐去危险的地方,若有人想杀我,我就没命了,你不该去兴师问罪吗?云浅陡然提高了声音。 阿姐,你不讲理。秦湘苦恼极了。 云浅却理直气壮开口:不是不讲理,而是我希望你成为我的依靠。 她的面色变幻得很快,刹那间,便又是往日温柔如水的面容。她站起身来,朝着阴影之处摸索,摸到秦湘的脸颊,凭着感觉吻上她的唇角。 角度有些偏了,秦湘少不得改正她的方向。 当舌尖打着圈的时候,秦湘及时醒悟过来,院正在门外呢。 收敛些。 云浅低笑一声,你为何要怕呢。 我也不知为何要怕。秦湘被说中了心事,就是想顺着院正的意思去办。 顺着旁人的意思,就会让自己委屈。 若是不听,自己痛快些,不好吗?云浅想起这句话的主人。 不知为何,重生后,她能想起与秦小皇后每回见面的细节,对方说的话,她都倒背如流。 那回,她不知因什么事与皇后争执,饶是她养气功夫好,也不由红了脸。 唯有秦小皇后永远是那副你急我不急的姿态,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若是不听,自己痛快些,不好吗? 相似的容貌,可想法确实截然相反。 云浅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捧住了秦湘的脸颊,不管不顾地吻上前。 舌尖上的缠绕,让秦湘有些发懵,不是不说不亲的,怎么又亲上了。 美人在前,冰肌玉肤般下裹着是炙热的心,谁能抗拒呢。 秦湘慢慢地抛开收敛些的想法,顺从阿姐的意思,慢慢地加深这个吻。 当眼睛处于黑暗中,耳力就会更为灵敏,云浅深刻感觉自己的触感胜过以往。 神思被触感控制,一点一点地抛弃正确的想法,想要将人拥入怀中。 云浅还是可以控制住自己,松开秦湘,慢慢地抬起指尖轻拂自己的唇角,微微一笑。 下回,别管旁人怎么想,自己先痛快些。 作者有话说: 秦湘=讨好型人格 秦小皇后=疯批型人格 早上好呀! 第59章 套路五十九 院正不回太医院, 在相府住下了。 云浅敷药后要好好休息,院正将不省心的小徒弟带走,参观她的药房。 香膏内掺杂了许多滋补的药材, 再佐以各类花香。云浅的香膏以梨花为主, 店铺内独独没有梨花这类的,秦湘觉得,这该是阿姐独有。 药房内摆放许多梨花的香膏、胭脂、香料,院正明白这是为云浅研制的。 她拿起一盒嗅了嗅,又打开在手腕上试试, 质地香浓,可见内含好东西。 对于一事,她很不解, 随口问她:以血入药一事是真是假? 我也不清楚,但听人说太后的容颜确实好了许多。秦湘也没太多的了解, 她在秦家不是这个作用,而是在阿兄发病的时候,取血入药, 稳定病情。 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她的血当真有什么奇妙之处,每回喝完,阿兄的病都会好许多。 她又说道:我看到了太后的药方, 都是些好药, 这些药本来就有固血养颜的作用。太后之前可曾服用? 没有。院正摇首,太后的身子一直都是我负责的, 这些年来入口的汤药都是我所熬制, 自从那人入宫后, 陛下找了民间大夫, 我便不得而知了。那些药方,我也看了,确实都是滋补的好药物,但这等滋补的药物,不足以让太后容颜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秦湘诧异,果真有作用? 院正含笑,原来你也不知晓,我只当你的香膏特殊呢。 我从未做过。秦湘摇首,药有很多种,阿姐这些香膏中放的都是好东西,其他的人,微微次些罢了。我不会傻到用自己的血入香膏。 阿姐会生气的。 云相若知晓你会这么做,只怕打断你的手,再给你接起来。院正揶揄一句,将香膏放下。 师徒二人在药房逗留半日,走走停停,将这个小作坊都检查了一遍。秦湘事事亲为,木架上的东西摆放整齐,也很干净。只货物不多,不像寻常铺子里的货物堆积如山。 院正指点几句,秦湘认真听了。 待出来,已是黄昏,云浅已醒了,因院正交代不可用眼,府医便用纱布将她的眼睛蒙住,她便坐在了院中听着婢女说着趣事。 第179章 主仆二人走进来,婢女们便散了,云浅无趣道:你二人去做什么了? 药房,阿姐,你的眼睛还疼不疼。秦湘两步上前,仔细观察她的面色,又不放心地摸她的手腕。 院正倒是没再说什么话,让婢女找间离得近的客院,就近照顾云浅。 院正走后,秦湘眉梢弯弯,拉着云浅回屋说话。 云浅意外:回屋做什么?半日不见,好像兴奋许多。 秦湘呸她:说正经事呢。 云浅诧异:我不想与你说正经事。 秦湘愁死了:当真是正经事。 随着话音落地,两人踏上台阶,云浅如履平地般行走,惊得秦湘睁大了眼睛,你能看得见? 我来时数了步子,回来自然知晓该走多少步。云浅拂开她搀扶的手,在将要过门槛的时候跨过门槛,并没有盲人的惊慌失措感。 且她的步子迈得很稳,裙摆轻曳,并没有太大波动。 静若处子。 秦湘莫名叹服,这便是从小养成的优雅。她好奇:阿姐,慈幼所内教导仪态吗? 嗯,秦红意如今是慈幼所的尚仪,教导孩子们仪态,可凶呢。云浅数着步子在坐榻前坐下,缓缓坐下,闺阁女子该学的东西,我们都没有缺,这是规矩。 比起规矩,慈幼所内的孩子比往寻常女孩学得更多。 没人疼爱,人人自觉。 秦湘又问:顾主事呢,她可是席地而坐啊。 她是例外,学了不代表就会。她不在意这些,学了记到脑海,不会实用罢了。云浅微叹,不知秦湘在哪个方向,旋即招招手,你过来说话。 点灯的婢女在听到主子的呼唤后,识趣地退出去,并且将屋门关上。 熏香袅袅,夜幕四合,寂静无声间,含情脉脉。 奈何云浅看不见,双手在秦湘面上捏了捏,都说温孤氏的女儿好看,可我觉得你格外好看。 哄人的话,总是那么好听。秦湘听得是心花怒放,微微一笑,双手攥住她的手腕,让她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脸颊,你也好看。 不及你一半。云浅不敢承认秦湘的话。 秦小皇后宠冠后宫,后宫妃妾恨得咬牙启齿,却不得不承认,她是最美丽的。 这点,无人质疑。一袭华服,凤冠倾城,朝臣们背后唾弃,却在见面时悄悄打量她。 这是美色。 你好谦虚啊。秦湘笑得不行,捧着她的手亲吻她的唇角,轻轻一碰,便又止住。 停顿两息后,秦湘说起院正说的话,你说我族人的血当真又奇效吗? 应该是有的。云浅回答,因为她所见到服用温孤氏鲜血入药的夫人们,肤色都很好,这点毋庸置疑。 秦湘皱眉,若真有作用,那我族人岂不是很危险。 担忧的话让云浅心口一跳,怀璧有罪的道理,人人都懂。 她沉默下来,秦湘自顾自开口:她们是自愿出来的,便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说罢,她便又抱住云浅,阿姐,我们能将宫里的那人救出来吗? 短时间内不成,给我些时间,我会带她出来的。云浅忍着心悸回答,处于黑暗中,本就敏感,三两句话就掀起她心中的愧疚。 秦湘将她抱得紧紧的,阿姐,你对我真好。 云浅忍不住说道:阿湘,我们是在一起一辈子的,互相包容、互相理解,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你要相信我,我们才会长久。我已将自己交付给你,日后,我若有对不住你的时候,你多包容些。 无论是入戏太深,还是真正喜欢,她们这辈子都绑在一起。 她会尽力做一个对得起百姓的官。 她也会成为善良正直的大夫。 前一世的事情,本就是一场梦,这一世,才是她们该要好好筹谋的。 秦湘拧着好看的眉,阿姐,这些道理,我都懂的,这辈子,我们是在一起的。 云浅有些无力,话说得再好听,将来遇事,也是纸上谈兵,与她说深了,她只会不安,何必呢。 罢了,不说了。 云浅有心无力,熟知秦湘心性,憨厚善良,呆头呆脑,被人欺负也不会计较。 秦湘站起身,解开纱布,试试看。 纱布解开,露出云浅一双桃花眼,秦湘紧张得不行,感觉如何?光可刺眼。 若是刺眼,便还有感觉,就怕光在眼睛也没什么感觉,那样就糟糕了。 云浅捂着眼睛,睁开眼的时候有些刺痛,人影在眼前模糊,不觉流下眼泪。 秦湘看到那两行泪水后陡然松了口气,再等等,不必睁了。过两日就会好。 还有感觉,不是大麻烦,再敷两回药就好了。 秦湘高兴多了,出门让人去摆晚膳,又贴心地告诉云浅:我喂你。 云浅: 云浅拒绝秦湘的帮助,自己拿起筷子,询问阿鬼今晚有什么菜。 阿鬼一一说了大致方向,她才与秦湘说道:我想吃鱼。 第180章 今晚有鲫鱼汤,汤水炖得如同牛乳一般,秦湘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将碗里的刺一根一根挑出来。 云浅慢悠悠地抿了口汤,脸庞娇媚,你何时去找梅锦衣兴师问罪。 阿姐,你这样不厚道。秦湘皱起小脸,一脸不情愿。 云浅哼了一声,面上虽没有情绪,只浓浓的一声昭示自己的不满。 秦湘无奈:我去替你骂她一顿。 好。云浅语气轻快许多,唇角弯弯,叫人不自觉软下心肠。 接下来,无言。 晚饭后,云浅不愿待着,要去书房说话,秦湘送她过去。她不肯,我自己会走。 听听,刁蛮又任性,还不讲理。 秦湘只好让阿鬼去送,自己去找院正问些医术上的事情。 夜深路不好走,一行人走得慢,用了往日三倍的时间,到了书房,方若深触见主子眼上的白纱,吓得不敢言语。 入书房后,云浅摸索着坐下,先问霍良的事情。 周大人将人带去了鸿胪寺,黄昏时递来一张誊抄的证词,他证明北疆大将军霍明屠杀温谷,利用贩卖温孤氏女子获益,而苏三就是其中一人。也说是霍明为谋取他手中的温孤氏女子才会杀人。方若深按住心惊,一面回答,一面朝云相面容上看过去。 云浅神色淡淡,沉吟须臾,太后的态度呢? 悬乎,哪怕知晓霍明杀人,她也不会主动出击,且鸿胪寺一旦询问,霍明趁机兴兵,南朝可能抵挡。方若深不赞同硬碰硬,眼下南朝并无与北疆争执的能力,太后深知这一点,断然不会让鸿胪寺贸然出击。 云浅嗤笑:眼下不敢,就该努力提高武力,而不是一味退缩。 方若深不敢再说了。 云浅无力询问:可找到剩下的女孩了? 找到了,都是十一二岁的,我已送去慈幼所,当年发生的事,她们都不知道,我让她们改性为温,从此做个南朝女孩。若努力些,入朝替百姓谋事。 她们并非全部都是,也有些假冒的,都改姓温,当是保护那些温孤氏女孩。我与管事说过,言明都是各地送来的孤女,重新置办户籍。她们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发现 还有一事方若深面色有些痛苦,霍良画了几幅画像,我瞧着有几个熟悉的人,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可能只是相似。 云浅颔首,伸手去摸索,修长的指尖扣住书案边角,徐徐往下探索,摸到抽屉后打开。 抽屉内只有一本书,她很快就找到了,在书页内摸到一张纸。 你看看,可有重合的。 云浅将写满名字的纸张递了过去,方若深双手接住,忍不住问道:您的眼睛怎么了。 过两日就好了。云浅语气浑然不在意。 方若深叹气,您今年多事,不是头疼晕倒就是眼睛看不见,您今年是不是犯太岁? 大概是犯美人。云浅翘了翘唇角。 纸上有一百多个姓名,有几人已用红笔勾了,恰是京城内被杀的几人。 方若深面上的担忧化开,被莫名的震惊所困住,这份名单如何来的? 这些人府上应该都有温孤氏。云浅随口说一句。其实这些人都死在秦小皇后手中。 百余人,他们的族人加在一起,足足上万人。 方若深细细去看,许多人的名字见都没有见过,她意外:这都是京城人氏吗? 不是。云浅说不上来,有些人都是后面陆陆续续迁来京城。 奇怪的是这些人都有官职在身,末位小官,以官身在京城定居,将家人找来,全家迁徙。 最后,全家都死了。 像是被末等小官的官职骗来京城,光宗耀祖后,都没了性命。 像极了京城中常用的手段,将人捧得高高的,再拉下来杀了。 起起伏伏,给个甜头就割了脑袋。 方若深指出两人,也有可能是霍良的离间计。 查一查,可曾离京便可,并非难查的事情。 方若深接过任务,见主上神色自若,她还是有些不解,您短时间内收集这么多名姓 你怀疑我杀了苏三?云浅直接打断她的话,不是我,我想让他们放了温孤氏,我还未曾动手,他们就是了。我猜,此人必在朝堂上知晓刑部查案的动向,我查过了刑部在职人员,都没有嫌疑。 相反,只有她身边的秦湘嫌疑最深。 一件案子扑朔迷离,能完美的将脏水泼在秦湘身上,她都开始怀疑梅锦衣。 可她深知梅锦衣秉性,断然不会做这等事情。 方若深笑说:我知晓您的性子,您这份名单会给您带来很大的嫌疑。 我杀他们无益,且说说襄平近日在做什么?云浅想起自己遗忘许久的情敌了,倘若她也做过那场梦,按照她的秉性来说,极有可能会替秦湘报仇。 念头不过瞬息,若襄平是重生的,怎么会不来找秦湘。 自从晋王离京后,她便在王府内待嫁,听闻她央求太后想将晋王妃找来,陛下不肯应准。这门婚事是太后补偿晋王府上的,陛下已不满,怎么会让晋王妃入京。襄平病了一场,这些时日都没有出府。 第181章 许久未曾听到襄平的消息,云浅多少有些吃惊,既然病了,我过几日走一趟,去看看她。 这是主上私事,幕僚不好多问,方若深询问霍良的处置。 交由鸿胪寺,等周碧玉。 **** 院正将秦湘留到亥时,亥时一刻才放人回来。秦湘小小的脑袋装得都是今晚院正教导的医术,边走边晃,拼命消化这些重要的知识点。 半路遇上同样回房的云浅,灯火轻曳,行走于黑暗间。 秋日深深,夜风微凉,秦湘裹紧了外袍,小步跑到云浅身前。 阿姐,我背你走吧。 远远看过去,云浅走路极慢,小步挪动。 院正又耳提面命说了些什么?云浅停下脚步,闻声看过去,习惯性伸手去摸她。 秦湘握住她的手,语气兴奋极了,知晓好多新东西,院正当真厉害,她最大的疑惑便是我的血当真能让皮肤缓慢衰老。 宫里有人,让她去探究,别打你的主意。云浅不满,这时,秦湘背过身子,示意她靠上来。 云浅慢悠悠地趴在单薄的脊背,环抱住她的肩膀,揪住她的耳朵提点:记住了吗?你的血没了,对身子不好。我不喜欢病恹恹的小媳妇。 你还说我病恹恹,你瞅瞅你,头疼晕倒,眼睛看不见,到底是谁病恹恹。 阿湘,我大概离不开你了。云浅故作叹气,若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 秦湘内心暖暖的,抬脚的时候格外沉稳,阿姐好喜欢她。 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 云浅垂首,贴着她的侧颈,轻轻吹了口气,秦湘瑟缩,道一句:你别玩了,当心摔倒。 阿湘,你还记得襄平郡主吗? 记得呀。 她病了,我们过几日去看看。 那得等你眼睛好了再说。 你觉得她好看吗?云浅悄悄地挖了一个坑。 秦湘不假思索道:没有阿姐好看,阿姐,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看的。 可我二十四了,你才十六。云浅不服输,改挖第二个坑。 秦湘叹气:那你也比她好看,美貌与年岁无关。 坑挖好了,没人跳。两人到了卧房,秦湘将人放下来,嘱咐婢女去准备热水擦洗。 云浅不满意:我要沐浴。 你眼睛看不见,会摔倒的。秦湘好脾气地哄着。 云浅拿手推她:不成,我身上很脏。 不脏,你看脸很白呀,这里也很白。秦湘知她看不见,说话的时候拿手戳着脸颊、脖子。 瞧着秦湘的姿态,像是在逗孩子。 婢女们笑着退出卧房门,阿鬼将人都赶走了,免得惊扰她们。 云浅哪里肯妥协,耍脾气似的将床上的枕头被子一股脑地丢在地上,声音带了几分沙哑:我嫌我自己脏。 你二十四岁了,不是四岁。秦湘认命般将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洗、洗,我带你洗。 浴室内的水备好了,还放置两桶热水,以防水凉了。 热气蒸腾,云雾缭绕,对于云浅而言,并无特殊。空间不大,在这里,只用作沐浴,想要泅水,有更大的临水阁。 壁柱上的水珠凝了厚厚的一层,水珠细密而厚重,空气显得更加厚重。 温度有些高,秦湘热得额头生汗,脖颈间的碎发都贴在了肌肤上,她欲抬手去摸,却见浴桶前的人回过身,不知是故意还是看不见,云浅吻上她的侧颈。 舌尖轻吮着侧颈上的汗珠,微微疼意,让人头脑发昏。 明明什么都还没开始做,她都已感觉出自己浑身血液都被点燃了。 热得有些熬不住。 看不见的人却能掌握她,轻易脱下秋日的衣裳。 啪嗒一声,玉带刻在了地砖上,秦湘从热.吻中回过神来,肌肤敏感得竖起汗毛。 在她觉得开始的时候,云浅自顾自脱下衣袍,露出后背雪白的肌肤,动作有条不紊,压根不似看不见的人。 秦湘开始怀疑阿姐真的看不见吗? 衣裳褪尽后,那抹雪景不见了,被热水包裹着,只露出优美的肩胛骨。 接下来,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秦湘:没有了。 第60章 套路六十 半夜, 周碧玉登门,急骤的拍门声惊得满腹府点起灯火。 玉带般的灯火一蹴而上,驱散黑夜下的宁静。 云浅半夜而起, 披衣而起, 路过门槛未曾看清,被狠狠绊了一脚,吓得秦湘从床上爬了起来。 膝盖磕到地上,极为狼狈。 秦湘埋怨周碧玉,怎么半夜登门, 明知你看不清,还要这么折腾。 无妨,你回去绣着, 我让人驱了马车过来。云浅自己站稳脚步,推了推站在面前的人, 快回去。 闻及有马车,秦湘才一步三回头回去,要不, 我送你过去,在门外等你。 不知要说些什么,你去了也无益,速去歇息。云浅转身, 借着婢女的力量离开。 周碧玉在书房等了半晌, 左等右等,才见到姗姗来迟的人。她忙走出书房扶住云浅, 阿姐。 第182章 云浅闻声按住她的手腕, 这么大的人了, 怎么还这么慌, 不该半夜过来的。 霍良说了一件事。 我知道是何事,霍明灭了温谷,敛财养兵。 跨过门槛,云浅不敢松开周碧玉的手,夜晚下,她的眼前更是一片朦胧不清。 周碧玉呀了一声,您知道了。 我知道,但他也是猜测霍明,没有十足的证据。云浅摸索着在书案后坐下,轻松了口气,气息不匀,握住周碧玉的手叮嘱:莫要声张,告知太后也无用。 按照眼前的趋势发展,霍明继续发展,离兴兵也不远了。 霍明敢以利诱惑其余十七人,事后控制皇室,可见其手段与心性。 不得不防。 周碧玉不满,该告知太后,霍明此人心狠手辣,我们该早做防范才是。 云浅沉默,周碧玉急道:阿姐,不管怎么样,应该先去边境固防。 谁人为帅? 陆澄昀。 云浅摇首,她一走,你我将陷入案板之上。 你我安危,如何与南朝相比呢。周碧玉不满。 云浅解释: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太后设红林军是为她自己的安危,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她离开京城。 阿姐,你接下红林军。周碧玉一狠心,宫防重要,可整个南朝更为重要。 不,红林军该随着陆澄昀去固防,与男儿一般保家卫国,戍守边境。唯有立下功劳,才能让人高看一眼。满朝上下,除了陆澄昀,也无人想去固防。云浅语气低沉,让陆澄昀试试,只太后不允。在她走之前,必须将禁卫军统领换成我们的人。 周碧玉泄气了,太难了。倒不如试试北军。 北军只三千人,力量薄弱。云浅反驳,且北军无法与红林军抗衡,可见,都是一盘散沙,要之无用,弃之可惜。 在前世,她便握住了北军的力量,奈何陆澄昀一死,襄平接管红林军 襄平云浅眼睫一颤,太后不信旁人,却信襄平。 她心中多了一计,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借助一人。 襄平郡主?周碧玉立即猜测出云浅的意思,她病了,听闻食欲不振,难出府邸。 不急在一时,见一面再说,不急。 云相,温谷一案当昭告天下,让太后、让这些老顽固见一见霍明的真面目,唯有如此,才可防范。周碧玉提议。 不可。云浅反驳,眼下尚可瞒住秦湘,若被她得知,与前世一般,南朝又是内忧外患。 秦湘能成为晋王的皇后,也可以有办法让今上对她倾心。 眼下,自己尚且不能控制秦湘,再晚一些,自己亲自告诉她。 再晚一些云浅焦愁,面色发白得厉害。 周碧玉不解,您有何顾虑? 昭告天下,会引起恐慌。那些老臣会如何想呢,俯首称臣?不敢招惹霍明。你以为南朝衣冠风流这句话是笑话吗?云浅嘲讽。 周碧玉气得拍桌,眼下该如何是好,任由霍明在京杀人? 未必就会是霍明。阿玉,你派心腹前往北疆,装作商人,探一探虚实。云浅提议。 周碧玉陡然来了精神,如何试探? 如同霍良一般,与霍良不同的是,你的人手中握有温孤小族长这个血脉纯良的小娘子。云浅冷笑,霍明应该清楚这个人的分量。 我懂,可是上哪里去找。找一个冒充的吗?可温孤小娘子美貌异常,不大好找啊。周碧玉犯难了,冒充也要找个像的啊,她手中可没有这么好看的下属。 云浅无奈,去楚馆找。 楚馆啊,没有好看,我与你说,京城内的琴馆楚馆都找不出您说的这般人。对了,你家秦太医合适,您舍得吗?周碧玉拍桌,夸赞道:你家秦太医换上裙裳,艳冠京城。 云浅: 闭嘴,去找,别提秦太医三字。 周碧玉急冲冲过来,灰溜溜走了。 待出书房,东方露出白色。云浅试着睁开眼睛看向东边,灰蒙蒙的白色,俨然露出曙光。 她慢悠悠走出书房,推开婢女的搀扶,利用回去的路上细想日后的筹谋。 在陆澄昀走之前,有一件事要办,迫在眉睫。 走到望澜阁,东方大白,相府管事去吏部请了假,她今日不用上朝。 回去的时候,她小心翼翼扶着门跨过门槛,脚下踩着柔软的地毯,心忽而平静下来。 刚一进去,内室便有动静,秦湘匆匆出来,阿姐。 还没睡吗?云浅有些意外,秦湘还小,多少有些嗜睡,晚上也爱睡早觉。 但她早上醒得早,似乎在秦家养成早起的习惯。 秦湘大步走来,扶着她的手臂,睡不着,你先睡会,等院正来了再喊你。 云浅由着她搀扶自己去床榻上。 秦湘蹲下给她脱鞋,眼神闪烁,周大人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第183章 边境不宁,北疆在演练兵马,不知是何意。云浅平静地躺下来,语气如常,没有露出丝毫。 秦湘点点头,你睡吧,我醒了,先不睡。我去找院正。她难得在相府,我有许多事情想要请教。 不怕她耳提面命?一探脉就知你昨夜兴奋,你还吃了两颗药呢。云浅毫不留情地揶揄。 秦湘或许是在秦家习惯了,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要讨好别人,骨子里成为一种习惯,不爱反驳旁人的话。 这点,与秦小皇后恰恰相反。 秦小皇后行事果断,你不服气,也不是成。甚至,你越不服气,她越要这么做。 秦湘走远了,云浅安然入睡,熏香袅袅,带着安神作用。 然而,她又梦到前世。依旧是小皇后。 大雪纷飞,小皇后抱着一只雪白的猫,猫的皮毛雪白雪白,如同外面落下的大雪。 小皇后站在屋檐下,望着雪,红色凤袍将她衬得优雅美丽。 猫儿不安分,在她靠近后跳下地,摇着尾巴走了。 她上前,小皇后朝她微笑:云相来了,陛下还没醒,昨夜召了几人,你想进去看看吗? 昨夜召了几人她羞得想找地缝钻进去,眼眸微厉,皇后殿下让臣进去看什么? 自然是看陛下,又看不到活.春.宫。小皇后肆意笑了,眉梢微扬,带起两分凌厉。 小皇后的眉梢长,将那股艳丽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凌厉,如同刀剑的锋芒。 她觉得秦小皇后不知羞耻,偏偏毫无办法。 冷静下来后,她还是先开口,殿下以何罪名处置郑景轩? 谁?小皇后眼睫上飘了一片雪,瞬息融化,一双眼睛水汽朦胧,似裹住了面纱。 她说:大理寺卿郑景轩。 想起来了,贪污,云相想知晓自己去问刑部,再不济去问陛下,陛下亲自下旨。小皇后唇角弯弯,眉间并无忧愁。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愈发厌恶,郑景轩说他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吗?小皇后敛了笑,侧过身子,面朝风雪。 小皇后的凤冠极为艳丽,可她自己却是素面朝天,可依旧难掩风华。 云浅看着那张失去笑容的侧脸,不得不说,小皇后沉默的时候,带着一股愁绪。 须臾后,小皇后开口说:他的罪行,由御史台弹劾,刑部定罪,云相还觉得他是冤枉的,那我呢?你们口口声声喊我妖后,可我可曾做了什么不该的事情。 不该?利用红林军无诏逮捕重臣,无证据下言行逼供,如此行径,敢说不该。云浅气得发笑。 小皇后侧回身子,直视她,忽而一笑,那抹忧愁的情绪飘忽不见了,留下的是明艳的面容。 云相,你想杀我,得看你的本事。莫要让我先动手除了你。 小皇后笑了,眸内潋滟光华,背映漫天风雪。 云浅气恨,一时间热血沸腾,不得不说,小皇后气人的本事,很厉害。她已然被气恨控制情绪,几乎要崩溃。 可是很快,她再度冷静下来,转身离去。 接下来几日间,她都没有见到秦小皇后,行走禁内,格外通畅。 郑景轩被处死,阖家流放,罚得格外重。经红林军逮捕的朝臣,罚得都很重。 大雪停后,红林军再度出军,抓捕数人,都是郑景轩供出来的买官人。 本朝有科举制,也有察举制,买卖官爵是重罪。这些人买了官后被发现,一律处斩,朝堂上下一片哀嚎。 此案后,她又见到抱着白猫溜达的秦小皇后。 今日一袭红色狐裘,未戴凤冠,只一根如意翠华胜,招摇过市般在她面前晃悠。 秦小皇后艳丽无双,可她毫无兴趣,只扫了一眼,便要离开。 站住。秦小皇后低声喊了一句,巴巴地绕到她的跟前,懒洋洋开口:听闻你有几个学生被斩了,眼睛真不好。 她忍了忍。 秦小皇后似乎很得意,继续嘲讽她:云相一双桃花眼,眯住多少男儿的心,可你这双桃花眼识人不清,不如盲了算了。 郑景轩死后才查出这么一份名单,究竟是他留下的,还是有人刻意仿造,谁能说得清楚呢。她不生气,无视奸人嘲讽。 死鸭子嘴硬。秦小皇后道一句,巴巴地看着她的唇角,吓得她后退两步,怒斥对方:殿下,请自重。 秦小皇后呵呵笑了,你怕什么,我又不亲你,看一眼罢了。你这么害怕,就知晓你府上没有女人、不对,男人。 殿下休要胡言乱语。她羞得满脸通红。 我就胡言乱语,你府上有男人吗?秦小皇后揪住她不肯放手了。 她怒道:没有。 那你有女人吗? 没有。 秦小皇后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眼梢微扬,是吗?我瞧你也不像。 不像什么?她不理解,秦小皇后却转身而去,她欲去问,想去问明白。 快走两步,膝盖突然疼得厉害,她猛地睁开眼,鼻尖涌来一股药味。 第184章 膝盖是确实疼,秦湘在上药。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一侧传来院正的声音,你的眼睛如何? 好多了。云浅敷衍般回应一句,心如擂鼓,她看着眼前虚浮的人影,胸口起伏不定。 秦小皇后为何问她府上可有人? 惊疑未定,她浑身都软了下来,心中有个猜疑:秦小皇后喜欢她。 并非是多想,而是种种迹象表露出来。 若真想拉拢她,在得知府上无人后应该会像其他人一般送女子亦或男子,而不是问过就没有动静了。 联系之前的赠药,这个猜想愈发站得住脚。 云浅心神恍惚,膝盖上的疼不再那么重要,她缓缓躺了下来,头再度疼了起来。 突突的疼意,占据整个脑海,她努力让人自己平静下来。 秦湘凑了过来,我给你膝盖上过药了。 云相,近日不顺,该去庙堂问一问你二人八字可合。院正淡淡说一句,你是不是又头疼了。 云浅没有回应,目光空洞,额头生汗,就连唇角都白得厉害。 她复又坐了起来,想要下榻,一双手按住她:你别动呀。 秦湘愁死了,膝盖都伤了,怎么还动呢,躺着舒服些。 阿湘,你让人去请京兆尹来府上,就说我酿了好酒,请她品尝。云浅有气无力,抬手捏着额头,头疼让她几乎坐不住了。 秦湘听她语气凝重后不敢耽搁,匆匆出去传话。 院正握住云浅的手,这一回,态度算不得好,你的身子究竟怎么回事。 脉象虚得厉害,与以前的康健完全不同。 云浅并没有回应,甚至都不想理会,心中的念想几乎震撼到她了。她难以想象,最后秦小皇后的输是不是有意为之。 而她的成功,是不是秦小皇后的怜悯。 云浅睡了半日,面上依旧带有倦色,憔悴难以遮掩。 院正担忧道:你该注意身子。 先生,我很好。云浅压低声音,我不知为何一想到旧事就会头疼,可能用药力止疼? 你的心事,药效无用。院正摇首,止疼药一旦上瘾,麻烦更大。 这时,秦湘从外间走回来了,话已传了出去。 两人的话中止,院正走出去,秦湘留下来,榻旁的木架上摆着热水。秦湘拧干帕子,低低开口:我给你擦擦脸,你脸上都是汗,是热吗? 嗯,有些热。云浅口不对心,神思麻木,难以再思考。 当热乎乎的帕子擦过脸上的肌肤,云浅终于回神,握住秦湘的手腕,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手腕上的脉搏在跳动。 鲜活的生命。 她握住秦湘的手腕,慢慢地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腕骨上,似乎听到了脉搏跳动的声音。 秦湘没动,而是凝视着她的侧脸。 许是昨夜担忧的缘故,云浅的脸白得厉害,干涩无力。秦湘的眉间拢着一抹忧色,难不成真是她的与阿姐八字不和,克着她了? 阿姐。秦湘无助般低喊了一声。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云浅很快恢复神色,松开她的手腕,声音沙哑得厉害:没事呢,就是想靠着你。 她的依赖,让秦湘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姐的冷静睿智,不为他人左右,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神。 而神跌落凡尘,落在她的身边,让她感觉过于缥缈。 欢喜多于感动。 云浅接过秦湘手中冷的热帕子,自己擦了擦,又递给秦湘。 随意梳洗后,秦湘拿了一套碧水色的裙裳,配着同色的发饰,须臾后,院正回来敷药。 一刻钟有些难熬,秦湘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熬过一刻钟,她焦急地询问眼睛如何了。 云浅睁开眼睛,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眼泪再度流了下来。院正解释:放心睁开眼睛,日后莫要迎着强光,也不要在日头下看雪,你的眼睛已伤了。 不如寻常人。 秦湘又愁了,在院正离开后,巴巴地捧着参粥过来,我喂你,可好。 我自己来。云浅摇首。 云浅何其骄傲,怎么会让旁人照顾自己。可在拒绝后,她又迟疑了,改口答应下来。 秦湘不知变故,又巴巴起舀起一勺粥递到失去血色的唇角前,张嘴。 云浅锁住眉头,真将她当作孩子了。罢了,也不差今日这么一回。 戏演得多了,有时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云浅慢悠悠嚼着粥,秦湘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慢慢恢复血色的唇角。 唇角弧度饱满,一启一合,线条分明,不经意间露出贝齿。笑意轻轻荡漾在唇角,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媚态。 秦湘悄悄凑过去,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吻上去。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61章 套路六十一 蓦地被吻, 云浅眉间微蹙,视线不及,触感格外敏感, 她轻轻抿了抿唇角, 在人离开后,又开口:你过来,靠近些。 秦湘乖巧的靠过去,云浅感觉到炙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眼睛上,一瞬间, 身体内的血热了。 云浅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脸,正大光明地亲了她。 第185章 秦湘的吻, 浅尝即止,如蜻蜓点水。云浅不同, 活了两世,自以为看淡□□,当深陷其中时才觉得□□二字最折磨人。 浅吻至探索, 汲取口中的甜蜜。 秦湘红着脸分开,低头摇晃着碗内的粥,云浅面色如旧,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羞与涩, 并不属于云浅。 死亡中走出来, 可以抛开一切不必要的。 喂过参粥,云浅坚持去院子里坐坐, 秋日萧索, 唯独阳光暖人。 云浅问秦湘:想不想去试试温泉? 一旁的院正震惊, 你两觉得府内不够你们闹腾? 云浅弯弯眉眼:我这眼睛三五日好不了, 不如去玩儿。待我去向太后请旨,行宫内的泉水最暖人。 太后的池子,会给我们用吗?秦湘不理解,都说她们至高无上,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赐给下属。 院正含笑地解释:云相同文昌郡主去玩过,有一就有二嘛,云相,对不对? 秦湘的面上的疑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悦。 云浅忙解释:阿湘,莫要听院正的,我们去我们的,我与文昌又没在一个池子里。 秦湘没吭声,云浅哼哼两声,院正,你为何总是搅和我们? 我是不愿看你沉溺色相中,你瞧瞧你这副模样,鬼见了都害怕。院正毫不留情地嘲讽,云浅的状态大不如从前,无论是脉象还是身子,都比以往差了许多。 忧思过重,少眠多梦,身子就会慢慢垮了。 秦湘极为不满,与师父辨别:云相优雅,不过是染了病,哪里就是鬼见了害怕。 哦,院正是意思是我老了。云浅故意曲解院正的意思,阿湘,你的那些养颜丸也给我试试罢。 院正立即呸了一句,你嫌我老不懂情趣便是,不必这么打脸。 秦湘挑眉,弯弯眉眼,偷偷笑了。 说笑一阵,阿鬼引着京兆尹梅锦衣来到院子里。 闻及脚步声,云浅敛了笑容,一侧的秦湘先开口:梅大人。 院正见状退了出去,阿鬼则将院子里的婢女都驱走了,秦湘站着不动,云浅与她说道:阿湘,梅大人也老了,你去拿些香膏过来送她。 她欺负你,你还送她香膏?秦湘瞪大了眼睛,不送,我的香膏是要卖钱的。 云浅淡笑,去拿,我买了送她。 秦湘不理解:你的钱多了没处使吗? 云浅面上的笑意深深,清风沐浴,暖意融融,花在梅大人身上,甚好。 两人一问一答,态度亲切,举止亲昵,可见两人私下里相处也是这般。 梅锦衣目不斜视,只当未闻,直到秦湘怒气冲冲地瞪着她,狠狠剜了一眼后,大步离开。 云浅从椅上直起身,道:她很听话的,看起来笨笨的,但不会惹事。 云相将她调.教得如此乖顺,想来是不担心有朝一日她会弃你而攀附帝王。梅锦衣神色冰冷,语调缓缓,毫无波澜。 云浅挑了眉梢,吃不到葡萄都会说葡萄酸的。我有一事不明,望梅大人解惑。 两人处事多年,虽无甚交集,却深知对方的秉性,云浅一开口,梅锦衣便知晓她的心思,你想知晓我为何得知秦小皇后的身世? 愿意说? 她自己告诉我的。 云浅皱眉,身子不动声色地朝前倾了倾身,你二人相识? 她入宫时被人所欺,是我助她脱险。梅锦衣情绪内敛,面无表情。 云浅问一句,梅锦衣答一句,如同算盘上的珠子,拨一下动一下,毫无自觉性。 云浅隐隐有些恼火,薄唇微抿,梅大人的话,当真值得千金。 梅锦衣的性子比起前一世,更为冷硬,内敛话少。云浅极为不喜,不得不耐着性子周旋。 她顿了顿,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迟疑须臾,斟酌道:何人所欺? 不想说,知晓她的痛苦,你又能做什么。云相请我来,便是问这些小事?梅锦衣凝着面色苍白的云浅,比起前世,云浅身上少了一份意气与杀伐。似多了女子的温柔解意。 情爱当真能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吗? 梅锦衣欲多探究,云浅敛了笑,问:霍明可曾南下? 梅锦衣面色骤然变了,奈何云浅看不见。再是精明的人在眼盲的时候,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南下了。梅锦衣据实回答,但她是个女人。 云浅张了张嘴,怎么会是男人。秦湘救过霍明,怎么会是女人? 梅锦衣见她震惊之色,心中忽觉畅快,道:她就是女人,灭南朝,回头除了北疆皇室,自立为王,南北一统。 云浅甚是吃惊,若照这么想,那秦湘救下的人可能不是霍明。 你为何不早言明?云浅有些生气,同为南朝臣子,该为百姓所想,岂可为一己私欲,瞒住不说呢。 梅锦衣负手而立,望着虚空:她是一明君。 嗯?云浅不明。 第186章 建新朝后,她开了女子科举,选举女官,拜我为相,我拒绝了。她没有杀襄平郡主,但我可以告诉你,温谷一事,确是她所为。灭温谷是为了钱财,她用这些钱养兵,建功立业,南北一统后,我见到新的希望。梅锦衣平静的语调终于有了些起伏,她正视云浅:云相,你甘愿俯首称臣吗? 云浅嗤笑:不会。 若是难得的明君呢? 明君会为一己之私灭了温谷,杀了上千人吗?秦湘的一生,被她毁了。云浅站起身,难掩气色,梅锦衣,你身在南朝,心在霍明处,何不早早去投靠,莫说相位,王位也使得。 天高风清,碧空如洗,院内清新,两人对面而立。 梅锦衣神色淡淡,似料到了云浅的震怒,她只说道:灭温谷那年,她十六岁。论心计论手段,你我确实不及。 山河在,你岂言丧权之语。云浅失望透顶。 梅锦衣又问:以你一己之力太难,你有兵能阻止她南下吗?太后沉溺养颜之道,皇帝只知享乐,满朝上下人人只知风流,不知兵临城下,不知如何抵挡北疆铁蹄。云相,你还能做什么呢? 那又如何,我在,便不会让她来得这么容易。云浅缓缓坐了下去,气息平缓,我能让陛下稳坐皇位,就能让陛下答应北伐,亦可守住山河。 云相,你想的过于简单了,试问,你手中除了陆澄昀掌管的红林军,还有什么?梅锦衣不遗余力地泼冷水,不是我看低你,而是如今的你,为秦湘一事所困,该学习霍明才是。 云浅气得脑门疼,休要挑拨离间,我待秦湘,本是真心,岂会为一梦境而伤害她。反是你,苏三一案,究竟是不是你所为。 你有证据吗?梅锦衣罕见地笑了,无证据,休要开口。你想问的事,我都已回答。云相,还有什么疑惑? 梅锦衣,你喜欢秦皇后,对吗?云浅直问。 她问的是喜欢秦小皇后,而不是秦湘。 梅锦衣一笑,笑意阴测,却不愿回答。 一旦不说话,云浅就无法揣测她的意思。 这时,秦湘小跑着进来,阿姐,我回来了。 梅锦衣退后两步,转身欲离去。秦湘拦住她,将香膏递过去,梅锦衣并没有接,只道:不受嗟来之食。 劳你走一趟,当是我的赠礼。云浅开口化解秦湘的尴尬,可以想象出来秦湘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难以想象温和含蓄的秦湘与说话一刀见血的梅锦衣私下相处会说什么话。 梅锦衣依旧没有接,而是看着秦湘,沉静下来,秦湘,你当年在温谷内救的那人可是容貌姣好? 秦湘闻言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云浅。 殊不知云浅也很想知晓,奇怪的是她感觉到秦湘在向她求救,下意识点点头。 确实好看,我后来见过一面,病中瘦弱得很,但眼睛很好看。怎么了?秦湘被两人神色吓到了,哪里不对吗? 梅锦衣不会学云浅温和作态,直言道:那是个女人。 秦湘不大相信,记忆过于飘忽,间隔太远了。那时年岁尚小,她分辨不清,闻言后,也没有反驳。 是男是女,与她有什么关系。 梅锦衣见她并未有太多的情绪,猜测出她的想法,不由叹气:秦湘,你在云相身边,未曾学到她的睿智,反将自己养得愚蠢不堪。 云浅所为,不过是困在秦湘,巴不得她愚蠢。梅锦衣偏偏要提,不顾云浅苍白的面色,又添一句:居相府,不闻外间大事,有朝一日,云相落难,你如何掌起这个家呢。 梅锦衣,莫要诅咒我。云浅险些让她给气死,什么叫落难。 梅锦衣淡笑:你没死过吗? 云浅扶额,这人嘴巴真不饶人。 梅锦衣也不逗留,香膏也不拿,抬脚走了。 秦湘莫名,被这人莫名傲娇的态度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将香膏收了起来,问阿姐:那你还要吗? 要,付钱,拿去给狗擦。云浅阔气极了,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不妥。 秦湘摇头,别这样,你买了,我给顾黄盈送去。 打住,为何给她送?云浅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好端端给其他女人送什么香膏。 秦湘解释:她被你扣了俸禄,没钱买啊。 云浅不理会她了,召人去太后处走动,借一借汤泉沐浴。秋日里是去,最是舒服。 去去就回,也到黄昏才来复命。 果然,太后也要去,并命人去准备,带了温孤婧一道。 听到回复后,云浅微微一笑,吩咐婢女快些准备。 秦湘在一侧看不住云相的心思,太后过去,那她们岂不是不自在,那高兴什么呀。 太后出行,人多且繁杂,前后需准备几日,云浅先行,领着秦湘翌日就动身了。 前后三十余人,浩浩荡荡,行走两日才到行宫。 云浅双眼已能视物,但她并没有言明,任由秦湘扶着进入殿内。 入殿后,云浅疲惫不堪,先行躺下,而秦湘带着婢女整理带来的箱笼。她做事谨慎小心,小事贴心周到,忙碌起来,有条不紊,半日间便已收拾妥当。 第187章 云浅卧于床榻上,却没有入睡。听着里外的动静,秦湘不笨,只心不在大事。经她手所办之事,皆很周到。 云浅苦恼,相处几月,她自认对秦湘了解周到,可梅锦衣一语提醒她。倘若一日,她无法周全自己,秦湘又该何去何从呢。 当初的心思变了,她希望秦湘好好活着,活得开心。而不是被她养在囚笼中,一味地避世,不知外间春秋。 她翻了翻身,侧躺着对外。 须臾后,秦湘轻手轻脚地走来,小心脱下鞋袜,掀开被子躺下。 在她闭上眼睛后,云浅睁开眼睛。秦湘还小,尚不及喜怒不形于色的秦小皇后,甚至,身子骨极软。 念此,秦小皇后的身影被驱散,只留下秦湘姣好的容貌。 云浅抬眸,视线落在她的小脸上,秀挺的鼻梁甚为好看。 相处多日,她很了解她,知晓她周身的软处。 她垂眸搭着眼角,手攥着秦湘的手腕。秦湘方入睡,并没有觉得不妥,深深入睡。 一睡间醒来便是半夜,身侧已无人,她惊讶,忙掀开被子起榻去寻。 行宫在山腰处,夜晚幽寒,常闻野兽鸣叫声,秦湘出殿寻了良久不见人。待丧气时,才见云浅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秦湘忙迎上前扶住她,去哪里了。 语气不好,有些怪罪,云浅笑着摇摇头,你睡得好便没有惊动你,随意出去走走,你可吃了。 还没呢,等你回来。秦湘攥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入殿。 两人入殿后,稍作休息,一人吃了一碗面条。 吃过必然要去走动,秦湘跃跃欲试,云浅却累了,歪倒于榻上。 秦湘也不逼迫,自己慢悠悠在殿内晃动。 一轮明月下,山下草叶浮动,人影晃动,瞬息间,隐入山林间。 翌日天明,两人未曾起榻,锦帐间,人影重叠。云浅以手描绘少女姣好的身材,拂过寸间,撩过山丘。 秦湘抿唇,将呼声吞入腹中,忍着阵阵颤.栗。 云浅休息多日,精神不错,掌心贴着少女的脊背,蝴蝶骨很好看,摸起来也很舒服。 她按着后腰:这里有穴道吗? 秦湘不上当了,上回气海穴就折腾得不清。她看不到云浅在说话的时候,唇角朝上扬了扬,不说话了呀,你这个大夫、不大好。 此事与大夫有何关? 秦湘气鼓鼓的,觉得自己被一眼盲的人吓唬到了,太没出息。 她捏住后腰上的手,缓缓按在锦被上,接着,自己坐了下来,将她的身子按至自己的膝盖上。 动作迅疾,让人始料未及。待云浅转目过来,自己腰后贴着只手,脸颊伏在了锦被上,绣线擦过脸颊,带起几分痒意。 姿态有些狼狈。秦湘却喋喋不休地与她说起后腰的穴道。 这里、督脉秦湘攥住她的手按住督脉上,这可是命门穴呢,你这个学生,可懂了? 云浅先惊后羞涩,小.腹上硌在她的膝盖上,十分不适,她不悦:你这先生,好生粗鲁。 秦湘笑了,俯身贴着她的耳朵,你喜欢吗? 不、不喜欢。云浅被她攥住双手,一时间竟动弹不得,我不学了。 你不学,可我想教呢。秦先生含笑,眉眼得意,陡然发现阿姐害羞了,白玉的耳朵染上胭脂色。 秦湘莫名兴奋,盯着那只耳朵打量,觉得不够,又说道:我再教你几个穴位。 言罢,她将云浅的手朝下挪了挪,掌心贴在亵裤的边缘上,这里,你猜是什么穴位。 云浅努力挣开手,羞得面红耳赤,胸.口连连起伏,你这先生,好生无德,竟对学生动手动脚。 学生不良,先生来教训。秦湘学着云浅往日调侃的口吻,不忘将她的手又挪了一寸。 锦帐低垂,外间艳阳明照。 秦湘倒是不疾不徐,教得可认真,人体穴道多,说上三日也说不完,一面说一面拍拍她的腰间问:你懂了吗? 云浅低头,心中却想着这人坏得很,哪里像梅锦衣说的那般蠢笨。 她聪明着呢,故意藏拙。 云浅又气又羞,你不怕遭报应吗? 什么样的报应?秦湘认真询问,瞧见她贝齿暗咬,面色通红。 一股快感在心口悄然而生。 多好呀。 云浅认真回答:我罚你的报应。 秦湘挑眉,静静听着,眼内重重叠叠都是明朗的笑意,但见阿姐明眸善睐,眼睫沾染湿意,含雾蒙蒙,山水千重。 她抬手松开她,凑近她的耳边,我不如先欺负欺负你,你再报复吧。 云浅的神色微变,眉拢愁绪,眼底含了一分委屈,秦湘吻上她的眼睛,手在督脉上挪动。 督脉之下,肌肤莹润。 秦湘却握住她的手,教她撑着半身,膝盖抵着锦被,云浅皱眉,你不怕我报复得更深吗? 无妨,我年轻呢。秦湘含笑,赤.裸.裸的炫耀。 作者有话说: 云浅:给狗擦。 秦湘:我给顾黄盈。 第188章 顾黄盈:我和狗一个级别? 第62章 套路六十二 一句年轻, 让云浅彻底没了脾气。她与秦湘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八岁鸿沟。 云浅抿唇,唇角抿得紧紧的, 很是不满, 但又无法反驳。 她总不能说一句:我去找一个更年轻的。 女子十五及笄,十六岁恰是最好的年岁了。不能再找小的了。 秦湘由后背袭来,湿热的吻露在后颈上,如巨大的网将你笼罩其中,由不得你翻身喘气。 云浅徐徐阖眸, 感受到了脊背上柔软的身子压了过来,这一刻,不知怎地想起了梅锦衣。 梅锦衣的冷硬, 与秦湘的柔软,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后的冲击, 让她又从乱想中醒悟过来。秦湘贴着她的耳朵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冰肌藏玉骨,遍体幽香,海棠醉日, 窈窕间婉婉弄人心。 羊脂玉般的肌肤窝在手心中,秦湘一便又一便喊着她的名字。 不是阿姐,亦不是云相,而是平辈之间的云浅。 久违的称呼让云浅沉溺其中, 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皱着眉头,玉容娇嫩, 冷淡了胭脂瑟。 低声怯怯, 懒怠扶妆容, 双手紧抓被面, 腰肢似曲折。 云浅感受到了年轻的活力,无声一笑。 **** 太后比云浅晚到两日,来时,红林军拱卫,马车厚重,压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车印记。 云浅本欲亲迎,太后令人传话,不必迎,山中道路曲折,不易前行。 太后的体贴,让云浅久久不语。 秦湘见她面带忧愁,红唇全无气血,主动挪了过去,阿姐,你不高兴吗? 没有不高兴,你不要出去了,免得冲撞太后。太后跟前女官颇多,你身份是男儿,免得生波折。云浅回过神来,眼前人朱唇皓齿,令人心生怜爱。 但昨日的事情,让云浅不大愉快,险些让她给折腾死。 今日起榻,都有些无力,她少不得剜了一眼,腰疼,你给我揉揉。 秦湘昨夜痛快,今日很乖巧,笑着上前解衣伺候。 她是大夫,知晓如何用力最舒服,力度恰好,云浅渐渐也不生气了,歪靠在云枕上。 暮雨朝云,别有一番滋味。 过了两个时辰,云浅收拾一番后去给太后请安,秦湘想要跟着。云浅没同意,别在太后跟前晃悠。 秦湘的身份太尴尬了,眼下不适合出去。 秦湘心中一凛,忙点头:好,我等你回来。我们何时去泡泉水。 太后去过再说。云浅懒怠无心思了。 秦湘不大喜欢太后,闻及太后便觉得不舒服,自己转道回殿内。云浅由婢女扶着去给太后请安。 两地相隔深远,走了近乎半个时辰,遥遥见到秦红意在指挥宫娥做事。 待走近后,秦红意立即走上前搀扶,你这眼睛何时才好? 再过几日吧,好了许多,勉强视物,可见不得光。云浅缓步莲移,握住秦红意的手腕,京中如何? 很好,太后就待两日,出不得乱子。秦红意笑吟吟,双眸横波秋水,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一遍,笑话道:你这下舒服吗? 一句话别有含义,云浅红了耳朵,道:尚可。 尚可?听闻你二人不出殿门,还说尚可。秦红意撇嘴,低声提醒注意脚下。 云浅初来此处,脚下跌了两回,跌跌撞撞,看得人心勾了起来。 好不容易挪到太后跟前,太后凝着她眼上的纱布,如何了? 回太后,好多了,三五日的功夫。云浅收回手,兀自站好。 秦红意顺势退到太后身侧。 太后问了几句身子状况,便将人打发回来,又令秦红意去相送。 回去的路上,云浅询问霍良的处罚。 赐死了。秦红意压低了声音,太后不愿掀起战乱,且温谷是北疆的事,与南朝无关,我们着实没有必要蹚浑水。你若不是因为小夫婿的事情,怎么会去管温孤氏。 云浅闻言不语,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秦红意又说道:陛下倒是难得说了几句话,太后没肯应准。两人闹得不痛快,太后生闷气,才会出来散散心。云相,你若不想惹太后不高兴,莫要再说了。 我知道了。云浅低声应允。 秦红意一路扶着她,顺势眺望山景,撇开宫人悄悄询问:你那位小夫婿容貌异常,感觉如何? 这是询问闺房事了。 云浅想起少女羊脂玉般的肌肤,颔首道:你也可成亲试试,霍良带了十一二岁的女孩过来了,你在等三四年,及笄后再去娶回来。 你这不识好歹的人竟然取笑我。秦红意羞红了脸颊,看来你二人相处得甚好,对了,她的血可是 她顿了顿,云浅冷了脸色,道: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谁若打她的主意,我必然是不会放过的。 秦红意也不再言语,送到一半便止步,山中景色慢一步,依旧可见盎然景色,绿意满天。 云浅与她说道:宫外林子里似乎有狼,你让人注意些,莫要随意走动。 第189章 山中多老虎,狼也会有,寻常人不敢深入,一墙之隔,还是要注意些。 秦红意记下了,目送云浅回去,蹒跚而走,莲步轻移。 回到太后跟前,太后刚好服用了汤药,多问了几句云浅的病情。 秦红意一一回答,太后闻言知晓是真,惋惜几句,便不再言语。 太后寝殿内外守卫森严,洪林军拱卫,寻常人无法靠近。 简单休息后,太后领着人前往汤池沐浴。 此刻的秦湘正在与云浅对弈,云浅不看棋面,只听婢女口述。 秦湘是个初学者,哪怕云浅看不见,她也不是对手,五局皆输了,她泄气般丢下棋子,不玩了。 嗯,不玩了。云浅含笑应允,又说道: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不累,你呢。我身子好着呢。秦湘挺起胸膛,秋波湛湛,顾盼生辉。 云浅抬手摸摸她的小脸,我去见个人,你在这里等我,若太后来问,你便给我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能做到吗? 能,自然是能,你且放心。秦湘努力保证,你放心,我办法多着呢。 云浅笑了笑,手下肌肤柔软光滑,摸起来,手感极好。她少不得多捏了两下,我们明日去汤泉,你也准备下。 香膏、药丸、还需要什么?秦湘仔细的想着,要不要些香料? 免了,不能脏了汤泉,太后怪罪。云浅收回手,借你的衣裳给我试试。 秦湘还小,身形比云浅偏小一些,但她的衣裳宽大,云浅试了试,长度短了些,尚可穿穿。 云浅换了一袭澜袍,风度翩翩,引得秦湘睁大了眼睛,你这是要出去勾引小娘子吗? 嗯,等我带回来,与你争宠。云浅解开眼睛上的纱布,随意将长发束好,背后看过去,也不会想到这是她。 秦湘不问行程,目送阿姐离开,待她走后,自己便关了殿门,伪装成两人在寝殿腻歪之景。 而云浅悄悄出宫,去了一墙之隔的山林深处。 踏入林中,狼叫声不绝,时而可见白虎从眼前奔过。看着白虎身上的毛发,她有些忍不住想要手射击,毛发完美,冬日里披着十分舒服。 奈何手中无箭,只得放弃。 走入深处,枝叶摇曳,无风自动。再走一刻钟,树头上跃下一人,正是陆澄昀。 陆澄昀裹着虎皮,脸上染着土,与寻常猎户无异。 太后来了?陆琛昀脸色不大好,背主一事,让她心生不宁,可边境一事,迫在眉睫。 云浅颔首,来了,两日便走,今夜动手吧。 今夜?为何不选择明夜?陆琛昀吓了一跳。 云浅反问她:有何区别呢? 晚上一日,好歹是我们的主上,我不忍心。陆澄昀内心挣扎。 云浅并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就今夜,你已有地图,天黑动手,她去了汤池,今夜不会回来的。 陆澄昀深深吸气,林间无光,盯上厚厚的枝叶遮挡住日光,她感觉一口气喘不过来,最后问道:改不得? 如何改呢?你人已经来了,陛下知悉你的动作,此时后悔,已无你容身之处了。云浅摇首,没有回头路了。 陆澄昀点了点沉重的脑袋,拿出行宫地图,与云浅商议围宫路线。 **** 山中清凉,黄昏时没有阳光,已有几分寒意入侵。秦湘趴在窗户上眺望远处,看看左边、看看右边,最后又将窗户关好。 阿姐没有回来,她就不好出去走动,只能等着。 偏偏不巧,秦红意奉命而来,门口的婢女说了几句话,她没有走,而是静静等着。 秦湘见状,只好出去见客。她故意做出匆匆更衣之色,引得秦红意侧身避开视线。 太后去了汤泉,我来寻云相说说话,还没醒吗?秦红意扶额,她来的不是时候,轻轻抬眼就见到少年人襟口下白皙的锁骨,一瞬间,她红了脸,衣裳穿好。 秦湘这才慢悠悠地背过身子整理衣襟,口中说道:一时半会醒不了呢,要不姐姐明日再来。 话说得妥当,可秦湘一双手已然在发抖,转过身子的时候,便又恢复从容。 秦红意见她满面稚气,耳根发红,只当是羞涩,并未在意。 少年人血气方刚,也在情理中。秦红意也懒得计较,与她说道:云相醒来,你替我说一声,就说我明日来寻她。 她见云浅还要提前说一声 秦红意很不满,奈何人家成双入对,是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叮嘱过后,秦红意这才走了,白来一趟,明日再与云浅计较。 待秦红意一走,秦湘迫不及待钻回屋里,费力地关上殿门,吓得爬上床躺好。 躺着就不同管外间的事情了。 主子们睡觉,婢女们不会打扰,秦湘一直躺到了天黑,但人还是没有回来。 秋日多眠,她抵抗不住睡眠,闭上眼睛睡着了。 半夜惊醒,身侧已无人。一时间,恐惧涌上心头上,她掀开锦被爬了起来,推开殿门,外面多了一排排士兵。 第190章 透着灯火看过去,对方面容秀美,身材纤细,是女子。 红林军。 黑夜下,一排排火把照亮了整座殿宇,刀剑煌煌,秦湘整个人彻底醒了。 婢女见到门开了,小步跑过来,低声说道:这些都是主子安排的,您不必害怕,先回殿休息,天亮的时候,主子便回来了。 出事了吗?秦湘迟钝,但她很快警觉,阿姐昨日出去便是筹谋,只怕已然成功了。 至于做什么,她隐约猜了出来。 迟疑后,她抬手关上殿门,装作无事般躺回床榻上。 她闭上眼睛,将恐惧压入心口上,慢慢地,心平静下来。 她相信阿姐! **** 行宫下,灯火通明,女子组成的红林军围住整座殿宇,摆在太后面前的一道令皇帝亲政的诏书。 太后只着薄纱,待看见诏书上的内容后,震惊得难以言喻。 云浅。她蓦地抬头,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划过失望与痛心,吾待你不薄,你为何背弃吾? 云浅颔首,撩摆跪下,不敢抬首仰视,轻声回答:臣对不住太后,待事定后,臣便来请罪。 你的事定指的是什么?太后怒问。 北伐,南北一统。 荒谬。太后拍案而起,接着怒视陆澄昀:你也是一样吗? 陆澄昀被太后威仪所迫,不敢抬首,唯有回答:霍明兴兵压境,南朝再无动作,便只有挨打的份儿。 你们的意思,为何不告诉吾?太后痛心,这是她一力扶持的两人,最后,见刀剑对准她的心口。 何其痛心。 云浅抬首,眸色凛凛,臣说了,您会应准吗? 不会。太后享受政权带来的荣誉,享受着眼前一切,以为不招惹北疆,便可安稳。殊不知熟练后,北疆南下,吞并南朝,霍明自立为王。 太后气个仰倒,吾若不答应呢? 您的印玺在何处,臣最清楚。云浅抬首,对上太后震怒的眼神,不知为何,这一刻,自己异常平静。 背弃恩主,天理不容,可她还是做了。 太后死死盯着云浅,秦红意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一见殿内持刀而立的红林军,瞬息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面色骤变,云浅,你敢放肆。 云浅望着面前熟悉的秦尚仪,目光如被蜇了一般,眼皮不觉发跳,我、只想尽我全力,保住南朝罢了。 秦红意觉得不可思议,你在做什么? 带下去。云浅无心辩解,嘱咐两侧的红林军。 话音落地,立即上前来辖制秦红意。秦红意目光阴沉望着云浅,你连我都不愿放过。 我不会杀你。只是让你静一静。云浅摆摆手。 云浅、云浅,你行悖逆之事,这是大不敬之罪,当枭首。 秦红意被拖了出去,殿内恢复寂静。随侍太后的顾青澜、班紫时面面相觑,动都不敢动。 局势一边倒。 太后倒吸一口冷气,袖口内的双手狠狠攥住,道:云浅,你现在回头,吾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太后,来不及了。我知我对不起您,可我劝过您,您只看到眼前握在手中的权势。臣期盼您高瞻远瞩,期盼您领兵北伐,一次次失望后,臣不得不行此事。云浅言道。 太后气得面色发红,浑身颤抖,双唇紧抿,你确定皇帝会促成北伐? 云浅的心冷透了,可她不能闭上双眼,不能不顾将来,她的眼中很冷静。 面对太后的质问,她回答道:陛下需要的是皇权,还有太子殿下。 挟天子以令诸侯,你好大的胆子。太后不由怒气上涌。 云浅摇首,臣唯有一夫婿,没有家族,臣无子嗣,臣所为,皆为我朝。太后可以认为臣权欲熏心,臣不辩解。 太后沉静下来,望着她:吾答应北伐。 太后,臣无法回头,若应你,臣可死,三千洪林军刀架在脖子上了。云浅不为所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由不得她后悔! 太后怒意再度涌上心头,你铁了心与吾为敌。 臣有罪。云浅俯身大拜,额头磕在地砖上,抬首是,依旧是一副面色无波无澜的模样,气得太后拿起茶盏砸向她。 她并不多,茶盏砸在肩膀上,幸好茶水已凉,只有钝痛。 云浅掀了掀眼眸皮,一双眼睛看似宁静,却又似漩涡。 太后怒到失去理智,又见她跪地认罪,只觉得自己养了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她赤脚上前质问云浅:你有罪,就该去死!跪在这里,只会让吾觉得一双眼瞎了。 云浅复又要下拜,太后直接推开她,气血上涌:不要再拜,滚出去、滚出去 云浅被推得朝后仰去,忽见太后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朝她刺来,怒恨之意,溢于言表。 好在两侧的红林军及时拉开太后,又将云浅扶持起来。 太后怒火冲心,已然失去理智,偏云浅俯下姿态,这般更加刺激她的心。 第191章 从金簪下脱身,云浅已然大汗淋漓,一抬首,便见太后怒视着她,恨不得杀了她。 太后,后日陛下便到,您有话与陛下说。云浅整理自己的仪容仪态,朝她俯身下拜,徐徐退了出去。 云浅、云浅、吾瞎了眼 太后怒斥声传遍空阔的殿宇,廊下壁柱旁的陆澄昀吓得面色发白,上前拉住出来的云浅,如何? 险些用金簪杀了我。云浅苦笑,肩膀疼得轻颤,你守着这里,在陛下来前,守护好太后。 秦尚仪如何处置? 派人守着。与太后一般,不准人靠近。云浅精疲力尽,手搭在肩膀上轻轻揉了揉,陆统领,消息若传回京城,你我只怕将死。 陆澄昀点点头,我知晓,只是这么一来,陛下会如何对待我们。 陆统领,不需陛下看待我们,我们成为陛下的依靠,即可。云浅语气低沉,你懂吗? 明白您的意思。一味依靠陛下,如同我们依靠太后,不如,让我们自己成为陛下的依靠,令陛下仰仗我们。陆澄昀瞬息明白其中的关键。 靠旁人,不如靠自己。 她问: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等陛下,我们必须要争取禁卫军,兵者,胜败关键。云浅冷笑了一声,浑身血液发凉。 灯火下,宫殿巍峨,壁柱上的金色腾龙望着两人。 云浅抬首,望向了腾龙。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63章 套路六十三 行宫发生了悄无声息的变化, 宫门口加了些守卫,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新日腾空,驱散黑暗, 又是新的一日。 云浅走进关着秦红意的偏殿, 殿内门窗紧闭,光线黯淡,秦红意抬头,满脸发凉。 多年相处的情意在昨夜,分崩离析。 云浅。秦红意声音沙哑得厉害。 云浅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静静望着她。 秦红意坐在地上,昂首望着她,你筹谋今日用了多久? 不瞒你, 从我见到霍良开始。当我知晓霍明在边境屯兵后,我曾试探太后, 可太后只一味压制此事。那时,我很失望。云浅坦然。 秦红意面色微微一变,你从没说过你的真心话, 你若劝谏,太后岂会不听。 我说了,她不会听的。秦红意,你我承蒙太后扶持才有今日, 可太后所为, 沉溺一时权势,毫不在意南朝兴亡。我所敬仰的太后, 亲贤臣远小人, 改革立新, 而非眼前的人。云浅面色有些失望。 云浅眉梢微抬, 语气也跟着冷了起来,我试探过无数回,可她从未在意,温孤一案,看似在北疆,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也只是压制。秦红意,我这么做,不过是想保全南朝。我是罪人,只是太后的罪人,不是南朝的罪人。 这不过是你找的借口,都是你的私心。你想要替秦默伸冤,枉顾太后,可耻。秦红意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来到她的跟前,一口气生生梗在了喉头上,你为一己私欲犯下 霍明在两国交界处屯兵数十万,你睁开眼睛看看鸿胪寺带来的情报,秦红意,你的眼睛瞎了吗?云浅怒斥对方,你眼下在为太后鸣不平,可曾顾过南朝百年基业,你我食君俸禄,为民办事,一己恩怨,岂可在乎。 秦红意的怒意被冰霜一点点所笼罩,食君俸禄,你该行劝谏一事,照你这么想,君上不听,人人学你这般起兵谋反,天下哪里来的太平。 外间乌云沉沉,内室昏暗不明。 重重叠叠的阴影将两人笼罩起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点点散开,秦红意面色暗得几乎滴出水来。 云浅停顿良久,默默后退一步,你我所谋不同,往日情分,烟消云散。 言罢,她转身就走。 秦红意被最后一句话压垮了脊骨,一行泪水滑过,唇角却翘了几分弧度,云浅,你背弃恩主,迟早会有报应的。 嘲讽与诅咒,不绝于耳。云浅只当未闻,平静地跨过门槛。 两侧红林军守着门,将殿宇围得滴水不漏。 **** 晨时过后,秋日大雨磅礴而下,敲打着密林行宫。 秦湘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赤脚打开窗户,窗外雨势连绵,豆大的雨珠子斜斜打入廊下。 雨势中无人行走,她盼望的人并没有出现。 但她很快关上窗户,若无其事的回到床榻上,静静等待。 雨水连绵半日,午后时分才停了下来,庭院内道路不平,已积了许多小水潭,宫人们拿着扫帚奋力扫水。 秦湘推开殿门,穿戴整齐,头顶上的乌云终于散开,隐见明光。 廊下站了半晌,忽听狼叫声,她奇怪,却见入口处走来一队人,后面跟着一只笼子。 笼子被黑布照着,而黑布早就湿透了,甚至滴着水。 走进后,领头人是一内侍,他冲着秦湘巧笑,秦太医,行宫内跑进一玩物,恰好被捉住,特送来给您把玩。 说完,后面的人揭开黑布,露出一只半大不小的狼崽子。 第192章 秦湘惊讶,走上前打量,内侍见她大感兴趣,猜测自己送对了,忙说道:狼崽子不大,养一养,就会认主。 云相知晓吗?秦湘不傻,越过阿姐给她送东西,等于就将东西送给了阿姐,个中含义,十分明朗。 内侍赔笑,云相不得空,您若喜欢,便留下,一只狼崽子,算不得好物什。 先抬回去,等云相回来再送。秦湘摆摆手,不接受馈赠,无功不受禄。 内侍急了,忙说道:奴已找人禀明云相,很快就有人来传话了。 秦湘依旧不肯收。 内侍忙要劝说,后方来了人。回头一看,云浅打伞而归。 秦湘高兴地迎上前,接过云浅手中的伞,又指了指笼子里的小狼崽子。云浅何其聪明,立即明白过来,道:喜欢就收下,不打紧。 我喜欢。秦湘眯了眯眼睛。 内侍也跟着大喘气,上前与云相寒暄。云浅看他一眼,说道:等陛下来后,我会让你跟着回宫。差事若办砸了,莫说回去,脑袋都会搬家。 内侍尴尬地笑着应下。 云浅不再理会内侍,领着秦湘回殿。 入檐下,婢女接过秦湘手中的伞,两人入殿。 一入殿,秦湘就将门推上,拉着云浅往里面走去,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大事,来了刺客,都已抓到,一切平稳。 秦湘这才松了口气,触及云浅清冷冷的眸子,她心着咯噔一下,你的眼睛好了? 可视物,遇强光还是会疼。云浅疲惫的在榻沿上坐下。 与她的疲惫相反的是秦湘精神奕奕,可见昨夜睡得很好。夜里睡得好了,白日就会很有精神。 云浅裙摆都湿透了,起身唤婢女更衣,秦湘拦住她,我知晓你的衣裳在何处,我替你更衣。 若在往常,云浅必然调笑两句,今日却没有,只深深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箱笼都是秦湘归置的,她比婢女都要清楚。 打开箱子取出衣裳,摆到床榻上,细声说道:昨日秦尚仪来了,好说歹说给糊弄走了。我半夜醒来就感觉事情不对劲了,我没敢乱跑,想着在这里安静等你回来。 云浅含笑:你很听话。 若是其他人,指不定胡乱闯出去了。 安分,也是一种好事。 秦湘蹲下,替她脱下湿透的鞋袜,双脚早就泡得泛白,秦湘又拿了干净的巾布是轻轻擦拭,回道:不惹事,也是给你的帮助。 你说得对。云浅点点头,胸口剧烈起伏两下,面色略显僵硬,秦湘,若她们都弃我,你会站在我身边吗? 那是自然的。你和谁吵架了吗?秦尚仪?秦湘想到那位与阿姐交好的人,你两肯定吵架了。 嗯,吵得很凶,就差拿刀。云浅玩笑一句,我很伤心。 秦湘一怔,抬首望向阿姐,眼眸睁大,这么凶吗?我和我阿姐也吵过,每回都是她来哄我的。要不,你也去哄她? 云浅不明:为何我哄她? 你是长姐呀,年岁大。秦湘咧嘴笑了,有时候对错已无分别,只心中一口气出不去罢了,不愿低头不愿服输。 云浅沉默,穿好袜子后,她选择躺了下来,疲惫与心伤让她打不起精神。 她闭上眼睛,似看到,碧瓦朱甍下的宫廷,又看到了笑颜如初的皇后娘娘,以及跟随太后而去的尚仪秦红意。 她不甘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枝纹繁复的锦帐,她蓦地坐了起来,抓住眼前那只白玉般的手腕,阿湘。 怎么了?秦湘担忧的不行。 阿姐情绪有些不稳,似遭受巨大的伤心事。她坐下来,伸手环保住阿姐的肩膀。 云浅忽而安定下来,依偎着秦湘,眼内失神,整个人如同失去魂魄的傀儡。 阿姐,你想想,你还有我。秦湘难受极了,贴着云浅的侧脸,亲吻她的耳廓。 云浅凝神,耳畔的热度让她的浑身冷透的血热了起来,她感觉十分疲惫,阿湘,秦红意、秦尚仪 她顿了顿,秦湘摸摸她的脸,一夜殚精竭虑下,面容憔悴。 秦湘,你有恩人吗?云浅声音轻轻。 有,你啊。秦湘颔首。 云浅望着虚空,你会背弃我吗? 不会。秦湘摇头。 云浅含笑,秦湘,我、我背弃恩主,忘恩负义,惹了秦红意不高兴,我与她,多年情意,一朝散尽。 所以你很难过,对吗?秦湘心绞痛,阿姐,人生如过客,太多的人更是过客,与你同床共枕的人才是与你过一生的人。俗语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必再相处。 云浅失神,白云苍狗,日月重叠,她与秦红意多终究是分道扬镳。 阿湘,我成了罪人。 阿姐,你为何成了罪人。背弃恩主虽说不妥,可恩主行事不当,你若一味跟随,便是助纣为虐。秦湘的语调悠扬,带着几分缥缈,又有几分哄慰。 第193章 她握着云相置于小腹上的双手,十指纤细,骨节匀称,阿姐,你伤心的不是秦红意,而是背弃恩主。 在这个时候,道理便说不通了。没有绝对的错与对,也没有黑白之分,良心、道义、法则,占据制高点。 她轻叹一声:哪里就有绝对的呢,阿姐,睡一觉吧,我去调安神的香。 云浅握住她的手,阿湘,我会将宫里的温孤氏送回北疆温谷,你想回去吗? 尾音轻颤,带着几分忐忑与不宁。 秦湘也是一顿,望着她苍白的面容,不回去了,你身子不好,我照顾你啊。 云浅默默地松开她的手,这个世间没有谁离不开谁。 秦湘去调香,云浅合衣而眠。 小小铜炉内散着凝神的香气,睡眠中的人眉头紧皱,秦湘上前,抬手轻拂她紧皱的眉眼,一下、一下,直到睡梦中的人安稳下来。 梦里,云浅看到临死前的自己,三面石墙,一面囚牢。她看着那面天窗,瞧见了一方天地。 她以为自己守得了一方天地,殊不知自己不过是跌宕起伏的朝堂中一枚棋子罢了。 皇后被赐死,她落得身陷囹圄的地步。 到头来,一场空。 墙面一转,她来到了盛夏时节的花园,石榴如火,牡丹艳冠群芳,展目四望,小皇后一袭鹅黄色裙裳立于牡丹花中。 小皇后身形颀长,一身娇艳的媚态将满庭的花儿都压了下去。 她没有上前,也没动,小皇后争与襄平说笑,襄平将一朵花簪在她的发间,她的心终于颤了一下。 双腿反应比她更快,迅速走上前,她欲夺过那支花,骤然发现,自己的手穿过发髻,竟摸了个空。 她什么都摸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说笑打趣。 她望了许久,秦小皇后眉眼张开了,气度从容,那团稚气被棱角消磨得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皇后才有的威仪。 她紧紧地看着,心中滴血般的疼,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一梦太长,长到她想要立刻清醒,奈何,自己如何都醒不过来。 突然间,她被人推了一把,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灯火明亮。 她大口喘气,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眼前多了一碗清水,她下意识看过去,秦湘小脸紧绷着,面色忧愁。 云浅如见溺水的稻草般抓住秦湘的手腕,双眸发红,秦湘。 秦湘被她狠狠抓住,手中的水碗颤了两下,不慎掉在了锦被上,她来不及去捡,就见云浅似发癔症般看着她,似将她的脸盯出一个洞。 她悄悄将水碗撤下,丢在地毯上,再反握住云浅的手腕,轻轻地凑至她的面前,吻上她失去血色的唇角。 唇上的温柔,让云浅从梦境中辗转醒来,她迫切地环住秦湘的脖子,加深这个吻。 秦湘给她勒得脖子疼,慢慢俯下身子。 身子的倾靠让云浅缓缓躺了下来,秦湘单手将湿透的锦被丢下床床榻,单腿撑着上榻。 云浅如溺水的人不敢放开秦湘,一改往日温柔的姿态将人揽在自己的怀中,扬首吻着。 一吻而深,秦湘凝着失神的人,再多的话失去用处,唯有细水长流的吻才可抚慰。 她轻轻地吻着眉眼、鼻、侧脸,略过唇角,吻至耳廓。 云浅眼中的失神慢慢为理智为取代,眼前是秦湘白净的面容,心在一刻,快速跳动。 深深呼吸后,心绪徐徐平缓下来。 她将圈住脖子的手缓缓下滑,落在后腰上,耳后的热意令她肌肤轻.颤。 阿湘她忍不住低语,试图用言语来舒缓心中的热意。 秦湘没有回应,却吻上那双柔软的唇。 秋日有些寒凉,被子都丢了,身上无遮掩,云浅羞得想要去将地上的被子揪回来。 湿透了秦湘不满,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腕,按在发上,不能要了。 云浅不安地曲起双.腿,浑身无遮掩,她试图辩解:不过湿、一块罢了,还可以用的。 秦湘不理会,你自己洒的,自己受着。 云浅不满,你欺负我 梦里和其他人卿卿我我,梦外,不给被子盖。 过分! **** 临近黄昏,又下了一场雨。山间空新,枝叶繁茂,绿意让人置身在春日里。 不知是淋雨还是睡觉不盖被子的缘故,晚间的时候,云浅就感觉喉咙不大舒服,轻咳两声,有些疼。 她不由怪罪:都怪你,我染了风寒。 秦湘睁大了眼睛,我问过他们了,他们说你大雨中跑来跑去,淋雨还不告诉我,我会给你准备姜汤的。 现在去准备呀。云浅声音弱了许多。 秦湘哼哼:来不及了,我给你去熬药,早些喝舒服。 云浅还是有些生气,她竟然不给被子盖,锦帐也不拉,万一来人了可怎么是好。 偏偏秦湘装出一副我没错,你尽管说的神色,气得她浑身无力。 气了半晌,云浅直接躺下了。 待汤药熬好后,她躺着不肯喝。秦湘头大了,上前哄着她:不如,我给你多找几床被子? 第194章 背对着她的人动没有动一下。 秦湘彻底没了脾气,觉得眼前的人比起小孩子还难哄,她耐着性子哄:我错了,我们去泡汤泉,给你讨回来。 云浅闻言后,冷冷哼了一声:后日就回去了,没时间。 后日就回去,明日还可以呢。秦湘不理解,明日大把时间呢,造作呀。 云浅翻过身子,指着她的心口:你这里黑的,不该我被子盖,让我生病,喝这些苦极了的药汁。 你要怎么办?秦湘无奈极了,阿姐真不讲理,分明是她自己淋雨的。 她撇撇嘴,低眸喝了一口药汁,然后凑到她的面前,睁大眼睛。 云浅坏脾气地捏着她的鼻息,秦湘苦着一张脸,生无可恋地将药汁吞了下去。 给你喝的,我喝了算什么。秦湘不满云浅的使坏,你自己喝,我不管你了。 云浅立即做出痛心状,你不管我了、不给我盖被子 秦湘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无奈极了,那你张嘴。 云浅依旧不满,还想抗议,秦湘突然露出凶狠的一面:再不喝,我咬你了。 云浅:罢了,不玩儿了。 喝药。 她端起药碗,忍着苦涩,一饮而尽,秦湘勤快地拿走汤碗。待她回来时,云浅已下榻,她忙上前,你要走吗? 我去找被子盖。云浅冷冷一笑,随手取过屏风前的外袍,不忘挤兑一句:我找许多许多被子盖。 秦湘莫名心梗,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 云浅更衣后,不忘嘱咐秦湘:我去找被子,你不许盖被子,知晓吗? 秦湘点点头,她明白了,意思就是:我出去办事,你不许乱跑。 心领神会后,秦湘目送云浅离去。 **** 大雨下了一夜,天明时分,一队骑兵至宫门外,门口只放了皇帝一人进来。 皇帝大为不满,可眼前急切,顾不得其他,给云浅一个机会,云浅也不敢动他。 赶去太后的寝殿前,皇帝遇见了守候在外的云浅。 皇帝见到她,志气满满,说道:卿立了大功,待回去后,朕必赏赐。 臣已是丞相,不必陛下封赏,但请陛下记得与臣的约定。云浅面无表情,更无半分欣喜。 皇帝不愿浪费时间,推门进去了。 陆澄昀赶了过来,只看到了皇帝的背影,她担忧道:我将陛下的人都拦在宫门外了。 太后与皇帝都在她们的掌控中了。 云浅无半分喜色,脸色苍白得厉害,喉咙也发疼,头重脚轻,只道:这等关键时刻,不可放松警惕。 陆澄昀郑重点点头,我去见了秦姐姐,她恨不得杀了我。 嗯,着人看好便是。云浅已释怀,这等时刻,顾全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陆澄昀脸色也不大好,她熬两夜,眼都不敢眨,生怕自己睡过去,天就变了。 气氛不好,陆澄昀说起玩笑话:你那个小娘子呢。 做被子去了。云浅散漫极了。 作者有话说: 云浅:我好可怜,没得被子盖! 感谢在2023-07-01 18:48:25~2023-07-08 18:4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9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圐圙、初心、化作清风、58020928、铃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桉 27瓶;65302577 21瓶;陌 20瓶;筱暖 17瓶;初心、千书、周又、向天空看齐 10瓶;纪姜迎 7瓶;铃铛 5瓶;嘤嘤嘤o_o 4瓶;言酋 3瓶;53000629、尛苯疍 2瓶;53635319、26606241、不归不归、翟小宅、cheng.、唯爱崩坏、35971176、星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套路六十四 皇帝入殿, 很快就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以及太后的呵斥声。 云浅与陆澄昀对视一眼,两人同心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可陆澄昀的脸色还是不好。 骂着骂着, 太后的声音小了下来,陆澄昀朝前走了两步,耳畔贴在殿门上,依稀听到些声音。 太后说:处死云浅、陆澄昀,吾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陆澄昀的脸色骤然变了。 云浅也听到这句话, 她朝着陆澄昀摇首。 殿内的皇帝没有吭声,好声好语地哄着自己的母亲。 杀了她们,吾将权势还予你。 母后说笑了, 云浅是您一手扶持出来的巩固良臣,朕怜惜都来不得呢。皇帝志在必得。 若是不杀, 你别指望吾会答应你们的事情。 母后不答应也成,儿子有办法让外面的人听话。您便留在这里颐养天年。 殿外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朝外走了两步, 接着,皇帝大步出来。 推开殿门,皇帝吩咐道:将秦红意找来。 陆澄昀脸色发白,朝前走了一步, 云浅伸手拦住她, 道:听陛下的。 去请秦尚仪。陆澄昀不知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总之, 浑身都麻了。 第195章 皇帝负手而立, 款步走到云浅身前, 道:云相, 你放心,朕倚重你,不会受母亲蛊惑。 云浅低头:陛下圣裁。 雨天过后,树叶凋零,恰逢秋日,角落里堆积许多清扫的树叶。 黯淡天光,幽幽浓荫,数名红林军持刀而立,面不改色。 秦红意被人押了过来,云浅只当未闻,凝神看着墙角下的树叶,陆澄昀紧张地望着她。 秦红意见到皇帝后,弯腰揖礼,皇帝笑吟吟开口:母后病了,朕想将她留在此处养病,秦尚仪,你可有异议? 陛下秦红意震惊,养病无异于囚禁,老死不可回京。 好端端出门来玩一回,怎么就到了如此地步呢。 她怨恨地看向云浅,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恨,质问皇帝:陛下是听信旁人言语才觉得太后病了,需要休养吗? 皇帝蹙眉,秦尚仪,朕处死你,不过眨眼的事情。 秦红意冷笑,微贱性命,也值得陛下开口。 说完,她朝壁柱冲过去,云浅看着她,没有动作,陆澄昀是武者,反应速度极快,拔腿冲过去。 陆澄昀双手抱住秦红意,难过得大喊,秦姐姐何必这么激动,好好说、好好说。 背弃恩主,大逆不道,有何可说的。秦红意面上挂着不悔,死死凝着云浅。 云浅面不改色,自她来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陆澄昀抱着人,吩咐下属取来麻绳,人捆住了便不会自尽。 云浅说一句:捆住又有何用,她还可以咬舌自尽。 陆澄昀气得不行,你怎么还提醒她。 想死便让她去死,免得陛下动手。云浅冷冷嘲讽一句。 秦红意蓦地顿住,你让我死,我不会如你意的。 云浅朝她笑了笑,愿你长命百岁。 秦红意浑身发抖,奈何红林军将她捆住,丝毫动不得,任由贼人猖狂。 皇帝看着眼前闹剧,直问秦红意:太后印玺在何处? 臣不知晓。秦红意扭过头去。 皇帝看着云浅:云浅,处死。 云浅没动,陆澄昀急忙求情,可皇帝不会听她的,他要云浅解决最后的麻烦。 云浅说道:听陛下的,处死。 陆澄昀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句话从云浅口中说出来的。 皇帝很满意,又问云浅:你可有办法让太后答应? 太后答应与否就看秦尚仪,她是伺候太后的。太后病了,她最清楚。云浅将皮球踢了回去。 等同救下秦红意。 皇帝又犯难了,直接将麻烦丢给云浅,自己去找池子泡澡去了。 皇帝一走,陆澄昀拽着云浅去角落里,你要杀了她。 她如此憎恨我们,我们饶过她,她未必会绕过我们。她不死,我们就得死。云浅低眸。 陆澄昀发呆,一阵后怕,那我们该怎么办? 云浅回道:秦尚仪愿意追随太后,就让她去,不必理会,让顾青澜、班紫时随同回京。告诉天下人太后受了惊扰,需要休养,令陛下主持朝政,等稳定下来后,无人会记得养在行宫的太后与秦尚仪。 被捆住秦红意不可置信地抬首看向轻描淡写的云浅,云浅,丧心病狂。 云浅看她一眼,说道:先留着活口,若敢传信,我记得她有几个小徒弟养在宫里,一并杀了。 云浅。秦红意大声呵斥,你何时变得不折手段。 云浅失笑,我本就不折手段。 秦红意一时失怔,不敢相信不徇私情刚正无私的云浅就这么承认了,她缓缓地平和下来,道一句:你有苦衷,云浅,你不该背弃太后。 我若不背弃恩主,便看着南朝消沉,乃至被北疆吞并。秦红意,你活着,太后的日子会很好过,你若死了,下面照顾的人不尽心,你自己想想。云浅简单说一句,示意下属将人带走。 秦红意似醒悟过来,道:我与你们回京,但你必须保证带太后一道回京,不准苛待她。 一女子失去支撑,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内,会活得很难很难。 云浅看她一眼,我若活着,太后便会荣宠一时。我若死了,我不敢保证陛下会不会善待自己的生母。 秦红意良久无言。云浅没有出声,前一世,秦红意殉主而去,她将她藏于太后陵寝旁。 我会帮助你的。秦红颜别无选择,云浅为的什么背弃太后,她很清楚。 云浅与皇帝不同,她有良心。 **** 皇帝来后,陪着太后用膳食,云浅午后便回来了。 秦湘在地上捡着松子竹枝,看着小小的背影,云浅停了下来。那双白净的手中摆着许多干净的松果,远远看去,那双手纤细白净,松果似玷污了那双手。 她走了过去,你收拾这些做什么? 做些好玩的物什,阿姐,你回来了。秦湘站了起来,双手捧着松果,眉开眼笑。 十六岁的女孩,干净得不染纤尘,云浅自私的想着将她养成自己的笼中雀,一辈子都这么干净。 第196章 可她知晓,不会的。在南朝与北疆碰撞中,她无法保护这只笼中雀。 回来了,去殿内坐坐。云浅上前接过她手中的松果,那双手中沾染了松针,擦不干净了。 松果递给了婢女,云浅牵着秦湘的手回殿。 二人相处,不喜有婢女跟着,因此,两人进去后,婢女都会贴心地关上门。 阿姐,你喉咙疼不疼,我让人熬了药,待会就可以喝了。秦湘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屋,眉开眼笑。 太后病了,宫里的族人就可以救出来了。 云浅看她一眼,被子呢? 在里面呢,我让人搬了两床,一次性盖个够。秦湘洋洋得意。 云浅抬手拍她的脑门:搬个十床为好,压得你翻不过身子。 你高兴就好,我们去泡泉水吗? 去不得,陛下过来了,得避一避。云浅说道。倒不是陛下为尊,而是男女有别,若遇到陛下来了,不好收场。 且秦湘长得这副模样,少见人为好。 秦湘也没有勉强。 婢女端了药汤过来,云浅皱眉要跑,秦湘立即将人逮住,去哪里,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似的。 云浅推开递来的药碗,我的风寒已经好了,喉咙也不疼了。拿走、拿走,快拿走。 秦湘翻了白眼,叉着腰怒吼一声:你不喝也得喝。 小小少年发了脾气,力气惊人,云浅看她一眼,得意挑眉,声音大呀,再吼一声试试。 声音吼得大又怎么样,毫无威慑力。 她教导一句:声音小一些,眼神变一变,斜着看,或许比你大声喊更有用。 秦湘试了试,斜睨着云浅:喝药。 眼神变了,不再那么稚气,相反,有了秦小皇后当年的神色。 云浅望着她,久久没有言语。 若将来,国破家亡,她该怎么生活呢。 云浅有些头疼,端起药碗浅浅抿了一口,太苦了,她委屈地看着秦湘:你就不能放些甘草吗? 不能,药性相克。秦湘鼓着腮帮子摇头,接过药碗,自己大口喝了。 云浅撩起眼皮,秦湘凑了过来,贴着她的唇角,慢慢地撬开齿间,将汤药渡过来。 云浅:当她是孩子,还是什么? 秦湘别提多快活,一口一口喂过了药,看着空空的碗底,眉梢扬起。 云浅怔了怔,秦湘高兴的走了。 秦湘的情绪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高兴就是高兴,失落便是失落。 坐了片刻,下面的人来请云浅离开。 秦湘又是一人呆呆的坐了一夜。 翌日,要回京城了。 秦湘坐在马车里,看着不断后退的树影,心中沉了沉,她有感觉,知晓京城变天了。 只是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回到京城,她的日子如旧,去了一趟铺子里,货物都卖空了,掌柜见她回来,央求着要多些货物。 不够卖。 秦湘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先关门几天,天气不好。 掌柜不明白,天气不好和铺子里做生意有什么关系。 但东家给他们放假,他们也很欢喜,关上了铺子。 梅锦衣从铺子前走过,打眼一看,门关了。她意外,她也知晓铺子里的东西都是秦湘一人做出来的前几日过来,许多货柜都空了。 今日直接关门,秦湘懒怠了? 她将准备好的银钱带回家去了。 等她回府,相府的人送了些香膏香料与口脂胭脂过来,原来她打门前过的时候,秦湘看到了。回府后,挑挑拣拣的送了些过来。 梅锦衣打开香膏,嗅了嗅,是桃花的香味,不是梨花。 梨花味香膏唯有云浅才有。 东西收下了,梅锦衣拿出同等的钱想要对方带回去。 不料,对方没有接受,只说姑爷馈赠。 梅锦衣没有勉强,看着小小的锦盒,面色深沉。 她抬手抚摸过锦盒,面前浮现秦湘在药房里挑挑拣拣的姿态,认真又谨慎。 秦湘办事很认真,一丝不苟,可惜没有秦小皇后的果断与气度。 她只是秦湘,不是秦小皇后。 匣子被好好的收了起来,放在八宝阁上,未等她转身,婢女匆匆进来,主子,太后病了,还政于陛下。明日起,太后不再入朝听政。 知道了。梅锦衣应了一声,转过身子,手抚过腰间的荷包。 她低头看了一眼。想起前世最后一眼。 我知阿姐难受,可我无法,你既选择远去,唯有此物赠予你。秦小皇后穿着一袭素青色的裙裳,褪下凤袍,露出原本素净的一面。 她接过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见时,已是一副骸骨。 但秦小皇后做到了,可惜,与她阿娘一般,魂归故里。 呆呆的,却又那么美丽。 不可置否,秦小皇后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小娘子。 **** 铺子关门的第二日,京城换防,菜市口上斩杀许多人,血水流淌了一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从菜市口回来的霍明站在白楼的客房上,眺望远处。 第197章 下属回来禀报,南朝皇帝给予那个女子禁卫军的权势,又令户部整顿,筹银买粮。 修长的手搭在窗柩上,轻轻点了点,须臾后,答道:我想见见那个秦太医。 那个秦太医,今日回太医院了,您想见,属下将她绑来。 你见过秦太医? 见过,芝兰玉树,可惜瘦了些,不如我们北疆女子有力。但听她调制一手好香膏,铺子里的生意也很好。 霍明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皮低垂,专心看着京城的秋景。 快要入冬了,天气寒凉,此刻不是南下的好时机,得等到明日春日再言。 窗户被关上了,霍明隐入阴影中,眉眼之间隐着凌厉,与她女子的身份极为不符合。 南朝的京都,很有趣,我喜欢与女人打交道。女人总是比男人心思更为细腻些,她们想的与那些男人不同。我不喜欢酒色男人,毕竟,女孩子都是可爱的。 下属接过话,南朝京城的女子可没有趣,丞相听闻是个不好惹的女人,还有那个红林军统领,更是比男人还厉害,哪里可爱。 那位秦太医,就很可爱。霍明挑眉,眯眼浅笑起来。 秦太医是男儿。 她可是个女孩子啊,好看的女孩子,去,给御史台透个信,就说秦太医女扮男装,祸乱朝堂,给这群可爱的女人添个乱子。霍明微微一笑,笑意温润。 下属不解,云相如日中天,哪怕知晓是女子,御史台也不敢去告的。 去试试。霍明不管,都说小夫妻恩爱,云相将这位小夫婿宠上了天。 若人人知晓这位小夫婿是女子,再看这位丞相,啧啧啧,私德有亏。 下属担忧:这么一来,岂非暴露将军的行踪。 可爱的女人发现不了我的踪迹。霍明摆了摆右手食指,我就好奇我站在秦太医的面前,秦太医会不会发现我。 时隔多年,她还是一眼认出温孤湘儿,不为别的,因为温孤湘儿的容貌最好看,皮肤如剥壳的鸡蛋。 霍明笑了两息,下属打开门,恰见错凰扭着腰款款走来,呦,霍夫人去哪里? 错凰没有进来,而是抱着一穿被子在门口停了下来,眉眼横波,腰如杨柳。 霍明走出来,但没跨过门槛,眼睛盯着错凰的身子,掌柜这是干什么? 你的隔壁有两个小辈,昨夜扯坏了被子,让我去换呢,年轻人,就是与我们不同呢。错凰掩唇笑了。 个中意思,听者都会明白。 霍明也望向隔壁的方向,道一句:难怪昨夜动静那么大呢。 小年轻呢,霍夫人,您先忙。错凰扭着杨柳腰走了。 错凰走了五六步,敲敲门,换被子呢。 门开,错凰走了进去。 屋内的周碧玉歪倒在床榻上,闻言故意说道:你怎么那么慢呀,我都等急了。 前面事情多,您不知道来了许多兵,要吃要喝,供应着呢。错凰笑言。 人走进来后,周碧玉就起来了,抬手就摸了摸错凰的腰,掌柜的身上可真香啊。 那是秦记铺子里香膏香,抹着可舒服了,还有,别摸了。错凰拍开她的手,靠过去,低声说道:隔壁是个北疆的主,与云相说一说,我派人盯着了,只我不好脱身。 周碧玉点点头,趁机掐了掐她的腰,晓得了,晓得了,被子给我,你去忙。 出来时,错凰手中的被子已不见了,但衣裳有些凌乱,她抬手整理一番,一抬头就见到门口的霍明。 霍明发髻高挽,一袭紫色对襟大袖衫,典型的南朝款式,在她身上透露着几分女子典雅。 错凰当着她的面整理了衣衫,玩笑道:霍夫人盯着我做什么? 你可真好看呐。霍明抬眼看着她,听闻南朝小娘子好女风,不知掌柜可是。 错凰睨她,勾着眼,妩媚一笑:说这么开做什么,你想要,去找个楚馆,都是小娘子呢。我白楼可是干净的。 霍明将伸出来的手又收入袖口内,微笑间退回自己的客房。 **** 相府宁静如初。 秦湘从药房出来,提着灯,回到屋里后翻出自己的账簿,开始算着银子。 铺子里生意很好,再等几年,就可以凑足聘礼钱了。 她一边数钱,一边思考,时不时看向漆黑的天空,阿姐已有几日未归了。 她知道阿姐很忙,却也知晓阿姐忙的都是重要的事情。 一夜过去,身侧依旧空空。她如常爬起来,吃早膳去太医院。 院正不在太医院,留在慈安殿照顾太后,而慈安殿内的温孤氏被送走了,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 刚坐下,内侍来请她去诊脉,是明妃处。她只得提了药箱赶过去。 照旧的偏僻的殿宇,明妃卧于榻上,隔着锦帐诊脉。 一探脉,她心中咯噔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复又诊了两回,才敢低声说道:娘娘,您有喜了,月余。 多谢秦太医了。明妃挑起锦帐,露出一角面容,这么一见,面前的秦太医唇红齿白,肌肤如雪。 第198章 这么一对比,明妃自惭形秽,低声道谢。 秦湘提了药箱匆匆离开,明妃的婢女递上金子答谢。 她不敢收,照旧推辞,匆匆回去。 宫道幽幽,宫墙高,瓦砾黑,走在无人处,还是忍不住提了心。 回到太医院,却见众人挤在一起,她好奇地凑过去。 云浅捂着肩膀,五指间透着鲜血,脸色已然白得失去血色。 秦湘立即推开众人,拼命冲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霍明:呀,追文的女孩子很可爱! 第65章 套路六十五 从行宫回来, 太后一直对外称病,不见朝臣,就连自己的女儿永宁长公主都见不到一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 永宁长公主惦记母亲, 不顾阻拦要闯宫, 皇后亲自去阻拦,将人赶了出去。 事情一闹,朝臣都在怀疑皇帝控制太后,御史台的奏疏如雪花般飘入了宫里,不仅如此, 后党蠢蠢欲动。 云浅亲去太后处,让永宁长公主见到昏睡的母亲。 打发走了永宁长公主,暗处冒出来的小宫娥趁其不备, 拿太后的金簪刺伤了云浅。 宫娥已被处死,云浅不敢留在慈安宫, 更不敢声张,唯有谎称在后宫遇袭,自己来太医院寻秦湘。 不巧的是, 秦湘出门给明妃诊脉,不在太医院。 秦湘赶回来后,便将众人都驱散,自己扶着云浅入内室检查。 金簪刺入肩胛骨, 阴狠歹毒。秦湘一反常态的镇定下来, 云浅见她面色白了又白,本想打趣几句, 奈何实在没什么力气, 疼得她恨不得昏睡过去。 秦湘唤了药童过来帮忙, 小心地拔出金簪, 又让人去请院正回来,她一人还是有些害怕。 她说后,云浅阻拦她,莫要惊扰太后。 院正在太后的慈安殿,民间大夫都被秘密处置了。眼下,皇帝与云浅只信院正。 阻拦秦湘后,云浅熬不住昏睡过去。 秦湘喊了两声,云浅没有回应,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 云浅醒来时候,烛火煌煌,秦湘一人坐在灯下碾药,只换了一身青色的袍服,神色呆滞。 她没动,静静观察少女的神色, 秦湘如同牵线木偶般麻木重复碾压的动作,不知在想什么。 云浅睁开眼睛又闭上,须臾后,沉沉睡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候,已是天明,阳光有些刺眼,眼前不仅有秦湘,还有吊儿郎当的周碧玉。 周碧玉手中拿着一份御史台递来的弹劾奏疏,她在云浅面前摊开,说道:御史台告了秦默,女扮男装,陛下知晓秦默是女孩了,但他按住奏疏没有发,我不知他的意思。 自然是拿捏住我的把柄。云浅费力的张了张唇角,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眸落在秦湘身上。 气若游丝的她,还是冲着秦湘笑了笑,阿湘,带我回家去。 你伤还没好。秦湘双眉皱臣一团,眼下一片乌青,她有些犯难,贸然移动,马车颠簸,会很疼的。 无妨。云浅收回目光,握着周碧玉的手坐了起来。 周碧玉发觉她的手冷得出奇,眼中却燃烧着灼灼的光。周碧玉还说:白楼来了北疆的人,是一妇人,眉眼清秀,瞧着不是善类。错凰被她盯住了,我刚好去住了一夜,她让我给你传话。 提及北疆,云浅看她一眼:悄悄拿了。 南北客商不受拘束,我们随意拿人,客商会不满意的,若是闹起来,不利于南北通商。周碧玉考虑更深层次的,北疆经济不如南朝,南朝时兴的衣裳都需要隔好久才会传到北疆。 北疆的战马,却是格外厉害,但北疆不肯卖。 南朝卖他们绸缎料子瓷器,他们将账目看顾得紧紧的。 极不厚道。 这些事情,都不是秘密。鸿胪寺几番商议,人家就是不肯听,扬言南朝可以不卖他们瓷器绸缎。 气得周碧玉险些撸起袖口打人。 云浅也想到了,与周碧玉商议:凡是出去的绸缎料子瓷器等物什,增添赋税。这层赋税只针对北疆,其他往来国家不受限制。 她脸色极为不好,说完后,接连喘息。 周碧玉闻言后,没有吭声,这么一来,两国矛盾增添,无异于是虎口夺食。 她问道:您是要钱还是逼北疆售卖战马? 哦。你提醒我了,北疆可以拿战马来换我南朝的物什。云浅故弯了弯唇角,你去交涉。 南朝确实富有,可富有都是朝廷努力换来的,既然北疆嚣张,那就断了他们需要的物什。 不仅是绸缎等物什,但凡南朝有,北疆没有的物什,一律添加赋税。 赋税添加后,客商入北疆,必然会将加价,到时候北疆人不得不高价售卖。 周碧玉记下了,云浅觉得很累,在她走后,撑不住又躺下了,迷糊间有人撬开她的唇喂汤药。 她知晓谁,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奈何眼皮太重,什么都做不了。 昏迷后,她处于一片黑暗中,被困于此,走不得。 挣扎许久,睁开眼睛,又是黑夜,烛火昏暗朦胧。 她动了动手指,一只温柔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她轻轻一动,那只手就松开了,阿姐。 第199章 是秦湘。 她转首去看,少女眼眶通红,皮肤白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潋滟的烛火里,少女似裹了一层明亮的光,更若盛开的牡丹,悄无声息的在她身边绽开,散着幽香。 云浅痴痴地看着,眼睛一动不动。 孤独多年,她看清了少女眼中的担忧。 她以圈套将秦湘禁锢在自己的身边,秦湘却将她当作最爱的人。 烛火晕染开模糊的光,她就这么看着秦湘。 云浅有时在想,要是这么过一辈子就过了。她与秦湘,共度一生,没有束缚、没有温谷,甚至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 阿湘。她抬起手,指腹轻擦过过秦湘的脸,停下来,落在沾染着药汁的唇上。 阿湘,我想家去。 她望着她,目光专注,眼中只余她。这一刻,过得很慢很慢,她想道出温谷的秘密,想剖开心事,想问她要不要回温谷。 她重生以来,选择最愚蠢的办法来周旋。 或许,在秦湘入府的时候,她将她杀了,就没有今日的困境。 她不必对一个死人愧疚,不必日日殚心竭虑。 她怔怔地看着她,唇角轻启,话就在嘴边,说出温谷的事情,她二人之间就没有隔阂了。 舌尖抵着牙关,来回转动许久都没发出声音。 秦湘眼珠转了转,声音又轻又软,道:我明日带你家去。 我睡了很久吗?云浅眉心跳了又跳。 两日两夜呢,陛下遣人来问,我便说你喝药睡着了。还有周大人来过,说陛下知晓我的女子身份,阿姐,我还能待在太医院吗?秦湘声音沙哑,眼下乌青,眉眼间更显出压抑不知的疲惫。 你没醒,我睡不着,我怕一睡着,你出事了,我无法及时发现。 云浅凝视她良久,心底压制的情绪翻涌上来,自己在纵容自己的沉迷,可沉迷一日,便会深陷一日。 没事,陛下如今需仰仗我,不会在意你的身份。云浅安抚她,不会有事的,在南朝,我已能护住你。 如今的她,与前世不同,她得到陆澄昀的支持,皇帝懒怠,朝政皆在她的手中,说她权倾朝野也不过。 云浅挣扎着坐起来,秦湘在小火炉上煮了粥,端了些过来。 云浅没力气闹,一口一口吃着粥。 到了天明,宫门一开,周碧玉就过来了,火急火燎。 云相,我拟的章程被那些老东西压住了,说我在欺压商人,气死我也。陛下也不管,听说明妃怀有皇嗣,他就差捧着明妃了。周碧玉气得跳脚,嘴里将那些老臣都骂了一遍。 云浅安抚她,无妨,等我伤好后会帮你。陆澄昀如何了? 挺好的,不时去找秦尚仪,太后缺什么,她都会送过去。周碧玉与她对视一眼,真的挺好的。 云浅依靠着秦湘,半坐着,道:我等会儿见陛下,将你的奏疏拨下去,即日张贴公告。 会不会急了些。 我们此刻不收税,等他们过关的时候才会收。他们不愿出南朝,便没有影响。 周碧玉见她果决,点头听了她的话,我等你。白楼的人都盯住了,那个女人、竟然逛青楼,每晚都去,要的还是不同的女人。这个女人,真是奇怪。 女子逛青楼?秦湘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长得好看吗? 周碧玉不满,你的关注点怎么不一样,长得好看就可以去吗?去就去了,每晚都要不一样的女人,胃口着实杂。 云浅轻咳一声,别带坏孩子。 周碧玉立即止声,拍拍屁股又走了。 云浅披衣起身,换上相府送来的衣裳,去大殿见陛下。 秦湘放心不了她,要跟前一起去。她没肯,我去见陛下,说一说事情,你先去宫门口等我。我们一道家去。 云浅简单梳洗后就匆匆走了。秦湘留下收拾这几日的行囊,东西不多,片刻就收拾好了。 **** 云浅没有见到皇帝,又去明妃处。 来回奔波,伤口疼得厉害,她还是坚持见到了皇帝,诉说两件事。 第一是秦默的身份,她可以让秦默恢复女儿身,恳请陛下饶恕欺君之罪。 第二是入关赋税。 皇帝都答应了,朝着云浅摆摆手,都答应了。 云浅愣住了,她不过刚说了两句,皇帝便不耐烦了。 待出了殿宇,她唤住内侍长:陛下这两日可曾上朝? 内侍长摇首,明妃有喜,陛下高兴,说是免朝三日。 以前有太后压着,皇帝日日早朝。太后养病,皇帝原形毕露,连朝会都不去了。 云浅穿过宫道,走至宫门口,恰好遇见梅锦衣。 梅锦衣与往日一般,负手而立,望着秦湘说话。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梅锦衣回身揖礼,云相。 云浅颔首,越过她望向秦湘:回家吧,我与陛下言明你的女子身份,回去后,换下袍服,做个小娘子吧。 秦湘诧异,这么快就解决好了,陛下不生气吗? 不生气,回去吧。云浅立于光下,唇角白得干涩,秋日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随时都会压垮她一般。 第200章 秦湘搀扶她上车,回身与梅锦衣道别。 梅锦衣执平辈礼目送,态度如旧,神色漠然。 她刚刚与你说什么?云浅单刀直入,她很累,不想与秦湘周旋。 秦湘解释:她想要梨花味的香膏,我说铺子里没有,她可问可能定制。 你答应她了?云浅目光锐利起来。 秦湘摇头:没呢,我说近日忙,铺子里可能不开门,等你伤势好再说。我不大明白,她喜欢梨花吗? 她记得梅大人不熏香,对香料更是没什么研究,怎么突然要梨花香膏了。 云浅嘲讽:她是喜欢吗?她那是想要特殊的。 秦湘古怪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回到相府才知,铺子里管事来了两回,询问何时开门,都关门五六日了,搁在寻常,又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秦湘安抚几句,拿了这个月的月钱出去发放,她着实没时间去管理铺子,让人将药房的香膏香料都拿了出去,看着售卖,实在不行,找些匠人回来。 她没什么心思做买卖,眼下最担心的是阿姐的伤势。 管事用马车将货物都装回了铺子里,下午就打算开门,不能白拿东家的月钱。 香膏铺子开门,吸引许多客人。霍明便是蜂拥而来的客人之一,她拿起香膏看了看,又试了试,阔气地将各种香味都买了。 铺子内品种多,光是香膏便有二十多种,价格不同、香气不同、质地更是有偏差。 香膏针对不同品阶的人,寻常的人家不会花高昂的钱来买,香膏质地便会差有些。 有钱人家不在意银钱,东西自然要最好的。 霍明一出现就将铺子的东西买了大半,开门半天,铺子就关门。 霍明寻到掌柜,想要多买一些,她自称北疆商人,想要多买些,运回北疆去卖,几乎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掌柜嗅到商机,但东家不缺钱,他不敢贸然答应下来,委婉说了一声:先禀明东家。 关了门后,他就从相府后门进入,再度见到秦湘。 秦湘在药房里熬药,鬓角都被汗水湿透了,闻言后,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怕是不成,没时间做呢。 掌柜大感可惜,东家,若是打通南北来往的路线,香膏生意必然会让您早日筹齐聘礼。 聘礼是秦湘的软肋。她没有再拒绝,只说道:近日不得空,对方若愿意等,就等着,等我有时间再说。 掌柜唉声叹气地走了。 秦湘提着药回望澜阁。 院正脱不得身,云相的伤都是她一人来医治的。回府后,府医回家去了。 她只能一人埋头研制些去伤痕的药膏,那么好看的肩胛骨上留下伤痕,那可就太惨了。 云浅不在望澜阁,去了书房。 方若深来了,说起襄平郡主。 郡主病了很久,昏昏沉沉,皇后派人去看过,是真的病了,病来得奇怪,短时间内怕是无法起榻。 温孤妩与温孤婧都送到了慈幼所,温孤妩想见小姑爷,我拒绝了。 最重要的一事,御史台弹劾小姑爷女扮男装,掀起不小的风波。午后,陛下下旨,赦免小姑爷的罪,说什么行宫内救了太后,封了安平县主。 陆陆续续三件事,云浅都记住了。她午睡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内侍来府的声音。 但眼皮子太重,她着实起不来。 方若深担忧:这么一来,您与小姑爷的夫妻名分就彻底不存在了。 云浅被这么一提醒后,沉默不语。她辛苦维持的夫妻名分荡然无存了。 云浅心情更加沉重了。 从望澜阁出来,云浅昏昏沉沉,明月凌空,银辉万里。 深秋之日,树上的枝叶落了大半,风刮得树叶呼呼作响。 云浅走得很慢,慢慢吞吞,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了望澜阁的灯火。 窗前树影浮动,窗内佳人静候。 云浅浑浑噩噩地走进去,秦湘换了一袭红色寝衣,乌黑的青丝散落在肩膀上,小脸白里透着粉,宜家宜室。 秦湘坐在桌旁,噼里啪啦拨着算盘,愁眉苦脸。云浅站稳脚步,没有走过去,不知看了多久,秦湘抬首注意到她。 少女眸内一片感觉,温情脉脉。 你回来了。秦湘收起算盘账簿,走上前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脉搏,确认无碍后,才拉着她坐下。 秦湘倒了杯水递给她,婢女进来将账簿算盘拿出去。 夜色漆黑,喝过水,秦湘便扶着云浅坐了下来。 秋夜里有几分感觉不同,光线暗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云浅伤在肩膀上,无法侧身,只能伸手攥住秦湘的手腕,脸红红的。 秦湘,我们没有夫妻名分了。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和平时沉稳的音色不同。 秦湘午后接到旨意的,没有喜悦,满院子的赏赐富丽堂皇,但她打不起精神。 阿姐,那你会嫁人吗? 不嫁。 秦湘便喜笑颜开,我也不嫁,我跟着你,我做太医,你做丞相,好不好? 说完,她又迟疑,那我还能做太医吗? 县主做太医,史无前例。她马上又改口,我开个药铺,也是不错的。 第201章 如今没有匹配压力,她做什么都可以了。 她又说道:陛下赏赐我的金银珠宝,我想送去慈幼所。那里养大了你,就当我的感恩,好不好? 一句好不好,声音软软的。 女孩子的声音是那么软,又那么糯,她还那么小,声音没有那么阴沉。 云浅沉默。 秦湘絮絮叨叨:那里当真好厉害,将你养得这么好,阿姐,我应该感恩的。 月色清冷,帐内暖意融融。 云浅歪了歪脑袋,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双眸黑沉沉,淡淡的酸涩在心里弥漫开。 这股酸涩中细细摸索,又有几分柔软的欢喜。 既酸又喜。 云浅险些不能控制,手不觉伺收了回来,又搭在她的小腹上,感受那股柔软。 是夜,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一觉醒来,云浅拖着未曾愈合的伤口前往官衙,皇帝不朝,丢下的事务太多了。 第一件该处置的事情就是赋税一事。 **** 云浅走后,秦湘收到许多帖子,邀请她去出去玩, 昨日封赏,今日就来下帖子,各家的反应,让秦湘震惊不已。 她自然不去理会这些帖子,让人一一回拒,自己先去商铺看看,毕竟还是要吃法的。 她会骑马了,换了一身红色骑马装,后面跟着三五个侍卫,打马来到铺前。 伙计接过马,抬头一看,不得了,秦湘的骑马装是女子的,长发盘起,乌黑发鬓泛着光泽,面上简单敷了花粉,氤氲着花蕊般柔润的光泽。 东、东家真好看,东家是个姑娘呐 秦湘将马匹递给他,抬脚进屋,身后有人唤她:秦东家。 声线冷而缓。 作者有话说: 以后秦湘就是美美的小娘子啦! 求评论求营养液求撒花! 第66章 套路六十六 秦湘回首, 面前是一妇人打扮的女子,南朝对襟的罗华裙,看似温柔的装束, 对方眉眼间隐着一抹英气。 令人想起习武的陆澄昀, 对方身子高,肩膀宽,不是温柔解语的,相反,想起大刀阔斧四字。 秦湘停了两息, 对方走了过来,我是想要你香膏的,掌柜的不知有没有与你说。 原来是你。秦湘想起了, 忙揖礼,夫人好。只我近日脱不得身, 怕是无法挪出货物给你。京城香膏多,你可以去看看别家的。 我姓温孤,闺名明字。霍明改了姓名与秦湘交谈。 店铺门口人来人来, 秦湘一袭红裳太招摇,掌柜将她喊进去说话。 霍明也跟了进来。 铺子里空了大半,客人少之又少,有的客人催促掌柜何时有香膏。掌柜只说等等, 无法给具体时期。 霍明环顾四周, 目光最后落在秦湘粉白的小脸上,小娘子美貌无双, 瞧你年岁也不大, 定亲了吗?听闻南朝规矩多, 不给家中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 敢于出来的,家中必然艰辛。 夫人夸赞了,我家中尚可。秦湘摇首,天光下,双眼亮若星辰。 霍明含笑,既然你无空,可否帮我挑些香膏。 秦湘一怔,看她一眼,摇首拒绝:我令掌柜随你去,我还有些事情去办。 掌柜只是掌柜,不如你这个东家识货。霍明拒绝掌柜的帮助,轻挑眉眼,嘴角不禁跟着轻扬,你我都是女子,说话更方便些。且小娘子这么好看,见识必然广。 话说得很好听。 秦湘奇怪的看她一眼,我确实不得空。 两个女子才麻烦,阿姐身上有伤,若是知晓她在外和其他女人逛街,气也要气死。 一场小小风波消弭于无形。 秦湘转头进入铺子里面,霍明是客,不能跟过去,唯有凝着那抹即将消失的倩影。 回去后,霍明浑身不得劲,问下属:我都那么夸赞她了,她都没有情绪吗? 下属笑道:小娘子不识趣。 必然是她嫌我长得不好看。听闻云浅容貌倾城,满腹诗书,才冠京城。霍明毫无情绪地诉说着京城内对云浅的夸赞。她有些嫉妒了,道:云浅再好看,也不如小娘子好看啊。小娘子竟然抵得住诱惑,你说,她若是无法抵住诱惑,两人会不会闹分离? 寻常夫妻吵吵闹闹无所谓,一纸婚书,满堂宾客作证,衙门有案。 而秦湘与云浅,可是什么都没有。 霍明起了不好的心思。 **** 秦湘忙完庶务就回家了。 陛下赏赐的物什都被送入库房,她回去后,想办法将这些物什折算成现银,争取在冬日里给慈幼所送过去。 忙完这一些,她便提着药箱赶去官衙。 她换一衣裳,脱下红色骑马装,穿一袭青色澜袍,也没有引起主意。 皇帝不理政,奏疏压在了案头上,码了几摞不说,许多拿着奏疏不知所措。 云浅来后,吩咐下属将要紧的文书拿出来先处理,事有缓急,从最急的开始。 秦湘提着药箱,被人引到后堂坐着,走过去的时候,就见到顾黄盈坐在门口上啃着烧饼。 她不理解,怎么又啃烧饼呢。 第202章 顾主事。秦湘走过去。 顾黄盈一顿,摇摇头,我已是顾侍郎了。 升官了,该在白楼摆一筵席才是。秦湘打趣,从药箱里拿出一包点心给她。 点心是府上才做的,秋深温度低,凉得有些快。 顾黄盈不在意是不是凉的,接过就打开,拿起一块放入嘴里,说道:刑部尚书死了。 死了?秦湘意外,怎么死的? 顾黄盈解释:府内躲了数日,太后病,陛下还朝,他只得出来上朝。下衙回家的路上被一箭射死,是北疆的弩箭。所有案子的证据都指向北疆,我们不好定案。我来找云相,询问此案如何结。涉及北疆,就需要鸿胪寺出面。 秦湘蹲下来,平视顾黄盈:会打仗吗? 肯定的,都死了这么多人了。顾黄盈点点头,北疆欺人太甚。但怎么打,上头还没定,仗不好打。 秦湘长舒了一口气,朝廷一向不注张北伐,怎么就开始变了。 顾黄盈抬首,目光深深,见秦湘疑惑,她悄悄解释:太后病了,陛下不管事,如今朝政都由云相做主。禁卫军统领换了,北军那些纨绔子弟中罚得罚,贬得贬,不如往昔风光。 秦湘不明白,露出疑惑的目光。 顾黄盈小声说道:京畿重地,兵有六万,拱卫皇城。南军北军。南军由殿前司步兵营组成,三万兵马,拱卫宫城。如今禁卫军便是南军,北军是你平日里看到带兵在宫里走的那些,大多是世家子弟。 还有一处兵马,原本属于禁卫军,后太后分开了,单独成营,名为巡防营。但是独立后,太后调了五千兵马出来,陆陆续续遣散了。将这五千名额给陆统领组成红林军。 六万兵马还是六万,但女子争得一席之地。如今红林军兵有八千,世家子弟组成的北军,不过三千。太后病后,北军人数锐减至两千。这并非关键,重要在于南军统领换了,换成陆澄昀。正是因为如此,太后一党才消声。 八千女子组成的红林军只有三位副统领,暂有云相管着。 换句话说,拱卫皇城的兵马有六万,云相便有三万八千人。 太后一党认云浅、认陆澄昀,认为她二人在,便可与帝党一争。 殊不知,此二人早就归附陛下。 秦湘听得半懂,巡防营的统领是谁? 说来话长,你回家去问云相。我累了。顾黄盈常叹气,你怎么什么都不懂啊,不关注时事吗? 秦湘摇头。 顾黄盈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又给她说道:陛下膝下有几位皇子,太子早入东宫,这回,东宫属僚想要让太子入朝听政。云相那时尚属于昏迷中,但陛下不肯,说太子年岁尚小,再多读两年书。 看似是疼爱太子,实际是刚除了老娘,又怕儿子来添堵,不如都交给云浅。 唯有云浅最贴他的心。 秦湘眨了眨眼睛,她这才明白皇帝为何赦免她的罪过了。 这时门前的人都走了,顾黄盈拍拍身上的土,起身走进去。 秦湘没跟着,继续在外面等。 顾黄盈升官了,俸禄也涨了,她可以有钱吃好吃的。 一盏茶后,顾黄盈出来了,看向秦湘:进去吧,云相在等你。 秦湘提着药箱走进去。 进去才知案牍上堆满了奏疏,她进去后,云浅将自己的热茶递给了她。 秦湘接过,都喝了。 换药。秦湘将茶盏放下,背着药箱朝内室走去。 云浅看她的背影,唇角轻扬。 秦湘一言不发的换药,云浅凝着她身上的澜袍,怎么不穿裙裳呢。 怕给你惹事。秦湘眉梢扬起,我今日遇到一北疆夫人,她要拉着我去看香膏,我拒绝了。 云浅玩笑道:那你去了吗? 那人、有些古怪。个子很高,肩膀宽。秦湘细细回忆,像这样的人,南朝几乎看不见。 南朝崇尚儒雅,女子以轻盈纤细为美,腰细如杨柳,涂抹香粉,美若天仙。 那个女子恰恰想法,对襟的罗华裙都遮掩不住英气,她笃定道:我猜,她会武功。 云浅凝眸注视着她,你怎么会那么关注一个妇人。 她夸我好看,邀请我去同游,她对我先关注的。秦湘反驳。 云浅垂眸,心底的酸涩翻涌而来,秦湘确实很好看。她问:你为何不去呢? 她夸我,必然反常,嘴巴抹蜜,必有所求。我是反应慢,但不是愚蠢。秦湘洋洋得意。 云浅被她逗笑了。 换过药,重新更衣,秦湘提着药箱走了,临走前嘱咐她要早些回家,晚上要换药的。 云浅答应得很快,口不应心,回到案牍后,看到堆积如山的奏疏,她又叹气。 晚上,她没回家。 天色没亮,秦湘就提着药箱,见她坐在案后,桌上的奏疏少了一半,便道:你再不回家,我就和北疆商人同游京城。 云浅被她说得静不下心了,看着那张生动的面孔,不由失笑,今晚回去。 第203章 秦湘便也不气了,给她换药,又拿了早膳。 云浅将她带来的早膳吃了大半,秦湘这才满意,说道:我中午带午膳过来,你别乱跑。 收拾好食盒,她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喂至她在嘴边:张嘴。 云浅张口咬住药丸,唇角擦过少女白净的掌心,她的心颤了一下。 秦湘不自知,收回手,踩着晨曦的光走出官衙。 云浅坐在案牍后,久久不语。 陛下不上朝,她们也不用去上朝,遇到紧急的事,都来寻云浅商议。 一来二去,官衙进出的人就多了起来,其他各处的人也来了,云浅很快就早上的心动忘了。 秦湘午时又来了,提着药箱与食盒,遇到了前来禀事的梅锦衣。 秦湘看过去,梅锦衣同样掀了掀眼皮,秦太医恢复身份了,恭喜恭喜。 梅大人,吃了吗?我带了些吃食过来,一起吃。秦湘眉开眼笑,拿手指了指后面的随从,随从都提着食盒,是给官衙内的人吃的。 随从搬了一张食案过来,恰好秋阳娇媚,索性摆在了院子里,食盒一一打开,将各色菜食摆在了桌上。 一张食案不够,有挪了两张过来,秦湘跑前跑后的指挥,同僚们见是她,纷纷上前打招呼。 秦湘心中再无秘密,热情地回应,眉梢眼角都是清澈的笑容。 周围的人知晓她的身份,碍于云浅的威仪,满脸堆着笑意祝贺。 云浅出来后便见到满脸春风的少女,在众人见游走,丝毫不见怯弱。 她上前唤了一句:阿湘。 秦湘于众人间回首,眼眸亮堂堂,驱散了满庭秋意。 云浅上前,秦湘三步并作两步去扶持她,一步步挪到食案旁坐下。众人起身见礼,云浅颔首,拿起秦湘递来的筷子。 午膳精致,众人吃得开怀。 饭后,各忙各的,秦湘指挥随从将食案都送回去,食盒都运上马车。 活泼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梅锦衣起身,望着那抹倩影,似乎感觉到了些许变化。木讷不知趣的秦太医变了,变成体贴周到小娘子。 云浅目送着少女离开,目光深深,问道:她与秦小皇后一样吗? 不一样。梅锦衣摇首,她只是秦湘,不是凤凰涅槃的皇后殿下。 皇后是凤凰涅槃。 秦湘只是只凤凰。 云浅有些诧异,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想要深问,梅锦衣拿出文书询问政事。 苏三一案定案了,凶手便是霍明。 刑部尚书又死了,京兆尹身上的担子比以往大了许多。 苏三结案,是太后定的。 刑部尚书是这几日才刚死的,弩箭指向北疆。但刑部没有公开证据,以免人心惶惶。 云浅按住政事不说,先说道:你见过霍明,画一副霍明的画像。 梅锦衣不大明白,你要她画像做什么? 好奇。 这么离谱的理由让梅锦衣愣了一下,云浅何时玩笑过,因为好奇就让她画霍明的画像。 你这个理由太过荒唐,恕下官难以从命。 云浅瞥她,坦言道:我猜,霍明来了京城。 梅锦衣不语。 云浅思考了一瞬,你知晓她在京城? 她来过京城,何时来的,我也不清楚。但你说她在京城,我就不确定了。梅锦衣也无法确定。 云浅说道:你画一副,她见过六岁的秦湘。 您想抓她?梅锦衣疑惑。 抓。 你抓了她,北疆不宁,到时候开战,我们可没有一点准备。梅锦衣不赞成云浅莽撞的行为。 云浅沉默。 云相,您怀疑的理由是什么?梅锦衣对云浅的直觉很怀疑。 云浅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罢了,秦湘说她见了个北疆夫人,与南朝女子不同。 您就怀疑上了?梅锦衣忍不住嘲讽,您的直觉若是这么准,就不会察觉不到皇后对你的喜欢。 目光克制须臾后,还是落到梅锦衣的身上:她喜欢我? 云泥对明月的仰慕。你可知深陷黑暗的人,见到一抹光后,就会死死抓住。你高风亮节、她罪恶多端。你一身正直,她屡用诡计。梅锦衣不着痕迹般扯了扯唇角。 越是肮脏的人,便会越发喜欢那抹光。 梅锦衣问她:你喜欢她吗? 云浅不知如何回答,思虑会儿,道:应该是喜欢的。 你不喜欢,你只是习惯利用她罢了。你仗着她想要拉拢你的意思,数度置她于死地。你二人明明可以和平共处,你却偏要争个你死我活。若她背后有世家依靠,出自名门,是皇帝明媒正娶的皇后,你还会有那么大的敌意吗?梅锦衣声音里带着沧桑。 在云浅的意识里,皇后只能是出自名门,而秦皇后出身不好。 秦湘败在了出身上。 可若没有那样的出身,她没有仇恨,不必做皇后。 梅锦衣又说道:灭温谷的是霍明,可霍明后来给了温孤湘儿后位荣誉。 第204章 你说什么云浅震惊,霍明、霍明 梅锦衣感觉自己浑身冰凉,起伏中,她是一个过客,看着世人忙忙碌碌,算计利益。 霍明欠秦湘的,是上千条性命。没有秦湘、没有温谷,便没有后世的霍明。你们都在利用秦湘。不要以为霍明是喜欢秦湘,她不过是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罢了。她后来立了许多为皇后,说来有趣,她的兴趣可广了,喜欢各色女子。 霍明啊,和男人一样,见好爱好。可她又是枭雄般的人物。 云浅负在身后的手颤了一下,她错过太多的故事了。 **** 黄昏时分,秦湘又来了,一袭红裙,腰肢纤细,十分亮丽。 云浅今晚归家了,不等秦湘来催,自己便将整理好的文书发出去,各部斟酌再呈上。 她需要的是会动脑子的下属,而不是等着听她吩咐的木头人。 少女站在车旁,秋风吹起鬓发,撩起丝绦,佳人在前,难以转目。 同僚们再度见到昨日刚封的安平县主,再看看云浅,一时间,都知晓云相将这位假成亲的小娘子放在心口上了。 云浅本是孤家寡人,如今府上多了个待嫁的娘子,世家们沉寂的心都活络起来了。 小娘子貌美不说,背靠云浅,俨然是世家选择妻子的最好标准。 秦湘不懂,云浅知晓这些目光代表的是什么。 是肯定、是觊觎。 他们都不知她与秦湘的关系,只当之前一幕幕都是做戏,秦湘是县主,婚嫁最好的选择。 云浅领着秦湘登上马车,忽有一人小步跑来,云相,我家主子想见您。 来人是文昌郡主跟前的内侍。 太后一病,文昌郡主彻底失势,连宫门都出不得了。面前的人费尽心思才出宫,赶到云浅面前。 云浅不悦,道:脱不开身,郡主有事可去找皇后娘娘。她是后宫之主,能解决后宫众人的麻烦。 说完,她撩下车帘,催促车夫离开。 内侍不肯放过,追着马车走了两步,声嘶力竭地呼唤云相。 车内人纹丝不动,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云浅不是沉溺于情爱中的人,她连自小陪伴的秦红意都可以抛弃,自然不会再见一味只知惹麻烦的文昌郡主。 这条路太长,也有许许多多的过客,不会与那么多人走下去。 好比梅锦衣喜欢秦小皇后,也会主动放弃远离。 没有人会陪你一路走下去,哪怕是挚爱。 文昌郡主,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 秋意渐深,皇帝从找借口不早朝,到无理由不开朝会,朝政都丢给了云浅。 云浅肩上伤势久久难以痊愈,秦湘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云浅派往各地的人中陆陆续续回来了。 十有八九死于非命,名单上的名字一笔笔划去,已然所剩无几了。 云浅变了脸色。 不是霍明,绝对不是霍明所为。 方若深见到红笔勾去的名字后,更是良久不语。 她明白了其中的深意:是温孤氏在报复。 云浅没有回答,方若深浑身发麻,背上冷汗直冒,这人神通广大,究竟是谁。 前世是秦湘,是襄平郡主。 这一世秦湘在她身边,襄平郡主病症缠身,已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还有一点,这些人的死期提前了。 作者有话说: 空调房里太舒服,起晚了。 霍明:朕立了秦湘为后。 梅锦衣:你立了很多皇后。 霍明:朕只是博爱罢了,爱全部的女人。 第67章 套路六十七 云浅觉得两世的不同变化, 并非由她而起。 她只禁锢秦湘,动了中书令,架空太后, 人命案子至今无解, 意味着暗中还是有人推波助澜。 这人绝对不是霍明。 杀苏三,可能是霍明的报复。 而分散各地的人,必然不是她。 红笔勾杀下的名单让云浅陷入沉思中,前一世这些人的名单是秦湘一一积累的。她知晓,她身边人亦可知晓。 秦小皇后身边的人, 权高势重的唯有襄平与梅锦衣。 陆澄昀死得早,不知内情。 她靠着圈椅,眼睛微眸, 平静开口:着人盯着襄平郡主与梅锦衣。 方若深疑惑:襄平郡主在病中,梅锦衣性子刚正, 且一穷二白,哪里有钱来买凶呢。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云浅亲兀自说一句, 我明日去见襄平郡主。 **** 白楼晚间的生意最好,贵人多,往来无白衣。 错凰站在二楼的雕栏上,盯着大堂内的动静, 这时, 身后传来脚步声。 接着,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掌心有茧, 指腹摩挲侧颈上的肌肤。错凰敏感, 哎呦一声就推开那只手, 别这样,奴家可是清白的呢。 霍明的手由侧颈挪到腰间,轻轻拍了拍,掌柜如此美丽动人 话音微顿,霍明变戏法般拿出一盒香膏递给掌柜,唯有你才适合这么独特的香味。 错凰嗅了嗅,梨花的香味哪里就独特了。 第205章 梨花冷而高洁,恰如你。霍明笑容温柔,指尖在她腰肢上点了点,今晚有人吗? 错凰白她一眼,去去去,去馆子里找,老娘可不伺候人。 不如,我伺候你?霍明微微一笑,眼梢抬起一抹异域风情,媚态横生。 错凰眼皮直跳,往日都是她勾.引人,如今颠倒过来,别有滋味呢。 她抬手拍了拍霍明的脸蛋,道:你家夫婿知晓你这么动人吗? 早就死了。霍明亲昵地摩挲着错凰的掌心,我如今想让你成为我的人。 少打我的主意,这么大一间酒肆,可是我辛苦经营,来客人了。错凰看见门口处走来在周碧玉,故作欢喜地涂开霍明,扭着腰肢下楼去了。 霍明没有动,眼睛落在周碧玉身上。 周碧玉并非一人而来,身后跟了一个红裳的女子,妆容浓艳,腰肢细若杨柳,步步生莲,摇曳生姿。 错凰上前,周碧玉便开始动手动脚,错凰也不恼,将人请往二楼。 路过霍明处,错凰卖力介绍:这是鸿胪寺周大人,这位是北疆来的温孤夫人。 周碧玉很年轻,二十出头,通各国文字,虽不是满腹诗书,可擅与人交谈,嘴皮子利落。 霍明上前行礼,周碧玉还了半礼,搂着红裳女子走了。 霍明询问慢走一步的错凰,上回,好像这个女子。 错凰撩她一眼,掩唇笑说:你不也是一样的,来来回回好几个女子呢,我知晓你们的性子,我都不会说的。女子嘛,谁说一定要从一而终,男人都可以沾花惹草,女子也可以呀。 掌柜好气魄。霍明继续拍马屁。 错凰白她一眼,别大老娘主意,老娘能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霍明笑了笑,顶上的烛火照在她的头顶,眉眼间多了几分阴沉。 错凰并非寻常女子,偌大家私让人羡慕,霍明的香膏静静的躺在手心中,她这是第二回没有送出去礼了。 上一回,还是多年前,她编了小小的花环送给温孤湘儿。 温孤湘儿看她一眼,说:你编的好丑,我可以不要吗? 小孩子很不礼貌,出口伤人,被母亲罚着抄书去了。 错凰也不礼貌,但没人会怪她。 霍明转身看着大堂内的行人,突然,一抹杏黄色人影闯入眼帘。 她望着人群中行走的小娘子,黄色鲜活,乌黑的青丝簪以金簪,小脸不过巴掌大,粉腮杏眸。 只见小娘子走到柜台前与人说话,眉眼弯弯,动若狡兔。 与多年前相比,她更爱笑了。 经历过那等惨事,为何还要笑呢霍明想不明白,小娘子还可以笑得这么清澈? 让人不解。 难不成她忘了温谷内的惨事了? 啧啧啧,小娘子记性真差啊。 小娘子站在柜台前等,腰间的荷包鼓鼓的,显得纤腰楚楚。霍明看着腰肢,再看看自己的掌心,腰不盈一握啊。 等候的片刻里,小娘子低头玩弄起自己腰间的荷包,可见极为珍惜。 霍明看着那只荷包,朝身后人勾了勾手。 下属走来,霍明耳语两句,下属立即下楼走了。 小娘子还在等,并没有四处行走,那只荷包成了她打发时间的玩物了。 很快,跑堂的拿着食盒走来,小娘子付过银钱,接过食盒早就要走了。 这时,下属走过去,撞了下小娘子。 小娘子被撞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下属却跑了,瞬间没了影子。 小娘子没有在意人,而是紧张的看着食盒,查看一番,确保食盒内是的食物都没有事后才放心离开。 须臾后,荷包落在霍明的手中。 荷包鼓鼓的,里面有铜钱、还有一只瓷瓶,里面装着药。 霍明打开瓷瓶,嗅了嗅药味,蹙眉不解,塞好瓶塞。她又将荷包打量一遍,做工精致,金丝银线的材质都是最好的。 她不解,什么样的荷包会这么重视呢。 错凰辗转回来了,霍明立即将荷包塞进自己的袖口里,笑吟吟地看向错凰。 自个玩儿。错凰朝她笑了笑,匆匆忙忙地下楼招待客人去了。 霍明继续把玩着荷包。 同时,秦湘回家更衣发现系着荷包的带子被割断了,荷包不知去处。 回想起酒肆被人撞了,她恍然大悟,气恨道:偷贼如此猖狂。 云浅手执书卷,闻言看向她空空的腰间,道:莫要生气,改日给你重新做一个。 被偷了,是在白楼,那么猖狂,你就不管管?秦湘小脸红扑扑,京城治安何时这么差了。 云浅抬首,顺着她的话仔细想了想,你提醒了我,明日起让城门处严查,防止有人不安好心。 算了,我不生气,吃东西。秦湘努力压制自己不愉快的心情,让婢女将自己买来的吃食摆开。 她又说道:白楼生意可好了,阿姐,你平日里不管吗? 不管,我开白楼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探听消息。云浅放下手,迎上女孩漂亮的眼眸,达官贵人喜爱在饮酒的时候说话,说了什么,他们或许不记得,但有人听到了呀。 第206章 秦湘恍然,可白楼生意确实很好。 有些消息是万金都买不来的。云浅无奈笑了,在京城内若不多个心眼,早就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云浅不爱有人来往,深知京城内外的各大消息,都是白楼提供消息。 秦湘要的都是清淡的菜肴与点心,云浅随意吃了些,秦湘一个劲给她夹,多吃些,伤才好得快。 吃过饭,云浅开口:我明日去见襄平郡主,你要一起吗? 你带我,我就去。秦湘没多想。 一起。云浅若有所思。 **** 晋王府大不如前,晋王不举的消息传遍京城,太后一病,也没人过来了。往日与襄平交好的小娘子也不喊她出去玩儿了。 门人打开门,见到云相吓得半天没动静。 云浅越过他,直接入府。 本就是深秋,枝头上的树都落了,光秃秃,地上的落叶飘得到处都是,也没人来打扫,可见府内下人懒怠。 下人引路,走了片刻才走到郡主的院落,云浅与秦湘都是女子,无甚可避讳,婆子们将人放进去了。 走过石子路,跨过门槛,进入内室,先温苦涩药味,再看到床榻上瘦骨嶙峋的襄平郡主。 本该年轻的脸,却是异常憔悴,眼睑无情,唇角雪白,脸颊暗黄。 襄平见到云浅,目光转为阴沉,再见到一袭红妆的秦湘后,呆立不动了。 一瞬间,梦境中的一切席卷而来,占据她整个心神。同时,她又痛苦地闭上眼睛,心快速跳动起来。 她下意识地蜷曲起来,不敢面向秦湘。 婢女搬了圆凳,云浅坐了下来,襄平眼帘低垂,云相来此,看我笑话吗? 云浅皱眉,敏锐地感觉出襄平的敌意,她只当因晋王之故,回道:你病了,我带了太医。 提及太医,襄平抬起眼睛,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看向秦太医,唇畔扯了一抹笑,秦太医。 秦湘提着药箱来了,上前欲探脉,襄平激烈的心跳徐徐平复下来,她伸出手,等着那双白皙如玉的手探上来。 两人都是女子,没有顾忌,秦湘并未用丝帕遮掩,直接探上郡主的脉。 秦湘做事慢吞吞,诊脉也慢,认真的神色让人不忍去打扰。 良久后,她才收脉,忧心忡忡道:心病还需心药医,郡主想开些,良药再好,不及高兴。您多高兴呢,病自然就好了。 闻言,云浅浅浅蹙眉,望着文昌郡主,有些不明白文昌郡主的心病是什么。 是晋王还是什么? 一时间,云浅想不起来,而襄平躺回床榻上,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凤冠霞帔的皇后娘娘。 我的病难愈,劳秦太医费心了。 秦默是女子,不,她不叫秦默,她该叫秦湘。 其实,她又不是秦湘,而是温孤湘儿。 秦湘小心的退后,整理好自己的药箱。云浅看她一眼,她识趣地退了出去。 不仅是她,还有伺候的婢女,都退了出去。 云浅先开口,郡主,太后也病了。你应该清楚自己的局势,一味被自己的心境所影响 云相,你喜欢秦太医吗?襄平无力的声音打断了云浅的话。 云浅的神色陡然变了,襄平转首看着她,我问是的真心喜欢。 臣的私事,与郡主无关。云浅沉思半晌,不想回答。 人人都来问这个问题,她开始厌烦了。 襄平挣扎坐了起来,暗黄的面容略显狰狞,她死死的看着云浅,唇角蠕动,却吐不出一句话。 眼下她已无势,与其争执,并无意义。 襄平很快又坐了下来,看着锦帐顶端,气若游丝,是你的私事,可我也喜欢她。你若不是真心喜欢,可能让给我。 你喜欢秦默?云浅震惊,心有余悸,随后又说道:喜欢又如何,你们不可能。 你放了她,让她跟我走,我们不会出现你的视线中。襄平试图劝说,这样,都能活下去。 她只要活下去。 云浅觉得奇怪,瞬息间,她似乎想到了,全身麻木了。 你、你这些时日病了是为梦境所困? 躺在床上的人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微缩,前世一幕幕再度闯进脑海里,她浑身抖了起来。 什么梦境?我只是想活命病了,太后病了,大伯父不会饶我的性命。 云浅不信,站起身,走到床榻前,看着襄平半死不活的模样,襄平郡主不喜欢秦默,二人只见过两面罢了,但襄平公主就不一样了,她深爱秦湘,甘愿放弃公主爵位送皇后尸骨回故乡。 襄平眼中闪过惶恐,抖若筛糠,不等她平缓过来,云浅告诉她:我可以让你回封地,但是我希望你劝说你父王出兵襄助北伐。 近日里,她从小皇后的身上明白一个道理:一人之力薄弱,需集千人、万人的力量才可稳固自己的国土。 襄平并没回应,心里却翻江倒海,浑身无力,张了张嘴角,已然发不出声音了。 她需要稳定,可那一幕幕不断冲击着脑海,她还是不觉害怕,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别杀秦湘。 第207章 一句秦湘暴露出襄平的梦境。云浅唇角生生扯了扯,露出薄凉的笑容,皇后那杯毒.酒,是她自己喝的。 是你让父皇下旨除皇后。是你、是你逼得我阿爹杀了皇后襄平忍不住怒吼,心里的怒气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你怎么那么蠢,她一直都在让着你,你却一再要除她。云浅,她心怀诡计,你又算什么好东西。 云浅浑身一颤,虽说是意料中事,可当襄平说了出来,她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她默默后退一步,床榻的襄平半伏在榻沿上,目光怨恨,气息微弱,是你杀了她、她死在了你的手中。云浅,胜利的滋味如何呢? 襄平已然气竭,说得很慢,却如刀一般慢慢地戳进她的心口中,徐徐搅动。 她的族人被灭了,她的养父母被杀了,她活了一辈子,孤苦无依、她的苦难该去找谁。她的仇还没报完呢,北疆内活着的人逍遥快活,她却死了。你们总说律法公平,可她的公平呢。千余条性命,就这么没了,她去报仇,有什么错。 襄平声嘶力竭,浑身颤抖得厉害,然而她又不甘心,心脏几乎跳出了心口,她头晕得厉害,几乎要晕厥过去。 屋内黑漆漆的,光线黯淡,云浅处于背光中,神色晦暗不明。 她犯了错,无故杀人,这是她的罪孽。云浅闭了闭眼眸。 襄平冷笑,你还是你,从未变过,若苏三是秦湘杀的,你是不是还会将她推到端头台上,再杀一回呢。 她披头散发,顾不得力竭,你眼中还是有杀意。 说完,她轰然倒下,唇角泛起嘲讽的笑意,你还是你,依旧是云浅,依旧是世人眼中刚正不阿、握瑾怀瑜的丞相云浅,你从未属于过私情。我不会与你合谋的。 **** 从晋王府出来,云浅面色一片苍白,秦湘提着药箱跟上她的脚步。 阿姐、阿姐,郡主的病不好治。 云浅置若罔闻,一步步如同踩在棉花上,秦湘的话如同一阵风,什么都没有留下。 登上马车时,云浅转身看过去,如吃了黄连一般,心中直泛苦。 秦小皇后固然可怜,可这些无法掩盖她杀人、祸乱朝廷的事实。 襄平说得对,再来一回,她还是除之而后快。 并非自己的云浅,只因她身上肩负万民之职。 登上马车,云浅一直没有说话。秦湘注意她几回,她都没有说话的意思。 直到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云浅大梦初醒般看向秦湘,你想回温谷吗?我派人送你回去。 怎么会突然送我回温谷?秦湘不明白她的意思,好端端的又改变主意,我哪里做错了吗? 温谷安全,在这里,不、不安全。云浅随意找了个理由,背后发凉。 秦湘不傻,意识到阿姐与云浅的谈话牵扯到她,我可以离开,但我不想走得不明不白。 云浅木然抬首,秦湘,襄平说你若杀了人,我会毫不犹豫地用律法处置了你。我害怕,你还是走吧。 秦湘噗嗤笑了,道:她病疯了,你也疯了。我好端端杀人做甚? 是啊、好端端杀人做甚。云浅呆了半晌,心沉入谷底。 自古以来,以律法规矩束缚世人,孝义廉耻禁锢欲望,一旦有人破坏,便是犯错。 犯错有先后,先犯错的人逍遥法外,因他后犯错的人被处置。 那么律法规矩、孝义廉耻,还有最初的作用吗? 阿姐,你是不是也觉得苏三程司是我杀的?秦湘意识到不对劲了,是不是又有什么问题? 没事,牵扯到北疆,与你有什么问题。襄平是在指责我过于严厉,一朝你犯错,我会不会、或许,我应该是孤家寡人。云浅最后改了话,确实,自己最适合做孤家寡人。 无情无爱无欲。 秦湘翻了白眼,我们循规蹈矩,为何要听旁人言语。不必理会,阿姐心情不好,我带你去我的铺子里走走。对了,你忙不忙?若是忙,就算了。 云浅心情乱了,难以控制自己,也不想回去处理事务,思索一番后随了秦湘的意思。 出去走走,或许就不会想起那么多的事情。 秦湘新招了两个匠人,将寻常香膏的配方给她们,些许受欢迎的品种,还是由她来做。 云浅伤势未愈,她脱不开身,铺子里只有些匠人做出来的香膏,嫁给低廉。 马车在街头停下,秦湘慢悠悠地扶着云浅走了下来,此时,后面一匹快马纵来,秦湘下意识将云浅抱入怀中,爱护之意,不言而喻。 马走后,掀起一地尘埃,秦湘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灰尘,主动拍了拍云浅的衣裳。 远处茶肆的人见到这么一幕,勾了唇角,与下属说道:你说,这个云浅当真比我还好看? 下属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憋出一句:她比您年轻。 作者有话说: 下属:我说的是实话! 第68章 套路六十八 一句比您年轻, 让霍明默然,她试图解释,不过两岁之差罢了。 两岁之差, 并无太大的区别。 第208章 说完后, 霍明后知后觉,睨了侍卫一眼,不满道:你直接说我不如云浅便是。 她不如将军高瞻远瞩。下属回道。 霍明却摇首,她如今所为,让我不得不得高看。 云浅让强势的太后退居慈安殿, 控制沉溺享乐的皇帝,南朝已落于云浅的手中了。 那又如何,云浅的夫婿是女子, 有人说她好女风,与安平县主不干不净。 旁人言辞, 为何要在意。云浅有点,我甚是佩服,她入朝至今, 只秦湘一人,风评可比我好了许多。霍明正视云浅的过人之处。 街上两人已从纵马不快中走了出来,小娘子眉眼灿烂,云浅姿态高雅。 在两人从眼前经过的时候, 霍明关上了窗户。 秦湘朝两侧上方看去, 目光灼灼道:阿姐,你瞧上方屋舍打通了, 再做铺子, 两侧设以楼梯, 岂不是有更多的铺子。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云浅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携手走过, 霍明掐着时间打开窗户,你刚刚有看到温孤湘儿腰间的荷包吗? 好像没有,她只佩戴玉。 霍明含笑,有趣。 您要去见一见云浅吗? 不去。 您怕暴露? 不,看着两人秀恩爱? 下属支支吾吾不言语了。 霍明走出来茶肆,朝前看过去,只见秦湘买了两张面具,一个递给云浅,自己戴了一个。 霍明不再去看,下属牵过缰绳,她翻身上马,眉眼如刀本锋利,阳光照在脸上,驱不散阴沉。 随着一声马蹄嘶鸣,秦湘回过身子看过去,只见马上一背影。 人走远了,秦湘收回视线,拉着云浅去自己的铺子里。 铺子里的品种不多,掌柜正与人说话,秦湘与云浅介绍,云浅看着小小的漆盒,香气缭绕。 最好卖的便是香膏,香料、口脂一类的,选择的人不少,但有了十两银子送香膏的宣传在,贵人都会凑一凑价格,多带走一盒香膏。 在铺子里转了两圈,随从送了些吃食进来,秦湘领着云浅二楼休息。 临街而望,坐看长街人来人往。 云浅站在窗下,接过秦湘递给来的热茶,浅浅饮了一口,秦湘忙着去看账簿了。 她站了会儿,看着长街上买卖人费力吆喝,行人脚步匆匆,鲜少有人步履缓慢地玩耍。 眼前一幕便是民生,上位者费心打造国泰民安的局势,为百姓所想,也为自己的政绩上添上优美的一笔。 云浅久久未动,似有所获,无人在意上位者是谁,他们要的是安乐的生活。 皇帝昏庸不理朝政,朝堂各部有条不紊地运转,皇帝二字,已不再那么重要了。 紧绷的思绪在一刻得到缓解,松弛的间隙里,她将茶水饮尽。 下了楼,秦湘在与人客人说话。客人羡慕秦湘的皮肤,不停地夸赞,口袋里的银子似乎不那么重要,一口气买了许多香膏,又询问保养之道。 秦湘年岁小,语气软,说话甜甜的,哄得客人眉开眼笑。 待了小半个时辰后,云浅回官衙去了,秦湘继续招待客人。 到了午时,秦湘去白楼买了许多吃食,领着随从去找云浅。 县主的身份很好使,除了宫里,哪里都去得。 秦湘也明白,他们见她是云浅的人,不会阻拦的。 照旧是请属僚吃饭,秦湘忙前忙后,终于引得有心人询问云浅,安平县主可曾婚配了? 他们相信云浅的为人,不信外间所言,想要代家中子弟娶她府上的安平县主。 云浅接过碗筷,闻言后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射过去,吓得对方脊背生寒。 秦湘凑了过来,抱着碗筷在云浅坐下,阿姐。 一声阿姐喊得亲切又炙热,众人都知晓,安平县主将云相当作是姐姐,而云浅也很喜欢这个帮助她挡住许多提亲麻烦事的妹妹。 姐妹之间,感情很好。 秦湘给云浅夹了一块肉,不腻,甚至吃起来很香。 这时,属僚不问云浅,开始问秦湘可曾婚配。 秦湘看了一眼云浅,摇首。 属僚立即笑了起来,云浅惯来寡言少语,他也没有在意。这时,秦湘笑吟吟开口:我阿爹找人给我算了一命,说我命不好,会克父。我打小定过亲事,后来那个郎君死了。 属僚: 云浅笑了,唇角泛起浅淡的弧度,夹起秦湘递来的肉,轻轻咬了一口。 肉,很香,不腻。 吃过饭,秦湘就走了,并没有多待,嘱咐云浅早些回去换药。 云浅伤势稳定下来,不需一日三换,两换就可以了。 欢快的小身影不见了,属僚哀叹一声,这么好看的小娘子怎么会这么命不好呢。 云浅深深看她一眼,不许胡言乱语。 不要败坏秦湘的名声。 属僚歉疚的笑了,揖礼退下去。 下衙后,云浅很听话的回家去了。 在马车上,她见了下属,询问宫里的近况。皇帝依旧不过问事务,太子一直想要入朝。 第209章 太子是皇后所出,皇后不断想向云浅示好。 殊不知在北伐前,云浅不会让太子干预朝政,她摸不清太子的心思,唯有拒绝。 太后是真的病了,院正与秦红意日夜照顾。 还有皇后母家想与云浅联姻,看上了安平县主。若非太子年岁小了,只怕会让太子纳秦湘入东宫。 马车压过地面发出咯吱的声音,云浅低眸,强认下心口翻涌而出的恶心。 所有人都在打秦湘的注意。想要用秦湘来讨好她,想要借此联姻巩固势力。 可她不喜欢。 不容许有人觊觎秦湘。 马车停了下来,下属先下马车,云浅长舒了口气,下了车。 晚饭备好,汤药备好,药浴也在准备中,就等云浅回来。 望澜阁内的婢女喜气洋洋,站在一起说着笑话。秦湘也跟着听,小脸红扑扑,眼睛清湛透着亮。 云浅走近后,婢女们作鸟兽散开,秦湘还在笑,高兴地挽着她的手,我都饿了。 一句话驱散云浅内心的孤独,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白皙的玉手,顷刻间,自己的占有欲将自己笼罩、侵蚀。 她说:今日有人问我你可曾婚配,还有、皇后母家也在相看你。 看我?是看上阿姐的权势了,没有你,他们怎么会看上我呢。秦湘不在意,她对这些世家没有太好的印象,不想沾染。 也觉得你好看。云浅说实话。 她的声音低沉干涩,像是许久未曾喝水。 秦湘给她倒了杯热茶,多喝些水、听听你的声音。 杯中塞到云浅的手中,云浅没有喝,而是将水杯放下,迅雷不及掩耳速吻上秦湘喋喋不休的唇角。 梅锦衣怕我杀她,故意指错路。 襄平觉得再来一回,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除掉她。 可秦小皇后从未说过一个爱字。 她被人爱而不自知,以律法办事,当真错得不可原谅吗? 她不过是一普通人,没有预见能力、没有通天手段,只是一官罢了。 云浅的用力,让秦湘透不过气来,一股压抑将她笼罩,慢慢地让她头昏。 秦湘被吻得腿脚发软,小心翼翼地伸手圈住她的脖子,试图将自己好受些。 一吻而深,云浅觉得不够,将人禁锢在墙壁前,唇角贴着她的脖颈、锁骨 乃至深处。 秦湘含笑,手在她的后颈处摩挲,掌心贴上你的那刻,她的心雀跃起来。 浑身的血液都被这个吻烧得暖暖的。 齿间摩挲锁骨上的肌肤,撩起阵阵涟漪。 当涟漪散开,云浅却又停了下来,眼神惊涛骇浪不见了,只余一抹幽深。 秦湘感觉出她的变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颊,在眉眼上落下一吻。 等晚上。 轻轻三个字,让云浅笑了。 等晚上。 **** 方若深在书房内久候,云浅披着披风走了进去。入屋后,婢女脱下她的披风,小心地将门关上。 方若深气色不好,道:那份名单上剩下的人都在京城,若这些人全都死了,朝堂震动。 对方至今未动,怕的便是引起震动。我眼下十分确信,此人便在朝堂上,并非霍明。云浅笃定道。 您怀疑梅大人?方若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没有证据,那些人许久未曾出现了。 云浅摇首,许多人还活着,杀戮便不会停止。等等。 方若深愣了愣,忧心忡忡,盯着她的人,日夜守候,她只去官衙、慈幼所,跟了几日毫无破绽。 梅锦衣毫无破绽。 云浅没有作声,凝视桌上的烛火,手轻轻在案上点了点,半晌才答道:慢慢等,总会露出马脚的。周碧玉前几日说的北疆夫人,在做什么? 那个夫人是个寡妇,玩得很花,看上了小姑爷,逗弄小姑爷,可惜未果。她似乎初次来京城,走遍了各处景点,随行人也没有疑点。吃喝玩乐都占了,并无疑点。方若深答道,被她逗弄的小娘子没有十个也就八九个了,若是男儿,必然是浪荡子弟。 到处勾搭小娘子,几乎是看见好看的就上去搭话,简直不堪入目。 云浅闻言后觉得有些奇怪,会不会是她掩人耳目的办法? 目前尚且不知晓,在盯着了。 云浅对霍明并不了解,甚至一度以为她是男儿,若非梅锦衣提醒,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明月悄然而上,白楼内灯火摇曳,霍明一次性将得来的药丸都喂给了身.下之人,慢慢地看到对方脸色发红、大汗淋漓。 啧啧啧,温孤湘儿变坏了,竟然随身携带药丸。 该打。 霍明也不理会床榻上的人,径直下榻,听着身后传来的低.吟声,不为所动。 她将披散的衣裳穿好,来到铜镜前,脖子上多了一道红痕,她抬手摸了摸,目光冷冷。 温孤湘儿将这等药丸随身携带,是要做什么? 世人都说云相光风霁月,也会纵容温孤湘儿研制这等不堪药物。 疑惑重重,霍明思考无趣的问题,改日再去试试。 月若圆盘,隐于乌云后。 第210章 锦帐拨开,露出云浅潮红的面孔,只见她歪倒在床榻上,被子只盖到了肩膀,露出肩胛骨上的纱布,纱布泛着粉。 秦湘赤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只披一件寝衣,寝衣内的小衣正被云浅握着。 秦湘絮絮叨叨,伤了也不安分,伤口裂开了,又得拖延一段时间才好。 云浅恍若未闻,拿手戳着小衣上的牡丹花,螓首蛾眉。 药箱就在柜子里,秦湘费力地搬了过来,乍见她握着自己的衣裳,一股羞涩涌上心口,她极为不满,伸手拽了过来。 无事发生,继续换药。 秦湘认命地坐了下来,解开纱布上的结,小心翼翼地将纱布取了下来。 伤口绽开小小的血口,涌出些血丝。 秦湘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能告诉师父,她会骂我的。 她骂你,又不会骂我。云浅不怀好意地笑了。 秦湘无语,恨不得拿手去戳戳伤口,气得半死不言语。 好不容易重新上过药,秦湘拖着疲惫地身上爬上床。 自己刚躺下,一只腿横架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她将那条腿挪开。 再度躺好,那条腿又回来了,那条腿的主人说道:这么睡,舒服。 秦湘: 那人又说:我发觉你的身子比寻常人要软许多,尤其是这里 说完,又抬手捏捏秦湘腰间的肉,这里的肉很软。 秦湘无奈,拍开她的手,转手就捏向她。 云浅反应很快,先护住胸.口,秦湘慢吞吞的慢了一步,唯有干瞪眼。 下一息,云浅卷土重来,踏过雪山,落于峰峦上。 停下不肯走了。 雪山之巅,雪厚千尺。难得有一暖阳辐照,融化厚雪。 **** 昨夜睡得晚,云浅起来得有些迟,撑着坐起来,腰腹上多了一只手。她伸手挪开那只手,小心翼翼地下榻。 秦湘歪倒在床上,整个人是斜着睡的,头和脚压根不在一条线上。 云浅先去梳洗,见她没醒,唤了府医来换药。话刚出口,她又喊回阿鬼,等姑爷醒。 阿鬼疑惑。 云浅并未多解释,简单更衣后去唤醒秦湘。 她走后不久,秦湘的脑袋就搭在榻沿上,身子横了过来。 云浅坐下拍拍她的小脸,秦太医,该换药了。 秦湘迷迷糊糊坐了起来,脑袋太重,直接扑进云浅的怀中。 额头砸在一抹柔软中,顷刻间,整个人都醒了,昨夜不堪一目涌入脑海,下意识双手护住胸.口。 云浅嗤笑,昨夜干什么去了,现在晚了。 秦湘羞得小脸泛红,你若非有伤,我也不会让着你的。 换药。云浅戳戳她的捂着胸.口的手背,微微一笑,太小了,揠苗助长。 你、你、你秦湘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不觉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道:我还在长身体呢。 会长的。 云浅失笑,心情很好,想来今日一整日的心情都不会太差。 秦湘爬起来去找药箱,给她换了药。换药的时候,云浅一直盯着她看。 本来不在意的,起身的时候,发觉不对,低头一看,又没穿小衣。 所以刚刚、云浅在看她的胸.口 秦湘羞得无地自容,直接钻进了被子里,我今日不要起榻了。 云浅心情异常好,摸摸锦被,道:我出门了,你中午去不去? 不去。被子里闷闷地传来一声。 云浅坐在榻沿上,道:我让人去找药,给你抹一抹。 我自己就是大夫,不需你假好心。 那我还能吃到你送的饭吗? 里面传来憋屈的一声:能。 云浅眉眼微扬,再度拍拍锦被,真好。 半晌后,秦湘磨磨唧唧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人已经走了,阿鬼站在榻前,姑爷,您要去白楼叫席面吗? 去白楼叫吧,让他们注意些,干净最好。 秦湘坐了起来,阿鬼将新的衣裳捧了过来,小衣、中衣、罗裙等,一套都是最好的。 秦湘要先去沐浴,脚踩在地上,有些凉,她走到药箱前拿了盒药膏,舒痕的。 沐浴后,擦过药,穿上新制的小袄,婢女给秦湘梳了个时兴的发髻。 马车在门外候着,秦湘不爱坐车了,跨上自己的小红马,领着人去白楼。 到了白楼,一切都已准备,错凰领着跑堂的将食盒送上马车。 秦湘坐于马上,双眸亮堂堂,新绾的发髻让少女更为明亮动人。 马上风姿绰约,鲜衣怒马。 错凰看得挪不开眼,没注意到身后来了一人,这家小娘子瞧着金尊玉贵。 错凰皱眉,下意识挡在温孤明的前面,故意挑眉,道:夫人这是又动心了,我可劝说你,别打她的意思。她不是金尊玉贵的人,但她身后的人可厉害着。 霍明看也不看她,偏过身子去看秦湘,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秦湘的兴趣。 这时,跑堂的过来禀告:掌柜,都准备好了。 第211章 派五个腿脚好的跟着,食盒盘子都是我们的呢。错凰故意说了一声,也暗自皱眉,小东家这副姿态太惹眼了。 回头让人和云相说一声。 秦湘骑马走了,背影依旧是那么好看。 霍明望着背影,不得不说,温孤湘儿没长歪,甚至比小的时候还要讨人喜欢。 回到客房,霍明伸出手在空中摸了摸,微微一笑,与下属说道:去找温孤妩,让她去认妹妹。 太安静了,没有马革裹尸,没有刀剑碰撞,也没有声嘶力竭的砍杀声。 南朝的京城让人无法喜欢。 作者有话说: 秦湘:等晚上。 云浅:等晚上。 作者:等晚上。 上午好呀。 第69章 套路六十九 立冬来后, 京城里刮了一阵子冷风,皇帝数日未朝,朝臣不满, 上奏劝说。 奏疏并没有送到皇帝处, 依旧送到云浅处。 一一翻看后,云浅都丢到了火盆里,属僚担忧:照这么下去,朝臣会更不满。陛下好歹露个面啊,长此以往, 朝臣的心都要散了。 谁不满,谁去见陛下,给他们机会, 只要他们能劝说得动。云浅面无表情,一份接着一份地往火盆里丢, 扑上来的火焰映入眸子里,驱不散幽暗。 属僚还是不放心:若他们胡言乱语诋毁您呢? 三言两语就让陛下动摇,我们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云浅并不在乎皇帝的态度, 相反,她让人密切注意着皇后与太子。 皇帝不会做什么,但皇后与太子急了会反扑。 北伐之前,她不允许有人动摇自己手中的权力。 太子与皇后也不成。皇后有野心, 太子想反扑, 大可废了太子皇后,重新立后, 另置东宫。 云浅的双眸在火光中深深地凝着奏疏, 眉眼如刀般锋芒, 火光下折射出杀意。 属僚还想说什么, 刑部匆匆来报:新大理寺卿郑景轩被杀,五马分尸。 云浅失神片刻,没有意外,甚至觉得也该来了。 她问:可有目击者? 郑大人的随从都活着。他们见到对方五人,红鬃烈马,是北疆难得一见的良驹,另外,手中的绳索也与前两回不同。有一人的绳索是新制的,缠着金丝。 云浅点点头,目光如炬,金丝这个东西,寻常人家买不起,去查一查近日可曾有生人购买金丝,挨个查下去。 只要有破绽,就会继续查下去。 黄昏时分,风刮得厉害,马车的帘子刮得呼呼作响,路上的百姓拼命裹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唯恐被风吹开。 郑府的招魂幡子被吹得剧烈摇摆,险些被风刮到空中去,刑部的人在外埋伏着,当相府的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他们丝毫不敢懈怠。 云浅一袭青衣下马,郑夫人在婢女的扶持下走了出来,满面泪痕,哭着让云浅去捉拿凶手。 云浅面无表情,步履如常般跨过门槛,心如铁,哪怕哭声震天,万分凄楚,她都没有半分动摇。 走至灵堂前,郑家老少哭得抬不起头,郑家儿子多,郑景轩是能力最强的。 如今失去最有能耐的儿子,郑家如同塌了顶梁柱,如何不伤心。 云浅没有去上香,目光黑沉,等着郑夫人哭着走进来。 她抬起双眸,温孤氏在何处? 郑夫人震惊,不由自主的颤抖,云浅黑沉沉的目光将她包裹,你不说也可以,我不会计较。打死了,还是送走,于郑家的局面而言,并无干系。 郑景轩死了,郑家也败了。 云相,您不替我夫婿伸冤,却来质问劳什子温孤氏,他可是死得冤啊。郑夫人脸色憋得通红,极为不满云浅避重就轻的态度。 她的夫婿是朝堂栋梁,是郑家的顶梁柱,被人残忍地杀害了,死得不明不白,云浅却什么都不问,是何道理。 云浅看着她,双眉轻轻蹙着,目光冷冷,她没有回答。 郑夫人觉得这些话不够,哭得更为大声:他自入朝,兢兢业业,办事认真,常宿在衙门里办事,云相,他这样的官死了,您就不寒心吗? 朱亭死后,你为何不将温孤氏放了,若放了,岂有今日大祸。心存侥幸,以为杀手不知你们府上的事情,如今暴露,他死了,你还在叫喊什么。是你们自己不知悔改,我亦三令五申,将温孤氏放了送去慈幼所,你们听了吗?云浅眼睛低垂,冷静地质问。 郑夫人不听,不断哭着反驳她的话:你是丞相,我的丈夫死了,死得那么惨,你们怎么不去查,来这里逼问我们孤儿寡母,你怎么那么偏心。你该去捉拿凶手,该去杀了凶手。 云浅眉头蹙得更深,她觉得眼前的女人不知悔改,一味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错是别人的,委屈是自己的。 她后退半步,如避鬼怪般避开对方的视线,道:温孤氏在何处? 丞相,先找出凶手。郑夫人瞪起双眼。 云浅的眼神里带了失望,转身走了,大步离开。 风卷起衣袂,添了几分冷意。 跨过正门,云浅招来暗中的人,果断吩咐一句:将所有人都撤了,随郑家自己闹去。 第212章 冥顽不灵。 **** 秦湘等到亥时才将人等了回来,婢女将撤下的菜又热了一回。 吃饭的时候,秦湘忍不住问起郑景轩的事情,他的妻子也是我的族人吗? 不是。云浅没有意外秦湘会知晓这件事。 这些时日以来,秦湘也会让人去打听外面的事情,大理寺卿被害这么大的事情,早就传遍京城,她肯定也会知道的。 秦湘怔忪,她很冷静,并没有继续追问。 简单吃过饭,两人便都歇下了。 睡过一夜,刚要出门,下属匆匆来了,郑夫人死了。昨夜有人潜入郑府,于灵堂上杀了她。太过猖狂。 云浅一言不发,一侧也要出门去太医院点卯的秦湘也怔住了。 怎么又死了,郑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去太医院,我去看看便可。云浅还是将人支开了。 秦湘心中有疑问,还是先去太医院,晚上回来再说。 两人分开,云浅前往郑府。顾黄盈已经在灵堂上了,手中捧着仵作的验尸比录,眉头皱得很深,几乎拧成了一股绳子。 顾黄盈半夜就过来了,等着仵作来验尸,好不容易才拿到笔录。 看完笔录后,她又打不起精神,一刀抹了脖子,刀口倾斜,伤口不大,精准命门。 她关上笔录,见上司走来,问道:您昨夜来过,与郑夫人吵了? 你怀疑我?云浅冷笑,掀了掀眼皮。 顾黄盈讪笑,我哪儿敢啊,就是问问罢了。您说什么了,为何撤回郑家外的守卫? 我令她交出温孤氏。她要我去捉拿凶手,斥责我偏心,她冥顽不灵,也是浪费刑部的人力,我便让人回去休息了。云浅语气淡然,无惧无畏,郑夫人自己不过脑子,怨不得旁人。 顾黄盈啧啧两声,您的嫌疑很大啊。 我要杀她,可以有无数条罪名。云浅神色漠然。 也是啊。顾黄盈瞬间就被说服了,云相杀人,不必偷偷摸摸,菜市口那些人都是光明正大的。 她与云相说道:我怀疑是那五人之一,他们惯来不杀家眷,这回是怎么了? 将昨日灵堂前在的人都押回刑部,挨个审查。云浅说道。 顾黄盈很快就悟了,您的意思是对方买通了郑家的人,通风报信? 很快,刑部来人都押走了,顾黄盈也不留在刑部,又拉着云浅去刑部审问。 昨日灵堂前都是郑夫人的心腹以及郑家得力的管事,都是府内有头有脸的人,在府上待了十余年。 三个婢女,两个婆子,还有一个掌管前院事务的管事,统共六人。 分卡关押后,顾黄盈也云浅分开去审。 半个时辰后,顾黄盈拿着供词去找云相。 云浅坐在案后,久久不语。顾黄盈凑至案前,扫了一眼供词,眼珠转了转,果是有人买通了,对方是谁? 蒙面的女子。云浅语气晦深莫测。 顾黄盈拍手,道:简单,交于我,我将人放回去,再去郑府闹一通,让她去传信,放长线钓大鱼。 云浅将供词交给她,嘱咐了些许细节,自己便离开了。 顾黄盈着手去办,将人都放了回去,又着人盯着,自己则带着刑部的人在郑府内敲敲打打,捉住人就问。 一闹就闹了一整日,秦湘午后来了,先去灵堂拜祭死人,再去找顾黄盈。 郑家里没有她的族人,秦湘跑空,跟着顾黄盈上下折腾起来。 直到入黑,云浅下衙过来领人,顾黄盈趁机拉着云浅,云相,借我些银子,我想买间宅子? 你没有府邸?秦湘觉得不可置信,怎么会没有地方住呢。 顾黄盈白她一眼,我拿的那些俸禄都不够云相扣的,我住在公房里的,左右都是刑部内的汉子。如今我伸官了,好歹是一侍郎,不能再住公房。云相,您就借我些钱去买个宅子,到时候拿俸禄还你。 就你那些俸禄,得还一辈子。云浅毫不留情地嘲讽。 秦湘疑惑,阿姐,那你怎么有钱买相府那么大的宅子? 顾黄盈敲她脑袋:那是太后恩赏,是官家的宅子,给了她,冠上她的名字,我没用啊,太后不赏我宅子。 秦湘恍然大悟,看向云浅的目光中更为钦佩。 你去找陛下,让陛下赏赐你一座宅子。云浅含笑着委婉拒绝。 顾黄盈撇嘴:陛下很久都不上朝了,我怎么见,刑部里的事情都忙不完呢,您还不如说不借。 没有宅子、要不然你搬去梅府去住。她的宅子大,又只一人住,你去也合适。你若不嫌周府嘈杂,你也可以去住周府。云浅提出许多建议,谢扶清的宅子太小,你就别去了。 听她这么说,秦湘发现不对劲,她们大大小小都有宅子,怎么就你没有。 说起宅子的事情,顾黄盈无能狂怒,恨不得上前去打云浅,我的俸禄都被她扣光了,都怪她。 秦湘笑得花枝颤颤。 暮色四合,郑家不可久待,云浅领着秦湘要走了。 第213章 秦湘好心道,不如我借钱给你,日后此案若有动静,你及时派人告诉我。 一侧听她言语的云浅挑眉,懂得用人情收买人心了。 云浅没有制止,而是随她去了。 顾黄盈听后眯起了眼神,不相信秦湘说的话:你才来京城半年,哪里来的银子。 铺子里的钱啊。秦湘得意的扬眉,我的生意可是同行中最好的。 顾黄盈气得咬牙,云浅眼底闪着笑意,顾黄盈气得闭上眼睛:我连你都不如。 确实,你连个十六岁的小娘子都不如。小娘子安分不惹事,你呢,天天惹事。云浅往顾黄盈的怒火上浇了一盆冷水,好好反省,下次办事多动脑子。 我不借了,我住梅府去。顾黄盈朝秦湘淬了一声,气得险些晕过去。 人比人,不如人,气死人。 云浅领着人回家去了,顾黄盈在郑家找了个空屋子住下,刑部的人埋伏在府内各处,严防死守。 一夜过去了,安然无恙。 天亮,秦湘提着大包小包的吃食赶着来郑家。 顾黄盈刚醒就闻到一股香味,闻着香味出去就看到在台阶上吃肉饼喝豆浆的人。 你怎么来这么早,不去太医院吗?顾黄盈口中说着,手比脑袋还诚实,伸手去拿肉饼吃,见肉饼旁还放着炸货,便将两个都拿了过来。 一手肉饼,一手炸货,秦湘好心给她倒了一碗豆浆,我请假了。 她有太多的疑问,昨晚回家使出浑身计策都没有让阿姐开口说一个字。 不如自己来探索。 自己摸索得来的真相是不会骗自己的。 肉饼里的肉多,炸货很香,顾黄盈吃得打饱嗝,秦湘慢吞吞地咬着自己手中的肉饼。 吃来吃去还是那一块,顾黄盈说道:你就不能吃快些。 那么快做什么,我手中的总不会有人抢。秦湘满不在乎,吃慢些,对肠胃也好。 顾黄盈吃完后,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又开始在府内敲敲打打,吓得阖府不宁。 一连三日,顾黄盈都宿在郑家,秦湘则是早上来,带着一食盒的食物,中午也不走,相府的人来送无妨,顾黄盈跟着她后来大鱼大肉的来填饱自己。 天色入黑时,云浅来接她回家,顺势询问案情进展。 无所获。 尸体摆在家中三五日后,道士们拟定出殡的日子,这时,鱼儿上钩了。 顾黄盈立即领着人更上去,秦湘想跟过去,顾黄盈怕她出事就没让,让她在郑府等着她。 等到天黑,也不见顾黄盈回去,反是梅锦衣来了。 梅锦衣来给郑景轩吊唁,两人碰了面,梅锦衣告诉她:凶手抓到了,在刑部,你要去看看吗? 我可以去看吗?秦湘意外,你为何想要带我过去? 梅锦衣依旧是一副寡淡的神色,语气如一条直线,也无起伏。 秦湘脸色变得沉重,凶手是温孤氏的人吗? 是。梅锦衣坦然应承。 秦湘提了一口气,想起云浅的顾虑,天子犯错,当与庶民同罪。 梅锦衣意外,道:说话前动动脑子,你这句话,可让你的族人寒心。 我说的是实话。秦湘声音不大,道:我不去了。 去了又如何。 这几月以来,她一直跟着顾黄盈在郑家筹谋,知悉内中章程,顾黄盈不会抓错人的。 梅锦衣没有抬头,凝着灵堂内的烛火,道:她说她叫温孤妩。 **** 刑部大牢守卫森严,今日添了犯人,里外又增添了些人手,轻易不放人入内。 梅锦衣与秦湘在外等候良久,顾黄盈出来与狱卒说了一声,才放她们进去。 本已立冬,天气凉,往里面,越感觉到冷,一股冷意往肌肤里钻去。 十步一盏微弱的烛火,豆大的油灯,驱不散黑暗。 沿着中道一直往里面走,瞧见了顾黄盈的身影,顾黄盈看她一眼,目光晦涩,道:你们先说说话。 顾黄盈初见温孤妩,发现对方容貌有些相似,略一多想,便想到其中的关键。 秦湘朝她感激地点点头,顾黄盈拉着梅锦衣不让进,随口扯道:我没地方住,去你家住两天。 不知梅锦衣有没有听进去,她的面上没有半分波动,青竹苍韧。 顾黄盈见她盯着牢房门口,自己转身挡在她的面前,不满道:给还是不给,你说句话。 府内逼仄,难容大佛。梅锦衣拒绝了。 顾黄盈闻言不生气,犹豫了会儿,你是不是在府上藏了什么美人? 梅锦衣看着墙壁上斑驳的痕迹,目光沉沉,藏了你。 顾黄盈的目光落在了梅锦衣无波无澜的眼睛上,逆光而立,她不由有些恍惚,你不会喜欢我罢?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梅锦衣面上露出微妙的神色,本低垂的眼睫抖了抖,刚冷的侧脸上镀上了光:你很无耻。 你说你府上藏了我这个大美人的。顾黄盈翻了白眼,拱手道:承您好话,我今晚就搬去你的府上住。 第214章 随你。梅锦衣收回视线,杵在牢房门口,一动不动。 顾黄盈警告她:你将县主带来,云相知晓,会剥了你的皮。 梅锦衣依旧没有回答。 顾黄盈担忧得不新,梅锦衣心性凉薄,大抵是不懂云相与县主的情意。 **** 秦湘见到温孤妩一面,但没有认出来,时隔十年,她对姐姐的记忆很模糊。 十年的时间,人的外貌是会变化的,温孤妩原本长者一张圆圆的脸,而此刻站在面前的人两颊消瘦,弱柳扶风。秦湘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到平摊的小腹上,小声开口:阿姐,你的孩子呢? 死了温孤妩痛苦地捂住脸颊,泪水从五指缝隙中滑了出来。 秦湘心中震动,脸色白得厉害,但她没有大呼大叫,而是问她最关心的问题:阿娘呢,这些年好不好,我没有怨过她的。 她、死了。温孤妩俯下身子,哭得难以直起身子。 秦湘手中扣着袖口上的纹路,努力消化这个噩耗,又问:你怎么在京城,姐夫呢? 死了。温孤妩似乎不会说话,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个字。 牢房内阴森,顾黄盈体贴温孤妩,让人准备了被子炭火,是以这里很暖和。 秦湘被热到了,额头渗出密集的汗水,脊骨却又在发凉,浑身使不上力气。 她呆了半晌,双手颤抖得厉害,她跟着蹲了下来,努力和阿姐平视。 她们怎么都死了,是生了什么疫病吗?她给自己找理由,给温谷找合适的理由,好让自己觉得温温谷中染了时疫。 时疫结束后,依旧是欢声笑语的一幕。 温孤妩哭声更大了,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 秦湘都没有上前劝说,而是静静看着,等她哭够了,发泄完了后再说话。 不知哭了许久,温孤妩抬起脑袋,看着面色苍白的幼妹,湘儿、温谷没有了 秦湘眨了眨眼睛,心口被一手抓住了,狠狠地朝外拽,她不理解,试图去找荒唐的理由:温谷是山是谷,发生山崩了吗? 作者有话说: 在外面,晚点捉虫。 第70章 套路七十 温谷立足数年, 因南北大战而迁徙,谷内多雨水,四季如春。 山谷内大姓乃是温孤, 也有许多常见的姓氏。但温孤氏族人没有因他们的姓氏而薄待, 多年来,族人们融为一体,互帮互助,搭建一座座屋舍,男耕女织, 繁衍后嗣。 秦湘的记忆里,族人不爱争强好胜,每年谷雨之际都会互相帮助稳固房子。有时多日大雨, 粮食不够吃,左邻右舍都会送些。 就这样一座与与世无争的山谷没有了。 她盯着阿姐消瘦苍白的面容, 为何都没有了,你说啊。 温孤妩有苦难言,拼命摇首, 浑身都在颤抖。 你说、温孤妩、温孤妩 秦湘扑上前,抬起她的脑袋,逼迫她面对自己,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上次见我、你为何不认我呢、我认不出你, 你也认不出我吗? 秦湘双眸圆睁, 整个人如风中枯叶,拼命地颤抖。 为什么不说、你杀郑景轩做什么? 秦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 将人扑倒在地, 拼命摇着温孤妩, 温孤妩、温孤妩 他们杀了我们的族人温孤妩仰面躺在地上, 浑身颤栗,泪水没入乌黑长发中。 秦湘轰然松开手,呆坐在一起,苏三、程司都与你有关,他们杀了我们的族人,你便杀了她们,你为何不去报官呢 没有人受理,官官相护,我们是北疆人、并非南朝子民,他们怎么会顾及我们的生死。温孤妩满面雷恒。 秦湘天真,回北疆去告。 我们连自由都没有,以什么身份去告,湘儿,我们是奴隶、奴怎可告官。温孤妩丧失力气般痛哭,我试过了、试过了、试过无数种办法,可最后、都没有用。 秦湘不再是秦家里如履薄冰的小娘子,跟随云浅,她见识了达官贵人,知道了权势压人。 她迟疑地盯着自己的长姐,长姐痛哭,而她哭不出一滴眼泪。 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云相也知道?秦湘想起那位光风霁月的女子,那么温柔,笑起来那么好看。 她是枝头上的明月,光是那么明亮。 秦湘无措地爬了起来,想起自己写平安信送回去,她就在旁边,一字不说。 为什么不说呢? 秦湘低眸,昏暗的光线中,长姐憔悴得如同干瘦的竹子,没有精神、再无往日圆润的脸颊。 她与她一般,没有家了。 她闭上双眼,浑身颤抖,表面看似很平静,心中翻涌,所有人都在骗她。 苏三一案的背后,是温谷灭门惨案,所有人都知晓,所有人统一口径欺骗她。 告诉她,她只是会伤心,不会去伤害其他人。 连知晓的权力都不给她了。 她冷静地思考,冷静得有些出头,回忆这件案子的经过,想起往日的一幕幕。 她心中一颤,睁开眼睛,质问长姐:还有谁,没有杀? 第215章 牢房内沉默下来,外面的顾黄盈睁大了眼睛,梅锦衣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笑容。 秦湘骨子里并非懦弱之人。 顾黄盈冲了进去,看着有些失神偏又很冷静的小娘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为何不告诉?秦湘质问顾黄盈,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不是,她们不是朋友,什么都不是,连生人都不如,生人都会说话。 顾黄盈讶然,心中揪了起来,云相不让说。 为此,罚了她半年俸禄。 为什么不让?秦湘声音嘶哑。 顾黄盈达不上来。 梅锦衣说:她怕你会和温孤妩一般,杀人泄恨。与其告诉你,让你心生怨恨,不如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让你待在里面,日日陪着她恩爱。 顾黄盈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话到嘴边打了个滚,又说不出来了。 秦湘的眼神冷了许多,你也知道,你怎么不说呢? 我试图劝说过你,你自己不愿离开云浅去看看外面的真相。梅锦衣失望地摇首,你爱她,怎么会相信她欺骗你。 梅大人顾黄盈急得出声制止梅锦衣,您别胡言乱语,云相并非如您说的那般不堪。 梅锦衣平静地面容上漾过一丝嘲讽,秦湘,是你自己愿意活在黄金打造的囚笼中,怨得了谁呢。你曾经怀疑过,可你的怀疑面对云浅的笑,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迈过两步,走到秦湘的面前,附耳低语:皇后梦,饮鸠杀,云浅也做了这个梦。我会故意指错路,是因为那个梦里,云浅杀了你,我想让她喜欢你,这样,你就不用死了。 秦湘睁大了眼睛,眼内闪着恐惧。 顾黄盈上前拉开秦湘,梅大人,你别火上浇油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秦太医,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阿姐。梅锦衣坦然地退开,事实就是温谷在十年前就被灭了,男子被杀,女子被掳,明价标卖,苏三只是帮凶,程司等人只是拥有温孤氏,用她们的血为自己的夫人养颜,所以,温孤妩杀了她们。 秦湘看着梅锦衣,看着她的唇角蠕动,说出一个又一个真相,自己平静得有些不像话了。没有失态、没有痛哭,她像是听到了一件家常事。 牢房内的炭盆噼啪作响,惊得人心口颤栗。 秦湘揪住地上的温谷妩,你说你们是怎么出温谷的? 和你一样,被掳出来的。我们被迫做了北疆贵人、南朝贵人的血罐子温谷妩从悲痛中走了出来,怜爱地看着秦湘:阿娘自尽前说对不起你,早知是个骗局,就不该将你献出去,你别恨她。 我、从未恨过。秦湘皱了下眉头,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该恨谁呢?恨买下我的秦家,还是恨一直欺骗我的云浅、亦或是告诉我真相的梅锦衣。不,她们没错,是我自己太蠢、太笨。 为什么会那么笨呢?这个案子、那么大的动静,我却没有想到温谷没有了 我的家、早就没有了。 秦湘点点头,徐徐转身,苍白的脸隐于黑暗中,她避开了门口的梅锦衣,恍若没有看到她,失神地踩在地砖上。 她只知晓自己没有家了。 她麻木地抬着脚步,漠视身后的脚步,抬脚、落脚、抬脚、落脚 走出大牢,她恍然觉得自己没有去处了。 看到自己的小红马后,她选择避开。 自己绕过去的一刻,她看着分道处,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往哪里走呢? 她闭上眼睛,随便选择一个方向,继续朝前走。 顾黄盈追了出来,气恨地看着梅锦衣:我从不知你对云相有那么大的敌意。 你问云相,可是真的喜欢秦湘?梅锦衣眸色亮了些。 顾黄盈险些叫她气死,喜欢与否,与你有何干系。 是没关系,我也没有敌意。梅锦衣摇首,从随从手中接过自己的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 梅锦衣双手紧握缰绳,看着秦湘离开的方向,脸色已然平静,道:我、并没有错。 说出真相,怎么会是错。 欺骗,才是错。 纸终究包不住火。 梅锦衣打马离开,顾黄盈牵着秦湘的小马,小跑着追上秦湘。 梅锦衣嫉妒云相,都是胡言乱语,你别多想。她不想让你知道,肯定的有缘由的,你回去问一问。 秦太医、你叫秦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不管了,你先家去,问一问,好过你独自伤心。 顾黄盈愁死了,案子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出现了比案子更难缠的事情。 离开刑部大牢,秦湘如同失了魂魄一般,一步一步走着,脚步沉稳有力。 顾黄盈跟着她,好说歹说,话说了一箩筐,人家一句回应都没有。 秦太医,你好歹回我一句话。 顾侍郎,若你做了个梦,梦到一人祸国殃民,你会醒来找到她,杀了吗?秦湘问道。 顾黄盈被问得一愣,为个梦境就杀人,有些荒唐。 第216章 素未谋面,却又真实存在呢?秦湘提醒。 顾黄盈不知怎么说,讪讪一笑,表情有些微妙。 正当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回答的时候,两侧的巷子里涌出来无数黑衣人。 黑影靠近,刀光闪过,顾黄盈一把将秦湘护在身后,妈呀,轮到我了吗? 可我、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不该轮到我呀、秦太医快跑。顾黄盈拉着秦湘就朝刑部大牢跑去,不想,身后的退路都被阻拦了。 黑衣人慢慢靠近,数人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随着脚步挪动,包围圈越来越小。 顾黄盈心里问候黑衣人的十八辈祖宗,领头的黑衣人持刀向她砍来。 妈呀,真的要杀我顾黄盈大喊一声,伸手在腰间摸索,试图摸出匕首来抵挡一阵。 刀如疾风般靠近,当的一声,刀剑碰撞。 一柄匕首落在顾黄盈的脚下,秦湘将哭爹喊娘的人拉到自己的身后,后方涌来十数名侍卫。 后方冲击力将包围圈撕开了小小的口子,侍卫涌进来将秦湘与顾黄盈护在身后。 看着眼前坚强的肉盾,顾黄盈哭出了声音,我不用死了。 秦湘一直都很冷静,看着激战的两方人,刀剑寒光重叠,如惊雷扫过。 她下意识回头,果见那人坐在马上,姿态如旧,烟姿玉骨。 原来那样好看的人也会说谎。谎言搭建的囚笼,让她心生厌恶。 秦湘回过身子,一柄刀剑闪过,她惊慌失措的后退,耳畔响起风声,一支箭羽擦过鬓发,稳稳地射入黑衣人的喉咙。 黑衣人的刀落在地上,哐当一声,他瞪大了一双眼,死死地盯着秦湘,好似不能接受自己被射杀的局面。 黑衣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顾黄盈泄恨般上前踢了一脚,秦湘凝着那双圆瞪的眼睛,看了一眼,顾黄盈捂住她的眼睛,看什么看,晚上做噩梦。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秦湘的脑海里定住了。 黑衣人且战且退,试图想要带走自己同伴的尸体,死的人远多于活的人,最终,他们不得不放弃同伴的尸体。 顾黄盈叹气:他们还挺仗义的。 秦湘蹲下,检查黑衣人的尸体,撤下面上的黑巾,仔细打量一番,又查看身形,道:可能是北疆人。 闻言,顾黄盈撤下所有黑衣人尸体上的黑巾,这也太猖狂了,敢在刑部大牢外杀人,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秦湘豁然抬首,旋即落寞,没有王法、若有王法,长姐岂会杀人。 刑部的人赶了过来,将满地尸体拖了回去,秦湘拉住顾黄盈: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刺客的战斗力很弱,不及城外的那五人? 顾黄盈被这么一提醒,浑身发麻:你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是一伙的? 若是那五人过来,我俩早就被五马分尸了。秦湘说道。 天色暗了下来,外面不可久待,尸体挪回刑部后,秦湘也被顾黄盈拉着回刑部说话。 顾黄盈觉得秦湘比她聪明,看到的点也多。 秦湘被拉了回去,十几具尸体被剥了衣裳,赤条条地躺在大堂内,仵作心善,给他们盖了一层白布。 顾黄盈在扒下来的衣裳中摸索,几乎每人都有一块令牌,上刻徽记,只这等徽记,无人分辨得出来。 云浅见状,道:将鸿胪寺卿请来。 十多块令牌摆在盘子里,凤在上龙在下的徽记,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黄盈只找到了令牌,抱着盘子叹气,秦湘在认真的检查每一具尸体。 大堂内虽有烛火,耐不住十多具尸体带来的阴森冷意,兼之冬初,晚上多风,一时间,幽寒冷意往脊骨里钻去。 秦湘似无所畏惧,蹲下来,小小的一团,认真又虔诚。 顾黄盈挪到云浅身侧,悄悄将白日里的事情都说了,梅锦衣真不是东西,故意挑拨你和秦太医的关系,要不,你回家好好哄哄? 云浅垂眸,唇角抿成直线,一言不发。 顾黄盈叹气,低头看着令牌上的徽记,谁敢让龙在下,凤在上。 一句话让云浅想起梅锦衣口中的霍明:灭南朝、除北疆皇族,自立为王。 霍明以女子身份登基,旷古奇闻。 霍明。云浅脱口而出。 顾黄盈不理解:北疆大将军霍明?他脑子不好啊,整这么一出,让自己在下面,夫人在上面? 霍明是女人。 顾黄盈: 挺有趣的啊。顾黄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又说道:照这么看来,她想做女帝,可我记得,她好像是大将军还是摄政王,女子也能称王? 你自己去问霍明。云浅的目光一直都在那小小的一团身上。 秦湘检查得很认真,仵作也走了过来,两人一起说话,秦湘小嘴巴动着,仵作则是不断点头。 半晌后,仵作拿着笔录走来,他们是死士。 顾黄盈惊讶,云浅解释:北疆贵族爱豢养死士。 北疆欺人太甚啊,到京城来杀人,依我看,就是没有将我们放在眼中。顾黄盈气得大骂。 第217章 云浅不闻,认真地看着笔录上的字迹,秦湘的一笔一画都刻入脑海里。 秦湘的字很难看,在秦家也没接受到很好的教养,入相府后,她闲来无事,握着秦湘的笔,一笔一画的教导。 秦湘的字与她很像,但少了几分凌厉。 周碧玉很快赶了过来,见到令牌后也是一怔,我不认识。 你可知北疆霍家的徽记?云浅问。 不是这种的徽记,这个徽记不觉得是故意挑衅吗?周碧玉拿起一块,指着下面的龙,我们的皇帝是龙,本该在上,但我朝有女官,凤指是的云相吗? 丞相压制皇帝,可不是好兆头。 顾黄盈跳了起来,赶快烧了、烧了,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了,传到陛下跟前就不好了。 言罢,主事找来铜盆,洒些火油,待燃烧后,将令牌都丢了进去。 烈火扑了上来,很快将十多块令牌烧成灰烬。 周碧玉心有余悸,云相,我担心有人故意闹事,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将会很难。 云浅没有接话,而是看着火焰,神色寡淡。 秦湘去洗手了,回来的时候,火盆里的东西都以及烧完了。她走到顾黄盈面前,我先走了。 顾黄盈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云相,她憨笑一声:好,云相,你们先回去吧。 秦湘摇首,我回铺子里。 顾黄盈一拍脑袋,完了、完了,生嫌隙了。 周碧玉沉浸在令牌中,闻言后,后知后觉地抬首,发现秦湘都走远了,而云相还没动。 云相,你不走? 云浅没说话,那抹倩影在眼里消失了。 顾黄盈少不得又将梅锦衣骂了一顿,落井下石、挑拨离间,我不住她家了。 周碧玉眼皮子一跳,你去她家做什么? 没地方住呀,先住她家凑合下。顾黄盈丧气极了,拉着周碧玉去角落里说话,苏三一案的凶手可能是温孤妩,是秦太医的姐姐。 周碧玉大吃一惊,秦太医是温孤一族的人? 顾黄盈无奈点点头,秦太医刚知晓自己的家没了,又知晓云相欺 云相走了,我们跟过去。周碧玉八卦为上,拉着顾黄盈就追上去。 我们追上去干什么?顾黄盈不理解。 看云相撒泼打滚求原谅。周碧玉见她呆状,直接松开她的手,自己一人悄悄追上前。 顾黄盈恍然,黑夜下追随那道影子而去,等我,我也去想看看。 作者有话说: 周碧玉:我想看云相撒泼。 顾黄盈:我想看云相打滚。 梅锦衣:我想看云相被捅一刀。 上午好呀! 第71章 追妻 明月高悬, 刑部前的巷子里寂静无声,百姓不敢靠近,兼之夜晚, 远近都看不到一个人。 秦湘小小的身影不招人眼, 慢吞吞走着,走得特别慢。云浅不用追就能赶得上。 两人一前一后,都没有打搅对方的意思。 两人都沉默下来,苦了后面听八卦的顾黄盈与周碧玉。 走了一会儿,周碧玉极为不满:她怎么不说话, 也不追上前,像个木头。她们私下里相处就是这样吗? 不对,平日里云相主动得多, 你瞧,云相理亏, 不敢说话了。顾黄盈煞有其事的说着。 周碧玉摇头:这不是追小娘子的办法。什么人就该用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顾黄盈疑惑,你久战花丛,可知该如何做? 周碧玉眯了眯眼睛, 自信满满开口:装病。 顾黄盈:馊主意。 前面的秦湘忽而顿住脚步,云浅心口一颤,周碧玉露出兴奋的神色,看, 沉默是躲不过去的。我们等等, 你回来,别靠那么近啊。 周碧玉低呼一声, 将走快几步的顾黄盈拖了回来。 秦湘回过身子, 静静地看着云浅, 没有言语、没有质问、更没有责备。 云浅抬首, 先说道:我瞒了你。 你瞒我是怕我伤心,还是怕我如你的梦境一般费尽心思成为皇后,祸乱朝堂? 云浅深吸一口气,唇角蠕动须臾,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秦湘在沉默中得到答案,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你的幌子。我确实不聪明,被你耍得团团转。我现在要脱离你的掌控中,你可以先杀了我,免得我再度去攀附圣上,屠戮朝臣。 云浅双眉紧蹙,欲言又止,眼中映着秦湘淡然沉静的面容。 这一刻,终于是来了,来得有些快,她想等促成北伐后再说。 筹谋终究是臆想,等真的来了,又让人招架不住。 秦湘,我云浅咬唇,往日舌灿莲花的人,今日吞吞吐吐。 远处看热闹的周碧玉急得跺脚,她训我的时候,大话一箩筐,怎么现在就变成哑巴了。 顾黄盈小声说:是她理屈。小时候犯错的时候,她就脸红说不出话来了,你忘了? 我怎么记得住,我又不喜欢她。周碧玉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急得我心都疼。 第218章 顾黄盈睨她一眼:你是嫌热闹看,急得心疼。 周碧玉哀叹一声,都一样的。 前面的秦湘没有太多纠缠,没有等到回答后,便善解人意地开口:你回去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你放心,我不会去做皇后,若真有那么一日,你还可以再杀我。 秦湘,我没有想过杀你。云浅摇摇头,辩解的语句太过苍白,压根掀不起风浪。 秦湘说道:我们云泥之别,我从开始就不该幻想与你在一起。你是高高在上的明月,我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云相,止步吧,或许我们日后见面还有笑一笑。 云浅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欺骗的故事,太多了,我不想再沉溺下去,我也感谢你替我脱了奴籍。铺子里的生意会继续去做,本金都是你的,我会慢慢积攒还你。秦湘平静得有些可怕,她有条不紊的安排自己的的事,没有大哭小叫,也没有落寞失望。 她的沉静从容,让人觉得有些可怕,甚至压过了天生冷清的云浅。 云浅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天旋地转,她顾不得颜面,几步上前伸手就要拉住秦湘的手,可秦湘警惕的后退,云相,你想的,我都明白。可骗来的感情,终究不稳固。你大可放心,我不会像你们梦中那样成为皇后。我会避开皇室,做一个普通百姓。 至于我阿姐,违反律法,本该受到处置,我不会怨恨你。 一番话,如同疾风扫过寂静的巷子,卷起十分的冷意。 顾黄盈赞叹:她好冷静啊,若是我,就会哭哭啼啼质问了,可她竟然没有哭。 性子柔软的人真遇事,未必还会那么软。周碧玉也心生赞叹,旋即又乐了,云相提到铁板了,她是自作孽,为一梦境去欺骗人家,也是她咎由自取,不可原谅。若是我,我就会攀高枝,气死她。 顾黄盈又犯难了,云相已是百官之首,永宁长公主都不如她,还怎么攀高枝啊。 周碧玉狐疑道:做皇后? 那和云相的梦境,有什么分别?顾黄盈鄙视她。 周碧玉试图辩解:你说那个梦境,是不是就是云相辜负了她,她转头去攀上陛下。她这副容貌,哪个男人不动心啊。极有可能还是云相自作孽,扯出来的。 你别乱说,现在的关键是那个梦,都怪梅锦衣。不对,她和云相怎么做一样的梦?顾黄盈又发现了新问题。 大概、可能、或许是两人长了一样生锈的脑子。周碧玉唉声叹气,云相站在原地不动,小娘子不给她碰,她就站住了,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官。 绑回去再说呀。 万籁俱寂,无一盏灯火。明月光辉,照亮眼前方寸之地。 秦湘转身就要走,云浅抬脚跟上,后面看热闹的两人不余遗力的继续跟上。 周碧玉提醒顾黄盈:陛下免朝,我可以晚些去鸿胪寺,你明日要查案子,赶紧回家睡觉。 香铺子里有床,我去睡铺子里,不想回公房了。顾黄盈洋洋得意,我找到地方睡觉了。 周碧玉捂住眼睛,太丢人了,堂堂一刑部侍郎竟穷到连张床都没有,旷古奇闻。 顾黄盈浑然不在意,你信不信,我身上的钱比你多。 那你怎么不买宅子?周碧玉奇怪。 顾黄盈不满:钱不够啊,我让人打听了,我身上的钱还差一半呢。 也是啊,我的钱也买不起一座宅子,你再等等,等陛下一高兴就赏赐你一座宅子吧。 顾黄盈: 走走停停,一行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香铺。 秦湘敲门,许久后,里面才传来声音:谁啊,关门了。 是我,秦默。秦湘朝门缝里喊了一声。 接着,一阵细碎的声音,门从里面打开了,守夜的伙计提了一盏灯,照亮了秦湘的脸颊。 东家呀,你怎么半夜来了。 可有住房?我想歇一夜。 有、有,您进来吧。伙计后退两步,本想关门,一抬首,豁然对上云相的面色,吓得倒退两步。 这是哪家祖宗啊,冷着一张铁青的脸,半夜和鬼有什么区别。 伙计只当是东家的朋友,主动将人放了进来。顾黄盈周碧玉顺势挤进来。 铺子里有供人小憩之所,就在二楼,算是一雅间。 雅间有两间,各摆一张床,暂时可以休息,常住就不行了。 伙计将东家引到东边的屋子里,点灯,屋内瞬间亮了,一张床展现于人前。 秦湘颔首,顾黄盈立即去抢另外一间房,周碧玉见状也喊了一声:我睡床,你睡地上。 不行,我先进门的,我睡床。顾黄盈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 伙计为难道:就一床被子,您二人挤一挤。 顾黄盈和周碧玉的声音才小了下去,伙计又见屋内两人站得鼻子如同竹竿一般,他询问:您二人也挤一挤,都是小娘子嘛。 秦湘没说什么,她将条凳搬来,摆在一起,自己晚上睡条凳上。 第219章 云浅皱眉,道:我离开。 秦湘意外,但没有拒绝,又将条凳送了回去,自己爬上床。 昏暗的光线下少女动作一如往常般慢吞吞,没有急迫,也没有慌张,像是垂暮老者的动作。 云浅看着她,想笑,扯了扯唇角,瞬息又恢复过来,转身出了雅间。 出来后,门口的周碧玉见状也要走了,拉着她:一起走,你有暗卫吗? 暗卫有快马,半夜走回去,天亮才会到家。 云浅却说道:附近有客栈。 住客栈。周碧玉欣然答应下来,不忘说道:客栈有热水还有吃的呢,我都饿了,里面那人也该饿了。 云浅面色没有波澜,提起裙摆下二楼,问伙计要了一盏灯,先去住客栈。 周碧玉狗皮膏药似的跟着,不忘教导云相:烈女怕缠郎,同样的道理,你也学一学,你的伤好了吗? 云浅沉默。 我说话,你好歹回一句话,我一人说书呢。你究竟怎么想的,她孤寡一人,你想做什么都很简单。你想想啊,你将人绑回去,锁着,她就跑不了。 云相,我是看出来了。她主意多着呢,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还这么平静,性子难得啊。 你劝不回来,就绑回去。外面太危险了,随时都会有刺客。 闻及刺客,云浅终于顿下来,周碧玉当她听进去,又说道:刺客真的很多,白日里那波,小娘子遇到了,岂不是身首异处,脑袋搬家。 云浅立即折转回去,周碧玉说道:绑也要明天绑啊,现在太晚了,容易闹出动静,左邻右舍看到了,不好。 不想,云浅敲开门后,寻了个地方坐下,阖眸养神。 再去动静了。 周碧玉看得半晌无语,堂堂百官之首,在这里做门神呢,丢人不。 无论她怎么说,云浅都没有话回应。 你不睡,我去找顾黄盈挤一挤,早知道就不跟你跑了,好歹能睡一刻钟。周碧玉踩着楼梯上去了。 夜深人静,铺子里的伙计不知眼前人的身份,但她通身的气质很不俗。作为老百姓,他不敢慢待,提议道:后院还有一间杂物房,很干净的,要不您去休息? 那里是伙计们休息的地方,平日里没什么外人。 云浅摇首拒绝了,你去睡,我替你守着。 那、那怎么成啊。伙计不敢,道:您还是去休息吧,东家脾气好,指不定明日就消气了,熬一夜对您身子也不好。 无妨,你去吧。云浅不为所动。 伙计没办法,只得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夜深寂寥,油灯噼啪作响,昏暗的光线下,人影深深。 待人走后,云浅睁开眼睛,眼内幽深黯淡,无波无澜,空洞无神。 看着油灯,她恍惚出神,想起前一世,多少个夜晚,自己也是独自在油灯下辗转。 尝过蜜糖,再去触碰莲子,只觉得心中苦到了极致。 蜜糖的滋味,让人心生向往。 她看着灯,心中渐凉,后悔当日的莽撞。若及早说清楚不,说清楚了,自己或许会斩草除根。 云浅低眸,摊开掌心,初冬之日,没有炭火,她的手心中竟然还有薄薄的一层汗水。 她看在自己沾染鲜血的双手,心中刚点起的火焰,再度被掐灭了。 还能重来一回吗? 不计前嫌的重来。 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她摇摇头,自己在痴心妄想。 坐了许久,腰肢发酸,脊背生疼后,她豁然抬首,外面光色发白。 她站了起来,双腿酸麻抽筋,一瞬间的功夫,她浑身都硬了。 站在原地,缓和须臾,楼上出现脚步声,她急得回首,却见顾黄盈大步走了下来。 云相,你来这么早啊。顾黄盈顿住,看了颜外面的天色,皱眉道:您没有回去啊,出去买吃的吗? 云浅下意识抚过腰间的荷包,她带了钱,好。 打开铺子门,一股冷意侵袭而来,雾气飘洒而来。 长街上吃食很多,两步朝西边走,就闻到一股香味。顾黄盈常在街上行走,知晓哪里的早点好吃,领着云浅来回穿梭。 有人付钱,她将自己想吃的都买了一通,云浅无心思与她计较,走走停停,她看着清晨灰蒙蒙的天气,眼睛微眯了眯。 看哪儿呢,眼睛不想要了。顾黄盈推她一把,赶紧回去吧,你家那位喜欢肉饼,豆浆。 你怎么知道的?云浅呆住了。 这几天天不亮就来找我,她自己吃的就是肉饼豆浆,给我带了油煎儿一些的炸货。我有脑子,不蠢。顾黄盈提着东西往前走,你连她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云浅默默跟上,她喜欢虾饺,没说过喜欢肉饼豆浆。 回到铺子里,周碧玉在后院里提水洗脸,秦湘站在一边指挥。 冬日里的井水很凉,擦过脸颊,冻得发抖。秦湘却如无事人一般,双颊泛着桃花般的浅晕。 周碧玉冻得发抖,拽过顾黄盈手中的油纸包,你俩挺早啊,我正准备带她出去觅食呢。 第220章 回到铺子里,顾黄盈递给伙计一个油纸包,自己将剩下的在桌子上摊开,周碧玉要拿豆浆,顾黄盈按住不给,这是云相给秦太医拿的。 你怎么就拿一碗啊。周碧玉不解。 顾黄盈却说:我不喝豆浆,云相不想想喝,谁知道你要喝呀。 秦湘双眉微蹙,将豆浆递给周碧玉。 顾黄盈立即瞪着周碧玉。 识趣的周碧玉立即讪笑道:我突然不想喝了,不是给我买的,我不想上巴着喝。 秦湘倒也没有矫情,接过豆浆就喝了,云浅将一份肉饼推过去。 秦湘看了一眼,接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周碧玉与顾黄盈对视一眼,豁然松了口气,就怕秦湘闹腾。 小娘子不吵不闹,什么话都不说,也不添乱。 气氛和缓许多,四人吃着早点,顾黄盈偷偷留下一份,准备午时吃。周碧玉直接戳破,你这么省吃俭用,也没见你买一座宅子。 提及买宅子,顾黄盈又是愁眉苦脸,突然,秦湘说道:不如我俩一起买一间宅子。 一人之力弱小,两人的力量则强。 顾黄盈欣喜道:好,我看中一处宅子,离梅大人家近,就隔了一条巷子,那里有不少官宦府邸。 话音陆地,周碧玉扶额,顾黄盈,你若死了,就是被自己蠢死的。 梅锦衣昨日之举,本就反常,你还将人送过去,不是给云相添堵,就是拿了梅锦衣的银子。 顾黄盈疑惑,我只想买个宅子而已。 云浅沉默,看着少女沉稳的面容,不哭不闹,从容镇定。 与寻常的小娘子完全不通过,若是相似年岁的林窈,早就哭天喊地了。 她太冷静了。 秦湘点点头,接过顾黄盈的话:我也想有间自己的宅子。 两个没有家的人对视一眼,顾黄盈果断拍桌:就这么决定了,你有钱吗? 账上有,我去看看。秦湘直起身子走了。 周碧玉恨得咬牙切齿,拿手戳着顾黄盈的脑袋,恨铁不出钢:你这些撺掇着秦太医离家出走啊。 顾黄盈不理会,反而说道:你又不借我银子,别来指手画脚,我房子都看好了,就等银子了,有人出一半的钱,我何乐不为。我吃些亏,宅子就叫秦宅。 沉默许久的云浅起身,道一句:我替你们选宅子。 你得选我们能买得起的。顾黄盈提醒一句。 云浅颔首,转身离开铺子。 随着日头腾空,街上的人多了,掌柜也来了,秦湘询问账上能支取多少银子。 掌柜意外,您要用银子? 能拿得出来吗?秦湘问。 拿出来也不多,您若急要银子,不如签下那笔订单,如何?掌柜小声询问。 秦湘知晓他说的北疆商人的那笔订单,今时不同往日,她没有傲娇的本钱了,便道:我答应了,我回去收拾东西。 药房里的器物都是她买的,她可以带出来。 铺子的租金是云相支付的,等周转过来,可以还给她。 秦湘很快打定主意,没有过多沮丧,从铺子里出来,她去买了些吃的,提着去刑部。 长姐还在,眼前先忙长姐的事情。 她没有直接去刑部大牢,而是去找自己将来合作买房人:顾黄盈。 顾黄盈开后门,领着她去见温孤妩。 去的路上,秦湘询问案情发展,顾黄盈不瞒她,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那个内应是长姐的人?秦湘还是不愿相信长姐会杀这么多人。 是的,你长姐不承认,但内应笃定就是她,且我们当场抓捕的,不承认也没有用的。顾黄盈叹气,进来的人都说自己冤枉,不会说出自己犯罪事实。 秦湘提着食盒,重复昨日的路,心沉静许多。 进去后,她漠视草堆上的人,笑着将食盒打开,长姐,你饿不饿,我买了些吃的,我忘了你喜欢吃什么,随便买了些。 草堆上的人抬起脑袋,慢慢爬了起来,走到她跟前:云相待你好不好? 秦湘拿着碗筷的动作顿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晚点捉虫。 第72章 追妻(二) 很好。秦湘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长姐,吃饭吧,吃过饭, 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食盒里拿出来的菜将桌子都摆满了, 与宫里的食材不同,民间的吃食地道而简朴。 温孤妩坐下来,拿起筷子随便吃了两口,秦湘一直干站着,她发现只有一双筷子。 湘儿, 你不吃些吗? 吃过了。 温孤妩努力吃了一碗饭,握住秦湘的手,神色已比昨日平静许多, 湘儿,好好活下去。我们活着, 已然艰难,云相待你好,你便听话些。 她要杀你, 你还替她说话?秦湘语气薄凉。 温孤妩摇首:她说起你时的眼神,就像母亲说起季姑姑时的眼神,是一样的。你就当我与母亲一般死在十年前,我苟活了十年, 就想看看你。 第221章 谁害了阿娘, 是谁?秦湘一针见血。 不重要了。温孤妩不肯说。 秦湘脸色发白,唇角抿得紧紧的, 道:你不说, 我可以去查, 查到了, 我会和你一样,杀了他们。 湘儿,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所谓的律法,不过是偏袒他们的后盾。我们求告无门,哪怕你告上去 ,他们也会官官相护,最后不了了之。一旦风平浪静后,他们就趁机杀了你。哪怕你不死,也会成为他们的玩物。温孤妩浑身抖了起来,百姓如何斗得过官,连商都无法胜过。 太难了、太难了 温孤妩失声痛哭,她走过的路太多太多,哪怕与掌权的太后告状,太后也无动于衷。 掌权者与世人一般,只会在意自己的利益,其他的,不会多看一眼。 秦湘还是没哭,静静地看着长姐,神色由麻木变为冷硬,她抬手,轻轻拍着长姐的脊背,一言不发。 良久后,秦湘收回手,阿姐,你背后的人是谁? 什么?温孤妩抬头头,泪眼朦胧,眼内已经血丝。 烛火在秦湘翻卷的长睫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也抽去了她浑身的朝气,她像是失去生气与魂魄的傀儡。 温孤妩握住妹妹的双手,骤然发现她的双手很冷,她不像昨日那般激动,甚至,有些漠然。 我问你,你背后还有谁?刺客是五人形成的团体,他们在哪里?秦湘任由长姐握着自己的手 ,熟悉的力量却让她回不到过往。 她还说:阿娘死了,我便是族长,我会安抚她们,死了就将尸骨送回温谷,活人想留下来,就留下来,不想留,也送回温谷。但我不允许还有人将她们当作血罐子。 懦弱那么久,她总以为温谷是她的避风港,自己活得再难,温谷在,阿娘活着,自己做的一切便都值得。 嘲讽的是,这些都是自己的臆想,什么都没有了。 活得艰难,却看不到希望,这是最绝望的。 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希望。 活在渊底,以为爬上去就可以看到曙光。 爬上去以后,你发现所谓的上面不过是另外一个深渊的渊底。 你接着爬,跨过无数个渊底,你绝望地发现深渊太多了,你永远也无法看到曙光。 深渊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也阻止你继续活下去。 痛苦、绝望,如一座囚笼将你包裹住。 温孤妩再度哭出了声,秦湘冷漠地收回了手,哭是没有用的,泪水只会让别人看笑话,也会消磨你的意志。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秦湘没有逼迫,淡然地站起身,将桌上没吃完的菜放进了食盒里,明日我再来。 湘儿、别踏进来了。温孤妩骤然出声,别进来了,我求你 秦湘恍若没有听见,平静地出了牢房,顾黄盈吊儿郎当地靠在了墙壁上,朝她耸耸肩,我以为你会问出什么。 你听到了,她什么都不肯说。秦湘提着食盒走了。 顾黄盈追上她的脚步,我只能证明是她买通了婢女,婢女给她传了云相与郑夫人争吵的事情,以此推算她可能杀了郑夫人。前面的案子,她不肯开口。秦太医,她再不肯开口,我很难保证会不会用刑了。 秦湘快速的脚步停了下来,只怕你用刑,她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顾黄盈却说道:刑部有上百道刑罚,总有一道会让她说实话的,你莫要说我是酷吏,这是刑部的规矩。我待会去问问云相该怎么审。 提及云相二字,秦湘翻卷的长睫轻轻颤了颤,她没有说话,抬脚直接走了。 秦湘回到相府,门口的门人带着笑脸欢迎她,县主回来了。 秦湘点点头,直奔药房而去,掌柜给她租了俩马车,多跑两趟就可以将东西搬走了。 她刚进药房,就见到回来的府医。 府医也看到了她,云相的伤如何了,我在找你写的脉案。 秦湘走过去,药柜最下层摸出一本脉案,递给府医,说道:我用了什么药,都记录在上面了。记得给她换药。 行啊,我不在家,你都会独自行医了。对了,去痕膏有吗?我这点就不如你了。府医一面看一面说,云相最爱自己的身子,若是留疤就不好了。 秦湘没有理会,而是走到一侧的案牍上将自己做香膏的器物整理在一起。 府医说了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抬头一看,人家忙自己的。她走过去,问道:我说去痕膏,小姑爷,你听到了吗? 院正那里有。秦湘被一嗓门喊得心跳加快,整个人处于紧绷中。 府医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下意识抓过她的手腕把脉。 秦湘想要挣扎,府医扣得越紧。 你这是受了刺激?府医悻悻地放下她的手,见她要搬家时似的整理东西,一眼明了,你和云相吵架了? 秦湘没有理会,径直忙自己的。 你俩吵归吵,搬家做什么,你要离家出走吗? 小姑爷,云相性子闷,遇到你以后当真好多了。她有些直,你别往心里去,回头话说开了 第222章 她不喜欢我。秦湘直接打断她的话,她的伤情都已经记录在册,你看看就知道了。 府医被惊得目瞪口呆,其他话好说,喜欢不喜欢,爱与不爱的,当真是不能随便说。 她识趣地闭上嘴巴,也不敢上前帮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趟接着一趟地将案上的东西搬出去。 最后一趟的时候,她好生提醒:有些药材是做香膏才买进来的,你要不要带走?其实你不带走,我这里也没有用处。 秦湘回应:我打包带走,回头再算一算价钱。 不用,这是你拿钱买的,和府里没有关系。府医勉强笑着解释。 完了,云相捅破天了。 不,也许是云相找到新欢了。 府医目送着秦湘离开,难过的摆摆手,回头去看,药房几乎要搬空了,什么器物都没了,就剩下满柜子药材。 坐上马车,秦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铺子里,她指挥伙计将东西搬到库房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 该洗澡换衣裳了。 街上有绣坊也有布行,买布裁新衣。 走到布行前,秦湘一头扎了进去,掌柜见她衣着不凡,故意将她往好的绸缎前领。 秦湘却不傻,多大的肚子吃多大的饼,眼前没太多的银子买好的衣裳。 她挑了两块粗布,惊得掌柜皱眉,穿得这么好,买这么差的衣裳。 饶是心里不满,掌柜也不好说什么,收了钱,目送小娘子离开。 秦湘自己拿了布去绣坊,半晌后,双手空空出来。 再度回到铺子里,掌柜都已准备关门了,见到东家回来,说道:您晚上还住铺子里吗? 暂且住几日,在找宅子,你回家吧。秦湘扬起笑脸,勉强笑了笑。 掌柜看了小东家一眼,哀了一声,说道:我去找了那家客人,说是明日来签单,您早些准备。 我知道了。秦湘点点头,朝后院库房走去。 合买房子的伙伴提了两块烧饼来了,自己一块,秦湘一块。 看到烧饼,秦湘皱眉,你怎么又吃烧饼。 省吃俭用买宅子。顾黄盈将烧饼丢过去,见到满桌子的瓶瓶罐罐后,惊得挪不开眼。 烧饼塞进嘴里,她开始摸索起来,我们住在一起,是不是香膏随便抹? 想得美丽。秦湘拒绝她的要求,吃你的烧饼去。 啃过烧饼,秦湘将东西归置好,按照顺序摆放,问伙计要了灯油,准备熬夜备战。 顾黄盈就在一侧看着,说道:我问过云相了,云相说等等,温孤妩入宫后接触的人不多,她入狱了,看看外面可有动静。若还有人被杀,说明她与苏三案无关。她不肯张嘴,让我们没办法继续查。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温孤湘儿。 顾黄盈重复一遍名字,我听到温孤妩喊你湘儿了。我如何称呼了,阿湘? 秦湘埋头苦干,随你。 唠唠叨叨半个时辰后,门外来了一位客人。 顾黄盈回过身子,乍见云浅立于门畔,白衣孤冷,吓的她险些晕过去。 云浅越过她,直接走进来,语气故作轻松:要帮忙吗? 顾黄盈翻了白眼,解开误会呀,谁要你的帮忙呀。 她立即说道:我去睡觉了,你二人说会儿子话。 秦湘没有回话,低头捣鼓药汁,只见她将药汁倒入膏状体中,再置于小火上慢慢地煎着。 秦湘,我对你起初确实别有用意,但、但我如今,对你、很喜欢。云浅说得磕磕绊绊,面色烧红,我可以帮你找到灭温谷的凶手,也可以让那些人交出你的族人,好生安置。我可以做很多 活了这么多年来,她的低声下气如一道无形的绳索将她勒住。 面对帝王太后,她保持着不卑之心。 哪怕前世深陷囹圄,她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 云相,你我之间的鸿沟难以跨过去,我知晓我的不堪,也知晓你在南朝的地位。我二人本就不相配,眼下,我有太多的事情想做。云相,你有很多选择,没有必要为一梦境所困。秦湘心平气和的说话。 她的平和,似一支箭擦过云浅的心口。 秦湘,你一人之力,太过薄弱。我可以做很多的。 云相,温孤一案,你做了很多,我很感激你秦湘戛然而止,话到口中又止住,不喜欢别勉强。 云浅摇首:不,日久生情,你可懂? 云相,莫要欺骗自己,有时候编织的谎言多了,多到自己也深陷其中。秦湘照旧做着自己的事情,我没有怪你,相反,我很感激你。感激你没有杀我,反而用愚蠢的方式与我周旋,也感激你救我出囹圄。云相,你是我的恩人。 少女的指尖在火上穿梭,手指指长柔韧,经她那双手后,盛着膏体的小小圆形瓷器内开始散着香味。 淡淡的梨花香将云浅从悬崖处拉了回来,很快,她意识到不对劲。 家中梨花的香膏口脂有很多,几乎用不完,秦湘为何还要做呢? 第223章 她的目光中掺杂了几分痛苦,秦湘忽而抬头说道:铺子里新加的品种。 果然如此。云浅自嘲般扯了扯唇角,秦湘,你在赌气,我等你消气。 云相,我没有赌气的底气。我长姐在牢内,族人身陷囹圄,我哪里还有时间与底气与你赌气呢。我在想,梦中的我当是走投无路才会入宫攀权附贵。你生来被母亲抛弃,但慈幼所收留你。你凭自己的能力让太后看重,不是所有人都你有这般的能力。我没有、我长姐也没有,选择就会不同。 若是现在我入宫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难题,我也会义无反顾。不是我无耻,而是世间对我不公平,逼得我无耻。 秦湘轻轻拨弄烛上的小火,看着自己指尖上白皙的肌肤被烧黑:我六岁离谷,喝下阿娘的药,我就知晓我这辈子毁了,也做不得寻常女子那般的干净。 在秦家的时候,我会让阿兄时不时发病,让秦家上下紧张,唯有喝了我的血,阿兄的病情才会稳固。我知晓秦家是一个不错地方,我有用处,秦家就会养着我。一旦我没有用处,他们就会打我骂我,甚至将我卖了,卖到那等肮脏的地方。 云相,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入京后,我努力在做善良的人,可没人给我机会了。 话说完,苍白的指尖按灭了小火,呲呲一声后,她抬头看向云浅,微微一笑,你还要和我在一起吗? 站在你面前的秦湘,是一个从小就会使坏的人,与你那个梦中一样无耻。 云浅震惊,秦湘的眼神与秦小皇后几乎一样,含笑,却又那么渗人。 纯净的面孔上漾着阴森的笑意,让人脊骨生寒。 不云浅摇首,秦湘,人活下去就需要努力。当失去父母庇护后,你想尽办法活下去。 云相,你回头吧,看看你的身后,明亮、权势、干净、刚正,这些美好的赞叹都是属于你的。你为何要毁灭它们呢?如今你的谎言被戳破了,恰好是你及时止损的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要被你自己编织的谎言所欺骗。你不爱我,你只是沉浸在其中罢了。 秦湘的话在云浅的意料之外,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秦湘。半年来自己所认识的秦湘,不过是一个美好的侧影罢了。 她不傻,相反,机智。 她也不懦弱,她很果断。 云浅依旧不愿罢休,哪怕你再脏,我都不会轻易放手的。 云相冥顽不灵,自我感动,我也不会再与你说了。欺骗我的人太多了,你也不算重要的。秦湘说着,用照明的烛火点亮了自己熏着香膏的小火。 明月如旧,身形如旧,心却难回到过往。 云浅没有走,也没有回去睡觉,而是静静地站在屋内,看着她。 秦湘忙了一夜,添了些新品种,放在院子里等着日头晾晒。 院子里香气四溢,顾黄盈提着早点回来,闻着香味,又看向屋檐下不说话的两人。 气氛微妙。 打水梳洗,三人坐了下来,顾黄盈大口吃着肉包子,眼睛在两人之间飘来荡去。 她说:云相,您要不将人绑回去吧? 秦湘直接瞪过去,顾黄盈嬉笑道:阿湘,你该想想,她一声令下,你就被关回去了,哪里还有计较的本事。 手中的包子热气腾腾,却堵不住顾黄盈的嘴。 秦湘不理会她,埋头吃着包子,包子里的肉很大,一口咬下去,都是鲜美的汤汁。 先喝了汤汁再吃包子,是一种享受。 秦湘忙碌一夜,吃饱后就有些犯困了,而云浅除去苍白的脸色外,并没有其他不适。 秦湘开始犯困了,云浅起身要去官衙,临走前看了一眼犯困的人,悄悄看向掌柜。 走出去后,掌柜也借机出来了。 走了十几步,避开秦湘,云浅吩咐掌柜:凡是梨花味的货品不许售卖。 北疆有人来签订货品的单子,今日过来。掌柜想了想,还是问出声。 她困了,让她好好睡一觉,随意找个人过来签订,你签即可,等她醒过来,告知一声即可。云浅思虑一番,还是决定先不让与北疆人接触。 掌柜思索后应声下来,那您看怎么签? 云浅沉吟一番,回答:多签些,有事做不会胡思乱想,价格提高些。我让人来签,今日关门即可。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很无耻,你走吧。 云浅:我也无耻! 顾黄盈:般配! 早上好呀! 第73章 追妻(三) 秦湘一觉醒来, 已是暮色四合,急忙站起来下楼。 掌柜,你怎么不叫我?秦湘踢踢踏踏下楼。 掌柜正在柜台后拨着算盘, 闻言后笑着眯了眯眼睛, 您睡得香就没叫你,您放心,订单都已经签了,您看。 秦湘火急火燎地走过去,接过单子看了一眼, 从头至尾都看了一遍,舒了心后笑了,我会在指定时间内完成的。 订单上的品种都是要好的, 不能交给匠人,需她自己来。 时辰不早了, 你回去吧,我来守着。秦湘将单子还给掌柜,左右看一眼, 伙计都还在。 第224章 秦湘让大家都回去了,为免有人生事,还是留了一个守夜的伙计。 掌柜与伙计离开后,顾黄盈提着食盒来了, 见秦湘还是前日的衣裳, 皱眉说道:你要不要换身衣裳啊,要臭了。 我明日去客栈换。秦湘低头打量自己的衣裳, 顾黄盈不说, 她都要忘了。 顾黄盈将食盒摆开, 一面同她说话:我找到宅子了, 今日付了定金,你的钱该准备准备了。 有,都有,今日签了个大单子,对方付了定金,加上账上的银钱,凑一凑,应该差不多了。秦湘接过碗筷,一看盘子里摆着的是烧饼,她又是头疼:能不能不吃烧饼啊,好歹换个口味啊。 白楼的烧饼,可与外面不同呢。这是我特地买的呢。顾黄盈回道,脸色兴奋。 秦湘无奈,白楼的烧饼还是烧饼呀,跟着你,十日有九日半吃烧饼。 顾黄盈嬉笑一声,日后你请个厨娘。 秦湘没应声,自顾自拿起烧饼啃了一口,顾黄盈将一盘肉推到她的跟前,云相说了,按兵不动,且看还有没有人,若是有人死了,说明她就不是主谋。 可那五人并无音讯。秦湘也是不解,长姐什么都不肯说,是不是在故意隐瞒。 顾黄盈看她一眼,轻声回答:主谋和从犯是不一样的,若是从犯,流放打板子,主谋可是要凌迟的,你想想。云相在拖延时间,很够义气了。 秦湘吃了一惊,还可以这样? 要不然为何等等。且那五人没有捉拿归案,一切都是未知数。你的族人救出来都安置在慈幼所里,你想看看也可以去。顾黄盈说道。 秦湘没有应声,她对族人几乎没什么记忆了,见面也是陌生人。 两人吃过晚膳,顾黄盈要去睡觉了,秦湘去杂物房,两人分开。 秦湘看着订单上品种,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口开始做工。 黑白颠倒后,秦湘改变了多年早睡的习惯,一忙就到下半夜。 耳听外面的打更声,她将东西安置后,回二楼去睡觉。 躺在床上,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多招些匠人回来,一人太累。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很快就睡着了。 疲惫不堪,半夜无梦,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 隔壁的顾黄盈还没走,等着取银子。 秦湘从账上支了一部分银钱给她,顾黄盈高兴多了,我去谈,争取早日搬进去,还有,今日记得洗澡换身衣裳,都要臭了。 目送顾黄盈离开,秦湘面上浅淡的笑意也不见了。 准备回铺子,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她抬首,车下走下一人,正是前些时日病重的襄平郡主。 天光下,襄平郡主裹着厚厚的披风,双颊消瘦的厉害,眼窝也深陷进去。 在婢女的搀扶下,她走下马车。 秦湘吃了一惊,下意识过去搀扶,手伸到空中,又收了回来,郡主。 秦太医。襄平郡主推开婢女搀扶的双手,自己走到秦湘面前,说道:我听闻了温孤一案,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病弱的脸颊透着几分真诚,秦湘黑沉的眸子里出现两分摇动,她轻轻嗯了一声。 襄平郡主一笑,病弱气息跟着散了两分,秦湘在前引路,她在后面跟着。 雅间在二楼,襄平爬得有些吃力,秦湘回身,慢慢等着她,郡主是心病,药吃多了也会伤身子。 襄平费力地笑了,眼前一幕,恍若一场静谧温柔的梦境。 她努力走到秦湘面前,同岁的两人,似乎并无鸿沟。 进入雅间,秦湘让伙计送一盏热茶,襄平趁机环顾四周,发觉这里是有人住的,再联系秦湘的身份,她恍然明白。 秦湘离开相府了。 热茶送进来,秦湘给客人倒了一杯,襄平畏冷,双手捧在手心中,说道:秦太医,京城不是久留之地,你不该继续留下。 我与郡主,是第四面。秦湘坐了下来,目不斜视。 襄平苦笑,我二人确实无甚交情,我可以将温孤妩救出来,送你们去我父王封地,我敢保证,无人敢与你们过不去。 秦湘眼中露出疑惑,郡主为何帮我? 我看不惯云浅欺骗你。那日,我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你,她没有回答。你我同岁,就当是帮另一个我自己。襄平捧着热茶,脸上露出苦笑。 秦湘摇头,长姐犯错是事实,我也相信她不是主谋,若要流放,我必然陪着她。 傻。襄平摇首,哪怕是从犯被罚流放,那么多死者家眷,岂会饶过她。律法对寻常百姓,都是不存在的。莫要固执的相信律法会给你公平,秦湘,她要么死在牢中,要么死在流放的路上,别无第三条路。现在,你还有机会让她活下去。 秦湘迟疑,她相信襄平的话,但不会顺着襄平的意思。 襄平没有理由帮助她。 天上不会掉馅饼,她也不会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吃过一回教训,她已深刻明白了。 秦湘,莫要固执。你不信我也可以,我会替你将温孤妩救出来,送到我父王的封地,但不会让我父王知晓她的存在。襄平也不勉强,释怀道:被骗过一回,是该要警惕了。我来就是告诉你,想要离开京城,我帮你。 第225章 言罢,她颤颤抖抖地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写满名单的纸递给她:这些人的府中都有你的族人,我猜想这些人一大半都死了,云相一直在努力救出你的族人,这点毋庸置疑。可她面对是高官,都是势力稳固的世家。她不过孑然一身,确实很艰难。 我也想不明白是谁杀了苏三程司马奎,但我知晓那个人肯定有一份名单。我还知晓那人在帮你。 信息量太大,以至于秦湘不敢相信。 直到名单映入眼帘,看到许多熟悉的名字,她迟疑地接了过来,以前中书令为首的数名官员,若全拔了,朝堂毁于一旦。 京城内的人不过死了五六人,而这份名单上足足有五六十人在京城,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我让幕僚登门去要人,对方都不肯承认。并非是我心狠,而是他们在找死。我倒想着这些人不如死了,免得占着官位不为民办事。襄平语气阴狠。 这些人冥顽不灵,让人恨得咬牙启齿。 偏偏又无可奈何。 唯有期盼着凶手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心中的恨意上涌,襄平忍不住咳嗽两声,意识到记得自己的失言后,忙改口说道:你的族人都在他们的府上,我在努力救出来。 多谢。秦湘收好名单,你为何会有这份名单? 自然慢慢去查来的。襄平没有说实话,这是前世里她与秦皇后乃至陆澄昀查了几年后的成果,哪怕用皇后的权势压迫,也没几人愿意交出来。 人一旦尝到甜头,就会被贪婪控制,失去理智。 秦湘心中怀疑,可真相就摆在自己的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道谢后,她就起身赶客。 襄平抵唇咳嗽两声,她复又坐了下来,道一句:唐突了。 按住襄平的右手,细长的指尖探上脉搏。 襄平顿了顿,熟悉的感觉让她心口沸腾起来,她呆呆地凝着秦湘的面容,恍然笑了。 须臾后,秦湘收回手,道:我开一副药,你试着吃两日,少思少虑,过上两日,我再去府上诊脉。我是大夫,希望你能听我的。 襄平含笑,眼中泪光朦胧,听你的。 **** 送走襄平,秦湘去了刑部大牢。 温孤妩身上并无刑伤,脸色反而好了些,见到秦湘后,笑意深深。 秦湘是来送饭的,姐妹二人并无太多的话,吃过饭后,秦湘照旧问一句:你有钱□□吗? 那五人功夫不弱,不似寻常之辈,你哪里有钱买来的。 阿湘,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我早就该死了。温孤妩避而不答。 秦湘提着食盒走了,狱卒关上牢门,她看着门口的顾黄盈,她还是不说。 不说就说明有猫腻,若是自己做的,直接承认就好了。我觉得她像是在拖延时间,也像是知晓我们不敢拿她怎么样。顾黄盈愁眉苦脸地分析。 秦湘点点头,我明再来,多来几日。 顾黄盈将秦湘送上马车,说道:我已签字了,拿到地契,明日派人进去打扫修缮,再等几日就搬进去。 好。秦湘放下车帘,催促车夫回铺子。 马车渐渐走样,牢房内走出一人,青衫白簪,腰佩玉璜。 顾黄盈回头,道:秦湘面前都不肯说,就这么干耗着吗? 若动刑,就让别人如意了。云浅目光深邃,温孤妩没那么大本事。 顾黄盈没那么大的耐心,我看着温孤妩半死不活的姿态,我就想让她试试我的刑罚。 云浅睨她:你和秦湘去说,日后住在一起,当心她半夜拿刀砍了你的脑袋。 顾黄盈缩了缩脑袋,心中不甘,长此以往,我们就会被动牵着走的。 人命案子罢了,不动朝纲根本。云浅迎着天光,唇角泛起嘲讽的弧度,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顾黄盈顿时来了精神,您说,我去办。 抛砖引玉。 **** 从大牢离开,秦湘去绣坊拿了新做的衣裳,又去客栈要了间房。 将自己上上下下洗干净后,舒服地躺在了床上。 外间暮色四合,她匆匆爬了起来,将脏衣裳打包好带回铺子里去洗。 客栈里有吃食,她实在不想吃烧饼,打包了些带回去吃。 她刚到,云浅也提着食盒里。 秦湘站在门内,云浅站在马车下,十步之遥。秦湘看她一眼,道:云相。 客气又疏离,云浅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迈过门槛,她看着秦湘身上新换的衣裳,暗自皱眉,粗布钗裙,依旧难掩秦湘的容貌。 铺子要关忙了,伙计与掌柜都走了,铺子里就剩下守夜的伙计与她二人。 顾黄盈却没有回来,秦湘将自己带回来的吃食摆在桌上,本想等她回来的,左等右等都不见人。 饭菜要凉了,云浅说了一句:她今日值夜。 秦湘闻言后,默默拿起筷子,眼前突然多了一道肉菜,是狮子头。 她愣了一瞬,没有动,而是静静地吃着自己的菜。 云浅见她没有动静,拿起公筷夹了一个,顺势放进她的碗里。 第226章 没有说话。 秦湘放下筷子,云相不回去吗? 这是今日见面的第二句话。 第二句话就赶人回去。云浅身形一顿,道:不回去。 这里就两张床,顾侍郎要住。秦湘想赶人。 云浅说道:她不回来。 秦湘一噎,拿起筷子就拼命戳着狮子头,一番胡乱戳,戳成了一摊乱泥,然后还给云浅。 自己转身走了。 云浅看着面前不忍直视的狮子头后,唇角不觉弯了,不生气,相反,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入嘴里。 狮子头本就软烂,这么一戳,几乎摊在了碗里,筷子只能夹起一小块。 吃了一块,顾黄盈匆匆跑了回来。她的脸色一沉,你怎么来了? 我找人替了我的班,我饿死了。顾黄盈软在了凳子上,上本身趴在了桌子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云浅起身将桌上秦湘买来的菜都装进了食盒里,递给顾黄盈,又将人拉到门边,出去吃。 说完,不等顾黄盈回应,砰地一声关上门了。 门外一脸懵逼的顾黄盈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手中沉沉的重量让她慢慢回应过来。 自己怎么就被赶出来了? 还好还好,白得一顿饭,回刑部去吃吧。 顾黄盈打马又走了。 云浅慢步走到杂物房外,里面的秦湘在整理香膏,前几日做的都好了,可以上架了。 云浅走进去,轻声询问:卖给我,成不成? 不卖。秦湘倔强地拒绝了。 云浅挑眉,高价买,也不可以吗? 不卖。 秦湘,有生意不做,那你做什么生意? 我可以单卖,也会有人要的。秦湘将盒子都摆在了货架上,头也不回,我的生意很好。 云浅望着屋顶:我知晓你香膏的配方。 秦湘愣住了,很快,恢复过来,不为所动,知道又如何,我不在意。 我可以你家对面开一间铺子。云浅笑吟吟。 秦湘回头看着她:无耻。 你说你自己无耻,我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变为无耻的人,与你才般配。云浅迎上秦湘怒气的眼神,你瞧,我也是无耻的人了。 秦湘无语,转身继续整理货物,不理会无耻的人说无措的话。 云浅走过去,看着那些漆盒,秦湘,你生意这么好,我的租金就当作入股,可好? 我不答应。秦湘停下来,指着门边:丞相就可以厚颜无耻的待在别人家里吗? 云浅无奈,放低语气:别生气,我可以付你钱的。 秦湘:这是钱的事情吗? 喜欢不值一钱,但、钱真的很值钱。云浅努力解释着,好让自己有站立之地。 不能惹怒她,若真赶出去,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她又给自己找理由:陌生人来借宿,你也会留一夜的。 秦湘听得笑了,嘲讽道:云相是演戏太多了,导致无法出戏吗?不如你去戏台子上唱一圈,下台后就会出戏回到现实了。 云浅无奈,秦湘,你该相信我,起初是欺骗你,相处这么多时日以来,你没有感觉吗? 相处多日,分不清云相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如不分辨,都当作是假的。秦湘懒得分辨,一棒子打死。 烛火下,两人相对,半年来,秦湘长高了不少,眉眼张开了,与秦小皇后更像了。 云浅听她的话,眉头紧皱,阿湘,错了,不可以原谅吗? 错了、可以原谅,可我担心你的道歉也是欺骗。云相,到此为止,你可以盯着我,我不会去害人的。秦湘也是精疲力尽。 她转身继续整理货物,打消夜间再做的想法。 简单摆过后,秦湘推开她,大步走了。 月下,少女的背影快如一道闪电,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云浅的视线中。 云浅回身看着杂物房,灯火通明,走得那么快,连灯都不熄灭。 熄过灯,她慢条斯理地走上楼梯。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云浅走至秦湘的屋门前,屋门紧闭。 屋内没有点灯,她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回应。 阿湘、阿湘 睡了。 云浅推门而进,门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她提起裙摆,迈过门槛。 你应该将夜明珠带来。云浅自顾自说了一句,你还记得我那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怎么得来的吗? 黑暗中的人苦想,腰间抵着的匕首有些疼,她忽而想起来了,骑射、你拿了骑射第一名。 你记得呀。云浅含笑应着,说道:我会骑射,我还会蒙眼射箭,算不得百步穿杨,但百发百中。 她抬手,拔下发髻上今晚来时方换上的金簪,循着声音摸索了过去。 别过来 男子阴沉的声音阻止了云浅前进的脚步。 第227章 你抓她有什么用呢?我出行,都有无数暗卫,你杀了她,也出不去了。云浅语气显得无奈,灯在哪里。 她凭借着那日的记忆,摸索着走到桌旁,摸到腰间的火石,点燃了烛台。 烛台的光瞬息充满了狭小的雅间,光线刺眼,秦湘跟着闭了闭眼睛。 就在这一刻,她看清了云浅手中的金簪,修长的指尖把玩着金光闪闪的物什。 通身气质华贵的女子坐了桌前,骨节均匀的五指握着金簪一端,蓄势待发。 她提了口气,云浅托腮看着挟持她的黑衣人,唇角斜斜的勾了一抹弧度:你要捉她去哪里? 你不怕我杀了她?黑衣人语气轻颤,已然有些惶恐。 云浅摇首:杀了她,你也出不去,留下她的性命,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你选一个。 作者有话说: 秦湘:无耻。 第74章 追妻(四) 云浅的眼睛看似落在金簪上, 时不时地扫过刺客。刺客不想杀秦湘,相反,是想带走她。 因此, 对方不想撕破脸。 云浅手中的金簪在烛火下折射出道道金光, 她故作沉稳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杀人容易,想走,万难。 秦湘看着烛火下气质高雅的女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舌灿莲花。 云浅的优美,肉眼可见。 刺客犹豫了,匕首抵在了秦湘的脖子上, 我要你退出这个房间。 不可能,那里有个窗户, 自己跳下去,我便装作看不见。你来擒秦湘,也该知晓我的身份。云浅不为所动, 似无软肋,也似不在意秦湘的性命。 刺客沉默了一会儿,你去打开窗户。 云浅没有拒绝,慢悠悠地站起身, 指尖在窗台上敲了两声后打开窗户。 窗外, 月明星稀。 开了,滚。云浅退后五步, 腾出一人行走的位置。 刺客慢慢挪到窗户前, 匕首紧紧贴着秦湘的脖子, 奇怪的是很有分寸, 没有割破一寸皮肤。 云浅见状,微眯了眼睛。 刺客收了匕首,一掌将秦湘拍向秦湘的肩膀,自己迅速跳下窗户。 下面立即传来一声:谁、盗贼 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刀剑的声音。 秦湘险些摔了一跤,但在听到刀剑的声音后还是回到窗下探头去看。 云浅告诉她:院子里有相府的暗卫,都是好手。 秦湘: 你将暗卫埋伏在我家里做什么?盯着我?秦湘劫后余生般摸着自己险些被割破的脖子,双腿都打颤了。 云浅不理会她,自己下了楼梯。 院子里点了灯,暗卫们活捉刺客,伙计拿来绳子,正在绑着。 云浅走近后,刺客恶狠狠地看着云浅。云浅开门见山的问:襄平郡主让你来的? 刺客闻声色变。 云浅继续说:看在你没有伤人的份上,饶你一命,打断一双腿,送回晋王府,告诉襄平郡主,不要妄想与我争。 听到是襄平,秦湘气了个半死,上前质问刺客:你来杀我的? 郡主让我送你出城,好生安置。刺客见暴露主子后忙说好话,我家郡主说了,不可伤你分毫。 秦湘还是忍不住上前踢他一脚,卑鄙,我不走。 刺客低下脑袋。 暗卫将人拖走了,小院内恢复寂静。 秦湘气鼓鼓地回楼了去了,云浅转身欲跟上,快要上楼梯的时候,秦湘回过头来,你也走。 云浅委屈极了,我好歹救了你。 没有你,我早就往秦家去了,活成一摊烂泥,至少没这么多糟心事。秦湘气得心口起伏,恨不得上前咬她一口泄恨。 云浅无奈,你怎么还牵连我。 我就牵连你,我不想看到你。我一想到你不喜欢我,却亲我抱我,我就觉得恶心。秦湘气得失去理智,口中的话也不过脑子。 云浅眉眼冷厉,本没什么表情,闻言后,勉强笑了,初见你,就觉得你好看,吻你的时候,我对你动心了。 不是不喜欢,就亲你抱你。 你别住我这里。秦湘找不到理由,或许是不想说太重的话,只简单的赶人家走。 云浅还是拿她没有办法,半夜三更,客栈都未必开门。我住一夜,明日就不来了。 秦湘闻言后,点点头,转身蹬蹬上楼去了。 云浅失笑一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这条鱼,很无辜啊。 回到雅间,隔壁没什么动静,但灯火是亮着的。 云浅走到墙边,抬手敲打着墙壁,咚咚敲了三五下后,隔壁发出暴怒的声音:大半夜不睡觉,敲什么墙。 柔弱也是骗人的,听听嗓门声,大有河东狮吼的风范。 云浅靠着墙壁,狼狈地坐了下来,隔着一段时间后,她又开始敲了。 敲完后,她迅速上床,拉过被子,装着深睡的姿态。 果然,秦湘气鼓鼓地推门进来,你 大嗓门戛然而止。秦湘疑惑地看向床上的人,默默地将门关上。 第228章 后退,回屋,睡觉。 她三度躺下来了,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放空。 片刻钟,墙壁又发出咚咚的声音。这回,她悄悄起身,悄悄开门,提起裙摆,赤脚踩在二楼过道上。 屏住一口气,走到隔壁门前,努力推开门,里面人还像方才一样躺着。 她站在门口不走了,就这么静静等着。 也没有声音。 她不得不再度走了回去。 来来回回两三次,她已经睡不着了。 脑子清楚,眼皮打架,浑身无力。秦湘还是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不知为何,想得最多的还是云浅。 她烦躁地驱赶脑子里的人影,咚咚咚的声音又开始了。 她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双手捂着耳朵,屋子见鬼了。 咚咚响个没完后,她走过去,猛踹一脚,震得自己整个人抖了抖。 对面的云浅勾了唇角,心满意足地回床睡觉了。 天亮身份,秦湘焦躁地下楼,桌上摆了一桌早饭,顾黄盈热情地朝她招手,吃完,我带你去看宅子。 一夜未眠的人终于听到了好消息,下楼抓紧干饭。 云浅坐在一角吃着豆脑,勺子在碗中搅着,忽听顾黄盈开口:你穿的是什么衣裳,布料这么粗糙,你从相府出来没带衣裳吗? 没带,连床底下两箱子的银锭都没有拿。云浅插话。 秦湘脸颊憋得通红,顾黄盈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你离家出去前先捞一笔啊,自己的钱都不带,你是缺心眼吗? 那是我留下的药材钱。香膏的原料都是相府内走账的,我留下就是还的。秦湘目光炯炯地盯着顾黄盈,你真是见钱眼开啊。 顾黄盈一手托腮,一手拿着肉饼往嘴里塞,说道:她骗你这么久,你拿些欺骗费,你二人相抵,便也过去了,自己再努力赚钱,这样不好吗? 秦湘瞪她:还是见钱眼开,对了,昨晚有老鼠,总是在墙壁里打墙。你睡的时候有没有听到? 没有啊。我的床是谁的?顾黄盈坐直了身子,余光扫过云浅,下意识明白过来,忙说和:等会让伙计去找老鼠。 秦湘没办法,只能先吃早膳。 顾黄盈昨夜当值,今日便会休息。吃过饭后,牵来秦湘留在刑部的小红马,你忘了,我给你牵过来。一起走。 秦湘心中抵触,我租了马车。 租车不花钱吗?败家孩子,那两箱银子还不够抵上这匹马的债吗?顾黄盈鄙视秦湘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行为,云相都不计较,你做什么这么积极。 还有啊,她欺骗你的账怎么算,告到衙门里还要赔钱的。不如你去刑部告状,我接你的状子,赔来的钱,我们一人一半平分。 云浅:这孩子想钱想疯了。 秦湘默默地接过缰绳,悄悄的挪了两三步,远离顾黄盈,人间处处是黄金。 顾黄盈见她不领情,叹气一声,我是为你着想啊,你看你账上都周转不过来了,给你赚钱的方法,你都不用。若是旁人,早就拉着我去衙门里了。 秦湘爬上马背,余光扫过一侧站立的云浅,不觉八卦:还有谁啊? 周碧玉啊,有一小娘子骗了她,她将对方告到衙门,狠狠要了一笔,回家买宅子去了。顾黄盈仰天长叹,为何这种好事落不到我的身上呢。 哪家小娘子? 永宁长公主。云浅接过话来,那年长公主出门玩儿,丢了荷包,遇到处处搭话的周碧玉。她便伪装孤苦无依的小娘子,将周碧玉的钱骗了。后来周碧玉告到了太后处,太后罚长公主百倍还她钱。 秦湘笑得直不起腰,纤细的腰贴在马背上,云浅微蹙了眉头,赶紧走。 顾黄盈还在鼓励秦湘去衙门里告,告云相骗婚,一告一个准。 秦湘懒得理会,两人打马走了。 云浅入宫去见皇帝。 皇帝多日不朝,她希望皇帝隔三差五露一回面,稳定朝纲。 冬日里凉风往骨子里钻去,东方雾气濛濛,一日比一日冷了。 入宫后没有见到皇帝,她欲出宫,却见太子领着东宫属僚来了。 躲不掉,她只能上前行礼。 太子已有十二岁了,后跟一堆属僚,气势煌煌。 姑母。太子受了云浅的礼后,笑吟吟地唤了一声。 皇帝与云浅相识多年,太子一直认云浅为姑母,个中含义,不需人言明也明白。 太子仰着头,面露仰慕之意,父皇不在大殿吗? 皇帝就没来过大殿。 云浅颔首,太子见状,嘘寒问暖,又提及安平县主。 安平县主年岁十六,正适婚龄。 云浅看着到自己肩膀的太子殿下,朝他笑了笑,县主暂时不嫁人。 太子一怔,一时没明白云相的意思,面色涨得通红,而云浅揖礼就要走。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太子目送着云浅离开,本想联姻,可云相拒绝得不留余地,让人不知所措。 太子落寞地来找母亲。 第229章 皇后在喂锦鲤,闻言后也没有斥责儿子,说道:她拒绝,不是看不上你的舅父,而是她压根没想过让县主嫁出去。 太子不明,不嫁出去做老姑娘吗? 皇后扫了一眼周围伺候的宫娥,女官立即将宫娥们都撤下去。 皇后这才说道:这位安平县主与云相之间关系并非那么简单,她二人之前恩爱的事情也非作假。云浅怕是喜欢安平县主,如何舍得嫁给旁人。 十二岁的太子迷蒙了一阵,皇后笑了,将盒子里的鱼食一股脑地撒了下去,你是不懂,找个机会,给她二人赐婚。 两个女子如何赐婚?太后震惊了,母后,您莫要乱点鸳鸯谱。 皇后将盒子递给太子,微微一笑,道:若好办,人人都可拉拢云浅。御史台弹劾云浅,可人家毫发无损。你父皇庇护她,任何人都动不得她。且她如今掌握京城内近四万兵马,远超昔日的太后娘娘。 我们必须要赶在旁人面前做下来。云浅想要北伐,你便促成北伐,有人替你开疆扩土,你该做梦都要笑醒了。皇后笑着宽慰儿子,权衡利弊,云浅确是一不可多得的良才,不可多得,敢于作为。 她可不像太后一味霸着权力,下属有雄心,就放手放她们去做。 云浅是有筹谋,谨慎之人,有母似无母,不与舅家来往、无家族,这样的人没软肋,最不易掌控。 但从长远看,云浅这样的人不会做大,一人之势,如何比得上一族。 看似不易掌控,却又是最稳妥的选择。 太子郑重的点点头,儿子想请云相做太子少傅。 她不会答应的,她想做的事情太多了,怎么会在意你这等虚衔,倒不如促成北伐,搏一搏好感。皇后教导自己的儿子,你如何看待北伐? 太子回答:我朝之疆土,必要收回。 **** 新宅子与相府就隔了一条街,细细去看,宅子正门对着相府后门。 见到正门后,秦湘就打了退堂鼓,她当初就从这个门入相府。 她要跑,顾黄盈岂容这颗摇钱树跑了,生拉硬拽地将人拖进府邸。 入府后,别有洞天。 宅子大到一眼看不尽,秦湘疑惑:我们的钱够吗? 这座宅子风水不好,出过凶杀案,挂出来就没有敢要。我在刑部做官,我又不怕,你怕吗?顾黄盈深深吸了一口,有家的感觉真好。 秦湘想了想,看了眼左右,我们两人住,太奢侈了。 顾黄盈噫了一声,这里只有相府三分之一的面积。她一人住的地方都这么大,我们两人住还大什么。不大,我让人去买人了。我已放出风声,凭借我的官职,必然会有人争先恐后地给我们送下人过来。 别乱收,指不定是人家送来的探子呢。秦湘好生提醒。 顾黄盈偃旗息鼓,她就想收下云相送来的几个婢女罢了。 院子荒芜,前院看着还好,后院荒得厉害,处处都是枯黄的杂草,几乎走不通。 顾黄盈早就有了主意,前面先收拾,就我们住,不分前后院,我们住下来后再收拾后面。你觉得如何? 听你的,你做主,我有地方住就可以。秦湘不挑剔,一屋可避风雨即可,她不挑剔。 两人各自选了一个院子,顾黄盈今日有假,准备去找牙婆买些婢女婆子回来。 秦湘走后,她去相府借了人过来收拾前院。 横竖不花钱。 秦湘去了牢房见长姐。温孤妩依旧什么都不愿说,秦湘也不问。 从牢房回来,在铺子门口见到了霍明。 霍明见到秦湘一身粗布后,忍不住笑了,东家这是遇到抢劫的吗? 秦湘不理会,让掌柜招待。 霍明难得来一趟,怎么会让人就这么走了,便道:我来找你签单的。 秦湘疑惑,掌柜立即过来了,说道:铺子里单子多,现在不签了。 掌柜这么一说,秦湘意识到签单的客人不是眼前的夫人,她见掌柜拉到一侧询问。 掌柜明言:不是这位客人,她来晚了,我就拒绝了。您想想,您也忙不过来。 也是,那你招待,我去后院忙。秦湘接受掌柜的解释,转身朝后院走去。 霍明还要追,掌柜拦住她的去路,夫人,那里是库房,外人不好进去的。 你家东家怎么了?被霜打了一般,被人欺负了吗?霍明故意询问,她知晓秦湘从相府搬出来,在铺子里住了三四日。 掌柜得了云相嘱咐,心中警惕,摇首道:东家昨夜没睡好,您想要什么,店里都有,您随意看看。 霍明看了掌柜一眼,中年男人,胖胖的脸颊透着精明,一看,便是常常游走于市集。 既然对方不想和她做生意,强求无益。 在铺子里看了一圈,她发现还是没有梨花味的香膏,掌柜还在,她顺势就问了。 掌柜头也没抬,手中拨着算盘,店里从来都不卖梨花香膏,您可以看看其他的。 掌柜似乎不欢迎我呀。霍明微眯了眼睛,语气冷了。 第230章 掌柜这才抬头,挤出笑容,您说哪里话,来者都是客,我这里实在是忙不过来,接了一批单子,忙着出货呢。 霍明冷笑两声,掌柜待客之道,让人拍手叫好。 您、这么说就言重了。掌柜不着痕迹地接下话,您想要什么,我给您介绍。 不必了。霍明撒气,领着人走了。 掌柜哼哼两声,继续低头拨弄算盘,云相的吩咐,他记着呢。 赶走了霍明,铺子的人不减反增,掌柜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招呼客人。 ***** 秦湘发觉自己摆在货架上的梨花香膏都不见了,寻了伙计来问。 伙计朝里看了一眼,掌柜接了个客户,带走了不少梨花口脂香膏,说是送去江南。 知道了。秦湘闻言,心中疑惑。 她又走到前面铺子里找到货单。 货单上确有一笔发往江南的记录。 她放了心,恰好来了些客人,忙不过来,她撸起袖口去招呼。 秦湘往铺子里一站,不说话,也是一块活字招牌。 无论老少都往秦湘面前敢挤去,问东问西,又问什么推荐。 秦湘被众人挤得,这里回一句、那里回一句,险些挤得透不过气来。 掌柜回头一看,豁,人都在东家处了。 送走一批客人,又迎来一批,秦湘忙得不去了,直到天黑,自己才喘了口气喝口茶水, 关上铺子门,掌柜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建议道:东家,招些勤快的小娘子进来多做一些,省得您这么辛苦。您还是在前面适合招揽客人,您不说话,也会让这些小娘子们心甘情愿地掏钱呐。 秦湘没说话,下午说得太多了,嗓子都疼。 就在算账的时候,顾黄盈提着食盒走来了,我买了鸡汤,白楼的鸡汤可贵着呢,入冬喝些滋补的才对得起自己。 你这伙食日益渐好。秦湘惊讶 今日发俸禄,你没去太医院吗?顾黄盈满面春风。 提及太医院,秦湘红了脸颊:我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好意思去拿俸禄。 哪怕你没去,该你的还是你的,要不然就被他们分了。顾黄盈盛了一碗汤递给秦湘,明日我去给拿,怎么样? 秦湘没吭声,她不会去了,也没必要在意这么些银子。 别呀,给他们不如给我,我好歹买套桌椅啊。顾黄盈恨铁不成钢,你是县主、你这县主也有钱的,虽说没有封地,好歹月月拿钱的。 陡然间,两人面色一震。 云相真好,给你找了个铁饭碗。顾黄盈回过神来又是羡慕。 秦湘皱眉。 作者有话说: 太子:待我登基必然给她们赐婚! 早上好呀! 第75章 追妻(五) 秦湘没想到更深一层, 等去新宅,门匾上挂着安平县主府。 秦湘不解,顾黄盈拉着她进去看屋子。前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枝头上光秃秃的, 虽说萧瑟,可一尘不染的环境,让人由心喜欢。 两人的院子离得远,秦湘的院子靠近正门,而顾黄盈喜欢从侧门出入, 侧门离刑部略近一些。 搬进来后,顾黄盈又买了些马,套上马车, 俨然是想认真打理新家。 秦湘依旧每日铺子里、刑部大牢来回走动。 县主府与相府离得近,两家婢女管事常有往来, 坐下来听会儿新鲜事。 婢女手中揣着糖果子,慢条斯理地咬了起来,得意地说着从相府探听得来的消息, 云相旧伤复发,好几日没出门了。 她不出门,便有大把的贵人来看她。女人活到这个份上,死了也值。 呸呸呸、乱说什么呢。婆子啐她一声, 不禁疑惑, 云相病得那么厉害? 我听到的消息,真真的。婢女抬起脑袋, 有些小得意, 相府有个小厮常给我塞些好吃的, 他忙着马前事。云相出门都会招呼他套马车牵马, 几日都没出门了。 秦湘进院子的脚步顿了下来,下意识想要继续听一听。 细细一想,确有几日没有见到她了。 婆子问:你怎么知道是旧伤呢。 云相前些时日被刺客伤了,谁不知道呀。听闻忙前忙后,没空休息,日以继夜忙碌,伤都没养好。婢女悄悄说了一声,这些都不是秘密,谁不知道如今的云相金尊玉贵,比皇后娘娘还要金贵呢。 婆子忙捂住她的嘴,不好乱说的呀。 秦湘皱眉,都过去那么久了,伤还没好? 这时,顾黄盈从外面跑回来,风尘仆仆,拉着秦湘对外走:去相府,府医病了,你给云相看看。 有太医呢秦湘不大想去。 顾黄盈白她一眼,出诊有诊金啊,你不想拿吗? 不要这份钱。秦湘拒绝。 顾黄盈却说:她可病了两日了,刚醒呢。 前两日怎么不找太医。秦湘不信她的话,一听就是谎话。 找了呀,吃了两副药没好呢,你去试试,不能见死不救。顾黄盈急得跳脚,我有事要与云相商议,她这么半死不活,我还怎么禀事呢。 第231章 秦湘怀疑她的用心,耐不住拉扯,回屋找了药箱从正门出,然后从侧门进入相府。 管事见到秦湘后,眼睛笑得没缝隙,县主近日可好,听闻你铺子里的生意不错。 尚可,云相可好?秦湘寒暄一句。 管事愁眉苦脸,道:睡了两日,见了几位大人。 秦湘开始蹙眉了,府医怎么病了? 不是她病了,是她家里的孩子病了,不能来府里,免得过了病气。管事解释。 秦湘点点头,确实不能过来。你将云相喝的药方给我看看。 去了望澜阁,管事要了药方,秦湘扫了一眼,药性温吞。 看了药方,又要了平日用的药膏。秦湘没有进屋,站在外面闻了闻药膏,道:这不是我调的。 周太医过来换了,说是可以去疤痕。管事回道。 秦湘冷笑:伤都还没好,想什么去疤痕。 顾黄盈站在后面听后,将秦湘推进屋,望闻问切,你好歹去看一看病人。 隔着屏风,秦湘听到了云浅吩咐婢女的声音,轻轻弱弱,没什么力气。 她绕过屏风,走到榻前,云浅停了下来,见到是她,染着病气的眉眼轻轻蹙了蹙,你怎么过来了。 先看看你的伤。秦湘极为平静,放下药箱,示意婢女先出去候着。 她卷起袖口,露出一截白腻的手腕,动手熟稔,云浅觉得不对劲,忙道:你不该诊脉吗? 秦湘不听她的话,直接抽了她身后的软枕,按倒后直接扯开襟口。 动作有些粗暴。 云浅肩膀被那双手按着,头晕目眩,冰冷的指尖探入襟口内,使她不禁吸了口气。 那双手太凉了。 你这大夫好生野蛮。云浅心累般闭上眼睛,任由她查看伤势了。 秦湘认真查看伤势,雪白的肌肤上多了一块狰狞的伤口,红肿泛着血丝,伤口并没有好转,幸好是在冬日,若在冬日只怕会发炎。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云浅,指尖捏着那片衣袂,慢慢地遮盖住伤口。 我给你调制新的伤药,你让人去我府上拿。秦湘语气低沉,目光扫过她的锁骨,心中一凛,忙转过眼睛。 云浅抬手捂着伤口,睁开眼睛,秦湘白净的小脸上带了些忧愁。 许久没有见过她笑了。 云浅沉默下来。 秦湘从药箱里取出笔墨,说道:我替你将药方改一改,记得吃药,别想着早日除疤痕,先养好伤。 嗯。云浅哼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冷不防压着伤口,嘶了一声,秦湘放下笔回头。 云浅疼得皱紧了眉头,秦湘站起身走过去,右手穿过她的后颈,微微抬了抬,然后将人扶起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云浅微怔,熟悉的香味在鼻,她贪婪地呼吸,目光所及是秦湘的下颚。 下颚处尖尖的,在相府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也不见了。 秦湘弯腰,将人挪了位置又放下,见几上放着热水,拧了帕子,再度掀开衣襟一角。 云浅心忽而停了下来,忘记跳动,秦湘一丝不苟的神色让她感觉是一块木头,由着雕刻,没有意识。 秦湘似没看到她的眼神,用帕子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周边的肌肤,帕子是热的,捂在肌肤上,那股热流窜入骨子里,让人忍不住发出微叹。 云浅抿唇,侧身不去看她,努力将她当作是个寻常的医女。 眼睛刚闭上,肩膀上的热意越发明显,浑身都跟着酥麻了。 她又睁开眼睛,意有所指道:你对其他病人也是这么贴心照顾吗? 会。秦湘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云浅咬牙,想要狠狠咬她一口,想起今日两人的关系,只得作罢,轻轻哼了一声算作撒气。 一番折腾下来,云浅已然是头晕目眩,只觉得眼前人重影,大概是被句会字气得昏了头。 秦湘复又坐了下来,提笔继续写药方。 写过药方,回身想叮嘱一句,榻上的人以闭眼睡着了。 脸颊苍白得厉害,失去往日的血色,被子盖在身上,似乎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秦湘不放心地又诊脉,脉象沉沉,大不如往日。 她走出去,询问婢女近日的状况。 谁想婢女压根不知,只道云相有时几日不归。她们只是奴婢,万万不敢询问主子的事情。 秦湘冷着脸,拉着顾黄盈询问:她是自己找死的,别来找我。 她以前就是这样,几夜不眠是常有的事情,今年变了很多,竟然早出晚归了。顾黄盈回想一番后觉得不可思议,她学会了早睡早起,你走了,她又变成这副模样了。 秦湘,你还是得管一管。 我怎么管啊。秦湘没好气道 顾黄盈撇嘴:你是大夫呀,她听你的呀。谁劝也不成。你要不也早出晚归,横竖离得这么近。 找院正回来。 院正伺候太后,多日未曾出宫了。你自己想办法,她若有损失,你想想,南朝得乱。顾黄盈抱着胸,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你想想,她是谁。 第232章 秦湘抬脚就要走,阿鬼忽然叫住她:小姑爷。 秦湘扭头,阿鬼从偏屋门口走了过来,她愣了一下,阿鬼。 云相不大听奴婢的,您留下照顾她几日,可好。阿鬼朝她行礼,轻声恳求。 秦湘为难,阿鬼拦住她不让走,她的性子,您也知晓的,前两日还去临水阁游水。 秦湘: 她转头去找屋子里的人,衣袂飘飞,惊得顾黄盈眼皮子直跳,阿鬼无辜地眨眨眼睛。 顾黄盈按住眼皮:我有事先走了。 阿鬼也跟着跳脚,奴婢送您。 **** 秦湘进屋后,拿起桌上的药方就撕碎了。 一气呵成的动作让云浅眨了眼睛,下意识将肩膀上的被子往上挪,悄悄吞了吞口水。 别喝药了,浪费药材,你就该自生自灭。秦湘气得叉腰看着她。 云浅慢慢的将被子盖过脑袋,双手迅速缩进被子里。 不想,秦湘直接掀开被子,云相好生厉害,伤势未好便去游水,水那么凉,你也不用上来了。就待在水里,无人打搅你。 被子里的一团稳若泰山,丝毫没有坐起来要回嘴的意思。 秦湘将被子抱了下来,劲风凛冽,吹得云浅眼睫轻颤。 阿湘,这么凶,除了我,没有人愿意要你的。 秦湘冷笑,神色凌冽,双眸凝视她,道:管好你自己,你看看你,病蔫蔫的。 云浅难得的眉眼温和,竟流露出几分软弱之态,我就游了会儿。 好呀,你再去游。秦湘一笑,眉眼微挑。 云浅蜷曲着身子,脚腕都露出几分红意,似被人欺了般。她点点头,下回不去了。 秦湘摇首,不,接着去游,你还年轻呢。 说完,转身走了。 出了卧房,伺候的婢女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言语。 秦湘气得让婢女去屋内将笔墨取来,认真又写了一遍药方,加了些好东西。 婢女去抓药煎药,她去药房调制伤药。 待回来时就听到屏风后传出的声音,谁熬的药,那么苦。 县主开的药。 哦, 半晌后,婢女端着空空的药碗出来,见县主来了,忙行礼。 秦湘同她摆摆手,自己大步走进内室。 见她来了,云浅将被子再度拉高,只留下一双眼睛,紧紧地凝着她。 秦湘不理会她,将药盒放在床头小几上,自己一把掀开被子,云浅心口一颤,道:温柔些。 要不要换个大夫?秦湘冷着脸色反问。 云浅立即摇头,你、你很好了。 秦湘还是撸起袖口,按住她的肩膀,掀开襟口露出伤口。 云浅被迫对上她的眼睛,抿了抿唇,脸颊上悄悄镀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清凉的药膏抹在伤上,先是清凉,而后是刺痛。 药是苦的,药膏是刺痛的。 云浅疼得头脑发晕,女大夫太不厚道了。她想拒绝,秦湘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丝毫不给她逃匿的余地。 秦湘。云浅疼得咬牙。 秦湘装作未曾听闻,细细地给她伤药,不忘用纱布重新裹上,添一句:云相还可以去游水了。 你云浅气得心口疼,翻过身子不理会她。 身后传来秦湘的声音:云相若不需要我,我便回去了。 需要。 云浅的声音细弱风吹,若不仔细听,险些错过了。 秦湘去收拾药箱了,道:我睡隔壁。 隔壁是临时小书房,设有书案与小憩的小榻,没有床。 云浅迟疑了会儿,人已经走远了。她痛得迷离,无力地合上眼眸。 想睡,又耐不住疼,昏昏沉沉,眼前一片雾蒙蒙。 她努力忍着疼,睁开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床榻,她挣扎坐了起来。 伤口忽然不疼了,她有些意外,掀开襟口,那里是一片雪白的肌肤。 突然间,她意识到不对,站了起来,拼命朝外走。 她走出门口,走出相府,策马入宫。 于大殿前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她在与臣下说话。 云浅走上前,皇后抬首,朝她浅笑,云相来了。 那名朝臣退下去了。云浅上前,冷汗浸透衣衫,她凝着秦小皇后的眉眼,指尖生生陷入掌心中,殿下。 云相衣衫不整地入宫是为何?小皇后含笑,与左右招招手,左右立即退了出去。 小皇后脱下自己身上的狐裘,两步走到云浅跟前,狐裘盖在她的身上。 属于小皇后的香气萦绕在御前的鼻尖。 是梨花的味道。 香味淡淡,并不浓郁。 云浅迟疑,小皇后退后一步,望着她:云相、云相。 恐惧与绝望萦绕在云浅的心口上,她张了张嘴:别喝毒.酒,我送你回温谷。 云相,你在说什么?小皇后眼中潋滟天光,天真无邪。 云浅不顾尊卑般抓住她的手腕,走、一起走。 第233章 云浅疯魔般拉扯秦小皇后的手腕,不顾阶下禁卫军诧异的目光,跑出了大殿。 云相、云浅 秦小皇后顶着寒风,声音惊恐,去哪里? 去温谷。云浅竭力狂奔,不要回来了。 马在宫门口,云浅拼命地跑了过去,跌跌撞撞,爬上马背后,她拉起小皇后。 两人共乘一骑,马蹄疾驰,冬日的寒风裹着刀一般刺向脸颊。 马跑得很快,风砸在了脸上,秦小皇后却没有开口质问,由着她带着跑。 很快跑出京城,疾驰在官道上。 她们一味地跑,跑到驿站换马。 秦小皇后终于开口说话:你不要你的相位与君上了吗? 云浅浑身像散了架一般,双腿无力,脸颊发疼,风灌进喉咙里都觉得疼。 不、不要了云浅抬首,望着她。 云浅个子高,披着狐裘,目光冰冷。 秦小皇后的脸被风刮出道道红痕,可她的眼睛很有神,亮堂堂的。 我们回去吧。 不能回去。 为何不能回去? 云浅说不上来,恰逢此时,驿丞将马送了过来,她快速抓过缰绳,翻身上马,利落的身影,如同飒爽的将军。 她弯腰伸手抱住了小皇后的腰肢,费力将人带上马背。 整个过程,果断而快速,她一言不发,再度催马上路。 秦小皇后抓住她手中的缰绳,声音嘶哑:回去。 回应的是刀割脸颊的风声。 一路疾驰,不眠不夜,她们到了边境,城墙外便是北疆的土地。 云浅停了下来,靠在树干上,发丝乱了,脸颊伤了,但依旧无法阻挡她的决心。 她如疯子一般,想要将眼前南朝的皇后娘娘送去北疆故土。 云浅。小皇后平静得很,那双眼睛里映着云浅狼狈的身影,你知道我的过去了? 云浅沉默了一会儿,在小皇后的注视中点点头。 那你还要送我过去?小皇后嘲讽,温谷已经没有了,本宫不过是孤家寡人,回去做什么? 活着。云浅疯狂的神色中透着几分关切,活着便好。 活着便好?苟且偷生吗?活得猪狗不如,还不如如今日这般掌握权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小皇后落寞摇首,我回不了头,再来一回,我还是这么做,苟且偷生的日子,我过够了。 云浅望着她,呼吸沉重,回温谷,活着。 风声在风中呼号,前面便可以过关,离温谷越来越近了。 我陪娘娘去温谷,一起活着。云浅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手中挽着缰绳,上马。 秦小皇后有一瞬间迟疑,很快,她点点头,上了马。 过关文书递给了城门下的人。 她们跟着人流离开,踏上了北疆的土地。 她不是丞相。 她也不是皇后娘娘。 她们只是普通的南朝百姓。 拿着文书,一路通畅。她们走走停停,买了北疆的服侍,看到了北疆的战马。 没有追兵、没有刺杀,她们走得很平稳。 晚间,秦小皇后沉沉睡去,云浅守着炭火。 北疆的冷,出人意料。 走了一段时间,天气暖和下来,她们走走停停,大多时间都是沉默的。 快要到温谷的时候,秦小皇后停了下来,问云浅:你为何要陪我来温谷? 作者有话说: 黄粱一梦。 晚点捉虫。 第76章 追妻(六) 劲风扫过, 一座座山就在眼前,眼前干枯的树枝被寒风折断,马蹄踏过, 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人在上前停了许久, 秦小皇后目光失神,云浅低头抚着买来的宝剑,我想过些舒缓平静的日子。殿下想过吗? 在这里,还有皇后殿下吗?秦湘摇首,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发疼, 她说:进去看看,我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 云浅紧绷的面容上终于闪了两分笑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不会孤独的。 山道不能骑马,两人牵着马往里面走。 回去的路布满荆棘, 山谷清幽,小道上都是荆棘。 时间隔得太远,秦湘自己记不清回去的路了, 在山中摸摸转转好几日。 云浅不催促,打猎,清洗猎物,总会将烤好的第一块肉递给秦湘。 秦湘越发苦恼, 颓丧萎靡, 看着递到嘴边的兔腿,云相, 你说我们若是找不到温谷, 又不能回去, 该如何是好呢。 会找到的,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云浅鼓励她,从兔子腿上撕了一笑块肉递至她的嘴边,吃一块,才有力气继续去找。 秦湘吃着肉,合上眼睛,像是听到她的心跳声,云相,你紧张了。 是吗?云浅没有否认,淡然的吃着兔子肉,这里也没有丞相了,我叫云浅。 云浅。秦湘睁开眼睛,似得到了力量,接过兔子腿大口大口咬了起来。 吃过肉,两人再去找入口。 第234章 时移世易,山谷也有不小的变化,秦湘沿着水往上游,助力越发大。 游了许久,柳暗花明,她爬了上去。 云浅随后跟上,两人对视一笑,秦湘兴奋地朝前走,云浅也不觉笑了。 山谷入口在偏僻处,太难找了,她相信,应该有其他出口。 霍明是跳入水中,被水冲进谷里的。 秦湘如同花妖般在山谷中奔走,兴奋大叫,脸上洋溢着笑容,她回到了家里。 回到了阔别十多年的家乡,她穿梭于树林间,捧着溪水喝,踩着青草,沐浴着阳光。 忽然,山谷走出一人,青衫黑发,手持一根树枝。 梅锦衣。 秦湘回过神来,她朝秦湘揖礼:皇后殿下。 她没有看云浅,满眼都是秦湘。 秦湘也高兴地上前拥抱她,阿姐、阿姐,我回来了。她带我来了,我在谷外徘徊多日,从水里游回来。 你身上湿透了,去换衣裳。梅锦衣牵着秦湘的手,漠视云浅,慢慢地朝山谷深地走去。 眼前一幕,太过刺眼,如刀捅向心口。 云浅没有离开山谷,跟上秦湘的脚步。 秦湘走了五六步,似想起她了,兴奋地回头招呼她:云浅,你走快一些、云浅 一声声云浅,软糯而又兴奋。 云浅加快脚步。 她们三人走出了林子,看到一间间屋舍,有石头搭建的、也有竹屋,还有稻草屋,星罗密布。 只这一间间屋舍都没有了主人,她们路过坟茔,看到了上百座小小的圆包。 秦湘痛哭出声,扑倒在坟前,泪流满面。 天气渐渐黑了,梅锦衣扶起她,回去,日后你守着她们。 秦湘擦擦泪水,跟着梅锦衣走去,云浅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平静。 一间新搭的竹屋干净整洁,门前种了些蔬菜,笼子里关了几只兔子野鸡。 秦湘在笼子前停了下来,兔子和鸡会打架的,先吃野鸡,吃了好多天的烤兔,有些腻了。 她的眼神明亮极了,如同星辰璀璨。 云浅知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皇后走了,丞相不在,南朝必乱。 云浅的心又沉入谷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梅锦衣听秦湘的话,将野鸡抓了出来,余光扫了云浅,我洗,你做。 好。云浅答应下来。 晚饭摆上桌,云浅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干了,秦湘则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紫色衣裙,斜襟宽袖。 鸡是熬汤的,秦湘喝了一碗汤,询问梅锦衣:还有入口吗?我想将马牵进来,还有我们买的衣裳。带了些青菜种子。 你们要定居?梅锦衣浅淡的笑容收了起来。 秦湘点点头,先住一段时间,霍明要南下的。 云浅抬首,细细看她眉眼,小娘子长开了,眉眼沉着。 秦小皇后懂得很多,还知晓霍明要南下,偏偏南朝的皇族不知晓。 梅锦衣垂眸,慢条斯理喝着汤,霍明野心很大,时人都说她想自立为王,北疆皇族阻止她南下。 云浅眉心一跳,可以试试去北疆都城,皇族与霍明已失和,大可利用两者矛盾,阻止霍明南下。 梅锦衣放下汤碗,道:去都城,生存太难了,你们带银子了吗? 没有。 她们用相府令牌,一路从驿站走来的,拿了驿站的吃食。秦湘身上的珠宝首饰都已经典卖了,卖后换取盘缠。 去都城,没有钱压根打不通路。 秦湘说道:不用银子也可以。 那是,你的血可值钱了。梅锦衣嘲讽。 秦湘挑眉,那是,你们想要阻止霍明南下,我可以帮你们。但你们也要帮我几件事。 我不想去都城。梅锦衣摇头,南朝灭亡,早有征兆。 她们哪怕阻止霍明南下,也不过是让南朝多活数年罢了。 等北疆皇族喘过气来,再看风流成性的南朝百姓,也会挥刀南下。 维持数年时间,何必呢。 云浅沉吟,去北疆都城,与她来这里的初衷不符。 她没有继续说话。 三人吃着晚饭,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 竹屋里只有一张床,梅锦衣拿了皮毛狐裘出来铺在地板上,扫了一眼云浅,道:不介意,睡地上。 秦湘将床还给梅锦衣,自己依偎着云浅躺下。 两人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秦湘攥住了云浅的手。云浅没有动,由她握着的手腕微微发烫。 这种情况下,都睡不着。 秦湘握了一夜,手臂酸麻,也不愿放手。 天亮后,梅锦衣带她们去出口处。 出口是那些人凿壁凿出来的,维持一人一马走过。他们的铁蹄曾踏上这片柔软的土地。 从出口出来,豁然开朗,柳暗花明又一村。 秦湘失去了方向,兜兜转转摸不清方向,云浅握住她的手,这边走。 梅锦衣看着两人紧握的手,默默跟上她们的脚步。 兜兜转转一个多时辰,她们看到了马,秦湘兴奋上前,这里、这里。 找到了马,牵着回去,露出一人洞的时候,秦湘建议用石头堵上。 第235章 等你们想好定居了,再去堵上。梅锦衣劝了一句。 秦湘看向云浅,淡淡一笑,我可以放弃复仇,你舍得你的相位吗?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云浅牵着自己的马,一步步朝山谷走去。 秦湘处于犹豫中,从疯狂兴奋中回过神来,她们这么一走,带来的后果太大了。 皇后跑了,没有关系,还有丞相。 丞相和皇后一道跑了,就真的乱了。 等她们回去,权势更替,她们已经没有位置了。 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去北疆都城阻止霍明南下。 要不然就在温谷定居。 回去后,已是黄昏,云浅做了些饼吃。 吃过晚饭,秦湘坐在台阶上,看着熟悉的家,多年没有回来,熟悉中又很陌生。 她坐了许久,云浅从厨房出来,看着小小的一团。 梅锦衣端着茶走了出来,放在台阶上,她在秦湘一侧坐下,你很陌生,对吗? 我在想,霍明南下,我们就这么看着吗?秦湘疑惑,她是北疆百姓,成了南朝皇后,但她心里希望南朝可以长久昌盛。 尤其知晓云浅的向往。 她看向厨房门口的人,目光晦涩,道:我陪你去北疆都城,若阻止霍明南下,你回来陪我,好吗? 一物换一物。 云浅迟疑,没有立即应下。 山谷清幽,林影重重,天色黑得早,冷风阵阵。 梅锦衣的茶很快就凉了,秦湘放下,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云浅,你想一想,我不是你的累赘,我有办法保护好自己。我也想去北疆报仇。 秦湘,我只想你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云浅摇首,她由心任性了一回。 云浅,活着重要,活得如同畜生也是活着。秦湘不赞同云浅的话,你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南朝百姓。 云浅对上她的视线:我现在活着,是为了你。 秦湘讶然,浑身一颤,她重新打量云浅,似不认识她一般,你是云浅吗? 你觉得我不是云浅?云浅反问。 秦湘答道:你是云浅,却不是我认识的云浅。 任性一回。云浅回答。 敷衍的回答,却又说得通。秦湘苦笑:所以,我成全你,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喜欢的云浅,顶天立地,心中是天下百姓,你的心那么大,不该只有秦湘。 秦湘的回答,让云浅愈发难受,她坚持道:我、只想你活着。 可我想你干干净净地立于天地间,你是南朝女子的榜样,是我心中的白月光。秦湘鼓起勇气,月该在苍穹中照亮所有人的路。 梅锦衣听到这番话,眉头紧蹙,捧着茶盘,退出了两人的谈话。 云浅望着脸色羞红的皇后殿下:我只是你一人的白月光罢了,我们去都城,若死了,死在一起。 秦湘轻笑,泪水潸然而下,你让我很震惊。 当你仰望许久的月光,突然只为你一人照亮前进的路,该是多大的受宠若惊啊。 是夜,两人躺在皮毛上,同样望着屋顶。 天明后,云浅做了肉饼,一次性做了许多,放在了包袱里。 离开前,秦湘盯着那只野兔,吞了吞口水,背着手在笼子前走了许久。 梅锦衣笑着不语。 须臾后,她才开口:我回京城去了。若活着,去京城找我。 秦湘点点头,兔子给我吧。 不给,留个念想。等你日后想起兔子的时候,就会想起我。梅锦衣玩笑一句。 秦湘叹气,云浅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走过坟茔,秦湘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阿娘,我若回来,便守着你们。若没有回来,就是去找你们了。 前两人照旧离开从一人洞离开。 第三人离开的时候,在一人洞外栽了些树苗,待苗木长大,遮天蔽日,温谷便无人踏进了。 **** 北疆的都城不如南朝繁华,店铺里的胭脂料子也不如南朝的好看精致。 秦湘开了一间香膏铺子,做起了活招牌。 半年的时间内,铺子便在都城内闯出一番天地。她的香膏,吸引许多富贵女子,就连皇后都悄悄派人来买。 皇后找她入宫说话,询问如何做的。 皇后是一位年过三十的妇人,言辞温柔,一颦一笑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娴静气质。 秦湘献上香膏,香膏内掺着她的血。 皇后用后很喜欢,赏赐了千金,肉眼可见地年轻不少,肌肤柔腻白皙。 顷刻间,北疆都城无人不知秦湘的临水云台的香膏铺子。 她们的生意好了很多,云浅入宫,在皇后面前颇有颜面,她的建议也被采纳。 两人游走于皇族中,探听消息。 霍明常年不在京城,占着摄政王的名声,却比皇帝还要小。皇室极为不满。 随着云浅的推动,皇族对霍明的不满推至鼎峰。皇帝连下数道诏书请霍明回都城。 石牛入海,连带着下旨的内侍都跟着不见了。 一时间,摄政王要反的消息,传遍都城。 第236章 同时,宫廷封锁,帝后的消息传不出来,都城世家各处凑集兵马,抵抗霍明。 北疆内讧,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临水云台的铺子关了门,却拿出银子犒赏世家兵马,皇族对云浅更是钦佩不已。 都城紧闭,霍明大军兵临城下,皇族们惶恐不已,宫城内的皇帝被霍明的兵马扣住,霍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要求打开城门。 先除内患,而迎外兵。 齐力攻打宫城后,救出帝后。 皇帝发号施令,站在城头怒斥霍明女扮男装祸乱朝堂,狼子野心昭昭。 一战打了多日,霍明踏进了都城,皇帝战死,皇后殉情,皇族们四下逃散。 回过头来,南朝边境兵马巩固,趁着北疆内乱,攻下霍明屯明的安州。 安州是两国分界处,也将霍明的老窝翘了个翻天。 这时,霍明收拾皇族后,掉过头来去安州。 霍明是女子的身份,天下皆知,臣下不平离心。 南朝领兵是梅锦衣,她用云浅送来的钱养兵买战马,稳固安州。 然而,迟迟不见秦湘与云浅归来。 北疆都城彻底乱了,霍明来不及管,就匆匆去安州。 临水云台早就关门了,苟活下来的皇族寻到店铺主人,让她们拿银子给他们逃路。 钱都没有了,两人拿不出来,有人盯上了秦湘的美貌,欲卖了她。 两人连夜逃出都城。都城一乱,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两人颠沛流离,跟着难民朝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歇在一处林子里,两人靠在树干,凝着布满星辰的夜空。 云浅握着她的手,秦湘,我若死了,你也将我葬在温谷。 不会死的,我们会走到安州的。秦湘歪头靠着她,一路颠簸,她们带的干粮早就吃没了。 她笑着蹭了蹭云浅的侧颈,云浅,下辈子,别来了。 秦湘,这是一个梦,待我们醒了,一切都会好的。云浅气若游丝,眼皮沉沉地合上。 她又不甘心地问秦湘:你后悔吗?若在温谷,我们就会好好的。 可惜我杀不了霍明。秦湘惋惜,我们去阴曹地狱等她,等到了先打一顿。 月依旧是月,星空还是那么明亮,她们该做的都做了。 云浅最后一眼是璀璨星空,她从未后悔过。 **** 云浅再度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有饥饿感。 她赤脚走了下来,踏板冰冷的,她又躺了回去。 秦湘拿着药碗走进来,苦涩的药味飘入鼻尖。 云浅生无可恋地用被子盖住脑袋,还是被饿死吧。 她不肯露出脑袋,秦湘没作声,直接掀开被子,不想喝的话,明日一起喝。 今日的药还可以留到明日吗?云浅聪明如斯,也露出疑惑。 秦湘面无表情:可以,多放一倍的苦参,就好了。 云浅:饿死吧。 秦湘将汤药放下,转身出去了。 云浅爬了起来,秦湘在药里放了苦参 她放了苦参 她怎么就那么坏。 云浅憋着一口气,扬首喝了一口,一口就险些吐了出来。 太苦了。 本想一口喝的,可汤药太多了,一口喝不完。 哭得令人呕吐。 好不容易喝过汤药,秦湘端了白粥过来,道:我在隔壁,有事喊我。 不想喝粥,我可以半夜去找你吗?云浅嘴里泛着苦,不着边际的话脱口而出。 待说完,她又后悔了,苦着脸接下粥碗。 粥没有味道,吃在嘴里似乎更苦了。 云浅疑惑:你在粥里放了什么? 秦湘:黄连。 云浅: 云浅被气个仰倒,你这大夫,不厚道。 秦大夫不以为意,慢悠悠地搬了凳子坐下,等你喝完,我就走了。 你自己喝了吗?云浅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按耐不住了,我要换大夫。 秦湘颔首,好,换大夫。 话出口,云浅又后悔,只觉得舌尖更加苦了,道:我错了,不换大夫。 你说要换大夫,我替你去找合适的大夫。秦湘起身就要走。 云浅身形一颤,手中的碗哐当一声砸在了地板上,脸色苍白的倒下了。 作者有话说: 云浅:哦豁,我晕了。 周末的早晨早上好呀! 第77章 追妻(七) 云相晕倒了。 秦湘吓得忙去将人扶好, 摸摸脉搏,口中连呼三声:云相、云相、云相 床榻上的人面目泛着青,如何唤也唤不醒。 秦湘初遇这种状况, 已然是手无足措, 不知是扎针施救还是静等她醒来。 等了片刻,婢女前来收拾床榻上的污秽。婢女示意秦湘将云相抱起来,换下被粥水弄脏的被子。 秦湘像是算盘珠子,婢女说一声,她动一下。 说抱, 就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让放下就放下。 收拾过后,秦湘已被浸出一身汗水。 第237章 而云浅依旧未醒。 秦湘反复诊了两三回脉, 渐渐放下心来,但不好离开, 只能在屋内候着。 冬日里夜里寒凉,婢女询问可要摆炭火。 不用摆了。秦湘摇首,燥火干燥, 于病人不好,且不算冷,不至于摆炭火。 婢女退了下去。 秦湘一人拿着药方翻来覆去地看,确保不会让伤者突然晕厥。药方上找不到毛病, 秦湘小心地走到榻前。 床榻上的人深陷进去, 两颊消瘦,难有往日风华。 小心地掀开锦被, 秦湘一面屏住呼吸, 手探至襟口, 将衣襟拨开, 先是露出遮掩风景的小衣。 小衣往下拨了拨,腾出拆开纱布的位置。 人依旧是昏睡的,她只能用剪子剪开纱布,慢慢地扯开纱布。 伤口还是白日里看得的,没有恶化。 秦湘打不起精神了,还是拿来药膏,小心翼翼地换了药,取了一块柔软的帕子覆盖在伤口上。 做好这一切,秦湘身上都是湿透的,阿鬼恰好捧了换洗的衣物进来。 县主,您换身干净的衣裳。 秦湘扫了一眼阿鬼手中的衣裳,是她往日用的。 好。秦湘接过衣裳,嘱咐阿鬼:她晕倒了,明日去请院正过来看看,我怕我的医术不精。 阿鬼微笑:奴婢知道了。 秦湘暂且松了口气,抱着衣裳离开卧房。 门打开又关上,床榻上的人睁开眼睛。 阿鬼以为云相昏迷了,正弯下脊骨松口气,冷不防被人看了一眼,吓得险些跳了起来。 云相、您醒了。阿鬼激动极了。 云浅瞥她一眼,目光婉转,道:派人入宫,问院正安即可。 阿鬼疑惑,问安不用将人请来吗? 云相吩咐,她只得应下一声,心中依旧疑惑。 吩咐过后,云相再度闭上眼睛,装作无事发生。 须臾后,秦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也洗过一遍,身上穿着的衣裳贴着肌肤,柔软极了。 卧房内安安静静,婢女们守在门外,阿鬼守着外间,隔着一扇屏风,听着里面的动静。 秦湘扫了一眼屋内,目光放在外间上的小榻上。 阿鬼警觉,问道:奴婢给您铺张地床,可好? 不必了,让守夜的婢女进来守着,我在这里等。秦湘摆摆手,直接走到小榻上坐下。 忙碌一日,兼之洗了热水澡,浑身都放松了,困意随之而来。 躺下后,眼皮子如千斤重,很快闭上眼睛。 卧房内寂静无声,床榻上的人慢慢地捂着肩膀走下来,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悄然无声。 绕过屏风,走到小榻前,她止步,静静地打量着蜷曲在榻上的人。 许是经历过事情,眉眼间的那团稚气也不见了,长开了。 云浅目光不动,凝视许久,直到小腿麻木才想起来移开目光。 回榻前拿了鞋,她小心翼翼地踏出卧房。 阿鬼则是目瞪口呆,怎么瞧着云相似做贼一般呢。 云浅走到廊才弯腰穿上鞋,伺候的婢女立即将狐裘取来搭在她的肩膀上。 云浅低低吩咐一句:将书房里的奏疏取来,我在小书房等你们。 婢女低低应了一声,云浅转身去了小书房。 婢女的动作极轻,走路无声,小书房内灯火被点燃,婢女进进出出,炭火也摆上了。 云浅坐在案后,翻开一本奏疏,灯下静默。 天色快亮时,云浅才回屋。 小榻上的人依旧未醒。 天明,秦湘惊醒,骨碌从小榻上爬了起来。小榻太小,睡得浑身都不舒服。 坐起来好,脊骨都疼,她稍稍松展了下,穿鞋入内室。 照旧是诊脉、检查伤势。 再度换了一份药,婢女端来早点。 早点有虾饺。 秦湘并无意外,如常般坐下,见阿鬼在一侧候着,便又重复说了一声:可派人去请院正了。 去了。阿鬼口不应心。 秦湘没有怀疑,下面人做事阳奉阴违,她也无法察觉。 吃过早饭,秦湘在廊下溜达,时不时看向角门处。 等到午时,不见院正,云浅醒了。 秦湘忙进去诊脉。 醒来的人脸色极差,看见秦湘后也没有说话,抬手抚着肩膀,目光沉沉。 秦湘见她醒了,让婢女将药端来。 闻着苦味,云浅心中叫苦,忍了忍后,喝了一口药,比昨日更苦了。 她不满:你又多放了苦参吗? 药是配制好的,昨日就已拿过来了。秦湘搬来凳子坐在榻前。 面对着秦湘严谨的态度,云浅又喝了一口,太苦了。 苦得令人作呕。 好不容易熬过了喝药,待见到端来的粥后,她不觉后退:我不饿。 那就不吃。秦湘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换药。 云浅睨她一眼,生无可恋地躺下。 闭上眼睛,一阵细碎的声音后,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云浅忍不住睁开眼睛,对上秦湘小心的眼神。 四目相对,云浅眼眸明亮,秦湘快速的移开眼神,专心手下的事情。 第238章 很快,云浅眼中的明亮不见了药膏刺疼。 她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秦湘上过一回药,那时并不疼。 怎么一醒,伤药都换了。 云浅阖眸,兀自生闷气。 秦湘不大理会她的情绪,如常般上过药,裹好纱布,道:好生休养,我先回去了。 秦湘,我头疼云浅作势捂住自己的脑袋。 秦湘疑惑,怎么会头疼。 云浅闭着眼睛说瞎话:这几日常头疼。 老毛病了。秦湘自己嘀咕一句,她也治不好,便道:还是等院正过来,我也说不好。 说完,还是要走。 云浅落寞。 秦湘提着药箱跨过门槛,阿鬼匆匆回来,道:太后病了,院正被扣在宫里了。 秦湘脚步一顿,又问:副院正呢? 不对,副院正是个老古板,极为唠叨,他擅研究疑难杂症,未必会在意云浅这样的小头疼。 秦湘又问了其他几个太医,阿鬼也反问她:他们与您的医术相比,如何? 该是比我好的,可、还是得等院正来才好。秦湘跨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为难极了。 阿鬼拦住她不让走,县主,您府上这么近,也不必急着回去,要不再等等。等云相伤势好转,您再回去吧。您缺什么,我去拿。 铺子里的生意还要我去看看呢。秦湘脑子里快速算计,铺子里的香膏用不了几日的。 她摇头要走。阿鬼也不傻,改口说道:您晚上回府的时候顺道来看看。 好。秦湘没多想,先去铺子里看看。 阿鬼放了秦湘离开。 卧房里的云浅换了衣裳要去宫里。 阿鬼磨磨蹭蹭走进来,觑了一眼云相,道:县主走了,您怎么学会装病了呢。 是装吗?我本来就病了。云浅挑眉,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妆容。 面色白得厉害,她暂且用脂粉遮挡一二,唇角亦是。 装扮过后,整个人的气色便换了,她有些头晕,撑着坐了片刻,缓过后,吩咐道:她的早点都吃完了? 我去给您准备吃的。阿鬼明白过来。 云相饿得头晕了。 **** 秦湘从大牢出来,刮起一阵阴冷的风。她伸手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准备登车去铺子里。 这时,她的马车里走出一人,是一袭紫衣的梅锦衣。 秦湘意外,上前行礼,梅大人。 听闻县主从相府搬出来了。梅锦衣走下车凳,至秦湘面前。 秦湘从相府出来的,身上穿的是以往的旧衣。梅红色的软缎衬得小脸如出水菡萏,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一身衣裳可以看出,秦湘从哪里来的。 梅锦衣恍若未见,秦湘点点头:大人怎么会在我的马车上。 想见见你,与你说会儿话。你不想知道那个梦境吗?梅锦衣后退两步,示意秦湘上马车。 风太冷了,几乎要灌入脖子里。 秦湘没多想,爬进了马车里,梅锦衣随后跟上。 往来两步的顾黄盈看到了梅锦衣的背影,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就要拦住马车。 风太大,风声呼呼,车夫没有听到她的呼唤声,扬鞭催促马儿踏步。 顾黄盈眼睁睁地看马车离开了。 **** 寒风肆虐,阴云密布,似有大雨来临。 车上梅锦衣却慢悠悠地开口:你不问我那个梦境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你们为何都做了一样的梦?秦湘很不理解,一人做梦不奇怪,奇怪的是两人做一样的梦境。 梅锦衣面色冷硬,闻言后坦然:因为那不是梦,而是前世亲自经历过的事情。唯有亲自经历过,才会知晓得那么清楚。 人死喝过孟婆汤,你们竟还有前世的记忆。秦湘被逗笑了。 梅锦衣若有所思,对上秦湘澄澈的目光,还是选择继续往下说:我们没有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因为我们重活了一世。 秦湘面上淡淡的笑容被一扫而净。 梅锦衣低头,前一世,晋王登基为帝,你被人献入宫廷,从低等的美人做起。后来,你一步步爬上皇后的位置。晋王想得长生,你便献出自己的血,使得晋王身子异常强健。晋王觉得是你的功劳,不断满足你的要求。 你杀了很多人,如苏三、前中书令等人。因此,云浅觉得你为自己权势而滥杀无辜。 她顿了顿,你喜欢她。 秦湘屏住呼吸,眨了眨眼睛,梅大人,最后,我死了,她赢了? 对,她赢了,你死于鸠酒。襄平送你的尸骨回温谷,简单的故事裹着沉重的仇恨。梅锦衣眉眼轻轻皱起,重来一回,她还是会杀了你。因为你的做法违反南朝律法,她对你,不会留存一丝怜悯。 秦湘看着她,摇摇头,神情释然,她就是这样的人,若改变了,便不是云浅。我与她已划清界限,你不必提醒我。在这个故事里,你是什么人? 第239章 我是一个看客。我什么都没有做。梅锦衣怔了一会儿,我看着你从仰慕到想着与她和平共处,可最后,你死在她的手中。 我看着你从清纯到苦涩。 秦湘苦笑:宫廷乃是鬼蜮之地,哪里还有感情可言。 她很清醒,也知晓云浅的脾性,莫说是祸国殃民的皇后,哪怕是如今的她,也不会留情的。 现在的你,还盼望吗?梅锦衣问。 秦湘摇摇头,认真回答:不会了。我说过,与她划清界限,你做这么多,是想让我看清她,你做到了。梅大人,你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呢? 我想让你活着。梅锦衣话语苦涩,我想你长命百岁,仅此而已。 同样的话再听一遍,如雷击顶。秦湘想起了襄平郡主,她也是希望她活着。 仅此而已。 她苦笑:我有那么愚蠢,蠢到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吗? 活着才是希望。 梅锦衣抬首,光明正大的看着,目光沉沉,第一回正视她的小皇后。 世间没有对错,只是选择一方的人多了,便是对的。阿湘,温孤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性命。 我知道,谢你提醒。也不用你说,我也明白自己的境地,云泥之别,岂能奢望。秦湘婉笑一声,梅大人,谢谢你。 梅锦衣眼中的秦湘璀璨明亮,如一颗闪耀苍穹的星辰,照亮无光的夜空。 但她不是秦小皇后,未曾经历过绝望,她们只是想着同一张脸。 梅锦衣回过神来,低下头,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感情,说道:不必感谢,我在想,你赴死的时候应该是心甘情愿的。 要不然你为何没有重来一世呢。 秦湘翻了白眼,谁想去死。 马车在铺子门口停下,车夫吆喝一声,东家,到了。 梅锦衣回过神,问:梨花味的香膏口脂,有吗? 有,已经在售卖了。秦湘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秦湘去铺子里寻找,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相应的口脂香膏。 梅锦衣了然在胸,秦湘不死心地在铺子里找。 许是卖完了,去里面找。秦湘还是没多想,领着梅锦衣往后院走去。 柜台后拨着算盘的掌柜的目光追随着两人。 后院的库房里还有许多存货,秦湘取了些给梅锦衣。 梅锦衣打量被改成作坊的屋子,你一人做,供不应求,不招两个人来吗? 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等有了还得教一教。秦湘也觉得头疼,主要是不放心外人的做工。 都是手工细致活,看似容易,可处处都是小细节。 稍微不小心就能做坏了,这种货品看的就是品质,一旦坏了不知道卖给客人,客人就不会坏了。 梅锦衣握着盒子,道:我回去替你看看,有些妇人心灵手巧,可以胜任。 秦湘出言道谢。 梅锦衣拿着东西去柜台前付账。 掌柜的眼皮一跳,但见东家在,只能默不作声地收了钱。 秦湘笑着送着客人离开。 **** 日光西斜,眷念归巢。 北伐一事迫在眉睫,户部嚷着拿不出钱,云浅处事果断,谁喊拿不出钱,让谁回家种红薯,再查一查家中,莫要将朝廷的银子不小心带回了家。 户部换了一波血,傅缨提了上来,一查户部,发现许多欠账。 账目久远,可都记得清楚,一一去要,必然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陆澄昀领着人一一去敲门,傅缨紧随其后,两人一起要账。 奈何有些人听到风声跑路了。 陆澄昀一不做二不休,将府上的东西都搬了,一一摆在市集上叫卖。 贱卖的物什,不愁没有人要。 东西一摆开,便有人闻讯而至,哭爹喊娘地嚷着户部欺人太甚。 傅缨拿着账簿质问,并不拖延,要么还钱、要么东西贱卖,选择一样,跑路躲着是不成的。 京城内闹了个翻天,皇帝却什么都不知情。反是东宫太子表明态度支持北伐,亲自领着东宫诸人节俭,将省下的银子用作北伐。 不仅是太子,就连是皇后,都开始缩减后宫用度。 皇后与太子做了表率,不少夫人们跟随皇后缩减用度。 陆澄昀拿回一笔钱,归还户部,只这些药遥遥不够。 战争就是烧钱的。 云浅看着一笔笔记录,忧心忡忡,霍明没有北疆皇族支持,哪里来的钱。 难不成温谷真让她发了一笔大大的横财不成。 云浅不解,面色阴沉,陆澄昀询问兵器的事情。 云浅给了答复,陆澄昀摇首,不够。 兵器、盔甲、粮草都是重中之重,缺一不成。 再凑。云浅说了一句,她问自小读兵书的陆澄昀:若晋王出兵,我们胜算可能多一些。 那是自然,藩王封地上的兵只多不少。他们养了多少兵,都是瞒着的。 云浅记住了,还是得去找襄平郡主,让她劝说晋王出兵。 两人正在商议,下属递了一封信进来,是铺子里送来的。 第240章 云浅疑惑,打开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梅锦衣来挖墙角了。 作者有话说: 云浅:过分! 晚上好!感谢在2023-07-08 18:37:34~2023-07-15 18:3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豫见 2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4个;短暂而美丽的烟火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豫见 3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里橘气 5个;dril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噼里啪啦 30瓶;47879757 24瓶;_dykhily_ 20瓶;嘎嘎嘎嘎嘎嘎 17瓶;emmmm、drill 15瓶;橘里橘气 10瓶;nice啊、p 6瓶;75 5瓶;言酋、。jl。、嘤嘤嘤o_o、铃铛 4瓶;到也不是不行、67441793、53000629、没错你说的都对、尛苯疍、西雅图之夜未眠、星光 2瓶;嗯、好好学习找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追妻(八) 梅锦衣是唯一一个从铺子里买走梨花味香膏的人。 云浅将书信烧了, 陆澄昀只当是外面的小事,继续研讨北伐一事。 皇后与太子的态度,大大改变了贵族世家对北伐的看法。 论繁华, 南朝胜于北疆, 南朝不该被动挨打。 两人商议多时,云浅说一句:我若随你北伐,京城交予太子殿下呢? 陆澄昀呆住了,嘴巴张了张,紧张得结巴:不、不成, 我一人去,可以全心全力,你跟着一起, 虽说减轻我的压力,但、但、但京城乱了, 我岂不是腹背受敌。 云浅点点头,我知晓了。 陆澄昀常叹一口气,云相, 政事是你的强项,你只能留下,这仗非十年八年难以结束,日子长着呢。 北疆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若不去啃, 便会被骨头反砸死。 必须去啃。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傅缨递来账簿, 说起加税一事。 傅缨表态:加税一事, 容易让商人对南朝有意见, 若是强加, 我担忧安州那里会闹事。 安州是两国的交界处,入安州是北疆。 出安州则是南朝。 马上就要北伐了 ,你以为这些商人还会冒着战火来回走动?云浅嘲讽。 傅缨问:当真要北伐? 都准备这么久了,你还问?陆澄昀不满。 傅缨脸红,道:北伐劳民伤财,边界百姓遭难,我担心百姓罢了。 若不北伐,你该担心你自己了。云浅合上收账的账簿,账只收上来三分之一,还有许多硬茬。 她合上后,与傅缨说道:让京兆尹随你一起,她时间多。 都有时间去挖她墙角了。 傅缨疑惑:她不是忙着杀人案吗? 杀人案是我在查,虽说是三司同查,大理寺与京兆尹都已不过问了,他们忙各自的事情。顾黄盈大步跑了进来,说完又说道:云相,京兆尹来刑部接走了阿湘,你要不要去管管? 陆澄昀似明白过来,与云浅说道:难怪你让梅锦衣去收账,存了这等心思。她忙,就不去招惹你的安平县主了。 云浅脸上通红,未作辩解。 傅缨含笑,拉着顾黄盈询问细节。 顾黄盈大咧咧地什么都说了,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人家现在都不理会她了,她不肯死心,上赶着巴结人家小娘子。你说说什么样的小娘子找不到,她就不死心。 云浅耳根都红了。 她不要你了,不如我去试试,可好?陆澄昀不厚道的掺和,龙舟赛那日,她喊得声可大了,卖力又兴奋。说明她对我们红林军信任呀,这样好的小娘子不多了。 跟着你上战场?傅缨白她一眼,那样的小娘子貌美,只适合养在云相府里,谁能护得住她? 女子好看,看似是福,可也是祸。 云浅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 定下梅锦衣与傅缨去收账。 傅缨领命。云浅派遣下属去京兆尹府上通知一声,明日去户部。 任命结束后,云浅回府。 回到府上不久,秦湘跟着过来了。 阿鬼迎着秦湘,笑道:奴婢以为您不来了呢。 答应你来,就一定回来。她今日可喝药了?秦湘脱下披风,随手递给立在两侧的婢女。 阿鬼说着鬼话,喝了。 她说着,看着肌肤雪白的县主,笑得可欢快了。 说谎也是云相吩咐的,若被揭穿了,也是去找云相,不干她的事情。 进屋后,云浅懒散地靠在小榻上,衣裳也换下了。秦湘走过去,认真地打量她的气色,刚想说什么,阿鬼说道:云相今日敷了脂粉。 难怪,气色这么好。秦湘收回视线,询问自己的药箱在哪里。 拿回药箱,秦湘打开,想起一事,说道:云相去洗洗脸。 云浅挑眉,她渐渐发觉,秦湘说话的语气都硬了,不如以往软绵。 她好奇,你同其他人说话,都是这么生硬吗? 秦湘没吭声。 第241章 云浅似挑衅般开口:你同梅锦衣有说有笑的,和我就这么不高兴? 药箱打开了,秦湘站起身,望着她:你很闲吗? 不闲,可我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就会头疼。我想让自己高兴些,这样就不头疼了。云浅坐着发愁,我错了,她就没有错吗? 秦湘皱眉,解释:她是客人,我自该笑脸相迎。 云浅问:我去你铺子里买东西,你也笑脸相迎吗? 那是自然。秦湘没多想。 云浅点点头,我明日去你铺子里买东西。 秦湘: 去洗脸。秦湘的声音更冷了。 云浅瞪她:我去沐浴,可成。 随你。秦湘不想与她争执。 云浅招来婢女,准备热水沐浴,又让人去了换洗的衣裳。 屋子里的婢女都被使唤起来,忙得团团转,秦湘低眉,看到了药箱里一只白玉瓶装的药。顷刻间,她的脸颊烧红了。 她悄悄站起身,想去关药箱,一只手比她更快,直接将药瓶拿了出来。 云浅嗅了嗅药味,立即明白这是什么药,定下心神后说道:你新做的吗? 哪里是什么新做的,之前做的摆在药箱里忘了拿出来。 云浅如稚气的小娘子般拿着玉瓶把玩,眉梢眼角都是笑容。 挺好的。她说完,又还给了秦湘,道:你有很大的天赋做药师。 秦湘:这人坏透了。 她将药瓶放在药箱深处,冷哼一声,抱着药箱不理她。 云浅去沐浴了。 阿鬼询问秦湘可要用晚膳。 忙碌大半日,还是早上吃了些虾饺。秦湘已然是饥肠辘辘,点点头。 阿鬼又开始招呼婢女去摆膳,院子里都热闹起来,婢女们行走生风。 晚膳很快就摆好了,秦湘拿起筷子,想起云浅,阿鬼忙说道:您二人膳食不同,您先吃。 秦湘开始吃了,一面吃,一面想着自己的事情。她有太多的事情做,今日在想要不要去那些人的府上将族人要出来。 然而她无权无势,该用什么样的办法让对方答应。 就连云相都不能让他们低头,自己便成了笑话。 秦湘犯难了。 不知何时,沐浴的人归来,翩然落座。秦湘抬眸,一眼看到云浅被热水浸泡发红的脖颈。 屋子里不冷,云浅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寝衣,缎子又滑又柔,松松垮垮地贴在肌肤上,兼之她散漫的姿态,俨然是一副玉骨生香的姿态。 秦湘吞了吞口水,低头扒着往碗里的饭。 你吃慢点,我又不和你抢。云浅故意哀叹一声。 烛火晃动。 秦湘放慢了速度,云浅托腮凝着她:她是不是与你说了梦境的事情。 不是梦境,是你们的前一世。秦湘平静地放下筷子,我不是皇后殿下,对云相没有那么深的爱意。我确实被你的容貌与温柔所吸引,但我心中一直有杆秤,你是谁,我是谁。我们之间云泥之别,我更知晓有朝一日,你会放开我。 我很清楚,我不如皇后殿下那么爱你。所以,我在知晓真相后会主动离开你。我不想做你的玩物。 云浅深吸一口气,摧心剖肝,她试图解释:我从未将你当作玩物。 不管有没有,我都活在了欺骗的牢笼中,这不过是你蓄谋已久的计划罢了。在这个计划里,我如傻子一般被你戏弄,你是不是时常觉得我就是个傻子,任你摆弄。我从未想过完全占有你,我以为你至少是喜欢我的。 云相,女子之间的喜欢没有固定的纽带,靠的一腔情意。你、有吗?秦湘笑了。 她的笑容带着沧桑与无奈。 确实,女子之间的相爱不如男女之间的稳固。 寻常夫妻恩爱,一纸婚约,父母祝福,亲朋见证。哪怕关系不和,他们会有孩儿来稳定夫妻关系。 且世道不容于女子成亲,剩下的唯有两厢情愿了。 但这等情愿都失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便各自分开,各自欢喜。 没有强求的必要。 秦湘看得很开,她从六岁开始就不再期盼着爱情、成亲、甚至孩子。 十年来,她冷眼看待着这些,从未想过会有改变的一日。 从顶端摔了下来,她很快爬起来,心中添了些失望,但她还是她,不会有什么臆想。 云浅动了动嘴皮,喜欢二字干涩无力,没有任何说服力。 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吗? 云相,你在白楼吃坏了肚子,还会再去白楼吃饭吗?你在香铺里买到了坏的脂粉,你还会再去买吗?同样的道理,第一回失望后,就不会有第二回失望。我不是公主女帝,你大可不必再求什么破镜重圆。秦湘拒绝了,小脸紧绷绷,异常严肃。 我们不同,你才十六岁。你有试探的底气,我、我当真不可原谅吗?云浅不愿放弃,哪怕心口涌上透骨痛楚。 她坚持忍了忍,秦湘、你想想,我不是一人,我是丞相。 第242章 云相,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但我觉得我们的喜欢不值一钱。与性命、与前程比起来,我选择性命与前程。秦湘眸色清湛,语气轻松,云相,我是喜欢的,但喜欢与活着,我更喜欢活着。 你还是觉得我会利用你、杀了你?云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秦湘回答:你若不这么做,便不是云相。你身上肩负的是南朝的希望,而我是南朝的灾祸。 我已经改变了那个梦,你不是灾祸。你是普通人,是南朝的安平县主。你为何不能信我一回呢?云浅放低了姿态,语气诚恳。 秦湘淡然笑了,以沉默作回答。 **** 云浅积攒了一肚子气,晚上没吃。 秦湘照旧端着药在她面前晃悠,她背过身子,不想理会。 秦湘将药放在几上,道一句:不喝也可,明日加倍。 她的视线漠然扫过云浅后颈如凝脂般白皙的肌肤,然后慢悠悠地搬了凳子坐下。 半晌后,云浅憋屈地坐了起来,瞪着秦湘:你这大夫、黑心黑肝。 秦湘扬眉得意,悄悄笑了。 唯有在汤药的事情上,她会笑。 云浅靠着迎枕,乌黑青丝缠了一根青色丝绦,生气时,眉眼灵动,整个人显得年轻了。 只见她苦着脸端起汤药,舌尖微舔过干涩的唇角,濛濛细雨洒在了干涸的河床上。 一口喝不完,分两口、三口。 扬起的脖颈纤细而美丽,突出的青筋透着力量。 秦湘努力不去看她,目光落在其他地方,耳畔传来吸气声,好苦 收了空碗,秦湘满意地离开。 云浅苦得伏在榻沿上作呕。 阿鬼悄悄递来一盒蜜饯,她抓过一颗放入嘴里,舌尖上绽开的甜味让自己好受许多。 待秦湘回来,云浅坐在小榻上小口小口喝着鸡汤。 我去 我今日头疼得厉害。 两人同时出声,秦湘紧皱眉头,云浅没看她,舀起一勺鸡汤送入口中,继续说道:你有办法吗? 秦湘无奈,我回去翻翻医书。 去书房?自己去吧。云浅果断出声。 秦湘沉默,相府的书房内摆了很多医书,都是好书,外面几乎看不见的。 那我去书房。秦湘点点头,转身离开。 云浅松了口气,抬首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疲惫地闭了闭眼。 **** 书架上整齐摆放着很多医书,标注细致,一眼就能看到哪家所著。 秦湘拿了几本下来,一本本翻找,反反复复,查了约莫有五六本书。 头疼看大不大,小也不小,时常查不出根源,病者饱受痛苦。 秦湘查了许久,一无所获,眼看时常不早了,出了书房回望澜阁。 阿鬼在门口候着,见她回来,递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您也饿了。 少年人饿得快,闻到鸡汤的香味,秦湘低声道谢。 鸡汤里还有鸡肉,恰好能吃饱。 秦湘看向卧房,睡下了吗? 说是头疼,睡不着。阿鬼解释。 秦湘点点头,喝过汤后去偏屋歇着了。 一夜好梦。 接下来几日里,秦湘住在了相府。 梅锦衣与傅缨一起去收账,遇到各种硬茬,许多人都不想给,撒泼哭穷。傅缨心软,梅锦衣不会心软,没钱就用宅子抵债,将人赶出去。 一番闹腾,欠债的人也反抗,两方打了起来,梅锦衣护着傅缨被砸破了脑袋。 京兆尹府出兵,将涉事的人都抓了回去。 傅缨歉疚不已,上门道谢。 梅锦衣闲赋在家,秦湘闻言后提着药材上门看望。出门的时候,恰好遇到云浅。 云浅裹着红色狐裘,鲜艳的颜色驱散了她身上的冷气,添了几分春日明艳。 安平公主府的正门,便是相府后门。 按理来说,两人是不会碰到的。主人家都走正门,谁会正儿八经地走后门。 偏偏云浅不按常理出牌,就从后门走。 两人相遇后,云浅扫过秦湘手中的药材,安平县主去看京兆尹? 秦湘没吭声,但她觉得沉默不礼貌,点点头。 云浅冷笑一声:安平县主别带错了药,若是带了毒.药送过去就不好了。 秦湘翻白眼,我自己便是大夫,怎么会带错药呢。 冷风阵阵,刮得脸颊生疼,云浅不愿久站,抬脚就要登上马车,突然又停了下来。 她对秦湘说道:我忘了与你说,你长姐病了。 说完,她便登上马车走了。 秦湘有些发懵,她昨日去的时候,长姐还是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了。 她怀疑,云相又在说谎。 但她没有时间去怀疑,牢房阴冷,长姐若是病了,耽误一刻都不行。 她没有思考,即刻催促车夫去大牢。 赶到大牢的时候,云浅也在,在与刑部尚书说话。冬日寒冷,刑部尚书却在擦拭着头顶汗水。 云浅一袭红裳,立于门口,迎着冷风,目光冷冷。刑部尚书是一中年人,胖乎乎的,脸也是圆的,他佝偻着身子,一再点头。 第243章 可见云相威仪。 秦湘踏上台阶,听到了刑部尚书细弱的声音:这回,我们尽力了,对方着手难缠。 一大男人声音这么小 秦湘打心眼里鄙视刑部尚书,待她又走了两步,听到云相的话:尽力?凶手从你们眼前走过去,你们还说尽力。榆木脑袋都比你们聪明。 声音淡淡的,话也不重,却让人不寒而栗。 秦湘抬眸,触及云浅的侧脸,风吹过眼眸,她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了。 云浅脸色青白,像是病入肌理。 饶是如此,也让刑部尚书吓得不敢抬头,连连拭汗。 秦湘上前与两人行礼,刑部尚书抬起圆乎乎的脑袋,冲着她笑了:安平县主。 云浅也看向秦湘,唇角勾了抹笑,想嘲讽一句,但她理智地没有开口,只道:随我来。 外面冷,可刑部大牢更冷,越往里走,越觉得那股冷意钻入骨子里,脚趾都冻得生硬。 日日住在这里,也会得老寒腿的毛病。 秦湘步步紧跟,走到长姐的门外,云浅还继续走,她下意识提醒:到了。 换了一间劳牢房。云浅没有停下来。 秦湘无奈,疾步跟上。 走到最里间,牢房门都变了,是红木的。她疑惑,云浅给她解释:这是犯错的皇族及居住之地。 秦湘低声道谢。 云浅回身,看着她:梅锦衣会帮助你吗? 秦湘垂眸,紧紧提着药箱,我很感激你。 安平县主,你如何感激我呢?云浅不想做暗地里的好人,利益若不摆在面前,秦湘不会抬头的。 你想要的我的身子,可以拿去。秦湘眼皮抬起,说起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浸润着冷意。 云浅心中一颤。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79章 追妻(九) 秦湘的话, 对于云浅而言,剖心之语,往日的欢愉, 似成了一场笑话。 云浅良久不语。 狱卒打开牢房的门, 秦湘闪身进去。 云浅久久失神。 牢房门关上了,云浅看着拿道铁门,目光逐渐冷了下来。 两侧狱卒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不知进退。 云浅没有离开, 而是站在了牢房门外。 温孤妩确是病了,染了风寒,昨夜发了高烧。狱卒上报, 刑部主事询问上司,换了牢房, 也添了被子。 秦湘在里面嘘寒问暖,云浅一人对着铁门,不由想起前一世, 秦小皇后对她嘘寒问暖,她却不屑一顾。 她凝视片刻后,摇头苦笑,不过重来一回。 而她与秦湘的位置, 颠倒罢了。 从牢房出来, 刑部尚书还在,肉脸上带着讨好, 云相, 都办妥了。 云浅没有理会他, 迎着风, 站了片刻。 下属骑马而来,风尘仆仆,到了跟前,几乎滚下马背,云相、云相、大事不好了,给事中陆大人死了 不是抓到凶手了吗?怎么又死人了刑部尚书急得转了转胖乎乎的身子,说完看向云相,一瞬间,喉咙似被掐住一般,发不出声音了。 云浅并没有发怒,扫了一眼,让顾黄盈去看看,另外再问问可与温孤氏有关。 刑部尚书飞快点头。 云浅这时又问:你府上可有温孤氏? 没、没有,下官不敢招惹她们呀。刑部尚书拼命摇头,他接手最大的案子便是温孤氏刺杀一案,深谙其中缘由,莫说是没有,哪怕是有,也会早就送走了。 晚送一步,都是对自己脑袋的不尊重。 风越大了,卷起树枝刮了一圈,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头顶上乌云密布,似有大风大雪。 云浅没有在意他,抬脚走了。 半个时辰后,空中飘起了雪花。 雪花落在地面上,很快就融化了。 窗下的梅锦衣伸手去试探,一片雪花落在掌心处,融化成水,下属还在禀告。 她说:陆大人是去族中办事,打马先去父母坟前上香。陆氏祖坟在野外,恰好给了凶手机会,听闻也是五马分尸,陆夫人哭晕了过去。您说,背后主谋都找到了,怎么还会死人呢。 那就说明,捉到的不是凶手。梅锦衣凝着掌心中的雪水,目光晦深莫测。 她说:可有证人? 陆家的三五个随从,都被带去了刑部。我想去问的,但刑部不让我们插手。他们为何不让我们插手呀。下属不理解。 梅锦衣抬首,外间狂风怒吼,雪花盈盈,她思索片刻,给予答复:他们不信在京兆尹府,亦或是这桩凶杀案有什么秘密,怕你一过问,就会露馅。 下属被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信我们倒也说得过去,可会有什么秘密呢? 若给事中没死,刑部故弄玄虚,抛砖引玉呢。梅锦衣语调婉转,唇角弯弯,露出一抹不多见的笑容。 您的意思,刑部觉得凶手不是温孤妩,想要引出背后真正的凶手?下属恍然大悟,证据确凿,为何不信温孤妩是凶手。 第244章 简单,那五个刽子手没有落网。梅锦衣收回了手,负手而立,眼内一片苍茫。 下属迟疑须臾,答道:这桩案子杀的都是朝堂大臣,这个温孤氏的血当真有这么厉害吗? 梅锦衣望着雪,没有回答。 良久后,下属揣测上司的心思,属下可要去看看? 不必理会,他们不让你过问,你就忙自己的事情,何必去计较。梅锦衣吩咐一句,告诉他们,都不必去在意。刑部爱怎么闹就怎么闹,看他们如何收场。 捉不住凶手替温孤妩洗白,云浅才会焦头烂额。 下属退下去了。 风雪越发大了,梅锦衣被吹得身子发冷,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关上了门,转过身子走到炭火旁坐下,她拿起北疆地理志,翻开书页。 书页内夹着一张名单,红笔勾杀,一个个红圈代表对应的人已被杀了。 给事中陆鸣的名字上空荡荡,不染朱砂。 梅锦衣思索良久,凝着陆鸣的名字,最后,原样放了回去。 地理志放回原位。 **** 晚上,顾黄盈没有回来,襄平郡主却来了。 比起前一日,襄平郡主的神色好了许多,行走间也不气喘。 入厅内后,婢女奉上热水,她捧着捂手,开门见山:陆鸣死了? 嗯,我长姐该不是主谋。秦湘说话时,语气轻松了许多。 然而,襄平摇首,这怕是刑部抛砖引玉之举,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了,突然又发生案子,大理寺与京兆尹都没有接手,内有玄虚。 一番话如冷水浇在秦湘的脑袋上,刑部为何这么做呢? 他们觉得你长姐并非凶手,苦于无对策,这才用了抛砖引玉。凶手若不在意呢。你长姐不过是替罪羔羊,她自己愿意做替罪羔羊,这就是刑部难办的原因。凶手必然是等着刑部处死温孤妩后才会继续动手。襄平气喘,说了这么多话,面上染起不正常的红晕。 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对方想要利用温孤妩的死离间你与云相。 秦湘若有所思,直视襄平郡主,正色道:郡主赶来与我说道,我万分感激,症结在于我。 不是在于你,这些人该死。但该用律法来制裁,不该用这等卑劣的手段。襄平叹气,云相眼中揉不得沙子,她觉得哪怕这些人该死,也该交由三司处决,而不该是私下刑罚。哪怕背后凶手不动手,云相也会慢慢去查去处决。 对方正是捏着云浅的性子才会这么做。 要是就是想要离间秦湘与云相。 我知道云相的性子。秦湘颔首,郡主为何来说道,是想替云相说话吗? 襄平坐在她的对面,含笑道:我喜欢你,皆因你的性子,但你若喜欢云相,我也会恭喜你。 我秦湘脸被说得发疼,两道眸光落到襄平坦诚的面容上,郡主的喜欢,让我不知所措。 襄平郡主的身份,虽说不及云相,然皇族后裔,岂是寻常人敢肖想的。 襄平却说道:我已上表退婚,今生不嫁人了。 一辈子不嫁人秦湘震惊得发呆,皇室的身份尊贵,是多少百姓梦寐以求的。 寻常郡主婚嫁后,夫家捧着,不敢得罪,一辈子荣华富贵。 不嫁了,我的亲事是赌注,我已与父王说过,他不怪我,先退婚,日后再作计较。襄平笑意轻轻,烛火下的容颜染了光,似更有精神了,她说道:我的亲事不重要,眼前该做的是找到凶手,还你阿姐清白。剩下的事情,交给云相。 郡主对云相,似乎很信任? 国之栋梁,巩固之臣,她做的哪一样不是利民好事。若不北伐,南朝便会躺着挨打,与其自我消沉,不如早些拿起兵器反抗。南北分离,国之动荡,迟早会有一日一统。襄平淡淡而谈。 接着说:南朝或者北疆胜利,则是先祖保佑。若是其他人后来居之,灭我南朝,攻下北疆,先祖准被活活气死。 秦湘深谙其理,不由赞同,云相确是好官。 但她不是一个良人。襄平一转话,你不要痴恋于她,她骨子里冷漠寡情,这样的人,如何也捂不热的。 秦湘张了张嘴,襄平又说:她就该孤家寡人过一世。 秦湘: 灯火兴明,风雪肆虐。 眼看地上的雪又厚了些,秦湘挽留襄平郡主:不如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再走。 风雪眯住了眼睛,压根看不清路,寻常人都不好走,莫说是带病的人。 风雪留客,襄平只得住下,两人围着炭火说话。 屋内只一张床,床大,可供两人躺着。 秦湘将床留给了客人,自己围着炭火搭地床,一面说道:你有些想不开了,退婚再嫁便是,何必说一辈子不嫁。 你傻呀,我的亲事是皇祖母给我父王的补偿,但我不喜欢,再者我父王如今没有心了,不必让我委曲求全。我还不如不嫁,你需看看嫁人生子的后宅夫人们,她们的夫婿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我觉得恶心呢。襄平裹着被子坐在床榻上,看着来回走动的人,心里暖暖的。 第245章 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秉烛夜谈,是多难得的事情。 秦湘铺好了被子,累得直接坐下来,在我们温谷,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妾也没有,除非是妻子病故或是和离。在温谷,和离的男人就不是好男人,没有女子想要沾染。 温谷可真好啊。襄平叹一句。 风拍打着窗户,屋内却暖意如春。 说起温谷,秦湘打开了话匣子,说道:我娘有个朋友,唤季知,她两关系很好。是那种朋友,互相信任。 襄平疑惑:她二人不是简单的朋友,对吗? 我也不知道,那时我太小了,不明白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今想来,几分明白了。秦湘扬起小脸笑了,她脱了外裳躺下,裹着被子看向床上的人,你是郡主,若是不嫁,会不会后悔。 床榻比地床高了许多,襄平躺下来侧身看着她:嫁人也是无趣,操持家务,还要看着其他人脸色。在父母跟前,我永远是小的。 你想回封地吗?秦湘想起她的父母不在跟前。 不想回去,我在京城,朝廷对父王才不会猜疑。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瞧你,买了宅子,多自在。过些时日,我带你去看京城各处的风景。明年春日,夫人们喜欢摆宴,到时我带你去玩儿,可好玩儿了 是夜,大雪纷飞。 清晨推开屋门,雪满人间,处处可见冰柱子。 秦湘推门,婆子们拿起扫把扫雪,露出一条供人行走的路。 顾黄盈跑了过来,揉了一团雪砸向秦湘。 秦湘躲避,避开雪团,转首回击。 顾黄盈抱头,冲她喊道:我与你说案子的进展。 秦湘这才罢手,顾黄盈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还没走近就见到屋内走出来的小娘子,顷刻间,魂魄都飞走了。 你、你俩昨夜睡一起的 秦湘见她一副鬼样子,回过头去,见襄平郡主出来,忙说道:你快些进去,外面冷,对你的病不好。 襄平看一眼顾侍郎,朝她点点头,转头回内室。 顾黄盈蹦起来了,下意识走过去拉着秦湘来雪地里说话,你昨夜做什么了。 你想多了,郡主昨夜过来,风雪太大,我没让她回去了,等雪化了送她回去。你说案子什么进展?秦湘从顾黄盈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说正经事。 顾黄盈撇撇嘴,总觉得云相头顶上绿油油的,便道:新死了个人,我告诉你长姐了,她什么都不说。你去劝劝。 秦湘点点头,我去拿件衣裳跟你走。 我们先去吃个早饭。顾黄盈摸着自己鼓鼓的荷包。 两人结伴出府,风雪大,骑马不易,门房准备了马车。 两人先去小吃铺子里吃了早饭,又给温孤妩带了些吃的,领着上马车。 雪下了一夜,街头巷尾,都是雪。天地间,白茫茫。 马车哒哒走到刑部大牢门口,秦湘先进去。 温孤妩醒了,坐在床头上,见到秦湘照常来了,笑了笑,湘儿。 长姐,你在包庇谁?秦湘不想兜兜转转,不如直接问了,告诉我,你想包庇谁呢。 你在胡说什么。温孤妩摇头,我只是在阿娘报仇罢了。你还小,莫要沾染 换了间牢房,湿度好了很多,不再是那么阴寒。 秦湘将带来的吃食摆在桌上,自己搬了条凳坐下,语气凝重,你不说也可,待你死后,我会将族人救出来,若是不肯放,我也学你,直接杀了。 温孤妩沉默。 秦湘气极了,但她知晓不能生气,不然长姐更不会说什么。 长姐,你是想去死吗? 有句话说,人死,重于泰山,轻如鸿毛,湘儿,我死了便死了,不必伤心。温孤妩面色宁静,反而有几分欣慰,你什么都不要做,待我死后,送我尸骨回温谷,别再回来了。 秦湘摇首,不,你有秘密,却不肯告诉我。你被抓了,可外面还在死人。 他们该死,死有余辜。温孤妩语气淡淡。 秦湘说不下去了,她隐隐感知长姐笃定新死的那人与她们无关,更甚的是与襄平郡主一样,觉得刑部在抛砖引玉。 凶手给长姐什么好处了,让她甘愿赴死呢。 秦湘再度失败了,落寞而出。 顾黄盈没形似的靠在墙上,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搜刮来的烤鸡,说道:她不信我们说的话,也不信你。 抛砖引玉是云相想出来的,如今看来,云相低估了凶手。 温孤妩不死,凶手不会再作案。 两人出了牢房,秦湘去铺子里。顾黄盈临走前说一句:昨夜相府闹了半夜,听说闹鬼了。 秦湘看她一眼:云相又病了? 没打听清楚,回来听婢女们说的,说是相府一夜没安静,我猜不是闹鬼就是有刺客,回头我去问问。顾黄盈冲她摆摆手,目送她离开。 秦湘没多想,去铺子里才是。 **** 那个夫人走了,给我留下一堆香膏脂粉,都被我烧了。错凰找到云浅,两人多日不见,她大吐苦水。 第246章 那个温孤夫人情话串起来,围着京城一圈,天天对着我说。 她对漂亮的小娘子都这么说,招惹了不少人,夜里就没安静过。 有一说一,她的气质不同,似有杀气。 云浅静静听着,半晌没有回答。 她隐隐怀疑温孤夫人就是霍明,但她没有证据。 你去找找她,她来京城,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成,如何舍得离开呢。 错凰挑眉,她找过几回小县主,想找她,不如用县主引出来。 云浅脸色骤变了,马上起身,说道:她来京城,怕是就是找秦湘的。 秦湘救过霍明,霍明却恩将仇报,灭了温谷。 霍明对秦湘,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年带走秦湘后,为何又将她卖给秦家。 去找安平县主。云浅浑身发麻,头忽而又疼了起来。 错凰被云相阴狠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憷,何时见过这般模样的人,似疯了一般。 错凰忙出去找人,云浅疼得伏在了桌子上。 她没见过霍明,梅锦衣一直不肯画霍明的画像,梅锦衣会不会早就攀上了霍明。 云浅豁然一惊,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下意识站起身,忍着头疼走出屋,吩咐下属:去找京兆尹来。 **** 秦湘回去铺子里,就见到了等候她许久的客人温孤明。 掌柜在招呼其他客人,不愿招呼温孤明。 秦湘回来后,走上前,霍明凝着她:我要离开京城了,特来见小东家最后一面。 冬日路不好走,何不等明年春日呢。秦湘疑惑,大雪纷飞呢,河水结冰,都不知道路上是什么情况。 霍明微笑:走走停停,欣赏沿途风景,小东家不想出京走走吗? 不想,外面乱得很,我喜欢平静的生活。秦湘摇首,她确实不喜欢跌宕起伏的日子,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方,行医救人,挺好的。 她从小的时候就开是想着学医术救助族人。 这些都不会实现。 掌柜在铺子里走来走去,一面打量着妇人,见两人说了许久的话,便喊着话:东家,你来看看这份货单。 秦湘应了一声,与霍明道别,匆匆走了过去。 霍明看着小娘子的背景,想起当年那一幕。 那年六岁的温孤湘儿跳进水里给她摘了个莲花,又摘了荷叶递给她遮阳。 她问:你愿意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景色吗? 不想。温孤湘儿摇摇头,剥了莲子递给她吃。 莲子太苦,她不爱。日子本就活得艰难,倘若再吃些苦的,岂不是没了盼头。 不知为何,温孤湘儿大口吃着莲子,一点都不觉得苦涩。 她好奇,问小小的孩子:为何不想。 这里很好,为何要出去呢,你走了以后不要过来了。温孤湘儿胖嘟嘟的手剥莲子很快,一下一个,接连往嘴里送去,眉梢弯弯的。 你不欢迎我再来? 不欢迎,我们要过自己的日子。温孤湘儿抬起肉肉的手臂去够岸边上的莲子。 小小的手臂肉肉的,异常白皙,与人常吃的嫩藕极为相似。 作者有话说: 晚点回来捉虫! 第80章 追妻(十) 温孤湘儿在族内很讨喜, 一是因为小族长的身份,二是因为她白嫩的脸蛋,笑起来, 小小的梨涡很爱人。 她喜欢出来玩, 有的时候在林子里疯玩一整日,直到黄昏才会撒丫子跑回家。 霍明住在谷里的这段时间,温孤湘儿常常出门去跑,上山、下河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但有点不好,会耍小脾气, 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分都不说。 好比霍明送的花环,她觉得丑, 耍着小脾气。 饶是如此,族内的小伙伴们也喜欢和她玩, 愿意跟随她。 那双小小的藕臂,成了霍明的一段记忆里。 如今再看秦湘,脾气好了很多, 梨涡也有,性子却变了。 变得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竟然不爱出门了。 霍明嗤笑,胆小如鼠。 她走到柜台前, 遮住秦湘的视线。 秦湘抬首看她一眼, 微微一笑:夫人还想要些什么? 不想去北疆玩一玩吗?霍明语调婉转,我带你领略北疆景色, 看战马、见比武。都比这里有趣多了。 秦湘低头拨着算盘, 一面算着, 一面与霍明说话, 一心二用。 她拒绝道:不想去,我有许多事情想做。倒是夫人不如四处走走,不要想那么多。 丧夫之痛,她理解。 霍明歪头,温柔地笑道:我只想带你出去玩,见识更广阔的的天地。 南朝京城乃是繁华地,我喜欢热闹秦湘停了下来,反复看了两眼账目,越过霍明去找掌柜:掌柜。 掌柜循声走来,挤走霍明,瞅了一眼,哎呀一声:算错了,立即改,东家别生气。 秦湘没生气,拿笔做了改动,又见对方还在,便道:夫人要走,我们相识一场,送你些香料,我调制的,晚间好入眠。 第247章 香料香味清淡,小块的饼状,放在盒子里。 盒子都是秦湘特地定制的,外间买不到。 霍明接过盒子,发现盒底的印记是一座山谷,好似是温谷。她抬首,指腹压在了印记上,朝着秦湘笑道:多谢小东家,今晚做东,来白楼。 多谢夫人邀请,你也知晓铺子里事情多,辜负您的美意。秦湘笑着拒绝,手中不断拨着算盘珠子,客气又疏离。 霍明又劝说几句,秦湘笑着不应。 客人太多,秦湘忙着去招呼客人了,将霍明搁在一旁。 人来人往,秦湘在人群中穿梭,客人无不夸赞她的皮肤好,极为羡慕。 霍明热脸碰了冷屁股,轻蔑一笑。 碰到钉子后,霍明直接走了,临走前,看了一眼秦湘。 须臾后,错凰匆匆赶来,见到被妇人们挤在中间的秦湘深深松了口气,她调整姿态走进去。 秦东家。错凰恢复姿态,扭着腰上前靠近,轻轻拨开妇人们,轻挑眉梢,你觉得适合什么样的香膏? 秦湘轻笑,芙蓉玉露。 错凰本就是风情万种的美人,稍作姿态,迷人心醉。 秦湘转身去拿东西,错凰跟随她的脚步,带着娇嗔:温孤明可来过。 刚走,她想邀我去白楼赴宴,我没答应。秦湘没在意初凰的一起,仰着小脸去够货架上的芙蓉花露。 错凰心中冷冷,她已离开白楼,您千万别和她走,我挪了人过来看着这里,一旦出事,会立即赶过来。云相怀疑她是北疆高官。 她说得凝重,秦湘不由冷了脸,小小的脸颊大大的疑惑,什么样的高官? 不清楚,您当心些。我知晓您不待见云相,可眼下有危险,您还是带着相府暗卫为好。错凰笑脸相迎,手在秦湘肩膀上拍了拍,语气重了两分,您是聪明人,晓得分寸,对吗? 秦湘微眯了眼眸,思考须臾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您这日日家里铺子天牢来回走动,这几个地方都有人,其他地方不要去了,待这个女人真的走了,您想去哪里都可以。错凰眼睛低垂,扫过秦湘粉红的小脸,还有因不安而轻颤的眼睫。 她忍不住捏了捏秦湘的脸蛋,肌肤又滑又嫩,听话。 晓得了,你还要花露吗?秦湘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花露塞到她的手中。 错凰羡慕小娘子的皮肤好,下意识问一句:抹了真像你这样吗? 做不到,但可以改善。秦湘摇首,这又不是神仙露。 错凰失望极了,哀叹一声,买,你觉得适合我的都买,老娘有钱。 多谢了。秦湘含笑答应一声,难得来了冤大头。 各种品种的花露香膏都来一遍,不愁没钱给。 错凰也当真认真打量起来,问问这个问问那个,秦湘一一作答。 女子都爱美,错凰也不例外,每日里男男女女见了那么多,容貌自然是吸引人的利器。 一来一回,整整一辆马车都被塞满了。 临走时,错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来时的马车已容不下自己的位置了,一时间,险些背过气去。 我有买这么多吗? 还有些货品今日缺货,到有货了,我再让伙计送去白楼。秦湘挥了挥手中的货单,柔柔一笑。 错凰笑不出来了,上前狠狠地瞪着秦东家:奸商。 秦湘翻了白眼,与你相比,不过尔尔。 钱都已经付过了,错凰只能将东西都带走了。自己不能吃闷亏,决意去相府寻云浅,好歹讨回些钱财才好。 **** 是夜,白雪映照大地,白光茫茫。 梅锦衣爱喝茶,家中炉具多,今夜取的是一套新炉具,瓷窑里刚送来的。 对面的云浅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你当真不想画? 我忘记了她的模样。梅锦衣敛袖坐好,茶推到了云浅面前。 是吗?记性如此差,也不必做京兆尹了。云浅拂袖而去。 梅锦衣无动于衷,并未抬首,端起自己的茶,浅浅饮了口,眉眼平静。 水炉子里的水再度沸腾,她将炉子取了下来,置于冷却的石块上,继续一人品茶。 雪景难得,窗下不再是深夜的漆黑,雪如同淡淡的光,笼罩着大地。 一盏茶空了后,梅锦衣起身,将对面的那盏满茶端了过来,手中一松,啪嗒一声,初次使用的茶具砸得粉碎。 粉碎后,她一脚覆上去,轻轻碾碎。 她扬首,看向虚空,唇角扯了扯,露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而离开的云浅气得头疼,马车停在后门,下车就看到了安平县主府邸的匾额。 她没有回府,而是踱步去敲门。车夫习以为常,只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须臾后,门开了,云浅跨过门槛,莲步轻移。 负手进入门庭,门房递来一盏灯,她接过去,远远就听到顾黄盈的声音。 你在后院种药草?那么大一块地啊 顾黄盈在抓狂。 秦湘的声音弱了许多,噼里啪啦打了一阵算盘,得到一个数字,你瞧,我是不是很省钱。 第248章 你有精力去种吗?这么多事情,你要忙成陀螺。我不答应。 你怎么就不答应呢?秦湘不理解。 顾黄盈理直气壮:我就是不答应,你也想想,你是一个人,不是神,那么多事情叠在一起,你忙不过来。你长姐还在病中,你日日这么忙,我怕你早逝。 那我请个人来打理。秦湘退而求其次。 顾黄盈说道:不如去外面买块地种了,日日将药材送进来,免得你费心照看。 秦湘沉默了,像是心动。她埋头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拨打,点头附和:好主意,就这么办,你要后院空地做什么? 我要成亲啊。等我成亲,我就将匾额换成顾侍郎府邸。如何?顾黄盈挑眉,小心地看着秦湘,生怕她不高兴。 秦湘惊讶,没有生气,反而先恭贺,问:哪个姑娘呀? 十年八年的时间,言之过早。云浅迈步入说话的正堂,顺势嘲讽一句,顾黄盈,你是想独占这间宅子吗? 十年八年后我早就攒够银子了,到时将这里的一半钱还给她。顾黄盈心虚,你放心,房价涨的那部分也会给的。不会让县主吃亏。 秦湘失望,我以为你现在就办事呢。 我、办不成顾黄盈被勾起了失望的情绪,愁眉苦脸,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小娘子。 你不喜欢小郎君啊。秦湘惊叹,原来顾黄盈也和她们一样啊。 顾黄盈摇摇脑袋,瞧着傅缨姐姐过的日子,我害怕。 说起傅缨,秦湘也知晓些许,好心安慰:或许是有好的呢。 我不聪明,好的也未必会属于我,不如不奢望。好了,你们说话,我去睡觉了。顾黄盈一阵轻叹,自己一人,就算将来嫁人,融入陌生家族中,也未必有人会看得起。 秦湘也是惋惜,低头拨弄着算盘,嫁人犹如二次投胎,太难了。 顾黄盈拍拍屁股走了,正堂内只剩下两人。 秦湘发了会儿呆,闻到一股香味后,急忙去炭盆里扒拉。 铁棍扒开炭火,露出几块芋头,她用铁棍翘了上来,烫得不敢拿手去碰。 芋头放在炭盆边上冷了会儿,她伸手去拿,烫得又放了回去,手指头都烫红了。 云浅上前用帕子包着一个,拿回放到桌上,道:你没吃饭吗? 饿了。秦湘剥开芋头,想起她还在,便将桌上的另一个推给她:你试试,挺好吃的,顾侍郎买回来的。 一看就知晓是她买的。云浅叹一句,搬了凳子过来坐下。 厅内寂静无声,两人各自剥着芋头,秦湘捧在手中咬了一口,牙齿贴着芋头边缘,轻轻扯下一块。 芋头热气腾腾,吃起来,很暖和。 云浅坐了会儿,便回家去了。 两府离得近,前后门的事情,秦湘目送她离开。 **** 给事中死后,京城内掀起不小的风波,很快,被京兆尹罢官的消息掩盖。 京兆尹一官至关重要,一年内换了两人,让人开始摸不着云相的思路。 梅锦衣被撤下后,傅缨去说情,云相无动于衷,并未给予颜面。 私下里,傅缨去梅府询问缘由。梅锦衣说不上来,支支吾吾,傅缨只能安慰她。 安慰后,傅缨离开梅府,踏着雪继续去要账。 只这回,账难要,越往后,越是难啃的骨头,比石头还要硬。 而在这时,霍明登上离开京城的马车,下属见她不舍,您可是有舍不得之物? 有个小娘子。霍明惋惜,我以利诱之,她为何不肯。 下属建议:不如属下去将人绑来? 不成,会暴露我们的身份,等我们回到北疆后,再动手,莫要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中。霍明条理清晰,自己安全,才可以筹谋自己的物什。 喜欢的东西不会跑,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马车帘放下,霍明阖眸,忍下心中不甘,离开南朝京城。 一行人离开后,城门口的探子一路跟随。 风雪停下,雪过天晴。晴朗天日,让长街再度热闹起来。 秦湘忙得脚不沾地,坐在柜台后喘气,还没休息后,面前多了一抹阴影。 抬头一看,是翰林院谢扶清。 县主。谢扶清手中捧着一摞书册,直接放在柜台上,我写了本书,你看看啊。 秦湘好奇,什么书? 感情三十六计。谢扶清得意极了,三十六个小故事,有你与云相的小故事,名为骗婚记。最后一个故事,你可以看看,若是喜欢就买一本。 秦湘: 她疑惑:谁骗谁? 你先骗云相,云相再骗你,云相又骗你,三骗。 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啊。秦湘半信半疑地翻开书页,谢扶清体贴地替她翻到最后一个故事,看官,这里。 秦湘皱眉,将书拿了下来,收入柜子里,说道:多少钱,我给你。你堂堂一翰林,怎么写书了。 第249章 陛下不上朝,我们这些人没了去处,云相让我们去修书,枯燥极了。我就写了这本书,准备送去书肆里试试,好歹赚些银子补贴家用啊。谢扶清言道。她是满腹苦水不知与谁说。 秦湘给了钱,心中浮躁的思绪奇异的慢慢沉寂下来,指尖摸索着书页。 县主真好。谢扶清拿着铜钱道谢,小声说道:最后那个故事可精彩了,你会喜欢的。 送走谢扶清,秦湘将书拿了出来,翻开看了一页。 客人走了过来,谢扶清巴着又走来,询问道:在这里给我一排柜子,卖我的书,如何? 秦湘翻了白眼,又是一个顾黄盈,穷得发疯了。 送走客人后,她说道:不成,我这里的货柜不多。 你将隔壁盘下来,再添些新品,如何?谢扶清指尖点着书页,你好好想一想,我分你一半的利润。 秦湘无奈,那你等我看完这本书,可好? 成,我过几日来找你。谢扶清心满意足,又下一剂猛药:来你这里的都是小娘子、新婚妇人,看着杂书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好,我知道了。秦湘点点头,哀叹一声。 心中不觉怜悯她们,孤独一人,为了生计,万分艰难。 如顾黄盈,拼命攒钱,只为有一处屋舍。 谢扶清文采学识都是顶尖的,入翰林做坐冷板凳,生计都成了问题。 送走谢扶清,她望着自己的铺子,若没有云相,她哪里有钱盘下这么大的铺子,人力物力都需要安排。 秦湘叹气,回到柜台后,心中暖了许多。 关铺子回去的时候,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马车停在正门。 停下的时候,远处哒哒驶来一辆马车,带有相府徽记。 秦湘闻声后没有回头,直接进府。 门房递来几封帖子,是其他府上送来邀请您赏梅的,您看,可要去? 秦湘接过来,一一翻开,都是勋贵府上。她摇首,去说一声,府上事情多,脱不得身,改日得空邀请她们来府上玩。 府门一侧前,云浅下车,目光落在门口,倩影窈窕。 两府离得那么近,她日日都可以看到她。 各自入府。 半晌时辰后,阿鬼敲开安平县主的府门,提着食盒晃了晃。 门房放了阿鬼进入。 秦湘在与顾黄盈讨论后院的设置,阿鬼提着食盒走进,一一拜见。 云相做了些鱼肉,让奴婢给两位送过来。阿鬼不等秦湘回应,快速打开食盒,将食盒内的鱼汤、虾饺、蒸肉都取了出来。 顾黄盈两眼发光,阿鬼笑着退下,侍郎喜欢就多用些。 我脸皮没那么厚,我吃些饭就好。顾黄盈摆手,嘴上说着,可眼睛不自觉地瞥向桌上的菜。 阿鬼提着空空的食盒离开了。 人一走,顾黄盈把持不住了,拉着秦湘坐下就要开动。 快坐,云相做的,我第二回吃,多难得呀。顾黄盈险些喜极而泣。 秦湘神色淡淡,她吃过很多回了,没有向顾黄盈那么兴奋。 顾黄盈喝了一碗鱼汤,长叹一声,见秦湘没动,劝说她:她都已经送过来了,无论你吃没吃,她都觉得是你吃了。她会觉得我给你做了,你也收下了,她的心意就到了。 秦湘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慢条斯理地放入嘴里。 味道和以往一样。 她慢慢地咀嚼,顾黄盈却说道:云相的厨艺很难得,她会做许多好吃的,太后常夸赞谁娶她,便有天大的福气。 秦湘无动于衷,心在这一刻平静如初。 洗手作羹汤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尤其是云相这等人,你好好想想。顾黄盈满意地往嘴里塞了块蒸肉。 蒸肉又软又香。 作者有话说: 谢扶清:大家记得支持我的《感情三十六计》。 早上好呀! 第81章 追妻(十一) 洗手作羹汤, 听似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可在位高之人的身上,却显得极为珍贵。 蒸肉被推到秦湘面前, 色泽诱人, 她凝着肉,久久不语。 顾黄盈拿着公筷给她夹了一块肉,你长姐的案子,一时半会难以结束,对方似看中了我们的意图, 是个难缠的主。云相打算让给事中陆鸣出来了。还有一计,我有个想法。 秦湘迟疑,肯定不是个好办法。 找你的族人帮忙, 出价售卖,引对方出手。顾黄盈语气凝重。 秦湘放下筷子, 若对方不出手呢。 若不出手,便说明对方不是为温孤氏不平,单单搅浑水。 秦湘凝神, 细细思索,与顾黄盈说道:若是对方知晓你们的意图呢。 顾黄盈为难道:对方是个聪明人,你长姐一味隐瞒,我们也不会心慈手软了。 温孤妩自己寻死, 旁人再三搭救, 她还是义无反顾,谁能救得了她。 别的不说, 光是温孤妩有意隐瞒, 耽误案情, 这点就不能放过。 秦湘也很为难, 长姐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哪怕还有一丝机会,她都想争取。 第250章 她拿起筷子,夹了块蒸肉,蒸肉上撒了酱料,光是闻一闻,就觉得香。 劝不动她,我也没有办法。你说若我死了,她会不会动摇呢。秦湘语气悠悠。 顾黄盈笑了,略有些嘲讽的意味:你死了,她破釜沉舟,撞墙死了。或许她与背后人有计谋,无论如何不会开口。你想想,你撬得开吗? 她为了什么?秦湘至今不明白。 顾黄盈笑道:她为了温孤氏,想要那些人死,但她做不到,寄希望于背后那人。因此,她不会动摇的。你若死了,她伤心,反而让她意志坚定。 水泼不进,火烧不透。秦湘也没有办法了。 两人各自感叹,又说了会儿话,顾黄盈高告诉秦湘:梅锦衣被免职了,闲赋在家。 为何?秦湘又是一惊,听闻梅大人为人刚正,办事谨慎,怎么就被免职了。 顾黄盈撇撇嘴,我也不清楚,云相隐隐怀疑她与你长姐的案子脱不了关系。苦于证据,这回直接免职,不让她沾手。 秦湘坐在桌前,手指不安地捏着筷子,心头越发浮躁不安。 对前事的迷惑,心中不安,原地踏步走倒也罢了,怕是危险重重。 她叹气,顾黄盈收拾碗筷,又拨了拨炭火,休息吧,你放心,云相在,会保全你们的姐妹。 秦湘没眼眸抬起,微眯了起来,异样的情绪在心里无端翻涌起来。 顾黄盈走了,秦湘依旧坐着,托腮凝神细想近况。 随着时间流动,她有些瞌睡了,眼皮耷拉下来。 门前多了一抹影子,幽幽深深,红色的裙裳在黯淡的灯火下尤为明亮。 云浅跨过门槛,秦湘惊得坐了起来,惊影浮动。 秦湘提了口气,道:你怎么过来了。 闲来无事。云浅俯身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淡淡,与她的性子一般,浅淡无痕。 秦湘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还未谢过你对长姐的照顾。 不算照顾,我也想找到凶手。只这凶手太过狡猾,洞悉我们的意图,如何都不肯上当。路便难走了些,还有、离梅锦衣远一些。云浅声音缓慢,小溪流水般缓缓流淌。 话说完,气氛便有些微妙。 秦湘掀了掀眼皮,道:你对梅大人有什么误会吗? 两人心平气和的说话,暗地里却又是剑拔弩张。 端坐在桌后的云浅漆黑眼眸幽深,我怀疑她是这件案子的背后主谋。 我知道了,日后不会与她说这些事。秦湘没有反驳,大事面前,她不会反驳云浅。 她站起身,时辰不早了,云相回去休息。 脚步声叠起,秦湘如常般走了。 云浅在案后没有动,眼皮垂下,长睫掩着眸内失望的光。 门外的脚步声消散了,周围静寂无声。 不知坐了多久,云浅站了起来,走三步停一步地离开正堂。 雪还没有融化,屋顶上的白雪在烛火下泛着幽暗的光芒。 回到相府,云浅仰面躺在床榻上,熟悉的床榻却没有了熟悉的身影,四处却又涌着熟悉的香味。 闭上眼睛,心潮叠起,心跳蓦地加快了。云浅又睁开眼睛,捂着心口坐起身子,望着虚空,满目空空。 阿鬼闻声进来,云相,您可要沐浴梳洗? 云浅没有回应。 阿鬼又说道:水都备好了。 知道了。云浅坐在榻上没有动。 烛火摇曳,似起了阵风,吹得烛火不宁。 她迟疑般抬首看向那盏烛火,心口突然作痛。 不是钝痛,而是针刺般密密的疼。 她捂着心口,脸上和平和一样没有表情,喘了几息后,她坐了起来。 耳畔扫过襄平的问话:我问的是真心喜欢。 真心喜欢 何谓是真心喜欢呢? 日日惦记、事事牵挂,算是真心喜欢吗? 她站起身,起身穿上鞋,盲目地朝外走。 阿鬼不知所措,云相,您去哪里? 云浅自然没有回应。 走过一阵,云浅抬首,目光触及匾额:临水阁。 走进临水阁,水面波光粼粼,她没有多想,跳入书中。 池面宽阔,池水深,扎进水里,往深处游去,一路摸索后,寻找无果,她又浮出水面。 脚底是暖石,可在凉凉冬日里,已感觉不到暖意。光滑的触感让她险些站不稳,踉跄一步后,她再度沉入水中。 水下清澈,可间池底暖石,却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再度跃出水面,坐在池壁上,看着平静的池面。 抬脚轻轻拍打池面,溅起阵阵涟漪,她的心再度跳动起来。 等了会儿,水下还是没人出来。 她顿了顿,恍然想起来:自己一人过来的。 没有人来。 一瞬间,她恍然大悟,起身走了。 屏风前放了换洗的衣物,她慢悠悠地换了。 出临水阁,光景如旧。她有些累了,回去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 雪化后没几日,给事中陆鸣大人从城外回来了。不少人惊呼看到了鬼,吓得陆家人不敢靠近。 第251章 陆鸣笑着解释:那日是仆人穿着我的衣裳,我身子不适,在林子里睡了会儿,醒来后,仆人死了。本想趁机回来的,又恐凶手盯着陆家,这才在风平浪静后回来。 陆夫人抱着夫君欢喜,扬言要去庙里拜谢菩萨。 陆家人欢欢喜喜,大摆筵席庆贺。 这件事一直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运气好、菩萨保佑,成了陆鸣身上最显耀的词语。 大雪后,不少人开始出来走动,梅花开了,娇艳凌寒,让人欢喜。 各府的梅花宴接踵而来,饶是宫中的皇后也开宫门下懿旨召各世家夫人小娘子们入宫赏梅。 旨意送到安平县主府,门人接了旨意,秦湘匆匆赶了回来,抓了些银裸子塞给内侍。 内侍笑着嘱咐几句:娘娘喜欢县主,希望县主早些去,说说体己话。 秦湘答应下来,捏着皇后赐予的懿旨,面上含着笑。 目送内侍离开,秦湘惴惴不安。 晚间,顾黄盈回府后,她询问此事。 顾黄盈随口说道:赏梅罢了,年年都有,不算紧张的事情,年年都会有玩闹的小游戏。皇后殿下今年是想拉拢云相,讨好她。你放心,决计不会为难你。若有不长眼的为难你,皇后也会帮助你的。 秦湘犹豫不定,顿了半晌说出自己的想法:她会不会给我赐婚呀? 顾黄盈也被说愣住了,眼波在秦湘粉红的脸蛋上徘徊:赐婚、还真有可能,你过年便十七岁了。 秦湘叹气,我就怕这件事,皇后诞殿下赐婚都怎么拒绝啊。 襄平郡主退婚,是用终身不嫁这样的理由。 自己又能用什么样的理由呢。 告诉皇后自己无法生育? 秦湘叹气,难过极了,一时间,头昏脑涨,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额头:我病了,去不了。 皇后今日下旨,你今晚就病了,不是打皇后的脸吗?顾黄盈拍拍她的脸颊。 话刚说完,外面传起人声,安平县主。 是谢扶清。 秦湘想起一事还没做,下意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那本《感情三十六计》丢在铺子里还没带回来,事情多,自己忘了,还没看呢。 谢扶清在婢女的引路下走了进来,县主,你考虑得如何了? 秦湘托腮叹气,看向顾黄盈,她写书,你知道吗? 知道呀,她写了很多书。顾黄盈点头,见秦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奇怪。 谢扶秦走近,顾黄盈请她坐下,你怎么来了? 你们乔迁怎么没有办宴啊。谢扶清进来四处打量,屋舍干净,简朴典雅,随口问道:还有空院子吗? 秦湘心中咯噔一下,有是有,你要搬进来吗? 想,可以吗?我可以付租金的。谢扶清抬手摸了摸自己鬓边簪的珠花,我就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住着。 你也没有房子吗?秦湘不理解,都说太后跟前的女官显赫,这两人怎么连宅子没有。 谢扶清摇首,我年岁小,不如姐姐们在太后跟前说得上话。 简单些,就是一人打拼,没人帮助。 秦湘叹气,道:你自己去选个屋子。 那、铺子的事情考虑得如何?谢扶清笑着问。 秦湘看她一眼,道:还没想好,你为何不去书肆试试呢? 书肆是三七分成,我三,他们七呢。谢扶清也难过。 那我明日腾出一排货柜给你试试,若是收益不好,我便撤了。秦湘实言,她也不想做亏本的买卖。 帮忙可以,吃亏就不妥当了。秦湘自认自己不是傻子。 谢扶清拍掌叫好,见她这么爽快,自己也不多言,我明日送些书本过来,先试试。 说完,她大大地喘了口气,目光扫着屋子,眼中羡慕,清晰可见。 秦湘说道:你搬过来便是。 谢扶清要回去准备,秦湘亲自送她。 出了厅堂,秦湘问她:你们与梅大人相识多久了? 十多年。谢扶清眼珠动了动,你是不是喜欢她? 不喜欢,听闻她被免职了。秦湘摇首,她只是觉得梅大人可惜。 谢扶清莞尔,当初京兆尹一职是云相在太后跟前推荐的,由此可见,云相是信服她的能力,如今的局面,是她自己不珍惜。 秦湘追问:因为何事? 不大清楚,云相行事有规矩,这么大事情不会冤枉她的。谢扶清站在云浅的角度帮她说话。 云浅看似冷淡薄情,做事一丝不苟,不会徇私枉法,也不会冤枉梅锦衣。 秦湘目送谢扶清的马车小厮在道上深处,她站在原处,久久没有动。 许久后,面前多了一人。 云浅从相府后门出来了,两人四目相接。 黑夜下,一袭红衣耀眼,如夜中牡丹。秦湘扫了一眼,转身回府了。 云浅抬脚跟上。 入厅堂后,秦湘围着炭盆烤火,云浅搬了凳子坐下。 第252章 两人离得很近,秦湘闻到了自己做的香膏散出出的香味。她垂下眼皮,看着炭火。 云浅先开口:我罚梅锦衣的理由很简单,不为温孤案,为的是她通敌。 通敌?秦湘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通敌是大罪,岂可轻饶。 且南朝朝廷对梅锦衣不薄,女子之身登上高位,受人尊敬,远超男人。 是有多想不开,才会通敌。 云浅点头:她见过北疆摄政王霍明,我令她画出画像,她始终不肯。你说,她该不该罚? 若有画像,她便可以辨别那位北疆夫人的身份。若真是霍明,必然拿下。 秦湘心思转了几个弯,心中凛凛,她为何不愿意呢。 不知晓,我该不该罚她?云浅将问题抛了回去。 秦湘点点头,犹觉得震撼,通敌与杀人罪不同,一旦通敌,便是天大的罪。 她怎么想不开呢。 或许她对南朝不满,信服霍明。云浅说道。 秦湘皱眉,为何信服霍明,这人很厉害吗? 在梅锦衣的梦境中,霍明称帝。 秦湘: 我知道了。你要画像做甚? 见面会认识。 接下来,无言。 炭火烧得旺盛,秦湘将身子烘得暖暖的,起身要回去睡觉了。 云浅依旧多坐了片刻,再接着回相府。 **** 铺子里添了书柜,多是些话本子。书柜上摆了许多香膏口脂,熏得书本都染了香味。 书柜与高价的口脂摆在一起,极为惹眼。 不少人上前去看一眼,然而看了一眼又会离开,不会去买。 几日下来,零零散散卖出去几本书,进账少得可怜。 掌柜建议将书柜撤下,腾出货柜放置店内的物什。秦湘沉吟一番后,没有点头,再等两天试试。 我明日没空过来,遇事自己做主。秦湘嘱咐一声。 明日是入宫赴宴的日子。 清晨起来,她装扮一番,踏上宫车入宫。 皇后的宫车不必在宫门口停下,递上令牌后,一路进内,在椒房殿门口停下。 女官亲自迎着秦湘下马车,县主来了,皇后殿下在殿内等您呢。 她来得早,眼下还没有妇人入宫。秦湘有些拘束,与女官低声道谢。 女官悄悄打量这位安平县主,令人惊艳。小娘子目光澄澈,脸颊粉红,肌肤雪白。 秦湘今日打扮以雅致为主,丝绦飘曳,简单透着朝气。 女官看了一眼后,心中叹服,这位秦太医换上裙裳,惊艳四方。 入殿后,秦湘行礼,皇后立即让她起身赐座。 皇后见过秦湘,上回还是在太后宫中,不过,那回她还是男儿郎,今日变成了小娘子。 皇后素来不与太后争,太后做什么,她都不会置喙。 简单寒暄过后,皇后询问秦湘在家可定亲了,又问可有想法。 秦湘一一拒绝,低眉敛眸,不肯应下。 须臾后,宫人禀报云相来了。 闻言,秦湘悄悄的松了口气,肩膀微微一颤,整个人轻松许多。 皇后将她的反应看在心中,满意的笑了,又与云相说话:难得你今日有空过来,我那两株绿梅开得看可好。 云浅含笑,目光扫过秦湘。抬脚过去,在她下首坐下。 按规矩,秦湘该起身让座,坐于云相下首。 皇后并未提醒,也从中看出来,云浅在安平县主面前是不讲究规矩的。 极为重规矩的人,在一人面前不讲规矩,说明了什么? 皇后笑意微微,与云浅说道:方才说道县主的亲事,云相是她的姐姐,正好来探讨。我在想,县主如此貌美,郎君必然要芝兰玉树的,品性好、家世好,你说,京城内有合适的吗? 云浅沉默,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顷刻间,殿内气氛微妙。 云相、云相。皇后耐着性子提醒云浅,你怎么不说话了。 臣在想匹配之人。云浅抬首,迎上皇后探究的目光,细想一番,并没有合适的郎君,怕是要辜负殿下的好意了。 秦湘凝眸。 皇后笑了,掩唇而笑,姿态优雅,道:云相,你是心里酸了吗? 秦湘蓦地抬首,下意识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不看她,继续与云相开口:南朝好郎儿都在京城,怎么会没有合适的,是云相你舍不得。 臣确实舍不得。云浅没有否认,话说完,伸手握住秦湘搁在小腹前的手,紧紧握住。 秦湘心口猛地一颤,下意识就想要拂开。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 第82章 追妻(十二) 云浅握得很紧, 皇后又在一旁看着,秦湘挣扎不开,红着脸默认了。 皇后好整以暇地凝着两人, 目光平和, 世间的道理是说不通的,云相有许多选择,偏偏选择了出身贫寒的小娘子。 论家世、论地位,小娘子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纵观全面,小娘子的优势也只有这么一点:美貌。 第253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同样,美人亦是。 她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也会惺惺相惜, 云相舍不得也在情理中。只可惜江山不宁,待北伐结束后, 我为你们赐婚。 秦湘震惊,浑身一颤,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也跟着一颤, 冷意透入心扉。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层恐惧。 云浅淡然处之,回应皇后:娘娘赞成北伐,让臣很意外。 皇后一噎,云浅竟没有感激, 她搁在心里想了想, 许是云浅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她便看向秦湘:县主也不想吗? 皇后殿下 殿下,我们的事感激您促成, 北伐如何, 难以定论。现在说来, 言之尚早。倒是陛下, 日日如此,您该去劝谏。云浅打断秦湘的话,轻飘飘的将话拨了回去。 听她再度拒绝,皇后颜面上有些过不去了,便道:我也是好心罢了,至于陛下,我已多日不见他了,现在连太子的功课都不愿意过问。 皇帝对太子,只有猜疑,没有盼望。望子成龙在皇帝处,都是不存在的。 若不是皇帝猜疑,皇后也不会讨好云浅。 云浅拒绝得干脆,连弯儿都不带拐的。 让皇后下不来台面。 秦湘摸摸观察皇后,皇后有怒却在压着,是畏惧云浅。 由此可见,云浅权势已让皇后不得不低头了。 她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言不发。 这时,各府的夫人小娘子来了,陆续进来给皇后见礼。云浅在这时离开,秦湘跟着起身。 她不走,殿内压抑得厉害,出来透透气。 庭院、廊下摆了不少梅花,香气淡淡,走来绕去,沾染满身梅花香。 秦湘抬头看了看天空,神情黯了下去,在这里,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云浅已走了,秦湘也寻不见熟悉的面孔,寻了暖和的殿宇坐下。 殿内也坐了不少小娘子,三三两两交谈,她轻叹了口气,宫娥奉来热茶,她没敢喝,端在手中暖着冰冷的手。 不少人朝秦湘处观望,却无人敢靠近。 直到襄平在宫娥的指引下走来,跨过门槛,寂静无声的殿宇顷刻间热闹起来。 襄平性子活泼,又在京城内长大,自小与这些人打交道。 众人行礼,襄平走到秦湘处,两人贴着坐下,襄平先说:皇后没请我,我自己来的。我知晓她想拉拢你讨好云相。 秦湘心绪一敛,本散下去的紧张再度被勾起,脸色白了白,悄悄说道:她说等北伐结束后,给我们赐婚。 襄平撇嘴,肆意嘲讽:她什么都做不得主呢,太后临朝时,掌宫外宫内之权,她不过是挂名的皇后殿下。如今太后病了,她才掌了阖宫之权。她想让太子拜云相为太子少傅,云相压根不理会。这回若不是她领头缩减用度支撑北伐,云相也不会想起皇后与东宫。 一番话显出不满,秦湘也没有意外,皇后又不是铜钱银子,怎么会有那么人喜欢呢。 陛下与晋王不对付,襄平自然不会对皇后有好感。 襄平又说:你肯定以为我是因父王对不喜欢皇后。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皇后母家打你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脸皮比城墙还厚。 秦湘心头了然,你怎么过来了。 我身子好了,在家无趣。想看看皇后又在作什么妖。襄平兴趣满满,太子十二岁了,该定亲了,若娶了太子妃,有了指望,可就不一样了。 顷刻间,许多消息往秦湘脑袋里塞去。 云相虽说姓云,可早就出了云氏一族。这些年来云氏后悔当年对云相的所为,你怕是不知,当年云相父亲死了,母亲出嫁,族里见她是女子,就将她父亲的家产都带走了,将她赶了出去。 京城若无慈幼所,她只怕早就死了。云氏一族后来夹着尾巴做人,就怕犯在云相手中。 秦湘疑惑:舅家叔父家都不接济吗? 她母亲都嫁人了,舅家不认她。至于叔父家,她父亲死了,便是叔父抢夺她的家产。襄平淡淡地说道,所以云相一人,拉拢她的人失去了联姻这个最普通又最有效的作用。云相可以说是孤家寡人,她的母亲程氏时常上门打秋风,也不见是个好人。当年丢弃,如何又来让女儿孝顺,云相又不傻,怎么会再待见她。 秦湘张了张嘴,心中泛起苦涩,襄平见她欲言又止,好笑道:你心疼她了? 秦湘没说话。 襄平以帕子掩盖自己的脸颊,凑到秦湘耳畔说话:不必心疼,她如今好着呢,没有那番际遇,也没有如今人人敬畏的云相了。书中言道天降大任必先劳其筋骨,曾经的磨难也是对她的磨练啊。多少人穷其一生,也未必位列三公。 嗯。秦湘好歹回应了一声,稍稍叹气,其实源头是她的母亲。若不嫁人,也不会有后面的苦难。 云浅吃的苦头太多了,这才养成如今冷淡的性子。 未必。襄平说道:如今的旬家就是她的叔母牵的线,两家至今还有来往呢,你说,恶心吗? 秦湘心跳了挑,道:怎么会这样呢。 第254章 简单的道理,程氏嫁人了,家产都都会给云相啊。云相又是女孩子,那时女孩子是不能继承家产的,只能还给族里。程氏若在,族里怜悯孤儿寡母,暂时不会动她们的家产。程氏耐不得寂寞啊,不等自己亡夫尸骨冷了就嫁人。襄平压低了声音嘲讽。 说的最简单,若云相是个男孩子,族里不会让程氏嫁人,更不会贪她们的家产。 秦湘好奇:后来云相拜相后,云氏如何了? 云氏颤颤惊惊多年,尤其是云相的叔父,至今不敢出门呢,生怕自己出门被撞死。岂知云相压根不理会他们,别说是报仇,连一眼都不看。但是你该知晓,云相自己不动手,多的是人动手。秦尚仪、陆统领、顾侍郎她们哪一个是忍气的主,稍微示意,云氏一族便会折损根苗,痛不欲生。襄平也笑了一声,畅快道:云氏一族迁出京城了,她的叔父前两年听闻下雪摔断了腿,路都走不得,儿子读书读不进去,肆意挥霍,家产早就没了。 云相从未动手,入朝那些年,她那个叔父就开始不安了,整日不宁,听说白日做梦都梦到云相杀他一家。你想想,不杀他,光是他们自己吓自己,足够他们害怕的。 两人越说越起劲,寻了偏僻的角落里继续说。 襄平游走于京城上层圈内,听到的话也多,她本就是有心计,那些年对云相格外关注,想为晋王拉拢,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云浅刚入朝那些年,云氏放出话诋毁她,女子为官,抛头露面,行为不正。 一人与一家族相比,谁强谁弱,显而易见。 好在云浅并未在意,认真办事,脚踏实地,一步步走上去。 秦湘静静听着,襄平一说便说了半个多时辰,多是云浅的旧事。 人有软肋,才会让人有机可乘。如今云浅孤身一人,有母如无母,聪明人都不会去找程氏,只有些走投无路的人拜访她。 但程氏回回碰壁,便没人去找程氏了。 想要云浅办事,难如登天。 秦湘哀叹一声,襄平剥着柑橘吃,笑道:云相有今日应该感谢她们,若不然,云相待在云氏族内,随意找人嫁了,眼下最少也有一双儿女。 一双儿女秦湘不由在想,那样烟姿玉骨的女子生下儿女,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想明白,女官催促两人去用午膳。 襄平起身整理衣袍,见秦湘一副凛然神色,便道:不必害怕,无人敢动你。哪怕你再生云相的气,云相也是你的底气。 秦湘皱眉,她不喜欢这样利用云浅。 但自己无论怎么使力,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两人一道出来,由女官引着,来到用膳之处。眼下,殿内的位置都坐得差不多了,太子也来了,随侍皇后左右。 襄平与秦湘分开,两人位置悬殊。 但不知为何,襄平之上还有个空位置。秦湘朝那个位置看了一眼,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宴席之上,谈不上歌舞升平,但女眷之间言笑晏晏,场面极为和乐。 一直到散席,那个位置也没有人过来。 皇后给秦湘许多赏赐,女官送她出宫。望着宫娥手中沉甸甸的赏赐,她的心徐徐沉了下去。 她想着与云浅划清界限,如今想来,都是妄想。只要云浅还在意她,她在众人眼中便是云浅的软肋。 襄平慢走几步,后疾步追了上来,两人同时放慢了速度。 说说停停,出了宫门。 送秦湘出宫的女官回去后与皇后禀告:襄平郡主与县主说说笑笑。 你的意思是襄平拉拢了云相?皇后皱眉,藩王之女与重臣来往密切,等同于结党营私。 女官回道:也有可能是小娘子之间的走动。 皇后面色添了些凝重,道:盯着县主。 女官领了吩咐。 **** 皇后的赏赐多是绸缎首饰,还有些许明珠。 顾黄盈看得眼睛都睁大了,秦湘朝她摆手:喜欢就选些做衣裳穿,我一人也穿不完。我听说的赏赐的料子不能日日穿,容易被人说长道短。 都是些眼皮浅的人,不要在意,我做两身衣裳就好,其他你还是自己收好。顾黄盈知晓自己贪了些,只要了两匹布,衣裳才是必需品,首饰明珠都是奢侈之物。 秦湘没什么心思,懒散道:皇后的赏赐都是看在云相的份上,你说,我怎么改变现状。 改变不了。云相对你的喜欢,很多人都明白。他们巴结你的原因是在云相身上,云相不做改变,你说破了天也没人信你。寻常人容易拒绝,帝后的赏赐,是拒绝不了的。顾黄盈劝说道。 眼前黄澄澄的首饰与荧光毕现的明珠,却让秦湘欢喜不起来。 皇后不喜欢她,是在拉拢云相。她不过是一条拴住云相的绳子罢了。 秦湘沮丧极了,顾黄盈拍拍她的肩膀,这些与你无关,保持初心就好了。 无法改变世人的想法,保持自己的初心不变好了。 高兴些,得了这么多赏赐,好歹请我们去白楼吃饭罢。顾黄盈玩笑一句,高兴些,我想看周碧玉跳舞了。 秦湘:话有些偏了。 第255章 你去安排。 顾黄盈欢呼雀跃,想到哪里不对,你没钱清场,不如这样,叫一席桌面来家里吃,如何? 你去安排。秦湘重复一声,她没什么意见,哪里不是吃呢。 顾黄盈拍手叫好,你做东,你去写帖子,挨个下帖子,秦尚仪与顾青澜班紫时就不必了。太后病了,她们出不得宫。我与阿清也不用你下帖子,我们自己来。云相呢,下个帖子,毕竟我们不是一座府邸。 一番话将秦湘安排得明明白白。 秦湘翻了白眼,我为何要请云相。 都是朋友,你不请梅锦衣吗?请了她,不请云相,不怕云相半夜杀过来不让你下床吗?顾黄盈叉腰,拿手戳了戳秦湘的肩膀:你自己也说做朋友,不能厚此薄彼呀。 知道了。秦湘闷闷地说了一声。 她想起一事,随口问道:你们可插手云氏一族的事情? 没有啊,莫说是我,其他人也没有干预。你知道吗?亏心事做多了,半夜也怕鬼敲门。顾黄盈脸上的笑容淡了,云相脾气不好,性子冷了些,但不会公报私仇,你瞧旬家两个郎君活得很好呀。 秦湘深吸一口气,确实,云相素来不在意这等小事。 若去报复,便不是云相。 回到自己的院子,已是更深露重时分。 她的卧房与望澜阁不同,书房与卧房在一起,没有分开。 坐在书案后,她拿起笔写帖子,先写了梅锦衣、陆澄昀等人,娟秀的字迹透着她的诚意与认真。 最后才道写到云浅的帖子。她思考一番,准备提笔时,一滴墨滴在帖子上,脏了表面。 她莫名有些烦躁了。 撕了帖子,重新来过。 再度落笔,她又忘了怎么写,拿了前一份来誊抄。 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不宁,抄到最后,名字都抄得一样了。 撕了再写。这回不抄了,再等落笔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 时辰不早了,她放下笔,索性睡下了。 夜深温度低,秦湘紧紧的蜷缩在被子里,困得上榻就睡了。 早起时分,她匆匆赶去铺子里,再去天牢询问案情。 京城内沉寂下来,也没有人死,好似主谋抓捕归案,一切风平浪静了。 秦湘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回到铺子里,遇到同样无精打采的谢扶清。 书也卖不出去,谢扶清愧疚极了,抬不起头见秦湘。 秦湘建议她自己开一间书肆。 谢扶清拒绝了,道:我欲外放,有了资历再回京。 寻常科举上来的进士都会出去做地方官,有了资历与人脉便会调回京城,若是不成,一直都会在外做地方官。 许多人都想做京官,可肉就那么一点,不够分,这时就看地方政绩与家世积累。 谢扶清没资历没家世,在京城确实很难升迁,尤其是皇帝不上朝,她们这些翰林等同无所事事,就算是修书,皇帝一日不朝,就没人会想起她们这些人。 秦湘叹气,鼓励她:外放也难,你去求云相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好过些。 好地方难有政绩,傻妹妹。谢扶清苦叹,我递了奏疏,且看上面如何回应吧。 秦湘闻言,想起一事,云相曾经也外放了吗? 没有,她是从宫内提拔上去的,宫内朝堂官职不同。她替太后办了几件大事,挪到了朝上。那时朝堂有人不平,可她办的事情滴水不漏,毫无漏洞,让人说不出反驳的理由。最多说一句,她是女子。可太后也是女子,谁敢大肆宣扬。谢扶清自嘲,我们与她境遇不同,若有她的才能,也不会愁苦无出路。 若有家族庇护,耗着也就耗着,可她没有家族。 秦湘听明白了,机遇很重要。 谢扶清过来是想让掌柜撤了书架,掌柜答应下来,秦湘没同意,说摆到明年春日再撤。 谢扶清苦笑一番,只得作罢。 她走后,秦湘久久不语,自己比她,似乎又幸运不少。 店铺里的生意越发大了,梅锦衣推荐了几名妇人过来,她教了两日,她们上手很快,很快就改变店里供不用求的弊处。 她也轻松了不少,铺子天牢两头跑,也不会耽误铺子里的生意。 铺子里的人来人往,秦湘走了出去,买了些布匹做冬日的棉衣,到时候给长姐送去。 一日到了黄昏,顾黄盈与谢扶清在厅内说话,顾黄盈见她回来,询问帖子的事情。 秦湘让婢女去房里取。 顾黄盈说自己替她去送,自己快马,走得快。 秦湘没什么心思,随意她去折腾,自己回房休息。 接下来几日里,她忙着铺子里的事情忘了宴请的事情,直到一日回去,门口停了许多车。 府内热闹起来,添了些人,人声喧闹,冬日里听来,激荡人心。 秦湘的心情好了许多,大步走进去,先见到梅锦衣。 梅锦衣伤势好了,只额头上添了些碎发,碎发遮挡住伤痕,染了几分不多见的憔悴。 秦湘上前行礼,梅锦衣避开,道:我如今不过是一百姓,该拜见县主才是。 第256章 秦湘皱眉,心中堵塞,这时周碧玉走了出来,拉着秦湘进屋,听说你的香膏极好,错凰容颜好看极了,快给我说说如何用的。 声音嘈杂,梅锦衣慢慢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天空,目光随着秦湘转动。 秦湘很讨喜,众人围着她说说笑笑。 梅锦衣看了两眼,再度转身,面向外间,本该无人的府门口多了一人。 裹着红色狐裘的云浅像朵艳丽的牡丹,徐徐走来。 再度见面,梅锦衣心平气和地同云浅见礼。 云浅来得最晚,迈步走近,同梅锦衣点头问好。 同时,与人说话的秦湘也顿住了,摇摇看向门口的人,蓦地想起自己没有给她下帖子。 她怎么来了呢。 作者有话说: 秦湘恢复记忆还有几章! 早上好呀! 第83章 追妻(十三) 云相, 你这身衣裳真好看。周碧玉挡住秦湘的视线,微微一笑,意味悠长道:备了两件? 玩笑带着调侃, 众人下意识看向秦湘。 下一息, 周碧玉说:给我留的吗? 微妙的气氛中,众人哄堂大笑,许久未曾露面的李知晚笑得擦擦眼角的眼泪,道:你该去和皇后娘娘要才是,她这几日忙着做保山, 撮合好几家呢,并且都有赏赐。要不如你也去成亲,博个好物什。 为一衣裳不要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也太眼皮子浅了。周碧玉吓得摆摆手,我就是眼红云相好看的衣裳罢了。我就没见过她穿红, 这几日却日日穿红,难不成喜事将近? 李知晚的目光在两人中间飘忽,一阵后落在秦湘身上, 道一句:我未想到秦太医竟是女儿郎,且生得这般好看,让人羡慕。 顾黄盈插话:多买些她铺子里的香膏胭脂,你也可以拥有这么好的皮肤。 李知晚不上她的当, 怼道:你怎么没有呢。 我穷啊, 买不起。顾黄盈不甘示弱,你去看看错凰, 皮肤可嫩了, 成车成车的从铺子里搬, 人家可舍得钱。 李知晚心动了, 问秦湘:我若过去,能便宜些吗? 不能,一视同仁,铺子里的东西品质可好了。顾黄盈知晓秦湘脸皮薄,率先拒绝,说道:可以送你些小物什,也很值钱。 呀,错凰亲自过来了。周碧玉喊了一声。 众人转身,遥见错凰娉婷窈窕的身姿,行走间,若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李知晚先看的是脸,上下打量后说一句:真的好了许多。 叹过,又看向云相,下意识走近,云相,你怎么没有用? 她日日不睡觉,再好的香膏也无法拯救她。周碧玉故意喊了一声,事情那么多,熬到半夜三更。 李知晚却说:以前也是这样,怎么不见你这么憔悴。 大概是老了。云浅自叹一句。 一句老了,让静默的秦湘心口跳了起来,她悄悄看过去。云相立于人群中,红色耀眼,压住她的那份清冷,却也显得那张脸苍白。 苏墨杳玩笑:你若老了,那些妇人们该如何是好呢,云相近日可是忙着凑集军饷一事? 莫说是云相,我也有好些时日没有睡过整夜觉了。你不知晓这些人多难缠啊,欠钱不还,我们一去,他们就跑,压根找不到人。想着东西抵债,市面上慢慢卖,也不知卖到哪一日。傅缨大吐苦水,愁得头发都白了。 秦湘忽而开口:找些地痞乞丐去府上闹事,给他们一人一块官牌,闹出人命也不管,他们自然会乖乖交出钱。但要告诉那些乞丐,不能欺负小娘子。此事开了风头,一家一家去要,可就容易多了。 地痞乞丐容易闹出事。傅缨存了几分心软。 错凰领着人摆开席面,闻言说道: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做。欠债不还,还说什么心软。你心软,他们拿着钱高兴,都是多少年的烂账了,他们都可以心安理得,你还想着闹出事。 周碧玉笑了笑,说道:就该这么做,他们就是笃定你们不敢闹大,尤其是傅缨,你别出去要了。派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跟着,别真闹出性命就成了。再不成抓他们的小郎君去宫里做内侍,卖身为奴。 这主意不错,让他们断子绝孙,一个个都急了。顾黄盈拍手就好。 秦湘笑了,目光触及始终沉默的云浅,笑意微敛,侧面看过去,她似消瘦不少。 席面摆开了,错凰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临走与秦湘说道:记账上了,别给钱,我去你的铺子里拿些好东西抵了。 秦湘点点头,朝她行礼。 错凰挑了眉眼,媚眼横波,诱得周碧玉走上前。 别呀,我又不是冲你笑。错凰眼见有人发疯,提起裙摆就跑,如同见到了老鼠一般。 众人笑话周碧玉,笑声阵阵。周碧玉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姿态,挑着座位坐下来,前面是陆澄昀,后是苏墨杳。 秦湘是客人,坐在主位上,靠着云浅。 冬日寒凉,婢女早早就暖了酒,此刻都端了上来。 顾黄盈还在说着要账一事,众人支招,让心软的傅缨避开。顾黄盈令她与刑部合作,年前必然全部讨回来。 第257章 刑部的人出去走一趟,吓得小儿啼哭不止,百姓更是如避阎罗。 傅缨拿不定主意,问顾黄盈:那件大案子结束了吗? 没呢,最近消停了。顾黄盈见梅锦衣在,不好多说,端着酒去敬云浅,算是略过这个话题。 云浅端起酒,一饮而尽,姿态豪爽。 周碧玉紧随其后,先敬主人家,道:你这朵名花无主了,瞧瞧我,如何? 秦湘珉了口酒,小脸红扑扑,眼睛也格外的亮堂,笑道:不成,你喜欢沾花惹草,我不喜欢。 没办法,我这人太招人喜欢了,我若拒绝她们,她们该多伤心呀,只能委屈我自己都接纳了。周碧玉故作姿态,说得痛心疾首。 很快,被其他人拖了下去,丢人丢到家了,敢在秦湘面前说招人喜欢,无异于班门弄斧。 谢扶清趁机拿出自己的新书,一一送了一本,没什么送给姐姐的,向来无趣打发时间,最后一个故事可精彩了。 有人眼疾手快地翻到最后一个故事,眨眼一眼,惊得险些掉了下巴,云相、这人好大胆,你看呀,写您呢。 云浅本不在意这本话本子,听到这句话后,半信半疑地翻过去,眉眼皱了起来。 谢扶清摆摆手:你们都是孤家寡人,我想写也写不了呢。 你这结局怎么是: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书都没了,怎么还卖关子。苏墨杳不满,你这人太不厚道了。 我想写第二本,奈何无人问津。谢扶清惋惜自己的才能被埋没。 坐在云浅身侧的梅锦衣慢条斯理地读起来,丝毫不受外间影响。 书里的故事,秦湘骗婚,云浅答应下来,后来发现云浅身份有异,两人就此分开。 后来又遇上,两人解开误会,难分之际,秦湘的父母来了 故事断了。 顾黄盈大力吐槽狗血事情,谢扶清沾沾自喜,云相身上那么多故事不能写啊,家里长短最讨人喜欢,又不会出事。你们不好奇后面的故事吗? 众人纷纷摇首:不好奇。 谢扶清: 云浅却搁下了书,说道:继续写第二本,我出你润笔费。 金主想看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给你写。谢扶清立即回应,您开口,我好好写。 苏墨杳呸她一句:你的骨气呢,以前可是说为自己而活,挺直腰坐人。 我这是给自己攒些外放路上的钱,等同于为百姓做事,这叫大义。谢扶清得意的摆摆手,余光瞥向秦湘,县主,你的意思呢? 秦湘没看书,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故事,被谢扶清这么一说,有些无措,便道:随你。 梅锦衣却说道:你该写一写前世今生,要不然为何一见面,明知对方是骗子,还要答应亲事。前世的爱而不得,才有今生的同床共枕。 好主意、好想法。谢扶清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拍手喊了起来。 秦湘翻了白眼,财迷心窍。 谢扶清鄙视她,认真道:你这商人眼中只钱,我看到可是完整的爱情故事线呢,待我回去理一理。 李知晚觉得她丢人,按住她坐下,一个两个都着魔了似的,都缺钱吗? 你不缺钱吗?顾黄盈反问她。 李知晚淡笑:我不缺呀,好几户人家请我去府上教导小娘子们的仪态,束脩可多着呢。 李知晚与秦红意一般,都是管着宫廷利益,但她出宫里,在中书任职。因从宫里出来,不少人看中她在宫里教导过仪态,纷纷开口相求。 香饽饽总是讨人喜欢的,她便有了经济来源。 众人说说笑笑,酒又热了一波,云浅饮得最多,已有些晕眩。 顾黄盈催着周碧玉跳舞,谢扶清在一旁撺掇,就连李知晚也是滔滔不绝的劝说,陆澄昀含笑看着她们。 或许,这是最后一回。 她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周碧玉面前:跳罢,春日后,我便见不到了。 一句话,莫名伤感。周碧玉抬首仰视着总是替她们打架的姐姐,微微一笑,眼眶莫名红了,道:跳,我没衣裳啊。 备好了。顾黄盈一激动,不小心说漏了嘴。 立即引来周碧玉的痛骂。 顾黄盈捂着耳朵不敢应承,秦湘笑得险些钻进桌子底下,好在云浅时刻注意着她,伸手将人捞了回来。 她虽醉了,奈何眼睛十分明亮,看得人心口暖暖的。 云浅的手搭在她的腰间,贴着冬衣,无法像夏日那般触及她身上的温度。 周碧玉去换衣裳了,秦湘扭头看向云浅,眼眸沾了水,笑意清澈,傻傻一笑,又看向其他人。 她的笑让往日的隔阂都烟消云散了。 云浅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将那张小脸掰了回来,迫使她凝视自己。 微醺的双颊染着粉,薄薄唇角向上翘了翘,秦湘笑了,不喜欢自己被人控制,伸手推开云浅,摸索着酒盏深饮了一大口。 云浅目光落空,辗转落在被酒意浸染的耳朵上,她伸手去碰,秦湘再度避开,反而拿手戳戳她的脸颊。 第258章 戳了又戳,像极了那日戳着狮子头。 众人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两人。尤其是近前的梅锦衣,唇角不着痕迹地微勾了勾,似笑非笑,然后端起酒盏抿了口。 秦湘明显醉了,而云浅未醉。 这时周碧玉走了出来,一袭红纱,腰间、双臂、肩膀处清晰可见白皙的肌肤。 她的身材、真好。酒醉的人说了一句。 云浅皱眉,这叫什么话 周碧玉的舞姿是最好的,她从不轻易展露出来,妙丽无双。 秦湘托腮,看得极为仔细,云浅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好看。 秦湘再度推开她,你有些聒噪。 有了周碧玉在前,没人理会她二人的动作。 云浅被说了一句,耳廓都红了,分明是秦湘自己心思不对,她拍了拍秦湘的肩膀,小心说道:她是我教的,我跳得比她好看。 嗯秦湘被一句话勾得转头,眼梢微扬,悄悄问:怎么个好看法? 云浅轻轻哼了一声,不说了。 秦湘被勾起了心思,继续去戳她的脸蛋,突然间,一道锐利的眼光投了过来,梅锦衣再度看着两人。 秦湘对上那道视线,憨憨一笑,酒意作祟,眸色婉转横波,添了几分多见的媚态。 梅锦衣被这一眼看得浑身发麻,那一眼,让许多尘封的记忆涌入脑海里。 秦小皇后的一颦一笑与眼前人重合,笑是那么好看,清丽中透着几分媚。 梅锦衣垂首,紧紧捏住了杯盏,良久不语。 周碧玉一舞结束后,额头浮现汗意,跌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众人笑着推去一盏盏酒,她都一一饮下。 眼看着时辰不早,有人提议散了,冬日里夜晚不安全,早回去一刻都是好的。 没醉的扶着酒醉的离开。 梅锦衣这时才从回应中醒悟过来,端起早就空了的酒盏,喝不到一滴酒了。 酒席散,日暮落,总该离开的。 散席后,众人陆陆续续离开,顾黄盈也由婢女扶着走了,云浅如同在自己家里般未动。 散得散不了,云浅握住秦湘的手腕,贴至她的耳畔,轻轻哄着酒醉的人:我们去跳舞。 我不会秦湘皱眉,耳畔觉得痒,下意识去用手去抓,不想被对方握住双手,她气得瞪起眼睛,你跳,我看。 就连皇帝都不敢这么对云浅说,她却理直气壮地说了出来。 云浅含笑,道:你想看? 秦湘点点头。 这里太小,换个地方看,随我来。云浅扶起酒醉的人。 冬夜寒凉,月光如锦缎般铺满了庭院,相府婢女提着灯候在两侧,照得庭院间人影憧憧。 云浅半扶着秦湘出府,坐上了柔软的轿子。 县主府邸门口还留着一辆马车,青布小车,车夫懒散地搭打着哈欠,车内人掀帘望着入轿的人。 轿夫抬起轿子,快速的入了相府后门,片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车内的人放下车帘,凝视黑暗,道:回府。 **** 月光凉凉,轿夫们都是行伍的好手,穿梭相府后院如走平地,片刻间到了望澜阁。 云浅扶着人下来。 夜已深,周遭寂静,院子里的灯火依旧明亮。 踏进屋内,秦湘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毯,好软好软,脚底板都跟着舒服很多。 她感叹一声,忍不住推开云浅,自己走进去。 云浅站稳了身子,脑中纷乱如潮,冲动下带回了秦湘,等明日醒来,如何解释? 秦湘自己抓着桌上的水喝了起来,酒醉后容易口渴。 凉水入腹,秦湘歪倒在坐榻上,婢女鱼贯而入,贴心地端来醒酒汤,又拿了水擦洗。 秦湘看了婢女一眼,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婢女低头没敢说话,她以前日日侍奉县主的。县主酒醉,将她忘了。 秦湘极力想了想,脑子点了点,还是没想明白。 云浅上前支开了婢女,自己拿起湿帕给她擦洗。 换上柔软的衣物,秦湘整个人贴在了云浅的身上,依旧拿手戳着她的脸蛋,戳一下笑一声。 看她笑,云浅心中的负罪感淡了许多,她在醉中是不抵触自己的。 秦湘歪歪倒倒,云浅扶了两回,索性将人按在床上。 秦湘拿脚踢她的腰,露出獠牙,你想干什么? 云浅一怔,力气那么大,凶得很。 睡觉。 你说、你说跳舞的,你个骗子秦湘盘坐在床上大骂,你这个骗子将我骗来,不兑现诺言,奸商都比你好。 云浅扶额,骗你又如何? 秦湘愣了下,漆黑分明的眼珠子转了两下,然后站起身,叉腰看云浅:你敢骗姐姐,姐姐弄.死你。 云浅愣住了,一瞬间似乎又不认识她,怎么开口就是姐姐了。 她不理解。 秦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霸气十足,柔软的红色寝衣贴着肩膀上,乌发华美如玉,明眸丹唇,胜过春光。 分明是柔弱的姿态,却展露出凶狠的一面。 第259章 伺候的婢女们都惊呆了,阿鬼迅速地将人都赶了出去,朝云相露出您多保重的尴尬笑容。 云浅被这么一句话弄得进退不得,与秦湘凶狠的目光对视一眼,良久默默无语。 秦湘霸气不过不瞬,旋即头晕目眩地歪倒下。云浅这才慢慢地靠过去,不想,床上的人又爬起来看着,努力对上她的视线,一点都不肯服输。 她难得露出倔强的一幕,让云浅头疼极了。 秦湘凝着她,灯火通明,眼前的女子煞是好看,她舔了舔自己的唇角,道:骗子。 云浅放松了姿态,牵起唇角,我可以跳,但你不许闹。 你跳,和我闹有什么关系?我上街买饼吃,干你卖布的什么事。秦湘怼了过去,又给了个你不是好人的眼色。 云浅郁闷,怎么突然牙尖嘴利了呢。 秦湘又要爬起来,云浅上手按住她,再闹,拿绳子绑起来。 话音落地,一脚朝她踹了过去。 云浅也曾习武,反应迅速,立即避开,回退两步。 秦湘的目光看了过去,恶狠狠的,没有言语。 作者有话说: 秦湘:姐姐弄.死你。 云浅:谁是姐姐? 第84章 追妻(十四) 本该微妙的气氛又成了剑拔弩张。 云浅眉头紧皱, 看着她:睡吧。 秦湘晕晕乎乎的,有些恍惚,躺下后, 热意涌动, 抬脚踢了被子。 床榻宽敞,比县主府的床大了许多,青罗软账都是最好的,满室盈香。秦湘陷入被子里,脸颊蹭着锦被, 露出红彤彤的侧脸。 姿态不雅,腿放在了被外,裤脚卷起, 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云浅的目光落在那截白皙的肌肤上,下意识去将裤腿放下。 可她刚俯身, 秦湘警惕地睁开眼睛,先是一愣,继而伸手圈主她的脖颈, 直接将人拉上床榻。 顷刻间,天旋地转。云浅险些惊得出声,头栽倒在榻上,蹭着金丝, 微微的痒意撩动心弦。 秦湘的手臂摩挲着后颈肌肤, 压得云浅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慢了一步,秦湘扣住她的肩膀, 小脸通红, 眼内泛着光泽。 下一息, 秦湘吻上云浅紧抿的唇角。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口, 悸动与心颤,如一座囚笼将云浅笼罩起来。 云浅顿愕,舌尖触碰的瞬间,她又醒悟过来,慢慢地放松自己。 锦帐间香气缭绕,使人如登仙界。 晕晕乎乎间,云浅感觉心跳到了嗓子眼,小.腹一凉,她猛地惊醒,抬首去看,酒醉的人微眯着眼眸,怕是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立即扣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深深呼吸,你做甚? 酒醉中的人全凭酒意领着自己,闻言后,并没有回应,将全部精力放在了云浅的身子上,低头咬住锁骨,疼得云浅扬首。 这人,是酒醉还是清醒。 随着痛意消缓,云浅觉得她还是醉的,只不是深醉,自己做不得主罢了。 她微微一叹,小.腹上的那只手又凉又柔,似柔美的锦缎慢慢地滑过。 分明是凉意,可不知哪里来的热意慢慢地将自己笼罩。 她望着虚空,似看到了滚热的泉水,她慢慢地走了进去。 水热,驱走冬日的冷意,随着入水渐深,那股热意侵入骨髓。 沐浴便是这般,入水觉得热,待缓过来,又觉得畅快。 云浅便是如此,她慢慢地屈起双膝,凝着面前的人,那人却始终不肯看她。 她生气了,掰住了她的脸颊,迫使她看着自己。 对上双眸的那刻,她的心停了下来,忘记跳动。 酒醉的人,妩媚而不自知。乌黑里的眼眸里潋滟光色,整个人变得与平时不同,新月生晕,花树堆雪。 秦湘嘴角噙着一抹笑,在对上后,俯身咬住云浅的脖子。 齿间磨合着肌肤,带着心悸、带着快.感。 云浅闭了闭眼睛,彻底松弛下来,眉梢眼角露出笑容。 秦湘纤细的手拂过她的耳畔,撩起碎发,露出白玉耳朵。她凝着她,视线从耳朵上略过,不经意间看到半扇香肩。 肩下春景毕露,她俯首吻了上去。 一声声低..吟驱散寒冷的冬日 **** 夜半落雪,雪打花散,梅花缀于雪地间,越发红艳。 酒醉的人一觉至晌午,头疼欲裂,卧于锦被间,懒散爬起。 待看清眼前光景时,一时间顿住,榻沿的人从书间抬了起来,一双清澈如琉璃的脖子落在秦湘发怔的小脸上。 凝着秦湘的时刻,云浅含笑,修长的双眸弯成弦月,带着难以言喻的动人,你醒了。 待看清那张脸后,秦湘的脸登时就红了,下意识用被子裹着自己。 被子裹上来的时候,她又想起什么,下意识看着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谁换的? 用脚趾想一想就明白是谁换的。 秦湘尴尬又羞涩,云浅面朝她,姿容柔艳,盯着她的脸颊,似要盯出一个洞。 我怎么来的? 你自己有腿,当然走来的。 我怎么睡这里? 你自己有脑子,想睡哪里都在于你自己。 第260章 秦湘迎着她的笑容沉默一瞬,默默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太丢人了 云浅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淡淡开口,道:你又不是第一回,横竖都是一样了。多一回,少一回,有何区别。我被你咬,都没有叫屈。 秦湘不信,立即瞪大了眼睛。 云浅知晓她不信,单手握着书,修长的指尖在脖颈上拨了拨,撩开襟口一侧,露出咬痕。 咬痕颇大,又如梅花,如同落在雪地上的红梅,早早地被白雪打了下来,凄惨凋零。 秦湘往后退了退,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摸索,云浅知晓她的心思,便道:屋内有铜镜,你要上下看一看吗? 不要,我要回家。秦湘果断地捂住自己的襟口,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云浅朝前倾了倾,目光冷冷,你咬了我,就跑吗? 昨夜如何来的,唯独你明白,莫要诓我。秦湘不上当,这人诡计多端。 云浅朝她挪了挪,指尖点了点榻沿,而后又挑着秦湘的下颚,不如,你将昨夜的还我,我们谁也不欠谁。 秦湘: 我不信你。她直接出声。 云浅抿抿唇,无妨,我有证据,你在你身上找一找证据。 秦湘找不到,目光落在她堆云似的乌发上,舌尖抵着牙齿,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哪儿去找证据压根没有证据。 云浅收拾好衣裳,目光淡淡,朝门口的婢女招一下手。 门口等候的阿鬼立即迎上前。 她含笑吩咐一句:备些热水让县主沐浴她顿了顿,转身看向秦湘:你也顺便找找证据。 秦湘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人太无耻了。 阿鬼不知两人的事情,低头应下,如常般退了出去。 云浅也走了,走到外室坐榻上坐下,拿起摆着的文书看起来。 秦湘迫不及待地去浴室,脱衣入水,水中查看自己,白皙如初。 她什么都没有看到找了个寂寞。 论生气,她也不气。 论羞涩,她也不羞涩。 只觉得心口堵住一口气,明知被算计,却无法辩解。 太难了。 从水中出来,换上柔软的冬衣,待她出来,云相被人下属请走了。 午膳已备好,热气腾腾,香气撩人,让人胃口大开。 人不在,秦湘暂时抛去不快,快速吃了饭,阿鬼体贴地送来一份食盒,这是给您长姐准备的,免得您再回府。 谢谢。秦湘由衷道谢。 阿鬼摇首:云相吩咐的,奴婢只是办事罢了。 秦湘面上的笑容淡了淡,随意又扒了两口,提着食盒匆匆离开。 昨夜飘了一阵雪,雪不大,到午时,地上的学都已经融化了。 到了天牢,顾黄盈也在。只顾黄盈在查其他的案子,暂时放弃了温孤案,没有人死,她们的担子就减轻许多。 一直没有人死,她们也不会再纠缠此案。刑部那么大,也不是只有这么一件案子。 食物送进去,秦湘也没有久留,站了会就走。 出来后,顾黄盈正在与下属说话。顾黄盈分神看向她,吩咐下属两句后就走了过来。 明妃小产了。顾黄盈直接说道。 秦湘意外,怎么会小产? 不知道,她嚷着要你去诊脉,云相入宫去了。顾黄盈一改往日玩笑的姿态,明妃这胎,陛下很看重。这是他重新掌权后的第一子,如今没了,意味着什么,你该清楚。 一个胎儿怎么和国祚放在一起。秦湘对皇帝的举止不满,云相入宫做什么? 不清楚,多半是安抚陛下。明妃为何找你?顾黄盈也意外,明妃小产,秦湘远在宫外,远没有牵连。 秦湘压低声音:我曾给她开了助胎药,没想到,她竟成功怀孕了。 这种药方在秦家的时候开过不少,没一次成功,阿嫂们当作补药来吃。 顾黄盈瞅她一眼,你诊脉的时候,确认她有喜了? 我诊的脉,错不了,这回突然没了秦湘暗自揣测,道:可能是她的体质留不住孩子。 陛下在宫里大闹,关了宫门要彻查凶手。顾黄盈忧心忡忡,明妃不会承认是自己的体质不合适。 秦湘提了一口气,不如我入宫替明妃诊脉试试? 第一回诊脉的时候,你没感觉明妃体质不适合有孕?顾黄盈抓住细节。 这诊不出来啊,如果是自己没了,多半是体质问题,若是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就不是。秦湘被说得心烦意乱,也是对自己医术不精的后怕。 顾黄盈嘲讽一声:宫里多是这样的手段,与我们无关,我便是与你说一声罢了,你别回铺子了,去相府待着。 秦湘深深看她一眼,我还是想入宫一趟。 别找死啊,云相挡着呢,那么多人去查,也不差你一个。顾黄盈不答应,陛下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过去就是自讨苦头吃。 第261章 再者,宫里的太医也那么多,不缺秦湘一个。 秦湘却说道:躲在云相后面也不是事情啊。 顾黄盈翻了白眼,罢了,我陪你入宫一趟,我也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当是为云相分忧了。 两人决定好,立即打马入宫。 顾黄盈递了牌子等候召见,秦湘却用太医院的令牌直接入宫,顺势将她带了进去。 两人先去陛下寝殿寻到云浅。 云浅见到秦湘后也没有意外,领着她去见明妃。 一路上也没有说话,顾黄盈喋喋不休地询问案情。 今晨起来,明妃莫名小产了,殿内宫娥内侍乃至女官都被控制住了,刑部在挨个查问。云浅解释。 顾黄盈问:可有人送过补品吃食一类的? 皇后昨日让人送了补品。补品被吃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除此之外,一切如常?顾黄盈玩味地笑了,有趣啊。 云浅颔首。 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秦湘听了两句就明白,症结在皇后与明妃身上了。如顾黄盈所说,确实是宫内的事情。 若没有皇帝在,这件事情不会扯上她与刑部。 到了明妃处,秦湘先入殿,顾黄盈在外间走动,云浅跟着秦湘进去,但停在了外寝。 明妃在内寝。 秦湘换回了女儿身,女官便不会在意男女有别了,将人引至明妃床榻前。 明妃刚哭了一通,昏睡着,还没醒。女官将她的手从锦被中取了出来,秦湘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搭上脉搏。 突然间,那只手反扣住秦湘的手。 秦湘吓得险些跳了起来。 安平县主,你给我开的药当真不会吃坏身子吗? 锦帐后传出一抹低沉的声音。 秦湘被人扣住手腕,心都险些跳了出来,在听到质问后,她就知晓事情不对劲了。 明妃想威胁她。 我开的药,太医院记录在册,没有问题。秦湘冷静开口。 明妃依旧扣住她的手腕,道:我在孕后请了大夫看过,那副药是可以助孕,也会坏人身子。 听到这里,秦湘已然明白,明妃是讹上她了。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臂,站起身,道:你以为我会惧怕吗?医者无愧于天地,你大可去告诉陛下,再找来大夫对峙。 云浅听到动静,绕过屏风就要进去,一侧的女官伸手阻挡:云相,您不可进。 云浅睨她一眼,用劲将她推开,大步走至榻前。 明妃,你想做什么,我很清楚,也请自己想想。哪怕就算安平县主开的药有问题,陛下会不会处置,此事过后,我又会如何处置你。 云相,这是打定主意要害我了?明妃不甘。 云浅回答: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选的路,自己走。想好再怎么做,我是谁,你最清楚。若你动了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我还是云浅吗? 锦帐内无声。 云浅拉着秦湘就走,步履匆匆,女官迎上来,她冷冷地看了一眼。 女官畏惧,揖礼退了出去。眼见人离开,女官扑到榻前,主子、主子 罢了,不与她计较。 女官急了:那该怎么办。 等着刑部的答复。明妃躺了下来,闭了闭眼,道:我们不用害怕。 她抚上自己的小腹,心中绞痛。 **** 云浅领着秦湘,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顾黄盈立即迎了上来,未曾行礼,云浅便漠视她,大步越过她走了。 秦湘回头冲她招招手。 顾黄盈不知发生什么事,与下属说了一声,提起衣摆小跑着追上前。 我问过了,昨日只有皇后送来补品,其余没有异常。我觉得此事有些大了。 云相,涉及皇后,便会牵连东宫。皇后与太子是支持北伐的。 云浅顿步,秦湘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顾侍郎,送安平县主出宫。云浅吩咐一句,转身走了。 朝着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 秦湘熟悉宫廷,那个方向,是太后的慈安宫。 顾黄盈疑惑,她去哪里。 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秦湘不好细说,心中有猜想,但涉及太广。 两人走着出宫,一路走一边说。 顾黄盈分析案情,要么皇后无辜、要么皇后嫉妒明妃受宠。 秦湘沉默,她心中有明路。明妃想要将罪过推给她,说明她不想牵连皇后。 皇后与县主,必然是县主势单力薄。 再遇上云浅后,明妃又不敢了,唯有放弃她这个好欺负的县主。 她深吸了一口气,与顾黄盈说道:秦尚仪近日可有消息? 没有。 太后的事情都是秦尚仪安排吗? 顾黄盈点点头。 秦湘了然,道一句:若让你站队,你会选择秦尚仪还是云相? 你为何要问我这么残忍的问题?顾黄盈不满,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不会回答这么无趣的问题 第262章 她突然顿住,脚下一颤,脑海里掠过一道光,她紧紧地看着秦湘:你想说什么? 你已经想明白了,对吗?秦湘无奈一笑。 顾黄盈摇摇头,不相信秦湘的话,与她说一句:你自己出宫,我去慈安殿。 你进不了慈安殿,但我可以。秦湘阻止她,我还是太医院挂名的太医,可以说是奉命去见院正。但我劝你不要去,当她好好活着,依旧是太后跟前的秦尚仪。 一句话撕开血淋淋的伤口。 不、我觉得还是会有转机的顾黄盈试图辩解,或许会不一样的。 皇后会突然送去补品吗?这类的东西最忌讳,但皇后跟前的人去送,皇后百口莫辩。为何要陷害皇后,她的背后代表着什么。如何最快地摧毁陛下,毁了第一子,又让朝廷乱了,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秦湘惋惜。 接下来,便是皇帝不仁,天将大祸,降罪于未出世的孩子,接着,太后一党再度请太后临朝。 顾黄盈面色发白,秦湘好心提醒一句:或许我是想错了,云相去查,便能查清楚了。 还需要查吗?顾黄盈自嘲一句。 秦湘说道:陆统领会不会因此与云相生了嫌隙? 多年的姐妹情分崩塌,心怎么会不疼。 她说道:我去找云相,不能让她去做刽子手。你一人出宫去吧。 云相与陆统领若不和,便会影响北伐一事。 秦湘打定了注意,微微一笑,提起裙摆大步跑开。 原地的顾黄盈看着那抹影子,忍不住失声痛哭。 秦湘大步跑过去,在慈安殿门口追上云浅。她喘着粗气喊停了云浅,云浅。 许久没有听到名字的云浅下意识回头,秦湘累得挪不动脚步,脸色红扑扑的,但不知为何,眼睛格外明亮。 她走上前,告诉云浅:秦商议,不可以死在你的手中。 你想如何做?云浅意外,呆子竟然想到这么深的一层了。 秦湘捂着作痛的小腹,道:让陆统领做抉择,北伐还是秦尚仪。 云浅摇首,道:不必问她,我可以做决定。 不,你不可以。秦湘摇首,艰难的挪了几步到她跟前,语气凝重:你不可以,没有必要将祸事揽在自己的身上。她是你的合作人,该知晓你们的难处。 云浅站在门口,听着秦湘清楚有力的声音,兀自笑了,你还是很聪明的。 云相,她可以死在陆统领的手中,但不能是你。你知道一旦分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后果很大。秦湘垂下手,你做的事情,我都记得,撇开我们的事情,你依旧是个好官。 云浅暗自拧眉,道:你如何看明白的? 我的猜疑也可能不对。秦湘不确定,缓过气来,小腹也不疼了,她挺直了脊背,朝她揖礼,郑重其事道:希望云相能听我一言。 云浅自嘲:我喜欢你刚才喊的那声云浅。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85章 追妻(十五) 半个时辰后, 红林军退出慈安殿,换了一队禁卫军。 同时,陆澄昀匆匆赶来, 门口只有秦湘, 云浅早已不在了。 小娘子站在巍峨的宫殿前,一袭杏色长裙,乌黑发丝似染了墨般,云鬓芳容。 走至门口,陆澄昀环顾左右, 秦湘朝她略略施了一礼,道:云相不在,今日全权交给陆统领。 她去了哪里? 椒房殿。 陆澄昀惊讶, 秦湘似笑非笑地点头,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佩刀上:陆统领, 若有人想毁了你,毁了北伐,你会怎么做。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陆澄昀本能地握住腰间的刀, 发生了何事? 明妃小产,系皇后所为。皇后无德,理该被废。太子母亲被废,他自然无颜立足于朝堂。皇后废, 太子移, 支持北伐的还剩什么呢?秦湘不禁压低了声音,所以, 我站在这里与你说摆在台面上最真的话。 陆澄昀闻言后, 手从刀上挪了下来, 你怀疑是秦红意做的? 不是她, 也是她。秦湘说道。 你怎么和云相一般文绉绉的,我听不明白,不是她就不是她,怎么也是她。陆澄昀想发脾气,对上秦湘粉白的小脸后,气又撒不出来,下意识拉着人墙角下说话。 安平县主,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湘站在墙壁前,拂开她的手,道:眼下的局面,若不是太后,皇后摘不干净,必然算在太后身上。太后无法动,只能杀秦尚仪保全北伐。 不是她,就不该杀人,我不做。陆澄昀不肯,拧眉推开。 秦湘不语,目光在她英气的面容上装转了转,视线落于她的佩刀上,道:所以,我站在这里等你。我先进去,若不是我想的那样,我们悄悄放她离开。若是,还请陆统领看清局势,她于你们而言不是朋友,而是祸害。 陆澄昀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发白,胸口更是一起一伏,情绪波动很大。 第263章 秦湘转身,进去了。 陆澄昀站在门口等着。 **** 慈安殿里面是自由的,依旧如常,只这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形成了独立的空间。 秦湘一进门,秦红意就匆匆迎了过来。 在见到那张小脸后,秦红意的目光便挪不开了,秦湘屈膝行礼,秦尚仪。 秦太医。秦红意颔首,数日不见,愈发娇俏了。 秦湘低声说:明妃小产了,如你的愿。 秦红意脸色微变,特地放轻了脚步,秦湘步步上前,步步紧逼,所以,你得死了。 不是我做的,我也得死?秦红意冷静质问,心里却已翻江倒海,云浅何时不讲证据就杀人了。 尚仪聪明,应该知晓我们的用意。秦湘语气如常,秦姐姐如此貌美,为何不能随着云相的意思办事呢。 秦红意除了脸色白了些,情绪并无异常,又见小徒弟们朝她走来,她立即挥挥手,小徒弟们作鸟雀散了。 秦湘又道:她背弃旧主,是罪。你助纣为虐,不是错吗? 人人都说秦太医貌美,但性子木讷。一朝上位,牙尖嘴利,让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呢。秦红意负手而立,姿态昂然,也无颓靡。 她很轻松,而秦湘心绪难宁。 我可以送你离开,你保证,日后决不参与北伐的事,也不与云相为敌。秦湘放低了声音,这些都是我做的,与云相无关。 秦红意冷笑,你没有证据,对吗? 椒房殿很快就会传来消息,但是,云相不能杀你。陆澄昀可以。秦湘自信,了然于胸的姿态,带着十足的底气。 她的自信让秦红意不得不高看她,你很聪明,我一直错看你了。 光是这件事上反应,足以证明秦湘往日装傻充愣。 秦红意一手搭在耳边,尾指扫过鬓上的发簪,秦湘看着她,眸色锐利,很快,她后退三步。 两人之间隔着两臂距离。 秦红意皱眉,收回了手,负于身后,是我做的,云浅背主,我怎会与她同流合污呢。 秦湘松了口气,看着她: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二人都是聪明人,各为其主,只你没想到明妃不敢将脏水泼在皇后身上,欲找我做替死鬼。我才意识到这压根不是什么妻妾争宠,只是身不由己,可惜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是吗?明妃自有孕后,补药不断,十分辛苦,未至五月已在烧艾。这胎留不住的,不如借我一用,没想到她那么胆小,推你做替死鬼,也不怕云相生吞活剥了她。秦红意踱步,腿抬了抬,朝前挪了半步,装作不经意地落下。 秦湘何其警觉,见状后撤一步,拔腿就跑。 秦红意算盘再度落空,拔下发簪便去追,高喝一句:拦住她。 周围都是太后的人,一声令下,秦湘的后路就被拦截了。 秦湘回头看着她,心头一紧,秦红意双眸深幽,还有几分不多见的疯狂。 陆澄昀就在外面。 那又如何。 那拿了我,云浅也不会为你办事。秦湘微微扬眉,你对云浅的了解应该不低于我。 秦红意走到她的跟前,眼里都是她肤白红唇之色,冬日寒冷,反而更显冷艳。 不,我不威胁她,我只是带你一起走。 去黄泉吗?秦湘问。 秦红意抬手摸着她的下颚,你这么聪明,早些入宫,太后对你,必然也很欢喜。 我对老女人,没有兴趣。秦湘翻了白眼。 是吗?随我来吧。秦红意的金簪抵着她的脖子上,语气冷冷,毋庸置疑。 秦湘不动,高喝一声,陆统领。 金簪立即朝里戳了戳,深深陷了肌肤里,慢慢地渗出血水。 陆统领冲进来就看到眼前骇人的一幕,顺着金簪滑下的血刺红她的眼睛。她试图过去,可有怕刺秦红意,阿姐、阿姐、你这是做什么? 黄泉孤独,领个人作伴。横竖都是一死,我不如放纵一回。秦红意痴痴地笑了,心口极为痛快,她死了,是为云浅死的,我觉得十分痛快。 陆统领,你听,她对云相的恨意,那么深呢。秦湘不忘挑拨一句,陆统领,我若死了,记得将和她的尸体分开安葬啊。 县主,你别说话了。陆澄昀急得跺脚,我与她细说。 秦湘乖乖的闭上嘴巴,脖间的刺痛,让她的唇失去了血色。 陆澄昀挥手,门外的禁卫军立即涌进来,将秦红意包围起来。 她语重心长地开口:你挟持她做什么,报复云相吗?云相对不起太后是真,可你劫持县主,岂不是更加卑鄙。 莫要与我说大道理,我不如你们是真,她在我手中也是真,我不想与你废话 你说说你的条件。陆澄昀慌了,忙示意秦红意收回簪子,再戳就要戳穿脖子了。 秦红意摇首,若真要条件,你让云浅去死,我便放开她。 第264章 秦湘睁开眼睛,那你还是戳下去为好,我不过是一常人,死了也就死了,就当陪你了。 陆澄昀不答应了,急忙让人去找云相,自己与秦红意周旋,阿姐不必如此生气,我们也是被逼的。 背弃旧主也是被逼的? 确实是被逼的,太后是明主吗?明主会眼睁睁看着对方敌人就要踏入国门,而她还在取血养颜?秦湘忍不住嘲讽一句,实在是忍不住了。 心中的恨意迭起,若不是太后沉迷取血养颜中,那些世家岂敢不放她的族人。 她抬手,握住秦红意的手直接朝前移动,我死了,你可就惨了,剥皮抽筋,你的徒弟们凌迟处死。还有太后 她故意顿了顿,剩下的事情让秦红意自己去考虑。自己死了就是死了,太后可不同,秦红意对太后的维护,超越生死。 血水默入襟口,看得陆澄昀心口剧烈跳动,她忍不住拔了刀,刀口对着秦红意,阿姐,你松开,放了她。 你将刀对着我、忘了,你与云浅一丘之貉。秦红意嗤笑,你杀了我,可就如了云浅的意。 阿姐,你不要总提她。她做什么,我都清楚。你为一己私欲,闹得朝堂不宁,你又是什么心思?我们所为,你不耻。你的作为,高尚到哪里去呢。陆澄昀怒吼,你放开她,她是无辜的。 秦红意被她的话激怒,是你们逼迫我的,我知晓秦湘与温孤妩关系匪浅,我一力隐瞒,我何尝不是为你们着想。 云相没有对不起你。她留你性命,保全你,你可曾感恩?陆澄昀激动双手发颤,刀刃轻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剑拔弩张。 秦湘听着两人的对话,知晓了些秘密。 云浅为北伐而背起太后,成了秦红意口中的罪人,这才有今日的局面。 人非圣人,孰能无过呢 秦红意争执不休,浑身发抖,金簪插得愈发深,痛意将秦湘从深思中带了回来。 陆澄昀激动得不行,俨然拿不住刀,秦红意面色通红,也沉浸在争执中。 秦湘瞥见一角,搭弓射箭,箭羽直冲自己而来。 云浅的骑射术,一直都是最好的,那颗夜明珠放在夜空中极为明亮。 她闭上眼睛,耳畔响起利箭扎入肌肤的声,她蓦地睁开眼睛,身后挟持她的人倒退数步。 利箭强劲有力,险些将秦红意钉入地间。 秦红意狼狈地跌坐地面上,金簪从她手中脱落,箭深深刺进了右臂中。 云浅趁机将秦湘拉入禁卫军的包围中,以帕子裹住她脖子上的伤口,道:拿下她。 陆澄昀崩溃地丢下佩刀,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云浅暗自皱眉,没有理会,言道:椒房殿送补品的宫娥已招认了,秦尚仪,你冒充太后旨意去送汤,汤内下药,谋害皇嗣,罪责难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红意淬了一声。 秦湘戳穿她:你方才分明承认了,如今又改口,是想挑拨云相与陆统领。 秦红意抬首瞪着她,目光阴狠,说我助纣为虐,你何尝不是呢。 云浅摆手,道:拿下去,陛下怜悯,留全尸,赐鸠酒。 地上的陆澄昀突然站了起来,满面泪痕,看着云相,张了张嘴,本想求情,但见到秦湘脖子上被鲜血染红的帕子,话憋在了嘴里。 她有些暴躁,一脚踢开了掉落在脚下的配剑,为什么呢、为什么呢、非要置之于死地吗? 云浅沉默。 秦湘不示弱,道:因为你们所谋不同,不是她死,就是你们死了。你可以死,百姓交给她吗? 陆澄昀讶然,泪水横流,她转身看着秦红意,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想不通呢,百姓安危、朝堂兴亡在你心里算什么。 这时,云浅抬手抚摸秦湘的脖子,指腹落在染血的帕子上,回吧。 我来吧。秦湘摇首,你二人都不合适,就当我还你替我阻止皇后赐婚的恩情。 云浅迟疑,而陆澄昀痛哭流涕,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道一句:剩下的交给你了。 言罢,她走过去,扶起地上的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昀,随我来。 陆澄昀挣脱她,冲到秦红意面前,你答应我,隐名埋姓,离开这里。 秦红意没有理会。 秦湘走过去,将陆澄昀推开,陆统领,莫要痴人说笑了,她活着,你不怕回家的路上被人捅上一刀吗? 单论秦尚仪心中的恨意,便难以化解。 有些恩怨,注定难以解开的。 她低看着秦红意,你愿意离开,去一不认识你的地方吗? 秦红意侧首,眼皮撩了起来,扫了一眼云浅,道:云浅,我在黄泉路上等你来。 云浅面不改色,点点头:大抵不会让你久候。 她说完这句,拉着陆澄昀离开,吩咐禁卫军好门,临走前又不舍地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秦湘。 端着鸠酒的内侍走了过来,道:县主。 第265章 给她。秦湘后退一步,腾出位置,她问:这个酒会很疼吗? 内侍诧异,没想到还有人会问这个问题,斟酌道:饮下后半刻钟就会没了呼吸。 就算是疼,也只有半刻的功夫。 酒放在了地上,秦红意没有去看,而是盯着秦湘,你为她办事,谋的是什么? 家族仇恨。秦湘坦诚说一句,其实她不是云浅,我也会帮。因为在我心里,她是一个为民办事的好官。你看似温柔善良,可你所谋,与其他人一样,不为民不为朝堂,为的是所谓是私情。秦尚仪,我感激你曾经对我的帮助,我会让人好好照顾太后。算是我的报答,你的徒弟们安分守己,我便求云相,让她们好好活着。 路是自己选的,死了也不要后悔。 秦湘说完,内侍们蠢蠢欲动,她立即阻止,秦尚仪自己会来的。 秦红意低首看着金盏内澄澈的酒液,双颊抽动,她没有去碰,迟疑地看了一瞬间,秦湘又说道:你不如云相,并非是才学,而是初心不同,士为知己者死,可这个知己是什么样的呢。太后是伯乐不假,云相若无能力,也无今日的成就。她二人不过是相辅相成,太后借着你们这才女官才稳住地位。你们不是单一的帮助,各有所取。 秦红意扬首,唇角噙了抹冷笑,你对她当真是死心塌地。 不,我对她是赞赏,是钦佩。秦湘否认秦红意的话,这是一个百姓对好官的认可与好珍惜。 秦红意迟迟没有动,两侧的内侍等不及了,上前便要去灌。 秦湘呵斥他们,再乱来,我告诉云相。 以及云浅的名号,内侍们再度后退,道:县主,与这将死之人有何可说的。 秦红意在这时端起酒盏,扬首饮了下去,烈酒入喉,辛辣刺激。 秦湘唇角动了动,莫说是与秦尚仪一起长大的秦红意,就连是她,也有几分不舍。 然而,秦红意不死,便会一日不宁。 她深吸了口气,秦红意吐了一口血,单手捂住小腹,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秦湘有些恐惧,不知为何,感同身受,小腹也跟着疼痛起来,好似那杯酒被自己喝了下去。 接连吐了两口血后,秦红意疼得蜷曲在地,五官扭曲。 执刑的内侍见怪不怪,见识的场面多了,并没露出异样的反应。 秦湘死死看着她,喉咙里堵塞得厉害,眼前的场面有些舒服,锥心之痛、濒临死亡的绝望齐齐涌向自己。 又疼、又想活着 苦苦挣扎,死死闭不上眼睛。 不知是恐惧还是无助,秦湘死死盯着地上颤抖的秦红意,她觉得眼前一幕,感同身受。 她看了许久,鲜血铺满眼前的路,四处都是血。 秦红意疼得眼珠凸出,瞪着眼前,死都没有闭眼。 秦湘忍着恐惧,颤颤上前,蹲下来,伸手去抚上那双不闭的眼睛。 一回、两回、三回后,那双眼睛才闭上。 秦湘看着那张变形的脸颊,久久未语。 内侍们勤快地将秦红意的尸体放至担架上,盖上白布。 方才还是鲜活的生命,此刻已是一副失去生气的尸体了。 秦湘看着她,脑海里浮现陌生的湖面。 精致的殿宇中,嚣张的内侍端来一盏酒,红木桌轻轻晃着,酒液跟着倾斜。 内侍说:送殿下上路。 秦湘蓦地回身,努力抛开混沌的一幕,睁开眼睛,不知为何,遍体的疼意将她笼罩起来。 太疼了。 作者有话说: 文案中的恢复记忆快来了。 第86章 追妻(十六) 秦尚仪的尸体送出宫, 秦湘一路跟着,选择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埋葬。 云浅与陆澄昀都没有来,唯有顾黄盈驾马而来。待掀开白布后, 触见那张扭曲的脸颊, 顾黄盈先愣住了,继而大哭。 秦湘看着她痛哭流涕,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内侍们挖了个坑,前来询问可要安葬。 临时买来的棺木, 入土安葬。 顾黄盈哭成了泪人,秦湘面无表情,她一直努力回想, 自己心中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安葬后,内侍们打道回府了, 顾黄盈的眼泪哭干了,呆坐在坟前。 良久后,她才开口:我们在一起长大的, 你可知晓当你失去一切后遇到关怀你的人,那一刻,有多么高兴。 秦湘沉默。 我父母在入京的路上被人杀了,我本父母双全, 一时间跌落谷底。我又是幸运的, 被送入慈幼。第一个晚上,是她陪我的。 她与我说了很多, 孤苦无依, 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走上去。那时, 云相是慈幼所内璀璨的明珠, 无论做什么,她都是第一。 我仰慕着她,一直以她为榜样。后来,梅锦衣也走了。到后来,秦姐姐也走了。 但秦姐姐带了我入宫,我不聪明,也不努力,她却不肯放弃我。 顾黄盈自顾自开口,秦湘一直在听着,她明白顾黄盈的难受,昔日照顾自己的姐姐突然没了,心里都会难过。 顾侍郎,她做的,你该明白。秦湘还是选择开口。 第266章 顾黄盈点点头:我在刑部办事,我明白其中的关键。她想要拉下云相,站在不同的立场,只她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她对太后,有感激之恩,可惜她没想明白自己究竟站在哪个位置上。 北伐如同弦上之箭,不得不发。听闻鸿胪寺传来消息,霍明已在安州,即将挥师南下。秦湘望着天空,不是我们为收复疆土而兴兵,是为保护百姓而不得不准备。 顾黄盈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回去吧。 秦湘望着坟茔,心中的熟悉感消失了,可遍体的疼意让她不敢忘记。 回到城内,暮色四合。 县主府门口停着一辆灰布马车,车夫坐着打瞌睡。两人对视一眼后,顾黄盈先开口:这是梅家的马车。 梅锦衣来了。 秦湘下马入府,顾黄盈也跟着进去。 梅锦衣等候了半日,终于盼到主人家归来。 县主。梅锦衣见礼,目光落在她脖子上 秦湘回礼,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了秦尚仪的事情,想来问问。梅锦衣目光扫过顾黄盈,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顾黄盈揉了揉眼睛,哭的,秦尚仪被陛下赐死的,我们将她安葬了。 梅锦衣倒吸了一口冷意,后退一步,证据确凿? 她自己承认的,没有冤枉她。秦湘恐梅锦衣误会,又慢慢解释一番,将今日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堂内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梅锦衣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寒气逼入骨髓,良久没有出声。 顾黄盈看着她,亦是一言不发。 秦湘比不得两人的耐力,脖子疼得厉害,提议先回屋。 顾黄盈询问可要找大夫。 秦湘苦笑:我自己就是大夫,我会自己处理的,你与客人好好说话。 顾黄盈点头,目送她离开。 人走后,梅锦衣才出声:从行宫事后,我便猜测有今日了。 前一世甘愿殉葬的人,这一世怎么会容忍云浅囚禁太后呢。 破釜沉舟一举,终是人死灯灭。 顾黄盈点点头:怨不得旁人,是她自己想不通,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愿妥协,便只能这样了。 顾侍郎。梅锦衣蓦地提高了声音,人死,莫要诋毁。 顾黄盈皱眉,欲言又止,可对上梅锦衣深邃无关的双眸后,话又吞了回去。 今日的局面,是各自求来的,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共同的利益。 时辰不早了。顾黄盈起身要送客。 梅锦衣颔首,好好照顾她。 顾黄盈顿住,趁机询问:你也喜欢安平县主? 什么是喜欢?梅锦衣反问顾黄盈。 顾黄盈被问得哑口无言,自己开了头,不好不说,便坦然一回:你对她太关注了,我就以为你喜欢。 梅锦衣没有回答,抬脚走了。 煌煌烛火下,顾黄盈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梅锦衣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她细细揣摩,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她烦躁地拍拍桌子,骂一句:咬文嚼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什么玩意儿,让人搞不明白。 话音落地,一人走进,裙摆逶迤落地,一袭霜色棉衣,烛火下,肌肤苍白。 你在嘀咕什么?云浅不疾不徐地开口。 我是说、云相,你怎么来了。顾黄盈从自己的神思中反应过来,见到一袭白色的衣襟后,心中微叹。 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做事,太难了。 县主回房去了,对了,我瞧她心情也不好,似乎被吓到了,一路上也不说话。顾黄盈声音闷闷的。 云浅转身便走了。 顾黄盈:变脸速度真快啊。 **** 秦湘自己上好药后,也不吃晚饭,裹了被子就想睡觉。 一闭上眼睛,秦红意痛苦的表情如影而至,吓得她又坐了起来。 她坐了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懒得理会,便又钻进被子里。 闭上眼睛后,那一幕又来,小腹突然疼了起来,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揪着疼。 她烦躁得又坐了起来,灯亮了,云浅提着灯走来 你来做什么?秦湘没好气。 云浅端着灯在秦湘面前绕了一圈,讨债。 那你来吧。秦湘直接躺下了。 云浅却不敢继续了,将灯放下,打量她的神色,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了。 这是害怕? 说正经事。秦湘难得露出坏脾气的一面。 云浅挑眉,似见到了前世刁蛮不讲理的秦小皇后,或许这就是秦湘的另一面,一直被隐藏罢了。 她好笑道:伤口疼? 不疼,说你的正经事。秦湘又催促一遍,我现在可烦躁了,浑身都不舒服。 秦尚仪的那盏毒.酒就像被她喝下去一般,浑身都不痛快。 她烦躁,想发泄心中的怒气。 云浅忽而开口:那就打一架。 第267章 秦湘眨了眨眼,听到五个字后,有些不可置信,转首的时候还在转动着眼珠子。 云浅看她想占便宜又不好开口的模样笑了出来,你打不过我的。 我打架可厉害了。秦湘有些小骄傲,在秦家的时候练过好多回,总有不长眼的想要欺负她,忍无可忍后,就会偷偷教训。 云浅搬了凳子坐下,姿态优雅,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下床,试试,你输了,搬去相府住一顿时间。我输了,搬过来住一段时间。 等等,你输了和我输了,好像并无区别。秦湘不傻,很快识别她的奸计。 自己搬过去,她搬过来,不就是换个地方同居。 被识破奸计的云浅略有些尴尬,挑了细长的眉,那我输了,买空你的铺子,如何? 好。秦湘一口答应下来了,自己争取来的,不算嗟来之食。 云浅踩踩脚下的地板,有些硬,提议去相府,毯子上柔软,不至于受伤。 秦湘呸她:你又想骗我去相府。 云浅含笑,随你,到时身上青了紫了,疼的是你,与我无关,下来吧。 听她语气,笃定自己会赢。骨碌爬起来的秦湘有些犹豫了,再看云浅,脱了碍事的棉衣,露出纤细的身材。 云浅个子很高,属于个高纤细的那种,平日里站在男人堆里看着不高,可一旦与女子在一起,便是拔高的。 但她又瘦,这段时日以来更瘦了,下颚尖细,弱不禁风。 秦湘鼓起腮帮子,云浅却将搬来的凳子挪开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出手。 秦湘这时一改慢吞的性子,侧身避开,速度之快,云浅都跟着惊叹。 花熊打架的时候,也很猛。 秦湘避开后,云浅再度出击,看似柔软的身子,极为有力。 两人风格不同,秦湘一招一式都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云浅却是稳扎稳打。 很快,秦湘发现不对劲,云浅似乎练过的,完全压制她。 几拳下来,衣角都摸不到。她后悔了,忙喊道:停下来,你练过的,欺负我。 云浅不理她,单手抓住她的肩膀,扣住手腕,直接压在了榻沿上,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什么都练过,会骑射、剑术也会,拳法自然也会。 云浅秦湘无能狂怒。 云浅心中畅快,将她的手反扣在腰间上,拍拍她的小屁股,你输了。 我不认秦湘羞得满脸通红,你这人,爱骗人。 这回不是骗的,快收拾行囊随我家去。云浅舒心极了,秦湘小脸已然通红,她觉得不够,又在屁股上拍拍,快些,不然我就搬过来,也是一样的。 说完,才松开她。 秦湘依旧气鼓鼓,心里的气没撒完,又添心堵了,愣是半晌没说话。 愿赌服输。云浅声音轻快了许多,难以控制情绪地扬起了嘴角。 她十分畅快,秦湘恨不得将人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对峙半晌,秦湘干瞪一眼,小狼扑食般扑向云浅,顷刻间,将人按在地板上。 云浅则只觉得一股力量压得她躺下,接着,瞧见秦湘恶狠狠的眼睛,骗子。 云浅吃痛,你这人、不讲理。 秦湘不管不问,直接扯了自己发上丝绦,快速缠上云浅的双腕。 做完这些,秦湘爬上了自己的床,叹了一句,道:你别说话了,我想静静。 云浅:是谁聒噪的。 云浅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走到榻前,温孤湘儿。 秦湘躲进被子里,云浅上榻,一脚踢开被子,自己躺下来。 盖被子。 秦湘立即伸手,将踢走的被子挪了回来,盖在两人身上。 她一动,就碰到云浅的膝盖,一股酥麻由膝盖传至心口,她悄悄收了收腿,与对方保持距离。 床不大,一人睡足以,此刻多了一人,显得逼仄。 秦湘觉得翻不了身子,心口又堵了一口气,浑身都不痛快,翻身压在云浅的身上,道:你这人,极为讨厌。 半夜不睡觉,折腾谁呢。 她低眸去咬她的脖子。 狠狠地咬了一口,耳畔传来呼痛声。 心口的气好歹散了些,她张了张唇,得意地看着一脸委屈的云浅:睡觉吧。 云浅一愣,立即以脚踹了过去,踢到秦湘的小腿,一击即中。 秦湘有些发愣,神女落于地上了,开始踢人了。 踢人太不雅了。 秦湘皱了下眉头,然后拿被子直接捂住她,你、你、你这人太、太 太什么秦湘着实不知道怎么说了,唯有拿被子先捂着。 秦湘,你想闷死我吗? 你别踢人,就好。 拿开被子。 秦湘忙拿开被子,云浅已憋得脸色发红,幽怨地看她一眼:细细想想,今晚是谁招惹谁的。 你过来招惹我的。秦湘闷闷不乐,我就是、心里憋得慌,你不晓得,看到秦尚仪喝了酒,我就觉得那酒、像是喂进我的肚子里,难受极了。毒酒发作起来,浑身痉挛,疼得不行。我就是那个感觉。 第268章 气息不匀的人猛地变了脸色。 秦湘耷拉着脑袋,浑身无力,那股熟悉感让她开始想起梅锦衣说的那个梦境。 皇后梦、饮鸠杀。 她看向云浅,不自觉说了一句:我觉得我以前喝过的 说什么糊涂话,陛下赐下的酒唯有宫廷才有,再者,饮了酒,你还可以活蹦乱跳的胡思乱想?云浅打断她的话,殊不知自己慌得掌心生汗,胸口一起一伏。 秦湘不说了,贴着她躺下,闭上眼睛。 云浅不敢说话了,方才那股快意消散得干净,留下的唯有惶恐与不安。 秦湘朝外侧挪了挪,脑袋贴着云浅的肩膀,悄悄的舒了口气,靠着睡,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两人都没有再言语,秦湘困顿,云浅不安。 一夜悄悄过去了。 翌日,云浅当真搬了过来,惊得顾黄盈合不拢嘴,秦湘朝着搬家的管事哼了一声,去铺子里了。 顾黄盈与谢扶清去买了纸钱,又买了些秦红意生前爱吃的食物,两人去拜祭去了。 陆澄昀大病了一场。 下第三场雪的时候,皇帝闹着要选秀,下旨征召各地的美人入宫。 为此,他还开了朝会,语重心长说什么开枝散叶。 云浅头疼,看了一眼身后朝臣,众人会意,户部以没钱拒绝。 皇帝询问户部钱哪里去了,户部推托北伐急需钱。皇帝干瞪眼,张了张嘴,终是没敢说什么,甩袖离去。 朝堂上诸臣心中不平,尤其是太后一党,望着云浅,云浅亦是沉着脸。 皇帝举止荒唐并非今日才有的,太后不在,无人压制,他则变本加厉了。 下朝后,皇后邀请云浅去椒房殿说话。 云浅奉诏。 屏退宫人,皇后开门见山,道:我想令太子跟着陆统领去安州。 云浅掀了掀眼皮,太子是储君,岂能涉险,且北疆人凶猛,我们讨不得好处。 此战,南朝异常艰难,但不能不打,任由霍明滋长,无异于等着敌人打上门。 太子年少,也该去涨涨见识了。皇后坚持自己的想法,如今你也看到了陛下的言行举止,太子若不争气,朝臣如何看待皇室。 云浅沉默。今日拒绝陛下,保不齐他又闹什么幺蛾子。 她没有答应皇后。 出了椒房殿,皇帝传召。 她匆匆来到大殿,皇帝在等候她了。 入殿后,皇帝拉着她的手,举止亲切:朕什么都听你的,朕就想选秀,开枝散叶,这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陛下,国库空虚,却是不是好机会。您再等些时日 打仗就是烧钱的,你想想,一旦开始了,哪里还有钱给朕选秀。因此,在开战之前,朕要选秀。皇帝不耐地打断云浅的话,云浅,朕待你不薄,朕难得提个事儿,你不能拒绝。 好,臣去户部看看,可能挪出银两。云浅一口答应下来,。 皇帝这才放了她离开。 出了宫廷,云浅去户部,在户部内坐了半日。 离开户部后,召了太后一党的朝臣商议,商议一番,定出计策。 皇帝要选秀,那就让太后出来压制。 翌日,御史台上书,太后病体康愈,理该接受朝臣拜见。 一摞摞奏疏送到皇帝跟前,皇帝慌了,再度找云浅商议。云浅称病不入宫。 皇帝急得连派数人去请。 而此时的云浅躺在秦湘的屋子里烤芋头吃,秦湘想赶又赶不走,气呼呼地瞪着她。 你、你越发无耻了。 云浅沉默。 她又说:你吃我的住我的,你想坑死我吗? 云浅没说话。 她忍不住拿走芋头。云浅这才开口:我付你租金,可好? 陛下找你呢,你怎么不进宫?秦湘自己剥开了芋头,咬了一大口,化气恨为食欲。 云浅烤着火,看秦湘吃着自己的芋头,也不回答刚刚的问题,反而慢慢地用铁棍在炭盆里扒拉。 扒拉来扒拉去,又扒拉一个芋头出来。 等芋头凉了,她剥了皮,秦湘凑了过来,夺了她的食物,入宫去吧。 不想去。云浅摇首,接着拿铁棍再去扒拉。 又是一个。她慢慢地等着凉,秦湘又来了,上下打量云浅,你想让陛下放弃选秀? 近日聪明很多呀。云浅推开靠近的脑袋,我就烤了三个,就剩下这么一个了。 秦湘照旧伸手去夺,想吃回家去吃。 云浅忙碌半晌忙了个寂寞,眼睁睁地看着秦湘将自己喂得饱饱的,而她饿得不行。 秦湘一面剥皮,一面说道:我知晓你的意思,利用太后党羽让陛下放弃选秀,如此一来,也有可能让太后一党对太后重返朝堂的心再度活络起来啊。你这是一棍子打了东边,西边又会冒出来。 云浅不停她的话,白皙的手拿着漆黑的铁棍,悄悄地翻,在底下又翻出一个。 秦湘低头剥皮,她便将芋头剥了出来,帕子包着放在自己的脚边。 悄无声息地做好这一切后,她才开口:无妨,走一步算一步。 第269章 芋头躺在脚畔,裙摆遮掩,秦湘看过来也没发现。 云浅笑了笑,弯弯眉眼。 作者有话说: 秦湘:这回给你准备了被子。 早上好呀! 第87章 追妻(十七) 皇帝下了第九道旨意, 相府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带着安平县主府门都不得安宁。 胆大的婢女跑出去看热闹,相府正门乌泱泱都是人, 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云浅与秦湘爬上梯子去看动静, 秦湘站在高处,看得津津有味,低头一看,好家伙,这人还在吃芋头。 帕子裹着芋头, 一点都没有脏手,她一点一点吃,唇角都是干净的。 秦湘不理解, 关键时刻,她怎么还在吃芋头。 余光里, 云浅笑了下,慢悠悠地将芋头放入嘴里。 秦湘爬了下来,示意她上去, 她摆手,我一冒头,岂不是自己送上门。 你不打算去见陛下吗?秦湘知晓她的意思,无非是想吓唬陛下, 然而外面动静太大了, 左右邻居乃至行人都看着。 九拨人都找不到云相,外人会怎么想呢。 云浅不说, 秦湘自己苦思。云浅的目光落在她吃芋头染了碎屑的唇上, 饱满温润, 依旧是明艳艳的红。 好不容易吃了自己藏下的芋头, 云浅觉得还是有些饿,提议道:我们包饺子吃。 你不入宫吗?秦湘想了想,还是想试探一二。 面对秦湘明亮亮的眼眸,云浅唇角勾了抹笑容,记住了,若是让对方那么容易就得到,你就不值钱了。 秦湘知晓她的意思,可想到自己被她轻易勾上了,心中不服气,便道:是你死乞白赖住我家的,怎么就不值钱了。 云浅呵呵一声,那我做饺子哄你,如何? 我要吃虾饺、还有吃蒸肉、还有吃肉饼秦湘一股脑报了好几样,挑衅般看向云浅,好像在说:不会做就家去。 不想,云浅还是呵呵一声,今日别出门,厨房在哪里?你还是跟着我去厨房,免得你跑了。 云浅很不放心如今的秦湘,几件大事下来,聪明许多,还是看着为好。 秦湘没多想,领着她去厨房。 县主府的厨房不如相府,面积小,器具不多,就三两个厨娘操持着,供她挑选的食材更是不多。 要做虾饺的虾更是没有。 云浅着人去相府取,一连报了七八样食材,厨娘勉强记住了,与前面管事说一声。 管事放下手中的事情,去相府敲门去了。 秦湘搬了凳子在厨房角落里坐下,只见云浅脱了外裳,熟稔地开始忙了起来。 云浅做每一件事都会用心,一道菜也是如此。她要么不做,做了,便求着精益求精。 厨娘们跟着她后面打下手,露出惊讶的神色,她们想不到那么尊贵的一人竟然会下厨,厨艺比她们都要好。 今晚吃暖和,云浅让厨娘洗了鱼,她操刀切了鱼脍,一片片,晶莹剔透,可见刀功。 秦湘惊得合不拢嘴,站在案板前盯着鱼肉看,厨娘觉得她碍事,将她赶回原位。 不干活就算了,还会碍事。 秦湘看着忙碌的身影,心中微叹,不得不说,云浅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厨房,床上亦是如此,完美。 秦湘枯坐半个时辰,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渐渐的,那道身影深深刻入脑海里,难以忘记。 管事取了食材回来,暖锅食材准备得差不多了,云浅做了虾饺,先递给秦湘。 秦湘接过来,就拿起一个放入嘴里,说道:你忙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云浅挑眉:你坐着等吃的样子,也很好看。 秦湘:骂人呢。 一盘饺子,秦湘吃了大半,还剩两三个的时候,顾黄盈闻讯来了,直接端走了盘子。 外面可热闹了,我差点回不来。全是人,听闻太子都来了,在相府等着云相呢。我还在想云相在哪里,我想了很多地方,万万没想到在我家做菜。顾黄盈一面吃一面惊叹。 一句话说完,饺子也全吃了,意犹未尽地看着凳子上什么都不做的秦湘,你怎么不给我多留两个。 就三个,塞牙缝都不够。 两人都没有回应顾黄盈。 厨娘将晚膳都送去了花厅,热腾腾的暖锅看着就喜人,谢扶清乍见这么多菜后,喜上眉梢。 好巧不巧,周碧玉也来了,五人围着圆桌坐下。 五人低头吃东西,保持沉默。吃到一半,周碧玉才开口,道:鸿胪寺收到北疆来的信件,霍明想要来南朝,说什么两国联姻。 云浅不禁看了秦湘一眼,秦湘埋头吃东西。 驳回。云浅道一句。 周碧玉目光看过来,霍明是个女人,我派人去北疆给她宣传了下,联姻一事,必然是不成的。不过,她怎么就变了。 戏耍。云浅回应一句,此人擅长玩弄人心,先让我们放轻警惕,他们再挥兵南下。 周碧玉瞬息无言,悬起的心好歹落下了,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 梅锦衣见过她,也研究过她的性子,你可以去找她问问。云浅夹了块肉放在锅里烫了烫,然后夹给秦湘,继续说道:她愿不愿意说,我就不知晓了。 第270章 周碧玉棘手道:我想见见这人,比起她,云相您可是心慈手软。 确实,我们不如她。云浅坦然说出自己的不足,谁能做到被人救后,转头回去杀了救命恩人的族人呢。 吃鱼的秦湘闻声抬起脑袋,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吃肉。云浅没有继续说,将蒸肉挪到她的面前,说道:我怀疑那个温孤夫人便是霍明。 那个夫人啊。秦湘成功地给转移了注意力,想起温孤夫人的容貌,道:她举止有些轻浮,不像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你怀疑,怎么不抓起来。 不能抓,没有证据,一旦随意抓了,会引起很多事。若有证据,我们直接抓了,北疆此事发兵,我们没有准备,还是麻烦。周碧玉解释,你以为我们没考虑过啊,你放心,我用了美人计,去看看霍明的容貌。 秦湘翻了白眼,你给她送女人啊。 知晓模样,就没有那么被动了。周碧玉讪笑,那些人都是鸿胪寺养出来的探子。 秦湘悄悄看了一眼云浅,撇撇嘴,继续吃东西。 顾黄盈与谢扶清都没有说话,似饿极了,一直在吃。 终于外面闹了起来,管事匆匆来了,太子殿下来了。 一墙之隔,太子才找过来。云浅有些失望,道一句:让他等一等,我随后就来。 秦湘不紧不慢地又往嘴里塞了块肉,咀嚼两下,晚上我锁门,不等你了。 云浅身形一颤,愿赌服输,你怎么耍无赖啊。 县主府有规矩,亥时左右就会关门了。秦湘练就了厚脸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自己新加的规矩。 云浅明知有假,也不反驳,留下一句亥时前回来就匆匆走了。 她一走,周碧玉就挪到云浅的位置,与秦湘勾肩搭背,朝她竖起大拇指:太后都不给她立规矩,你厉害。 秦湘无力地继续烫肉吃,她也不想啊,云浅偏要搬过来住。 无妨,这个宅子是自己的,可以庇护自己,她有底气给云浅立规矩。 清冷的人走了,剩下四人开始说说笑笑,周碧玉一连说了好几个笑话,逗得三人直不起腰。 秦湘忽而说:你和那个温孤夫人相比,谁更会讨小娘子喜欢啊。 温孤夫人的情话可是一箩筐,勾得错凰都无力反驳,我可比不上她。周碧玉服输,凑在秦湘耳畔说:她在白楼夜夜笙歌,日日换人,可快活了。 秦湘: 用过晚膳,婢女奉上消食茶,周碧玉与顾黄盈说起秦红意的头七,无论如何,总是要办一办的。 到时再去寺庙立长生排位,受些香火。 两人一搭一搭说着话,秦湘在一侧听着,脑海里再度浮现秦红意饮鸠酒后的面容,遍体的疼意让她几乎坐不住。 她问顾黄盈:你们去监刑的时候,可有那种、那种自己服毒后的那种感觉,便是感同身受? 顾黄盈扭头看她,像看二傻子一般,你是不是吓到了? 那便是没有,我有那种熟悉感秦湘摸着自己的脖子,刑部近日可有这样的处罚,我想再去看看。 顾黄盈满口答应,并未放在心上,继续与周碧玉说着秦红意的后事安排。 送走周碧玉后,顾黄盈才说道:你是不是吓到了,要不要请个道士喊魂啊。 我又不怕。秦湘摆摆手,并不在意,她是想找找那个熟悉感,指不定自己也会梦到前世的事情呢。 顾黄盈安慰两句后,回房休息去了。 秦湘等了会儿,快要到亥时的时候才回院子梳洗。 果然,亥时多了一刻,云浅就回来了。 秦湘不意外,她若不来,才会让担心呢。 屋子里多点了一盏灯,明明亮亮,角落里摆着云浅从相府拿来的衣裳器物,婢女们挨个收拾好,伺候云相梳洗。 秦湘歪倒在床上,听着轻轻的脚步声,闭上了眼睛。 云浅似有了心思,也没有说话,躺下后,便要安睡了。 一夜无言,秦湘早起的时候,云浅还没出门,歪靠在窗下的坐榻上,若有所思。 秦湘自己走了,她的事情也多,来回走动。 凉风袭来,秦湘打了个冷战,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裳,脚步匆匆,消失在庭院内。 云浅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地理志。 须臾后,大病未愈的陆澄昀在婢女的指引下来了。 云浅见她眼下乌青,让人搬了凳子,问道:怎么不在家待着。 听闻陛下选秀?陆澄昀语气不大好,眉头紧皱,显然极为不满。 云浅摇首:不必在意,陛下已打消了念头。这些事情不需你操心,有我在,乱不得。 饶是如此,陆澄昀的脸色依旧没有好到哪里去,说道:我们为他,值得吗? 云浅没有回答,回应道:太子想跟随你出征,你意下如何。 太子金尊玉贵,留在宫里为好。陆澄昀不应,神色萎靡,我不想带个累赘。 第271章 陛下不成,还有太子,怕什么呢。云浅语重心长说了一句。 陆澄昀惊得抬起脑袋,眼中闪着不可置信,云浅朝她点点头:我信你可以守住南朝,你也该信我,可以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一席话,让陆澄昀吃了定心丸,她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云浅让人送她回府休养,临走前嘱咐一句:梅锦衣若有要求,一律不可答应。 陆澄昀应下了。 云浅方心不下她的身子,让人去慈安殿请院正去诊脉。 做好这一切,她才慢悠悠地去官衙。 此时,秦湘与顾黄盈来到刑部大牢,今日有一犯人处决,留全尸,送了酒进去。 顾黄盈吃着烤红薯,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她是看惯了死刑,还与秦湘解释:只要不是残酷的刑,都可以随意看看。凌迟与五马分尸才是最残忍的,不过过这些还是比不得苏三那回。不对呀,那回,你都不害怕,这回看到人全头全尾的,怎么就害怕了呢。 秦湘没有回答,不是害怕,而是熟悉,她与顾黄盈说不清。 顾黄盈还在吃东西,就不陪她进去,让下属跟着进去。 死囚不愿意喝酒,两名狱卒扣住他,另外一人直接将酒灌了进去。 待松开后,死囚拼命地呕吐,想要将喝下去的酒液吐出来,然而,怎么可能呢。 毒.酒沾喉,即死。 死囚吐了两回,浑身抽动起来,口吐鲜血,五官扭曲。 随之而来是脸颊成了紫色,整个人不停的抽动,眼睛瞪得圆圆的,两三个呼吸后,抽动速度便慢了下来,整个人如一摊烂泥般躺在了地上。 眼睛依旧没有闭得上。 秦湘死死得凝着眼前一幕,眼前的死囚化成一抹白光,她又看到了,那张桌子,红色的,桌上摆着金盏。 盏内摆着酒,酒液清澈照人。 她吞了吞口水,一双白净的手端起酒盏,未作犹豫,直接饮下。 接着,鲜血喷洒在红木桌上。 但她始终无法窥见那双手的主人。 是谁? 秦湘颤颤惊惊地走出来,脸色白得几乎看不见血色,触碰到暖阳的时候,她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 顾黄盈终于吃完了烤红薯,拍了拍手,走到她面前,瞧你的样子,像是鬼上身了。 秦湘恍若癫狂,没有回应顾黄盈的话,而是翻身上马,扬鞭就走。 顾黄盈觉得她疯了,立即让人去给云相说一声,自己扯过下属的马鞭跟了上去。 冬日的路上人不多,尤其是天气冷的情况下,能不出门都不会出门。 马蹄疾驰,疾风骤雨般停在了梅府门口。 秦湘喘了口气,翻身下马,门房探头,认识她,立即开门放行,又派人去找主人。 梅锦衣小跑来了,见到秦湘一脸失魂落魄后,悄悄吐出一口气,县主遇到难事了? 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人饮了鸠酒,却看不到那个人是谁。秦湘坦言,双眼已然空洞。 梅锦衣惊讶,道:凤袍? 秦湘回忆起来,那双手的主人袖口上绣的是凤凰。 天地间,唯有皇后与太后敢用以凤凰为衣。 她点点头。 你来寻我,是想验证梦境?梅锦衣面色也不好,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去问问云相。 秦湘确实得不到答案,梅锦衣未曾经历过,只从后来的襄平公主口中得到过只言片语。 秦湘落寞离开,出了梅府,看到了追赶而来的顾黄盈。 顾黄盈还没喘口气,秦湘又走了,她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身.下的马儿反应比她更快,立即追了出去。 秦湘的马速很快,马蹄飞扬,眼看在回县主府的方向,顾黄盈放弃去追了。 太邪门了,今年才刚会骑马的人都开始大街上跑马了。 顾黄盈郁闷地回到刑部。 **** 秦湘回到家里,凭着记忆将反复出现的那抹画面用画笔画了出来。 画完后,她似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凳子上。 她一直坐到了天黑,婢女进来点灯,微弱的光一点点充盈着屋内,婢女不敢靠近,小心地退了出去。 秦湘终于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与自己的手何其相似呢。 她慢慢地握拳,将手缩进袖口里,不想看到。 有意识的避开,就不会再想了。 她起身,将画收了起来,举止如常,没有一点不妥, 收好画像,云浅便也回来了,后跟着婢女,婢女将食盒送进来。 云浅走进内室,瞧了一眼秦湘,顾黄盈说你今日心情不好。 挺好的,你的麻烦事解决了吗?秦湘低头,故意避开云浅投来的视线,神情低落。 云浅不知她的心思,温婉一笑:我让人去白楼买了些你爱吃的,先吃晚饭,等会给你一个好看的礼物。 礼物?秦湘有些意外,还是转过去看着她。 云浅不答,在桌旁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去夹狮子头,吃饭。 她惯来有主意,秦湘不好勉强,唯有坐下一起吃晚饭。 菜还是热的,入口合适。云浅夹了块鱼肉给她,道:江里的鱼肉鲜嫩,多吃些。 第272章 秦湘没有抬头,云浅又夹了块鹿肉给她,烤出来的肉加了蜜酱,看着喜人。 咬了一块鹿肉,秦湘的心暖了起来,心底里的不悦慢慢的散了。 吃完饭,秦湘没有动,而是问与云浅:你对我是不是很愧疚? 云浅怔忪,眼皮一跳。 秦湘又问:你对我是愧疚多些,还是喜欢多一些呢? 作者有话说: 秦湘:上得了朝堂,下得了厨房,床.上亦是如此,完美。 第88章 追妻(十八) 喜欢源于算计, 偏偏又是日久生情。 喜欢还是愧疚,骨血中的感情,难以说清。 云浅捧着茶, 寒风卷过庭院, 呜呜作响。 停顿两息后,秦湘坦言,你也分不清,对不对?你虽愧疚,却又不后悔, 重来一回,你还是会那么做。妖后残害朝臣,你怎会坐视不管。 云浅垂眸, 望着茶盏中的热茶,良久不语。 秦湘没有逼迫她, 也没有继续追问,世间太多的事情都是说不明白的。 秦湘起身去看账簿,留云浅一人思索。 听到动静后, 云浅迟迟抬眸,看向那抹倩影,心沉了又沉。 接着,一阵清脆的算盘声想起, 修长的手指利落地拨弄珠子, 原本寂静的屋舍添了些热闹的气氛。 云浅停顿良久后,道:我给你机会, 你去讨回你的族人。 算盘珠子顿了下来, 秦湘蓦地抬首, 心里涌起一丝暖意, 你不怕我杀了他们? 你不会的。对吗?云浅语气低沉,我相信你,会按照南朝律法行事,你不会让我为难。 秦湘性子通透,在温孤妩的案子上从未开口求情,她知晓她一开口,便会让众人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份通透,让云浅愈发愧疚。 在这份愧疚背后,云浅极力去补偿,可秦湘并不需要金银权势。 亲情是无法补偿的。 正是因为如此,云浅尽最大的能力按住这件案子,拖延时间,谋求机会。 秦湘停下算盘,道:我若借助你的势力呢? 求之不得。云浅回答,我甘愿被你利用。我于你而言,只剩这些帮助了。若我对你无用帮助,我也难以站在你的面前。 秦湘沉默,双手紧紧捏着算盘边缘,双手用力,骨节跟着泛白,算珠子被捏得颤颤发抖。 算盘碰撞,如同心雷阵阵,突然间,一滴泪水啪嗒落下。 云浅秦湘咬牙,那个小皇后是不是很聪明? 嗯,她的聪慧来自于她的苦难,你如今,也很聪明。云浅说道,经历过大事,都会慢慢成长。你如今的变化,也让我吃惊。都说你呆呆傻傻,可那日你一眼就识破了秦红意的计谋,我才意识到你已不是初入京城的秦湘了。 秦小皇后的聪慧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她不希望秦湘会重蹈覆辙。 有些人天生聪慧,而有些人先天迟钝,后天努力追赶。 秦小皇后便是后天追赶,吃了太多的苦头。 其实,我小时候很笨,我阿娘时常戳着我的脑袋骂我笨,我连她要嫁人了都无法察觉。她们说阿娘回娘家去了,去去就回。我傻傻的等着,后来,她再也没回来,我就被赶了出来。我若是聪明些,早些意识到她要嫁人,我哭着求她,或许、她就不会走了。云浅说着过往,那一年,我五岁,人人都说我笨,说日日与你相处的母亲要嫁人了,你都不知道,你这孩子笨得可怜。 聪明人,警觉。 她警觉,洞悉万事。 小皇后警觉,筹谋万事。 可她们都没有正常的生长环境。 她们便是后者。 可这份聪明,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不是人人都是站在顶端的。 秦湘收了账簿,道:你说给我机会,我便珍惜,我会将铺子交给给掌柜,我会一家一家去找,威逼利诱还是好言相劝,我都会去努力的。 两人谈话结束,云浅让人取来了画像,递给秦湘。 秦湘半信半疑地打开画像,眸光颤了颤,她不自信地看向云浅。 云浅告诉她:我按照你长姐说的一笔笔去画,你阿姐说像,我才停笔。过去的事情过去了,向前走,给我机会,我尽最大的努力让参与的人得到处置。南朝内,我会将他们绳之以法,在北疆,便收复北疆去找他们。我们的人生很长,总会完成的。 看着阿娘的画像,秦湘积攒许久的泪水徐徐落下。 一辈子那么多时日,总会成功的,死人已死,她眼下顾不得死人,必须要将活着的人拉出淤泥。 我试试。秦湘伸手抚摸纸上人的容貌,泪水模糊了视线。 云浅说道:我让人去温谷去寻你阿娘的尸骨,你去找个好地方,再过几日,她的尸骨就会运回京城了。 秦湘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云浅苦笑一声:真的,你的族人亲自去温谷,在满地尸骸中,凭借着族长常穿的青色袍服确认了尸骨,捡起来送来京城。 我阿娘是族长,衣裳与旁人不同的秦湘信了,泪水肆意而落,她又笑了,笑笑哭哭,情绪难以控制。 第273章 云浅慢慢地退了出去,将那副画像留给了她。 今夜,明月高悬,光色明亮,照得庭院中波光粼粼。 云浅回了相府,方若深久候多时。 云相,您今日此举,如方若深不敢说了。 云浅接过话来:如奸佞何异? 方若深沉默下来,云浅不在意,我便是要让陛下明白,我不答应的事情,他想都不要想。也让朝臣看到我的权势,我已掌控住陛下,行事前需考量一番。 您是想效仿霍明?方若深忧心忡忡。 不,霍明是想自立,而我从未想过。我想要的是太平盛世,海晏河清,还要开女子科举。云浅首次坦露心意。 梅锦衣说霍明立皇后,开女子科举,是难得的明君。 南朝也可做到。 方若深张了张嘴巴,心中震撼,您可知晓陛下是男子,便不会让女子深入朝堂,牝鸡司晨之理。 你说的太早了,眼下重中之重需是抵挡住北疆马蹄南下。我等必须稳住京城,不可内讧。你与襄平交谈过吗?云浅摇首,脚踏实地,需要一步步来。 襄平郡主答应了,她说她想入朝,这是她的条件。她说她的父王不会再有问鼎的心思,让你相信她。她入朝是想做些事情,不想整日无所事事。 她想去哪里? 红林军。 云浅失笑,在她一意料之内,好,我答应了,晋王出兵,我便将八千红林军给她。 方若深劝说道:您这么做,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给她机会,她有本事,就成为红林军之主,要不然就自己就是笑话。云浅摆手,襄平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应该知晓南朝与北疆之间一战是在所难免的。 她是皇室子孙,该做什么,自己最清楚。 皇室子孙享受荣华,也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方若深听了吩咐,本有所怀疑,但见云相成竹在胸后便又将话吞了下去。 **** 翌日,秦湘翻出襄平给的名单,而在这时,云浅也送来一份名单过来。 名单上有许多人名重合,秦湘陷入沉思中,事情已成定局,当前之事便是要将人救出来。 按照官职地位,由低往上,秦湘从一小吏着手,同顾黄盈打听小吏的家世。 曹家长子,无甚本事,家族厉害,父亲是镇国公,你问他做什么?我与你说,莫要与这些有家族背景的人斗。想想苏三,那样的人背后是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可是陛下姑母呢。难缠得很。顾黄盈大口大口吃着阿鬼送来的早膳,一口一个虾饺。 秦湘从幻想中走了出来,绷紧了心神,我想救出族人。 难办了。他娘不讲理,平常没人敢惹,你吵不过她的。顾黄盈耸耸肩膀,换一个吧。不过这块骨头迟早得啃的,你想想,怎么着手。 秦湘叹气,从他开始,我去曹府会一会他。 成,我祝你好运啊。云相给你留人了吗?如若是没有留,我陪你去一趟。曹老夫人规矩多,最看不起抛头露面的小娘子,你之前还是女扮男装,只怕过去就要被她嘲讽。顾黄盈觉得难办。 两人凑在一起商议了会儿,顾黄盈决定陪同一道过去,若是吵架,她也可以帮忙。 云相不去吗? 不去,我可以自己解决。秦湘忙解释,云相参与,意思就变了,不能给她添麻烦。 顾黄盈不理解,道:有大佛为何不用呢,云相出马,简易多了。 你怎么知晓云相没有努力过呢。秦湘反问她。 顾黄盈便不说了,回房取了佩刀挂在马鞍上,气势汹汹地领着秦湘出府了。 到了曹府,递了县主府的名帖,门人看了一眼后,没开门,反而先去通报。 秦湘看得不理解,顾黄盈冷笑,道:这就是士族,你做好准备。 门人通报了很久,才放了人进去。 饶是如此,前来接待的也是管事,不见主人家。 秦湘开口要见曹大爷。 大爷去衙门里了,您有事,与小的说也是一样的。 散漫的态度让好脾气的秦湘也这皱紧了眉头,她忍了忍,我不配见到主人家吗? 县主说笑了,我家大爷不在。管事说道。 顾黄盈上前,言道:不在也好,我发现你家大爷牵扯进一桩案子,奉命来查,你家大爷若不出现,我便让人去捉了。 管事顷刻变了脸色,唤来小厮,耳语几句,转身赔了笑脸,顾侍郎说笑了,我这就找大爷回来,您莫急。 刀若不割在自己身上,压根不知疼痛。 两人被请入花厅就坐,婢女奉上热茶果子,态度骤然变了。 秦湘有些不安,顾黄盈端着茶就喝,果子更是一个接着一个放入嘴里吃。 须臾后,一男子大步走进,肩宽腰细,对着顾黄盈拱手:顾侍郎。 曹大爷啊,坐,我与你细细说。顾黄盈笑眯了眯眼睛,不急不急啊。 一瞬间,顾黄盈反客为主,逗得曹爽不知所措,瞧了一眼跟随而来的安平县主。 第274章 安平县主的容貌在京城内都是有名的,曹爽初见,便觉得惊艳。 秦湘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开口说道:我来,是想让曹大人,交出温孤氏女子。 曹爽脸色微变,很快便又稳定下来,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不知县主在说什么。 其实你应该知晓苏三怎么死的、还有朱亭,郑家连郑夫人都没有放过,曹大人,你还在侥幸吗?秦湘故作惋惜。 曹爽不为所动,我实在不知县主说的是什么话。且我听说这桩案子的凶手已被抓 。 是被抓了,但不是主谋,你看,刑部可曾定罪处置?秦湘反驳。 曹爽看向顾黄盈。 县主说得极是,我们还在等凶手作案,正好,你适合。顾黄盈一脸委屈地开口。 曹爽想骂人,转头一想,凶手未必知晓他的家里有温孤氏。 他抵死不认,秦湘忽而说一句:大人心存侥幸,不如我帮刑部一回,回去后张贴告示,昭告天下人,曹府上有温孤氏女子,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曹爽想骂人,但对方是云相的妹妹,刚到嘴里的话就被压了回去。 得罪安平县主,他害怕被云相穿小鞋。 他忍了忍,这时,秦湘又开口:你也可以将人打死,我再贴一张告示,告诉天下人,你将人打死了。你说温孤氏复仇,会不会将你们府上的人都大卸八块呢。 秦湘莞莞一笑,凝着曹爽:你可以试试的,我有很多时间,也有很多笔墨,毕竟凶手还未归案,曹大人,你多合适呀。你死了,二爷继承爵位,二爷都要感激凶手啊。顾侍郎,您觉得呢。 顾黄盈配合她:甚好、甚好。曹大人愿意以身风险引出凶手,刑部会嘉奖你,我会请求陛下追封的。 两人一唱一和,曹爽险些气得吐血,安平看着美貌纯美,牙尖嘴利,心肠歹毒。 我府上没有。曹爽坚持道。 秦湘心急如焚,双手握拳,若在温谷,她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忍耐。 她含笑道:我们这里有你府上购买的记录,不瞒你,我们拿住了人贩子,你说什么都比不得账簿写的事实。曹大人,将来若五马分尸,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曹爽面色铁青,县主为何要纠缠? 为你着想,怕你被五马分尸。刑部顾侍郎在陪,你以为我想管你的死活?秦湘翻了白眼,做出不屑一顾的姿态,实则满心恐惧。 顾黄盈依旧在吃,察觉气氛不对后,配合秦湘说一句:我也不想过来,浪费口舌,吃力不讨好。你自己看着办,县主,我们去下一家。 好。秦湘忐忑极了,作势要起身,余光扫向曹爽。 果然,曹爽慌了,道:慢着。 秦湘做出不耐烦的姿态,想好了吗?我可没有时间陪你玩儿啊。 县主稍等,我给你一地址,自己去寻,其余的与我无关。曹爽推开烂摊子,不想再问。 管事立即准备笔墨,秦湘与顾黄盈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了放松的神色。 得到地址后,秦湘立即领着顾黄盈离开。 顾黄盈庆幸道:幸好没有遇到他老娘,能骂得你怀疑自己为何要活着。 秦湘点点头,打马朝着那户地址赶去。 温孤氏女子大多被当作外室养着,家里人鲜少知晓。曹爽亦是,瞒住家里人将女子安排在百姓群居的院子里。 秦湘下马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婆子,顾黄盈亮出刑部令牌,刑部办事,让你们主子出来。 刑部的令牌最有威慑力,婆子慌慌张张地去找人。 秦湘跨进院子里,三间屋舍,院内有颗树,树枝光秃秃的,院落简单。 很快,一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秦湘抬首,记忆模糊,她不认识眼前的人。 她先开口:我是温孤氏的族长,带你回去。 一句带你回去,让妇人泪流满面,她冲过去,死死抱着秦湘。 秦湘抿了抿唇角,艰难道: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带你去见族人。 院落里的婆子警惕地看着三人,顾黄盈将曹爽亲笔写的地址递给她,人,我们带走了,你们主子不会怪罪你。 旗开得胜,算是个好兆头。 妇人要回去收拾行囊,秦湘阻止她:不必了,回去后换下这身衣裳,与过去告别。 妇人点点头,泪水潸然而下,看着秦湘,她试探道:你是小族长吗? 是啊,我太小了,十年来不知这件事。如今我知晓了,会慢慢让你们过好一些。秦湘含笑,笑容却又是那么凄楚。 自己太小了,十年前六岁。如今也只有十六岁,若无云浅,她的力量当真薄弱。 将妇人送去慈幼所,天色已然黑了,首战告捷,顾黄盈坚持让秦湘去白楼请客。 秦湘奔波一日,心惊胆颤,实在没心思去吃饭。让人叫了席面回县主府,顾黄盈却说家里吃没气氛,白楼还有美人可看。 秦湘回头白她一眼,爱吃不吃。 好吧,我吃,喊谢扶清一起吃。顾黄盈叹气,你这人怎么和云相一样无趣啊,多看看美人,长长见识。 第275章 秦湘没有理会。 顾黄盈只得作罢。 初战告捷,秦湘信心大增,回去沐浴更衣,提笔将名单上的曹爽勾去。 刚放下笔,云浅便来了。 外间凛冽的寒风呼啸,呼呼作响。 云浅从外间而来,脸颊被风刮得通红,进屋后脱了红色的狐裘,扫了一眼名单,见到红色的痕迹后,淡笑道:首战告捷,甚好。 我没见过曹老夫人,顾侍郎说她极会吵架。秦湘依旧觉得后怕。 没什么可怕的,凶手给你撕开一个口子,你钻进去,便可。云浅浑身轻松,太后病了,他们没了底气,猖狂不起来。你可以趁着机会逼迫他们将人交出来。 没了领头人,下面这些世家畏惧,稍微恐吓,就会明白。且死了这么多人,心中本就恐惧,原本以为无人知道他们府上有人,秦湘登门,他们便瞒不住了。 心虚作祟,半夜害怕鬼敲门。 秦湘拉着她坐下,分析名单上的人,下一个,我们从谁开始? 你选择末位官职的曹爽,在往前是谁,按照官职去找。云浅按住名单,反而扣住她的手腕,指腹搭上她的腕骨。 秦湘的心掀起波涛,下意识就要收回手。 云浅自然不肯,道一句:我来讨债的。 秦湘:就知晓你不安好心。 你不怕床榻了吗?秦湘笑吟吟反问,她这个床小不说,有些不稳,自己一人睡,哪里都好。 云浅来后,就有些挤,重量也变了。 云浅托腮,指腹在她腕骨上勾勒山河图,一笔一画,如羊毫笔落在心口上,酥麻、痒。 作者有话说: 秦湘:哼哼哼! 第89章 前世(一) 冬日寂寥, 枝头萧瑟,屋内声起,婉转低.吟。 低.吟声在冬夜中显得格格不入。 咯吱摇晃声音, 融入冬夜, 显得愈发萧瑟。 秦湘半伏在榻上,还过债后也不想动了,反是云浅问她饿不饿。 睡了。秦湘闭上眼睛,留下毫无困意的人。 云浅伸手在脊背上点了点,肩胛骨很好看, 肌肤盈盈,她又点了两下,没反应。 她不耐地将她身上的寝衣掀开, 指腹在腰间上摩挲。 腰间的肌肤,软而滑, 又似软豆腐。 秦湘被戳得不耐烦,眼眸抬起,映入眼帘的是对方晶莹的眸子, 她不高兴,道:有完没完? 云浅也不理会她,又去揉了揉她的后腰。 云浅。秦湘直呼其名。 云浅耳朵动了动,掌心覆盖在她的后腰上, 轻轻一按, 秦湘脸颊红透了,不累吗? 照旧没有回应。 云浅的掌心沿着脊骨, 落在了后颈上, 随之而来的是脊背上的寝衣被掀开了。 秦湘后背一凉, 懒得说话了, 闭上眼睛。 后背上散着几株红梅,云浅凝着红梅,又觉无趣,下榻取了笔墨。 羊毫笔沾墨水,落在光滑的肌肤上,凉意透骨。 毫笔围着红梅,慢慢地描绘出梅枝,简单几笔,红梅添了根枝,栩栩如生。 秦湘叫她折腾得身子发凉,对着虚空干瞪一眼,就不能纵容。 债还完了,就不能给她上.床的的机会。 秦湘生闷气,云浅静心绘画,不受外界干扰。秦湘遍体晶莹,恰似最好的画纸。 然而一笔一画,都花在了秦湘的心上,皮肤发痒。她有些不满,脑袋埋在枕头上。 云浅低头看着她,眸色认真,落笔精致。 抬笔后,云浅很满意,薄情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温和的笑容,她拍了拍秦湘的肩膀:要看看吗? 秦湘慵懒般摇首,你回家去。 两府隔得那么近,走走就回去了。 云浅装作没有听到,认真审视自己的画作,叹一句:肌肤生盈,梅花艳丽。 秦湘将堆在后颈上的寝衣往下捋,太冷了。 云浅攥住她的手腕扣在枕畔,别闹了。 秦湘不理解,到底是谁在闹啊。 云浅打量许久,待墨迹干后才放下后襟掩盖,心满意足的躺下。 秦湘昏昏欲睡,很快睡着了。 云浅却是辗转难眠,直到天明才睡了过去。 然而,等秦湘醒来,身侧已无人了。云浅照旧离去。 秦湘羡慕她的精神真好,她匆匆洗漱去出门去了。 今日碰到的是个硬茬,无论怎么说,就是不肯交。秦湘气得拍桌,剑拔弩张,道一句:你想死,也可以,不如我去请示陛下,太后都将人放走了,你却抓着不放,难不成你比太后还要金贵。 搬出太后,对方立即哑然,随后又要银子,毕竟买时花了钱。 秦湘压着怒气,含笑说道:好,你去相府拿钱。 县主莫生气,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对方偃旗息鼓。 前些时日东宫太子亲自登门去请云相入宫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东宫太子都要巴着云相,他哪里敢上门讨晦气。 再战而胜。 人依旧送去慈幼所,秦湘畅快极了,高兴地带着消息与温孤妩分享。 温孤妩诧异,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第276章 前两日,陛下与云相闹了不愉快,东宫太子去相府请云相入宫。秦湘解释。 云相的地位,俨然超过昔日的太后娘娘,世家都聪明,不敢轻易得罪相府,再三斟酌,还是会息事宁人。 温孤妩震惊,云相竟有如此大的权势 云相在准备北伐了。不仅如此,她还将阿娘尸骨找到,运来京城。秦湘深吸一口气,面色浮现笑容,长姐,你不说凶手是谁,便是与她为难。 话虽如此,温孤妩依旧不愿说。 秦湘无意勉强,高兴地出了天牢。 深冬之日,天寒地冻,外面走一圈,都会冻得手脚发寒。 秦湘来回奔波,陆陆续续接出了二十名族人,不好都留在慈幼所,秦湘买了宅子给她们居住。 定好宅子后,温孤族长的尸骨送回了京城,入县主府邸,摆灵堂,受人吊唁。 温孤妩被放了出来,见到生母棺木后,哭得泣不成声。 朝臣也来吊唁,发现灵位上赫然写着生母温孤意,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猜测安平县主也是温孤一族的女子。 只这点,难以查证,不能说姓温孤,便是温谷中人。 棺木摆放七日,上至大长公主,下至无名小吏,都来府上吊唁,葬礼规制不亚于国公夫人。 秦湘守了七日,奇怪的是没有一滴眼泪,她很平静,在听到旁人说节哀的时候,她的神色如旧,没有悲伤。 反是温孤妩来时痛哭流涕。 出殡的前一夜,云浅也来,祭拜后,在秦湘身侧跪下。 秦湘习惯性靠着她的肩膀,云浅,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我是不是很冷血? 人的情绪很难由自己控制,不想哭就不哭。你做的不错了。云浅抬手抚摸她的脸颊,轻轻揉着,阿湘,人之初性本善,同样,没人生来冷血。 我曾恨过她,随着长大,我就不恨了,甚至很想她。秦湘小声开口,她蹭着云浅的肩膀,你信我,我想她,可是我真的哭不出来。 秦湘,不瞒你,我也不恨程氏,只是希望她别出现在我的面前。云浅低低地言语。 两人依偎着,声音轻轻的,说着心里话。 靠着云浅,闻到熟悉的香气,秦湘困得闭上眼睛,她说:云浅,我睡会儿,天亮喊我。 好,天亮喊你。云浅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摩挲手背,让她睡得舒服些。 秦湘几日不眠,困倦却又睡不着,眼皮很重,脑子里却很清醒。 挨着云浅,脑子放空,她终于睡着了。 只她一闭眼,又梦到了那个金盏。 盏中是毒酒,想起秦尚仪,她努力喊了一声:别喝。 目光渐渐地放远,缓缓上移,她终于看清了那双手的主人。 是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女子看着她,目光凛冽,与云浅一般,威仪气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湘明白了,这是梅锦衣口中的秦皇后。 她走到她的跟前,别喝、别喝,会死。 皇后果然顿住了,望着她,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唯有一抹淡淡的笑。 她说:总得死一个,你死,还是心爱的人死呢。 秦湘怔住,云浅有那么值得你喜欢吗? 值得。皇后轻笑一句,你可知人在黑暗中,最喜欢什么? 明月。秦湘脱口而出。 皇后点头,笑意盈盈,于我而言,她是明月。 秦湘不解,她是明月又如何,她却想置你于死地。 秦湘,你没有走过血海,没有杀过人,不知晓沾染鲜血后在后悔边缘徘徊,当你看到那抹月光后,你想的唯有留住她。拼尽全力,留住那抹月光。 可那抹月光有毒,想杀你。 那又如何,终究是会死的呀。刀光血海,谁能全身而退。秦皇后笑容温温,凌然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看到她,秦湘想起了秦湘,她二人何其相似。 只路不在一起,南辕北辙,越走越远。 秦皇后端起酒盏,目光平和,她告诉秦湘:我杀了太多的人,千余人的族人性命有千人、万人的鲜血来弥补。我没错,她没错,错的便是命了。我活了两世,挣扎了两世,这个结局很好了。有些人本就是尘埃,费尽心思爬上来,不过是昙花一现。 你便是纳那朵昙花。秦湘闷闷出声,心中压抑得厉害,皇后,再来一回,你会怎么做? 依旧会这么做,因为月只有一轮。秦皇后含笑,扬首饮下金盏中的酒。 酒盏放下,她起身,许是因为久坐的缘故,身子晃了晃,接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秦湘被血迷住了眼睛,她睁不开眼睛,眼前一片血色,她挣扎着走了两步,突然间,撞到一面墙壁。 血色淡去,她被眼前的景吓得惊住了。 巍峨的宫墙,看不见尽头,唯有头顶的四方天地。 耳畔是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她蓦地抬首,发觉周围都是女孩,穿着一样的衣裳。 花团锦簇,环肥燕瘦。 第277章 这是哪里? 她迷茫又颓靡,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陛下喜欢身材纤细的女子。 选秀、是选秀秦湘蓦地醒悟过来,秦皇后入宫是各府选秀。 她跟着各地的秀女进入大殿,上座的皇帝留了胡须,似是不惑之年。 一轮接着一轮的报名,轮到她的时候,她如提线木偶般上前行礼,皇帝看她一眼,露出些许玩味,点点头。 留下了。 也在情理中,若没有留下,怎么会成为皇后。 她被留下了。 分配殿宇,有伺候的宫娥内侍,她不清楚是哪里,宫里有三五人,都是留下的秀女。 秀女之间都有来往,看似和睦,实则各怀心计。 忽而有一日,对门的女子死了,惊动了帝后,刑部参与进来。 她意外的见到了梅锦衣。 梅锦衣一袭官袍,面色寡淡,生人莫近,挨个问话的时候,其余三人却说她不在宫里。 顷刻间,汗毛竖立。 梅锦衣看向三人,又翻翻手中带来的册子,道:你三人是同乡。 不知为何,那三人的面色变了。许是刚进宫,情绪难以控制,还不懂得喜怒不形于色。 梅锦衣又看向她:秦湘,镇江秦氏,父母双亡。 秦湘点点头。 梅锦衣将三人分开审问,不知问了些什么,接着全部带走了。 偌大的殿宇便只剩下她一人。 秦湘知晓,梅锦衣救了她。 又一日,皇帝召见她。 皇帝病了,倚在病榻上,面色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在看到他后,屏退宫娥内侍。 这一刻,她有些慌了。皇帝却问她:听闻举荐你的人说你的身子与常人不同,血可延年益寿? 秦湘皱眉,想拒绝,可嘴巴已然开口:回陛下,是的。 她恍然明白,自己只是占着这具身体,能看能听,却不能控制。 皇帝面有所思,精神颓靡,拧眉低咳,良久后,他说道:秦氏温婉可人,性谦逊,朕甚为喜爱,晋为三品昭仪。 莫名的晋升让秦湘感觉到了惶恐,不是欢喜。 临走前,皇帝令人取了她的血。 回宫后,封赏的旨意到了,她迁到了更为巍峨的昭澜殿。 殿内收拾得一尘不染,明珠耀眼,金碧辉煌, 她走了过去,内侍递来一封信,她打开,看了一眼内容。 这次晋升是外面有人帮助,也是带她入京的郑景轩。 郑景轩在皇帝面前提起她的身子特殊,皇帝不信,才有了召见。 她的前程都系于那碗药上了。 秦湘烧了信,靠于软榻上,宫娥送来帝王赐下的赏赐,衣裳华美,金丝银线雀羽,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什。 翌日,太医来了,借着诊脉的机会再度取血。 接下来几日里,太医每日都会过来。 连续五六日后,皇帝来了,比起初见,脸色好了许多,精神奕奕。 秦湘上前揖礼,皇帝亲自扶着她起来,询问她的身子如何。 一连问话,说明皇帝对郑景轩的话深信不疑,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 秦湘凝眸,心中厌恶,而她只能干受着。这副身子的主人却说道:妾无法伺候陛下。 皇帝面色平静,眼中蕴着怒。 接下来的话让秦湘震惊不已:陛下不要生气,伺候您的姐姐那么多,不差妾一个,但妾的血弥足珍贵,若将身子破了,只怕就不珍贵了。 皇帝面色缓和,松开她的手,露出惋惜之色,但得不到,便不会纠缠,嘱咐几句好好休养。 离开没多久,又赐下许多补药。 皇帝来的时辰不多,反是后宫里的美人们常来,说东说西,都是来讨好的。 就连皇后也找她。 然而,秦昭仪都没有回应。 秦湘每日里跟着身子的主人,感受她的喜怒变化,秦昭仪算作是个冰冷性子的人,不大爱笑,说话处事极有分寸。 每日一取血,改成了七日,最后是半月。 年底的时候,皇帝射中了一头鹿,特地送来一块鹿肉。鹿肉普通,但这份荣耀却让后宫女人羡慕。 她们不知晓,这位让皇帝挂在心坎上的秦昭仪,从未侍寝。 若是知晓,都得吐血气死。 年底的时候,皇帝宣了秦昭仪见使臣。 殿外,秦湘终于见到了那位被称赞为白月光的丞相云浅。 云浅立于群臣中,容貌清艳,腰背一线,面上冰冷,哪怕是笑,也是裹着冰霜的笑容。 让人不敢对视,更不敢打量。 秦湘入殿,两人碰面,云浅望着她,目光冷冷,旁人的内侍提醒:云相,这是秦昭仪。 云浅恍若未闻,秦昭仪却半晌没有动。她感觉出一抹起奇怪的感觉,这是两人初见吗? 秦昭仪,陛下在等着您呢?内侍转为提醒秦昭仪。 秦湘这才跟着身子的主人转而入殿,跨过门槛后,秦昭仪却又回首,多看一眼。 人群中的云浅如一株牡丹立于百草中,受到瞩目。 入殿后没多久,云浅也来了,她居皇帝下首,离秦湘最近。 秦湘终于知晓何谓一见钟情了,便是这副身子主人的反应,频频抬首、频频去看,心如擂鼓。 第278章 低首间含羞带娇,心中雀跃。 抬首去看,耳畔轰鸣。 秦湘看到了朝堂上的云浅,不苟言笑,略施脂粉,清丽无双,偏偏让人不敢触碰。 使臣就在对面,频频朝云浅看去。使臣留了厚厚的胡须,脸圆眼睛大,一瞪起来,有些吓人。 他望着云浅,说了些笑话,云浅没有回应,甚至笑都不笑。 使臣落寞,抓头要比试骑射。 皇帝微笑着应下,指着云浅,我们云相骑射好手,你们出一人,比试,如何? 话音落地,厚胡子使臣笑了,嘲讽云浅拉不开弓。 原本以为是气人的话,云浅也该怒气回应,而她本人一直没有回应,眼皮都不抬一下。 坐在食案后,像是精致的玉人娃娃。 殿内吵吵嚷嚷,人声鼎沸,鸿胪寺与使臣争执起来,云浅端起酒,面容平静,扬首饮了一杯。 她一直都很平静。 争执过后,定下马背上十箭,中箭多者胜利。 厚胡子亲自上场,我朝这边是云浅。 似乎为了故意气人,鸿胪寺力荐云相,皇帝也答应了。 内侍取了弓箭,肩与弓都是自己选的。 厚胡子先选,剩下的便是云相的。 秦湘的目光一直黏在那人身上,无欲无求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哪怕面对使臣的羞辱,她都可以保持沉稳。 众人跟随着来到殿外,两方各自准备,一人一箭轮着来。 云浅没有换衣裳,宽袖大衫,坐于马背上,而厚胡子走到云浅跟前,面色猖狂,不知说了些什么。 云浅始终没有反应。 厚胡子第一剑,射中靶心,得意洋洋地看着云浅,一再好心询问:你拉得开吗? 秦湘屏息,感觉浑身热血沸腾,这不是她的反应,是身子主人的反应 秦昭仪很紧张。 云浅拉弓搭箭,面色沉稳,当地一声,箭插进箭靶中。 厚胡子看着云浅,胡子翘了翘,很快,他大喊一声:后撤一丈。 距离远了。 男子与女子的力量毕竟有悬殊,这场比赛本就不公平。 秦湘气恨不平,却听到秦昭仪的话:陛下,分明是胜之不武,为何还要洋洋得意。 皇帝甚为幽默:因为他胖,脸皮就厚。 作者有话说: 秦湘只是一抹意识。 第90章 前世(二) 箭靶后撤一丈, 厚胡子一箭射中了箭靶。 云浅随后,不落分毫。 厚胡子面上挂不住了,还要再撤, 一直沉默的云浅忽而开口, 再撤,就要出宫门了。不如我们对射一箭,射中眉心,即为胜利。 后胡子脸色大变,秦湘仰着脸看过去, 云浅说话的说话,脸色都没有变。 相比之下,她更像是历经战场而不败的将军。 在对方的迟疑后, 云浅接过箭,搭弓, 箭头对着厚胡子的眉心。 厚胡子慌了,被迫搭弓,云浅保持不动, 厚胡子想要先发夺人,直接射了出去。 云浅松开箭羽。 呲地一声,两箭在空中碰撞,掉落在地。 厚胡子震惊, 秦湘没明白, 两人的眉心并不是相同的点,怎么就撞在一起了。 她疑惑, 皇帝解释道:使臣先出箭, 云浅追着他的箭而射, 分毫不差。一息间, 凭借的不是惊人的功夫,还有稳重。箭射来,还能追寻而去,可见心思沉稳。 厚胡子从马背上下来,兴奋地朝着云浅手舞足蹈,大嘴一开一合,云浅慢悠悠下面,越过他,走到皇帝面前复命。 厚胡子再度被忽视,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胡子,说了一句:南朝的女人可真不好惹。 散席后,皇帝去寻美人,秦湘目光所及,便是云浅的背影,久久未曾挪开。 她所见所闻,都是随着秦昭仪,由此可见,秦昭仪是喜欢云浅了。 初见便是惊艳,岂能忘怀呢。 回到寝殿,已是更深露重,沐浴后,秦湘久久难以入睡。眼前浮现今日比赛的画面,搭弓、射箭、箭中红心。 沉稳的背影,岿然不动。 秦湘不得不想,云浅不近人情的模样,激发了她的占有欲。 一夜梦醒,秦昭仪开始打听云相。 云浅是谁,如何上位,家族如何。 这些都不是秘密,一问便知,在宫里,有人不知皇后的来历,但无人不知云相的过往。 当听到云相至今没有成亲的消息后,秦昭仪笑了,对着铜镜傻笑。 秦昭仪开始安排人去大殿,听闻云相入宫,便会领着所谓的补品去看陛下,匆匆而至,时而只能看到一抹背影。 仅仅一个影子,就可以让秦昭仪高兴许久。 一日间,云浅离开,梅锦衣匆匆而来。秦昭仪同梅锦衣道谢,梅锦衣拒绝,倒是职责所在。 后妃与前朝朝臣是不可多言的,但两人都是女子,世人便会宽容些。 秦昭仪将带来的点心递给了梅锦衣,感激救命之恩。 梅锦衣本不收,秦昭仪塞给她便匆匆走了。 除夕这夜,帝后领着百官守夜,秦昭仪悄悄来到大殿外等候。凛寒冬日里,她冻得瑟瑟发抖。 秦湘被迫跟随,冻得手脚发麻,本想骂秦昭仪恋爱脑,可见到那抹熟悉的影子后,她也觉得值得了。 第279章 云浅似乎醉了,由宫人扶着出来透气,走到半路,宫人回去拿衣裳,云浅寻了亭子休息。 秦昭仪跟了上前,人似醉了,闭着眼睛,双颊粉妍。 云浅单手撑着脑袋,姿态笔直,饶是酒醉也不改养成的习惯。 走上前,近距离看到了云浅的脖颈上的脉搏。 云浅面带醉意,两颊粉妍,面不染胭脂而艳,远山眉淡淡。 秦湘感觉这副身子处于僵硬中,是那种惊艳而不知回应的姿态。 她想起自己与云浅相处时也是这副姿态,原来,自己前后两辈子都是这么没出息。 秦昭仪坐了下来,没有急着要走。哪怕被人发现也无妨,她们都是女子。 女子之间,不会让人猜疑。 半晌后,宫娥拿着披风匆匆而来,见到秦昭仪后吓得止步。秦昭仪接过她手中的披风,慢慢地走到云相身后,将披风盖在她的肩膀上。 双手缓过脖颈,慢慢地系上衣带。 秦昭仪抖了一下,指甲滑过云浅肌肤。 秦湘觉得一道闪电从自己心口滑过,酥麻与恐惧齐齐袭来。 好在云浅并没有醒。 秦昭仪仓皇而逃。 秦湘不明白,等她醒来,说几句话,哪里不妥吗? 大抵是近人情怯。 过了除夕,帝后去祭祀,宫里安静下来。 郑景轩派人送了信进来,指使秦昭仪去探听消息。 秦昭仪照办了。 事情办得滴水不漏,秦湘受益匪浅。 上元节,皇帝悄悄出宫去玩,秦昭仪央求,皇帝抛开皇后领着她出宫。 皇帝微服出巡,云相照旧跟随。皇帝在前走,秦昭仪趁机搭话,偏偏云浅不愿搭话,冷若冰霜。 秦昭仪却高高兴兴地说话,到了白楼,襄平公主也在。 襄平围着秦昭仪打量,目光惊艳,道:云相,这是哪家的夫人? 陛下的秦昭仪。云浅说了一句话。 听着云浅今晚说的第一句话,秦昭仪睁大了眼睛,道:云相声音真好听。 哪里好听,分明是冰柱子一样冷,秦昭仪,我带你去玩。襄平拉走了秦昭仪。 秦昭仪不舍回首,云相垂眸,早就不看她了。 襄平是活泼的小娘子,哪怕成亲,也带着年少的活泼。 这回换成襄平说,她听。 等回去的时候,云浅已走了,皇帝要回宫。 宫门关上,便难以出宫。 回到寝殿后,秦昭仪枯坐了一夜。 宫中的日子极为枯燥,晨昏定省,没有太后在,皇后身子不好,后妃就显得极为自在。 三月里,皇后突然病了,太医束手无策。 秦昭仪整日惶恐,害怕皇帝会用她的血去救皇后。 实则是自己想多了,皇帝延请许多大夫,从未提及过她,像是将她遗忘了。 这时宫外不断有名单送进来,一份份名单,被秦昭仪疯狂的撕扯了。 秦湘熟悉那些名字,一笔一画刻入脑海里。 秋日里,皇后死了,皇帝病了一场,命秦昭仪伺候。 取血的时候,冰冷的刀贴在肌肤上,又冷又疼。 奇怪的是皇帝再度病愈,立秦昭仪为后。 宫廷传言皇帝为了秦昭仪,早就想废后了,皇后的病来得突然,也与秦昭仪脱不了关系。 这时,大殿的宫娥传话,云相久跪殿前,力劝陛下收回立后的旨意。 秦昭仪、不、应该称呼秦皇后匆匆赶了过去。 云浅跪了很久,无人敢劝。 秦皇后过去,秦湘也看到熟悉的影子,微叹一声,这是云浅行事的风格。 她二人之间,终究是无法共存。 一位带着私仇的皇后、一位刚正的丞相。 如何共存。 秦皇后站着,云浅跪着。 云相累了,不如去陪本宫喝盏凉茶,去去火气。秦皇后的声音是那么温柔。 秦湘在想:她的温柔只给了云浅。 云浅却什么都不知晓。 她喜欢是她喜欢,与云浅有什么干系,云浅只是不知温孤惨案。 秦皇后心疼云浅,云浅只当她是妖后。 秦湘听着两人交谈的声音,一个低声下气,一个淡漠无痕。 秦皇后说:云相如此正直,令本宫夜晚时看到明月就想到了云相,只可惜天色太脏,黑得只能看得到明月。 皇后殿下当真是捧着臣,踩了一众同僚。云浅不接受秦皇后的好意。 秦皇后不生气:本宫已是皇后,云相跪碎了膝盖也是无用,不如聪明些,与本宫站在一起。 她低声下气换来云浅的嘲讽:殿下高看臣了,臣哪怕脱了官袍,也不会与你为伍。 秦皇后撇撇嘴,云相可知昨夜,乌云遮挡了明月,下半夜瞧不见明月了。 云浅拂袖而去了。 秦小皇后久久没有说话,望着茶盏,吩咐人去送伤药,自己将热茶喝了。 她很珍惜与云相的相处,哪怕是一个字,也会喜欢。 秦湘明白,这是爱入骨髓。 云浅是众星捧月般的丞相,她是人人喊打的妖后。 浮云让人仰望。 尘埃让人唾弃。 秦湘跟着秦皇后回到殿内。 第280章 秦皇后接管后宫,开始她的复仇,第一个便是苏三,受贿。 这时,陆澄昀死了。秦湘有些发懵,她错过什么了吗? 陆澄昀一死,襄平求助皇后,与皇后合力拿了五千红林军。 接下来,秦湘震惊了,红林军成了阎罗之师,让人闻风丧胆。 皇帝对自己立的皇后很信任,甚至偏听偏信,因为她的血,能让常人长生无病痛。 秦湘知晓,皇帝对秦皇后到了痴迷的地步,不是因为美貌,而是身体里的血。 苏三死后,云浅入椒房殿求见。 秦湘知晓,是兴师问罪,然而秦皇后认真地打扮自己,以最鲜亮的姿态去见云浅。 秦湘无法控制她,自己只是一个看客,看着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秦皇后太孤独了,亦或是她嫌弃自己做了太多的错事,想要慢慢地靠近白玉无瑕的人,想要借以洗净身上的肮脏。 殊不知,都是妄想。 走出内寝,云浅立于殿内,浑身冰冷,宫人们颤颤而立。 不等秦皇后说话,云浅先开口:皇后殿下亲自让人处置苏三,是有什么缘故吗? 她的声音不算冷,可在秦湘听来,是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 云浅生气,是很生气,但历来的养气功夫让她忍着。 秦皇后说道:证据就在你的面前,你问本宫做什么? 红林军拿人,从头至尾,未曾问过刑部,未曾问过臣。云浅质问。 秦皇后语气温和:本宫请过陛下的旨意,云相不满去问陛下。 陛下喝了你呈上的汤药,睡下了。 那是不巧,云相想喝什么茶,茶饮多了,对皮肤不好,不如喝些果饮?秦皇后笑脸相迎,全然漠视云浅面上的不悦。 云浅凝着皇后,满面冷色,须臾后,拂袖离开。 秦皇后眼眸低垂,一言不发。她有些无措地揪着袖口,再抬首,人已经走了。 寝殿恢复寂静,婢女奉了茶而来,秦皇后枯坐须臾,站了起来,恢复笑容。 秦湘感受到笑容背后的凄凉,最难过不是忍着不哭,而是被迫笑脸相迎。 女官劝说道:云相对您不敬,您去告诉陛下。 本宫又是三岁只会告状的小孩子,何必日日告状,有困难自己解决。秦皇后语笑嫣然。 午后,女官领了一人进来。 秦湘抬首,识得对方,是李大。中书令之子,也是襄平公主的驸马。 李驸马入殿先问皇后安,语气恭谨。 皇后问了几句中书令的近况,随口问起温孤氏。 李驸马摇首说不知。 秦皇后耐着性子以利诱之。 李驸马不为所动。 秦皇后将人放走了,并未生气,而是懒洋洋让人在指甲上涂了花汁。 女官来禀,李驸马又纳了两名妾,听说是公主安排的。 公主大度。秦皇后嘲讽一句,低头凝着自己修长的十指,歪头问道:公主是有意中人,那你说,云相有意中人吗? 谁敢娶她呀。谁娶冰块回家捂着,冻也要冻死了。女官悄悄吐槽,听闻她有个表兄在等着,那个表兄文不成武不就,府里养了许多妾。 秦皇后顿住了,收回了双手,道一句:玷污云相,打死也活该,等云相是假,是没有小娘子愿意嫁啊。 这样的男人想要名声,又舍不得美人。 啧啧啧,她直起身子,说道:将那人带入宫,我瞧一瞧,若是不成,留下做内侍也是好的。 女官皱眉,担心道:云相会生气的,不会领您的情分。 那就找个人,嫁给他,免得祸害云相。秦皇后撇嘴,不情不愿,你说,谁能配得上她? 女官劝说:您就别管知晓事情了,云相就是最硬的石头,别理她。下回见面,您就别让她,她也不给您行礼,无尊卑。 秦皇后没开口,望着虚空,唇角弯弯。 翌日,襄平来请安,屏退宫娥,两人说了很久。 襄平坐下皇后对面,捧着热茶,半伏在两人中间的几上,悄悄出声:我让人进了书房,偷出来一个物什,可是好东西呢。 你的夫家呀。秦皇后挑眉,你可舍得? 我和做寡妇有何区别?襄平托腮,手搭在秦皇后的肩上,指腹擦过她的侧脸,笑吟吟开口:我就喜欢与你在一起。 秦皇后拍开她的手,道:你喜欢小娘子呀,我帮你去找两个。 我就喜欢你。襄平摆摆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秦皇后沉默,并没有回应。 襄平说起自己找到的宝贝,两人靠在一起说着。 两人靠得太近,襄平脸颊红扑扑的,伸手拉住她的手,掌心贴着手背,忽而咦了一声,你的手可真软啊。 秦湘感受到掌心的炙热,奈何她只是一抹意识,什么都做不了。 幸好秦皇后自己收了手,故意错过这句话,言道:动手吧,你做了寡妇,可想好后面怎么做? 做寡妇最好,与你在一处,横竖你也是挂名的皇后殿下。襄平掩唇而笑。 第281章 秦皇后嗤笑一声,你驸马昨日来了,装腔作势,丝毫不理会。 我父皇看重他,驸马敢纳妾,也是少有的,自然猖狂,很快就不行了。襄平望着秦皇后,他对你不敬,我去寻他。 提了一句后,秦皇后也不再提。 襄平是出嫁的公主,不可久待,说了会儿话,依依不舍离开。 殿内再度寂静下来,秦湘感觉一阵逼仄,似要透不过气来。 这座殿宇囚着人,也困住了心。 秦皇后很忙,忙着宫务,还有应付来巴结的后妃。她很大度,谁使了钱或者好处,她都会安排对方偶遇皇帝。 世家女最会使银子,一次不成,还有二次。 秦皇后很富有,她会调香,悄悄使人给云相送过去。 每回,都退了回来。 秦湘都跟着心灰意冷,而她没有,一如既往,高高兴兴。 前面传来消息,红林军拿着告密信进入中书令府邸,找出一匣子通敌信件。 满朝震惊,皇帝气得大骂李家上下沐浴皇恩,却不懂知足,下令满门抄斩。 红林军擅闯勋贵府邸,受到御史台弹劾,而领兵的人恰是襄平公主。襄平大义灭亲之举,得到皇帝赞扬。 红林军兵没有受到处罚。 一桩案子没有过丞相,便下旨处决,云浅连中书令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丞相一党被打得措手不及,为此,云浅欲求情彻查都被皇帝骂出殿。 出殿后,秦皇后又站在壁柱下,云浅眉宇间腾出怒意,秦皇后歪着脑袋看她:云相,莫要生气。证据确凿的事情,你为何不信呢。襄平公主大义灭亲。 襄平公主前几日入椒房殿待了半个多时辰。云浅抬眸,直视秦皇后。 秦皇后一愣,而后,微笑:那又如何,本宫做事,对得起天地。 皇后殿下行事,人神共愤。云浅拂袖而去。 李氏一族三百余人,无一幸免。 秦湘凝着云浅远去的背影,其实秦皇后说清楚温孤案,云浅会理解。 偏偏她不说,让误会更深。 秦皇后在殿前站了许久,直接云浅离开垂龙道,背影消失不见了。 等得脸颊被吹得发疼,看客秦湘只有深深的无奈。 月光高洁,不可被玷污。 秦皇后自己漫步走回去,走出垂龙道见到刑部侍郎梅锦衣。 梅锦衣同她行礼:殿下,臣要走了。 秦皇后遍体发寒,秦湘深刻感觉了四肢发硬,她刚立后,怎么就要走了。 姐姐去哪里? 随处走走。 秦皇后笑容僵硬,我知晓你很失望,但我不得不走下去,我有个故事,你听了或许便不会走了。 殿下,陆统领怎么死的?梅锦衣反问。 秦湘跟着打起精神,她也好奇,陆澄昀怎么就死了呢。 她自尽的。秦皇后回答。 作者有话说: 周末了,早上好呀! 第91章 前世(三) 陆澄昀是自尽的。 秦湘不知这个秘密, 只当陆澄昀被杀。 消息误差,让秦湘一时摸不着头脑。 梅锦衣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 眼内幽深, 道:所以,臣来辞官。殿下,路不好走,您多想想自己。 言罢,她大步朝大殿而去。 秦皇后站在原地, 望向大殿。 秦湘依旧处于震惊中,梅锦衣与梦外一般,冷漠寡淡, 像极了冬夜里的淡淡微光。 光不灭,却又不兴。淡淡无痕。 驻足良久后, 秦皇后慢慢抬起脚步,撇开跟随的宫娥,一人走在寂静的宫道上。 秦湘感同身受, 是寂寞与孤独。秦皇后孤单一人,看似凶狠,内心常常孤寂。 默默走了许久,偶遇院子里新进的后妃, 十五六岁, 花样的年岁。 隔着树木,秦皇后偷偷看着她们, 从那一个个身影看过去, 她们有家族做依仗, 遇事有依靠。 走出园子里, 遇到椒房殿的女官,女官递上一封书信。 中书令自尽。宫外的人依旧没有找到温孤氏,李家哪怕灭门都不肯交出来。 她们空忙一场。 秦皇后挺起的肩膀慢慢地落了下去,回去的路上,女官安慰她。 **** 夜色沉沉,冬夜漫长。 殿内金砖倒映着人影,烛火照耀,秦皇后坐在床榻上认真绣着荷包,一针一线,带着真诚。 女官尽职地守在一侧,更深露重,女官困得睁不开眼。 秦皇后看向女官,去睡吧,我绣完了就躺下,你跟着我熬,无甚意义。别做没意义的事情。 一句话让女官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女官忧心忡忡地回望皇后一眼,行礼退了下去。 熬了一夜,荷包半成。 外间传来书信,梅锦衣辞官,皇帝恩准,不日将要离开京城。 她当真要走。秦皇后眼皮抬起,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小心翼翼地问传话的人:何时走呢。 传话的人回话:梅大人在变卖家产,未有定期。 秦皇后抬首,看向殿外。 椒房殿寂静无声,鸟儿都不愿路过。 第282章 传话的人走了。 良久后,秦皇后问女官:你说陆统领为何要自尽呢,我只是想让她帮我办件事罢了,活着不好吗? 陆统领心性耿直。女官斟酌语句安慰皇后。 秦皇后神色郁郁,摇首:不,她怪我利用她。想我跟着她走,笑话,能走到哪里去呢。 听着秦皇后的话,秦湘又是心惊。 跟着秦皇后,日日都在惊险中度过。 女官给秦皇后揉揉肩膀,安慰道:您别想过去的事情,中书令一事,陛下震怒,对云相的信任也不如从前了。您不如趁机培植自己的人。 我能活得长久吗?秦皇后自嘲,道:没有子嗣没有家族的皇后,活一日,便是赚一日。 你还有襄平公主,这回,她立了大功,陛下更为信任了。女官绞尽脑汁让皇后高兴些。 秦皇后并没有回应,倚靠着迎枕睡着了。 接下来几日的时光,荷包绣成了。 宫外送来梅锦衣离开的日期。秦皇后去殿前求皇帝,想要出宫相送。 辞官的朝臣在皇帝眼中便是尘埃,他摆摆手,恩准皇后出宫。 皇帝又好奇,你为何对朕说实话呢? 秦皇后柔柔一笑,斟酌着回道:妾何时瞒过陛下,梅大人予妾有恩,妾若不记得,也不能做您的皇后了。 皇帝满意地笑了,皇后对他极为依赖,让他很满足。 秦皇后回去准备了,回去的路上,女官好奇问她为何不瞒着皇帝。 瞒着做什么呢,他立我为后,何尝不是看中我身后无人。他希望我听话,我就听话些。不值得骗他。秦皇后语气寂寥。 女官唉声叹气,半天不吭声。 秦湘亦感觉出气氛低沉,不,近来秦皇后的心情都不佳。大抵是那日云相拉问罪后,她便不高兴了。 哪怕人前高高兴兴,回到冰冷的椒房殿,笑容就不见了。 秦皇后准备了许多银子,以衣裳做掩盖,满满一箱子,又准备许多铜钱,装着出宫去了。 皇后赠银,也禀明过皇帝。 小事不值得欺骗皇帝。小事也可满足皇帝对她的掌控。 城门外,风萧瑟,落叶卷入空中,飘起又落下,灰蒙蒙的天色让人打不起精神。 梅锦衣立于马车下,灰布袍服,发髻高挽,一根桃花簪显得朴素。 秦湘望着她,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到今日,她都不懂梅锦衣的心。 云浅为民;秦红意为太后;陆澄昀为女子争口气;顾黄盈为自己好好活下去;梅锦衣为什么? 若说云浅没有欲,那么,梅锦衣就是破庙里的木头菩萨了。 走近后,梅锦衣敛袖行礼,皇后殿下。 陆统领的死,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你去哪里?秦皇后微笑。 温谷。梅锦衣面无表情。 秦皇后吃惊,你知道? 知道,我还知晓云浅去镇江查过,我毁了最后的痕迹。梅锦衣眉眼间不见忧愁,反是秋风萧瑟落下的痕迹。 秦皇后良久无言。 梅锦衣继续说道:我知你所为,不劝,是因为你视我如长姐;不插手,是因为我食君俸禄;离开,是我不忍见你后来身陷囹圄。 秦湘了然,或许,这才是梅锦衣。 云浅什么都不知,是因为梅锦衣抹去了所有的痕迹,让云浅一人蒙在鼓中。 兜兜转转,所有人都在防着云浅,唯独她,什么都不知晓。 秦皇后良久无语,递上亲自绣制的荷包,说了心里话。 梅锦衣拿着荷包,登车离开,故事不用说,她很清楚。 秦湘确信,云浅的人脉都查不到温谷的事情,足见梅锦衣的手段。她想问梅锦衣:你喜欢秦皇后吗? 然而,她只是一抹意识。 送别梅锦衣,秦皇后没有立即回宫,而是绕着街道走了一圈,买了许多吃食,光是肉饼就买了许多。 回宫后,秦皇后提着大包小包去找皇帝,当着皇帝的面,小口小口吃着肉饼。 皇帝伸手去拿,秦皇后拍开他的手,陛下万金之躯,入口食物都需人查验,您还是别来祸害我。 你吃得,朕就不能吃?皇帝不恼,反而笑吟吟地看着她。 秦皇后说道:我吃了不会有事,您万一出事,妾的命就没了。 那你作何来朕面前吃? 让您看看,没让您吃。 皇帝笑得直不起腰,伸手去拿了肉饼吃,道一句:朕吃了,与你无关。 帝后看似恩爱,秦湘知晓,秦皇后在小心经营,取悦皇帝,善待后妃。 梅锦衣离开后,又是一场大雪,皇帝留宿椒房殿。 秦皇后让出椒房殿,接来了几位年轻的后妃。 天明,云相来了。 秦皇后冷淡的面容上浮现丝丝笑容,秦湘感觉这副身子处于兴奋中,难得的兴奋会让血液沸腾。 不知为何,秦湘不想见到云浅。见惯了云浅温柔的一面,再见她不苟言笑之色,冷言厉色,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喝惯了蜜水,再去饮清水,个中滋味,唯有自己知晓。 云浅爱与不爱,看得清清楚楚。 第283章 秦皇后邀请云浅坐下,云浅不愿,秦皇后费心将人留下,三言两语,总是不得滋味。 秦皇后的低声下气,云浅的嫉恶如仇,数度让聊天推进了死巷子里。 秦湘听着两人的交谈,轻而易举地感觉出了秦皇后的变化。 往日行事滴水不漏的人,这时这刻会有些小兴奋,浑身热血。 秦皇后的视线一直都在云浅身上,眼神如画笔,一一描绘,而云浅露出的不耐,让人心寒。 秦湘在想:喜欢冰块做什么。 转而一想,云浅是秦皇后孤独寂寞生涯中的唯一慰藉。 两人依旧是不欢而散,秦皇后没有不高兴,相反,她有些愉悦。 人的情绪波动,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好了许多,面对女官,笑容更多。 女官很是不解:您今日很高兴。 瞧见云浅吃瘪,就很高兴。秦皇后撒谎。 女官也笑了,说道:陛下近日有些避着云相,云相提议撤销红林军在京城随意行走的权力。陛下都没有答应,您说,云相想什么呢。 她想的很简单,百姓、朝堂、江山。秦皇后语气轻快,她看似没软肋,可处处是她的软肋。 女官不解,秦皇后没有再解释,抱着猫儿玩了许久。 襄平这日入宫了,禀报了李家的事情,一个不少,全部处决。 秦皇后眼都没有眨一下,将点心果子推到襄平面前,悄悄说道:云相今日来了,陛下不愿见她。 若是我,我也不想见她。襄平咬着点心,俯在皇后耳畔低语一阵。 冬日里殿内温暖,襄平说话时候呼吸喷洒在而耳廓,秦湘感觉耳后烫得厉害,就连耳朵都跟着发烧了。 想来,秦皇后也是一样的感受。 襄平说的是云浅坏话。 李家的案子,雷厉风行,都是红林军办的,压根没有经过云相的手,连大理寺刑部都没有过问。 是以,云浅消息闭塞,对案子也有几分疑惑。 她就觉得你我使坏,我就偏不让她知晓。襄平开怀大笑。 秦皇后托腮,凝着襄平姣好的面容,你不喜欢她? 你喜欢她,对吗?襄平眨了眨眼睛,眼内散着狡黠的笑容。 秦皇后点点头,面露仰慕,她不好吗? 她觉得你是妖后啊,我的皇后殿下,你喜欢她什么?襄平惊讶出声,觉得自己失态,又忙捂住嘴巴,立即将殿内伺候的婢女都赶了出去。 殿内空空,唯有两人。 襄平压低声音,我大伯父与我父皇都想纳她为妃,可你也瞧见了,几回见面都看不到一丝笑容。 但她不爱财、不好色,更不怕死,名望极高呀。秦皇后丝毫不吝啬赞美。 襄平深深看她一眼,云相此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我大伯父与父皇都懂的道理,你也想想清楚。 秦皇后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人人都懂的道理,相反,她露出得意的笑容,我就看着,她最近吃瘪,是因为她是块硬骨头。 难啃的骨头,确实不好玩。但她,样貌身形都是拔尖的。襄平也跟着赞赏,我与你说,趁早忘了。 秦皇后口不言衷地回应:忘了、忘了。 说完后,她仰面躺在床榻上,襄平脱了鞋也爬上床,就躺在她的身侧。 两人无姿态般靠在一起,秦湘看着襄平的面容,心中微叹。 她终于明白了襄平为何会劫她离开京城了。 襄平与秦皇后一般,都是爱而不得。 两人腻歪了许久,直到黄昏,襄平走时,从皇后拽了个荷包,道:你给梅锦衣了,也给我一个。 抢完便走了。 殿内再度寂静下来。 宫廷生活枯燥寂静,秦皇后从不霸占皇帝,给新人机会。她时常去见皇帝,说起小娘子们的好,勾起皇帝的兴趣,皇帝晚上便会召见。 过了年,春色朦胧里,郑景轩递信入宫。 信未拆,便被秦皇后丢入火中。 女官忧心忡忡,殿下,您若不应他的事情,只怕会麻烦。 无妨,我给他支了个招。秦皇后微笑着回应照顾自己的女官,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角上,妩媚一笑,人啊、都是贪心的。 秦皇后一笑,女官看痴了,道:殿下,您可真好看,可惜您不能侍寝。您若有皇子公子,必然也是最可爱的。 要孩子做甚,跟着我活在这个无情的宫廷里?秦皇后摇首。 女官忧心忡忡,秦皇后怡然自得地出去走动了,约了两个新入宫的晚辈,看着她们弹琴跳舞。 皇帝后妃多,有的是皇帝喜欢,特召入宫,有些是安抚世界选入宫。 这些女子争着皇帝的宠爱,抢夺那么一点点的情爱。 秦皇后神色平静,次数多了以后,她便享受。这些美人想要见皇帝,就要费尽心思讨好她,使出浑身解数。 后妃们渐渐摸清皇后的秉性,来时都会打扮的花枝招展。 秦湘也见识到皇帝的后宫,环肥燕瘦是假,各色美人,妩媚、冷艳、俏皮。 第284章 但这些人身上都没有云浅身上的气质。 清冷而艳,身居高位、睥睨万人。 后宫美人渐渐多了,多承皇后举荐,椒房殿越发热闹。 同时,这些美人的父兄在朝堂上也会皇后说话,一反常态地丞相一党敌对。 襄平常常来宫里,每回都会不一样的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的名字写入皇后的名单上。 这些名字来自不易,是皇后从美人口中问出来,襄平出外去查。 两人很有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中书令去后,皇帝不待见云相,喜欢自己的女儿襄平公主。同时,襄平公主的势力渗入朝堂上。 后党同样占据一席之地。 妖后一词,成了秦皇后独有的名字。 春末的晨曦,阳光万丈,梨花落了满地,旖旎融融的春色中,添了一抹雪白般的冷意。 程司死了、马奎死了、赵唤死了 接连数人被杀后,红林军让人闻风丧胆。 襄平公主也被御史台弹劾,皇帝的偏爱,让御史台束手无策。 就连云浅,数度无奈。 云浅有行走禁中的权力,晨曦光下,她站在了椒房殿外。 秦皇后匆匆迎了出来,笑了笑,云相。 秦湘看着数日未见的云浅,不知为何,心存忐忑,她知晓这回见面,没有爱意、没有哄慰,只有责问。 无数个夜晚,她想劝醒秦皇后,说出温谷的秘密。 秦皇后被眼前烟姿玉骨的女人伤透了心。 明知是深渊,却跳得义无反顾,大概是孤独与仰慕。 秦湘对秦皇后的好感源于她的喜欢从不影响正事。 云浅每回吃瘪,确实源于她。不知为何,她能够提前知晓许多事,给皇帝建议,皇帝对她的依赖,确实是值得的。 再见云浅,秦皇后满心欢喜,邀她入殿说话。 皇后。云浅声音低沉,他们哪里得罪你了吗? 云相说话很直,大概是看我无依无靠吧。秦皇后仰望着云浅漆黑冰冷的双眸,你为何来兴师问罪,是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云浅怒了,眼中掠过怒意,臣希望皇后可以就此罢手,你是皇后,不该插手前朝的事情。 我喜欢做些事情,云相、不如你帮帮我,我考虑是否改邪归正。秦皇后前进一步,抬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掸了掸。 语态妩媚、举止轻浮,云浅眼中露出厌恶,直接往后退开,如避蛇蝎。 秦皇后被拒后,又走一步,逼得云浅步步后退,我给你机会,你跑什么。 殿下如此轻浮,不怕臣去禀报陛下?云浅面色冷沉。 秦皇后迎着阳光,肌肤雪白,唇角红得发艳,本宫示好,并非第一回,你怕什么呢? 秦湘心中微叹,云浅挑拨她的手段多半与秦皇后学的。 如出一辙。 云浅怒意涌现,她背后的阳光循丽,云蒸霞蔚,映衬得她脸色粉妍。 那抹粉妍,大抵是怒气。 秦湘看得分明,云浅在盛怒的边缘徘徊,只需再稍微激将一下,她便会爆发怒意。 皇后殿下,可知羞耻二字。云浅被挑拨后,只有怒意。 秦皇后挑眉,姿容比牡丹花还要娇艳,不知又如何,知又如何? 云浅气得拂袖而去,好像再说一句,就会被拉入无耻的漩涡里。 秦皇后失笑,瞧,她生气了。 秦湘顿悟,在秦皇后的眼内,她看得最多的是云浅的背影。 一瞬息,她感觉到了窒息。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 第92章 前世(四) 期盼那么久, 却只见到背影。秦湘难以想象,大概自己早就坚持不住了。 寻常人的喜欢,欢欢喜喜摆在明面上, 哪怕得不到回应, 也不会觉得窒息。 唯有爱而隐藏,好比官场中人郁郁不得志。 秦湘难以想象,可跟着秦皇后,多日来,她二人感同身受, 秦皇后却乐在其中。 孤独的宫廷中,阴域诡异,喜欢云浅当真成了她最大的乐趣。 喜欢藏于心口, 装作若无其事,见一面, 便会欢喜许久。 再对比云浅对她的喜欢,确实来得太过容易了。 目送云浅离开后,秦皇后高兴许久, 甚至以画笔勾勒出云浅的笑容,一笔一画都带着她的虔诚与爱慕。 简单而美好。 秦皇后游走于后妃与皇帝之间,把握分寸,若没有前朝一个接着一个倒塌的世家, 她会成为贤良的皇后。 每一个名字, 都带着血海深仇,是秦皇后心中的刺, 拔了, 便会血流成河。 赵唤死后, 数人弹劾襄平公主兴风作浪, 铲除异己。 皇帝亲自问皇后,问她:你觉得朕被蒙蔽了吗? 秦皇后扬唇笑了,公主杀该杀之人,您之前才是被蒙蔽眼睛,他们没有错吗? 自然是有错的,哪个世家门阀是干净的,他们根深蒂固,关系错综复杂,以联姻为纽带,动一人而牵扯数个家族。 红林军暗自搜查证据,掀起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哪怕没有证据,红林军抓了人,不出三日,便会有证据。 第285章 有证据在,权势再大,也只能干看着。 皇帝听后,沉默良久,秦皇后又说道:他们自大,无视陛下,本就是大不敬,襄平公主所为,也算是为陛下出气。再者,若无公主,您怎么知晓李家通敌呢。陛下,您说,是不是呢? 皇帝并非真的昏聩,有自己的判断,听了皇后言语后,皱起的眉眼松展,道一句:襄平该选驸马了,收一收性子。李家的事情,朕快亏待她了,这回,定要好好选。 秦皇后含笑应下,转头给襄平送去消息。 襄平不缺驸马,男人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果然,襄平不肯选驸马,领着红林军收敛不少,皇帝对此,愈发愧疚,与秦皇后商议补偿。 赏赐金银后,襄平将钱放入红林军里,跟随的下属们得到好处,自然死心塌地跟随。 为此,再度遭到御史台弹劾。 秦皇后又在皇帝跟前说道:公主舍得家产犒赏下属是她大度,难不成让她小气些,御史台是嫉妒红林军。 皇帝焦头烂额,秦皇后调制了安神的香,皇帝一夜安睡到天亮。 睡好自然有精神,皇帝对秦皇后也愈发满意,正妻与女儿同没完没了的御史台对比,他自然偏向前者。 御史台弹劾无果后,户部建议缩减用度,减少红林军的人数。 谁知,襄平公主阔气,愿用自己的俸禄养兵,嘲讽禁卫军统领不心疼下属。 这番话传出去后,禁卫军内不平,隔壁小娘子们加俸禄,他们凭什么还要缩减用度。内部不和,禁卫军先闹了起来。 襄平吐槽男子们小气,秦皇后却问她:云相是何意思? 没表态,不参与。襄平回了六字,面露嘲讽,又说道:红林军是她与陆统领一手拉扯起来,如今裁剪人数,她自然不会同意的。若不同意,任由我坐大,她岂会坐视不管,多半还是没有想过办法。 秦皇后无奈说一句:她怎么那么固执呢,与我联盟,割了她的肉不成。 哪里是割肉,分明是剜心。襄平冷哼一声,伏在皇后耳畔又是一阵低语。 两人举止亲密。 咬过耳朵后,襄平坐正了身子,细细说着外面的局势。 云浅这回没有表态,自然没她的事情,襄平带来的消息与她无关。 秦皇后神思飘忽,垂下眸子。 襄平自己说了许多话,见时辰不早,不舍般离开中宫。 你说,她为何没有表态,我是不是将她的心血毁了。秦皇后自顾自说了一句。 秦湘感觉到了心痛,目光所及,是金砖上倒影的影子,晦涩黯淡。 秦皇后在懊悔自己毁了红林军。 同样,云浅憎恨秦皇后毁了红林军。曾经被视为女子自强不息的红林军沦为了刽子手。 秦皇后歪倒在榻上,良久都没有起身。 秋风渐寒,刮来风一阵冷过一阵,在秋风的召唤下,终于迎来冬日。 又是一年冬日。 秦皇后坐在榻上整理名册,这一年来,她做了许多事情,不再是孤单没有依靠的皇后了,她有自己的人脉与势力。 莫名的,秦湘感觉到了心酸。 许久前,她觉得秦皇后咎由自取,可如今看来,不过是被逼疯的善良人罢了。 秦皇后哪怕在悬崖边缘徘徊,也会时刻保持分寸,不动云浅,不伤害云浅。 人面桃花,心中朱颜。 莫名的,秦湘觉得自己对云浅的喜欢太过淡薄,深不及秦皇后。 接下来,数日不闻云相的消息,禁卫军闹了两回,将提议缩减用度的官员打了,闹到皇帝跟前。 皇帝本就不高兴这些官员的提议,暗地里与皇后笑话了一阵,到了真该处置的时候,不偏不移地处置,罚了打人的禁卫军,又敲打了官员。 不要有事没事的提议,减少你的俸禄,你乐意? 禁卫军的规制都是祖宗传来的,红林军是女子,你们就欺负人家女子,欺负不成,自己挨了一顿打。 别闹了,这回就这么罢了,别再提议了。 秦皇后依旧没见到云相。 她忍不住问皇帝。 皇帝愣了下,云相病了些时日。 难怪没有入宫。秦皇后心明,巧笑着问皇帝:那妾该不该让人去看看,送些补品? 皇帝应准下来,丞相不喜皇后,皇后一直包容,他会觉得自己选的皇后大度。 回到椒房殿,秦皇后开始挑选补品,一句一句嘱咐代她探望的女官,问清楚云相是何病症。 女官一一应下。 女官走后,秦皇后在殿内焦急的等候,从天明到日落,总是探头去张望。 终于,女官回来了。 秦皇后焦急的询问:云相如何? 臣没问出来,嘴巴可严了。也没见过云相,说什么云相病了不宜见客,补品也没有收下。他们分明是看不起您。女官又气又委屈,您说。您哪里对不住云相了。 秦皇后含笑安慰自己的女官:云相惯来如此,何必计较,你也累了,去休息,回头送些银子回家去。 女官还是不服气,张开嘴巴,欲言又止,可看到皇后含笑的面容,到底将嘴里的话吞了回去。 第286章 走后,秦皇后敛了笑容,独自靠在迎枕上,嘀咕一句:她若低头,便不是云浅。这人啊,多半是知晓我利用陆澄昀的事情了。 秦湘依旧不明秦皇后与陆统领之间的事情。 或许,云浅知晓的故事,与发生的事情不同。 太多的误会。 云相消失数日,除夕夜宴上,身形憔悴。 酒过三巡,她悄然退了出去。 秦皇后与女官对视一眼,女官扶其她,两人追了出去。 照旧是那座亭子,这回,云浅没有深醉,除去染红的面色后,看不出她喝过酒。 扶着云浅的宫娥被女官姐姐喊走了,亭子内只剩下两人。 云浅微醺,神态不如往日冷淡,看向皇后的时候,眼内泛着光,潋滟春光。 秦皇后高兴极了,压低声音问她:你的病可好了。 好多了。云浅点点头,露出温柔待人的一面。 秦皇后立即挪过去,坐在她的对面,你怎么病了? 云浅迟钝,凝眸去想,许是没想明白,面上露出愁绪,摇首。 你不知道就不问了,你醉了吗?秦皇后忙换了话题。 没醉。云浅双眸目视前方,直勾勾的。 秦皇后掩唇低笑,四周无人,她近距离看着云浅。 多日不见,她对云浅,依旧想念得紧。 夜风轻拂,漾过心怀,激起阵阵涟漪。 秦皇后光明正大的望着云浅,在云浅的醉态中看到了些许笑容。她叹一句:你也会笑啊。 云浅回望着她,带着光的眼眸里映着皇后俏丽的面容,皇后一袭凤袍,朦胧不明的光色下,青春靓丽。 云浅看了两息后,移开目光,颤颤悠悠地站起身,秦皇后急道:云相去哪里? 回去。云浅言简意赅。 回去后还要饮酒,不如再坐会儿,快要散席的时候再回去,这样就没有人让你喝酒了。秦皇后劝说。 云浅犹豫了须臾,选择坐下。 秦皇后心情激荡,不知该说设么,政事不能提,私事不好乱说,便只能四目相对。 半晌后,她还是忍不住夸赞:云相,可有人夸过你好看? 没有。云浅声音冷淡。 秦皇后玩笑道:那我就告诉你,你长得很好看,人见人爱的那种。 唯有权势金钱才会人人爱。云浅面无表情。 秦湘一噎,托腮望着她:好,你不是人见人爱,我是人见人爱吗? 云浅看着她,问:你是谁? 秦皇后半晌没有回应,似乎没有想到云浅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风吹过脸颊,秦皇后还是笑了,怪不得与我这么好脸色说话,不认识的人也这么好脸色啊。 她觉得无趣,起身走了。 远处的女官看到皇后离,便也放走了宫娥,自己匆匆走来。 殿下,您说完话了? 本宫想找盆冰水浇在她的脸上。秦皇后难得有些生气。 回到席上,皇帝早就被贵妃拉走了,主位空荡荡,她到后,便让人散了席。 明日还要祭祖。 她悄悄问女官:能否让贵妃代替我去? 女官鼓起腮帮子,不成,您是皇后,唯有您才可,贵妃算什么? 秦皇后笑着道:我又不在乎后位,何必计较那么多。贵妃有儿子傍身,将来她可比我好多了。我多活一日便是上天眷顾。 那也不成。女官坚持自己的意思。 秦皇后拗不过她,只得回去早些安睡,明日随同陛下祭拜先祖。 **** 初一这日,秦皇后见到襄平,第一句话便是:昨夜云相冲我笑了。 襄平白她一眼:我记得她昨夜喝醉了,绝对不是冲您笑,别多想。 一语道破秘密,秦皇后没忍住揪着她的耳朵,你的嘴巴怎么那么坏呢。 襄平笑着道:看来我说对了,她对你恨之入骨,你就别指望了,看看我,我对你多好。 我是你娘。秦皇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一句。 襄平脸色微变,纠正她:我的娘死了,你最多算后娘。 后娘也带了娘字呀。 娘子也带了娘字。襄平不甘示弱。 秦皇后若有所思,襄平洋洋得意。 这时,云浅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三五个女官,谈笑嫣然。秦皇后说道:她都不笑的吗? 在意她不多去看看庙堂里的木头菩萨,不对,都说薄唇薄情,她最多算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襄平开口嘲讽。 女官们围着云浅说笑,新年第一日,心情都不错。 凛凛冬日下,那人立于人群中,一眼看过去,心潮澎湃。 秦皇后多看了两眼,终于找到了今日的乐趣,可以多看几眼云浅。 她与襄平说道:这人那么无趣,平日里如何消遣。 襄平正与人说话,被皇后拉了回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想了想,说道:她消遣什么,我如何知晓,要不你自己去问。 第287章 秦皇后摆手,又将襄平送了回去。 襄平又不走了,你盯着她就会发现人生太过无趣,她浑身上下,空有一副美色,没有情趣。 秦皇后扬唇笑了,真无趣啊。 皇帝也来了,众人跟随他入殿。皇帝身后跟随皇子,皇子之后是云相,秦皇后与她隔得很远。 饶是如此,她还是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她发觉自己每回回头,对方都是一副面容,不苟言笑、面无表情。 确实没什么情趣。 回去的路上,襄平特地拉着云浅说话,说东说西,听不清说什么,但那张脸上终于多了些表情。 秦皇后嗤笑,她那张脸早晚被冰块烫了。 女官纠正她:怎么是烫,是冰才是。 就是烫,她自己都是冰块自然不怕冰。 没头没闹的话,让女官摸不着头脑,秦皇后气得闭眼睡觉了。 一路颠簸,回到宫里,已是日暮时分。 朝臣回府,皇帝回寝殿,皇后回到椒房殿,倒床就睡了。 年初之际,美人们迫切地来给皇后请安,各种不同的面容,好歹安慰了秦皇后受伤的心。 七日休沐,皇帝领着朝臣们玩闹,皇后效仿他,领着后宫贵妃美人们投壶玩游戏。 不准人缺席,一时间,美人们都没时间去打听皇帝的去处。 待开朝时,第一件大案便是大理寺卿郑景轩买卖官爵,牵扯人数之多达到百多人。 皇帝气得病了,红林军趁机抓捕涉案人员,丢进诏狱审问。 一时间,新年留存下来的热闹气氛被吹散得干干净净。 郑夫人求进宫里,央求皇后救人。 秦皇后低眸,对上郑夫人惊慌的面孔,那么大的案子,你让本宫如何救? 殿下,您有今日,我郑家出了多少力。郑夫人擦擦眼泪水,两道薄刃般的目光落在秦皇后身上。 秦皇后含笑,问她:我养父母如何死了,你不清楚吗? 您在说什么?郑夫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最清楚秦皇后的身世,奴婢爬上位的人,最是肮脏。 你的丈夫杀了秦家满门,嫁祸于我,再故作仁慈般将我从牢房中救出来,送入宫里伺候皇帝。你以为,我是小白兔吗?秦皇后朝女官看一眼。 女官领着宫娥,上前压着郑夫人,迫使她跪在皇后面前。 秦湘听到那句话后,终于明白,为何郑家的夫人会死了。 郑夫人被女官按在地上,秦皇后走下来,抬脚踩在她的肩膀上,你说不知道就真的不知道了吗?这么大的罪名,你还在外逍遥,是我的容忍,你既然不愿,就去牢房里陪伴他,再告诉他,秦家的命,我要用郑氏满门来陪葬。 殿下、殿下、我当真不知道这些事情。郑氏慌了,抬不起头,唯有口中喊着无辜。 秦皇后笑着说道:不知道也没有关系,你去问问他,很快就会清楚了。别慌,我不会扒你皮,抽你筋的,安心去见他。 郑夫人还在挣扎,拼命想要挣开禁锢,殿下、殿下,您饶了我、我郑家对您确有不少帮助啊,殿下,您看在帮忙的份上,饶了我家 我饶了你,谁饶了我。秦皇后面露悲悯。 秦湘知晓,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有错杀的人。 确实,无人饶了秦皇后。 女官押着郑夫人出椒房殿,凄厉的嘶喊声传了进来,叫骂求饶,不绝于耳。 秦皇后从容淡然,望着脚下窝着的白猫,沉默良久。 女官回来后,道事情办妥了,人送到郑景轩跟前了。 秦皇后点点头,她问道:云相处是何反应? 云相也在查,各方都在动,外面可乱了。牵扯的人太多,数百家呢,不过都是些小吏,没有世家牵扯。女官说道,您放心,我们的人都安全着呢。 世家没有危险,事情就不会太复杂,一旦牵扯他们的利益,各方涌动,事情就会复杂。 秦皇后思考很快,迅速给了答复,说道:看着别动,注意云相,闹得这么大,她必然会插手的。 女官忧心忡忡,道:她怎么那么闲啊,与她无关的事情也查,揪着不放。 她若不管,才是奇怪。秦皇后含笑说了一声,她不动,我们也不动,又不是我们闹起来的。 可郑家与您的关系,不是秘密。女官担忧,他们利用郑家来对付您的话,就不好说了。 怕什么,郑家灭我满门,我还帮着他?秦皇后摆手,秦家灭门,也是本宫的伤心事。 女官点点头,您要去找陛下吗? 我去同陛下说,陛下信我,便也足够了,旁人说什么,都不必在意。记住了,旁人的话,不算什么,妖后又如何。秦皇后语气淡然,反过来安慰女官,别怕。 秦湘被秦皇后沉稳的思路惊到了,论沉稳论气魄论思路,秦皇后远远胜过她。 秦皇后的底气,不是旁人,而是她自己,一步步走得极为稳。 安抚住皇帝,便是胜利了,旁人的言语代表不了什么。 第288章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93章 前世(五) 清晰的思路、沉稳的性子, 秦湘对秦皇后越发钦佩。 处于逆境中,不稳不乱,慢慢筹谋。 处置郑氏后, 皇后去面见皇帝, 陈诉冤情。 皇帝勃然变色,你为何不早说? 我无证据,谁会信呢。郑家要挟妾,如今郑景轩自己自取灭亡,妾也松了口气。陛下信妾吗?秦皇后望着皇帝, 没有小儿女般的怯弱,清清冷冷,也符合皇后的仪态。 朕自然信你。你吃了这么多苦, 朕、难怪他对你如此了解。皇帝眼眸低垂,上前将地上的皇后拉起来, 只这桩案子没有证据。 陛下,郑景轩贪污受贿,本该受到处置, 秦家的亡魂也该安息了。秦皇后摇首,在皇帝身侧坐下。 皇帝沉吟,道:朕明白了,皇后受的委屈, 朕岂会装作不知。朕会让人去暗查。 谢陛下。秦皇后笑吟吟道谢。 秦皇后不多留, 体贴地退下。 离开后,女官担忧道:陛下若是不信您, 该怎么办。 他只会信自己查的, 查到秦家被灭, 他才会信。秦皇后含笑, 你以为他不查吗?只怕我的来历,早就查得一清二楚。 一国之君,从藩王成了皇帝,岂是你我所见的这般简单。事实摆在他的面前,我们静静等待就好了。 女官唉声叹气,秦皇后出言安慰。 主仆之间,更似姐妹。 接下来几日,静静等待。 秦皇后待在椒房殿内也不出去,与来找她玩的美人们投壶游戏,不闻窗外事。 刑部很快定罪,郑景轩罪大恶极,处以斩刑,郑家诸人流放。 买官者,罚抄家产,流放三千里,永不录用。 定案后,皇帝让人通知皇后。 秦皇后笑着问传话的内侍:我能去送送郑大人吗? 内侍点头,陛下说中了,您想去就让人陪着去。 替本宫传达,妾谢陛下。秦皇后朝宫娥点点头,宫娥立即递过去一个荷包。 内侍拿了赏,欢天喜地走了。 女官疑惑,不喜欢为何让您去? 陛下派人盯着呢,听听我与郑景轩的话别。秦皇后神色慵懒,丝毫没有惧怕,甚至挑了些素裳,高兴些,别哭丧着脸。 翌日,皇后悄然出宫,由刑部侍郎带着入大牢。 牢房内,郑景轩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腿似被打断了,站不起来。 秦皇后入内后,郑景轩睁开了眼睛,见到是她,两颊颤动,似兴奋似激动,殿下、殿下、您来救臣的吗? 郑大人,您可见到我父亲母亲了?秦皇后迈步走进去,停在郑景轩的断腿前,抬起右脚踩着他的脚踝。 郑景轩疼得一颤,对上秦皇后冰冷的眼神后下意识一缩,殿下,您救救臣、臣什么都没做。 我父亲怎么死的、我母亲怎么死的,我阿兄虽说身子不好,可活到不惑之年也是可以的。你、想起了来吗?秦皇蹲了下来,力量都聚集在右脚上,疼不疼? 郑景轩面色灰白,忍着疼,突然间想明白,伸手推开秦皇后,是你、是你这个贱.人害我的、陛下,臣冤枉。 秦皇后被推搡在地,刑部侍郎立即进来搀扶,按住他。 不必,本宫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呢。秦皇后朝外面候着的人摆摆手,怕什么呢,铁链锁着,不要害怕。 秦湘感觉到遍体寒凉,每回,秦皇后安慰旁人不要害怕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在害怕。 刑部侍郎退了出去。 秦皇后整理好衣袂,眸色淡淡,你怕了呀,没关系,我父母阿兄死了,会让你父母儿子陪葬的。你留着我,不就是想要利用我去讨好陛下,可惜呀,你成功了一半。我成了皇后,你死了。 郑景轩怒吼:你这个贱人、贱人,早知如此,我应该将你一并杀了。 你舍得吗?你杀秦家满门,陷害我,再救出我,不就希望我感恩戴德,为你所用,哪里会杀呢。秦皇后唇角噙了抹笑容,自己俯身凝着郑景轩:后悔吗? 牢房阴暗,淡淡烛火晦暗,照得郑景轩面色惨淡,浑身更是打颤。 是你、你陷害我、是你,我要面禀陛下。 秦皇后摇首,悲天悯人般开口:你自己收了钱,钱进了郑家的口袋,给我了吗?你没有给我一枚铜钱,怎么就是我害了你。 人阿,太贪心,你以为你做的事情人不知鬼知觉吗?错了,人在做,天在看,瞧,你的报应就来了。 挺对不起你的,我没有害你,让你失望了。你的贪婪害了你。 郑景轩气得咬紧了牙齿,双眸阴狠,秦皇后抬手,摸摸他的脑袋,莫要生气,你若有重生的机会,记得别来招惹我,要不然就杀了我。我与你之间,不死不休。 贱.人,你不过、是一贱.人,没有我郑家、你有今日郑景轩气得大骂。 秦皇后无辜道:没有郑家,我如今活得很高兴,在秦家生活得很好呢。 第289章 郑景轩暴躁,摔打自己手上的锁链,哐当几声后,秦皇后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肩膀上, 郑景轩被踢得后仰,痛得龇牙咧嘴,嘴里依旧骂骂咧咧。 去黄泉的路上,若见到我父母双亲,告诉她们,我活得很好。秦皇后挑眉,转身走了。 郑景轩从地上爬了起来,愤怒地朝前扑去,脏手擦过皇后红色的衣裙。 红色,明艳又富贵的颜色。 秦湘、秦湘,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秦皇后恍若未闻,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天牢。 牢门外,一人翻身下马,动作优雅利落,如一阵风吹过眼前。 定睛一看,一袭紫衣的云浅。 秦皇后眼前一脸,唇角含了笑,幽幽慢慢地同眼前人打招呼:云相啊,许久不见。 秦湘心里吐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都带着挑逗了。 云浅也是惊讶,步子都放慢了下来,下意识看向跟随皇后的刑部侍郎,殿下为何在此? 秦皇后看向刑部侍郎,歪了歪脑袋,刑部侍郎车朝云浅揖礼,讪笑不敢言语。 云相何时会殃及无辜了。秦皇后肆意嘲讽,长得好看,眼睛不好。 云浅一怔,这才正视秦皇后,殿下私自来见犯人,是何居心。 私自来又如何,你提着我去见陛下不成?秦皇后有恃无恐,眼睛都快飘天上去了。 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云浅声音冰冷。 秦皇后走下台阶直接走了。 刑部侍郎才解释一番:陛下恩准殿下来见郑景轩,您误会殿下了。 云浅叹气:她不说,我如何知晓。 下官随殿下入宫。刑部侍郎胆颤心惊地朝云浅行礼。 匆匆跟上秦皇后的凤辇。 隔着人群,秦皇后眺望那抹影子,依旧是背影,挺立直起,如青松如山岿然不动。 凤辇行远,台阶下的人影飘忽,几乎看不清了。 直到彻底看不见了,车帘才不甘放下。 回到椒房殿,襄平等候良久,一见到秦皇后归来,襄平热切地迎上来。 屏退伺候的宫娥,关上殿门,两人舒服地躺在床榻上,一起望着帐顶。 襄平贴着秦皇后,握着她的手,言道:你这回胆子真大,不怕郑景轩胡言乱语吗? 不怕,我又没什么把柄在郑景轩手中,任凭他怎么说。秦皇后胆大。 襄平听后直皱眉,手搭在她的颈侧,尾指若有若无般擦过柔嫩的肌肤,你这步棋太大胆了。 陛下想查,便去查,我无甚可怕的。再者,他查清楚后,也还我个清白,至于我是秦湘还是温孤湘儿,谁还知晓?秦皇后冷笑,拿开襄平的手,你该走了。 襄平不肯,你才来呢。 我今日遇到云浅,她生气的模样真可爱。秦皇后唇角轻撇。 襄平:你是什么眼睛是有了什么问题吗? 秦皇后絮絮叨叨,她是真的很可爱,生气又憋着。 我走了。襄平爬了起来,整理弄出褶皱的衣裙,回身却见秦皇后面容含笑,望着锦帐顶发呆。 果然,云浅就是有毒。 襄平匆匆离去,秦皇后一人躺了许久,似是在憧憬,唇角带着笑。 **** 斩郑景轩那日,襄平去看了,市集上人头攒动,都在看砍头的热闹。 秋阳炙热,百姓争相恐后地朝前涌去。 秦皇后站在阁楼上眺望,刽子手站在郑景轩身侧,耳畔传来下属的声音。 按照您的吩咐,都派人跟着,到不了流放地都被处置了,保证让人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怎么样。秦皇后凝着断头台,你也离开京城,不要回来了。 殿下 不想走?秦皇后回过身,望向郑景轩府上的幕僚清阳,背弃旧主,还不想走? 清阳低头,我会走的。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路是郑景轩自己走的,你不过穿针引线,害他的是他自己贪婪的心。秦皇后说道。 说完,外面传来叫喊声,刽子手手起刀落,脑袋如西瓜般滚落下来。 鲜血溅在断头台上,蜿蜒成了血河。 秦皇后下了阁楼,欲登马车,下意识朝上看去,自己所在茶肆的斜对面是一座酒肆,而酒肆二楼上的窗户开着。 云浅站在窗下,正望着她。 遥遥对视一眼,好歹是看到了面容。秦皇后朝她挥挥手,弯腰钻进马车里。 钻进马车的一瞬息,秦皇后松下肩膀,回宫。 秦湘落寞,远远看着,不可近观,太过无趣,盼什么呢,不如早些放弃为好。 郑景轩买卖官爵一事,牵扯百余人,故此,空缺良多,外迁官员候补。 皇后一党,再次占据良机。 过了秋日,冬日凌寒,不久后,迎来大雪。 天地间银装素裹,凛冽的寒风呼啸着。 江南送来美人,皇帝留下几人,其余的都赏给了臣下。 秦皇后提议:不如云相送些? 第290章 皇帝停下朱笔,她不喜欢。 不喜欢女人?秦皇后故作不解般眨了眨眼睛,妾以为她喜欢小娘子呢。 你想知晓,自己去送便是。皇帝复又抬笔,显然没什么兴趣。 秦皇后没试探出来,略有些失落,在殿内等了半天,听到有人禀报云相来后,她匆匆迎了出去。 外面落雪,行走间,肩膀上落了厚厚的雪。 云浅正在收拾衣袍,闻得脚步声后,抬首去看,秦皇后一袭凤袍,雍容华贵。 秦皇后抱着暖手炉,步步走近,云相。 云浅低头,未作回应。秦皇后走近她,江南送了些美人过来,云相可喜欢? 一句话,周遭的宫人心有戚戚。 远处阴云翻涌,殿宇之下,寒风刮来。 云浅听后,淡淡扫了皇后一眼,回道:殿下觉得臣该喜欢? 你不喜欢,对吗? 喜欢与否,与殿下无关。 你若喜欢,我去求陛下,分几个美人给你。 云浅收拾好自己,大步略过皇后,直接入殿了。 秦皇后再度被晾了,撇撇嘴,心有不甘,左右瞧了一眼后,在丹陛前慢慢走动。 等了片刻的功夫,云浅出来了。 秦皇后还在,云浅看她一眼后,抬脚走走。 秦皇后也没有喊她,而是目视她的背影。青色衣袍,在雪中行走,如凌寒而放的绿梅。 绿梅难得,不及红梅娇艳,得来极为不易。 秦皇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唤来宫娥,乘辇回宫而去。 回去后,秦皇后并没有休息,而是让人去打听云相府上的事情。 云相府上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她惯来一人,独来独往,府上只有下属婢女。女官回道,您都查过的呀。 本宫怀疑她私藏了女人,你想啊,她都三十岁了,无情无欲,正常吗?秦湘皇后嘀嘀咕咕,将手中的手炉翻来覆去,不正常。 女官笑道:您不也是吗? 秦皇后被说得一愣,自己与云浅怎会相同,她摇首,我才二十二岁。 都是年少热气方刚,您一人也很好呀。女官说得委婉,悄悄说道:云相府上干干净净,您就别查了。 哪家没有外室,她有吗?秦皇后不甘心,总想找出些破绽。 只要有破绽,就说明她喜欢女人,并非无情无欲。 女官拗不过皇后,妥协道:臣去查查,您也别抱什么指望。 快去、快去。秦皇后推着女官朝外走,查到迅速告诉我,我好做打算。 你给她送郎君还是小娘子? 她喜欢什么,本宫送什么。 您这招走不通的。女官停下脚步,若能走得通,云相岂会是孤家寡人? 秦皇后没有落寞,反而很高兴。女官摸不清皇后的心思,屈膝行礼,退下去了。 外面的雪停了,风刮着很冷。 秦皇后站在殿门口,望着雪地。 云相怕不怕冷,这样的天气,可回家去了。 寂静的黑夜里与往日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秦皇后早早地歇息了,枯燥的日子,一日接着一日。 雪化后,安静了一月,曹爽被人打死了。 打死他的是一商户,两人抢夺一块地。地皮主人一地两卖,恰好两人碰面,便打了起来。 曹爽被石头砸死,对方跑了,地皮主人也不见了踪影。 案子成了悬案,曹家人追了两日,刑部查探无果,曹家将曹爽葬了。 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引起大事,但云相悄悄去查,找到了地皮主人。 地皮主人背后的主人是皇后殿下。 云浅拿着证据去找皇帝。 一地两卖是主人的过错,就算是皇后的奴仆,也与她无关。皇帝看着证据皱眉,眼眸抬起,望着被寒风吹得脸皮发红的女子。 云浅回道:他受皇后的嘱咐,一地两卖,卖给曹爽又卖给商贾。 皇后为后要杀曹爽?皇帝反问云浅,你给朕一个理由。 云浅答不上来,两人毫无交集,皇后无动机无理由去杀人。 皇帝同她摆摆手,朕会说说皇后,管好下面的人。 云浅只得作罢。 出殿后,她站在丹陛前,秦皇后正在与内侍说话。 云浅走上前,皇后殿下。 呀,云相。秦皇后发出惊叹声,面容含笑,唇角弯弯,难得你主动找我说话。 云浅面色淡漠:为何杀曹爽? 曹爽是谁?秦皇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云相喜欢将坏事都按在我的身上,你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歹给个辩驳的机会。 巧笑盼兮,明眸善睐。 云浅的面色却慢慢沉了下来,美丽的容貌是一柄悬在脑袋上的刀。 我已将证据交给陛下了。 那又如何。秦皇后娇艳的面容上泛着盈盈光泽,本宫若怕,就不会站在云相面前。云相的脸颊好像伤了。 第291章 一句话让云浅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秦皇后。 云相怕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秦皇后前进一步,她盛气凌人,步步逼近。 云浅接连退了三步,终于站稳了脚步。 秦皇后一脚踩在她的脚背上,慢悠悠地哦了一声,你怎么不退了。你看,你不退,我就撞了上来,你就会受伤。 云浅睨她一眼,收回脚,越过皇后,径直走了。 又是不欢而散。 秦皇后却追上前,拦住云浅的脚步,天寒地冻,对女子皮肤不友好,云相试试这个。 秦皇后要将香膏塞到云浅的手中。 云浅收回手,面色淡淡,不需皇后费心,皇后靠着脸吃饭,臣不需要。 秦皇后撇撇嘴。 作者有话说: 秦湘:看来靠脸吃饭的只有我。 第94章 前世(六) 秦皇后魅惑君上的传言, 传遍南朝上下,无人不知秦皇后容貌倾城 云浅一句话让秦皇后无地自容,秦湘莫名觉得云浅在这时对秦皇后有极大的偏见。 奇怪的是秦皇后不恼, 反而弯弯眉眼, 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说明你认可我的相貌。 白水里找蜜糖,也算是自我安慰了。 云浅似说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秦皇后转头去找皇帝,近日京城不宁, 妾想去寺内进香。 皇帝头都不抬,你想去便去。 妾瞧着云相凶神恶煞,也该去庙里静静心。秦皇后在一侧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 狡黠又可爱。 皇帝察觉她的变化,不觉发笑:她惹你了? 她说妾靠脸吃饭。秦皇后小小的哼了一声, 再度自我安慰:靠脸吃饭,也要脸呀,妾比她好看多了。 一句话逗笑了皇帝, 皇帝想了一会儿,觉得是小娘子之间的斗气,摇头失笑,让她陪你一起去, 多念几遍经书。 谢陛下。秦皇后喜出望外, 妾回去准备。 皇帝复又垂首,觉得不可思议, 再度抬首的时候, 皇后欢快的身影已出了殿门。 **** 雪后, 冬阳照耀, 万物温暖。道上的路人也多了许多,三三两两,脚步匆匆。 靠近年底,游子归乡,都在准备各自回家去了。 秦皇后趴在车窗上看着骑马的云相,啧啧啧三声后,说道:云相,你的脸颊都要花了。 云浅目视前方,没有回应。 秦皇后不死心,又说道:那日,你说我靠脸吃饭,其实,也是夸赞我。 依旧没有会用。 秦皇后盯着云浅的侧影,你可知晓你的脸被风吹后,皮肤就会干燥,若不好好处理,好比是冰面出现裂痕,无法修复了。 云相,你三十岁了,更该好好在意才是。莫要因为一时置气,脸都不要了。 云相,你看看其他小娘子、咦,你三十岁,你还是小娘子吗? 嘀嘀咕咕说了一番,骑马的人不为所动,余光都没有送给她。 路途长,秦皇后眼睛不眨地盯着云相,说渴了便喝些水,说说停停,说了一路,云浅都没有一句回应。 女官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想要责问,秦皇后眯着小眼般捂住她的嘴,莫要生气,对身子不好,欣赏美人也好。不过,这个美人不美了。 女官眉眼抽动了下,狠狠点头:她也算美人?不算。 秦皇后立即瞪她,女官缩了缩脑袋,背过身子去了。 马车颠簸,晃晃悠悠。 秦皇后转头又趴在车窗上,顾盼生辉,云相,她们都说你不算美人了,你该自我反省下。 云相,本宫给你的香膏可以缓解你脸上被风吹出来的红痕,你用一用,别和自己的脸面过不去。 云相,你看你的侧脸都不好看了。 云相 云相 到了白马寺,云浅下马,秦皇后快速下马跑到她的身板,蹁跹的身影如同一只灵动的蝴蝶。 奈何,云浅一眼未看她。 白马寺今日不接香客,专门等候皇后到来。 一行人入内后,檀香袅袅,秦皇后在前走动,衣袂翩翩,住持慈眉善目,两人说笑。 入大殿后,秦湘望向云浅,云相慈善,不如替本宫念上几遍心经,去去心中焦躁。 云浅抬首,望向她。 秦皇后回之一笑,吩咐女官:你同云相一起。 女官低首称是。 秦皇后与住持朝后院走去,笑容淡淡,姿态得体。 到了禅房,住持被人请走,秦皇后一人待了片刻,接着有人进来,低声说道:主子,郑家的人已处置了。 秦湘心惊。 秦皇后点点头,知道了。 那人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低声说了几件事,皆关朝堂。 秦皇后给了答复,不骄不躁,不慌不乱,似想了许久,一步步棋走得很稳。 良机后,外面传来脚步声,那人迅速离开。 住持进来后,秦皇后笑靥如花,若无其事般与他说话。 住持说阐,秦皇后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天晓得她神游天下,心都不在这里。 第292章 秦湘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僧人送来斋饭。 吃过斋饭,秦皇后迈着得意又猖狂的脚步回到大殿,众人欲见礼,她笑着摆摆手,自己一人走过去。 云浅跪在蒲团上,面前摆了一本经书,悄悄走过去,听到了读书声。 秦皇后挑眉,暗自笑了,她走到佛前,上香跪拜,阖眸诉说心事。 拜过佛祖,秦皇后搬了蒲团,直接坐下来,静心听着低语声。 一人读一人听。 一人跪一人坐。 两人心平气和。 许久后,云浅停了下来,翻过书本,念完了。 殿下还有何吩咐? 你多说几句话,本宫也不会让你念经啊。秦皇后同女官招招手。 女官近前来扶起秦皇后。 秦皇后吩咐回宫,一行人打道回府。 回程,秦皇后热情地邀请云相入马车。 照旧,是一个背影。女官气恨难平,她在傲什么? 秦皇后托腮凝着车外的人,她大抵因为陆统领而恨我。恨一人,就不会忘记,也是不错。 女官翻了白眼,记住您做什么? 对哦,记住我做什么?秦皇后自己也迷惑了,沉思良久。 马蹄声、车轱辘声交替传来,秦皇后想了许久后才说道:我就想让她记住我,我不好看? 您是庙堂里好看的菩萨,谁敢觊觎呀。女官哀叹一声,似明白过来,小声劝说:您就别盯着她了,若真是喜欢,那些娘娘们比她都好看。 秦皇后眼珠子转了转,虽说不雅,倒也有趣。 那些娘娘们无甚意思,谁有云相的才能呀。 女官若有所思道:您是惜才呀,那就没有了,那些娘娘们若有才能也不会入宫争夺陛下的宠爱了。听说废帝与陛下,都曾想让云相入后宫为妃,都没有成功呢。 秦皇后嗤笑:人家志不在后宫。她岂会为妾。 您说得也是。女官罕见地附和皇后夸赞云相的话。 秦皇后便又趴在车窗上继续与云相搭话。 照旧是一人说一人听。 云浅并没有回应。 秦皇后的话被记下传到皇帝耳中。 皇帝闻言后有些不相信,皇后就说这些? 并无其他。 皇帝沉默良久。 晚间,皇帝去椒房殿,秦皇后惊讶,照旧出殿相迎。 在皇帝入殿后,她看向女官。女官会意,立即去找后妃们前来侍寝。 帝后对坐,皇帝沉默,秦皇后屏住呼吸,为调节气氛,徐徐将今日的事情说出来。 她不愿搭理妾,妾便让她念经书。 云相清高,让人着实不喜。陛下,您喜欢她什么? 皇帝被勾起了心思,朕与她相识多年,她自小便是如此,比起后宫里的女人,她多了分傲气。她办事谨慎,交给她的事情,很放心,令朕无后顾之忧。 秦皇后眨眨眼睛,似有所悟:您是喜欢她的才能,与容貌无关。 皇帝笑了,道:你吃醋了? 陛下说笑了,妾就是挂名的皇后,被她侮辱,想找回些颜面罢了。秦皇后望着屋顶,殊不知人家傲气得很,一句话都不搭理妾,您说,她怎么就那么倔强呢。 她、惯来如此。皇帝答道。 秦皇后吐槽三两句后,笑吟吟地问陛下今日召哪位美人伴驾。 皇帝摆摆手,起身就走了。 走后,秦皇后松了口气,唇角微微上勾,神色跟着变了,女官担心得掌心生汗,陛下今日过来,似乎有事。 陛下猜我欲拉拢云相,我便演出戏给他看。秦皇后软下身子,靠在迎枕上,平衡至今,若我与云相联合,于我、于云相都不妥当,太晚了,陛下怕我结党营私呢,我对他的江山可没什么兴趣。 秦皇后闭了闭眼睛,又说道:陛下喜欢朝堂平衡,我与云相不和,他便坐收渔翁之利。陛下纵容我,不过是想分解云相手中的权势罢了。 女官心惊胆颤,臣以为陛下喜欢您。 他呀,喜欢我的血罢了。秦皇后自嘲一句,抬手摸摸女官的肩膀,道:别信男人的话,俗语说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女官点点头,显得忧心忡忡。 秦皇后心情很好,习惯早睡,美美的一觉后,清晨选了几个美人来玩耍。 美人们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皇后,场面和睦极了。 美人们走后,秦皇后累得软了下来,一日便过去了。 接下来几日,秦皇后找到了乐趣,时常找些美人们说话聊天,分享自己新制的胭脂香膏,美人们感激涕零。 女官不解,问皇后:您为何对她们那么好? 广撒网,将来她们若得宠,也会惦记我的好,没有孩子的皇后,走不了多久。秦皇后话语通透,不如给自己多找些朋友,莫要与太多的人为敌,有时女人狠起来,压根没有男人的事情,可懂? 女官依旧一知半解。 秦湘深以为然,后宫女人爱吹枕边风,若得罪她们,对皇后而言,确实不妥。 第293章 不如广交朋友。且皇后无子,不会成为她们的敌人。 皇后早非初入宫廷的秦湘了,她有襄平这个后盾,有红林军的底气。 最重要的是皇帝的宠爱。 皇后可以安枕到天亮,她好好活着,便是小小美人们见到皇帝的希望,这些美人背后的世家也会支持她。 秦湘感叹良久。 过了年,又发生几桩案子,闹过了春日。 夏日来的时候,宫里添了几位皇帝公主,比起先帝在位时,子嗣昌盛。 后宫诸妃都在羡慕秦皇后的大度,襄平趁机入宫与皇后说话。 两人关上门,秦湘打量数日未见的秦皇后。比起上回,秦皇后气色好了许多,肤光胜雪,唇红齿白。 她好奇道:近日过的很舒心? 早睡早起罢了,你近日如何?秦皇后歪倒在坐榻上,说了上回庙堂的事情。 襄平说道:你胆子真不小啊,敢戏耍她。 有何不敢,陛下都知道,他也没说什么。秦皇后淡笑,我猜陛下忌惮云相,得不到的女人,他很痛惜啊。 襄平翻了白眼,说道:你这人胡说什么呢,我且告诉你,今年的这几人中有人是云相的门生,她可来兴师问罪了? 没有,来了也是瞪眼睛。秦皇后感叹,没什么可怕的,反而放心云浅,你说,陛下是什么心思? 你与云相不和是人人都知的事情,如今的局势,算得上你二人不分胜负。你杀了她那么多下属,她记恨你也在常理。陛下、会有心思?襄平被问得发懵,细细分析后得到一理:我父皇喜欢你,偏心于你。 秦皇后理智分析道:不,陛下忌惮云相,任由你我站起来,是想均衡朝堂,控制云相再度坐大罢了。 襄平倒吸一口冷气,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平衡、平衡、若有朝一日,平衡的局面被打破,要么我们败了,要么云相败了被陛下处置。秦皇后深吸一口气,所以赶在失去平衡前,做完我的事。 襄平惊得不行,秦皇后冷静的安慰她:莫要害怕,你是公主,不会有事的。 那你呢? 我也无妨。秦皇后微微一笑,总有一人被迫失去所有,你不会的,陛下很喜欢你。 襄平呆滞无言,似是惊恐似是无措。 秦皇后只一笑,恢复如旧,她依旧乐观面对。 她总是喜欢安慰旁人,自己笑笑而过。 襄平没有多待,失神般离开,秦皇后依旧高高兴兴地召些美人过来陪着她。 作画、对弈、投壶等小游戏,玩上一日或者大半日。 秦湘被迫日日见到新面孔,都是些未曾见过皇帝的低等宫妃,秦皇后赏赐她们衣裳首饰,还有香膏。 美人们忐忑而来,欢喜而归,有些过上几日就能遇到皇帝,接连被宠幸,有些会怀上皇嗣,有些沉入大海,不起波澜。 秦皇后对谁都很和气,宫妃们都很喜欢她,遇到麻烦也会果断来寻皇后庇护。 秦皇后敢为她们与受宠的宫妃对峙,有些宫人拜高踩低,犯在她的手中,也不会轻饶。 春日好过,夏日酷热,皇帝想去行宫避暑,下臣们拟定章程,皇后不想动弹,留了下来。 同时,皇帝将云浅留下,自己领着百官走了。 襄平也要走,临走前,嘱咐秦皇后:你别惦记她了,该狠的时候就得狠了,莫要心软。 秦皇后同她微笑,将人推出椒房殿,知道了、知道了。 后妃们只去了三五人,多数人留了下来。 秦皇后将留下的人都登记在册,每日按照心情召上三五人来椒房殿说话弯酸。 她很公平,每人都召唤一遍,一轮结束后,云浅来了。 皇后领着后妃在椒房殿夜夜笙歌的事情,被御史台弹劾,云浅过来劝说。 秦皇后听出她的意思,再三保证:我们只是无趣玩耍罢了,若不信,你留下看看。夜夜笙歌是假,天一黑,我便让她们走了。 云浅不信,皇后再三保证,留下,你看看,我们只是玩乐罢了,哪个不长眼的胡说八道。 云浅环视殿宇,摆设如常,并无过分。 她转身就走,秦皇后尴尬地摸摸自己发间的凤钗,道:云相,你明日可以过来,带你一起玩。 云相大步离开。 秦皇后欢快极了,道:明日多找两人,听闻有个游戏叫叶子牌。 女官领命。 翌日,云浅真的来了,皇后与三个低等宫妃围坐一起玩叶子牌,云浅上前,宫妃们吓得浑身发颤。 秦皇后起身,将云浅按在自己的座位上,试试,输赢算我的。 云浅要起身,秦皇后按住她的肩膀,并与宫妃们示意,快些出牌啊。 云浅恼恨极了,看着眼前的牌,只觉得眼花缭乱,这是什么? 你不会呀,真是笨。秦皇后打出一张牌,慢慢说出叶子牌的规矩与打法。 云浅凝眸,放弃起身的想法,秦皇后握着她的手去抓牌。 摸到一张风,打出去,上手的人家对了。 第294章 去抓牌啊。 云浅紧张地去抓牌,又是一张风,她又打了出去。 很快就上手了。 几圈下来,云浅反而赢了,美人们退出去了。 云浅等她们走后,说道:殿下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怎可整日胡闹。 你不也玩了。秦皇后眯着眼睛。 云浅沉着脸走了。 秦皇后笑意淡淡,女官也哼哼一声,其身不正呢。 对对对,我们阿窈说得对。秦皇后朝女官伸出大拇指,册子给我,我再挑上几人。 女官瞪大了眼睛,您还玩儿,他们都弹劾您了。 怕甚,我又没有动手动脚,我只是欣赏美色罢了。云相看不到,好歹让我舒心些。秦皇后长叹一声,摸摸名为阿窈的女官脑袋,看开些,毕竟好日子不长久了。 秦湘麻木了,论通透,论智慧,秦皇后是第一的。 女官拿来册子,秦皇后看了半晌,问道:我要不找些世家闺阁女子入宫来玩。 女官: 臣怕云相会入宫大骂您不知羞耻。 秦皇后辩驳,我只是欣赏美人罢了,坐上这等高位,总得让自己舒心些,去看看哪家女儿在京城,拟上一份名册,最好,画像也来一份。 女官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皇后殿下,慢吞吞应声。 秦皇后欢快不已,说道:你说,云相还会不会来找我麻烦? 作者有话说: 秦皇后:我只是欣赏美人而已。 第95章 前世(七) 云相代天子监国, 管理京城治安,自然也在意宫廷事务。 皇后带头胡闹,云相眼里揉不得沙子, 一次劝说不成, 自然还会有第二回。 女官愁得不行,秦皇后歪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翌日,皇后变本加厉,玩到天黑, 才放美人们离去。 果然,云相又来了,见着皇后也不行礼, 双眉紧皱,殿下不仅不听臣的劝, 反而变本加厉,殿下是故意与臣过不去吗? 秦皇后含笑,一袭宫装, 雍容华贵,她无奈道:你家是不是住在大海边上啊,管得真宽。前朝出事,你来寻我麻烦。如今我躲在宫里玩耍, 你又来寻我, 你说说你,是不是故意与本宫过不去? 云浅冷着脸, 语气淡淡:殿下所为不合规矩。 秦皇后撇撇嘴, 道:不如你留下陪本宫用午膳, 本宫散了气, 就听你的。 臣只在劝谏,不会侍奉皇后殿下。云浅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你真无趣,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召她们过来跳舞投壶。秦皇后唇角噙了抹淡淡的笑容,添了几分青春活泼。 云浅却被她气得半死,转身就走,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秦皇后唤住她:云相,你走了,明日还是会来的。 云浅只得回过身子,目光如炬,凝着秦皇后: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是让云相陪本宫用午膳罢了,你怕什么?秦皇后走上前,步履悠闲,走至云浅面前,挑眉说道:你究竟在怕什么?怕与我这个皇后在一起,心、神都不正了吗? 秦皇后笑吟吟,凤钗映辉,言笑晏晏,难掩风华。 云浅似乎被气到了,胸口一起一伏,秦皇后大咧咧地盯着她的脖子看,云浅后退一步,转身就走了。 女官终于松了口气,拍着胸脯,悄悄说道:您可吓死臣了,云相可不是好招惹的。 她要脸,我不要脸,你说,谁好招惹?秦皇后笑意深深,回过神来,展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兴道:她可生气了,气性可真大呀。人活着,日日生气,还有什么趣味。 女官说道:您也别正面与她杠啊,讨不到好处。 本宫什么都没做呀,不过和美人们玩耍罢了。再者,椒房殿内凉快,她们也算避暑了,云相吵什么呢。 秦皇后一面说,一面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的容貌,语笑嫣然。 也是啊,她怎么总盯着您呢。已故的皇后娘娘在的时候,她都不入后宫。现在呢,看着您好欺负。女官愤恨不平。 你想多了,前皇后可不管前朝的事,也不会与后妃们玩闹。我不过是触碰她的底线罢了,你看着,明日还会来。 女官又是叹气,怎么办呢。 午后,秦皇后不知收敛,又喊了人过来玩闹。 黄昏时分,瑰丽色的云朵挂在天边上,殿内琴箫和鸣,美人起舞,身形曼妙极了。 突然间,一抹人影闯入眼帘,琴箫停了,美人也瑟缩在一侧,惶惶不安地凝着上座的秦皇后。 秦皇后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无趣道:你怎么又来了。 出去。云浅一声低呵。 宫娥美人们鱼贯而出,生怕晚走一刻就会有大祸。 女官不肯走,甚至拦在皇后前,云浅上前一步,冷冷凝着她:出去。 出去吧。秦皇后吩咐女官,怕什么,她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我。 殿下,她会欺负您。女官担心得不行,觑了云相一眼,又没出息地缩了缩脖子。 第295章 秦皇后扬唇一笑,怕什么呢。 座上皇后俨然多了几分乐趣,脸色虽平和,漫不经心中带了几分沉稳。 她在给自己找乐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随着女官离开,殿内愈发暗了,云浅立于阴影中,面色微寒。 云浅上前一步,殿下是在做什么,不该与她们保持分寸吗? 为何要保持分寸?秦皇后明知故问,眼中闪过重重嘲讽,我与前朝保持分寸,与后妃保持分寸,贴上你的身子? 殿下慎言。云浅微恼,她们是陛下的女人,不是你的女人! 秦皇后挑眉,不恼反笑,你怕本宫给陛下戴绿帽啊,可本宫并没有碰她们。本宫只是欣赏美色罢了,好比,远远地欣赏云相这朵无人敢摘的花。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本宫知晓分寸的。 您的所为,哪里有分寸?她们、她们云浅羞得难以启齿,抿着唇角,眼中映着烛火,她忍了忍,再说道:你是皇后,与她们距离太近,于名声有碍。 本宫与云相关上殿门,你说这段时间我们在做什么?床上滚一圈,还是剑拔弩张地吵架?秦皇后开始耍无赖,俯身坐下来,歪靠在坐榻上,双腿交叠,露出细长的腿型。 简单的一句话让云浅面色发红,怒喝一声:殿下。 别殿下殿下的喊,我喜欢云相生气又拿我没办法的姿态,你瞧瞧你气得,气什么。何必盯着我,我只想找些乐趣罢了。不如你晚上留下陪我,我便自己玩。秦皇后挑眉,眼神潋滟,媚眼横波。 只一眼,就让人心生酥麻。 云浅却依旧难掩怒意,臣会将您的言行禀告陛下。 告诉陛下:你的正妻与你的小妾玩得不亦乐乎,还是你的正妻以勾引的方式拉拢你的下属?秦皇后无辜般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是我死了,还是她们死了,亦或是我们一起死? 云相,你禀告这些后,我无事,她们会死。你的手上便又添了几条无辜的性命。 你觉得你仁义尽职,却在无形中害了她们。鲜活的性命就这么没了,她们才十五十六岁,被你三言两语给弄死了。 殿内安静了会儿。 云浅沉默。 秦皇后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瞬息间,反客为主。 云浅沉默的态度下,面上生起一片寒意。 云相,走吧,明日再来。秦皇后得意地朝她挥挥手,那只手白皙纤柔,那张脸明艳动人,却又让人心生恨意。 云浅终于回应一句:臣明日陪殿下用膳。 秦皇后悄悄松了口气。 殿门打开,云浅走了出去。 女官瞬息间扑了过来,殿下。 云浅心性善良。秦皇后叹一句,可惜倔了些,或许是有她自己行为处事的方法,但那张脸,让我无法厌恶。 殿下,云相走了。女官走到跟前,臣瞧着云相气色不佳,似乎气狠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秦皇后复又笑了,摸摸女官的脸颊,道:本宫赢了,明日午时云相来用午膳。 女官惊讶,她怎么会答应您? 她没办法,不得不答应,这是她唯一能走的路。秦皇后歪倒下来,姿态懒散,阿窈,我觉得特别痛快,大概是任性了一回。 您为何偏要云相陪您用午膳啊。女官很不理解。 秦皇后解释道:找个好看的人一起吃饭,赏心悦目呀。 好看是好看,冷冰冰的一张脸让人看着害怕。女官还是担心,您离她远一些,她可是要将您拉下后位的。 那么多人想要将我拉下后位,也不缺她一人。秦皇后懒散极了,丝毫不担心。 听到这番对话,秦湘心思飘忽,不怨不恨,当真是心胸豁达。 其他她也不愿意恨一个人,太累,何必计较那么多了。 可这是杀母灭族的仇恨,不能忘。 **** 午时,云浅准时来了,一袭青色裙裳,发髻高挽,不施粉黛。 落座后,宫娥们鱼贯而入,秦皇后不看菜,盯着她的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相,你怎么不穿红色的呢。 臣不爱红色。 红色好看呀,云相穿红,必然明艳动人。 云浅嘲讽,殿下以貌取人,不知所谓。 本宫就爱以貌取人,喜欢云相这般好看的人。 殿下不如说些有用事情。 有用的事情伤感情,不如说些无用的。我若说着政事,云相会高兴吗? 云浅沉默。 秦皇后亲自给她盛了碗汤,放在她的面前,所以,不如夸夸云相的相貌。 云浅低眸,接过汤碗,低声道谢。 秦皇后顷刻就高兴许多,晃动着汤勺,故意造出些动静,引得云浅频频蹙眉。 云相,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不喜欢。 那你喜欢小郎君吗? 第296章 不喜欢。 云相,你喜欢什么? 云浅沉默。 秦皇后自顾自喝汤,眼珠子转了转,吃了块肉,悄悄问道:你是不是清心寡欲? 云浅: 云浅放下汤勺,站起身,臣先走了。 饭还没吃完呢,急甚。你若走了,我请她们过来。秦皇后笑意荡漾。 云浅只得坐下,继续喝汤。 殿内寂静无声,秦皇后也安静下来,半晌不言语,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云浅也慢悠悠的进膳,安静用完膳食。 膳后,宫娥送来消食的茶汤,两人安静饮茶。 突然间的和睦,让殿内众人都悄悄松了口气。 饮过消食茶,云浅起身告辞。秦皇后开口挽留:急甚,天还没黑呢。 云浅蹙眉,秦皇后忙说道:听闻云相棋艺高超,本宫想领教一二。 臣还有事。云浅告辞了。 秦皇后留不住,哀叹一声,跟随云浅脚步离殿,目送她离开。 短暂的相处,两人心平气和,难得的宁静。 女官忽而说道:云相今日不生气,安静的时候,挺好的。 怎么个好法?秦皇后问阿窈。 女官笑着说:静若处之、就是安静的美丽,赏心悦目。云相适合做木头美人,她与您说话的时候,太吓人了。 不怒自威。 秦皇后回转殿内,撇开云浅不说,问起宫务。 皇帝将几位得宠的妃妾带走了,不得宠都会安分守己,因此,宫里格外安静。 不仅宫里安静,整座京城都处于静默中。 秦皇后安静下来了,不再召见后妃,悄悄见了些人。 暑气蒸腾下,皇后坐在窗下,热气扑面而来,执笔写了几封书信,让人递了出去。 安静几日后,皇帝派人送了些猫狗,猫是从山林中捉来了的,性子野,关在笼子里。 送来后,野猫被关起来后,叫个不停,椒房殿内骤然热闹许多。 铁笼子放在廊下,猫儿张牙舞爪,冲着走来走去的宫娥内侍叫唤不停。 女官阿窈觉得吵,想要送出去,秦皇后安抚她:听着也热闹,你不觉得寂寞吗? 女官皱皱眉头,瞪着野猫,皇后说道:给她取个名吧。 叫什么呢?女官询问。 秦皇后若有所思,浅浅。 女官恍惚,哪个字? 深浅的浅。 怕是不成吧,云相闺名有个浅字。女官又是担忧,云相知晓,又会来兴师问罪。 秦皇后一边说话,一边打着扇子,风轻轻的,吹起碎发,撩起一番风情。 就浅字,你瞧它的毛发,浅的很,那就叫浅浅。秦皇后愉快极了,放下扇子,走到铁笼前,拿逗猫棍戳戳猫儿,浅浅、浅浅。 女官半晌不言语。 逗弄了须臾,秦皇后觉得不够,与女官说道:找云相过来玩猫。 您这样,云相会生气的。女官愁死了,您怎么总是想惹恼云相呢。 有吗?我就喜欢她生气,又拿我没办法的模样。秦皇后语气轻快极了,一面说话,一面逗弄着猫儿:浅浅、浅浅、浅浅 女官颤颤悠悠出去传话。 当天,云浅没有过来。 第二天午后,用过午膳,宫人传话云相来了。 廊下的猫让云浅止步,她看过去,笼子里的猫朝她挥舞爪子,喵呜喵呜叫了不停。 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云浅笑了,女官说道:陛下赐予殿下的猫,殿下取名浅浅。 云浅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面容冷酷。 秦皇后匆匆跨过门槛,走到跟前,云相来了,呦,脸色这么差,谁惹你生气了。 云浅抬眸,殿下宣臣过来,就为了这只猫? 陛下赏赐,你又不让我召后妃美人,我只能宣云相过来了。秦皇后语气无奈,云相,它可爱吗? 云浅面色有些差,不可爱。 秦皇后围着铁笼子走了一圈,拿着猫棍戳了戳,野猫立即挥舞爪子,蓄势待发。 明明是猫,却有老虎的威武。 秦皇后笑吟吟,你瞧,可凶了,都不知道温柔些。瞧瞧,爪子想打我呢。 云浅看着她的背影。 廊下很安静,夏日炙热,碧空如洗,阳关落在秦皇后的身上,周身镀了一层金光。 秦皇后低着头,手中握着棍子,姿态俏皮可爱。 野猫力气大,不断冲撞着铁笼,发出哐当的声音。秦皇后拿着木棍敲着它的脑袋,让你凶、让你凶,敲你脑袋、敲你脑袋。 云浅低着头,望着她:殿下若无事,臣先离开了。 云相,你不想玩一玩吗?秦皇后将逗猫棍递给云浅,来都来了,何必急着离开呢。 云浅不肯接,睨她一眼,匆匆转身离开。 秦皇后撇嘴,别走啊,这是怎么了呢。 女官阿窈说道:她知晓您给猫儿取名浅浅。 第297章 秦皇后:你是不是虎啊。 女官吐了吐舌头,道:你都取了,还怕她知道吗? 也是,说了也就说了,她横竖是气包,也不怕这么一回。秦皇后很快又安慰好自己,语气轻快。 继续逗猫。 继续逗浅浅。 野猫渐渐地被养熟了,不再整日乱叫,看到秦皇后也乖巧地坐下来,等着她投喂。 养了半月,皇帝回宫了。 半路遇到袭击,云浅亲自去迎接,皇后得知后,悄悄问女官:若是死了,我成了太后,你说,谁做皇帝呢。 女官想了一会儿,陛下好的很呢。 我就问问罢了。秦皇后悻悻道,我也希望他好好活着呢。 皇帝回宫的速度快了许多,大发雷霆,后宫前朝都处于一片雷霆下。 秦皇后也不去管这些事,反而趁着机会闹腾了一番,皇帝彻查下,许多事情都冒出了根源。 贪污、结党等罪名,几乎一查一个准。 闹腾了半月,秦皇后的名单上少了许多名字,襄平趁机暗插人脉。 一日里,襄平匆匆入宫,与秦皇后商议道:你说,我若做了女帝,会如何? 秦皇后眨了眨眼睛,说道:倒也不错,那些老臣不会答应的,你有十多个兄弟呢。 我知道呀,但我是嫡长女,如今兵权在握,为何不能做女帝呢。我觉得,云相会帮我的。襄平握着秦皇后的手,目光灼灼,我若做了女帝,必不会亏待你。 秦皇后摇首,云相不会帮你的。除非,你与我划清界限。 襄平放下她的手,坐直了身子,我不会与你划清界限的。 秦皇后心中烦乱,坐了良久,思衬到:待我事情办妥后,便会离开。只要我不在了,云相顾全大局,自然会支持你的。添一位女帝,将来对女子的科举会有更大的帮助。哪怕你二人之间有几分不快,也会就此烟消云散。 襄平露出兴奋,等我称帝后,接你回来。 秦皇后深深看她一眼,没有接话,而是问起北疆的事情。 北疆虎视眈眈,鸿胪寺一直在交涉,棘手的不是北疆帝王,而是那个叫霍明的摄政王。 先搁着吧。秦皇后意味悠长地说一句,先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 襄平点点头,神色兴奋,我若做了女帝,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作者有话说: 秦皇后:浅浅啊浅浅啊。 野猫:喵呜喵呜! 感谢在2023-07-17 18:42:26~2023-07-24 18:4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4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短暂而美丽的烟火、豫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暮暮暮暮 30瓶;初心 23瓶;先一步放弃、阿娜、时光荏苒、?老师、昨晚睡的好吗、日月■moonsun、咕咚不老肉、小四 10瓶;64399151 6瓶;一点都不萌、orz、drill、浜崎綾、39152997、我想取一个很长很长很 5瓶;到也不是不行、铃铛 4瓶;星光 3瓶;好好学习找老婆 2瓶;p、58221653、qw、64563720、67441793、给我留口香菜、七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前世(八) 襄平不再是以前的襄平了。 秦皇后有些麻木地听着她的话, 与她的兴奋憧憬相比,皇后好比一块不会动的木头,什么都没有想。 待襄平走后, 秦皇后将自己关在了寝殿, 一人枯坐在榻上。 望着虚空,看着天色渐渐地黑了,宫娥点了灯,她慢慢地站起来动动腿脚。 她唤了女官近前,吩咐道:让人盯着些公主。 女官颔首, 看皇后杏眸里无笑意,小心问道:公主惹您生气了? 不,我怕她走错路。这回行刺事件, 朝堂震动,云浅门下有些波动, 唯独她无事。她走的路,太过畅通,未必是好事。秦皇后担忧, 我本无意争什么,她不同,她站在深沟里,稍有不慎就会翻船, 还是小心些。 女官领了吩咐, 匆匆退了下去。 秦皇后走到铜镜前,镜子里映着她娇艳的面孔, 她笑了笑。 笑容沧桑又无力。 秦皇后抬手除下发髻上的花冠, 满头青丝散下去, 她的眉眼添了几分柔顺。 她本不是威仪凌厉之人, 自小散漫,一场接着一场的大难,彻底改变了她的性子。 望了许久,她才终于开口:还有些人,再等等。 **** 一场刺杀,让皇帝愈发警惕,虎口脱身后对任何人都有了防备,怀疑身边人想要害他。 朝臣建议立太子,他不愿,说什么希望皇后诞下子嗣,到时立皇后之子为太子。 可皇后至今没有承宠,也无生育能力。 女官知晓后,欢天喜地,秦皇后也跟着她笑了,望着夏末的天空,心中渐凉。 皇帝不想立太子,平衡朝堂,推她出来做挡箭牌。 午饭后,襄平来了,忧心忡忡,她先开口:我至今未曾承宠,我也生不了孩子。 第298章 为何?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等你有了孩子辅助他呢。襄平震惊极了。 秦皇后淡淡一笑,素净的面容漾着春意,我服下太多的避子药,襄平,你该争一争。陛下纵容我,是想要削减云相的权势,有朝一日,平衡失效了,我与她之间,必有一死。 我呢,活着,无甚用处。 襄平,记住,你不要与云相闹得太难看,她为百姓为南朝做了太多的事情。我看得很清楚,她没有私欲。陛下忌惮,着实对她不公平。 襄平依旧闷闷不乐,神色冷肃,一双黑眸盯着她看。 阿湘,你若死了,我争这些也没用处了。 秦皇后暗自心惊,摇首道:人为自己而活。 说完,将襄平赶走了。 赶走襄平后,她浑身抖得厉害,坐在镜子前,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看着镜子里慌张的女人,眼睫轻颤,脸色发白,莫名憔悴。 该为自己活 我不需要任何人 不需要 说完,她蹒跚站了起来,喊来阿窈,明日我要出宫,你去安排,要秘密的。再将红林军副统领找来,我要见一见。 臣这就去安排。女官被吓到了,问都不敢问。 翌日,出宫。 红林军副统领有三个,其中一个是位年过二十的女子,未曾嫁人,跟随陆澄昀多年。 还有一位,今年二十五岁,慈幼所出来的,武艺极高。 见面后,秦皇后开门见山,说道:你们近日见到云相,云相可曾搭理你们? 两人垂首不语。 秦皇后微笑着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两只精致的小匣子,放在两位副统领面前,道:我希望与云相好好相处,我希望下回办差前,你们能告知我一声。 您指的是什么?两人不敢接受。 秦皇后打开匣子,里面是金色的珠宝,她笑道:所有的事,我希望与云相好好相处,襄平公主近日做事,有些莽撞,你们劝一劝。 两人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开口:公主抓了云相的门生,不止一个,可惜都问不出什么。 秦皇后了然,皇子们渐渐成长起来,皇帝能用她与襄平平衡云浅,也能用皇子们的母族来平衡她与襄平。 云浅的权势慢慢被分割,直到被皇帝处置。 问不出什么也是好事,她还做了些什么?秦皇后沉稳询问。 直到这一刻,秦湘彻底明白过来。 皇帝纵容皇后坐大,分割云浅手中的权势,待云浅没有威胁后,彻底铲除。 到时皇子们长大了,出入朝堂,他们的势力与襄平皇后相抵触,永远是一方平衡一方。 这个时候,皇帝故意说出立皇后之子为太子的话,引起各方注意力,祸水东引。 其实,破局的办法很简单,皇后与云相联合,造成平衡的局面,也就是所谓的和平共处,借以迷惑皇帝,达成双赢的局面。 但是,小皇后努力几年的时间都没有博得云浅好感,压根不会联合。 后党在消磨云浅的势力,随着时日渐久,平衡局面消失,皇帝腾出手来处置云浅。 皇后不过是铲除云浅的一柄刀罢了。 指不定皇子们势力超越皇后之后,随之而来的是皇帝以祸乱朝纲的罪名处置皇后。 一浪推一浪,会有失去一切的一方。 这回是云浅。 下一回便是秦小皇后。 皇帝会培植新的势力取代皇后。 皇帝会是永远的胜利者。 秦湘知晓结局,依旧无力。因为云浅,不会相信一直在与她争的皇后。 重重袭来的无力感,让人打不起精神。 秦皇后却不同,沉稳地分析局势,利用陆琛昀让两名副统领偏向于她。 副统领信服云浅,自然不会害她。 稳住襄平,事情就会顺利许多。 至于,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秦小皇后已不在乎了。 终究会有一人会在皇帝的算计中消失,为何不能是她呢。 她的目的快要达到了,活着还是死去,都已经不重要了。 回宫的路上,秦皇后买了许多肉饼吃,路过相府的时候,遇到下车的云相。 对方没有穿官袍,一袭青衫,脊背挺直,姿态优雅,无论何时见她,都是这副姿态。 马车停下来,秦皇后静静地看着。一老者挡住云浅的路,神色兴奋地说些什么。 她好奇问人:老者是谁? 云相的母亲。 她点点头,道:祸害罢了。 小时候图快活嫁人去了,等女儿功成名就,便来让人家奉养,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老者揪住云相的袖口,不肯让她回去,门口看热闹的人愈发多了。 云浅不为所动,暮色沉了下来,似一道道阴影将她笼罩起来。 秦皇后朝侍卫看了一眼,侍卫颔首,打马上前,俯身与老者说了句话。 老者朝左右看了一眼,惊慌失措地爬上马车走了。 秦皇后撂下车帘,吩咐车夫启程回宫。 云浅回身,看过去,那里空无一人。 第299章 暮色笼罩万物,椒房殿内灯火如昼。 云相还在想为她的说亲?秦皇后气得发笑,道:打死便是,断了她的念想。 一句话,解决了云相的难事。 吩咐过后,秦皇后便去沐浴。 下属办事很得力,三日后便传来消息,人已处置了。 找个机会警告那妇人,别总出门,小心被车撞了,人老了要安分些。秦皇后回应一句。 这一刻,秦湘觉得秦皇后的心硬了许多。 她知晓,这是在解决云浅的麻烦。 许多事情,云浅不能做,唯有外人去做,才合适。 子女不能责怪自己的母亲,有时只有承受。 打发走传话的人,秦皇后才意识到一事,问阿窈:公主好些时日没有过来了。 公主近日很忙,寻不见人影。阿窈回道,笑着上前剪了剪灯花。 简单的一句话,让秦皇后愁眉不展。 她歪倒在床上,静静思考,半晌后爬起来去找那份名单。 数个红笔勾勒下,还剩下三五个人。 她将名单放回了原处,冷静极了,照常歇下了。 接下来几日都很安静,直到襄平拿住了一位世子,吵吵闹闹,那位世子的姐姐是位婕妤,哭哭啼啼来找皇后求情。 秦皇后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娘子,心中冷冷,怎么回事呢。 公主必然是误会了,我阿弟不会做坏事 本宫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婕妤支支吾吾说不上来,秦皇后让人赶了出去。 阿窈禀道:张世子打了傅大人,襄平公主气恨不过,将人抓了。 秦湘记得这件事,打的是傅缨,应当不是第一回了。 她立即说道:让襄平公主立即将人放了,剩下的我来办。让红林军副统领去张府,我随后就去。 秦湘好奇,秦皇后会如何处置。 秦皇后先去找皇帝说了这件事,笑吟吟开口:妾本不该过问,但您知晓朝堂上有女官,事情闹大了,不好听。且去安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皇帝放下朱笔,看着她:不能和离。 妾遵旨。秦皇后不动声色地接应下来。 待出殿后,她便冷了亮色,嘲讽一句:果然是男人。 阿窈没明白,紧紧地跟着皇后的脚步。 凤驾至张府,张世子已经放回来了,傅缨没出现,似乎是身子不舒服。 秦皇后不在意,让人搬了座椅放在府门口,路人围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皇后含笑道:都说张世子天生神力,不如与她二人试试。 两位副统领立即露出兴奋之色,张世子往后退了退,秦皇后冷眼扫过,都是打女人,你就试试,看看有什么区别。 话音落地,路人都笑了。 两位副统领走上前,先同张世子揖礼,问道:两人欺负你一人,不好,单挑吧。 她说完,另一人退了下去,她直接揪起张世子的衣领,拽住他的腿,直接将人举了起来。 惊得路人拍掌叫好。 秦皇后却喊道:温柔些,吓到他了,轻拿轻放。 张世子被轻轻放了下来,还没站稳脚跟,对方一拳砸在他的脑门上,我比傅缨姐姐多了些力气,别介意啊。张世子,你也别心疼我,用最大的力气使过来。 一拳就被掀翻在地,路人嘲讽。 看着身子不弱,一拳就不行了。 就是就是、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了。 富家子就是这样,看着挺厉害的,实际上呢,还是不成的,听闻在床上消耗得太多了。 秦皇后竖起耳朵去听,觉得不可思议,可府内张家人的哭声太大了,压过路人的声音。 她有些生气,回身看了一眼,张家人哭都不敢哭了。 再去听,路人又不说了。 好扫兴啊。 张世子瘫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副统领上前抓起他的袖口,冲他一笑,你的拳头听闻很厉害,对我就使不出来了。你这么喜欢我,不如我嫁给你。可好? 言罢,她转头看向秦皇后,殿下,世子钟情于我,舍不得出手,不如您给我们赐婚,好满足世子呀。 也好,你同意,本宫就给你们赐婚。秦皇后颔首,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与张家父母说道:你们多了一个儿媳。 张夫人一听后,直接晕了过去。 秦皇后嘴皮不饶人,瞧,高兴得晕过去了。就这么办,恭喜张大人呀。 张大人脸色铁青,眼睛翻了翻,险些也晕了过去。 秦皇后安抚好众人,领着副统领回宫了,高兴地请求皇帝赐婚。 皇帝也如同吃瘪了一般,看着皇后笑吟吟的俏丽面容,又看看副统领真诚的面孔,道一句:张家未必肯娶你。 回陛下,臣可以做妾。副统领露出春意荡漾的面容。 秦皇后点点头,继续鼓吹张世子深爱副统领,打不还手,骂不还嘴。 皇帝露出一副朕不信、你在骗朕的面容,朕问问张家人。 第300章 秦皇后领着副统领出殿了。 副统领冷笑,道:殿下当真厉害,臣若嫁过去,必让张家脱一层皮。 你嫁不过去的,陛下不会答应,告诉张家,再敢胡乱动手,本宫会给他找一个贤良的好妻子。秦皇后冷了脸色。 分开后,秦皇后回到椒房殿。 皇帝没有赐婚,只是将张世子喊到大殿斥责一顿。 此事不了了之。 名单上最后一人是安国公,祖上立有功勋,战功赫赫。 秦皇后盯着名单,良久没有说话,阿窈站在一侧,安国公极为难缠,查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殿下,眼下该怎么做呢? 不难啊,怕什么呢。秦皇后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朝阿窈眨眨眼睛 阿窈轻叹,殿下,臣觉得臣不配跟着您,每回都要您来安慰奴婢。 笨些好啊,不惹事就可以了。秦皇后打着扇子,言笑晏晏,姿态懒散。 似乎,她永远都是这副漫不经心却又掌握全局的姿态。 秦湘茫然,她隐约猜到了皇后接下来的动作,但她不敢确信。 若真这么做,便是一箭双雕,只她自己,便会 翌日,秦皇后去请云浅。 云浅没有过来。 阿窈又是一顿跳脚,气得大骂。 秦皇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再度安慰她:莫要生气,对皮肤不好,好好保养自己的脸蛋,争取出宫的时候嫁给好郎君。 阿窈羞得跑出殿。 秦皇后失笑,摸摸自己的脸蛋,叹一句: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脸蛋。 自言自语后,她来到桌案前写了一封信,装好,唤来心腹知云。 交给安国公,但我会让人去捉你,记住了,到国公府门口丢下信就跑,记住,别回头,我给你准备了金银,到时直接离开京城。 知云了然,秦皇后说了时间,她带着书信走了出去。 翌日,云相匆匆来了。 秦皇后正在逗弄浅浅,嘴里喊着浅浅,云浅止步,脸色发红。 殿下,您宫里的知云呢? 在殿里呢,自己去找。秦皇后拿着棒子逗弄野猫,见面前人影未动,便又站了起来,怎么了这是? 臣昨日在安国公门口截获知云,她跑了,丢下一封信。信中所写,您与安国公合谋策划刺杀陛下,行宫那场刺杀,与您脱不了关系。云相语气凝重。 秦皇后好笑道:一封信罢了,有证据吗? 一封信还不够吗?云浅压制着怒气,一封信可以将安国公府与你 她顿了顿,我不信是你做的。 呀,你会信我,不错。秦皇后惊喜,逗猫的棍子敲了敲云浅的脑袋,浅浅啊。 一句浅浅,不知是在喊猫还是喊云浅。 云浅拨开逗猫棍,语重心长道:陛下宠爱你,是你的靠山,新帝继位,你是太后,也不如现在,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傻的。 所以,你要帮我吗?秦皇后直勾勾的看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意。 云浅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素净的面容上,帮不了,信是我截获的。 原来如此,那怎么办呢?秦皇后歪着脑袋,眼中灿烂,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欣喜。 云浅后退一步,道:按兵不动,殿下等我。 等你。秦皇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云浅,陛下利用我来夺你权势,我死了,该合你心意才是。 云浅一怔,说道:臣不冤枉无辜之人。 秦皇后怔忪,感觉心口抽了一下,砰砰就要跳出心口,那人走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为通知她一句。 她说,她会帮她的。 秦皇后粲然笑了,不知为何,一行泪水滑过,她匆匆擦了,笑意盈盈。 阿窈,她说会帮我。 阿窈愁得头发都白了,您高兴什么呢,她说帮您,未必就是真话呀。 是真话,我信她。秦皇后黑漆漆的眼眸里映着昭示着光明的阳光。 作者有话说: 前世下章就结束了。 早上好呀! 第97章 前世(九) 云浅敢来通风报信, 在众人意料外。 女官阿窈怀疑云相别有用心,秦皇后淡然处之,甚至将自己的宝贝登记在册, 一样一样送了出去。而现银都留给了阿窈。 半日功夫, 椒房殿被封,门外多了许多兵。 阿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秦皇后倒是拉着她饮酒,说东说西,又让她出宫外开个小铺子养活自己, 能走多远走多远。 阿窈哭得泣不成声,秦皇后笑靥如花,拿着酒壶, 对着明月痴痴发笑。 今夜的明月可真好看、不对,日日都那么好看。 月亮这么多看, 会不会有人不喜欢。 今夜有月,明日便是艳阳天。 一人哭一人笑,廊下的野猫扑腾着爪子。 秦皇后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打开笼子,将野猫揪住了出来,浅浅啊浅浅啊,走吧、哪里来的哪里去。 第301章 野猫喵呜一声, 蹲在她的脚畔没有动。 秦皇后伸手推了推, 嬉笑道:浅浅,宫里的人拜高踩低, 我死了呢, 他们都会欺负你, 所以, 趁着我没死,赶紧跑。跑得越远越好。 跳上树,翻过墙,你就出去了。 野猫似乎听懂了,蹭了蹭她的脚踝,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秦皇后朝它摆摆手,走快些,自己找肉吃。 说完,她自己先回头了,身子晃晃悠悠,一头栽到床榻上。 酒醉一夜好眠。 醒来的时候,殿内空荡荡,就连阿窈都不见了。 她蓦地发慌,赤脚下榻,呼唤着阿窈的名字。 没人回应她。 走到门口,宫门紧闭,她拼命拍打着门板,阿窈、阿窈、阿窈呢 殿下 一句清冷沉稳的声音让她顷刻间安静下来,她望向门缝里,云浅? 臣在。 阿窈呢?秦皇后颤颤出声。 云浅回答:刑部。 她什么都不知道,云浅,你救救她、放了她。 臣做不了。云浅语气晦涩。 隔着一道门,秦皇后的身子慢慢滑了下来,似想到什么,不死心说道:找襄平、劳你帮我带一句话,救出阿窈。 臣会将话传过去的,您还有话吗?云浅一反常态,语气柔和许多。 没有了。云相,昨夜的月亮真好看。秦皇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缝隙里的人影悠悠一笑。 她转回身,迎着阳光,美美地笑了。 回到殿内,空荡荡的殿宇透着阴森,她爬上床,一头栽进去,被子裹住自己,闭上眼睛。 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 许是酒醉未清醒,躺下后,她又睡着了。 醒来,已是黄昏,她颤颤悠悠地爬起来,桌子上还放着酒壶,她顺势拿起来,晃了晃,还有酒。 扬首,酒液入喉,整个人便畅快许多。 提着酒壶,慢悠悠走出来,夕阳挂在西侧的天空,光色循丽。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扬首又是一口酒,赤脚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对着夕阳独酌。 酒没了,暮色四合,门开了,有人送吃的。 她没在意,对方将吃的送来,急匆匆地走了。 秦皇后歪着脑袋,笑吟吟地一脚踢翻了食盒,仰面躺在地上,静静等着明月升起。 见到明月的那一刻,她笑靥如花。 酒醉安睡,一夜醒来,又是艳阳天。 殿内的酒没有了,她去偏殿寻,翻箱倒柜。 椒房殿太大,大得走不完,可她看不到一人,恍惚间,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 找不到酒了,她坐在台阶上发呆,走到门口去等。 等了两日,终于见到那抹影子,她高兴地拍门,云浅、云浅 缝隙里的人抬首,惊讶地看着缝隙。 云浅、云浅,我想要一样东西。 何物? 酒啊。 臣去办。 黄昏时辰,门打开,一坛酒送了进来。 送酒的人放下酒坛就走了,秦皇后如见宝贝般将酒搬进了殿宇。 反复过上了不知黑天白夜的生活。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推开,咯吱一声,惊醒了睡梦中人。 睁开眼睛,是一内侍。 定睛去看,是皇帝跟前的内侍长。 秦皇后从床榻上走了下来,照旧赤着一双脚,她微眯着眼睛,扬唇一笑:来了呀,我能沐浴更衣吗? 内侍长恭谨地朝她行礼,殿下请便。 好,对了,安国公如何?秦皇后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盯着内侍长的眼睛。 安国公被赐死了,嫡出一脉尽数斩首,旁支流放三千里,永不回京城。 秦皇后笑得开怀,不错,等等我啊,不要着急。 浴室的水是冷的,滑过身子,惊起阵阵颤栗。 沐浴后,换上凤袍,她如往日般走到内侍长的面前,眉梢眼角都是笑。 内侍长将一盏酒放在桌上,殿下,请用。 内侍长,辛苦了。秦皇后想起什么,从妆台上拿出一只匣子,递给了内侍长,辛苦走一趟。 匣子里都是珠宝,价值不菲。 内侍长不敢收,秦皇后直接塞给他,我又不让你办事。 没有人会与珠宝过不去,内侍长收下了,笑吟吟与皇后说道:殿下快些,臣赶回去复命。 急甚。秦皇后语气轻快,没有沉重、没有寻常人的惶恐,像是在做一件极其简单寻常的事情。 秦湘却感觉到了惶恐,眼前一幕,是她见过无数遍的。 毒酒穿过喉咙,如利剑滑过,掀起阵阵疼痛。 秦湘觉得窒息,偏偏无力挣扎,五脏六腑更是翻江倒海般的疼痛,她极力忍着,一口鲜血终于喷了出来。 内侍长的面容渐渐化为幻影。 不知为何,她觉得就是秦皇后,若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用自己的命换了云浅、襄平的命,又可以让安国公一族倾灭。 第302章 疼痛过后,嘈杂的喧闹声惊醒她,她下意识睁开眼睛,着急忙慌地摸摸自己的喉咙,不想,睁开眼便对上云浅平淡的眼神。 不知为何,她伸手推了云浅。 做噩梦了?云浅声音低沉,有些嘶哑,比不得往日的温柔。 眼前的云浅面容平静,可她的神色偏于温柔,穿着霜白色的裙裳,是在守孝。 秦湘豁然松了口气,莫名说一句:秦皇后喜欢你。 再度听到这句话,云浅沉下了脸色,秦湘握着她的手,道:她喜欢你,超过了所有人,可你从未正眼看过她。 云浅掀了掀眼皮,你想起什么了? 想起你们之间的事情。秦湘坦然,你对我不是一见钟情,但她对你,却是一见钟情。 云浅站起身,外面传来诵经声,她说道:准备一下,该送你母亲上山了。 好。秦湘没有追问,有些事情,是不愿面对的。 县主府来了许多人,顾黄盈谢扶清在招待来客,灵堂外站满了人,就连梅锦衣来了。 秦湘走到梅锦衣跟前,隔着人,她凝着面前的女子,目光澄澈。 梅锦衣看着她沉稳的面容,勾唇笑了,道:殿下,你回来了。 不,她没有回来,我只是秦湘,我看到了她的一生。我在想,你为何要隐瞒秦家的事情,若云浅查到了温谷,秦皇后的一腔情意会不会得到回应。陆澄昀为何要去死呢。秦湘面露悲悯,面色沉稳,她一改往日稚气的模样。 梅锦衣含笑,道:你有了秦皇后的记忆,你还喜欢她吗? 秦湘迟疑,避开不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不让云浅知晓温谷的事情。 你身上的血,便是祸根。若有人查到你的身份,你觉得你还能安稳度日吗?我不是瞒住云浅,而是瞒住天下人。梅锦衣解释。 是吗?这回,你为何将我送到她的跟前,只怕不是想让我保命,而是让我对云浅死心,对吗?你从始至终想的都是这些。你觉得秦皇后在情爱上吃了亏,被云浅所误,这辈子,你想要打开心结,可惜云浅没有按照你的计划对我厌恶,她一反常态地喜欢了我这个懦弱又笨的人。秦湘叹气。 凝着梅锦衣不会变化的脸颊,秦湘觉得她有太多的秘密,让人捉摸不透。 梅大人,你为我去了温谷,我很感激你。可我是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愿糊里糊涂地活一世。我希望你能停下来,不要再枉造杀戮。 殿下觉得苏三是我杀的?梅锦衣反问。 秦湘点点头。 梅锦衣笑了,朝她行了礼,殿下,您想多了。我只是希望您能清醒些,莫要被情爱所误,云浅害您一回,您还想不明白吗? 秦皇后是自己寻死的。秦湘抿了抿唇角,她是皇帝手中的棋子,分割云浅手中的势力,最后,不是她死就是云浅死。安国公行事谨慎,毫无破绽,最后,她选择与安国公玉石俱焚,借以保全云相。 从头至尾,都没有所谓的迫害。在她与云相的相争中,没有输赢。因为,最后云相想要替她冤屈,可你该知晓一旦与弑君沾染上,没有证据也难以脱身。 秦湘语气淡淡,神色也变了许多,眉眼的稚气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梅锦衣也带了笑容,满意道:你确实成长了。 被迫的。秦湘转身走了。 回过身子,她抬首就见到云浅注视她良久了。 她走过去,道:云浅,记得那只野猫吗? 云浅凝眸:浅浅? 秦湘挑眉笑了,那头小狼在相府后院养着,不如取名叫浅浅。 云浅: 云浅黑漆漆的眼睛睨着秦湘。 秦湘去主持出殡事宜了。 因云浅缘故,府上来了许多人,到出殡时辰后,前前后后都是人。 穷在闹市无人闻,富在深山有远亲。 出城后,许多人都散了,唯有顾黄盈等人陪着继续上山。 山上早就安排妥当,诵经超度。 棺木下葬后,秦湘冷静如初,挖了第一锹土,接着,其他人开始埋棺。 云浅一直在旁,待秦湘跪下后,她也跟着跪了下来。秦湘不满,你跪什么? 我那么辛苦替你将尸骨运回京城,你还生气?云浅无奈极了,却跪得笔直,态度谦卑。 秦湘瞪她:我与你说,你上辈子真是笨得可怜。 云浅颔首,我已改过。 秦湘一噎,你这人,心肠真的很硬。 云浅挑眉:对你,我不温柔吗? 你不配用温柔二字来形容你自己。秦湘冷笑,我就不该给你用香膏。 你想起什么了吗?云浅伸手去触碰她的手,你的香膏很好的。 就是因为好才不给你用,我都送给襄平去。秦湘泄恨般拂开她的手,你这人,真的很可怕。 云浅不知如何安慰。 盖土竖碑。 回去的路上,秦湘问出心中的疑惑,陆统领如何死的? 第303章 自尽。 为何自尽?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只记得入宫的时候,梅锦衣救了我,后来,她查到温谷的事情,封锁消息。以至于你后来什么都没有查到。秦湘叹气,转身看我身侧的女子:云相,你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云浅沉默,抬首望着天,阳光刺眼,她合上眸子,无奈道:你可知晓,丞相与皇后,怎么能有情爱呢。 是啊,所以她得死。秦湘自嘲地笑了,飞蛾扑火,但她走得时候,带着笑容。 云浅握住缰绳的手颤了颤,下意识就解释:我想过帮她,可那是她的亲笔书信,安国公如何解释,陛下都不信。弑君一事,一旦沾染,只有死,没有生。 我知道,那是她最好的路。其实秦湘顿了顿,踌躇良久,决定还是说出来,你与她之间,必有一伤。 我知道,陛下利用秦皇后分割相权,相权微弱后,皇权加固,我们都会被除。荒凉一梦罢了。云浅喟叹,可深处其中,谁又能及时拔.出来。 越陷越深。 回去的路上风波无澜。 临分开的时候,秦湘还是选择开口:我阿姐前世的时候在何处?她怎么来到京城的,背后是霍明,还是梅锦衣。 云浅忍不住看向她,一瞬间,她似乎看到沉稳不乱的秦皇后殿下。 你去查。云浅决定放手,你去查,我还有许多事情去办。 秦湘颔首,我先去大牢。云浅,你的命是我的,知道吗? 夕阳下,女孩的面容白得发光,眉眼沉稳,却又是那么明艳。 这一刻,云浅被她吸引,痴痴的看着她,你想要,随时来取。 不,留着,好好珍惜。秦湘下马,马鞭丢给门人,利落地小跑进府。 慢吞吞的小娘子陡然变了。 云浅想起剑拔弩张的花熊,一改温吞的性子,凶狠彪悍。 她笑了。 **** 牢房内,温孤妩住着最好的牢房,炭火棉被都有。 秦湘提着食盒走进去,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床榻上,温孤妩见她来也站起身。 长姐。秦湘低唤一声,打开食盒,道:梅锦衣都与我说了。 温孤妩身形一颤,你在说什么? 秦湘重复一遍,梅锦衣与我说了。 她与你说什么?温孤妩望着她。 秦湘抬首,回望着她:你怎么会不认识她? 我、我不认识她呀。温孤妩磕磕巴巴。 秦湘失望道:你刚刚应该问梅锦衣是说,谁而不问她说了什么。虽说没什么关系,但下意识说出来的话,会暴露自己。你认识梅锦衣。 温孤妩不敢说话了,踌躇不已。 我会将她们救出来的,如今变了,他们会放手的。长姐,你可知那十八人是哪些人?秦湘不觉得意外,梅锦衣不会是无辜的那人。 她又问:霍明有没有告诉你那十八人是谁? 温孤妩倒吸一口冷意气,莫说回答,连望都不敢望。 长姐,我猜霍明故意将你送过来迷惑掌权的太后,有你这个例子,其他族人自然被人看重。南朝掀起一股浪潮,渐渐地,太后被你蛊惑得迷失心智。 届时,霍明挥兵南下。没想到的是,云浅帮助陛下亲政。你被放了出来,此时,你遇到梅锦衣。梅锦衣利用你心中的仇恨,让你杀了郑夫人,你也照办。对吗? 温孤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妹妹,你还是我的妹妹吗? 我是你的妹妹。所以,告诉我,十八人是谁?秦湘眉梢染上笑,似笑非笑,又像是嘲讽。 阿湘,谁告诉你的?温孤妩警惕,没有上当。 她看着自己的妹妹站在面前,身子颀长,面容素净,沉稳从容,每一句话都带着特殊的含义。 秦湘摇首:告诉我,十八人中除了霍明和苏三,还有谁? 我不知道。 那我就不逼你了。长姐,你说我以温孤族长的身份去追问那些族人,会不会得到蛛丝马迹。秦湘前进一步,凝着她的眼神,你不说,我也会查。霍明灭温谷,你却甘心为她所用,你还是阿娘看重的女儿吗? 没有,我没有为他所用。你不要胡说,我不认识什么霍明温谷妩捂住耳朵崩溃大喊,我不认识霍明,也不认识梅锦衣。 长姐,我这里有份名单,你认一认。秦湘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纸,递给长姐,我会从这张名单开始,我会一一除了他们。 不要、不要温孤妩接过名单就撕碎了,好好活着,云浅那么喜欢你,好好活着,她会护着你。等我报仇后,我就去找阿娘阿郎。 她撕后,还不断用脚去财踩碎,嘴里念念有词:阿娘、阿郎、阿娘、阿郎 秦湘望着她,烛火映照,眼中无波无澜。 作者有话说: 第304章 秦湘:浅浅、浅浅。 小狼:嗷 第98章 祖宗(一) 一纸名单被撕了, 温孤妩似疯未疯,嘴里喊喊叫叫,秦湘紧紧凝着她, 心中恨意翻涌。 良久后, 她退出牢房。 顾黄盈屁颠屁颠找了过来,有进展吗? 她疯了。秦湘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指尖苍白,也有可能装的,眼下别管她, 先随我去安国公府。 现在?顾黄盈吓了一跳,现在天都黑了。 天黑好办事。秦湘大步离开牢房,走了三五步, 见顾黄盈没动,回身拉着她一起走。 顾黄盈带了些刑部好事, 两人一起打马至国公府邸。 他们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府门口说话。秦湘指挥刑部好手走来走去,造成办案的姿态, 自己则与顾黄盈在门口说话。 你说这样,人家会上当吗? 不上当就多来几回。 两人说着悄悄话,半个时辰后,两人打道回府。 接连三日, 两人都在门口晃动。 到第五日的时候, 安国公终于出来询问了。 顾黄盈却故意不理会他,眼睛都上天了, 作势指挥着下属继续活动。 安国公吃瘪, 又询问秦湘, 秦湘笑吟吟说道:我们接受到消息, 有人来杀你。说什么五马分尸,我们正在布置抓凶手呢。你也知晓,这些凶手厉害着呢,百发百中。 安国公脸色骤然变了,秦湘不和他说了,转身就要走。安国公拦住她,县主说清楚些。 你府上有温孤氏,自己心里不清楚?秦湘翻了白眼,抬脚就走,显得极为不耐烦。 安国公站在原地看了看,转身回府去了。 片刻后,门房套马车,匆匆走了。 秦湘望向离去的马车,与顾黄盈说道:收兵,回刑部。 安国公去哪里?顾黄盈摸不着头脑,拍拍她的肩膀,我发觉你愈发有云相的气度了,吓唬人这套,学了十成十。 秦湘解释:去找云相救命去了。我也去找云相。 顾黄盈眨眨眼睛,还是没明白其中的关键,为了想知道后续,自己打马追上秦湘。 **** 安国公果然去找云相。 云浅有些意外,让人接待他,刑部的案子,我也不清楚,你想怎么做? 云相,我想问你要些兵。安国公厚着脸皮开口。 云浅摇首:不成,没有陛下旨意,私自调兵便是大罪。国公爷慎言。 刑部办事能力差,半年之久还未曾破案,人心惶惶 为何盯上你?云浅打断对方的话,你府上有温孤氏的女子? 安国公哑然。 云浅冷笑,回家去吧。 云相,您不能不救啊,这么大的事情,涉及朝廷命官的性命,您不能不管啊。安国公发慌,云相,您说,下官该如何做。 温孤氏送慈幼所,我从刑部调些好手,去你府上,近日不要出府。对方大多在城外动手。云相冷静发言,你若不听,自己回家去。 安国公迟疑,云浅眄视他:舍不得? 命都快没了,竟还舍不得。 你不送,自己想办法。我实话与你说,我厌恶这种取血养颜长生之法。 安国公还在犹豫,两颊发颤。云浅也不催促,垂首整理自己的书案。 就在这时,秦湘赶到,她没有进入,在外等候。 云浅回到案牍后,提笔写文书,大有赶客之意。 良久后,安国公咬牙,就照云相说的去办。 你回去准备,我问刑部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浅颔首。 安国公急匆匆离开,脚步虚浮。 两人躲在柱子背后,顾黄盈扯扯秦湘的袖口:他怎么会舍得放人? 他与曹爽一般,以为无人知晓。我们登门来来回回走动,一是恐吓,二是告诉他,府上的事情泄露了。杀人案子闹得那么大,他怎么会不害怕呢。云相必然说了不放人便不会去管的话,他想保命就只能去管。 最重要的是云相的态度。 顾黄盈顿悟,还是怕死。 说罢,她进屋去了,秦湘慢吞吞跟上。 你来得正好,调几人去国公府做做样子。云浅趁机吩咐,老东西狡猾,不见棺材不落泪。 秦湘说道:他就该满门处斩。 云浅眼皮子一跳,抬首望向门口的人,心口沉沉。 顾黄盈不知两人的事情,叹气:就是活得太舒服了,像我们日日忙碌,为三两银子想尽办法,别说养颜了,睡觉都是奢侈。 出去吧,我与县主有话说。云浅屏退顾黄盈,盯着安国公送出来的女子。 下官明白。顾黄盈精神一震,徐徐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两人。 云浅起身,走到她的面前,阿湘。 秦湘看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云浅随后跟上,秦湘上马,云浅上马。 第305章 秦湘皱眉,打马离开。云浅马术远胜于她,轻易追了上去。 一路疾驰至白楼,秦湘翻身下马,动作利落优雅,看得错凰拍掌叫好,名师出高徒,县主马术越发好了。 秦湘睨她一眼:雅间,好酒。 语气冷冷,如一盆凉水泼向了错凰。错凰被淋得伤心失望,县主啊,你太伤我心了,对我这么冷冰冰。 搂你上床如何?云浅跟过来。 错凰浑身一颤,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肩膀,心虚极了,说笑罢了,您怎么来了。 她想喝酒,给她上酒。云浅也不理会她,提起裙摆走进去。 两人语气一样,神态相同,弄得错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人像是从火.药堆里走出来的。 不可随意招惹。 错凰立即招呼人送酒备菜。 雅间内,秦湘落座,云浅走了过去,没有说话。 跑堂先送了茶,再送来一盘点心果子。 云浅端起点心递给她,看着她:心情不好? 秦湘没说话,接过点心咬了一口,挪开视线,盯着脚下。 云浅皱眉,环视左右后在她身侧坐下,伸手环保住她,秦湘。 光喊名字算怎么回事?秦湘也不客气,在那个梦境里碰了太多灰,每回见面,云浅都是冷言冷语,恨不得上前捅你一刀。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心里发堵,她不满地抓起云浅的手,狠狠地咬住手腕。 云浅疼得吸了口气,黑沉沉的眸子凝着兀自用劲的人。 秦湘闻到铁锈味后才松开,星眸半阖,心口一起一伏。 消气了?云浅淡淡一笑,从袖袋里取出帕子擦了擦,微笑道:聪明了,脾气也大了。 秦湘气道:你为何那么仇视秦皇后? 陆澄昀为她而死。云浅不敢抬首,害怕自己对上秦湘责怪的眼神。 她是自尽的,与秦皇后有何关系。 陆澄昀喜欢她,她利用陆澄昀,具体不大清楚,最后陆澄昀选择自尽保全她。云浅一点点擦拭着掺着血丝的压印。 秦湘泄气,半晌不言语。 错凰来的及时,扭着腰进来,将两壶酒送进来,笑意妩媚,呦,来白楼醉酒,要不要准备一间房? 准备。秦湘咬牙,还有你,赶紧出去。 错凰被凶得一抖,啧啧啧,这么凶,也就云相肯要你,其他人谁敢招惹啊。 是吗?陆统领、梅大人都想要,你问你家主子舍不舍得?秦湘也不甘示弱,当即怼了回去。 错凰吃瘪,果断地退出去。 太凶了。 屋内的云浅愣是一句话不敢说,手腕上还是有些疼。 秦湘斟了两盏酒,一盏递给云浅:喝酒,醉了就回家。 云浅接过酒盏,素净的面容上染着愁绪,回相府吗? 我有家。秦湘瞪她一眼,你说说、你怎么不喜欢秦皇后呢? 云浅沉默,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水辛辣刺喉,脑子清晰多了。 臣下怎敢觊觎皇后。 也是,但你太凶了。秦湘索性拿起酒壶灌入喉咙里,辛辣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浑身都跟着热了起来,她说道:你于她而言,是活着的动力。 云浅,我觉得我对你,只是一般的喜欢,若论生死,我怕是会放弃你。 可她不同,她知晓平衡局势被破后,甘心做局入死。 云浅这才抬首看她,你都记起来了? 黄粱一梦,说来可笑,我配不上你的喜欢。但你也配不上她的喜欢秦湘嘀咕一句,托腮望着面前月光般圣洁的女子,你真的很好看 云浅握住她的手,主动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你更好看。 秦湘努力睁大了眼睛,两家肌肤晶莹,透着粉妍,深深的酒窝漾着美好。 微醺之色,让她原本娇嫩的脸上多了几分媚色,眼睛迷离,却紧紧凝着云浅。 云浅叹气,酒量太差,还好意思来买酒喝。 酒醉人心,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秦湘歪着脑袋发笑,嘴里继续嘀咕:我在想,你若对我那么凶,我肯定会跑。自己找虐吗? 我对你凶吗?云浅反问她,捏捏她娇软的经脸颊,她做的一切,我都被蒙在鼓里。 你、真蠢。秦湘说一句,耳朵已然红了,颈脖两侧,也像是烫红了。 云浅握住酒盏的手挪开,落在她的脖子上,掌心贴着那处肌肤,是很蠢,与你很配。 秦湘哼了一声,推开她,扬起脑袋,酒壶里的酒液倾斜而出,滑过舌尖,润润地流过喉咙。 美酒入喉,再也记不住烦心的事情。 一壶空了,她摸到剩下的一壶,不忘看云浅一眼,害怕她来抢。 云浅没有动,看着她喝,没有阻止的举动。 秦湘美美的喝到第二壶酒,眯起小眼,拿手去戳云浅的脸颊,云浅、浅浅、浅浅 一句浅浅,让云浅想到那只野猫。 第306章 戳了两下,秦湘歪倒在她的身上,不满道:云浅,你骗我、我就上当了。她骗你,你就怎么没上当呢。 云浅认真想了想,回道:大概是你笨。 不,是你铁石心肠。秦湘摇首,目光里出现那位端坐在凤座上的女子,威仪万千,尊贵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那样高贵的人,为何就入不得云浅的眼内呢。 她有些生气,坐起来,推了推云浅,我要养好多只猫,给它们取名大浅浅、二浅浅、三浅浅、四浅浅、五浅浅 一直数到了二十浅浅,云浅一动不动,眼神中皆是无可奈何,你高兴就好。 你高兴,日日便是艳阳天。 秦湘红重重地哼了一声,依旧不满,以后不准亲我、不准碰我,但我可以亲你、碰你。我要让秦皇后吃的苦,给你吃一遍。 云浅: 她还是忍了忍,醉了的话不当数。 第二壶酒空了,跑堂才将菜送了上来,都是下酒的好菜。 秦湘瞪了一眼桌上的菜,指着一道绿油油的菜,问云浅:它怎么那么绿呢? 说完,她拿筷子去夹了一筷子,递到云浅嘴边,云浅刚动了动嘴,她又收了回来,嬉笑一声,放在你脑袋上好不好。 云浅怒了,握住她的筷子扯开,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你凶什么凶秦湘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你凶我,我就去找陆澄昀,我跟她去打仗,等你老了,我们再回来。 怒气顷刻间又消散了,云浅深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问她:为何老了才回来? 秦湘轻轻一笑,露出可爱招人喜欢的梨涡,因为你老了,我还年轻。 云浅被她气得头晕,单手揉了揉额头,再三告诫自己莫要与她计较。 云浅,你是不是很生气? 嗯。 生气就对了。秦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似秦皇后撸猫般摸摸她的脑袋,安慰一声:乖,别生气。 前言不对后语,云浅无可奈何,让人再拿了两壶酒,放在她面前,喝醉了,我背你回家。 不喝了,我要去找陆澄昀。秦湘摆手,眸色迷离,自己又嘀咕一声:我才不上你的当,骗子。 说罢,她抬脚朝外走去,云浅眼疾手快地拦住她,不许走。 秦湘回望着她,染了湿气的眼眸眨动了两下,浅浅 云浅神色平静,回家。 你凶吧,我也不理你。秦湘眯眼笑了一下,很是舒心,像是出了一口气,然后拿手戳戳云浅的胸口,你这里,不是冷的,是块铁。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都可以伤人心。文昌郡主对你还惦记不忘呢。 秦湘。云浅低唤了一句,很快软下姿态,伸手环保住她,在她耳畔低语: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秦湘歪了歪脑袋,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低语一声:你别忘了她。 不会忘。云浅语气凝重,秦湘,我们好好过日子,北伐一事艰难,若南朝没了,我们、我们只怕 我们好好过日子,短暂的时间内好好相处,一起看日出日落。 秦湘没有回应,歪着脑袋,闭上眼睛,眼角滑过泪痕。 **** 云浅将酒醉的人送回县主府。 太阳徐徐落了下去,顾黄盈让人传话,人送到了慈幼所,一切都好。 云浅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屋檐下,望着落下的日头。 暮色渐渐笼罩,婢女点了灯,冬夜萧索,让人忍不住打了寒颤。 云浅家去了。 秦湘一觉睡到天明,醒来时头痛欲裂,喝了醒酒汤后才慢慢好转。 顾黄盈在院子里打转,见她出来,立即迎上前,昨日事情办妥了,你休息得如何? 很好。秦湘按着头,精神不济。 顾黄盈感觉出她的疲惫,直接说道:今日休息一日吧。 大喜大悲最伤身子。 秦湘点点头,下意识询问道:云相在府上吗? 今日休沐,按理是在的顾黄盈沉吟下,可眼前人直接走了,她想喊,发觉哪里不对。 这个府邸是不是快要变成她顾黄盈一人的? 顾黄盈忍不住咧嘴笑了,抬头看着天空,笑得难以遮掩,好日子突然在向她招手了。 而秦湘迷迷糊糊从正门出来,敲开了相府侧门,守门的人立即放她进去。 秦湘走到望澜阁,直接走进去,与正要离开的云浅碰到了。 阿鬼眼前一亮,刚想要说话,秦湘说道:我饿了。 阿鬼不敢说话了,悄悄看向云相。 云浅略微思考下,嘱咐阿鬼:与候着的人说一声,午后再去。 奴婢这就去传话。阿鬼跳着离开的。 秦湘自顾自走了进去,云浅照旧跟着她,一前一后进去。 屋门关上,秦湘找到床,扯开铺好的锦被,脱衣、钻进去,一气呵成。 第307章 云浅感觉到她的变化,自己大概找了个祖宗回来。 她长叹一声,问祖宗:想吃什么? 随便。祖宗淡淡地回她一句。 她又问祖宗:晚上回去吗? 随便。 云浅很满意祖宗的回答,上前掖好被子,将踏板掉落的衣裳都捡了起来,交给婢女去洗。 床上的祖宗动了动,探出一个脑袋,眼珠骨碌转了两下,说道:你打算去哪里的? 去见一些从北疆来的客商,想买些马匹。 秦湘哦了一声,缩了回去,云浅回身,祖宗不见了。她走过去,说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想去,太累了。秦湘闷闷地出声,你自己去,我等你回来。 我坚持要你去呢?云浅站在床前不肯走。 被子里的祖宗再度露出脑袋,睁大了眼睛,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你坚持的理由是什么? 一个人,太孤单。 说起孤单这个词,祖宗冷了脸色,那你孤单去吧。 云浅: 作者有话说: 云浅:真是个祖宗。 早上好呀! 第99章 祖宗(二) 祖宗不肯去, 云浅也不走了,脱了衣裳上榻。 祖宗背对着她,只留一个背影。云浅伸手抱住她, 贴着她的后颈蹭了蹭。秦湘怕痒, 忍不住笑了一声,云浅趁机将她翻过来,望着她的脸颊:你在为谁鸣不平? 我自己。秦湘睁大了眼睛,呼吸微重,你使这么大力气, 压疼我了。 云浅没有松开,深深的望着她,眼中带着少有的缱绻情意, 襟口松开,露出些春景。 秦皇后与陆澄昀之间她顿了顿。 秦湘慢慢等着她的后续。 她的眼睛直直的凝着秦湘, 怕自己一眨眼,人就会消失不见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秦湘的眼睫上,淡淡的清香拢住旖旎, 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拉近。 陆澄昀曾与我说过,她喜欢一位女子,想带人家出京避世,对方却利用她摆脱家族束缚, 最后, 想用她的红林军复仇。云浅语气低沉,沉吟了会儿, 后来, 她便自尽了, 将家财赠与下属。 陆澄昀性子耿直, 在情爱与忠诚之间难以抉择,最后,只好都放弃。 后来,我得知这个女子是当时的秦婕妤,也是后来的秦皇后。 屋内沉默,落针可闻,两人都没有说话。 云浅用指尖剐蹭她的侧脸,一下接着一下,举止亲昵而温柔,后来,她屡屡示好,我只当故技重施。 你没有听秦皇后辩解,或许是陆澄昀误会了。她从未利用陆澄昀的喜欢,如同她与襄平。秦湘试图解释。 云浅俯身,咬着她的耳朵,你记起来了? 没有,独独不知陆澄昀的事情。秦湘摇首,视线由锦帐落至云浅的侧脸上,她轻轻动了动,道:光天化日,你还压着我。 话刚落地,耳朵一疼,倒吸一口冷气,秦湘伸手去推她,你变了。 哪里变了? 以前的云相清心寡欲。 大概是未曾遇到你。 秦湘被说得心动了,轻轻哼了一声,我可真好骗,一骗就上当。你呢,人家努力那么久,你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云浅不理会这番说辞,舌尖在耳窝上打了个圈,那人便缩了缩,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了。 羞得瞪人。 说正经事。 嗯,听到了。云浅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句。 听到了,不代表她会做。相反,她的视线落在红唇上,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再多的话被迫吞回腹内。 ***** 客商由北至南,将两地的货物来回倒卖,赚取差价。北疆战马一部分由皇族掌管,一部分是马商掌控。 皇族的马匹由霍良控制,这些年来,马商手中的马匹数量逐渐减少,霍良意欲控制北疆全部的马匹。 如今过关,马被控制,压根过不了关,马商们有苦难言,只能从其他地方绕远路来南朝,也大大加大了成本。 安州一带马多,可安州的关卡,过不来。 云浅与鸿胪寺商议数回,每回都没有结果。 鸿胪寺请了北疆马商过来,商议运送战马一事。马商们面露苦色,不是不卖,而是运不过来。 周碧玉提议围魏救赵,发兵围住安州,引得霍良注意力,从水路运过来。 观察地形后,众人陷入沉默中。 马商不敢吭声了,周碧玉叹气。 云浅说道:与霍良商议,卖不卖。 周碧玉翻了白眼,她脑子有水才会卖给你。我们自己培培育都比求他好,这样,调些养马的好手去马场试试。 马商笑了,嘲讽道:你们的马不及我们宝马的战斗力,我们可日行千里,你们成吗? 周碧玉又是叹气。 秦湘认真听了,一直没吭声,在这时说道:马崽子都没有吗? 第308章 有,太少,无法供应战局。周碧玉解释,转过身子与秦湘交头接耳,我们试图培育,都没有成功,一是没有其中好手,二是没有崽子。 寻常的马差了很多吗?秦湘发出疑惑。 周碧玉生无可恋的点点头,北疆前些年才□□出来的,南朝无法涉及啊。 派了探子去看看他们的马场,偷些技术回来。秦湘建议。 派了,无法渗入。 秦湘沮丧,确实,核心技术那么重要,谁都不会松懈。 两人坐直了身子,周碧玉无精打采,云浅却伸手攥住秦湘的手腕。 沉静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云浅面色如旧,继续说道:我们派人去接应。 大人,如此一来费心费力,钱 你们若不想来南朝做生意,尽管抬高价格。云浅回应。 马商脸色骤然变了,大人是在威胁我们了。 在商言商,我们好好说话,争取共赢。你们若一味加价,我们也不会坐着被你们宰杀。云浅说道。 大人,想要什么价格? 云浅与周碧玉对视一眼,周碧玉说了一个价格。 马商不肯应下。 周碧玉加了一成。 马商摇首。 云浅说道:你们是不想要这笔生意了,我们不要,南朝的马商都不会再要你们的马了。 谈判陷入僵局,马商们暂时回去商议。 同时,周碧玉也松了口气,闲暇之下看向秦湘,县主今日气色颇佳,云相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朝云浅处凑了凑,目光朝下,险些就要钻进脖子里去,啧啧两声,你们和好了? 没有。秦湘否定,不客气地睨了云浅一眼,我来是因为她死皮赖脸求我。 周碧玉努努嘴,看向云浅。 云浅气定神闲地喝茶,高兴就好。 云相,但凡你对我多一些耐心,我都会高兴上天的。周与碧玉很不满,平日里云相对她们都是冷颜冷色,别说温柔,连耐心都没有。 她的眼神一阵飘忽后落在秦湘的身上,县主,对她凶一些,最好爱答不理,让她也来试试我们的感受。 秦湘狠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云浅端着茶盏的手颤了颤,睨了周碧玉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周碧玉愤愤不平,又在秦湘耳边咬耳朵,文昌郡主还惦记着她呢,日日托人出宫送信,想要见她一面。 秦湘挑眉,见一面又如何,让她们见。 不如我给你闹一处瓮中捉鳖?周碧玉笑得诡异。 秦湘疑惑:怎么捉? 周碧玉洋洋得意:我安排她们见面,你去捉奸,如何? 秦湘叹服,不觉朝她竖起大拇指,你的腿会被打断的。 你顶着,就不会断。周碧玉不怕死。 这时,马商们回来了,给了一个商议的价格。 云浅看后,同周碧玉对视一眼,周碧玉摇首。 这时户部也递来一纸价格,两者相差太多,云浅取了中间价,各让一步。 马商们皱眉不肯,云浅又将户部的价格给他们。他们立即变了脸色,云浅将两个价格给他们,选一个,要不然,便永久不与南朝合作。 马商们咬牙选择云浅给的价格。 接下来商议如何运送。 一直说到子时,众人暂时在鸿胪寺歇息。 周碧玉安排好房间,秦湘要回屋,云浅跟随。周碧玉说一句:我说一声,床很小,两人睡不下。 秦湘眨了眨眼睛,云浅停下脚步,拉着秦湘对外走,家去。 秦湘被拉着对外走,周碧玉急得跺脚,我给你们再搬一张床进去。 云浅这才止步。 黑夜下,人影憧憧。 搬了一张床进屋后,周碧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差将我很不满四字挂在面上。 周碧玉被赶了出去。 秦湘困得不行,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云浅也顺势躺下了,脑子里复盘今日的事情。 一夜好眠后,周碧玉大清早就来晃悠,给秦湘送了肉饼过来。 两人蹲在门口吃饼,周碧玉吐槽云浅:我们就蹲着吃,她不会过来的。 秦湘点点头,云浅永远是那么优雅的,怎么会来蹲着吃。 两人很有默契。 突然,云浅搬了一个行军用的小马扎过来了,挤开周碧玉,马扎放了下去,自己优雅地坐在马扎上。 周碧玉不甘极了,云浅目不斜视。周碧玉咬着肉饼,吐槽她:你自己坐着,不给县主做。 云浅看都不看她一眼:她愿意蹲着,高兴就好。 是你没有心,你应该让给她坐。周碧玉抓住机会离间两人。 云浅看向身侧蹲着的人:要一起坐吗? 秦湘瞪她一眼,起身就想走,不想,一手圈住她的腰肢,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秦湘:你俩斗嘴,为何要拉上我呢。 第309章 秦湘叹气,默默咬了一口肉饼,然后看向周碧玉:我怀疑,你是她派来的说客,帮助我二人和好的。 适得其反。 周碧玉咬牙,朝两人狠狠啐了一声,算是给自己的失败做个总结。 吃过肉饼,下属来请,三人再去昨日商议的大堂。 昨夜定下大致章程后,今日说一些后续以及突发应急计策。 一日去了大半日后,终于敲定所有章程,众人各自离开鸿胪寺。 云浅回官衙,秦湘去铺子里走一趟,周碧玉留下善后。 到了铺子里,秦湘照常进去,回身的时候,对面玉石铺子门口多了几个人。 她装作没动,转过身子走了两步,再回头,那几人不见了。 掌柜出来迎接,高兴地说起近日生意极好,进账颇多,秦湘没在意,先是询问今日可有人在门口蹲着。 掌柜对外看了一眼,没有人啊,您看见谁了? 大概是我眼花了。秦湘揉揉自己的眼睛,你看着前面,我去楼上。 二楼雅间的窗户正对着对面玉石铺子的店门,她将窗户打开一个缝隙,那几人又出现了,灰布短衫,不似寻常贵公子,倒像是行走街市的人。 关上窗户后,她将各处地形捋了捋,心中有了离开的方法。 她选择从后院离开,马车留在前门,造成自己依旧还在的假象。 与掌柜说一声后,她便离开。 后门对着民居,她快步离开,等到离开街市后松了口气。 然后,她还没走出去,迎面走来几个汉子,她立即后退,拔腿就跑。 汉子们立即狂奔追赶。 无奈下,她朝铺子后门跑去,原路返回。 她低估对方的脚力,还没跑出一里地,对方就超了过来。 秦湘无奈贴着墙,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不回答,步步靠近,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秦湘脱口而出:你们是北疆人吗? 对方的脚步顿住,秦湘趁机询问:霍明让你们来的吗? 周围寂静,虽说是民居,但事不关己,哪怕高声呼救,也未必会有人过来搭救。 秦湘后悔,不该就这么出来。 她屏住呼吸,道:我和你们走,我也想见见霍明。 对方明显松了口气,挥挥手,身后的汉子们都松开了,马车在外面,小娘子请。 秦湘点点头,你后退些,我不喜与人靠得那么近。 对方不听,依旧与秦湘保持一臂距离。 秦湘慢吞吞走着,走出民居的巷子,果见外面停了一辆不显眼的灰布马车。 秦湘慢悠悠走过去,左右瞧了一眼,故意朝前走了一步后又迈回来,弯腰去地上捡东西。 弯腰的那刻,她猛地撞向跟着的那人,自己稳住身形,迅速朝前跑,大声呼唤: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呀 一面跑一面喊,引得路人警惕,就连屋内的人也慌张地走出来。 路面上的人多了起来,秦湘故意让人多的地方跑,对方追得紧,就差三五步距离。 她停下来又喊一声:小贼,你偷了谁的钱,抓贼呀 对方明显一怔,秦湘说完就跑了,左右围住汉子,开始声讨他,并在自己身上摸索,害怕被偷钱的人是自己。 秦湘越跑越远,不敢回铺子,只敢往人多的地方扎进去。 不知跑了多久,眼看着离白楼不远了,她努力跑过去,又恐白楼门口有人,她从后门闯了进去。 后门有人把守,认出她是常来的客人,好心地将她迎了进去。 见到错凰的一刻,她恍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瘫软下来。 眼前的小娘子发髻散了,风尘仆仆不说,脸上都是灰尘,像是从乞丐窝里跑出来的。 错凰惊讶得合不拢嘴,秦湘一句话让她的嘴巴合上了:有人抓我,是霍明。 霍明在北疆呢,手都伸到京城来了。错凰上前搀扶小东家,朝跑堂努努嘴,跑堂立即去通知上面的人。 将人扶去雅间坐着,打了水梳洗,错凰寸步不敢离。 你怎么知道是霍明? 对方就是北疆人,我说是不是霍明,又说想见霍明,对方竟然放松警惕了。秦湘半靠着迎枕,狂奔过后,浑身无力。 错凰拧眉,走近几步,悄悄说道:我愈发怀疑那个温孤明就是霍明,对你念念不忘,想捉你回去。 那人想邀请我去北疆,我拒绝了。秦湘回忆起温孤明,心中凉凉,我得去见一见梅锦衣。 错凰立在榻前,眼中映着安平县主沉静从容的面孔,她有些疑惑,几日不见,安平县主似改了性子。 她按住疑惑,问道:见她有何用? 取画笔画纸。秦湘提了口气。 错凰照办,又问一声:你说要画温孤明? 试试。秦湘从床上坐起了起来,揉揉无力的小腿,总得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婢女取来笔墨,错凰先她一步提笔,我来画,县主先歇息。 错凰的琴棋书画都不输于京城世家女子。 第310章 秦湘歇息的间隙里,错凰挥墨,落笔有神。秦湘观她举止,好奇道:你也是出自慈幼所吗? 不是的,我家中犯了罪,云相花钱将我从牢里赎了出来。 秦湘明白,错凰也是大家女子,难怪气质不同。 遐思间,错凰落笔,等待墨迹干的同时又让秦湘看一看,可有不妥。 秦湘看一眼,道:掌柜画技惊人,自愧不如。我画得可差劲了。 错凰笑靥如花。 等墨迹干后,秦湘将画卷了起来,给我些人,我害怕出去又被捉住。 行,我会安排的。错凰保证,今日的事情不会再出现的。 秦湘提着画卷出门,登上白楼准备的马车,后面跟着十余个汉子,手中带着刀,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好手。 马车徐徐动步,远处马蹄疾驰,尘土飞扬,车夫停了下来,想要避开尘土。 不想,马停了下来,马上的人翻身下马,疾步上前,秦湘。 熟悉的声音让车内人弯了弯唇角,可掀开车帘后,笑意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肃然的面孔。 你来了呀。我去梅府。秦湘望向车外人,你一人来的吗? 云浅没有回答,而是将车夫拉了下来,自己爬上马车。 秦湘撇撇嘴,你的暗卫呢?怎么没跟着我。 回去问一问,是他们失职。云浅已然是惊魂未定,伸手将秦湘抱入怀中,紧紧抱着,恨不得融入自己的骨髓。 方才他们来报她顿了顿,接下来的话难以启齿,最终化为一句简单的话:我很担心你。 秦湘依旧选择推开她,训下属般训着她:我聪明着呢,自己脱身了,你们京城怎么查的,霍明的人也放了进来,太差。 莫明被训了一顿,云浅也没有生气,反而正视自己的疏忽:对不起,回去后重新安排。 好了,我要去梅家,你自己下车吧。秦湘收敛笑容。 云浅一怔。 作者有话说: 秦湘:你走吧。 云浅:你不爱我了! 第100章 祖宗(三) 秦湘一人去梅府。 梅锦衣自从被罢官后, 几乎不出门,日日在府上。 梅府一切如旧,门人开门后引着秦湘入花厅, 稍等片刻后, 梅锦衣闻声而来。 秦湘揖礼,梅锦衣侧身避开,县主怎么来了。 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秦湘落座,揉揉眉心,面对梅锦衣, 她一直摸不透,心中虚得厉害。 不是因为做错事而心虚,而是不知她的心思。 梅锦衣在她对面坐下, 唤婢女拿茶办点心。 梅锦衣举止寻常,一举一动都不像是心思诡异的人, 秦湘觉得自己心思不正。 饮过茶后,秦湘先开口,我这里有副画像, 想让你认一认。 画卷递给梅锦衣。 梅锦衣接过来,打开后,面色微动,而后又卷了起来, 这是错凰的画笔, 你从白楼来的? 不瞒你,我今日回铺子里, 有人劫我, 我无奈下一路跑, 跑至白楼脱险。你可知晓是谁捉我?秦湘故意不肯说, 让梅锦衣自己猜。 你猜测是霍明?梅锦衣看着她的眼睛。 淡淡的梨花想起,触手可及。 梅锦衣垂眸,我不认识画像上的人。 婢女端了点心过来。点心放在秦湘的面前,秦湘拿起一块就咬了,微微一笑,说道:你喜欢我,不对,你喜欢秦皇后,对吗? 梅锦衣没说话。 秦皇后睿智沉稳,经历过秦家被灭,被友人所弃,孤身入宫,从美人做到皇后,可以写本书了。秦湘淡淡一笑,梅锦衣,你说喜欢,你做了什么。你堵住了她唯一的活路,在她复仇之际,你选择离开去温谷。你喜欢她,究竟拿什么喜欢? 梅锦衣抬首,直视秦湘:你觉得我不配? 你配吗?秦湘不客气地质问,你做了什么? 你的远走,等同于抛弃她。你要么如云浅一般,试图拉她出淤泥,要么与襄平公主般与她并肩作战。站在一边说风凉话,算什么? 你是再度喜欢云浅了?梅锦衣反过来问她。 秦湘微怔,你是南朝人,不该站在霍明的身边,不该沉默以对。 梅锦衣回道:我确实不认识画像上的人,县主,可以回了。 梅锦衣。秦湘站起身,目光灼灼,你自以为活得像个菩萨,实则,像条狗。 是吗?梅锦衣眉眼不动,反而笑了,你为云浅来骂我,倒是稀奇。我告诉你,云浅做再多都是徒劳,南朝与北疆一战,南朝没有胜算,只会劳民伤财。我希望你去劝劝云浅,不如与霍明和谈。养精蓄锐,再雪耻辱。 秦湘抿唇忍不住笑了,嘲讽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自以为掌握全局,却不曾努力对抗。你出身孤苦,多年来一直在努力反抗,怎么到这个时候就放弃了呢。 秦湘,霍明在你死后,自立为王,立你为后。 第311章 秦湘惊讶,梅锦衣继续说道:她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四海臣服,这点,谁能比得上?云浅有政治才能,可军事呢。霍明不同,她是常胜将军,也是稳固朝堂的摄政王。 秦湘翻一个白眼,你看到的比我们多,只能说明我们死后,霍明才会达到目的,我们活着,她便永远做不到。 秦湘,你有翻云覆雨的能力,但军事上,你能做什么?梅锦衣坐下来,端起茶饮了一口,南朝兵败如山倒,压根不是霍明的对手,你该清楚才是。 我知道了,画像上的女子就是霍明。秦湘笃定道。 梅锦衣忍不住抬首看她。 秦湘巧笑道:你说不认识,却又夸赞霍明。分明是在替霍明隐瞒,你刚刚只一眼就说不认识,第二眼都不看,说明你认识画像的女子,不愿说罢了。 你的理由有些牵强,但你要是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梅锦衣不慌不乱地回应。 秦湘拿了画像要离开,临走前告诉她:旁人活成了自己,而你活得不像人。 梅锦衣捧着茶,良久没有回应,活得不像人 人是什么样的呢? 梅锦衣放下茶盏,负手离开花厅,踱步回自己的院子。 回到屋里,她提笔写下一封信,让人递去御史台。 **** 秦湘登上马车,车内人坐直了身子,如何? 不肯说。秦湘将画像递给她,我看不明白她图什么? 她在等霍明。云浅说道。 说完后,秦湘反驳她:她不等霍明,我骂她活成了狗也不生气,我自己都要崩溃了。我觉得她想让我离开你。 或许,离间她与云浅,才是梅锦衣的目的。 回家去吧。云浅不愿多想,梅锦衣的想法已不重要了,就算前世霍明称帝,这辈子也未必会成功。 马车停在相府,秦湘却要回县主府。 云浅拍拍她的脑袋,你们县主府就那么几个守门的人,来人将你掳走,他们都追不回来。 论防卫,相府远远超过县主府。 秦湘被迫跟着她去相府,不忘说一句:回你的院子,别来我望澜阁。 云浅笑一笑。 人送回去后,云浅打马离开,城内治安是一个大问题,北疆人白天就敢行凶,丝毫未将南朝朝廷放在眼中。 晚上,顾黄盈提着烤鸡来吃秦湘,秦湘阔气地让厨房准备烤羊腿,两人坐下就吃喝了。 顾黄盈快活极了,秦湘询问梅锦衣的事情。 顾黄盈一面喝酒,一面回答:千年老二。云相在,无论什么比试,她都会是第二,怪得很。旁人还无法超过她,或许她二人的实力惊人。 她咬了一口羊肉,眼中兴奋,你怎么问她了,我知道她喜欢你。 我怀疑苏三案子的主谋是她。秦湘压低声音。 顾黄盈专心吃肉,没在意,随口回道:不会的,她这人不知变通,但品性很好的,不会知法犯法。 秦湘浅浅饮了口酒,没有再说。 羊肉吃完后,顾黄盈醉醺醺地回府去了。 秦湘回望澜阁,府内梅花开得正艳,路过时摘了两枝,回屋后让人找个瓶子插起来。 阿鬼笑道:县主也会折花了,您以前都不看一眼的。 给屋内添些颜色也是好的。秦湘一笑而过。 阿鬼立即找了个瓶子插起来,白瓶红梅,摆在桌上,果然明艳许多。 秦湘去沐浴,这时,云浅也回来了,一眼就看到了红梅。 阿鬼兴奋地说是县主安排的。 她倒改了心思。云浅若有所思道,那一夜过后,秦湘变了许多。 她看着红梅,久久没有动步。这几日以来,她总感觉自己见到了秦小皇后。 秦湘与秦小皇后的喜好,是不一样的。 比如插花,秦湘想不到。唯有秦皇后才会做的。 她坐了下来,指尖拂过梅花,心中忽而揪了起来。 秦湘沐浴出来,别揪我的花啊。 秦湘上前拍开云浅的手,手离开,拂过了几片胡花瓣,秦湘直叹气,你连花都不放过啊。 对不起。云浅识趣地先道歉,反应极快地去握住秦湘的手,轻轻笑了,怎么会想起来插花? 和皇后学的,要高雅些。秦湘拂开云浅的手,未免花儿再遭受摧残,下意识抱着花瓶去找放置的地方。 云浅失笑,秦湘,你就是她呀,不用学的。 秦湘抱着花瓶在屋内转悠,感觉哪里都不妥当,云浅见她不回自己,也不好继续说。 放床上罢,最适合你。云浅含笑说一句,起身走了。 秦湘朝她的背影呸了一声,道:有本事晚上别回来。 秦湘当真将花放在了自己的床上,闻着花香,翻身躺好,静静等着脚步声。 昏昏欲睡的时候,果然,脚步声起。 她立即坐了起来,云浅走至她的面前,解开衣带,脱了外裳后躺下。 秦湘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她一会,青丝遮掩住雪色,露出点点滴滴的光华。 第312章 梅花香气若隐若现,在两人之间轻轻荡漾。 秦湘坐下来,翻身抱着花瓶,指腹在光滑的瓶身上摩挲。 瓷器光滑无痕,冰冰冷冷。秦湘很快放弃花瓶,而是转身抱住云浅,不由分说解开寝衣的衣带。 云浅的视线定在她的脸上,唇角微张,没有出声。 两个呼吸间,秦湘已成功地剥除云浅身上的衣襟。 只留下小衣。 你自己说不理我的,现在做什么? 秦湘理直气壮:晚上可以理一理。 她拍拍云浅的脸颊,迫使对方面对自己,她笑了笑,细致地观察面前的这张脸,然后在眉眼亲了亲。 云浅被迫闭上眼睛,安静的躺着,很乖的样子让秦湘险些忘了这人是多么的冷酷无情。 亲过眉眼,她抬起云浅的下颚,云浅睁开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秦湘觉得有点好玩,你别说话。 云浅便闭上嘴巴。 秦湘吻了吻她的唇角,又说道:你怎么那么听话,有些不像你了。 那我到底该不该说话?云浅无奈问她。 那还是别说话了,一说话就讨厌。秦湘嫌弃,下意识去咬住她的肩膀。 也不算是咬,不过是吮.吸。 云浅屏住呼吸,望着秦湘认真的面容,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将我当作你的玩.物了? 秦湘翻了白眼,让你别说话了。 她扯过梅花,折了小小的一枝,该我报仇了。 **** 夜半风声起,飘了一阵雪花,又停了下来。 屋内炭火烧得旺盛,云浅雪白的脊背上布了一层汗水,紧闭眼睛,唇角抿得发红。 许久后,一切归于寂静。 梅花被丢在地上,破碎不堪。 清晨起来,地上的雪都融化了,湿哒哒的,风一吹,很快就会干了。 秦湘起床的时候,云浅还没走,懒洋洋地靠着迎枕,听着管事说话。 说了会儿话后,管事离开了。她也没有过去,隔着十来步问一声:我今日能出去吗? 出去吧,让人跟着。云浅应了一声,人没动。 秦湘还是走过去,上下打量她,没力气? 话音落地,云浅冷冷看她一眼,笑道:你会遭到报应的。 秦湘趾高气扬地走了。 云浅待了片刻后,也坐车去宫里。 两分分开各自忙碌,秦湘继续去要人,又让掌柜拿出一部分银子送去族里,如今,她要养活几十人了。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人却格外精神有力。 天黑,两人回府,顾黄盈继续来蹭吃的,还带了谢扶清过来。 谢扶清贴心地将自己写的第二本话本子给金主看。 秦湘白了一眼,说起今日的进展。 吃过晚饭后,顾黄盈家去了,秦湘回院子,照旧折了一枝梅花带回去。 今晚,云浅没有回望澜阁。 清晨起来的时候,园子里的梅花连夜被拔了,秦湘站在坑前叹气,管事们唯唯诺诺,说云相闻到梅香不舒服。 秦湘冷冷笑了两声,不作计较。 下午,她特地买了两盆盆栽梅花回来,搁在了屋里,不会轻易凋谢的。 果然,晚上云浅没有过来。 但是,秦湘早起发现一件怪事:昨夜开得明艳的梅花,一夜凋零。 对着梅树叹气三回后,秦湘照常出府做自己的事情。 族人救出来大半,还剩下几人,临近过年,秦湘想让族人去开解开解长姐。 见到熟悉的人,或许就会放松警惕。 她特地与刑部说了一声,派了两人进入,刑部官吏在隔壁全天听着。 等了两日,温孤妩疯疯傻傻,见人不肯说话了,哪怕见到昔日的姐妹,也不肯开口。 秦湘顿感无力。 回去的路上,她买了三盆梅花,回铺子里用画笔染成了绿色,成了价值不菲的绿梅。 阿鬼见到罕见的绿梅后,欣喜不已,上前欲看一看,秦湘却将她赶走了,稀罕着呢,别乱看。 隔着远远的看一眼,阿鬼转头就和云相说了。 县主买了绿梅回来,不让奴婢碰呢。 绿梅?云浅放下手中的笔,绿梅难求,她舍得会买绿梅? 阿鬼说道:县主回来后变了性子,乐于打扮自己,首饰也买了许多,或许是喜欢绿梅呢。 云浅犹豫不定,猜测内有玄机。思考须臾后,吩咐阿鬼:花都摘了。 奴婢去办。 三盆绿梅齐齐凋零,秦湘不怒,反而高兴,兴冲冲地去找云浅。 我的绿梅,一盆两千两,赔我钱。 云浅刚起,婢女伺候她更衣,闻言,婢女都被她屏退出去。 你的绿梅,关我何事?云浅对着自铜镜整理裙裳,脖颈微扬,姿态优雅。 秦湘走过去,看着铜镜里的人,你指挥阿鬼半夜摘了我的花,我都看到了,阿鬼不敢无故这么做,必然是受你指使的。 云浅微怔:原来在这里等着我,要钱说一声,我都给你。 不受嗟来之食,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赚钱。秦湘冷哼一声,六千两银子。 第313章 云浅坐下来梳发,余光扫向她:给你六万两,你别惦记梅花了。 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秦湘被馅饼砸得晕乎乎。 错凰前几日送来的,都给你。云浅阔气地摆摆手,你想要,都是你的。 秦湘及时拉住自己,不要,我就要六千两,只有六千两是属于我的。 云浅故意哀叹一声,我可以养活你,也可以养活你的族人。 不劳你费心,我可以自食其力。秦湘放松下来,瞥一眼云浅,是你先招惹我的。 云浅摇头,两千两太少了,你可以开价高一些。 秦湘古怪地看她一眼: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大毛病? 罢了,我让人将钱送去望澜阁,你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了。别买梅花了,看着就头疼了。云浅也不勉强,静静的梳发,转首看向不走的秦湘:你要给我描眉吗? 秦湘瞪她一眼,我们还没有那么好。 说完,拔腿就跑。 一面跑一边嘀咕:她是不是被坑坏脑子了。 屋内的云浅收拾妥当,出了府门,却见一人打马赶来,云浅止步,对方下马,焦急道:云相,出事了。 北疆?云浅提了一口气。 不是,是有人弹劾您徇私情,压住人命案子不处决,又有人说您与安平县主举止暧昧 云浅淡笑,弹劾又如何,入宫。 下属惊恐的面色终于缓解许多,他翻身上马,跟着云相一道入宫。 **** 秦湘回铺子里的时候,发觉铺子里的人少了许多,往日铺子里都会站满了人,今日只有三两个客人。 她没放在心里,铺子里走了一圈,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见许久不见面的林窈来了。 秦湘没有在意,林窈挡住她的去处,冷嘲热讽:安平县主,许久不见了。 林窈,你想做什么?秦湘警惕,她不是刚入京的秦湘了,察言观色,林窈是来找麻烦的。 林窈踱步到她的跟前,我只当你多硬气呢,原来是靠着美色上位,哪怕是小娘子,也甘愿滚上云相的床。秦家养了个好女儿,好好地郎君不要,甘愿去伺候一个女人,真是丢人啊。 注意你的言辞。秦湘制止。 林窈哪里会听她的,继续嘲讽:初见你的时候,我就知晓你品性不正,哪里是走错门,分明是故意去魅惑云相。用你阿兄的亲事做垫脚石,如今,做了县主,又是云相的女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秦湘,你不知羞耻也别丢秦家的脸面,秦家虽说是商户,好歹门风正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羞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红梅:给我买了新衣服。 早上好呀! 第101章 祖宗(四) 林窈冷嘲热讽, 引得路人都停了下来,对着秦湘指指点点。 秦湘莫名,唇角微勾, 忍不住笑了, 回道:我有你林家无耻吗?当年贪污朝廷的银子,没钱去给,诓我秦家拿银子填补,定下婚约。如今事情过了,你们林家不还钱也不承认婚约, 好事都让你林家占了。我这里还有你们家写婚书时下的欠条,要不要去京兆尹走一趟,还钱还是将你嫁过去? 秦湘不甘示弱, 一席话怼得林窈脸色发红。 不敢说话了?你定亲了吗?与我阿兄抢妻子,看看命有多长。我去他家问问, 抢我阿嫂是何意思。林窈,我能让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秦湘,你真无耻。林窈失声叫了起来, 明明是勾搭相府在前。 我是秦湘,又不是秦默,我凭什么要娶你呢。自古没有小姑子娶嫂嫂的道理,你要是乐意, 我现在替我阿兄迎你去镇江成亲, 到时秦林两家的债务一笔勾销。秦湘故意扯开了嗓子喊,林窈是我镇江秦家的儿媳, 谁敢抢着娶她, 便是与我秦湘过不去。 够了、够了, 你不要脸林窈被激得上前推搡秦湘。 秦湘反手攥住她的手腕, 扬手一巴掌扇在她的脸颊上。 清脆的一声格外响亮,林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即扑向秦湘。 两人立即扭打在一起。 林家的仆人立即上前帮忙,香铺掌柜也领着伙计出来。 两伙人打得不可开交,路人吩咐避让,也不走,远远地看着热闹。 秦湘力气格外大,抓住林窈的头发,按住她的脑袋往地上磕,打架呀、我还没输过。 林窈本就是闺阁千金,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是秦湘的对手,被压在地上拼命叫唤。 秦湘,我林家不会放过你的、小贱.人仗着云相耀武扬威 话没说完,秦湘单手掐住她的脖子,回道:我仗着云相又如何,你有本事去勾引云相,人家可会看你一眼?没有用的,林窈,你这张脸都没有人看。 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先打死你再说。 住手 一声高昂的声音传了过来,秦湘扭头去看,正是陆澄昀。见状,她狠狠朝林窈后腰踢了一脚。 第314章 一声惨叫压过了陆澄昀的叫停声。 秦湘拍拍手,松开林窈。同时,掌柜也站了过来,林府的人见状立即搀扶林窈。 林窈嘴里骂骂咧咧:贱.人、贱.人,我要弄死你 林娘子,你要弄死谁?陆澄昀下马走了过来,手持马鞭,面色英武。 林窈见到她,立即哭了出来,陆统领,安平县主打我 陆澄昀扫视众人一圈后,最后来到秦湘面前,比起林窈的鼻青脸肿,秦湘可以说是安然无恙,最多是衣裳被撕坏了。 安平县主,怎么回事?陆澄昀头疼,没想到软绵绵的少女也会打架了。 秦湘回道:她说我勾.引云相,我让她还欠我秦家的银子,她就过来推我。你问他们,是她先动手的。 你胡说、你胡说林窈极力嘶喊,急得面红耳赤,陆统领,是她先打我耳光的。 秦湘扬首,不屑道:是谁先挑事,你说是勾.引云相,你将云相当作什么人了,沉溺美色不分黑白的奸佞? 林窈吃瘪,还想解释,陆澄昀止住她,道:去京兆尹说,我让人去请林侯爷与云相。 林窈一听要请家长,顿时泄气了,秦湘狠狠瞪她一眼,怕了就别找事。 你等着,我阿爹和你没完,你算什么东西。林窈也不示弱,无辜殴打他人是要挨板子的。 秦湘笑吟吟地眯着眼睛:云相不让我和傻子玩。 林窈气得肚子疼,拿手捂住,眼睁睁地看着秦湘登上马车。陆澄昀走过来,上车。 铺子也跟着关门了,掌柜领着伙计去京兆尹府上,林府的人也跟上。 到了京兆尹府,侯爷林至珽已等着了,见到女儿鼻青脸肿出现后愣住了,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林窈扑进父亲的怀抱里,哭得浑身发颤,秦湘嗤笑一声,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跟随而来的陆澄昀见到少女面上的倔强,想要跟过去安慰一番,她走了两步,下属说云相来了。 云浅拿着披风走进来,大步走到秦湘面前,先给她披上,低语安慰两句。 伤了吗? 没有。 哦,那就没事了。 云浅回身望向林至珽,林侯爷,令嫒先挑事的。 云相,您还没问就说小女小挑事,是不是有些不公平?林至珽也有些茫然,您瞧瞧安平县主,再瞧瞧小女,还用说吗? 闻言,林窈哭得更大声了。秦湘觉得吵,说一句:她先挑事,说不过我就动手推我。林侯爷,你欠我秦家十万两银子还了吗?女儿不嫁,钱不给,你们有脸在京城立足吗? 一席话铿锵有力,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刚刚还心疼秦湘的陆澄昀无奈弯弯眉眼,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林窈吓得忘了哭,又见父亲脸色铁青,下意识抖了抖。 秦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有本事你来打架的神色,继续拔刀:不敢说话了? 云浅笑了,旋即又恢复神色,故作肃然,问林至珽:林侯爷,你看这件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吵闹出去,于你府上,不好。 一句话委婉又委婉。 林至珽忙不停点头,不想,秦湘不肯罢休,她说我不知羞耻勾.引云相,必须给我道歉,下次见到我,绕开十步。 云浅:愈发刁蛮了。 她立即帮腔:林侯爷,令嫒的口德有失,你觉得呢?我可以不计较,但你不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比那十万两,秦家不要,不代表你们抵赖。 秦湘点点头,林窈说我无耻,不知是谁更无耻。 林至珽脸面无光,脸色憋得通红,而林窈也傻眼了,张口就问:我们林家何时欠钱,秦湘,你先动手打我的。 打你又如何,日后你成亲,我会拿着婚书上门讨要银子,你若嫁出去了,我脑袋给你拿球踢。秦湘反驳一句。 林窈没忍住又哭了出来,扯着父亲的袖口,阿爹、阿爹,她就不讲理,自己与云相不干 闭嘴。林至珽一声怒吼打断女儿的话,道歉。 他没想到云相会亲自来京兆尹府接人,明显是要为安平县主撑腰。 我不,我没说错,外面都这么说的,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的,我不道歉。林窈捂住自己的脸颊,她就是不要脸。 秦湘没忍住,撸起袖口就要打架,云浅倒也不拦着,与下属递了个眼色,下属上前拦着林至珽。 秦湘照旧一巴掌打了过去,欠钱不还,还说我不要脸。我回镇江去找阿爹要欠条,你们林府还得起吗?还不起就将你嫁过去。 林窈被打得发懵,林至珽无奈求情:安平县主,小女不懂事,你手下留情。 还钱吗?秦湘扭头看向林至珽。 林至珽一怔,债从天上掉,砸得他晕头转向。 林窈趁机躲到他的背后,瑟瑟发抖。秦湘歪头看着她,你是林家的好女儿,给家里挣了十万两的债务。 第315章 林至珽一咬牙,同秦湘揖礼:县主见谅,我会将不孝女带回去管教,至于那十万两,是我与你父亲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费心了。 言罢,催促林窈道歉。 林窈吓得发抖,林至珽在旁催促,她不得不低头,变扭地道歉。 秦湘笑着回应:阿嫂客气了,我等着你嫁我秦家呢。 我、我不嫁林窈哭着喊一声。 秦湘口中冷笑一声,那就还钱。 林窈气得哭了一声,转头跑出去了。 林至珽无奈与云相告辞,领着林家的人匆匆走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 看过整场戏的陆澄昀露出玩味的笑容,走到秦湘面前,未曾想到县主这么厉害,往日是我低估了,不用我来,你也能解决。 劳陆统领费心了。秦湘揖礼道谢。 陆统领笑着领着人走。 秦湘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泛酸,忽而面前多了一抹阴影,云浅挡住她的视线,看什么呢? 看陆统领英气魁梧。秦湘睨她一眼。 云浅握住她的手,回家去。 林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秦湘不傻,必然是有些事情泄露了,累及云浅名声。 回家去说,外面冷。云浅没有正面回答。 两人钻入马车里,云浅替她整理散乱的发髻,都是灰尘,回家后得洗一洗。 秦湘觉得过意不去,好歹解释一句:她先惹我,我才打架的,平常不会动手的。 云浅将她发髻拆散,随意用丝绦束住,回去后再洗一洗。整理好后,又说一句:人善被人欺,泥人也会有脾气的。林窈吃了这么大亏,逮住机会自然来嘲讽你。你说得对,她该嫁给你阿兄。毕竟先人定下的亲事,就不该更改。 真嫁啊。秦湘又有些犹豫,我阿兄身子不好。 那就让林家还钱。云浅附和一句,选一样。 言罢,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怀好意。 秦湘轻扬眉梢,见缝插针般嘲讽一句:正直的云相竟然也会有偏袒的时刻。 大概是心不正了。云浅自我调侃一句。 秦湘不好再说什么。 回到家里,阿鬼望着傻眼了,县主,您这是怎么了? 备水、沐浴。云浅嘱咐一句,拉着秦湘进屋。 阿鬼意味悠长地看着两人的背影,门关上的那刻,她嘱咐小婢女:慢慢来,不要着急,她们要说很久的话。 小婢女也是伺候主子的,顷刻间就明白了。 屋内的云浅以最快的速度剥了秦湘的衣裳。 秦湘没反应过来,自己浑身上下就剩下内衣了,她不满,看伤就看伤,有必要扒光了吗、疼 云浅的手按住肩膀一处青紫的痕迹,我当你毫发无伤呢,打人的时候别打脸,往看不见的地方招呼。 秦湘受教了,你以前也打过? 别人这么打过我。云浅回答。 秦湘笑不出来了,皱眉骂一句:这人怎么那么坏,谁打你的? 我给你拿药膏,先去沐浴。云浅转身走了。 秦湘意识到她不想说,自己也不好问了,静静等着她回来。 自己无趣地走到铜镜前查看自己身上的伤势,镜子里的人骨肉均匀,腰细如柳,她又戳了戳自己的脸颊,不得不说,她长胖了些。 比起在秦家的日子,这里便是人间天堂。 她扬起自嘲的笑容,有人从伸手抱住她。 望着镜子里的云浅,她的心跟着一颤。云浅贴近她,吻上她的侧脸。 镜子里的两人贴在一起,云浅的手环抱住秦湘的腰,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怀里。 炙热的呼吸喷在耳畔,秦湘的心跟着烫了起来,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云浅的唇角辗转落在肩胛骨上,柔软的唇角似有似乎般滑过光滑的肌肤。 令人心生酥.麻。 你拿的药呢?秦湘抵不住炙热的触碰,开口间,声色低吟,染了一股酥媚。 云浅抬首,看着镜子里的两人,眼中带了些许无法严明的情绪。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相碰,皆是一颤。 云浅松开她,先洗一洗。 秦湘点点头,转身走了。 云浅失落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孤单一人,那人的影子已消失不见了。 突然,一只手闯入镜子里,拉着她的手,热烈邀请:一起洗一洗。 云浅笑了,那样会很久。 你急着去哪里?秦湘反问,似有不满。 云浅摇首:哪里都不去。 那就一起,水凉了就不好了。秦湘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 浴室的门开了,很快又合上。 阿鬼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望着天空,嘱咐婢女们:没有吩咐,不要随意靠近。 屋外安静下来,屋内水声潺潺,波澜连起。 **** 御史台奏疏上呈陛下,弹劾云相徇私枉法,包庇安平县主长姐,不肯依法论处。 第316章 此言一出,大长公主先寻到云浅,不由分说训了一顿。 自身不正,其心可诛。 云浅刚想解释,禁卫军寻到她,安平县主与人打架。 既然已有误会,她也懒得与大长公主解释,自己匆匆赶过去。 同时,刑部尚书的府邸快被人踩烂了,理智者询问案情进展,听风便是雨者闹着要处决凶手。 就连顾黄盈也被留在刑部。 反是云浅从浴室出来后,便歪倒在小榻上,手中拿着御史台的奏疏。这份奏疏压根没有至陛下处,而是被她的下属截住,直接到了她的手中。 但此刻已然是满城风雨。 婢女禀报方先生来了。 云浅让人去请。 方若深初次进望澜阁,见到秦湘后先行礼,秦湘指着窗下懒羊羊的人:先生自便。 秦湘已非昔日懦弱之人,举止间落落大方,粉腮明艳,顾盼生辉。 方若深笑了笑,径直走到云浅跟着,婢女搬了凳子给她坐下。 云相是在家中避难吗?方若深俯身坐了下来。 婢女奉来热茶,她接过,浅浅饮了一口。 云浅望着天空,冷风从窗户里飘了进来,她吩咐婢女关上窗户。 查出是谁做的吗? 查过御史台了,告密者没有名姓,查不出来。 云浅含笑,漫不经心道:你都查不出来,可见背后人的手段,查一查梅锦衣。 您觉得是她?方若深有些不理解,从梅锦衣被罢官开始,她就无法理解云相的做法。 本该是用人之际,云相却一再打压梅锦衣。 云浅颔首:不是她,谁来管这些闲事? 或许是有心之人呢。 先生惜才,可也该看看是谁,心思不正之人,要来做甚?云浅将奏疏递给方若深,不瞒你说,梅锦衣与霍明似有干系,你让我如何不疑她。 闻言,方若深惊呆了,她怎么会与霍明 通敌是大罪,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看过奏疏,方若深递交给云浅,叹道:此举对您并无太大的伤害,但于安平县主而言,指指点点,必然心中难过。 不想,外间传来一句话:我怕甚,我周围的朋友谁人不知我二人之事。 豁达之言,让方若深笑了,云浅亦是松了口气,道:你铺子里的生意就一落千丈。 总之,不好出去见人。尤其是走在前面,后面就有人指指点点,谁受得了。 公主有男宠,勋贵子弟养外室,都不算稀罕的事。 但女官与县主之间纠缠不清,古来未有。 云相如今地位高,旁人不敢说她,目光都会落在秦湘身上,可想而知,走到哪里都有风言风语,脸皮薄一点都不敢出门见人。 秦湘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望着云浅:你赔我钱? 云浅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方若深忍不住笑了,同秦湘说道:您不如先吃些亏,铺子里的货品降价,看看生意如如何。真没人上门,就去其他地方开店。 秦湘瞪着云浅,谁这么缺德。 梅锦衣。云浅开始挑拨了,你去骂她。 少来,出事就赖梅锦衣,你能不能换一个人啊。秦湘不信,是不是你闹腾出来的? 云浅回答:我闹腾出来嫁祸梅锦衣?我图什么? 秦湘答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云浅:我图什么? 第102章 祖宗(五) 方若深趁机说道:举报你二人的人必然对你们很熟悉, 对案情也很了解。第一,知晓你们的事情;二来知晓温孤妩是县主的长姐;三便是知晓案情。你们大可排查一番。 她日日去刑部大牢,旁人稍微长了眼睛就知晓她们关系密切。云浅说道。 秦湘白她一眼:你想怎么解决? 成亲?方若深询问两人。 秦湘疑惑: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县主名声受损, 出行艰难, 不如成亲。方若深提议,您二人都可以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如就这么办。 秦湘第一时间询问:会影响北伐吗? 会。云浅代为回答,南朝丞相娶了女子,北疆会耻笑, 对敌之际,会影响军心。 那就不能成亲。秦湘拒绝了。 方若深只好罢休。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觉得对方就在自己身边。秦湘说道:找出来也无用, 不如先安抚大长公主等人。 苏三被罚的时候,大长公主寻云浅求情被拒, 大长公主威胁云浅一辈子莫要犯错。 这回逮住机会,岂会善罢甘休。 无妨,她们闹了又如何。云浅浑然不在意。 方若深又问:她们若将矛头放在 不如处死长姐。秦湘打断了方若深的话, 望向云浅,目光沉沉。 云浅眼皮子一跳,你挖坑让我跳吗? 那人逼你处决长姐,不如顺了她的意思, 赐酒留全尸。秦湘若有所思道, 若不然,我们一直处于被动中。你直接让刑部定案, 且看后续会如何发展。 第317章 方若深静静地看着安平县主, 情不自禁地露出赞赏, 这个办法我也曾提过, 被云相否决,县主提出来,此计便可行。 那就这么办,我相信云相的为人,不会糊涂定案。秦湘拍桌决定。 云浅看着秦湘从容之色,这张脸渐渐地与秦小皇后重合 方若深着手去办,先去刑部安排,继而张贴处决的告示。 云浅坐着未动,秦湘坐在她的对面,手中捣鼓着自己的珠花,云浅一抬首就看到了她白净的侧脸。 秦湘,你记得阿窈吗? 秦湘蓦地抬首,眼中燃起光,她死了吗? 死了。她在陛下面前以死证明你的清白,我没有告诉你,怕你伤心。一封信,死了上千人,安国公一族上千人,多被牵连。云浅语气低沉,出了一会神,神色带了些沧桑。 那封信的代价,太大了。 我一直以为是有人害你,有人仿照你的笔迹,因此,我四处奔走,想要救你。后来有人提醒我,不要将自己拉进去。 陛下熟悉你的笔迹,这是铁证。 秦湘听后,冷冷解释一句:一箭双雕。安国公家族显赫,轻易动不得,二来想要打破皇后与丞相之间的平衡。这么做,就是最好的。 那封信是你写的?云浅震惊不已。 秦湘点点头。 屋内幽暗寂静,云浅心中震撼,忍不住推开窗户,大口呼吸,眼前浮现从容的面孔上带着笑意。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问秦湘。 秦湘回道:这句话的本意是大山不拒绝微末的尘埃,江河不嫌弃微小的河流,才有了它们的雄伟和壮阔。秦皇后之意,大山不嫌弃尘埃,江河不嫌弃小小的水流,你为何要嫌弃她呢。你若不嫌弃她,你们便有共赢的局面。 云浅顿悟,胸口堵得厉害,她说了,我也不会与她 秦湘挑眉,你这人固执的厉害。 是啊,我本性如此。云浅自嘲一句,抬首看向天空。 冬日里天气阴冷,刮的风一阵一阵的。 云浅,你若改变,就不是云浅。她喜欢的是云浅。秦湘说道。 她站起身,我觉得我还是去一趟刑部大牢,你说我该不该与你大吵一架。 提及吵架,云浅皱紧了眉头,绮思消散,留下的唯有头疼琐事。 你要怎么吵? 秦湘想了想,我回县主府,你别来找我就行了。 云浅扶额,我不想和你吵架,你装作大度些,别计较了。 你斩我阿姐,我还要与你大度,我爱你爱得不分黑白了吗?秦湘啐她,站起身就要走,我去找阿窈。 阿窈在尚仪局,出不来,你找她也无用。我与你保证,会护她周全的。云浅出声制止,你能不能不和我吵? 秦湘回身瞪她:我不和你吵,也不理你。 云浅生无可恋地望着她。 **** 秦湘最后一次前往刑部大牢,马车刚停下,就见到大长公主与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连连赔笑,大长公主神色威严,马车刚停下,就被人牵走了。 离开大牢门口,顾黄盈钻进马车,你别去了,大长公主要求处死你阿姐,闹到大牢来了。她本是要入宫见陛下,谁知陛下不见她。她便堵到了大牢,你去的话,指不定被骂一顿。你看我上司,骂得都怀疑今日是不是不该出门了。 秦湘掀开车帘,朝后看去,她什么时候走啊。 不知道啊,她本就不满苏三的处罚,如今逮住了机会,先为难云相,又来刑部闹,遇见你,指不定冷嘲热讽。顾黄盈长叹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我都快累死了,你说,谁这么缺德,闹这么一出。 秦湘答不上来,她怀疑一人,但找不到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顾黄盈陪着秦湘等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大长公主离开,车夫调转车头回去。 谁知刚一冒头,大长公主杀了回马枪,两人刚好遇上。 顾黄盈捂住眼睛,低声吐槽:老女人真的很难缠啊。 秦湘拍拍她的肩膀,声音小一点,你要不要先跑啊。 跑?我怎么会跑,我这么讲义气。顾黄盈拍着胸口,不走。 两人说着话,大长公主走近,顾黄盈很讲义气,她主动站在秦湘前面,朝大长公主揖礼。 大长公主不看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湘。秦湘无奈,从顾黄盈背后走了出来,与大长公主见礼。 不等大长公主开口,秦湘说道:十年前,苏三前往北疆,与其他十七人一起进温谷,杀我族中男儿数百人,掳我族中姐妹出谷,明价售卖。他该死。 顾黄盈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去扯秦湘的袖口,别这么犟啊,大长公主发怒,她什么都做不了。 大长公主凝着秦湘,你有什么证据? 你有证据说我长姐杀苏三呢?我长姐与郑夫人的案子有关,却无证据说她杀苏三。秦湘直视大长公主。 第318章 大长公主嘲讽:果然牙尖嘴利,长得也好看,难怪云相会为你不顾枉法。 大长公主慎言,云相所为,并无徇私。反倒是大长公主明知苏三违法,却一味替她求情,您这才是徇私枉法。秦湘按住顾黄盈的手,挺直胸膛回应。 说云相徇私,当真眼瞎! 大长公主怒道:你说我徇私,瞎了你的狗.眼。 大长公主求云相的时候,我可都在。秦湘不卑不亢。 大长公主脸色冰冷,顾黄盈立即出来说和,大长公主您有疑惑,可看看我案录,都已记录在册,您相信我们,不会徇私。 秦湘,你与云相之间肮脏事闹得满城风雨,你丢的不仅是朝堂的脸,还有女子的脸面。大长公主冷笑。 秦湘翻了白眼,你养男宠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丢皇家的脸。 放肆,孤何时养男宠?大长公主震怒。 秦湘趁机反问:我与云相有什么肮脏事?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秦湘不仅不害怕反而继续嘲讽:没有证据就诬陷丞相,还敢理直气壮来刑部,大长公主,你来寻衅的时候先找好证据。你如今连陛下都见不到,还上下蹦跶,不怕折了老腿。 顾黄盈目瞪口呆: 大长公主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敢这么说孤。 识时务者为俊杰,笨鸟先飞,你急着闹腾,又有什么用。你家族子弟都在朝中,你还敢来闹。你自己眼睛一闭,事事不管,家中子弟因你被穿小鞋,你死了也要被人骂。秦湘微笑着望向大长公主。 顾黄盈捂住耳朵,害怕得想要即刻就跑。 大长公主叫喊着让人拿下秦湘。秦湘却看向周围的人,你们也听了谣言,敢动我试试。 顾黄盈惊讶:你是破罐子破摔吗? 秦湘瞪她一眼,转身提起裙摆朝大牢走去,留下大长公主在原地生气。 大长公主又喊了两声,依旧是无人理会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湘离开。 顾黄盈随后跟上秦湘,一面小跑,一面同秦湘说话: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呀,那可是陛下的姑母,但凡告你一状,你吃不了也要兜着走。 秦湘不以为意,大长公主除了陛下姑母外,还有什么? 大长公主是皇族的公主,陛下的姑母,但她家中子弟碌碌无为。顾黄盈琢磨开口,你连她都看不起了,心真大呀。 秦湘冷笑一声:云相在,我谁都看不起。 顾黄盈撇撇嘴,说得也是,云相在,东宫太子都需要掂量一二,谁还看得见大长公主,姑母罢了,就连永宁长公主如今都闭门不出。 大长公主倚老卖老。 走到牢房深处,温度骤降,顾黄盈冻得瑟瑟发抖,秦湘健步如飞。 温孤妩关在深处,狱卒打开门,里面有炭火,进去后,舒服很多。 顾黄盈闪身进去烘火,秦湘走到疯疯癫癫的长姐面前,抬手摸摸她的头:长姐,你是真疯还是装疯,我都不在意,这回你不说也无妨。我这回来见你,以后来不了,你好好保护自己。 阿娘、阿郎、阿郎温孤妩嘀嘀咕咕,嘴里一直说着话。 秦湘说了许久的话,与方才的盛气凌人不同,她细声安慰着姐姐,努力做个好妹妹。 顾黄盈围着炭火,静静听着她的话,眼眶渐红了。 她们这些人是孤儿,没有亲人,一个人跌打滚爬,哭了也没人心疼。 她看着秦湘,笑着摇头,疯了也至少有个亲人在。 秦湘没有多待,给狱卒塞了些银子,冬日天气冷,炭火很重要。 狱卒不敢收,她再三劝说,对方才肯收下。 秦湘离开牢房,顾黄盈目送她,不久后,上司匆匆跑来,告诉她:上面下旨,处死温孤妩。 顾黄盈害骇然一惊:谁下旨的? 云相。 我不信。顾黄盈拔腿就跑。 刑部尚书恐她坏事,命人拦住她。 顾黄盈疾言厉色,大人,我不过是找云相询问清楚罢了,你拦我做甚? 不是我拦你,你听听外面说的话,再不处置,我们就不用出门了。顾侍郎,你想想清楚,一条命换个安宁,不妥当吗?她又不是无辜的人,她也杀了郑夫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刑部尚书苦心婆心劝说,闹成这样,安静些吧。 顾黄盈沉稳下来,云相也是这个意思? 她的吩咐,自然是她的意思,你我能左右吗? 顾黄盈安静了,也不吵着去跑,想明白了些许,点点头:我知道了,交给我来处置吧,是斩首吗? 鸠酒。 顾黄盈听后自叹气。 **** 秦湘从大牢出来,去铺子里看了一眼,又去宅子里将处决的事情与族人说了一遍。 众人都沉默。秦湘劝说她们:遇事找我,我们用脑子解决,总会好的。 族长,您也节哀。 我知道,我会妥善安排此事的。这些时日,有人找你们,记得一定要告诉我,莫要走了长姐的后路。秦湘担心她们中间有人与凶手联系,一再嘱咐不要触碰违法之事。 第319章 安抚族人,秦湘便回家去了。 谢扶清在厅内吃芋头,见她回来,颇是好奇。 秦湘意外,你晚上就吃这个吗? 顾黄盈不回来,我就没让厨房开火了。我不知道你要回来,要不你也吃一些?谢扶清将芋头递给秦湘。 秦湘说道:让人去白楼买些回来,我这些时日都不走了。 又闹脾气了?谢扶清心中惴惴。 秦湘没说,转身唤来婢女去买些吃食回来,自己回院子去了。 谢扶清咬着芋头,看着背影,不觉低叹一声:两人天天吵,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孤家寡人来得有趣。 说完,狠狠咬了一口芋头,嘴中苦涩,又道一句:找个有钱的也不错,好过日日吃芋头。 天黑前,白楼送来一桌吃的,说不回家的人也回来了。 谢扶清惊叹,你是有千里眼吗? 烦死了,我回来清净些。顾黄盈摆摆手,伸手拿起筷子,好奇道:你是发了一笔横财还是遇到贵人了,点这么多吃的。 小金主回来了,她点的,她和云相又吵了?谢扶清伸长脖子去打探,快些说活。 顾黄盈她一眼,将外面的事情说了一通。 谢扶清忽而顿住,云相不是被谣言掌控的人,怎么会这么做。 顾黄盈也说不清,夹了一个狮子头,猜疑道:或许是有什么苦衷,温孤妩都疯了,疯疯癫癫,什么都问不出来。 谢扶清心抽了一下,无奈说一句:她二人之间隔着长姐的仇恨,只怕有缘无分了。 什么顾黄盈被噎住了,拼命吞了下去,猛地灌了一杯水,整张脸都红了。 谢扶清拍拍她的脊背,你急什么呢,和你没关系,毕竟是云相的吩咐。 完了完了,她两又要闹了。顾黄盈哀叹一声,你说,怎么就那么难呢。她们又不能成亲,没有名分,中间还扯这么多事,云相怎么想的,好歹将人救下来呀。 可是杀人偿命呀。谢扶清提醒一声,律法不容,云相徇私,还是我们认识的云相吗? 顾黄盈缄默。 这时,秦湘换了一身衣裳走了出来,两人立即不说话了,顾黄盈悄悄打量她,默默地将她爱吃的菜挪到她的面前。 秦湘没在意,夹了一块排骨,说道:你们都不开火了,自己不吃,他们也要吃呀。不能让他们吃芋头呀。 他们自己会做的,不必担心。谢扶清小声说了一句,你别太伤心。 秦湘看着两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谢扶清要说,顾黄盈立即按住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呀。秦湘白她一眼。 顾黄盈憋着话,谢扶清忧心忡忡,两人都跟着安静。 外面突然来人了,两人心口一颤,齐齐朝外看去,见是云浅后,吓得脸色齐齐白了。 秦湘招呼云浅过来吃饭,和和气气的,顾黄盈与谢扶清对视一眼,拼命扒着碗里的饭,在云浅进来后,两人声称吃饱了,匆匆离开。 走后,门就关了起来。两人又不走了,躲在柱子后面偷看。 半晌后,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接连哐当几声。 顾黄盈道一句完了,云相肯定说了处决的事情,两人吵了。 话音落地,砰地一声,两人浑身抖了抖,对视一眼,顾黄盈吞了吞口水,肯定是秦湘生气砸的。 两人缩着脑袋考虑要不要进去劝的时候。屋内的秦湘托腮看着砸盘子推椅子的人,寻常吵架就是这样的吗? 云浅罕见地露出迷茫,幼时,我母亲与父亲吵架,必然先砸东西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是泼妇呢?秦湘提出疑问。 作者有话说: 云浅:嗯? 第103章 祖宗(六) 云母程氏其人, 难以用优雅端正来形容。秦湘对她的印象,都不大好。 每每见面,都会询问彩礼一事, 恨不得拿女儿的银子填补自己的小金库。 一句话也让云浅陷入沉默中, 气氛莫名有些微妙。 你自己想想,我吃饱了,先走了,我们别一起出去。秦湘也想不通寻常夫妻吵架是什么样的。 她幽幽起身,无计可施下, 推倒一张椅子,砰地一声,然后, 她打开门,气冲冲地走了。 屋内的云浅陷入沉默中, 一人坐在桌子旁,显得孤单。 屋外偷看两人组对视一眼,默默地走了。 云浅想了许久也没明白, 帝后几乎不吵架,就算吵架,低头的也是皇后娘娘。 但她们不是吵架,是冷战, 各自沉默。 想不出结果, 她只得回家。 管事迎她,她顺势询问:你与夫人可曾争执过? 管事讪讪笑了, 吵架是常有的事情, 您怎么问这个。 怎么吵的?云浅立即追问。 管事懵了, 您、您怎么问这个呢?市井夫人吵架骂得尤其难听, 污了您的耳朵。 云浅觉得也对,她与秦湘,不可能会像她们一样吵得不可开交。 第320章 方若深来了。 云浅也问了一句。 方若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云相,我还没有成亲呢。 你有许多行走的小弟子。云浅一句话戳破她的秘密。 方若深低眸,轻咳一声,无奈道:吵架、大约就是大声争执两句,各自分开,许久不说话。 如何闹得满城皆知。云浅虚心请教。 方若深又犯难了,疑惑道:您想做什么。 云浅遮掩道:吵架罢了,秦湘说大吵大闹像泼妇,她不喜欢。 方若深: 要不,我给您送个女人,您堂而皇之地迎进门,人家都会知晓您二人不和了。 云浅古怪的看她一眼:万一弄假成真,她与我生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县主会信您的。方若深极力劝谏。 云浅摆手,换一个。 那换一下,郡主与梅锦衣同进同出,如何?方若深继续说道。 云浅陡然变了脸色,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谁的脚? 再度驳回,方若深撂挑子不干了,您自己慢慢想,刑部的事情已办妥了,时辰不早,我先走了。 云浅再度陷入沉默中。 翌日,她去找傅缨。 傅缨还在忙要债一事,焦头烂额,只当云相过问债务,拿了账簿就要禀报,云浅先声夺人:你与张世子 怎么了?傅缨伸出的手拿了回来,紧张道:他又做什么了? 他没做什么云浅支支吾吾,你们有没有不和的时候,付出的代价特别小。 傅缨松了口气,好笑道:您虽说前言不搭后语,但下官听明白了,他喜欢纳妾,旁人就知晓我二人不和,我一般都不在意,吵也无用。 云浅白她一眼:除了纳妾呢。 寻花问柳,出入楚馆青楼。 还有呢? 动手打人? 云浅依旧不满意,傅缨无奈,道:您不想吵架,作何来问我呢。 我想要影响力大,事后可以快速和好的。云浅也很纠结。 傅缨冷了脸色,没有。 云浅无措,你再想想。 您、具体想做什么?惹她生气,闹得满城皆知后再快速和好?傅缨揣摩上司的心思,是不是? 云浅沉默。 傅缨当她默认了,便说道:我给您一个主意,让她换身衣裳,遮住脸颊,您二人城门楼逛一圈,再各自回家,数日不要在一起。旁人就会以为您有了新欢,记住,一定要是她,别找旁人。 聪明的云浅在这时没想明白:为何一定是她。 傅缨翻了白眼,若是旁人跟着您那么亲密,您绝对哄不回来。 云浅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您千万记住了。傅缨见上司懵懵懂懂之色,忍不住再提醒一回,您二人骑一马,过城门就好了。 云浅颔首,明白了,您去忙吧。 傅缨松了口气,要账一事,您可要听一听? 等全部结束再说。云浅摆摆手,深思不解地走出去户部。 登上马车,却见襄平策马而来。她停在原地,襄平疾驰至她跟前,云相,您要处决温孤妩? 郡主想说什么?云浅走近一步,拉住她的手,低语一声:你可以先大声骂几句。 气冲冲的襄平闻言后陡然消了气,一时间,睁大了眼睛,云浅朝她一笑。 顷刻间,襄平明白过来,微松了口气,张口说道:你因谣言而杀人? 她自己承认罪行,与谣言无关。云浅答道。 襄平质问:若与谣言无关,为何在此时处决。 我本以为她不是凶手,你也见到了,自从她入狱后,便没有人再遇害,说明刑部抓对了人。 这不过是你们的臆想,再者、再者,她是秦湘的长姐,您应该网开一面。 律法严明,怎么可以偏袒。 襄平怒气上涌,你这人,冥顽不灵。 云浅转身登上马车,将襄平一人留在原地。襄平气得朝马车抽了一鞭,高声骂道:你、你这人、这人、你会毁了秦湘的。 车夫扬鞭而去,襄平对着虚空大骂。 户部内的人看了个热闹,襄平又羞又恼,上马离开。 **** 户部定在三日后处决,秦湘这两日便日日去大牢陪长姐,一待便是大半日。 温孤妩疯疯癫癫,嘴里翻来覆去念叨着几句话,秦湘问什么,她也不去。 顾黄盈蹲在角落里吃地瓜,吃一口看一眼。 黄昏时分,她再陪着秦湘回家。 家里备了饭菜,谢扶清更是笑脸相迎,热情招呼她坐下吃饭。 秦湘扫了两人一眼,两人笑吟吟地望着她。谢扶清更是热情地给她盛饭,恨不得将她捧上天。 吃过饭,顾黄盈贴心地陪着她散步,提议要不要在后院空地里种些药草。 第321章 秦湘睨她一眼,你以前不答应的。 以前是以前,日后我们要常住,肯定要互相配合的。顾黄盈笑成了一朵花。 秦湘好像明白过来,以前是觉得她不会在这里常住。 不种,我让人在外面买了地。 顾黄盈笑了笑,你高兴就好。 你回去吧,我到了。秦湘朝她挥挥手,真是操碎了心。 屋里早就有人候着秦湘。 秦湘走进屋,关上门,脱了外袍,说道:您何时进来的? 她们吃饭的时候。云浅放下手中的书,望向进屋的人,顾黄盈送你回来的? 对我可体贴了。秦湘发笑,想起两人颤颤惊惊之色,不觉叹气:她们很好的。 顾黄盈性子直了些,改变了很多,如今的她,算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云浅提议:休沐去狩猎,换身衣裳,我们骑马出城。 你还有心情狩猎吗?秦湘不理解,我出不了城,我要去安排长姐的事情。 你乔装出城就好了,旁人也不知晓。云浅心中有了主意,演一出戏就好了。 秦湘算计着日子,也不再拒绝。 到了处决这日,秦湘换了一身霜色衣襟,将长姐的尸体从大牢内挪了出来,放入提前备好的棺木里。 出城之际,梅锦衣早就等候。 顾黄盈莫名提了口气,谢扶清上前打招呼,梅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秦湘没理会,继续带着人赶路,城门下许多人看着她,指指点点。 瞧,那就是安平县主。 自荐枕席的那位县主? 长得很好看,怎么做了这种事呢。 就是长得好看才做的,你看哪个丑的有人稀罕。 那也找个郎君呀 哪个郎君有云相位高权重。 过了城门,梅锦衣骑马追来,与秦湘并肩。 秦湘没理会她,径直赶路。梅锦衣也没有说话,静静地陪着她。 走过一半的路,秦湘勒住缰绳,她望向梅锦衣:梅大人送到这里就好。 梅锦衣点点头,节哀。 秦湘也看向顾黄盈与谢扶清:两位姐姐也回去吧,我一人可以的。 谢扶清担心,想劝一劝,顾黄盈唤住她:走吧,这是她的意思。 我们在府里等你回来。谢扶清无奈应下,三步一回头地离开。 秦湘一人赶路。 回去的路上,顾黄盈故意走到梅锦衣身侧:梅姐姐,你喜欢县主,这时可以去陪着她。 顾黄盈,你说什么呢。谢扶清打断她的话,县主与云相不过是吵架而已,又不是一辈子不会和好。 那是吵架吗?顾黄盈反问呆子,都吵成那样了,隔着一条认命呢,你的书别写了,写了也是讽刺。 谢扶清说不出话了,心中气不过,还是忍不住骂一句:谁那么坏,竟然搞得满城谣言,来的时候,我都听到百姓说县主,话可难听了。他们家里就没女孩子吗?积点口德。 顾黄盈冷笑,都是些不过脑子的东西。 梅锦衣沉默,望着虚空,面无表情。 顾黄盈骂了一通后,看向她,梅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此番不像是云相的作风。梅锦衣终于开口。 谢扶清不解,不是她自己承认的吗?大长公主都堵路骂人了,这不是平息众怒最好的办法吗?再闹下去,就会影响北伐。 满城风雨又如何,她何时怕过,再者,与秦湘有关,她必会慎之又慎。梅锦衣依旧不相信。 顾黄盈开口:不是她下决定的,是陛下,陛下觉得此事影响朝廷声誉,下旨于刑部,云相无奈,才应下的。云相一心促成北伐,这时怎么会容许有人影响呢。 梅锦衣看她一眼,是吗? 淡淡一眼,看似平静,可又带着难以言喻的阴沉。 顾黄盈被看得脊背冒汗,尚书与我说的,你为何会不信。梅姐姐,我觉得你变了,变得疑神疑鬼。 你想多了,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梅锦衣回道。 谢扶清不知内情,但看着梅锦衣,心中发憷,你比以前还要冷,比起云相还让人害怕。 云相、变了?梅锦衣反问谢扶清。 谢扶清高兴道:她变了很多,温柔不说,也爱笑了。相反,你变得让人不敢亲近。 梅锦衣没答话了。 其余两人对视一眼,谢扶清眼中闪着害怕,顾黄盈淡然多了。 **** 棺木入葬后,诵经超度,立碑拜祭。 做完这些后,秦湘没有及时离去,而在坟前坐了许久,脑海里涌现幼时的趣事。 阿姐年长她十岁,自己出生,她都已懂事了,阿娘不在,都是她照顾自己。 她坐了许久,那些飘远的记忆被她再度拽了回来,她笑了笑,起身离开。 第322章 城门下,再度遇到梅锦衣,对方似乎等待许久。 秦湘下马,走至她的跟前,怎么不回家? 等你。梅锦衣牵着缰绳,迎风望着秦湘:别太难过。 不难过,她已疯了,日日惦记阿娘姐夫,不如让她去找她们,也是一种解脱。秦湘坦然面对,梅大人,再会。 她转身走了,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黄昏下,马背上的人影渐渐地与回忆中的身形渐渐融合。 秦皇后结识陆澄昀,习得马术。她爱赛马,但从不表露出来。 天色黑了,城门慢慢地关上,梅锦衣牵着马,慢悠悠地朝自己的府邸走去。 路上寒风肆虐,行人也越发少了,风灌入脖子里,行人缩着脖子往家走。 唯有梅锦衣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不急不躁。 到家的时候,天气漆黑,四肢早就冻得发麻,但她没有感觉,似麻木了一般。 走到屋子里,触及暖气,她怔了一下,冻僵的四肢开始回暖。 婢女递来热茶热水,她都没有碰,就这么坐着,脑子里复盘今日的事情。 秦湘的淡然、谢扶清的憎恨、顾黄盈的解释 她觉得云浅与秦湘之间,有着一条无法断开的线。 秦湘对云浅的信任、一如既往。 她没有办法去割破了。 坐了良久,身子回暖,她接过茶浅浅饮了一口,心里才开始暖了起来。 **** 秦湘在家里躺了两日,突然听到谢扶清的哭声,吓得她慌忙起身。 谢扶清拿着册子坐在她的卧房门口哭,婢女也无措,道:谢大人来了就哭,奴婢问,她也不说。 你这是怎么了,外放受阻吗?秦湘蹲下来扶起她,别哭啊,找云相给你解决。 一提云相,她哭得更大声了。 秦湘不明白,好说歹说将人拉进屋说话。 刚一坐下,谢扶清就抬起通红的眼睛,我写的书、完了 原来是书,没事没事,这本不行就换下一本,总会好的。秦湘拍拍她的肩膀,不料她哭着喊:不是这样的,云相带了个小娘子进城,还带回府里了。完了完了,我写的书真成了嘲讽。 秦湘: 她带谁回府? 不认识。谢扶清将册子丢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我要是再写,我就一辈子困在京城。 秦湘不知该如何安慰,眼见着册子被踩得不成样子了,她伸手捡了回来,你该相信她。 我也想信啊,可她们说那个小娘子还在她家里,走,我带你过去。谢扶清怒气冲冲地拉着秦湘就要出去。 秦湘忙按住她:过去干什么? 谢扶清义愤填膺:捉奸。 捉、捉、捉什么奸啊,我二人没名没分。 谢扶清傻眼了,对哦,你二人没名没分,那怎么办? 看着办。秦湘平静地摊开手,她玩腻了,就会送走的,怕什么。 玩腻了、这句话怎么都不该出自你的口中啊。谢扶清自己有些发懵,到底是谁在安慰谁。 谁又是真正的受害者? 县主,你可能有些误会了,云相带了女人进府,这是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外面的人都说您要失宠了,你去看看压。 谢扶清急得火烧眉毛。秦湘冷笑一声:别说一个,带十个,我都不在意,与我有什么关系? 县主,这个时候不是生气的事情,而是要稳住自己位置、你、你不喜欢她了。 不喜欢,谁喜欢冰块呀,你的书还要吗?秦湘将书还给谢扶清,好心地把住她的脉搏,一面探脉一面说道:戒骄戒躁,对身子不好,休要大喜大怒,我给你出钱去外放,别累着自己。 有人资助,本该是件高兴的事情,谢扶清却笑不出来,你这么好,还为我着想,我们就不要她了,换了她,陆统领挺好的,就是比云相穷了些。要不,你去试试永宁长公主,她很有钱的。 你这是气极了说胡话,我给你拿些宁神的香料,晚上好好睡觉。秦湘拍拍她的脑袋。 说什么胡话呢,这些话也敢乱说,小心云相打断你的腿。 谢扶清被劝走了,内室床上的人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走到门口,说道:永宁长公主、她们怎么那么操心你的事? 大概是我太招人喜欢了。秦湘莫名摸摸自己柔软的脸颊,低叹一声:看来我又多了一条后路。 云浅沉着脸,握住她的肩膀,看着我,她们都是不怀好意,别信她们。 不,她们是为我鸣不平,为我好,我看得清楚,不会被你蛊惑的。秦湘摇头推开云浅,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作者有话说: 谢扶清:我们去捉奸。 第104章 祖宗(七) 秦湘再度表示不会上当后, 心怀不轨的云浅寻到谢扶清,给她几个地方,赶紧准备离开京城。 谁知谢扶清一反常态表示不愿意去。 第323章 云浅提醒她:去地方, 你可以带自己的人去安排, 县丞一职也可由你决定。 谢扶清想了想,我可以带县主呢。 我说的是县丞,不是县主,你的耳力下降了吗?云浅反问她。 谢扶清讶然,点点头, 谢云相好意,我回去就准备。 明日就让吏部发文书给你。 我可以过完年再走吗?谢扶清抬起眼。 云浅答应了,但她要去吏部去学习, 这是云浅给她的机会,日日待在翰林院, 就知晓拿笔写话本子了。 **** 刑部大案结案后,许多人都松了口气,很快, 众人就被新的新鲜事物吸引了注意力。比如云相出城带回一个女子,带进府里,至今未曾出府。 此言一出,有人开始怜悯安平县主, 长姐死了, 自己又失宠,日子越发艰难。 更值得一提的是皇帝问云相可要赐婚的, 太监都能娶妻, 云相自然也可娶女子。 云浅白他一眼, 出宫而去。 小小的插曲, 迎来除夕,皇帝自然要大宴群臣,载歌载舞。 云浅前往慈安殿给太后请安。 太后老了许久,再是华贵的凤冠也不会让她年轻,见到云浅的时候,她还是怒了,拿起茶盏砸向云浅。 云浅闪身避过,前进一步给她行礼,臣见过太后,愿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怒至浑身发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总有一日,吾会杀了你。 云浅直起身子,目光从太后鞋尖上扫过,鞋尖坠的珍珠轻晃,难掩富贵。 太后娘娘的想法很好,若北伐结束后,您还活着,臣定来请罪,是生是死,由您决定。 太后没再说话,她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是什么情况,她最清楚。 她压过活不到北伐结束。 云浅,你会付出代价的。 您说是代价是权势还是命?云浅静静地反问太后。 太后反而被问住了,云浅立于殿内,神色如旧,那张脸上无悲无喜,带了几分淡然。 在太后疑惑的时候,云浅说道:命还是权势,都可以给您。臣要的从来都是不是这些,臣盼的是什么,您最清楚。 臣若为了权势,就不会站在这里。臣想的、与您不一样。 太后哑然。 云浅转身走了,回到大殿,宫宴开始了。 今年的歌舞是新排的,美人的腰肢更细了。 云浅喝得半醉,离席透气。坐在往年做的凉亭里,她豁然抬首去看,周遭无人。 在这里,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周围静悄悄的,她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没有推杯换盏的声音,没有恭维声。 她望着虚空,乃至明月,怔怔扬首,月光皎皎,给人家点了一盏引路灯。 时辰不早,宫娥催促一声。 回到殿上,皇帝领着伶人离开,皇后也不在了,她坐下后,又有人来敬酒,她拒绝了,也跟随离开。 明日还要祭祀大典。 回到相府,空空荡荡,她望着无人居住的望澜阁,无奈摇首。 她问阿鬼:县主府热闹吗? 您要过去吗?阿鬼问道。 云浅摇首,累了,歇下吧。 阿鬼笑着扶她进屋。 屋内炭火旺盛,进去后,婢女伺候云相脱下大氅。云浅朝里走去,里面豁然坐着一人,正在炭火前扒拉着什么。 我放了三个,还有一个呢 灯下一片朦胧,乌黑的发髻别了一支红色的珠花,娇艳妩媚,撸起的袖口露出一截嫩藕般的肌肤 云浅出神,直到秦湘回过头来看着她:你回来了,吃芋头吗? 灯火摇晃。 云浅只觉得遍身暖意,微微一笑。 走近前,秦湘不死心地还在扒拉着炭火,将凉过的芋头递给她,你家的炭盆会吞芋头。 云浅好笑:不是你家的吗? 秦湘瞪她一眼,她立即改口:我家的,好东西都是你家的,坏东西都是我家的。 秦湘这才展颜,说道:我做了菜,你要吃吗? 温馨的气氛被一扫而光,云浅看着手中的芋头,吃芋头。 不吃啊。秦湘有些沮丧,不吃留着明日吃。 云浅试图挣扎:明日祭祀,我不在家里。 那就现在吃。秦湘改了主意,招呼阿鬼将菜都端进来。 云浅露出生无可恋的神色,胃里翻涌,她告诉秦湘:我喝多了,有些头疼。 我让她们备了醒酒汤,秦湘贴心地再度唤了婢女进来。 云浅却拉住她的手,我们去沐浴。 秦湘将芋头塞给她,你自己去。 云浅深深看着她,目光灼灼,一起去,我醉了。 秦湘这才点点头,拉起她:我给你准备了热水。 云浅:好像上当了。 浴室内的热水备好了,热气蒸腾,水雾缭绕,一张落地屏风摆在了浴桶前,若隐若现。 云浅凝着着屋内,道:你骗我。 第324章 你邀请我的呀。秦湘歪着脑袋,一脸无辜,下一瞬贴上她的唇角。 堵住她的嘴,她就不会说话了。 秦湘主动环住她的腰,紧紧地贴着她,加深这个吻。 云浅被迫后退,一步一步退,最后靠在了屏风上。 再退,屏风就会轰然到地。 她迟疑了下,伸手抱住秦湘。 此刻,分不清谁主动。 云浅的后背提着坚硬的屏风,秦湘依旧在步步紧逼,心跳早就乱了。 冰冷的触感让云浅格外清醒,半存的酒意早就消散,她的鼻息靠近她的耳畔,呼吸喷在了心口上。 凛寒冬日,她感觉到了燥.热感。 酒醉后的口渴,让她浑身的都不舒服。 烛火照不散水雾,朦胧光景里,温馨旖.旎。 秦湘的手贴在她的腰间,越过薄衫,落在小.腹上。 一瞬间,云浅眼睫跟着一颤,抖落了几分情.欲。 掌心贴着一片温润,如玉如云。 **** 初一这日,云浅匆匆离开,秦湘睡至午时,悄悄起来回家去了。 刚到家,门人禀报梅锦衣来了。 秦湘换了一身淡青色的棉衣,匆匆去前堂。 梅锦衣提了礼物而来,是来拜年的。 两人各自坐好,梅锦衣说道:我打算去北疆。 投靠霍明?秦湘脱口而出。 说完后,她又后悔了,改口说道:我开玩笑的。 去北疆走走,霍明是个她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说,又见秦湘双眸明亮,索性说开了,她是一个以世间万物为玩物的人,不可否认的是她的才能。 有恩不报反为仇的人,再有才能就不是恶人了?秦湘反问梅锦衣。 她至今不明白梅锦衣的心思,终究是万物都不放在眼里,还是事事都在计较。 她确实不算善良人,哪怕是云浅与我,也不算善良。梅锦衣斟酌,善良之人,会活得痛苦。 你这想法过于偏激了。秦湘反驳她,你为何不留下,为北伐献一份力呢。 梅锦衣双手搭在膝盖上,指尖修长,指甲修得整齐,整个人偏于白净,但她的白净与云浅不同。 云浅不怒自威,周身凛寒,而她偏于阴郁。 秦湘望着她的双手,她望着秦湘的眼睛:我与云相政见不合,难以相融,不如顺势退开。 你怎么说得好像云浅容不下你呢。秦湘嘀咕一句,但人各有志,她也不好勉强,便说道:你还会去温谷吗? 不去了,云浅已派人过去整理尸骸,我去了也无用。秦湘,如今你不是皇后,你是自由的,可想回去看看?梅锦衣凝着她。 上辈子,秦皇后死后,尸骨葬温谷,算是叶落归根。 这辈子,不同了。 秦湘摇首,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族人们还没有全部救出来,我肩上的责任还在。 梅锦衣说道:地方那些人都死了,谁杀的,我不清楚,你的族人陆陆续续被放了出来。你可以派人去接应,但她们来京城与在地方,并无太大的区别。只要自由就好了。 还是派人去问问她们的意思。你有她们的地址吗? 我只有些许。 给我吧。 回头给你送过来。 两人约定了,眼看时辰不早,梅锦衣起身离开。 外面飘了雪花,秦湘拿了伞给客人,将人送到府门口。 此时,云浅恰好回府,三人难得碰面。隔着一条道,梅锦衣平静地朝着云浅揖礼。 秦湘转身回家去了,府门关上。 梅锦衣回身看向紧闭的府门,无声一笑,云浅撑着伞走近,许久不见。 云相事务繁忙,注意身子。梅锦衣寒暄一句。 两人维持着表面和气,虚与委蛇。 云浅先回府,从后门回家。梅锦衣看着她的背影,雪越下越大了,迷住了视线。 后门关上后,梅锦衣才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不久后,顾黄盈打马回来,冻得瑟瑟发抖。 秦湘在花厅内烤火,顺势烤了芋头,雪飘了进来,抬起脑袋,就见到顾黄盈被冻得通红的脸颊。 烤烤火。秦湘翻了翻炭火,火烧得更加旺盛。 顾黄盈小心地伸开冻僵的双手,放在火上,指骨发疼,她迅速收了回来,嘴里说道:天太冷了,陛下都晕倒了,提前回宫。 怎么会晕倒。秦湘问道。 顾黄盈讪笑道:身子差了些。 秦湘恍惚明白过来,跟着笑了,说道:梅锦衣来了,送了些礼物,我待会让人准备一份礼物还回去。 礼尚往来。 顾黄盈缓了缓,又将手伸出去烤火,你决定就好,不过这回陛下病了,怕是会闹腾。 怎么个闹法? 太子入朝议事。 太子是什么心思?秦湘跟着担忧起来。 顾黄盈坐下了,凑近说道:太子赞成北伐,他一直想要入朝,陛下让他多读几年书。这回陛下病了,太子一党必然蠢蠢欲动。 第325章 皇帝信任云浅,是深信不疑,还有仰仗。 他的帝位稳固,仰仗于云浅的辅助。 她二人之间,互有帮助。若陛下崩,太子登基,就会有的帝党,一朝天子一朝臣。 秦湘对太子无甚印象,这位主在前世也是早逝。不了解就不好随意评判。 顾黄盈絮絮叨叨说着,芋头的香味传了出来,两人拨开炭火,各自拿了一块。 雪下了一夜,初二这天,雪停了,云浅入宫去探望陛下。 皇帝早就醒了,虚弱无力地靠在美人身上,皇后在一侧看着汤药。 云浅上前行礼,扫了美人一眼,美人吓得惶恐不安,忙行礼退出去。 皇帝讪讪,云相来了。 陛下身子不适,该适可而止。云浅耐着性子提醒。 皇帝轻咳一声,朕的身子很好,云相累了,坐下说话。 皇后让人赐座,皇帝假模假样地问了几件政事,问的最多便是藩王可曾安分守己。 太后身子不适,陛下该去看看,榻前侍奉汤药,太后也会高兴些。云浅委婉提醒。 皇帝应下了,借口疲惫,让云浅退下。 云浅退出去,皇后追了出来,天气冷,送了一只手炉。 云浅拒绝了,走进雪地里。 回到家里,门前多了一个雪人,她走过去,雪人胖嘟嘟的,头比脑袋还大,她上前碰了碰。 就这么一碰,雪人的脑袋掉了。 云浅无辜极了。 秦湘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指着地上的雪人脑袋,赔我雪人。 你要多少钱?云浅扶额。 我不要钱,我要我的雪人,一模一样的。秦湘叉腰看着雪地里无措的人。 云浅俯身去抱起地上的雪人脑袋,脑袋太大,压根抱不住,她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望着秦湘:我错了,成不成。 真是个祖宗。 祖宗摇头,不成,我好心给你搭个雪人。 祖宗抱着手炉,穿着红色大氅,气鼓鼓地站在屋檐下。 少女清纯,唇红齿白,艳丽的红本就动人的面孔愈发惊艳。 云浅无奈极了,说道:我们说一说道理。 我来和你过日子的,不是和你讲道理的。秦湘毫不客气地反驳。 云浅无措又无奈,我们一起搭。 不要,我就要刚刚那个一样的。 云浅睨她一眼,屏退婢女,上前拽住秦湘的胳膊,直接拖进屋,砰地一声关上门。 屋檐上的冰柱子哗啦啦地往下掉。 屋内两人大眼瞪小眼,云浅拿走她手中的手炉,我也不和你讲道理,我不和你的雪人过日子,我是和你过日子的。你为一雪人冲我发脾气,我在你心里不如一个雪人吗? 秦湘被说懵了,脑子里想着如何回答,对方已捏着她的下颚,贴上她的唇角。 云浅咬住柔软的双唇,双颊泛着桃花一般的粉妍。 一吻而深。 霎时,脸颊的温度陡然升高了。秦湘红着脸望向云浅,双眸乌黑明亮,云浅阔气道:我回你一个玉人。 不要,我就要雪 话没说完,又被咬上了。 吻后,推开后,秦湘走到雪人身子前,一脚踢开,望向云浅: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搭雪人。 我给你搭。云浅懒洋洋地站在门口,唇角红艳。 秦湘气鼓鼓地走了。 云浅回屋躺下,有些疲惫,闭上眼小憩。 片刻后,婢女来请,幕僚方先生来了,她匆匆起榻,换了衣裳去书房。 **** 过年七日是很轻松的,各家走动吃酒,相府亦有不少人来拜访,云浅一概不见。 相比之下,秦湘挺忙的,门口站了许多送礼求办事的人,她是云浅的人,求她,等同于求云浅。 秦湘礼没收,但问了些事,真有难事,就帮忙。 顾黄盈拿着帖子来回吃席,日日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谢扶清在家里开始收拾行囊,过年就外放。 三人各自忙碌,初五这日,陆统领府上开宴,帖子送到县主府。 秦湘答应要去,顾黄盈也推了其他人的邀请,准备同秦湘一道过去。 初五这日,三人一道赴宴。 陆府人多,两位副统领也在,秦湘在大梦中见过她们,都是些好手。 见礼后,顾黄盈领着她去屋里吃点心。 红林军的各个阶层的指挥都在,大家围坐在一起烤火说说笑笑。 屋内摆设简单,没有红梅插瓶,也没有熏香扑鼻,但见一侧摆着刀剑枪戟,威仪煌煌。 秦湘走到兵器前细望,寒光映照。 陆澄昀走了过来,县主对兵器有兴趣? 看看罢了,我不懂。秦湘心生钦佩,你们可真厉害呀。 人各有天赋,如同县主擅医,各有各的选择。陆澄昀一袭袍服,双手背于身后,脊背挺直,如山峦般岿然不动。 秦湘依旧难掩钦佩,我医人不过数人,统领保卫一方百姓,救的是数万人。 陆统领低眸,眼中闪过惊讶。秦湘朝她笑了,转身离开。 前世的事情,让秦湘心生警惕,与陆澄昀保持距离。 第326章 人都陆陆续续来了,唯独不见梅锦衣。 顾黄盈坐在秦湘身侧,悄悄解释众人的身份,多是些武将,英姿勃勃。 云浅被奉坐上席,免不了被人敬酒。一圈下来,脸颊已红,旁人清醒,她已有些微醺。 秦湘好奇问道:每回都是这样吗? 习惯就好,云相的酒量可好。顾黄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吃得畅快。 秦湘望着上座的人,眸色迷离,陆统领提着酒壶上前,不知说了什么,又是满满一杯酒。 云浅接过酒盏,优雅地饮尽,神色不改。 秦湘莫名心堵,想去将酒盏抢下来。 酒多伤身。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05章 祖宗七) 秦湘忍了忍, 终究没有上前。身侧的顾黄盈想要去敬酒,刚动步就被她拉住,她要醉了。 醉了更好, 给你解气, 让她朝三暮四。顾黄盈解开秦湘扣住自己的那只手,巴巴地上敬酒。 似真是替秦湘解气,顾黄盈一连敬了三杯,秦湘看得心惊肉跳,当事人有条不紊地照盘接收。 顾黄盈退下后, 周碧玉提着酒壶上前,不知说了些什么,云浅紧皱眉头, 接过周碧玉的酒盏,扬首饮尽。 这不是敬酒, 而是灌酒了。 秦湘无数次想要起来去阻止,到了最后一刻,她都放弃了。 不能任性。 周碧玉与云浅说了许久的话, 酒也喝了不少,周碧玉神清气爽离开,云浅已然有些迷离。 酒过三巡,不少人都醉了, 由婢女扶着去醒酒, 秦湘欲离开,顾黄盈拦住她, 急甚, 她都还没走。 她指的是云浅。 云浅虽醉, 坐于上首依旧时不时与下属说话, 双眼迷离,面带微笑。 秦湘知晓她与梅锦衣的区别便是她的外表是冷的,心却任何人都要柔软。 梅锦衣则是面冷心硬,让人不敢触碰。 秦湘耐着性子坐了会儿,宾客散得差不多了,陆澄昀酒醉离席,顾黄盈也要走了,她拉着秦湘一起,家去。 秦湘下意识回首看向上座的人,低低吸了口气,转身走了。 出了大门,顾黄盈迫不及待地钻进马车里,秦湘被迫跟上。 刚坐稳,车夫一甩马鞭,扬尘而去,秦湘都来不及问一句云相何时离开。 新年初始,路面上行人不多,马车走得便舒畅。 到了府门口,秦湘下车的时候忍不住看向对门,那里空空荡荡。 顾黄盈回院子去了,秦湘在自己屋里坐了片刻,换了一身衣裳离开。 她从侧门出府,也没有从相府后门入,而是另外一边的侧门进去,花费的时间多,但不会隐人注意。 回到望澜阁,云浅还没有回来,秦湘靠着软枕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暮色四合。 她环顾左右,不像是有人回来过的样子。 秦湘穿鞋下榻,走到门口问阿鬼:云相回来没? 还没呢,奴婢让人去找。阿鬼反应极快,悄悄与婢女使了眼色,婢女立即去前院派人去找。 秦湘回到屋内,枯坐了会儿,阿鬼送来晚膳。 您先吃着,云相不回来,必然是在其他府上用过才回来。 秦湘心思不宁,满桌菜肴也无心去碰,随意吃了半碗米饭,她便去前院等着。 很快,出去找的人回来了,云相醉了,在陆统领府上住下了,约莫明日才会酒醒。 秦湘落寞,自己回望澜阁。 爬上阁楼,站在栏杆前望向远处,一人孤独得厉害。 她不由想起了秦皇后在椒房殿的那段日子,看似奢靡富贵,荣宠一身,可个中滋味唯有她知晓。 椒房殿不过是金子打造的囚笼罢了,日日有人投喂食物,日日有人恭维,可内心的孤独,难以用权势来弥补。 坐了片刻后,她一人下楼。 望澜阁内外看似热闹,婢女们说说笑笑,阿鬼跟着她嘘寒问暖。 但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随意洗洗后,她便上榻就寝。 许是白日睡多了,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她爬坐了起来,呆呆地望着虚空。 她闭了闭眼睛,梦回椒房殿,心中憋闷得厉害,脖子似乎被人掐住,狠狠地攥着,不让她呼吸。 不知坐了许久,只觉得每一刻都十分难熬,她努力调整呼吸,披衣出去走走。 冬日寒夜,冷意刺骨。但月光皎皎,铺散在院中,夜晚便亮了许多。 她看着地面上的月光,怔怔出神。 站到麻木后,她又在胡思乱想:自己连一个晚上都觉得难熬,秦皇后是怎么熬过那么多个夜晚的。 情动而一发不可收拾,不是单纯的思念,还有无尽的担忧。 她扬唇自嘲的笑了,或许是被秦皇后影响,自己对云浅的爱,愈发深了。 情深而不自知。 须臾后,她回到屋内,四肢冰冷,钻进被子里捂了许久才觉得好受些。 躺下后,她强迫自己睡觉。 闭了闭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眼睛困了,眼皮搭着,可奇怪的是脑子极为清醒,一直闭着眼睛,脑子一直不肯休息。 甚至开始胡思乱想,想起那些骂声,想起梅锦衣的孤绝,还想起前世走投无路的陆澄昀。 第327章 纷纷乱乱的思绪在脑子里了一片浆糊,不断搅动,慢慢地充满整个大脑。 后来,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或许是没人敢打扰,她睡得很好,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云浅还是没有回来,她有些不高兴了,换了衣裳,就去找人。 一夜不归,白天还不回来,大过年的都不安生,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秦湘气鼓鼓地跑去陆府,门人打开门,秦湘直接进去了,询问云浅的去处。 门人说在客房。 秦湘被人去了客院,酒醉的人初醒,一张脸煞白,她气道:喝那么多酒,你以为你还年轻吗?你快三十岁了,你看看你的脸,那么差,谁要你啊。 莫名被训,云浅有些懵,无辜地看着秦湘。 引路的婢女惊慌失措地退了出去。 秦湘一股脑将伺候的婢女都赶了出去,留下无措的云浅,她看到对方,更加生气。 喝酒、喝酒,你不知道拒绝吗?你以为你是酒罐子吗? 喝酒睡了一日一夜,你以为你是孤家寡人吗? 你的府邸还要不要了,你的百姓还管不管了? 赶来的陆澄昀听到最后一句后,莫名后退,朝管事摆摆手,打起来也别管。 管事讪笑,都说安平县主温柔客人,可、可、哪里温柔了? 陆澄昀想起初见的小小少年郎,唇红齿白,活泼明媚,朝气蓬勃,说话也是软绵绵的。 今日上门讨人的安平县主她不敢想了,哪里是糯米团子,分明是河东狮吼。 别管她们的事情,退出院子。陆澄昀带头先跑了。 屋内的两人大眼瞪小眼,秦湘骂了一阵后,搬着凳子在云浅面前坐下,颐指气使般开口:我与你说,日后不准喝酒。 云浅没应,手捂住发疼的额头,不想,秦湘过来,拂开她的手,瞪着她: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云浅抿抿唇角,我不是你的伙计 那又如何? 所以云浅顿了顿,踌躇了会儿,在秦湘气鼓鼓的颜神态中继续说道:别训我像训伙计一样。 秦湘翻了白眼,你要是我的伙计,我早就解雇了。你想被解雇吗? 云浅忙摇头。 秦湘冷哼了一声:所以,你还喝酒吗? 云浅再度摇头。 秦湘这才满意,回家。 云浅默默更衣,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她就像木头一样站在一侧,还是气鼓鼓的木头。 秦湘气过了才说一句:我昨晚等你一夜。 云浅不解:为何现在才找我? 昨夜睡不着,晌午补觉的。秦湘叹气。 更衣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陆澄昀被这气势吓得面都不敢露,确保人走后,才敢出来走动。 太凶了,怎么会那么凶呢,和祖宗一样。 **** 秦湘没回相府,去了县主府,云浅也跟着去了,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进门。 顾黄盈不在家里,两人去了自己的院子。 秦湘让人从箱笼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给云浅,又吩咐准备热水洗一洗,浑身都是酒气。 做完这一切,她就坐在床上不动了。云浅望着她:秦湘,你是彻底放弃自己了吗? 太凶了。太后都没这么训过她,好多年都没有被人盯着训斥。 秦湘哼了一声,你看看你的脸色,醉酒对脸对皮肤都不好,会老得快。 云浅走到铜镜前望着自己,确实白得吓人。她还未作声,秦湘又说道:我给你开些滋补的药,你别再喝酒了。 好。云浅应了一声。 婢女送来衣裳,热水都备好了,云浅拆散发髻去沐浴。 秦似泄了一口气,靠着迎枕就睡了过去,浑身都跟着舒服不少。 梦里,她梦到秦皇后。秦皇后坐在丹陛前,冲着她笑,似在鼓励,又似羡慕。 秦湘心虚得厉害,不敢去看。 突然间,云浅出现了,握着她的手,如往常般吻上她的唇。 她不愿面对秦皇后,忍不住出手推开云浅。 猛地一推,自己跟着醒了,对上云浅吃惊的眼神。 她不是在梦中推了云浅,而是真是推开了。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角,惊魂不动地看着云浅,试图解释:我、我梦到秦皇后了,你吻我,我害怕、就、就把你推开了。 没事的。云浅平静地伸手揽住她,摸摸她的后颈,梦而已,你不必在意的。 我心虚 心虚什么,你就是她呀。云浅揉揉她柔软的后颈,下回、我不喝酒了。 秦湘将脑袋埋在她的心口上,慢慢地平稳呼吸,她觉得害怕,眼前一幕幕却又是那么真实的,她不想放弃。 两人相拥,静静地待了片刻。 日落西斜,一日便又过去了。 云浅没有回府,而是在这里住下了。 晚间顾黄盈提着吃的走来,秦湘没让她进屋,两人去前堂吃饭。 谢扶清忧心忡忡,她要外放了,紧张又害怕,顾黄盈安慰几句。 第328章 三人心思各异,话都说不到一处。 吃过晚饭,秦湘回屋去了。 刚走到半路,前院闹哄哄的,她想了想,还是折转回去。 刑部的小吏在前堂说话,他说:安国公死了,今日午时赴宴,到晚上都没有回来,家人去寻,人死在半道上,五马分尸 秦湘倒吸一口冷气,顾黄盈脸色煞白,无措地看向秦湘:我、我们抓错凶手了吗 谢扶清软软地坐了下来,抓错人、意味着朝廷错了,这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啊。 秦湘稳定下来,说道:先去看看,我去通知云相。 顾黄盈听到这句话后,不敢看秦湘,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对不住秦湘。 赶紧去。秦湘拍怕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先去现场。 秦湘没有迟疑,自己迅速跑回去,告诉云浅:安国公死了,五马分尸。 云浅素净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道:我知道了,过去看看。 你、你不惊讶吗?秦湘捕捉到她的神色,你好像知晓会发生事情? 我知道,但不知道由谁开始。安国公与秦皇后可以说是玉石俱焚,拿他开刀,也在情理中。云浅站起身,望着秦湘:不是我不救人,而是无从救起。 牵扯太广,她不可能调兵去守住每一个人,朝堂也要兵力运转。 她继续说:他们选择享受,就要承担后果,不是小孩子了。 你想多了,我没有怪你,我是在想,你很聪明。秦湘自嘲的笑了,我以为阿长姐死了,一切就会结束,看来是我将人想得太善良了。朝廷判错案,会引来多大的后果。你这个丞相也脱不了责任,一箭双雕啊。 背后之人,要的就是朝堂大乱。 走吧,去现场看看,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吵架了。 云浅笑了。 **** 现场在一处偏僻的破庙外,这回不同的是安国公府的侍卫也死了,一刀毙命。 满地碎尸,无处下脚,幸好是冬日里,没有腐臭味,也没有苍蝇。 顾黄盈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下脚,仵作正在一块块地拼凑尸体。 看到眼前一幕,她差点又吐了,忍着呕吐走上前,看到安国公的脑袋后,她确认身份了。 她原路退了回去,靠着墙,晚饭都吐了出来,嘴里嘀咕一句:老子晚上还吃了肉 秦湘打马赶来,云浅随后,两人几乎同时下马,动作一致。 顾黄盈吐得靠在墙角,见到人后招招手,等会进去,我都吐了。 你哪回不吐啊。秦湘大步上前,走到门口,里面的地已被染红,她愣住了,火把映照,眼前哪里是庙宇,分明是火海血池。 她惊得难以抬脚,云浅拉住她,进去也没地方落脚。 秦湘深吸一口气,想起温谷,你说那日,温谷是不是也是这样? 遍地尸身,残骸铺满地面,压根分不清谁是谁,鲜血都将谷地染红了。 云浅没有回答。 这时,仵作冲外面的人招手,进来吧。 一具完整的尸体摆在地上。 秦湘左右去看看,意识到一个问题,安国公来这里做什么? 破庙都是乞丐爱住的地方,且不说贵人,就连寻常人都不会过来,今日又是初六,安国公怎么会来这里。 被人约过来的。云浅说道。 走到尸体旁,两人都蹲了下来,安国公的眼睛是闭上的,前几人都是死不瞑目。 秦湘好奇:凶手杀了人还给抚闭眼睛? 照你这么说,就不是杀人了,是玩.弄。顾黄盈上前说道,有许多心思扭曲的人会以杀人取乐,试图从中得到乐趣。不过,也有可能安国公自己是闭眼的呢。 云浅近距离观察尸体,尸体分成五块,勉强凑在一起,打眼一看,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她在尸体上摸索一阵,腰间佩玉还在,其他什么都没有。 很快,安国公府邸的人来了,哭着要上前,被刑部的人拦在外面。 云浅什么都没有找到,出去询问他的家人。 安国公今日为何出门? 国公爷说今日出门访友,带着人就走了。 近日府上可收到什么书信? 这个、不清楚。 回去问一问。云浅吩咐道。 前后都问了一遍,没人知晓安国公今日为何出门,见什么人。 一问三不知。 云浅只得作罢。 刑部众人将尸体收敛,先送回刑部,国公府人的哭着跟随。而秦湘站在了庙内,看着木头雕制的菩萨。 菩萨悲天悯人,常被人当作求救对象。人有难时,多会寄希望于神佛。 云浅走了过来,你在看什么? 为何选在这里动手? 偏僻无人又不会出城。云浅说道。 秦湘摇首:我觉得凶手是在与神佛作对,故意当着神佛的面杀人。也就是顾侍郎说的心思扭曲。 第329章 云浅说不上来,便也没有说话,吩咐人守着破庙,自己领着秦湘先去刑部。 本该放假的刑部,半夜点灯,灯火如昼。 刑部尚书面露苦色,一个脑袋两个大,看着担架上的尸体,险些就要哭了。 太惨了,凶手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尸体排排放好,仵作挨个检查,秦湘跟在仵作后面查看,询问是什么利器。 云浅则与顾黄盈说话。 各自忙碌,刑部尚书感叹了会儿,又擦擦不存在的眼泪,打了哈欠,半夜不睡觉,都有些困了。 一直忙到天亮,仵作整理出来案录,秦湘发觉一个问题,侍卫的伤口刀口极深,她拉着顾黄盈询问。 是不是各种兵器造成的伤口深浅不一? 这是肯定。 刀与刀之间呢? 顾黄盈想了想,也是不一样的。 你到市面上寻些常见的刀来,砍肉试试,看看什么的刀能造成那样的伤口。秦湘提议。 顾黄盈疑惑:你有话直接说。 秦湘回答:我怀疑是北疆的大刀,就是我们上回对战时见过的大刀。 顾黄盈脸色白了白,你的意思是凶手还是那五人?那就完蛋了,你长姐是无辜的。 秦湘摇首,未必是无辜的,她与凶手应该是一伙的。 作者有话说: 云浅:下回,我还敢喝! 第106章 祖宗(八) 夜半寒凉, 刑部内刮起阵阵迎风,吹灭了烛火,四下一片漆黑。 秦湘说完后就推开顾黄盈, 凭借着月光走到云浅身侧, 怎么查? 云浅站在内堂,正在点灯,秦湘的话一落,灯就着了,映着云浅阴沉不定的面容。 案子发生后, 大多数人都是有些懵的,围在一起探索案情。秦湘自己也有大致思路,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伙人。 她看着云浅, 定了会儿神,我觉得 她顿了顿, 云浅点了灯就不再管了,朝她笑了:你觉得是梅锦衣? 秦湘没吭声,她没证据, 只凭着感觉,这种感觉最会影响思路,常常会偏离真相。 她想杀的,都是前世那些人。云浅说一句, 灯火摇曳, 显得她的面容有些阴沉,她说了句残忍的话:他们死了, 于朝堂而言, 并无太大的影响。 她重生后, 便将这些人从朝堂上悄悄摘了出来, 挂的虚职。 秦湘张了张嘴,小脸白了又白,她想起了梅锦衣口中的霍明,聪明、阴狠。 眼前的云浅,与她倒有几分像了。 云浅侧过身子,望向堂内数具尸体,在波澜诡异的京城,无异于刀口上行走,哪个又能平稳地走完一辈子。 她定神想了想,这桩案对朝廷没有太大的影响,说句难听的话,都是些不重要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安抚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他们若是无辜百姓,上头的人自然该抚恤,可他们哪个是干净的呢,也没人会伤心。 云浅的脸色不大好,说道:杀了也就杀了,我也没太多的精力去查,将你长姐接回来吧,送回大牢原来的牢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死了些无挂紧要的人,现在该要安抚世人,稳住情绪。 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出温孤妩,人没死,就不算冤案。 接下来,看自家的造化了。 云浅也没时间去管问,北伐一事就已经让人焦头烂额。 云浅吩咐几句后,领着秦湘回相府去了。 顾黄盈看着秦湘,欲言又止,神色带着愧疚。 秦湘没在意,提着裙摆走了。 人又死了一个,刑部彻夜忙碌,第二日晌午时分,胖乎乎的刑部尚书满面春风的将温孤妩送了回来。 谣言还没起来就被按住了,对外宣称是刑部的计策,引出凶手。 茶余饭后便是对刑部一顿夸赞,丝毫没有影响北伐一事。 开朝这日,皇帝好歹露面了,说了一通勉励的话,坐了半个时辰,退朝回寝殿去了。 朝臣不满,但朝堂上下好好地运转,也没有出错,就算不满也无用。 没出乱子,你吵什么呢? 吵吵闹闹,陛下厌恶你,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开朝第一日便是与户部商议粮草一事,还有盔甲后勤,处处都要钱。 白楼的错凰在这时拿了十万两银子送去户部,户部尚书喜得拉着人家说长说短。错凰忙得很,三两句话 就走了,要回去开门做生意。 这时傅缨追讨债务回来,见好歹填补了空缺后,松了口气,可账面上最少还要数十万两的外债。 不知是谁提议,去找安平县主。 安平县主与林家林窈一战成名后,后又舌灿莲花,说得大长公主颜面无存,脸皮厚,又会打架,请她要债,最合适。 傅缨走投无路,上门去试试。 秦湘知晓后,脸色青白交加,自己这是骄横出名了不成。 傅缨言道:您就当云相解决后顾之忧,没钱万事难啊。 我试试。秦湘耷拉着脑袋,又问道:弄出人命怎么办? 怎么个弄出法? 人家要死要活,若是不小心撞柱撞墙死了呢。 第330章 那是人家自尽的,与您无关。 那就好。秦湘松了口气,就怕以死要挟的人。 拿着官牌要债,便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办事很容易的。 秦湘先拿了几份欠条,细细问过人家的家底后,同陆澄昀要了些人过来。 红林军都是孔武有力的女子,力气不比男人差,但这回,都换上了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又找了几个要生产的妇人,先去对方家门口哭,哭他家老爷在外招花惹草。 一顿哭诉后,家里闹翻了天。 秦湘查得清楚,家中都是母老虎,闹得街坊四邻天天看热闹。 妇人日日过去哭诉,身后跟着花枝招展的婢女,家中正妻岂会不害怕。 稍稍一问,是来要债的。秦湘笑靥如花,不还钱,我就将她们都送给你的丈夫,这么多美人,一天一个,一个月刚刚好。 对方揪着丈夫的耳朵,将钱还了。 解决完家有家老虎,还有许多不惧老婆的。她又去禁卫军选了些好看的青年,穿上袍服,端方持礼。 办法损了些,但极为有效。 选在女眷回家的路上,当着老赖的面献殷勤。 老赖一声怒下,家中护卫冲上前,两队动手,老赖被打得趴在地上。 秦湘笑吟吟地告诉他:你女儿那么多、儿媳那么多,多好看呀,再不行,给你儿子女婿,龙阳之好也是不错。 损到极致。 接连半月,秦湘损名远扬,听得云浅直皱眉。 傅缨高兴极了,与云浅保证:你放心,没有出人命,也没人坏人名声,倒是真有那么几个小娘子喜欢上我们的人,奈何家中不同意。 剩下的人家,交给北军。 北军中多是世家子弟,少不得一些纨绔,一人一户人家,硬性指标,要回银子便可。 正月里的京城,格外热闹。 尤其是上元节这日,街头上举袖为云,欠债不还的府邸被纨绔子弟们围住了前后门,往里丢帕子、石子。 损招百出。 户部尚书极为满意,笑呵呵地在云浅面前夸赞安平县主聪明伶俐。 而在这半月里,朝中接连死了三五人,死状都是一样,五马分尸,随行侍卫一刀毙命。 户部欢喜刑部愁,连带着大理寺京兆尹,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龙抬头这日,护城河面上舞起了狮子,谢扶清看了最后一眼,不舍地与众人别离。 秦湘送了一包吃的,嘱咐路上注意安全,顾黄盈送了一柄匕首,削铁如泥。 周碧玉变扭地询问:我没什么可送的,给你送个小娘子,你要不要? 众人惊诧,谢扶清迅速爬上马车,催促车夫赶紧赶路。 秦湘疑惑,她怎么不要? 云浅含笑:周碧玉身边的红颜知己太多了,给她分一个,你觉得是好事吗? 秦湘好像明白过来,深深剜了周碧玉一眼。周碧玉无辜,道:我是买来的、是买来的 买来的婢女的过了明路,是可以送人的。 秦湘又糊涂了,云浅拉着她回家,别理她,肯定是从其他地方赎回来的,自己害怕被缠上,迫不及待送人。 自己留着做婢女,不好吗?秦湘还是没有想透。 云浅认真提醒她:万一人家不想做婢女呢? 秦湘了然,又瞪了周碧玉一眼。 周碧玉喊冤:我真是很无辜,我就是做了一件好事,替她赎身,送她走。她不想走,非要伺候我,我不想啊,我对她毫无非分之想啊。 云浅:不可信。 秦湘:不能信。 顾黄盈巴巴地走凑过去,我可以听听你们的故事吗?若是可以,我还缺少一个婢女。 秦湘慌了,忙将人拉回来,她说的,你也信?你带脑子了吗? 不花钱啊。顾黄盈也跟着跳了起来,不要白不要啊。 现在不要钱,以后花的钱更多。秦湘阻止顾黄盈不切合实际的想法,那就是窟窿,看着不害人,实则是填不满的。 不能光顾着眼前不要钱,要想想后来啊。 顾黄盈被拉上马车,周碧玉不死心地追过来,与顾黄盈保证:她所有的支出算我的。 顾黄盈再度心动,秦湘反问她:她还要花钱啊,婢女给些月钱就可以了,你这些支出是什么?胭脂水粉的花销吗?哪家婢女还要东家给钱买胭脂水粉啊,你这是不是有诈? 没有、怎么会有诈呢,你听我的说周碧玉极力解释。 秦湘捂住耳朵不听,一甩车帘,吩咐车夫:回府,快一些。 周碧玉被抛弃在原地,她望着远处的马车,不觉纳闷:我为什么要和她解释,她不听,我说给顾黄盈听啊。 太不对劲了。 **** 户部的债要回来大半,北伐一事摆上了台面,物资一次补全,掏空了户部大半的银钱。 户部尚书日日哭穷,哭到最后想起了损招,让京城内有名的商贾捐些钱。白楼错凰都捐了那么多,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第331章 刚提了一嘴,下属右侍郎被杀了,惨死郊外的庄子里。吓得他缩着脑袋,吭都不敢吭一声。 这是今年死的第六个人,右侍郎不在名单上,秦湘与云浅打马去了庄子里。 右侍郎名周邝,祖籍镇江,家中从商,到他这一代从文。 秦湘看着那张脸,豁然明朗,道:他与郑景轩相熟,两人关系不错,凶手知晓前世秦家灭门一案。 这些都是云浅不知的事情,哪怕活了两辈子,都不知道。 秦湘叹气,说道:云浅,你说凶手图什么? 云浅看到她眼中的光,落在她面上的光便不动了,你有怀疑的人了? 我一直都有怀疑的人,可是没有证据,好比你当年费尽心思去查秦家,最后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人的心思不在你之下。秦湘叹息一句,歪着头看云浅:好比,秦皇后,她又图什么呢。 情之一字,写起来简单,看起来容易,读起来顺口,可谁又能逃得过去。 秦湘无奈笑了,对上云浅沉沉的目光,云浅,其实,那人不比你笨,但她不争不抢。 云浅瞬息明白她说的是谁呢。 你如何确定? 秦家被郑景轩灭了,死的只剩下秦皇后一人。有人说秦皇后杀人,收入牢中,酷刑逼问,后来,是郑景轩将她捞出来,送入宫里。才有了后来的秦美人、秦婕妤、秦皇后。郑景轩经人劝说,买卖官爵,那些人都是买了温孤氏女子的家族。 他们被官爵吸引,举家搬入京城,后事情败露,他们被赶出京城,半路都死了。这些案子,你应该清楚。 但你怎么都查不到秦家灭门的案子,那是、因为梅锦衣消除了所有的痕迹。 云浅不理解:为何这么做? 她说不能让旁人知晓我的身份,是保护我。我姑且信了。 我不信。云浅反驳,她该是隐瞒了什么事情。 秦湘说道:她这人冥顽不灵,也不知图什么。她过年说走,变卖家产,至今也没有动静。 她确实在变卖家产了。 她要走? 顾黄盈匆匆赶来,累得不气不接下气,说道:他养了外室,与见外室的,那名外室也不见了,怀疑是外室联合旁人作案的。 好色误人。 她又说道:我让人去查外室的来历,你说凶手怎么神通广大的。 秦湘疑惑:要不直接抓了? 没有证据,她在朝也有些名望,贸然抓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云浅不赞成。 秦湘只好作罢。 仵作在检查尸体,秦湘依旧跟着,询问与前几起的相同处。 作案手法相似,撕扯的裂痕,您看这里仵作指着撕裂之处,血肉模糊。 秦湘看得心里作呕,她不是仵作,看不出明档,便也作罢了。 周邝的夫人来了,不见悲痛,反而很从容地安排后事。 询问外室来历,她露出了恨意,道:咎由自取。 顾黄盈缩了缩脑袋,秦湘与云浅说道:周邝明面是个妻奴,暗地里背着妻子做了不少的事情。 云浅好奇:比如呢? 外室就是很好的例子,你有外室吗?秦湘话题一转,目光悠悠地看着云浅。 云浅一怔,我有时间去养外室吗? 没有,但你有钱,错凰拿了十万两出来支援户部,你可真有钱。秦湘哼哼两声,你都没和我商量。 你想要钱,都可以给你,你都不张口,我如何表明心意。 秦湘翻白眼,我不要你的,但这些钱,将来可能属于你,你好歹知会一声啊。 下回与你说一声。 还有下回? 没有下回了。云浅及时改口。 两人私下拌嘴,顾黄盈这时走了过来,忧心忡忡道:案子很棘手,再找不出凶手,我们刑部要被骂死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停了下来,秦湘说道:你们有怀疑对象吗? 没有,这回,见过他们的都死了,一刀毙命,连个活人都没有留下。顾黄盈晕头转向,你说,他们是怎么不留蛛丝马迹的。 秦湘说道:对方可能了解你们查案的章程,趁机避开了呢。 你的意思有内奸?顾黄盈怔忪,照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可会是谁呢? 秦湘沉默。 仵作唉声叹气地走来,说道:这个月里查的尸体,比我这个月见过的活人还多。 顾黄盈愁得更厉害了。 从庄子里出来,顾黄盈耷拉着脑袋,秦湘在她耳畔低语:你盯着梅锦衣试试。 盯着她做什么。顾黄盈不解,她和这桩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我想起来了,她是唯一一个逃出去的。 秦湘扶额,看向云浅,同样,云浅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她试图解释:她怎么就逃了出来,为何就她逃出来了,你朝这个方向去查。 第332章 我查了,那次纯属意外。顾黄盈说道,梅姐姐几乎不出门,偶尔出门还是来见你。近日在变卖家产,大概有远游的意思。她都要出京了,我查她作甚。 秦湘点点头,你随便。 说完,她扬鞭跑远了,云浅骑马到顾黄盈身板:查一查梅锦衣,不过依你的脑子,是查不出来的。 顾黄盈:看人低。 一日的时光眨眼即过,许久不管事的皇帝召见云浅询问安案情,死了那么多人,他也听到了风声。 云浅将案情说了一遍,皇帝沉吟了许久,道一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云浅忧心忡忡地离开大殿。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皇帝是想息事宁人,若可以错杀,第一个便想杀了梅锦衣。 可惜没有证据。 将皇帝的意思告知下属后,下属震惊,陛下是急于安抚吗?错杀谁呢,怀疑谁呢,怎么会有这种旨意。 云浅沉默良久,吩咐一句:将梅锦衣抓入大牢,审一审。 梅大人吗?下属愣住了,怎么会与梅大人有关,若抓错了,只怕会引起女官的不满。 云浅摆手,客气些,带过去问话,不要闹出动静。 下属立即去办了。 从官衙出来,云浅去了县主府。 秦湘正在烤肉吃,热情地招呼她过来吃。 她跨过门槛,只说一句:我让人去抓了梅锦衣。 秦湘怔住,嘶了一声,火焰扑到手背上,烫得她站了起来,她嘴里问道:怎么会突然抓了。 陛下旨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云浅无力道。 你抓了,没有证据,女官们闹起来,你会众叛亲离的。秦湘说道,今日你也看到了顾黄盈的态度,她压根从未怀疑过梅锦衣。你抓她、怕是随了她的心意。 女官们信任云浅,也信任梅锦衣。 没有证据就抓人,压根不能让众人信服。 她担忧道:我怕她们都会背弃你,到时,你便成了孤家寡人,最后,还不得不放了她。 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07章 祖宗(九) 女官们团结一致, 扭成一股绳子,动一人,整个绳子都会晃动。 这也是傅缨被婆家欺负后, 立即会有人去反对张家。 傅缨地位远不如梅锦衣, 若强行抓捕梅锦衣,可以想象出女官们的反应。 秦湘担忧,云浅也是忧愁,陛下旨意,我也在赌, 若梅锦衣被关,对方会不会停止作案呢。 如果梅锦衣料到这一步,提前安排呢?秦湘反问, 我了解梅锦衣,她对你, 比你对你自己还了解,你怎么想,她早就揣摩到了。 确实, 了解自己的敌人是最可怕的。 炭火噼啪作响,秦湘见云浅不语,便道:她了解你,但不解我, 要不, 我来? 云浅望向她,怎么做? 别抓, 重兵围困梅府, 且看后续如何。秦湘提议, 你不要心急毁了自己, 陛下旨意,你让陛下下旨,让你代办是怎么回事,赶紧去将人找回来。 云浅瞬息就应承下来,听你的。 她的信任让秦湘很满意。 云浅迅速去刑部,按兵不动,又派红林军围困梅府。 红林军包围梅府,半个时辰的功夫,周碧玉与顾黄盈便匆匆来了。 肉还没烤完,可见消息喜传得多块。 两人同时来了,秦湘先开口一句话:是我让云相派兵围困梅府的,我怀疑她凶杀案有关。 你的证据呢?周碧玉开口,情绪带了几分怒气。 秦湘瞥了云浅一眼,肃然道:若有证据,我早就杀了她。周大人,你理智些,围住梅府的是红林军,你在担心什么? 周碧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压低了声音,你没有证据,为何怀疑她? 陛下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是围住罢了。她横竖不爱出府,就关着,对她又没有什么损失。还有,你与云相是一体,你是要内讧吗?秦湘好脾气地提点,你瞧你们,若真是她做的,你还要去救吗? 一针见血地戳破周碧玉的心意,周碧玉无地自容,玩笑道:你说话太狠了,你要怎么做? 红林军对你们这些女官都很敬佩,她要做什么,就很简单了。秦湘勾唇笑了,夹了一块烤肉放在盘子上,顺势递给周碧玉,我要你们装聋作哑,静静看戏。 周碧玉看着盘子里的肉,半晌没有伸出手。云浅夺过肉,不想吃就出去。 周碧玉嘴角抽了抽,云相怎么就生气了,我们不插手,你们也别搞出人命。 主动权不在我们,在她。秦湘又夹了一块肉递给一直没有说话的顾黄盈,她问道:顾侍郎,你的疑惑是什么? 顾黄盈爽快地接过来,说道:你们没证据,想逼梅锦衣自己露出马脚,万一,真不是她呢? 红林军白忙活一场,到时,我请大家喝酒。秦湘笑吟吟开口,白嫩的小脸瞧着无害。 第333章 一句话,堵住周碧玉与顾黄盈接下来的话,两人埋头吃肉。 秦湘得意地朝云浅扬起眉梢,云浅往她嘴里塞了块肉。 安抚过两人,后面还会其他人,秦湘做好自己背锅的想法了。 翌日,她提着食盒去梅府看望梅锦衣。 府上安静若无人,婢女走路无音,一切看似如常。 秦湘被引到竹苑,梅锦衣一袭白袍坐在琴案后,长发以一根青色丝绦束好,比起往日的凌厉,今日过于闲散,透出几分雅士的意味。 梅锦衣示意秦湘坐下来,我猜到你会来。 我最闲,自然走一趟。秦湘笑靥如花,看向琴案后的人,你杀了那么多人,害怕吗? 皇后殿下手中沾染来的鲜血有少上万人,害怕吗?梅锦衣双手置于膝盖上,抬首正视对面的秦湘,你今日来看我,怕是带着想法来的。 我想让你罢手,可以吗?秦湘笑意不减。 梅锦衣回之一笑,你终究还是选择继续在她身边。 秦湘扬起眉梢:云浅还是云浅,但她对我很好。人生得此良人,何必再求呢。她能遮挡风雨,替我修建一条舒适的路,我还强求什么。至于前世,求仁得仁,何必再去纠缠。我不是小心眼的人,眼下大难当头,北疆马蹄随时都会踏过来,私仇如何比得上家国。 再者带头灭我温谷者是霍明,我合该去找她报仇。而不是在这些事情上纠结着,我算不上识大体,但我知晓一国兴亡远比小家重要的道理。 梅锦衣望着口若悬河的人,一瞬间,似回到过往,看到了心思缜密的秦皇后。 她望得发痴,道:你还是这么会说,罢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秦湘不强求,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开口:我明日还会来的,给你送吃的。 梅锦衣没应承,秦湘径直走了。 出了梅府,秦湘悄悄松了口气,紧张得双腿都要发软,她愈发不喜欢见梅锦衣了。 每回见她,都要小心翼翼说话,生怕一句不对露馅,会引来大麻烦。 她翻上马背,回首望了一眼梅府的匾额,将眼前的梅锦衣上一辈子做比较,眼前的人更冷了些。 回去的路上,秦湘一直在思索着梅锦衣的意图,着实想不透。 她慢慢地走着,官道上涌来一队人,领头的正是胖乎乎的刑部尚书大人。她心中一紧,忙上前询问:尚书大人、尚书大人。 安平县主啊。对方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开口就是一记重锤,安平县主,礼部死了个人。 秦湘勒住缰绳迅速上前,五马分尸吗? 对啊,对方官职不大,你也知晓最近特殊,我去一趟,要不你也去?刑部尚书询问湘的意思,这几回,她都去了,不如一道,也多个说话的人。 秦湘顺势跟上了。 现场在一处宅子里,占地不大,周围都是普通百姓。 无一例外,这个小吏养了外室。外室就是温孤氏。 秦湘来过一回,族人不愿离开,她只得作罢。这回再来,却是一副尸体,温孤氏不见了。 刑部尚书让人画了画像去追捕。 秦湘在卧房里徘徊,衣柜里还有衣服,首饰也都在妆台上,可以说什么都没带走。 她问刑部尚书:会不会被人截走了,你看,什么都在,钱财都没有动。 刑部尚书扭动着胖胖的身体,来回走动,杀人后太害怕,跑了? 凶手又不是她,她怕什么。要么就是一体的,她引狼入室,杀人后一起逃遁。秦湘猜测。 上回不愿走,不是不愿离开,而是等着机会杀了人再走。 秦湘深吸一口冷气,刑部尚书拿着桌上的金簪,按照常理来说,杀人后逃遁也会带上钱财,你看现场,处理得很好,不像是慌张下离开的,像是蓄谋已久。 所以,要么被截走,要么里应外合。由此可见,温孤氏在外的族人都有可能知晓这些凶手的。秦湘一面分析,一面倒吸一口冷气。 太可怕了,凶手不是孤军奋战,而是与族人联合在一起。 刑部尚书却笑了,活该,让他们贪图美色,报应。 秦湘深深看他一眼,您这是幸灾乐祸。 我说的都是实话,当初将温孤氏送出来,哪里还有今日的祸事。刑部尚书扭扭胖身子,县主还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没有。秦湘摇首,她要会族里问问。 尸体抬回刑部,秦湘跟着离开,打马去了宅子里。 族人生活在一起,有些人去外面拿了绣活做,大家都围坐在一起。 秦湘到后,众人都站了起来,她先开口说道:阿令不见了。你们知道她在哪里吗? 阿令不是在谢家吗? 对,那个在礼部做事的谢什么来着。 秦湘忍着气开口:谢大人死了,阿令不见了。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阿令去哪里了?谢大人怎么死了 前几日还好好的,得病死的吗? 第334章 死了也是活该,谁让他不肯放阿令离开的。 就是就是,也是报应。 秦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大家商议:死了这么多人,非你们所愿 这才死了几个,我们一族上千人都死了呢。 在这里,说律法。他们没有参与,只是买家。你们有怒气去找凶手,躲在这里受人撺掇,只会害了你们自己。秦湘苦口婆心地劝说。 秦湘继续说:你们都知晓背后凶手是谁,对吗? 她快要疯了,咬牙望着她们:我才是你们的族长,我费尽心思将你们捞出来,慈幼所内还有几个孩子,你们也想害了她们吗? 族长言重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我们都没出去过。 对呀对呀,族长你不能冤枉我们。 一人一句,哪里还有秦湘说话的余地,一张嘴说不过多嘴,秦湘努力劝说,说得嗓子都哑了。 族长,与你没有关系、与我们也没有关系,阿令自己的去处,您也别管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就是就是,您啊,好好过日子,别和阿令一般计较,指不定就跑了。 秦湘压不住怒气了,大喊一声:背后是谁在指使你们? 顷刻间,鸦雀无声。 秦湘看着一张长熟悉的面孔,陌生至极,她想不明白,事情会发展到后院失火的地步。 她转身走了。 出了宅子,她翻身上马,怒气上涌,没能压住自己的怒气,马蹄飞速踏起。 一路疾驰,踏过街,过城门,她一路狂奔。 风声过耳,刮得脸颊生疼,迎着风,踏着尘埃,这一刻,脑子里完全空白。 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了下来,马也累了,瘫在地上不肯动。 她狼狈地坐在了地上,仰面躺下,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沉入了谷底。 人来人来,百姓背着行囊徒步走着,或骑马或驾车,看到路边躺下的小娘子,都会忍不住看一眼。 好心者上前询问,可要搭载一程,秦湘一一拒绝。 不知躺了多久,眼前的光被人影覆盖,她不耐地捂住眼睛:走开。 来人蹲了下来,望着她:跑这里做什么,害我担心这么久。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湘兴奋地爬坐起来,不及坐稳,来人双手环抱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街上骑马,踩着百姓该怎么办。跑得那么快,万一摔下来,我该怎么办。 她们都瞒着我、都瞒着我秦湘抵着她的肩膀,心情郁闷,我救她们,她们却包庇凶手,她们肯定知晓背后人的身份。 心存怨恨,破釜沉舟。她们是亲眼看到族人被杀,姐妹被掳被卖,你让她们如何心平气和地留在那里安乐生活。秦湘,别怪她们。只要不沾手,我便可以保住她们。包庇一事,是你的猜测罢了。云浅轻声安慰,侧脸贴着她冰冷的脸颊。 秦湘,你记住,她们都不知道。 秦湘点点头,伸手拥紧了对方,我知道、知道 道上都是人,云浅将人拉了起来,远处站着数名侍卫,乌泱泱一队人,很是显眼。 云浅不放心,扶着秦湘坐上自己的马,看了一眼地上瘫坐的马,道:换一匹马,太弱了。 挺好的,它估计是被吓到了,带回去。秦湘不在意,自己又不需要日行千里的马,日常代步就好了。 云浅让人牵着,嘱咐送回去后练一练,胆子太小。 两人骑马回城,回去的路上,狂风四起,天色也暗了下来。 回到家里,两人的发髻都被吹乱了,刚入府,噼里啪啦落了一阵雨。 两人被困在门房,管事送了伞来,两人共一把伞,走回望澜阁,衣裳都是湿了。 换过衣裳,陆澄昀来了,三人坐一起吃晚饭,一面吃一面说。 陆澄昀要走了,府里暂时交给云浅,最放心不下的是红林军。 如今襄平去了红林军,陆澄昀担心她胡来,一再叮嘱云相盯着。 八千红林军,带走五千,就只剩下三千维持日常宫务。 秦湘听着对话,给云浅盛了碗汤,听陆澄昀说道:晋王的兵已先出发了,我有些担心两军不和。 你是主帅,他们岂敢不听。不过军人讲究信服,打一场仗就好。秦湘说道。 陆澄昀望向她:县主今日跑马了。 说及跑马,秦湘愧疚,云浅说道:她懂得分寸,并没有影响百姓。 县主,跑马感觉如何,是不是很肆意快活?陆澄昀微笑道。 秦湘察觉到她的意思:你想让我和你一起去前线吗? 想去吗? 不想去。云浅代为回答,主动说道:周碧玉处还有个无人要的婢女,要不,你带上,人家任劳任怨,就是娇气了些,你正好给改改。 陆澄昀立即啐她:你以为我是二傻子呢,她身边的人得多娇气,别说打仗,只怕走一段路都哭爹喊娘,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家里太小,留不下了。秦湘笑呵呵地代为回答,你家里大呀。 第335章 陆澄昀剜她一眼:与她时间待久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赶紧吃,吃完说正经事。 三人便不再说笑,匆匆吃过饭,秦湘回望澜阁,两人关上门说话。 **** 秦湘接连三日都去了梅府,挑着花样带吃的,每回都是坐上片刻就走。 三日里,接连又死了两人。 顾黄盈吐槽:这杀人的速度快赶得上投胎了。 秦湘说道:急于完成任务离开京城吗? 两人大眼对小眼后,秦湘似乎想通了些什么,回家去了。 回到县主府,掌柜在府内等候良久,催促新品。铺子里都是些老旧的香膏,客人用腻了,几度询问新品。 秦湘见时辰尚早,答应今夜做出新品,明日来拿样品,掌柜高兴地离去。 秦湘在药房内待了许久,直到黄昏,才调制了新的香膏,七日香。顾名思义,涂抹香膏,可留存七日的香味。 云浅奇怪新的香膏,她据实回答,掌柜催得厉害,为了迎合客人喜好才做的。有些人喜欢持久不散的香味,再者长店里长久不出新品,熟客就会不来了。 晚饭后,两人去看了小狼浅浅。 蹲在笼子前,秦湘唤了两声浅浅。云浅扬首望着天,当作没有听到。 小狼前逗留良久,秦湘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望澜阁,云浅偏偏去见方先生。 等她回来,秦湘早就去会周公,她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翌日,天色未亮,云浅匆匆离开。秦湘睡到天色大亮,照旧去梅府见梅锦衣。 食盒照旧备好,她提着便走了。 梅府前看守的人都认识她了,她笑着丢过去一包点心,对方高声道谢,她一笑而过。 入了府邸,不需人来引路,她熟稔地自己去后院。 今日梅锦衣在廊下煮茶,隔着院门都闻到了茶香。 茶好香啊。秦湘小步跑进,鼻子嗅了嗅,你的茶怎么那么香。 梅锦衣没有回答,主动给她倒了一盏茶,试试。 婢女将食盒打开,里面摆着几道点心,拿出来摆在桌上,一口点心一口茶,十分惬意。 秦湘端起茶浅浅抿了口,入口晦涩,回味醇香,她将茶放下,其实我不爱茶,秦皇后也不爱,你爱吗? 不爱品茶,爱煮茶。梅锦衣说道。 她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无悲不喜,像是一块木头。 秦湘习以为常,照常说了几句话后,起身就要走。 起身的一瞬间,许是起快了,一时间天旋地转。她晃了晃脑袋,眼前的梅锦衣开始出现重影了。 你在茶中放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 第108章 风波(一) 马车出了城, 条条大道,随意选一条,都会通往繁华之地。 车夫扬鞭疾行, 车内的人翻看着地图, 有条不紊,甚至还能看一看两侧的风景。 路行十里地,遇到一伙人,腰系大刀,五人一队, 候在了路上。 两队人合并后,一起上路,疾驰半日, 遇到一码头,船早早地候着了。 这时, 昏睡一日一夜的人终于醒了过来,看着外间的码头,一眼就明白了。她只揉了揉酸疼的脖子, 没出声。 她不说话,梅锦衣自然不会主动开口。仆人开始往船上搬运东西,吃的喝的都备足了。 看架势是想在水面上飘荡几月。 秦湘趴在窗边上看着忙碌的人,眼珠子直瞪, 最后瞪在梅锦衣身上, 去哪里? 我以为我下的是哑药。梅锦衣将书册放下匣子里,吩咐婢女搬下车, 最后才看向秦湘。 秦湘睡了一夜, 神色很好, 脸颊有些肉, 梨涡微现,双颊上晕了一层淡淡的桃粉,眼睛如葡萄般瞪着她,生动活泼。 迎上她的淡然,秦湘翻了白眼,去哪里? 随处走走。梅锦衣推开车厢下去了。 秦湘跟着她一道下车,眺望来时的路,她认出了码头,当初来京城,就是从这里下船的。 东西都搬好了,船上的人招手示意上船,背刀的五人站在地上没有动静。 秦湘认识他们,道:人都杀完了? 结束了。梅锦衣抬脚上船。 秦湘还想磨蹭,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动脚步,五人忽而走上前,她很识趣地小跑着上船了。 五人最后上船,一上船就进了船舱。 奇怪的是船没有动,秦湘又是左看看右看看,站在甲板上一阵观望,最后问刚刚喊人上船的伙计:怎么不走? 老大没说。 秦湘翻了白眼,那你刚刚催什么催? 上船等。 秦湘不和她理论,在甲板上打转去找梅锦衣的身影,兜兜转转,岸上传来马蹄声。 她打眼一看,一柄刀抵着自己的腰间上,她立即缩着脑袋不言语。 虽说阴沟里翻船,但她还是很惜命的。 她回头看着戳她的人,你想杀我? 话音落地,船动了,秦湘感受到哗啦水声,岸上的马冲到码头上。 秦湘、秦湘。云浅勒住缰绳,翻身跑了下来,眼睁睁的看着船渐行渐远,梅锦衣 第336章 周碧玉傻眼了,甲板上的人不动,不像是受到胁迫,她疑惑道:两人是私奔了吗? 云浅面色阴沉。 秦湘、你这是要私奔吗?周碧玉大声呼唤。 秦湘朝她挥挥手,好好过日子,别惦记我。 去找船。云浅咬牙低语一句。 下属们急忙散开,可船已离码头数丈远,就算找了船来,也追不上了。 梅锦衣站在秦湘一侧,同案上的人拱手揖礼。一个举动气得周碧玉跳脚,她这么无耻。 盯着。云浅低语一声,毫不犹豫地扎进水里。 噗通一声,周碧玉傻眼了,甲板上的秦湘慌了,梅锦衣,早晚有一天,我要弄死你。 话音落地,甲板的人拿出弓箭朝水里射去,看得人心惊肉跳。 周碧玉站在岸边上大喊着回来、回来。 一箭射入水中,水面忽而泛红了,秦湘趁机拔下发簪就朝梅锦衣的肩膀扎去。 让他们都停下来,不要再放箭了。秦湘丝毫不手软,扎进去后搅了搅,高喝一声:停止放箭。 血染红了衣襟,梅锦衣却未变脸色,目光冷冷,都停下。 相府侍卫紧随其后,潜入水中,寻到云浅后,将她送回岸边。周碧玉急得眼眶发红,看着她肩膀上的箭,梅锦衣这是要做什么? 你也看到那五人了吗?云浅脸色白得厉害,靠着周碧玉,血水顺着胳膊流淌下来,滴答滴滴掉在了地上。 周碧玉回首看去,船已驶远了,但身负大刀的五人站在秦湘身后,身形尤为明显。 她震惊不已,她杀了那么多人、杀了那么多人 云浅疼得发颤,游水的侍卫都被迫半路折转回来,追不上了。 她闭了闭眼睛,浑身都抖得厉害,咬紧牙关:发通缉令,通缉梅锦衣,重金悬赏。 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云相、云相 云相、云相 周碧玉抱着云浅滑下的身体慌得不行,回府、回府 **** 船舱内,秦湘与大夫大眼瞪小眼,看来你知道我会弄死你,大夫都准备好了。 主要怕你给我下毒。梅锦衣玩笑一句,云浅受伤,你就戳我一簪,也算是报仇了。 梅锦衣靠着迎枕,衣裳半露,大夫洒了药粉,算是止血了,秦湘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侧的婢女时刻地提防着她再来一下。 上过药后,大夫婢女都退了出去。 秦湘托腮看着梅锦衣,歪着脑袋,一副纯良无害的姿态,你觉得我会罢手吗? 在你弄死我之前,我会带你远离云浅。梅锦衣难得笑了,肩膀上的痛楚无比清晰,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云浅了。 是吗?秦湘上前,半跪在榻上,揪着梅锦衣的襟口,将人蛮狠地从床榻上拖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吗?要不是顾及云浅的名声,我早就让刑部拿了你。梅锦衣,国家大难前,你在做什么? 粗暴的动作让伤口绽开,刚换上的新衣再度被染红,秦湘丝毫不顾及,反而继续嘲讽她:你要去找霍明投诚吗?见到霍明,告诉她,我迟早有一日会剁碎她的骨头去祭奠我温谷亡灵。 梅锦衣淡然处之,甚至都没有眨眼睛,只笑了笑。 秦湘松开她,转身走了。出了门问婢女,我住哪里? 您随奴婢过来。婢女低应一声。 梅锦衣靠着迎枕,舒心良多,一切的旧事似烟消云散了。 她松了口气,微阖眸,外面突然闹腾起来,县主、县主 接着噗通一声。 梅锦衣猛地坐了起来,不顾伤口的疼痛,起身冲了出去。 外面哪里还有秦湘的身影,只有无措的婢女还有大喊着救人的船员。 水面波涛滚滚,浪涛翻涌,跳下去,还有命吗? 一瞬间,梅锦衣踉踉跄跄地走过去,看着水面,大喝一声:秦湘 言罢,她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 整条船乱作一团。 **** 初春之际,寒气未散,水下更是冰冷刺骨,加剧伤势复发。 云浅被送回相府后,昏迷了许久,院正被周碧玉拖了过来,乍然一听受伤的缘由,院正皱眉,傻徒弟怎么那么招人喜欢? 是挺好的,不瞒您说,我也喜欢那张脸。周碧玉瑟瑟地说了一句。 很快,遭受院正一计白眼,没出息。 一个两个都没出息,后面还跟着一个起哄的。 院正去把脉,周碧玉急得不行,与顾黄盈商量一阵,派出船队去追梅锦衣,各个关卡码头发布文书。 顾黄盈犯难了,这是在水上,就算找到了,她的船上有好手,我们也得不到好处。 围剿。周碧玉沉住气。 顾黄盈点点头,我立即去办,云相处交给你。 两人分头行动,周碧玉不敢走,相府就是一烂摊子,还有对外隐瞒伤情。一旦有人知晓云相重伤昏迷,指不定又出大乱子。 第337章 她不敢疏忽,让人去红林军调些兵马来守住相府。 调动红林军,襄平就知晓消息了,匆匆赶来相府。 云浅未醒,周碧玉不敢说实话,随意找个借口将人打发走。 院正守了一日一夜,终于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出来,睁开眼睛的一刻,周碧玉险些哭了。 院正悄悄吐了口气,道:赶紧起来去找你的小娘子。 闻言,云浅当真挣扎着爬坐起来,院正急忙去扶。云浅环顾一周,遍寻不见熟悉的身影,一股寒意从心口蔓延而出。 你放心,我派人去找了。周碧玉忙开口,你养好身子,自己去找,陆澄昀要走了,你得养好身子啊。 一瞬间,云浅的心沉入谷底,她望着虚空,眼睫轻颤,难掩失落。 周碧玉讪笑两声,不知如何劝说,还是年岁大些的院正开口:好事多磨,你二人多经历些磨难,心中才有彼此,就算天定的良缘也会有磨难呢。记住,你活着,便是她的后盾。还是说,你担心她移情别恋? 云浅摇首,她不会的,我担心、梅锦衣欺负她。 院正玩笑道:听闻她和林窈打了一架,又收回了户部多年收不回的银钱,你觉得她会被欺负吗? 安慰一阵,院正拿来药,云浅接过,一声不吭地喝下。 喝过药,她吩咐周碧玉:隐瞒我的伤势,剩下的,你该会做了。记住,不能影响北伐军出发。 你放心,受伤一事都瞒住了,只县主不在京城,到底是瞒不住的。周碧玉说道。 对外就说她回镇江秦家去了。云浅疲惫不堪。 眼下的局势再差都不能影响陆澄昀,必须保证她们在约定的时间内出发,绝对不能影响士气。 吩咐过后,云浅沉沉地睡了过去。 大梦三千忆过往,这回,她的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县主内的火盆。 盘里摆了三个没有烤的芋头。 谁来烤芋头? 云浅盯着三个芋头良久,梦中再无其他。 睁开眼睛,近乎子时,方若深在一侧烤火,见状忙站了起来,云相,您醒了。 方先生?云浅有些迟疑,方若深近前来扶起她,梅锦衣此刻动手,料定你不会因县主而调兵去追拿她,您既然有了取舍,不如安下心来,相信县主有大福气,会平安回来的。 梅锦衣一月内连杀数十人,眼看着大军就要北伐,周围的兵马都有了安排,一旦调兵,又会引起多少猜疑。 云浅坐起来,没说话,望着虚空,又看向方先生取火的火盆。 方若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您冷? 芋头云浅低语一声,烤芋头。 方若深明白,立即让人去安排,自己安慰云浅:我已派人悄悄去找,沿着江岸,会有消息的。 我怕她、跳船。云浅艰难地说一句,她不担心她的去向,只担心她会不会剑走偏锋。 如今的秦湘早就不是去岁入京胆小怕事的秦家小娘子了。 她有秦皇后杀伐四方的记忆,也有秦皇后的聪慧与果敢。 方若深被说愣住了,她会泅水吗? 会。但融冰的江水汹涌澎湃,一旦入水,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云浅捂住跳动的心,她会选择跳船来争取希望,不会坐以待毙。 您病了,想得便多,县主或许有其他办法呢。方若深被说得六神无主,只好极力安慰着云浅。 恐她乱想,急忙说其他要事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日梅锦衣买通红林军,顺利脱险,离开后,直接出城。 襄平大怒,严惩放人的下属,可晚了,再怎么处置也找不回安平县主。 但她的处置,让原来的统领陆澄昀不满。 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好在襄平知晓分寸,直接将受贿的几人丢到她的大营去了,红林军不收她们。 这件事虽说不大,可到底看见了女官之间的裂缝,若不加以修补,被有心人利用,也会成为大麻烦。 云浅思索道:出征那日,让襄平去送。 我会去说服襄平郡主,陆统领处让周大人去说服。方若深提议。 两人说了很久,直到天亮,方若深才走。 她走后,云浅喝了药,昏昏欲睡,这回梦里的芋头熟了,却没人去吃。 **** 出征这日,三尺点将台上,祭旗出征。 襄平上前与陆澄昀敬酒,两人一笑泯恩仇。 百官送行,将士们整装待发,意气风发,女子军在前,过长街,百姓围观,争相围观。 出了城门后,云浅脸色煞白,陆澄昀停下,云相,止步,若有她的消息,记得写信告诉我一声。一路北上,我也会让人去查,我们各方去找,很快会有消息的。 云浅摇首,安心去做你的事情,别分心了。我的事情,我会处理,阿昀,缺什么到时开口,我一定会给你送过去。 前世惨状历历在目,她不容许再发生。 送别后,大军远去,云浅头晕目眩,站在日头下,浑身冰冷。 她还是没有秦湘的消息。 第338章 大军走后,京城宁静下来,各处回归日常。陛下照旧沉迷享乐,皇后开始为太子相看太子妃,皇子们都开始拉拢云浅。 只云浅孤身一人,不缺钱不缺权,如何能拉拢呢。 众人这才发现安平县主许久没有动静了,细细一打听,人家回镇江去了。 美人不在,京城各处涌动,有心人开始往相府送美人,样貌都与安平县主有几分相似。 一连几日,云浅回府都可以看到各色美人,她不耐地让人送回去。 二月底,依旧毫无消息。这时,太后病危,皇帝终于开始慌了,拉着云浅求教,无论如何,不能让两个弟弟回京吊唁。 晋王出兵,于面上而言,云浅不会制止他回来。 但如今的晋王今非昔比,回京后没有母亲庇护,危险重重,他不会回来的。 反倒是齐地的齐王一直销声匿迹,不知是何想法。 太后拖了半月,于二月中旬薨了,百官服丧,京城禁宴半月。 将太后送去陵寝,皇帝也要服丧,以月代日,安静了数日。 藩王回京的奏疏卡在半路上,等到了京城,太后早就送去了陵寝,皇帝大笔一挥,拒绝回京的请求。 京城因府给太后服丧,终于安静。 **** 镇江秦家的门被一乞丐敲开,门人探头看了一眼,抬手就要关门,小乞丐努力抵着门,我是秦湘。 门人愣了一眼,秦湘立即擦擦脸,露出被灰尘染黑的脸颊,真的是我、秦湘。 门人凑近了一看,一脸嫌弃,秦湘直接钻进门,朝里面大喊: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你回来、回来。门人急着去拉扯。 秦家家主闻声走了出来,见到蓬头垢面的人后也停了下来,秦湘立即上前:阿爹,我回来了,我带你去京城林家要钱,十万两银子都要回来。 秦玄正露出无奈的神色,你从哪里回来的? 京城啊,阿爹,我见到我的阿嫂,可凶了呢,你放心,我定能拿回来银子,你将借条给我。秦湘奔到养父面前,睁大了眼睛,真的是我,你还认识我吗? 人不认识,但你说的话可以证明你是秦湘,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秦玄正被逼的后退两步,印象里白白净净的粉腮玉面虽说没有绫罗绸缎,也是干干净净的。 眼前的人,头发乱着,衣服也有多日没洗了,就连脸颊都是脏的。 他叹气,吩咐婢女领着她去梳洗,等你洗干净再说。 谢阿爹。秦湘顺从地跟随婢女去沐浴。 回到梳洗的秦家,秦湘走路都用跑着的,特地走到秦默的院子,吓得守门婆子要驱赶她。 我是秦湘,都让开,我要去找阿兄。秦湘一把推开婆子,腿脚伶俐地冲了进去。 阿兄、阿兄,我给你娶了媳妇回来了 屋子里传来阵阵咳嗽声,接着门开了,走出一蓝袍的青年。青年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一见秦湘后就笑出了声,你竟弄得这副模样,也是活该。 秦湘呸他一声:阿兄,你要媳妇吗? 作者有话说: 秦湘:阿兄,要媳妇吗?天天吓人的那种。 早上好呀! 第109章 风波(二) 秦默扶着门框站立, 身形佝偻,身上袍服飘飘荡荡,隐晦的眼睛落在秦湘脏兮兮的脸蛋上, 一句阿兄又让他笑了。 哪里来的媳妇? 你要不要, 想要的话,我就你带过来。秦湘拨了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我说真的。 秦默怔忪:我不要,我要林窈。 你怎么还惦记她呢, 她呀,做梦都要做陛下的后妃。不过,你坚持的话, 我回京城去试试。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秦默吩咐小厮将人赶出去, 脏成这样,别靠近我,就你这副模样, 指定死在去京城的半路上。 秦湘呸他一声,闭上你的乌鸦嘴,别赶我、阿兄,你等我晚上来找你。 小厮将人秦湘赶出院子, 秦湘撇撇嘴, 拉着婢女就回自己的屋子。 她走了一年,院子里的草都长高了, 踩着草走进屋, 屋内更是惨不忍睹, 处处都是灰尘蜘蛛网。 一进去就被呛了, 秦湘呸呸两声后,不觉退了出来。 这地方还能住人吗? 你以前不照样住得好好的。婢女嘲讽一句,别以为出了一趟京城就是贵人了,谁给你收拾啊。 开门通了会风,秦湘小心翼翼地进去,迅速打门窗,捂住鼻子又退出来。 婢女自然不会管她,扭着腰就走了。 通风后,秦湘再度走进去,打开箱笼,翻出几件可以穿的衣裳,小心打包起来。 去厨房要了些热水,暂时先将自己洗干净。 屋内四处都是霉,床板上的都是绿油油的脏东西,压根不能睡。秦湘小心翼翼地爬进床底,打开地砖,掏出一只黑漆漆的罐子。 罐子里都是她十年来积攒的钱,掏出来后,趁人不注意悄悄离开秦家。 镇江多水,处处可见拱桥,走走停停后,她在一处破庙停了下来。 第339章 她朝里面喊了一声,带你去住客栈。 破庙里的人走出来,掩唇低咳,秦湘立即转身走了。 寻了一处客栈,两人要了一间屋子,伙计送了热水上来,秦湘将自己打包带出来的衣裳放在屏风前,与梅锦衣说道:自己洗,我回秦家去了。 你回去做什么、咳咳梅锦衣捂唇咳嗽,目光带着不解。 秦湘瞪她:弄钱啊,不然我怎么去京城。 你还想回京城。梅锦衣嘲讽。 抓你回京城接受律法处置。秦湘哼了一声,你想跑也可以跑,我随你,我回去找我阿兄。 言罢,她将带来的钱都留给了梅锦衣,临走前不忘说道:你想跑赶紧跑,我对抓你没什么兴趣。 回到秦家,已是日落时分,府邸刚好用晚膳,秦湘走过去,秦玄正夫妇俩看着她,秦夫人意外:你怎么回来了? 贵人让我回来看你们,不巧遇到山贼,你瞧,我就弄成这副模样了。秦湘自己搬了凳子坐下,招呼婢女添副碗筷。 婢女站着没动。 秦玄正见状吩咐婢女,添副碗筷,往后她就是我们秦家的贵人了。 秦湘很满意,朝着他点点头:阿爹真是识时务,阿爹,我帮你去要林家的银子,好不好。 不要了,不宜得罪贵人。秦玄正不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爹,我去要啊,我二人五五分,要回来后,我保证林家不敢动你的,我上面有人。秦湘阔气地指着屋顶,真的,我上面有人。 秦玄正放下筷子,我知晓你背后有贵人撑腰,但你该知晓多一敌人不如多一朋友的好处。 秦湘撇撇嘴,我打了林窈,没法做朋友,只能成为敌人。既然是敌人,不如直接狠一把去要银子。阿爹,我与你说,朝廷正缺银子,你捐出这十万两,朝廷会给秦家嘉赏,到时,林家不敢动我们的。 秦玄正无奈叹气,去了京城,性子倒变了,随你,别给秦家带来麻烦就成。 秦湘连连点头,抓起筷子就去夹菜吃,一面说道:阿爹,我回来也是给阿兄治病的,但你得听我的,赶走那些莺莺燕燕,不然他的病好不了。 不行,你这是要了他的命。秦母拍桌反对。 那你就等着你儿子死,我可是在京城太医院做过太医的。秦湘继续扒饭吃,饿得前胸贴后背。 秦玄正按住秦湘的手,说道:你若治好他,你说什么,我答应什么。 好,我今晚就过去,你们别露面就成了。秦湘扬起眉梢,放心,我能让他活过四十岁。 秦家夫妻二人同时沉默下来。 秦湘又提意见:给我做两身衣裳,再把我的屋子修一修,漏雨漏得床都烂了。 秦玄正应下来了。 吃过饭,秦湘小跑着去大公子的院子里,一脚踹开院门,院子里惊叫连连。 秦湘大喝一声:凡是穿裙子的都出去,不出去就要捆住丢出去,自己选一条路。 话音落地,门口守门的婆子倒是先跑了。秦湘皱眉:其实你们,我阿兄也看不上你们的。 走到屋内,两个女子正抱着秦默的腿大哭,公子、公子、奴家舍不得你、舍不得啊。 秦湘轻挑眉梢,要么自己出去,要么我让人帮你出去,到时候,老爷夫人将你们发卖了,我可不管。 公子、公子、你要救我们呐。 秦湘轻应一声:两位阿嫂,别哭了,我给他治病呢,再哭下去,我可就翻脸你不如人了。 秦湘、你做什么?秦默怒喝一声,脸色白得如同纸,声音也不大。 与云浅的震怒相比,眼前人的怒火不过是冬日的炭火,压根烧不起来。 秦湘丝毫不放在眼中,指挥小厮将两位阿嫂带出去,自己搬了凳子坐在秦默契面前。 兄妹二人大眼瞪小眼。 秦湘笑靥如花,我在京城见到了太后陛下,还与丞相日夜翻滚,我更日日进出刑部大牢,也曾给后宫娘娘们诊脉,更是见过无数棘手大案。你的小心思,在我这里不足一提,阿兄,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们就好说,若是不成,我能让你这辈子见不到除我以外的女人。 秦默气得脸色发青,秦湘立即说道:别生气,等你的病好一些,我就让你拜堂成亲,好歹给秦家留个后,就当我谢秦家的养育之恩。 秦默哑口无言,外面再度传来女子娇滴滴的求救声。 一声接着一声,娇媚入骨,秦湘听得极为认真,反问秦默:阿兄,她们这么一喊,你的心是不是就这么软了? 秦默没吭声。 秦湘认真听着,直到声音消失了,她若有所思,在想:云浅听到了,会是什么反应? 扬起笑脸后,秦默不满意:你在想念你的丞相情郎呢。 你躲在家里躲成傻子了吧,丞相是女子。秦湘翻了白眼。 那你和她、翻什么滚秦默都惊成结巴了。 第340章 秦湘站起身,悠然地整理自己的衣襟,我喜欢和女子翻滚,不乐意也闭嘴,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大夫,好好配合我。 说完,她出去找到秦默的小厮询问自己送回来的药丸可吃了。 不问还好,一问才知一粒都没吃,气得秦湘当场冷了脸色,抓着药瓶就回去收拾秦默。 秦默却说不知道药丸的事情。 秦湘细细一想,也懒得计较了,将药丸递过去,盯着他吃了,自己打了地床躺下。 秦默气得干瞪眼,笔挺地躺下了。 一夜好眠。 清晨起来,秦湘找到里府里常年伺候的大夫,看了脉案,两人凑在一起商议,拟定要出药方。 院子里除了秦湘外,看不到任何一个女人。 秦默出院子闹腾,秦湘警告他:你再闹腾,我可以将整个秦府除了你娘妹妹外,连个婆子都没有。 秦默直勾勾地看着她:还有你呢。 秦湘含笑道:我是丞相的女人,你试试看呀。 秦默转身走了。 秦湘站在原地笑得直不起腰。 春日里百花争艳,碧草连天,处处可见好风光。 镇江处处都是好地方,碧水荡漾,花草袭人。 秦湘夹着马车带上秦默出外走动,走出秦府地界,朝城外走去。一路上,秦默都在装死,不肯出外。 他装死,秦湘直接给他在马车里铺了被子,躺着走。 出了城门,她就将装死的人拖下来,一步一步走着,她一面唠叨:心诚则灵验,菩萨看到你的诚意,就会照拂你一二,病指不定就好了。 秦默看着她:你的话怎么那么多啊。 秦湘: 走不出一里地,秦默就坐下不走了,秦湘挥动着马鞭,秦默,你还想娶媳妇吗? 秦默咬牙站了起来,一步挪着一步,秦默笑吟吟继续说:我见到林窈了,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不好,你二人针尖对麦芒,一样的娇气。 阿兄啊,我挺希望你娶她的,但是你二人身份悬殊,阿爹不想惹麻烦,你怕是无望了。 但是呢,你求我,我带你去京城,看她一面还是可以的。 京城路远,你若是不好好锻炼,死在半路上,做鬼都见不到媳妇,那可就太惨了。 秦默听了一路唠叨话,秦湘似有说不完的话,望着天说,望着秦默说,望着鞭子说。 唠唠叨叨走出去三里地,秦默实在走不动了,秦湘这才准许他上马车。 饶是如此,秦湘还是停不下来,秦默无奈,道:阿妹,你怎么话那么多呀。 大概不说话就会觉得孤独吧。秦湘驾车,唇角弯弯,阿兄,你有牵挂的人吗? 有啊,你阿嫂。秦默跟着笑了。 秦湘怼他:忘了林窈吧,她的脾气特别坏。 秦默不信:能有你坏吗? 秦湘缄默,林窈打架打不过她 兄妹二人走走停停,爬上一座小山,坐在山顶上眺望镇江,秦默静坐许久。 山上眺望,一览众山小,眼界陡然开阔不少。 秦默喘过气来,问秦湘:你想她了? 想啊。秦湘点点头。 秦默笑了,那就去京城,我一时半会死不了。 不,我要救好你再去。你相不相信,她会来的。到时给你引见,你说,你该喊什么呢,她比你大呢。秦湘笑得眯着眼睛,不厚道地开始讨论称呼。 秦默抬手打她脑袋,比我大也得喊我阿兄,她喜欢什么,我给你准备见面礼。 她喜欢我,什么都不需要。秦湘自豪。 秦默思索许久,道:你们成亲了吗? 算成亲了,拜过天地,不过当时我以你的名义和她拜堂的。秦湘托腮望着阿兄,你别惦记她,她是我的。 秦默嘲讽她:你以为我会学你一般鬼迷心窍?我这辈子呢若是活着,肯定不会恋上一个女人。 你这人、呸。秦湘鄙视他,你这是用二十年的生活过完人家一辈子。 秦默无声笑了,悄悄地凑过去:我给你们办一场成亲礼,如何? 秦湘不信诡计多端的秦默,先问他:你想要什么? 我听说你想要回十万两银子? 你想分? 分我一半。 你要钱做什么? 不瞒你说,我还想要很多钱去救助那些孤苦无依的小娘子。 秦湘:好像哪里不对劲呢。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秦默上得了山,下山的时候双腿打颤,压根走不动路。 无奈下,秦湘折了一根木棍牵着他走,上山一个时辰,下山两个时辰。 回到家里,天都黑了,秦母急得在院子里打转,见到灰头土脸的两人后当即想发火,秦湘却朝她扮了个鬼脸。 秦母不敢得罪她,吩咐婢女伺候公子梳洗。不料秦湘将婢女赶出去,留下小厮伺候。 秦母敢怒不敢说,临走前狠狠剜了她一眼。 第341章 夜里,兄妹二人歇下,隔着一道屏风,秦默睡床上,秦湘睡地板上。秦湘依旧不停说着话,直到自己迷糊睡了过去。 秦默终于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天可怜见,他可以睡觉了。 一觉醒来,秦湘不停地走动,指挥小厮搬家挪这里挪那里,忙得不停。 秦默被迫拉出来晒太阳,秦湘就坐在他身边捣药,手不停,嘴也不停,吵得秦默睡不着。 阿湘,你能不能不说话。 阿兄,你能不能不睡觉。 阿湘,你是不是犯了相思病。 阿兄,我得了吵死你的病。 日头西斜,一日过去了,秦默悄悄地让人在秦湘的饭菜里下了安神药。 吃过晚饭,秦湘就倒下了,睡得特别香。 秦默无奈地悄悄地叹气,吩咐小厮:日后晚饭就这么干,吵死我了,一个女孩抵得上七只鸭子,我感觉她在我身边抵得上七百只鸭子。 秦湘接连睡了几个好觉,秦家迎来一位客人,自称周文王的江湖算命。 算命的精准算出秦家各人的生辰八字,就连秦默的未婚妻远在京城,也给算了出来。 府里的人都跟着去凑热闹,秦湘拉着秦默去走动,两人挤到外院去看。 悄悄探头,秦湘瞪大了眼,秦默见状,下意识以为是她的意中人,便道:我以为你的意中人长得好看,不想,也是一般。 堂内之人,赫然是被秦湘抛下的梅锦衣。 秦湘气得撸起袖口,告诉秦默:她不是我的意中人。 两人齐齐退了出来,准备转身的时候,屋内的人说道:秦家近日有血光之灾,得避一避。 如何避,高人直言。秦母神色不免有些慌张。 秦湘这时走了进去,直视江湖骗子,是不是要冲喜避一避? 秦母不满道:阿湘,怎么说话,还有没有礼数。 阿娘,这人就是骗子。是我将她从河里捞出来的,她不知感恩,还敢来秦府招摇撞骗。秦湘直接戳破骗子的面目,她哪里是什么周文王,不过是被罢官的京兆尹罢了。 京兆尹秦玄正惊得坐了起来。 梅锦衣稳坐泰山,微微一笑,县主还是喜欢开玩笑。 秦湘翻了白眼,来找我就找我,何必装神弄鬼,去我院子里说话。 梅锦衣起身与秦家父母道歉,转身跟着秦湘走了。 留下一脸震惊的秦家父母以及一副看热闹的秦默。 秦默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秦父望着他:你们兄妹二人近日搞什么名堂? 秦默无辜极了,阿爹,你发现没,她的性子变了许多,往日不敢言语,如今有主意有计谋,背后有贵人帮助,您还是别操心她的事情。你也听到了曾经的京兆尹扮成算命的来找她,你以为她还是昔日的秦湘吗? 秦母急了,眉心直跳:她图什么? 报恩,报秦家的养育之恩。秦默施施然说了一句,抬脚跟上去找秦湘。 秦玄正若有所思,看着一双儿女离开后,叹气地坐了下来,家里招来一尊菩萨,赶不走,又不能留下,他也很愁闷。 **** 秦湘将梅锦衣引到了秦默的院子,一进院子,梅锦衣就不肯再走了。 这是男人的院子。 我给秦默治病,暂住这里。秦湘大步跨进去,丝毫不在意男人的院子,毕竟自己在这里吃过亏干过坏事,她比秦默还了解这个院子。 两人刚进屋,秦默后脚跟来。 秦湘嘲讽他:这个时候健步如飞了,爬山的时候要了你的命。 秦默不理会她,而是打量着梅锦衣,开口就问:你说送我个媳妇,就是她吗? 梅锦衣惊愕的抬眸,神色一片震惊,下意识看向眸色清澈的罪魁祸首。 秦湘将她卖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 第110章 风波(三) 罪魁祸首收到来自梅锦衣的视线后, 立即改口:阿兄,她比你大,咱不要。 秦默白她一眼, 你还真挑剔。 是该挑剔的, 你妹妹好歹是一县主,很招人喜欢的。秦湘很真诚地同秦默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脸蛋,你不也喜欢吗? 打住,我只当你是妹妹。秦默直接走开, 走了两步又停下,望向梅锦衣:她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梅锦衣也正视秦湘, 神色肃然,她跳进江里, 脑子坏掉了。 秦湘:你全家脑袋都坏掉了。 春阳穿庭,外间鸟雀徘徊,秦湘一袭紫色粗布裙裳, 鬓边簪以紫色的珠花,眉眼灵动,整个人很俏皮。 梅锦衣望着她,似见到了选秀时期的秦皇后, 目光沉沉。 秦默走了, 去书房,将屋子留给两人。 梅锦衣开门见山, 我想带你去北疆。 我看你长得像北疆。秦湘翻了白眼, 我想杀霍明, 你帮我吗? 梅锦衣摇首:你杀不了, 她是命定的主宰者。 第342章 冥顽不灵,你走吧,自己去北疆,我留下等云浅。秦湘搬了凳子坐下,拿过桌上的点心吃。 小娘子姿态悠闲,眉眼活泼,唇红齿白,是选作妻子的良配,可她的身子做不了母亲,是一辈子的痛。 梅锦衣望着她,眼中罕见地露出几分痴恋,她望着她,心中潮涌,秦湘,我若帮你杀了霍明,你可会放弃云浅。 拿着点心的手顿住,秦湘抬首,梅锦衣目色幽幽,她劝道:你该自己活一回。 她背对着春阳,面容隐于黑暗中,可这依旧无法遮挡她的美貌。 梅锦衣笑了,如冰川炸裂,露出冰下河水,一抹疏冷的笑容,让秦湘不知该说什么。 你杀的人,都并非无辜。我不是朝堂的人,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该为自己挣出一条路。秦湘将点心塞进嘴里,有些噎。 梅锦衣给她倒杯水,她接下了,道:你看,你给的茶,我还是会喝。当初,你若没有将我推到云浅身边,或许我也会喜欢你。 不,哪怕你对我有感恩之情,可见到云浅后,你还是会喜欢她。梅锦衣摇首,这就是宿命感。 如同陆澄昀见到秦湘,第一眼后便心生爱慕。她爱的是秦湘,无关男女。 秦湘不解,你没努力过,怎么知道呢。 上一回,我先认识你的。可你后来喜欢上云浅,哪里有什么先后之分呢。梅锦衣痴痴地笑了,神色失落,我开始希望你活着,我替你背负这些罪孽,他们该死,我来杀。可你恢复记忆,还是选择她后,我心有不甘,我更知晓再多的能力抵不过宿命感。 秦湘怔忪。 你常说云浅是天上的月,你一直仰望着明月,可低头看一眼,我就在你身边。我、触手可得,若没有云浅,你可以活得好好的。报仇后,你可以离开南朝。你若想活命,我可以陪着你。可你最后为了虚幻的月光,不再复仇。梅锦衣语气低沉。 我在温谷一直等你,结果,等来的唯有棺木。这一世,我想解决你的麻烦,带你回去。我做不到云浅博爱,我只想你活着,好好地活在我的身边。 秦湘看着面前的人,道士穿的灰布宽袍,面色寡淡,一句句剖心的话,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复。 今世的梅锦衣更像前世的秦皇后。 她摇摇头,我活得很好,只是不能在你身边活着,梅姐姐,为自己活吧。 我办不到,我筹谋那么久,怎可轻易言输,我会在镇江住下。梅锦衣说道。 秦湘微笑:随你,你这么博学,开间书堂教教小孩子,梅锦衣三字很值钱。 女官中,梅锦衣的威望仅次于云浅,她若开女子学堂,必会有人争先恐后地将孩子交到她的手上。 **** 江湖骗子走了,秦湘悠闲地坐在树下吃点心,秦默踱步走了出来。 树下小娘子身单薄,面容美丽,似无忧愁,比起以前,开朗许多。 他似不认识眼前人一般,从未见过她时而忧愁时而无虑的一面,她就像是有两副面孔,可以自由切换。 三月里桃花开了,香气阵阵,一阵风吹,桃花过了墙,吹落在了地上。 秦默走过去,捡起花瓣,回身看着她:回京城,万一她没时间过来呢。 我兄,我与丞相在一起,你怎么不笑话我呢。秦湘歪倒在躺椅上,双脚跟着晃动。 懒散不说,柔媚入骨。一年的时光,让昔日青涩的小娘子添了不少风情。 秦默捡起花瓣放在她的发髻上,玩笑道:我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管你什么爱好,但我知晓你会善待爹娘的,何必在意那么多。 都要死了,管天地塌不塌呢。 阿兄,你这么透彻,都让我不好意思继续管你了,你放心,你好好听话,我就让你活到四十岁。我带你去京城找名医,我师父可厉害了,太医院院正。秦湘感动得一塌糊涂。 秦默却说道:我不想死在外面,死在家里挺好的,还有,你那个相好何时过来,赶紧把你带走。 你急着赶我走,是不是为了见你的莺莺燕燕?秦湘怒而拍椅,秦默,你再这么下去,你二十岁都活不了。 我明年就二十岁了,你咒我今年死啊。我这几日感觉身子骨好了不少。秦默挥挥双臂,与秦湘说道:走路也有了力气。 秦湘躺回躺椅上,翻了白眼:那是因为你晚上睡得好。 秦默: 兄妹二人日日拌嘴,到了晚上,各自睡觉。 接下来几日里,秦湘日日跟着秦默,盯着他吃药走路,府医发觉公子的病轻了许多,直夸秦湘医术好。 秦夫人一高兴,命令婢女们不得靠近大公子,别耽误他休养。 到了四月里,城里开了一间女子学堂,秦家前去恭贺,将府内的小娘子们都送了过去。 一听先生来自京城,又做过女官,城里的商贾争先恐后地送孩子读书。 秦氏兄妹两人看着热闹的学堂,秦湘撇撇嘴,秦默挑挑眉梢。 你的相好什么时候来呀? 我也不知道,大概将我忘了吧。 第343章 其实,梅先生也不错,就是年岁大了些。 我那个相好比她年岁还要大些。 秦默不说话了。 **** 京城四月里,满城飘香,街头上行走的小娘子鬓边都会簪着鲜花。 云浅从香膏铺子里走出来,手上多了一只鲜花,周碧玉打马而来,伸手夺了鲜花。 两人对视一眼,云浅不满,你抢花成习惯,怎么连我的也抢。 我抢了赠予小娘子,你抢了给谁?周碧玉肆意嘲讽,坐于马背上,风姿绰约。 云浅只得罢手,问道:还没消息? 有,镇江多了一个在京城做过女官的女先生,我猜想应该是梅锦衣。我的人先送了消息回来,我打算亲自走一趟。你呢? 我走不得。云浅摇首,京城事务系于她一身,陆澄昀等人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她不能自私任性地离开。 周碧玉嘲讽道:你以为不去,我能将人带得回来? 倘若她不在呢。云浅不敢赌。 不在的话就当玩儿一趟,你去还是我去,你自己想一想。不过我先说好,可能会扑空。周碧玉先推卸责任,万一不是,她兴颠颠跑去,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云浅负手而立,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陷入沉默中。 回到官衙,案牍上放了一只玉瓶,瓶内放着一支桃花。 下属说道:不知为何今年的桃花开得格外好看,属下做主给您摘了一支。她顿了顿,不仅桃花好,其他的花也不错。 今年的京城,百花争艳,太子选取太子妃,花开得更艳丽了。 太子妃选来选去,还未下定论,世家们争破了脑袋,可皇后犹豫不决。 看着桌上的花,云浅托腮凝望,秦湘若在镇江,为何不回京城了,哪怕不回,也给自己送封信也好。 难不成脱不得身? 念此,云浅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如何也无法安静。 她问道:皇后处如何了? 太后孝期已过,选妃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皇后本看好自己的侄女,可太子不肯要,母子二人僵持不下。 太后已薨,皇后便是后宫之主,权势更迭,她自然想多提拔自己的娘家。太子是她生的,可惯来有主意,不是她可以做主的。 下属回道:太子想娶是司马将军的嫡长女。 司马将军暂代禁卫军统领一职。 云浅含笑道:随他,指不定人家两情相悦呢。 太子才十三岁呢,怎么就悦了。 若是定下来,请陛下拟旨。云浅说道,说起陛下,云浅想起来,陛下是何态度? 陛下并未过问。 罢了,随太子心意。云浅摆摆手,太子眼下迫切需要支持他的力量,司马家是个好人选。 两人商议许久,下属退了下去,云浅一人对着玉瓶发怔。 京城内突然安静下来,刑部安稳,顾黄盈日日两边溜达,两人一人守着一处大宅子。 顾黄盈有事没事就往相府溜达,去蹭顿饭吃,回来就睡觉。 县主府的匾额也换了,换了侍郎府。 一日,云浅回来,习惯从后门入府,抬头一看,哦豁,侍郎府。 她不吭声,在府门口看了许久,直到侍郎府的管事出来询问,她才说道:字真丑,换了。 管事哪里敢再问,灰溜溜地让人换了,隔日又挂上县主府的匾额。 顾黄盈晚间照常去蹭饭,不想,云浅翻脸将她赶了出去,饭没吃到,落了一鼻子灰。 小小插曲过去后,顾黄盈守着空荡荡的府邸直叹气。 又是一日,她寻到云浅,不如我将宅子租出去,我搬来相府居住,与你有个照应啊。 云浅望着她:你是想钱想疯了吗?秦湘回来,连个家都没有了,她还想回来吗? 相府就是她的家呀,隔壁只能算她的半个宅子。顾黄盈理直气壮。 云浅冷笑:想都别想,我出了一半的银子,没有我允许,你休想租售。日后,莫要来我府上用饭。 顾侍郎赔了夫人又折兵。 今日回府,云浅依旧站在匾额下,目光不舍,驻足良久后,吓得管事又出来询问哪里不对。 云浅没有回应,转身回府去了。 晚上顾黄盈提着酒坛去相府蹭饭,看在酒的面子上,云浅倒也没有赶人,让人备了饭菜。 顾黄盈说道:听闻梅锦衣在镇江出现了? 云浅端起酒,略作迟疑,耳畔忽而恍惚,有人在训她:你还喝酒 手中一抖,酒盏脱落,哐当一声,吓得顾黄盈蹦了起来,云相,你摔酒盏、我哪里不对吗? 有些累了,不饮了。云浅凝着自己无力的手,心中揪了起来,我入宫去见陛下。 顾黄盈不知所措,看着桌上洒落的酒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离开。 **** 四月中旬,秦默可以独立爬上小山了,秦湘在前面卖力的吆喝着。 山顶上绿树成荫,野花遍地。 秦默上去后,直接坐在了石头上,浑身湿透了,秦湘站在一侧,鼓励他:相信你自己,你可以活到四十岁。 第344章 一辈子不成亲?秦默忍不住呸她一声。 秦湘拿棍子敲打他的脑袋,要有大局观,生命多精贵,爱情抛就抛,看看我们梅先生,现在收了那么多女学生,忙得可高兴了。 秦默本就是纨绔子弟,平日里就知道花钱,不成亲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重重哼了一声,讨不到便宜,开始人身攻击:你那相好不会来了,你就死了这条心,不如重新选择人嫁了。你长得也不错,喜欢小娘子这点要改一改,会吓着人的。 秦湘立即反驳,我相好的不来,你这辈子别想成亲。 来啊,互相伤害。 秦默铁青着脸下山了,秦湘哼着小曲一路跟随。 到了家里,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兄妹二人都没有在意,径直入府。 厅内有客人,两人不好打扰,识趣地悄悄避开,不想两人刚准备饶过去,就被人厅内的人唤了过去。 县丞来秦府提亲。 秦玄正处于两难中,恰好秦湘回来了,交给她自己处置。 秦家富有也是商贾之家,比不得书香门第,更比不上县令。 县丞见到唇红齿白的小娘子满意地点点头,道:亲事就这么说定了。 秦玄正拒绝,道:怕是不成,您问问小女的意思。 秦湘走上前,扫了对方一眼,目光清澈,就这么一眼,县丞又是惊艳,道:秦小娘子,我家大人想娶您,您看,如何? 你家大人是谁?是何身份?秦湘抿唇笑了,回头看向门口的秦默。 秦默一袭澜袍,靠着门板,无声笑了。 我家大人是县令,前头夫人过世三年有余,膝下一双儿女,您去了便是正头夫人,掌管一府中馈。县丞笑吟吟开口。 不嫁,我有意中人了。秦湘拒绝,对方态度尚可,若不然,她就开骂了。 她连国公世子都不嫁,自然不会嫁给县令,进门就做后娘。 她拒绝得干脆,也不给人家留颜面。县丞面上有些过意不去了,他看向秦玄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府上的小娘子可以自己做主吗? 语气不对了,秦玄正担忧得不行,秦湘笑着说道:你可听过京城内的安平县主? 有耳闻。县丞回答。 秦湘笑靥如花:我从京城回来的,受封安平县主,我的婚事,我父母做不得住,你去京城去问问云相,问她答不答应。她若答应,我便嫁。 县丞犹豫了瞬息,再度看向秦玄正。 秦玄正同他点点头,小女受云相青睐,她的亲事,我实在做不得主,您不如上京去问问。 县丞却说道:县主回来了便是秦家的儿女,秦家自然能做主的,再者你说你是安平县主,可有证据,不能你说,我就傻傻地信了。 证据、没有。秦湘承认没有。 跳船后捡来一条命,哪里还有东西在。 县丞笑了,我就信不得你了,秦老爷,你若是答应亲事,一切好谈。 秦玄正提了口气,想起去岁上门的官吏,自称来自京城,通身气度不是地方官员可比的。 一咬牙,他摇头拒绝了。 秦湘蓦地松了口气。 县丞指着秦玄正就说道:给你几分薄面,你就想开染坊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亲事可应。 您这是强人所难了。秦玄正叹气,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县丞拂袖而去。 秦湘摸摸自己的脖子,鸠酒带来的疼痛,让她难以忘怀。她与秦玄正说道: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这就去找人。 秦默站在门旁,附和一声:我陪你。 兄妹二人一起离开府邸,秦玄正望着儿子愈发康健的身子,良久松了口气。 上了马车后,秦默便问:去找女先生? 嗯,她应该有办法。秦湘还是摸着自己的脖子,她懂的事情多,对付这种人,应该手到擒来。 秦默倚靠着车窗,修长的指尖挑起车帘,漫不经心道:你还是逃吧。 逃?不可能。我走前也要一把火烧了县令府邸。秦湘哼哼两声,我像是会吃亏的主吗? 秦默望着妹妹肃然的面孔,忽而说一声:你这么凶,没人敢要你的。 秦湘立即瞪过去:我想嫁,一城的人排队来娶。 作者有话说: 云浅;总有人挖我墙角! 早上好呀! 第111章 风波(四) 女子学堂在秦家的铺子旁, 一旦有人闹事,秦家铺子里的伙计会及时过去帮忙。 一条街上,喧嚣热闹, 街头巷尾店铺林立, 路过打铁的铺子旁,一团热气扑来;走过酒铺前,醇香的酒味飘入鼻尖;走过脂粉铺子前,就会瞧见门内挤了许多小娘子妇人。 学堂在街中间,前铺卖书, 后院学堂。 马车停下,秦默挑开车帘看向书肆,你这位朋友不缺钱使, 也拿钱不当钱。 是不缺钱用。秦湘附和一声,谁家将学堂开在寸土寸金的街道上, 光是租金就不便宜。 也有可能是梅锦衣的钱烧口袋,迫不及待的要花光。 第345章 穿过书肆,入门便听到朗朗读书声, 朝学堂内看去,讲桌后坐着一人,灰袍长发。 秦默咳嗽一声,梅锦衣目光看了过来, 她与学生们说了一声后, 很快就出来了。 县令要娶我做继室,入府就是两个孩子的娘, 你看?秦湘笑眯眯地抱着双臂, 你惹的祸, 自己收拾烂摊子。 四月末, 光色笼罩,春风拂过脸颊,带来一阵暖意。 梅花衣面色之阴沉,让秦默无端提了口气,京城来的人不怒自威,当真是厉害。 我记得这位县令来了两年,三年一调动,明年便会走了。梅锦衣细细回想着这位县令的来历,寻常门第,敢做这种事情,以为秦家只是一商户,且耳目闭塞。谁人不知京城林家与镇江秦家曾有婚约,他还敢讨秦家的便宜,愚蠢。 一番话点评让秦默挑了眉梢,你有何办法? 我去一趟县令府邸,你等我回来。梅锦衣并没有太多的话,与秦湘说道:她们读会书,背过课文就放她们回家,家人会来接,送到家人手上,我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了。若是都走了,你们先回家。 秦湘点点头,看了一眼秦默,阿兄带路? 秦默看她一眼,略有些不满:你倒会使唤人。 去不去?秦湘瞪眼。 去。秦默认命道。 秦家的马车载着两人离开,秦湘回了学堂,看了一眼书本上的内容,学生们见到漂亮的女学生后开始打听哪家的姐姐。 秦湘同她们说话,说起京城内的女官,又说起她们的厉害处。 一说便说到天黑,家人们来接,学生们才不舍离开。 两人去了一个多时辰,秦湘关了书肆,自己在屋内等。 不知等了多久,外面有了声音,她立即出去看。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正是秦家的马车,她走上前,阿兄,梅锦衣? 车帘被撩开,露出秦默苍白的面容,这时,梅锦衣从车上走下来,没事了,家去吧。 秦湘松了口气,梅锦衣那张寡淡的脸,莫名顺眼多了。 她爬上马车,与梅锦衣挥挥手:改日再谢你,我先家去了。 梅锦衣颔首,望着马车离开。 黑暗中,那辆马车渐行渐远,梅锦衣习惯性负手而望,没了云浅在,她二人之间也可以友好相处。 **** 马车上,秦默罕见地说了许多话,都是关于梅锦衣。 这位梅大人,口才了得,本事了得,将咱们县令的底细说得清清楚楚,祖上做了什么事,他做什么事,一顿分析后,县令险些给她跪下。 秦湘冷哼一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她好歹也做了十余年京官,见到陛下太后,就连皇后见她,都给几分颜面呢。 那你们回镇江做什么?秦默泼了一盆冷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们成了一滩水吗? 秦湘: 你真讨厌,我们厌倦京城繁华了。秦湘回瞪了一眼,大高个,见识短。 你一棒子打翻一艘船,不怕大高个来骂你?秦默不恼,歪着头看她,你好像聪明了些,不吵不闹寻人帮忙,都不慌呢。 秦湘骨子里早就变了,见惯了生死风波,小事压根没放在眼里。 秉着谁作妖谁解决的道理才去找梅锦衣,若不然,自己提刀上门了。 无视秦默的嘲讽,她高兴地说起自己的相好,比起梅锦衣,更为厉害。 看着自己傻妹妹的单纯美好,秦默再泼一盆水,这么久不来找你,多半是另寻新欢。 她若另寻新欢,我让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秦湘面上生起一副嘲弄之色,这个家,现在是我做主了,你看看阿爹,敢和我说不字? 阿爹是看在云相的份上,若是云相不要你了,你想想秦默得意的笑了,低头看了一眼神色美好的小娘子,他悠闲地挑起车帘。 秦湘朝他呸了一声。 回家后,秦湘去拿药,加了一些些苦参。 隔着门就听到秦默的叫唤声:秦湘、秦湘、你个混蛋玩意儿 秦湘悠闲地打着地铺睡觉。 隔日一早,县丞屁颠屁颠地上门道歉,秦玄正受宠若惊,秦夫人更是觉得长足了气势。 私下里,她好奇地问自己的丈夫:阿湘去了京城,怎么就那么能耐了,贵人看上她什么了? 秦玄正没吭声,他想了一年也没明白贵人为何看上秦湘。 或许是缘分。 县丞人来了,也带了礼给秦湘赔罪。 锦缎首饰还有上好的补品,摆在了院子里。秦湘挑挑拣拣后,甚为满意,让人扯了做衣裳,又将首饰给秦夫人。 秦夫人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你什么时候回京啊。 阿娘赶我走了?秦湘拿着首饰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秦玄正皱眉,道:别听你阿娘的,你阿兄病情如何了? 你阿娘、你阿兄两句话,浑然将秦湘当作了亲生女儿。 秦湘对这位秦家家主都要竖起大拇指,人往高处走,他可不就想让高处走呢。 第346章 再等些时日就走,阿兄身子好了很多,你们可以给他相看媳妇了,我得说一句,别纳妾,只能有一个妻子。秦湘一口气说完了,拿着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秦玄正若有所思。 秦夫人欢喜得不行,忙要去相看附近适龄的小娘子。 过了四月,端午节在即,镇江最热闹的便是赛龙舟,其规格气势不输于京城。 朝廷举办赛龙舟,也定了丰厚的彩头,秦家自然要参加,秦默身子不好,此事由秦玄正领着人去办,秦湘跃跃欲试。 秦默不合时宜地泼她冷水,你都回来这么久了,你的相好连封信都没有。 秦湘:这人太讨厌了。 端午节这日,河岸两旁人山人海,秦湘被挤得站不住脚,生生被挤了出来。 秦默不适合出门,她一人无趣,转身要回家的事情,梅锦衣来了,一袭灰色袍服,显得寡淡无味。 两人被迫挤在一起,梅锦衣拉着秦湘的手往无人处走去,走走停停,歇在一处店门口,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人挤人,太累了。 压根看不到水面上的情况,秦湘想回家去了,梅锦衣见状提出送她回家。 我自己家去,对了,你有京城消息吗?秦湘承认自己的无能,打探不到京城的消息。 梅锦衣道一句:太后薨了,太子选妃。 听闻太后薨了,秦湘莫名松了口气,压在云浅脑袋上的大山终于挪开了。 走,请你去喝酒。 看着秦湘陡然变的脸色,梅锦衣唇角抽了抽,你变脸真快。 是吗?大概我不是什么好人。秦湘摸摸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 酒肆就在附近,两人朝前走了数步就找到了。 秦湘阔气地要了一壶酒,三两小菜,坐下后,外面喧闹声阵阵,热气扑面。 梅锦衣少言,秦湘也不多话,一壶酒喝完后就回家。 梅锦衣坚持送她,两人上了马。 在镇江,骑马者多是男儿郎,秦湘与梅锦衣打马并肩而行,吸引了百姓的目光。 有些人羡慕,有些人指指点点,秦湘听到声音后转身看去,对方许是心虚,转头跑了。 秦湘眨眨眼睛,道:骑马有错吗? 骑马没错,不该是女子骑马,懂吗?梅锦衣揪着缰绳,露出嘲讽,女子不该抛头露面,不该与人嬉笑怒骂,不该当街骑马。 是啊?这就是你支持霍明的理由。秦湘迎着光,嘴角轻瞥。 梅锦衣坦言,太子做不到,道理很简单,他是男人。 秦湘被这么一提醒,心口闷闷地,无言以对。 确实,梅锦衣说得很在理。 两人缄默。 到了秦府门口,秦湘翻身下马,下人接过缰绳,小心翼翼地将马牵去后院马厩。 秦湘扬首看着梅锦衣,可霍明并非明君,她灭我温谷,可见其心性。我无法心平气和地看着她坐拥大位,也无法看着战火在南朝蔓延,我相信云浅也是,哪怕我们死,也不会退缩。 梅锦衣面上毫无波澜,静静地望着秦湘消失在眼前。 须臾后,她夹紧马腹,催促马儿前行。 在她走后不久,府邸对面的巷子里驶出来一辆马车,车上人掀开车帘望着马上的背影,目光悠悠。 主子,可要去捉拿她? 不必了,消息传来镇江,镇江都无人发现她。传信回去,撤了通缉令。 车帘放下,马车驶离秦府门口。 **** 秦湘回家后,家里人都去看热闹了,秦夫人与女儿们都不在家,只有秦默在院子里看书。 她搬了个躺椅躺下,微闭上眼睛,秦默翻着书页,一阵风起,叶落书飘了起来。 阿湘秦默疾呼一声。 秦湘睁开眼睛,面前多了一抹身影,对人一袭黑衣,蒙住脸颊。 她不慌不忙地坐了起来,朝秦默望去:滚、别待在我的院子里。 若是寻常秦默必然回一句:这是我的院子。 此刻秦默慌得站不起来,秦湘却朝来人笑了,谁派来的,让我算算,还是霍明吗? 黑衣人们陆续进来,手中提着刀。 秦湘被眼光刺得睁不开眼睛,想起前世秦家灭门,也是黑衣人闯了进来,见人就杀。 今日是端午佳节,秦家没什么人,也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惜秦默没有走。 她看向黑衣人,坦然地站了起来,放下你们的刀,我跟你走,若不然 秦湘微微一笑,眼眸澄澈,在黑衣人的注视中拔下束发的玉簪,轻轻地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想带回去一具尸体吗? 黑衣人退后半步,朝身后的伙伴抬起手,他们跟着离开院子。 秦默松了口气,秦湘却没有放下簪子,她看向秦默,嘲讽道:没出息,我先走了,若是我相好的来了,告诉她,我喜欢梅锦衣了。 秦默浑身都软了,不敢开口说话,眼睁睁地看着秦湘跟着黑衣人离开。 他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直到人消失了,他如大梦初醒般开口喊了一声:阿湘、阿湘 第347章 听到声音的秦湘扬起眉梢,与身边的黑衣人谈话:你们主上有多少女人? 领头的黑衣人额头肌肉抽了抽,没有回答。 秦湘又问:你们主上这么喜欢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黑衣人眼皮子一阵乱跳,思考着回答的时候,耳听到小娘子叹气,我这么招人喜欢,万一,你喜欢我,我该怎么办呢? 黑衣人: 身后跟着的下属们齐齐抬首看着自己的老大,一时间,鸦雀无声。 秦府处于紧寂中,门口的门人都已倒在血泊中,秦湘看得怒火中烧,只能压着自己的怒气。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秦湘叹气,抬脚想跨过门槛,不知哪里来的一支火箭射出,直接点燃了马车,吓得她立即缩着脑袋躲在大门后面,不忘招呼黑衣人:保护我啊,我还不想死呢。 话意落地,三五个黑衣人应声倒下,她故意大喊:倒什么倒,没吃饭呢,快上啊,我死了,你们都得死。 领头的黑衣人看了一眼聒噪的人,拔刀护着她,别说话了。 秦湘推了一把对方,你躲我后面算什么,上啊,真是笨死了。 黑衣人被推得一个踉跄,身子越过大门,不及说话,一支箭射中他的脑袋,血溅三尺。 秦湘被渐得满脸血,眼前一片猩红,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水,脖子上架了一柄刀。 出去。 秦湘提了一口气,他们要杀我,你要我出去送死吗?还有啊,我死了,你们也交不了差,从后门走啊,愚蠢。 黑衣人愣住了,又见秦湘眸色清澈,一时间犹豫不定。秦湘站起身,指着后院的方向,后门走啊,我带路。 秦湘提起裙摆,猫着身子从刀刃前走过,走了三两步后,她对外看了一眼,马车被烧得只剩下骨架了,熊熊大火,压根不敢靠近。 只一眼后,她就跑开了,一面走,一面招呼剩下的黑衣人,哎哟,走啊,我还会害了你们不成。 黑衣人们拿着刀,紧跟上去。 秦湘前面走着,后面簌簌两声,她迅速跑开,拼命地朝柱子后面跑去。 奇怪的是,没人跟上来,她探头去看,后面横七竖八倒的都是黑衣人的尸体。 她不敢疏忽,拔腿继续跑,跑到待客的花厅,砰地一声关上门,迅速搬来椅子抵着门。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抵着椅子瘫坐下来,整个人大汗淋漓,如从水中走出来一般。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周围寂静无声,显得她的呼吸快而粗重,她无措地看着面前熟悉的厅堂,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在她快要喘过气的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她立即翻过身子,双手将椅子朝前推。 两息后,脚步声停了下来,秦湘。 声音莫名有些熟悉,秦湘拍拍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她没吭声。 那人又来拍拍门,安静了,出来吧。 秦湘眨眨眼睛,慌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那人又说:秦湘,我是云浅。 云浅?秦湘兴致缺缺,不肯信。 秦湘,我真的是云浅,刚来镇江。门外人走近,掌心贴合门板,轻轻说道:你傻了不成,我来接你回京城。 云浅是谁?我不认识。秦湘带着一点点防备,眼前发红,她擦了擦眼睛,揉成血色的眼水。 屋内屋外安静下来。 揉过眼睛后,秦湘的神经紧绷起来,直到秦默的声音传来,阿湘、阿湘、你是什么人? 云浅。 阿湘,你相好的来了。秦默经历了这一遭,声音不免跟着抖了起来。 秦湘担心阿兄,忙推开椅子,手忙脚乱地打开门,开门的间隙里,阳光刺眼,逼得她不得不捂住眼睛。 下一息,一人将她揽入怀里,接着,门砰地一声关上。 门外大汗淋漓的秦默有些发怔,他呆呆的看着门,门外跑来一人,秦湘 梅锦衣折转回来,看到门口被烧毁的马车后便知晓大事发生,匆匆忙忙进府,就看到呆傻的秦默。 秦公子、秦湘在何处? 秦默指了指被关上的门,若有所思:相好的来了。 一瞬间,梅锦衣脸色陡然变了,她默默后退了一步,苦笑道:来得真快啊。 快吗?我觉得很慢。秦默叹气一句,幸亏来了,若不然我秦府大祸临门。光天化日下就来杀人,太放肆了。 梅锦衣望着关闭的门,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唇角紧抿,心中跌宕起伏,却又庆幸云浅来得及时。 比起她的后知后觉,云浅确实比她优秀。 看着满地尸体,她扬首望着天,碧空如洗,天色晴朗。 她慢慢地迈出一步,接着是第二步。 作者有话说: 秦默:你相好的来了!! 第112章 风波(五) 梅锦衣离开后, 秦默寻了个台阶坐下,等不到里面的人出来,反见县令领着衙门里的人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第348章 秦默起身欲见礼, 县令一嗓子先他喊了出来, 云相、云相,下官来救您了、云相、云相 县令匆匆忙忙地跑上台阶,左右不见人,一脚踹开门,秦默张了张嘴, 还是晚了一步。 县令力气颇大,一脚的力气就踹开了,露出屋内相拥的两人。 秦默捂住了眼睛, 县令似被石化了一般,震惊得合不拢嘴。 云、云相, 您这是 云浅施施然地整理衣襟,将秦湘藏在自己的身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闭上眼睛, 转过身子,滚。 县令认真地听了一遍,嘴里念叨着:闭上眼睛、转过身子,走 秦湘从云浅身后走了出来, 衣裳整齐, 朝前探首,云浅揽住她的腰, 掌心贴着小腹, 低语一声:别搭理。 县令转身走出去, 不忘喊道:云相, 刺客都被处置了,那、下官特地摆了筵席,给您接风洗尘。 不必了,做好你的分内事。云浅拒绝道,余光落在门口瘦弱的男子身上,这是秦默? 秦湘点点头。 云浅收拾好自己,坦然走上去,走上前同他揖礼:云浅见过兄长。 秦默被她一本正经的态度搅得心乱如麻,顾不得狼狈,忙起身回礼,云相、云相,在下秦默,见过云相。 给你们添麻烦了。云浅寒暄一句,这里,我会收拾,秦府的损失,我都会弥补。 秦默: 就在秦默不知所措的时候,门口出现惊天哭声,我的老天爷啊、阿默、阿默 秦氏夫妇二人从马车上扑了下来,看到门口的尸体后吓得又止住哭声,左右看一遍后,吓得软下身子。秦玄正单手捞起夫人的身子,去府里看看。 话音落地,县令似看到亲戚一般,忙走上前拉着秦玄正,秦老爷、秦老爷莫慌,刺客已被击毙,府上的公子无碍。 秦玄正入门,越过满地尸体,看到了门口站立的儿子,顷刻间,松了口气,一面回应县令:多些大人相助。 举手之劳,略备薄酒,请府上人过府。县令又开始了官腔。 秦玄正没有理会,门口走来一女子,青衫长发,通身气质华贵,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对方领着秦湘直接走了过来。 县令立即介绍:这是当朝丞相云浅。 秦玄正忙行礼,云浅上前执晚辈礼见礼,秦伯父。 一声伯父,让秦玄正失了方寸,不知如何应对。 秦夫人这时扑到了儿子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儿啊、儿啊、你可吓死为娘了。 我没事,只他们秦默看着地上仆人的尸首,道一句:厚葬吧,给他们家人多发些抚恤银。 我知道、我知道秦夫人抱着儿子痛苦流涕。 秦湘干站在一侧,看着母子二人抱在一起,抿了抿唇角。 忽而,手被人攥住,她抬首,云浅朝她笑了笑。 隔着众人,两人对视一眼,心头慢慢地暖了。 官衙的人将刺客与家仆的尸首分开整理,刺客们的尸体送到官衙,家仆们的尸体留在秦家,让其家人收回去安葬。 县令提议朝廷出些抚恤金,秦家再拿一些,双份的抚恤金也对得起他们了。 秦家没有意见,县令不忘跟着云浅身后走动。 秦默嗤笑,秦湘朝他眨眼睛,瞧,我相好的厉害不? 她厉害,和你没有关系。秦默嘲讽她,你要让自己变得那么厉害。 秦湘哼了一声。 尸体整理后,秦府上下被血腥味弥漫,进出的人都捂住鼻子。秦湘拿着熏香熏了半日,到黄昏的时候,血腥味没有那么浓郁了。 用晚膳的时候,县令舔着脸留下,秦家不好赶客,备酒招待。 席上,县令不停敬酒,云浅端着清茶拒绝,余光扫了一眼秦湘,生硬地拒绝县令。 酒过三巡,县令反而醉了,县丞将上司扶着回去,席上只剩下秦家诸人。 秦默坐在一侧品茶,秦夫人笑吟吟地看着云浅,问东问西,闻及未曾嫁人后,眼睛都亮了。 云相,来镇江是办公务吗?秦夫人暗里询问。 云浅摇头:接秦湘回京,我们最迟后日就走。 秦湘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悄悄扯了扯云浅的袖口,还有一人呢? 她若敢回京,凌迟大刑等着她。云浅举起茶水,微抿了一口,茶盏遮住微翘的唇角。 秦夫人还想再问,秦默忽而说一句:云相不想办了亲事再走吗? 席上人都惊住了,秦夫人问道:谁成亲,云相要嫁人吗? 云浅沉默,秦湘笑了笑,不了,我怕吓着阿娘。 秦玄正没有出声,一杯接着一杯喝。 散席后,秦湘拉着云浅去自己的小院去住。秦夫人打断两人,说道:你那院子还没修好,怎可住人,不如去客院,那里都备妥当了。 秦夫人热情周到,没有看透内在关系,秦湘无语望着天。 第349章 云浅漠视秦夫人的好意,领着秦湘去她的小院子。 这么多时日以来,秦湘都没有回去过,吃住都在大公子的院子,修缮到了哪一步,她也没在意。 不是自己的家,有容身之处,已是不易,何必计较那么多。 可到了后,她还是失望了,压根就没修缮,草还是比人高。 月光下,小院子青草高,风吹轻曳,似一片麦田。 云浅凝着杂草地一样的院落,你住哪里? 和我兄住一个院子,我是大夫呀。秦湘笑吟吟的,其实她还有小心思。秦默吃好的喝好的,她跟着,能吃到秦府里最好的东西。 云浅捏着她的手腕,去其他地方住。 哪里住?秦湘莫名,去客院? 云浅拉着秦湘走出院子,更是出了秦家,秦氏夫妇卖力挽留,云浅都没有回应。 须臾后,两人登上马车,秦湘脑子有些懵。 月光皎皎,城内不如京城热闹,店铺早早地关上门,唯有三两客栈酒肆内点着灯。 从酒肆过,云浅要了些酒菜打包带上。 马车继续往街上走,越走,秦湘越觉得熟悉。 在书肆前停下,侍卫去敲门,秦湘才想起来,你今晚住梅锦衣家? 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自己上门送人头。 侍卫粗暴地敲门,惊动左邻右舍不说,书肆主人还不露面。 秦湘困得打哈欠,眯着眼睛听动静,不知云浅想做什么。 敲了一刻钟,主人才露面,打开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进门说话。 书肆内点了灯,梅锦衣披衣而起,目光漠然,云浅将酒肆内带来的吃食放下,道:我后日便走了,特来看看你。 若不是知道过往的事情,只当两人要叙旧。 秦湘猜不透云浅的心思,还是决定坐下再吃一顿。 三人落座后,秦湘当着梅锦衣的面将所有的酒菜都试了一遍,然后倒上酒,好了,你们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我希望你留在镇江,做一教书先生。云浅开门见山,抬起酒杯,扬首就饮了,这不是商议,而是命令的,你的罪孽难以饶恕,不如留下教书育人。 秦湘惊呆了,不、不杀了? 我等着梅先生桃李满天下,也等着让梅先生看一看,我是如何开女子科举。云浅自己斟酒,双手托着酒杯,敢不敢等我数年? 梅锦衣没有拿起自己的酒杯,眼里闪着笑,你想做便做,与我说什么? 我不会杀你,甚至,会让你好好活着,看我如何扭转局势,让你活成一个笑话。云浅含笑,再度扬首,一饮而尽。 秦湘托腮听着两人的话,不知为何,她想打梅锦衣。 因为不论你说什么,梅锦衣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姿态,让你浑身无力。 梅锦衣凝着对面可以用意气风发来形容的云浅,道:我不知你哪里来的底气。 秦湘给的底气。云浅笑然处之。 秦湘叹气,好想欺负欺负云浅一下,她太得意了,压根不知收敛。 梅锦衣没有回答,只听云浅开口说道:你使了那么多离间计,可曾成功?你以为我杀了温孤妩,秦湘就会离开,可你不知,她十分信任我。你的计划接连失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错在没有你长得好看。梅锦衣嘲讽,秦皇后见你一面,便深深记挂上了。秦湘,你第一面觉得她如何? 突然被牵连进来的秦湘莫名笑了,你说得挺对的,你确实没有她好看。 论相貌,女官中数云浅最好看,梅锦衣相貌一般罢了。 梅锦衣冷笑,眸色如刀,透骨寒凉。 秦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理智猛地被拉了回来,忙改口:我开玩笑的,你说得不对,我喜欢她是因为日久生情,她很会 话没说完,嘴巴被云浅捂住,梅锦衣脸色如同死灰一般。 秦湘缓缓地拨开云浅的手,屋内骤然安静下来,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该说完,你多看几本话本子就知道了。你与她比,她的会开会走的牡丹花,你就是庙堂里不会说话的木头人。 梅锦衣懵懂,云浅一句话挑明:她不喜欢无趣的人。 秦湘摇头,你太无趣,而她偏偏有趣。她于我而言,不算是白月光,但黑白的画卷上忽而有了颜色,谁还会喜欢黑白的画卷呢。这只是表面,更深的在于,她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我的生活黯淡无光,是她给了一束光,而你,什么都没有给我。 我很信任她,因为我知她的性子。我的信任,并非来源于爱,而是我相信她是一个正直的人。她不会如你这般买.凶杀人,而是选择最合适的办法。如李府,她没有杀人,只是用律法惩治。 我喜欢她的性子,也喜欢她的容貌。 梅锦衣哑然。 云浅自斟自饮,扫了一眼秦湘,见她没有说话,便又拿了一壶酒,欲再斟酒,秦湘终于反应过来,你别喝了。 云浅悻悻地放下,脸色羞红。 看着二人亲密的举止,梅锦衣终于端起面前的酒喝了,酒液辛辣,灌入咽喉,她被辣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第350章 梅锦衣,要么你留下教书育人,要么去京城伏法,你选择其一。我很想将你碎尸万段,秦湘命大才从活着站在我面前,若是三长两短,你我二人之间必有一死。云浅低头把玩着酒盏,修长的指尖轻点着杯壁,举止略带几分散漫。 更多的得意。 得意一词,恰好形容云浅的心境。 酒喝不得,云浅起身要去睡觉,询问住在哪里。 梅锦衣被气得倒仰,你来我家耀武扬威,还要住我家?你的心肝坏透了。 难得见她骂人,可见是真的动气了。 云浅不管她的怒气,站起身就朝后院走去,秦湘忙说道:秦家没住的地方,暂住一夜,明日就走。 梅锦衣上前阻拦,嘴巴张了张,外面传来巨响,轰地一声,整个屋子都抖了起来。 抓刺客、抓刺客 秦湘嘴里骂一句:又来刺客,没完没了。 云浅护着她朝后院跑去,梅锦衣随后,三人刚走出来,屋檐下跳下一群黑衣人,抬刀杀了过来。 三人吓得又躲回屋子里,齐心协力地关上门。 屋内灯火被风吹得摇曳,秦湘眼疾手快地上前扑灭灯火,屋内暗了下来。 梅锦衣引着两人靠向楼梯处,摸着黑去二楼,门还没开,她们还是安全的。 屋外早就打了起来,刀剑碰撞,哐哐当当,似扣在心弦上,吓得人腿脚发软。 三人摸上了楼,下面的屋门被蛮横地撞开,三人的心跟着一跳。 刺客进来后,先点亮了烛台,外面的侍卫跟着冲进来,一刀劈灭了烛火。 再度陷入黑暗中。 周围都跟着安静了,看不见人,侍卫与刺客都没有轻举妄动,纷纷拿着刀,竖起耳朵倾听。 这时有人开始摸索着上楼,侍卫们警惕地守住楼梯口,两方停顿一息后再度打了起来。 闻着楼下的动静,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湘纳闷:这是杀谁的? 云浅握着她的手:谁的屋子便杀谁。 梅锦衣嗤笑,我在这里住了多日都相安无事,你一来,便有刺客,难不成又怪我? 秦湘下意识将罪名揽了过来:是不是霍明来找我的? 云浅与梅锦衣一起陷入沉默中。 刀悬在脑袋上,三人开始思考问题。 秦湘问梅锦衣:她捉我做什么? 梅锦衣回道:做皇后。 云浅冷笑:做梦,该醒醒了。 北疆人擅自入南朝捉人杀人,边境安防如何做的。梅锦衣开始冷嘲热讽。 秦湘眼皮一颤,这倒是啊,云相,你们安防怎么做的? 陆澄昀做的,我不知。云浅也被闹得没了脾气,道:未必就是霍明。 秦湘再度陷入迷惑中:那会是谁? 下面打得不可开交,乒乒乓乓,哐哐当当,二楼都跟着晃动起来。 梅锦衣悄悄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院子里,月光洒下来,地面一片银色,如一面镜湖水。 她思衬道:要不我们爬下去? 秦湘有些手足无措,万一、万一他们在下面等着呢,我们就是自寻死路了。 云浅伸手环抱住秦湘,拉着她贴着墙壁坐下,不发出声音,刺客找上来,也要一番摸索,她们带了匕首,未必就会束手就擒。 就在梅锦衣张望的时候,楼梯处传来咯吱声,是有人上来了。 等了两息,对方没有通报名姓。 梅锦衣转身回去,意识到对方并非相府侍卫,扫了一眼角落中的人,低声说道:别出去,我去引开他们。 作者有话说: 起来晚了。 我做了个梦,梦到秦湘离家出走 吃瓜的我,没有梦到离家出走的原因! 第113章 风波(六) 黑夜下, 处处掩藏着凶机。 梅锦衣收拾衣袍就要出去,走了两步,袖口被拉住, 低眸却见袖口上白皙的手背。秦湘拉住她:一起躲着, 出去就是送死。 躲着也不是办法。梅锦衣拂开那只手。 秦湘再度抓上,耗一时是一时,相府的侍卫也不是酒囊饭袋,等一等。 说完,她伸手抱住梅锦衣的臂膀, 直接将人拉着一道蹲下来。 云浅深深看了梅锦衣一眼,将秦湘抱住她的手拉了回来。 三人蹲在一处,屏住呼吸, 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突然咯吱一声, 门被推开,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黑暗中看不清楚,只凭着月光, 依稀可见一道黑影靠近。 黑影慢慢地挪动,先去床榻前摸索,秦湘摸到凳子,悄悄走过去, 用劲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 云浅随后跟上,趁着对方晕眩, 直接扎入对方的后颈。 鲜血迸裂, 血溅当场。 三人同时屏住呼吸, 齐心将黑衣人放倒在床上, 迅速躲回原处。 刚蹲下,又来一人,找到了吗? 没人回应。 黑衣人迅速走到床前,不由分说,抬刀劈向床上的人。 猛劈过后,他立即掉头走了,没有发现角落里的三人。 第351章 秦湘捂着自己的口鼻,屏住了呼吸,黑衣人走了。 三人靠着墙壁软了下来,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静默两息,楼梯上也打了起来,厮杀声传了过来,恍若就在耳畔。 云浅捏住了匕首,手心黏滑,闭了闭眼睛,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断有人找了过来,厮杀靠近,战场就在门口,黑暗中,打斗声格外大。 三人坐着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慢慢地停了下来,不知活着的是谁。 这时,门口有人点了灯,微弱的烛火照亮了满室,露出了角落里的三人。 黑衣人拿着烛台靠近,三人避无可避,梅锦衣低骂一声:你的侍卫,太差。 云浅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望着走来的人,自己默默站了起来,将拿着匕首的手藏在背后。 对方一手托着烛台,一手拿着刀,走到了云浅面前。 突然间,梅锦衣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他,云浅迅速跟上,匕首插进对方的脖子。 血溅到了秦湘的面上,她也跑上前,将梅锦衣拉起来,三人喘着气看着地上不肯闭眼的黑衣人。 事情发生得太快,三人都是惊魂未定,梅锦衣说一句:快走。 三人匆匆下楼,到处都是尸体,都死了。害怕还有其他黑衣人,三人跑向店门口。 门口的马也倒下来,马腹上被捅了一刀,血迹都已干枯了。 街道上无人无灯,一片漆黑,秦湘看了一眼,说道:去哪里? 秦府不能去,去县衙。云浅拉着秦湘就走了,回头看了一眼梅锦衣,对方没有动。 梅锦衣回身看着自己的书肆,目光沧桑,道:云浅,你依旧很失败,她逼得你丢盔卸甲。 走啊。秦湘上前去拉她,想说什么,明日再说。 触碰到梅锦衣的手后,一片湿滑,她下意识握住,你受伤啦?我们去找大夫。 秦湘,我会成为你的累赘。梅锦衣拂开她的手,故作一笑,你先走。 秦湘翻了白眼,去找大夫,我比你熟,再耽误,失血过多,你会死的。去秦家吧。 她改变了主意,这个时候找大夫,人家未必肯开门,尤其是深更半夜,人人都想自保。 秦湘上前背起梅锦衣,道:梅锦衣,你若活了,去战场守住国门,你那么了解霍明,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云浅拿着匕首,跟上秦湘的脚步。 街道上空荡无人,重重的脚步声成了唯一的声音。 好在无人跟过来,秦湘一面跑一面与云浅说话:你带了多少人? 二十余人,都是好手。 秦湘惊讶,看样子都死了。 云浅没有接话,她来得匆忙,将人都留在京城照看各地,没想到来一回镇江竟比在京城还热闹。 好不容易赶到秦府,秦湘将人放下,自己累得站不起来,云浅上前敲门。 敲了许久都不见开门,秦湘怒了,秦明、你个龟蛋、快开门 粗暴的话语显示出了秦湘的心情,云浅望着地面上面色苍白的人,缓步走过去,拿起梅锦衣的手腕探脉。 梅锦衣没有拒绝,眼睫颤了颤,似乎是无力回应。 秦湘骂了一句后,门很快就开了,秦湘将人推开,自己打开门,见门房的人呆住了,忙说道:抱着人进去啊。 被骂的秦明小心翼翼的抱起梅锦衣,吃力地迈过门槛。 秦湘带路去秦默的院子,推开门,惊醒了整个院子的人。 寻了偏屋,将人放在床上,秦湘去药房翻找药丸,先给人喂下。 扯开衣裳露出小腹前的伤口,多半是扑过去的时候,自己撞上到口。 秦湘深吸了一口气,先用止血药止血,止住血是重中之重。 然而血依旧止不住,秦湘一狠心,割破自己的手腕入药,云浅在一侧皱眉,却没有阻拦。 强行灌下一碗药后,秦湘依旧忙似陀螺,不肯停下。 秦默闻声走来,停在门外,对门内喊道:我这里有些难得的好药,让人取来。 云浅出来,满身鲜血,秦默吓得皱眉,她说道:派人去县衙将县令找来。 秦默提醒:县令在府上醉着呢,县丞倒是没有醉,要请来吗? 请来。云浅颔首。 秦默立即派人去找。 片刻后,县丞赶了过来,乍见云相身上的血迹后吓得屏住了呼吸。云浅先声夺人:一县之内一日两回刺杀,你们治安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县丞吓得噗通跪下了,云相、您听下官解释,着实是突然,平日里莫说是刺杀,刑杀案都不多见的。 现在不是你狡辩的时间,派人去女学生学堂查看,看看可有活口。云浅吩咐,快去安排人。 县丞如大梦初醒般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了两步整个人颤了颤,险些跌倒下去,幸好在侧的秦默扶了一把。 县令醉得不省人事,县丞被迫承担云相的怒火。 迅速召集人马后,云浅留了一半的人力守着秦府,自己领着人前往女学生学堂查看。 到了学堂,满地尸首,粗粗一算,对方少说三十余人。 第352章 云浅看得心惊肉跳,县丞险些跪下来了,站在门口压根不敢靠近。 东方露白,内外一幕看得更清楚了,昨夜喝酒的桌旁尸骨堆积如山,黑衣人与相府侍卫很好分辨。 县丞带着人先查看相府侍卫可有活口,细细一查,还有几人留着气。 不仅侍卫有活口,就连黑衣人中也有几人有气。 侍卫送去县衙救治,黑衣人送去大牢再延请大夫救治,醒后再盘问。 昨晚被三人反杀的黑衣人是最后一人。 云浅站在二楼雅间看着地上的尸体,内心沉沉,若真是霍明,如梅锦衣说的一般,她可真是丧心病狂。 县丞来报:云相,刺客似是我朝人。 不是北疆来的? 看着服饰,不像是北疆人。 若是换了衣裳呢。 他们是死士,且衣物与昨日白日的那拨人不同。仵作查验伤口,他们出手狠辣,以杀人为目的。 云浅沉吟,若不是一拨人,昨夜必然是冲她来的。 收拾好学堂,关上门门,刚开门的学堂就这么被迫关了。 回到秦府,门口前后都是衙门里的人,秦氏夫妻二人忧心忡忡,见到云相后,勉强笑着打招呼。 后院里的梅锦衣依旧未醒,秦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台阶上,神色凄楚。 看她神色,云浅便知梅锦衣凶多吉少。 云浅上前,昨夜的刺客与白日的可能不是一起的。细细回想,凶狠程度不同的。白日的对你留有余地,而昨夜的明显是想一起杀了。 秦湘点点头,没什么话可说,托着腮帮子望向虚空。 云浅摸摸她的脑袋,我去更衣。 换过衣裳,秦湘依旧坐在原地,眼下乌青,秦默靠着一侧的柱子上,兄妹二人都没有说话。 云浅走过来,秦默识趣地走了。 阿湘。 她的血止住了,可失去的血太多,整个人很虚弱,我担心她撑不过去。秦湘语气低沉,我们昨晚不去找她,会不会就没事了。 云浅摇首:不是她,就是秦府。 秦湘哑然。 云浅跟着坐下,饿不饿? 不想吃,你饿了吗?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秦湘打不起精神,转身看向她,微微一笑,我去看看她。 秦湘起身走了,云浅没有动。 坐了片刻,县令酒醉来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云相、云相,下官来迟。 我的行踪不要对外声张,你知道就好了。云浅从容吩咐。 县令见她没有怪罪,好歹松了口气,忙不迭应承下来,云相,您放心,下官必守口如瓶。 去查一查刺客的来历。云浅摆摆手,下去吧。 县令迫不及待的退了下去。 云浅一人坐了会儿,起身回屋。 院子里静悄悄的,无人说话,就连婢女进出都放轻了脚步声。 秦湘趴在桌子上,时不时看向床上的人一眼,整个人也都没什么精神。 云浅走过去,摸摸她柔软的后颈,阿湘,困了去睡会儿,我替你守着。你是大夫,自己得有力气精神,她睡着,你扛着,她醒来,你困了怎么办。 她还醒得过来吗?秦湘低语一句,我都快摸不到她脉搏了,眼下,是拿我的血在吊着罢了。 云浅不知该如何安慰,低叹一句,那也要睡呀。 屋内逼仄,药味苦涩,让人着实打不起精神。云浅也有些疲惫,日夜兼程,昨夜又是惊心动魄,她也有些困了。 她坐下来,靠着秦湘,闭了闭眼睛。 轻轻一闭,睡意上涌,她告诉秦湘:我小憩片刻,你记得喊我。 秦湘点点头,伸手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肢,我喊你。 屋内再无声音。 寂静许久,外面传来秦夫人的声音,她在与秦默说话。 儿啊,我给你换个院子,你住这里也不方便。 不用搬了,这里药材都是现成的,也好有个照应。 秦湘静静听着母子二人的话,不知为何,这回回来,秦默突然变了性子,不再对她大呼小叫了。 她们都在长大,都在被迫接受现实的残酷,做不到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 秦夫人劝了会儿,劝不动,又拨来几个小厮在院子外候着,随时听着吩咐。 黄昏的时候,县令县丞一道来了,秦湘推醒了云浅。 云浅一觉睡了许久,看着屋内外,眸色沉沉,我很快就回来。 **** 云相,我发现刺客来自、来自县令支支吾吾,眼睛都不敢抬。 云浅睡了一觉,精神很好,闻言后,接过话:齐地。 县令一怔,表决心般将话都倒了出来:我查出来他们穿的底衣,也就是亵裤,用的料子都是齐地特产的,齐地为显气势,压根不往外卖。由此可见,他们都是从齐地来的。 云浅沉吟,县令继续说道:那个料子还是一商人看到的,他说买这种料子需要用齐地的户籍去买,不是齐地人,不卖你。他们经商,只见过,没有穿过。 第353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云浅低语一句,思衬后还是选择安抚:也有可能诬陷呢。 县令附和:下官也觉得是诬陷,下官将他们的衣裳都扒了下来,作为证据留下。 还有吗?云浅问道。 县丞回道:有个刺客醒了,问了几句,什么都不肯说。 不急着问,拿药保着,不准死了。云浅说道。 县丞点头如捣蒜般应下。 又说了几句后,两人离开秦府。 云浅回到屋子里,秦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中还抓着药方。 云浅走到榻前望着昏迷不醒的人,一日间,梅锦衣面色白得厉害,唇角也是苍白的。 握住梅锦衣的手,她试探摸寻脉象,沉沉浮浮,确实如秦湘所言,虚得几乎摸不到脉搏。 她坐了下来,两世人生,她与梅锦衣之间,岂是一个秦湘呢。 她做不到的事情,梅锦衣不顾一切的做了,她也很佩服她的自在。 床上的人动了动,她立即唤道:梅锦衣、梅锦衣 梅锦衣被唤醒了,睁开眼睛,眼内一片茫然,她看向榻侧的人。 云浅欲唤醒秦湘,梅锦衣却拉住她,不必了。 这一刻,云浅的眼眶红了,努力一笑,道:她很担心你。 云浅、那位北疆商人温孤明,便是霍明。梅锦衣动了动苍白的唇角,努力说了出来,她来京城、多半是找秦湘的。 你才说。云浅动了怒气。 不仅如此,她对秦湘有玩.弄,她喜欢秦湘梅锦衣徐徐道来,当年她带走了秦湘,半路上,秦湘跑了 秦湘素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这些年来,霍明不断再找她。梅锦衣停下来喘口气,望着云浅紧皱的眉头,唇角扯了扯,秦湘忘了她的容貌,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晓她彻底忘了霍明。其实她们见过,甚至朝夕相处过。小孩子的记忆不稳,她忘了,也是好事。 不记得确实是好事。云浅难掩怒气,玩.弄一个孩子,着实令人恶心。 梅锦衣摇首,她曾说过温孤湘是她见过最干净的孩子,明明有机会攀上高山享受权势,她偏偏拒绝了。她不甘心,想了办法带她走。 可惜,温孤湘不是安分的孩子!她笑了笑,似看到了俏皮的小女孩努力攀爬高树。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 第114章 风波(七) 梅锦衣曾做了个梦, 梦见还是孩童的秦湘一息的功夫就爬上入云大树,站在树头上朝她打招呼。 那张脸颊小小的,胖乎乎, 藕断般的小胳膊在树枝上异常耀眼。 明明是山谷间最活泼的孩童, 有父母疼爱,也有姐姐宠溺,她是众星捧月的小族长,若无意外,她会接替母亲成为已一族之长, 照应族人。 都被霍明毁了。 她如何不恨霍明呢。 入温谷,见到满地尸骸的那刻,她明白秦皇后的苦楚了。 未经他人苦, 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 未必有我善。 初见霍明的那面,她效仿荆轲,刺伤霍明。 霍明捂住伤口, 呵退上来想要杀她的兵将,望着她,只说一句:你若想替女子做些事,就留下。 梅锦衣闭了闭眼睛, 那抹小小的影子常驻心口。 鱼与熊掌, 不可兼得。 她再度睁开眼睛,望着云浅:云浅, 霍明给了我很多希望, 我最后拒绝入朝为官。今上不配为君, 太子自小便有野心, 你该知晓,你的将来是什么样的局面。 若侥幸杀了霍明、剩下的局面,对于百姓对于女子而言,不如霍明活着一统南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自己思量。 云浅沉默,首次听到梅锦衣的心里话,她知晓,梅锦衣思考的远比她深远。 我想报仇后,带着秦湘远走,隐姓埋名。乱世之中,想要活着就必须有所舍弃。可我万万想不到,霍明对秦湘,竟不惜手段。 不是,昨夜不是霍明的人,他们极有可能来自齐地。云浅解释。 梅锦衣面色一惊,叹道: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祖宗。齐王投诚,霍明接受,后齐王无故死了。也算是他自己求来的。 云浅听得心惊肉跳,眼下万不能动齐王,一旦内讧,只会让陆澄昀腹背受敌。 她按住心惊,稳住心神,活着、一切既往不咎。 我若活着,管你生与死了梅锦衣的声音愈发小了,唇角轻扯了扯,道:我做了恶人事,不后悔。 她望着虚空,空中浮现一个小小的孩童,与南朝人不同,她撸起袖口,露出小小的藕臂,裤子也撸到膝盖,整个人鲜亮极了。 渐渐地,孩童长大了,穿着凤袍,带着花冠,盈盈一笑,满是愁绪。 是她的秦皇后! 她伸手去触碰,奇怪的是碰到了对方的手臂,她笑了笑,道一句:臣后悔了。 后悔当日离去,未能站在殿下身侧,哪怕是死,也当鼎力相助。 醒来的秦湘怔住了,握着她纤细的手腕,下意识回道:阿姐,谢谢你。 第354章 梅锦衣歪头看着她,舒心一笑,那抹倩影朝她招手,她一直走了过去,终于站在了秦皇后身侧。 望着秦皇后,她万分愧疚,臣陪您。 秦湘发慌,见她伸手不对,忙让婢女拿银针,口中嘀咕:你别睡啊,秦皇后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该向前看,那些女学生可好看了。她们喜欢你呢,喜欢你的课 婢女手忙脚乱地翻开医箱,秦湘等不及了,拔.下发簪割破手腕,匆匆将血滴入梅锦衣的口中。 然而,她的血终究唤不醒沉睡的人。 秦湘终于哭出了声,梅锦衣、梅锦衣 云浅扬首望着横梁,眼泪水在眼中打着转。 婢女将银针找来,看着榻上的人闭上眼睛,识趣地将银针放下退出去了。 秦湘哭了许久,脑袋嗡嗡一阵响,云浅上前拿帕子裹着她的手腕,她自己求来的,你记住她,便足够了。 那些学生怎么办呢秦湘呆呆地坐在踏板上,浑身无力,手中还攥着梅锦衣的手腕。昨夜看到伤口的时候,她就知晓梅锦衣凶多吉少。 可她还是有了贪念,想着自己的血有药性,能救秦默也可以救梅锦衣。 云浅贴着她的脸,慢慢地将梅锦衣的手从她的掌心中抽了出来,安慰道:我会找最好的女先生过来继续教她们,书肆也开着,不会关的。 秦湘哭出了声音,她若是跳河死了,我也不想。可她、可她、她都想做女先生了,为何就不给她一次机会呢 嗯,天道不公。云浅安慰她,我们也该回京城了,这里太危险。 秦湘哭声渐渐止住,抹了抹眼泪,道:是不是齐王杀你? 云浅没说话,拉着她坐起来,走出去与秦默商议。 秦默一直在外候着,听到秦湘哭声的那刻,他就知晓人走了。 云相,家中给我备了棺木,您若不嫌弃就给梅先生。秦默揖礼。 云浅颔首,道:有劳了,事后回京城,不会让你吃亏的。 云相不知,棺木给了梅先生,有人替我死了,我也会长命百岁。秦默说起玩笑。 屋内的秦湘听到后,走出来就要骂人,秦默转身就走,气得秦湘有气没地方使。 唯有站在原地叹气。 云浅眼角突突直跳,不为梅锦衣的死,她就觉得秦湘似一个气球,很快就要炸了。 她好心劝说:他也是好心。 说完后,秦湘狠狠剜她一眼,不要他的棺材,我出去买。 云浅好心提醒:秦默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出去买未必有他的好。 秦湘听后,愣了愣,回头看了眼屋内,眼泪水不争气地留了下来,哭完自己擦擦眼泪,我去收拾他,他太欺负人了。 云浅点点头,去吧。 好歹有个撒气的地方,撒了气,自然就不生气了。 云浅整个人畅快多了,去县衙找县令商议,侍卫大多死了,回去的路上必然要添些好手。 到了县衙,县令相迎,将仵作的验尸案录呈上,她大致看了一眼,吩咐道:整理好,到时走水路悄悄送去京城,记住,不要泄露,若不然你的小命也不保。 县令眼皮子直跳,怕得不行,恨不得没有发生这件事。 嘱咐过后,云浅在县衙住下了,翌日天明才回秦府。 尸体收敛好放入棺木了,请了道士诵经,因不是秦家人,今日就得挪出去。 秦湘想将梅锦衣的尸体带回京城,葬在秦红意身边,清明寒食,顾黄盈等人也会去拜祭。 说与云浅听,云浅也没有反对,道:从水路运回去,你若不想她死后不宁,就需与我们分开走。 秦湘意识到哪里不对,不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或许我们回去,还要经历一波风雨。云浅语气凝重,我会调兵一路保护我们回去。 秦湘浑身散了力气,想起昨夜惊恐的一幕,不觉吞了吞口水。 还要经历她不解,什么样的生死怨恨? 云浅不语。 秦湘叹气。 棺木要运出去,她们要送棺木上船,在秦家就不能耽误了。 回到院子里,府里管事正在烧香驱赶隐晦的物什,秦默站在屋檐下,若有所思。 秦湘上前,你要不要随我去京城?我师父很厉害的,会治好你的病,再给你娶妻,好不好? 她担心,自己走后,秦家会遭遇灾祸。 秦默,就算不走,你们也要外出住一段时间,这个宅子短时间内不安全。 秦湘一番话让秦默陷入沉思中,秦默点点头,我会与母亲说的,我便不去京城了,你若过得好,记得写信回来。 他不肯走,秦湘又去找秦玄正,开口就要欠条。 秦玄正回身去书房取了欠条,交给秦湘,秦湘立即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林家欺负你们的。 随你闹腾,我准备去庄子里住一段时间。秦玄正不在意后事,毕竟有云相在,林家没胆子动秦家。 第355章 秦湘拿着欠条,欢天喜地走了。 临走前,云浅将自己的信物留下,递给秦玄正,伯父放心,有此物在,地方官不敢为难秦家。 秦玄正接了信物,目送一行人离开。 日中午时,日头高照,乌泱泱一队人离开秦家。 秦夫人松了口气,口中埋怨秦湘招来祸事。秦默冷笑:您别收信物啊,收了东西又埋怨她,您是什么心呀?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秦夫人不满意儿子的嘲讽,我说错了吗?她回来后,秦家死了多少人。 秦默从自己的父亲手中夺过信物,转身塞给自己的小厮,嘱咐他:给秦湘送过去。 你这孩子秦夫人急了,不由分说从小厮手中夺过来,自己忙收好,这可是好宝贝,千金都不止。你放心,秦湘临走的时候,我给她拿了银子,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秦玄正不理会她二人的吵闹,目送着马车离去,目光悠悠。 **** 出了城,县令就打到回府了,留下百余人送云浅回京。 先至码头,将棺木送上船,扬帆起航后,十余人的小队打马回京,另外一行人再度退回镇江。 回到城里,找了客栈住下。 住了一夜后,一行人清晨赶路,数匹快马疾驰过城门,留下一地灰尘。 清晨赶路,日夜不歇,晚间也不休息,接连赶路。 接连赶路三日后,遇到满地尸体,正是第一波回去的小队。 众人下马查看,血迹干涸,显然死了多时。 不敢耽搁,就近报了官府后,留下死人的底细,烦请他们将尸体送回原籍。 在官衙中歇息了一夜,秦湘累得倒床就睡,云浅精神尚可,对着舆图研究多时。 翌日,秦湘起床要赶路,云浅反而懒洋洋地抱着她的腰,今日不走,歇息一日。 秦湘闻言,瞬息又软了下来,骑马赶路数日,浑身骨头都颠得疼。 她躺了下来,耳畔感觉热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她闭上眼睛,转身环抱住她的腰肢,你累吗? 不累。云浅贴着她的耳廓低语。 秦湘失笑,歪倒在她的怀里:可是我好累啊,骨头都疼。 很快就不疼了。云浅闭了闭眼睛,唇角贴着耳后柔软的肌肤,鼻尖涌着再熟悉不过的气味。 这一刻,她的心再度被填满了。 秦湘伸手拨弄她的手腕,掌心上生了茧子,不厚,让整只手看上去更有力量。 她慢慢地放慢了呼吸,躺在云浅身.下,目光凝着那张脸颊。 很快,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心在这一刻开始乱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日或者后日。 云浅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唇角,耳畔安静下来。 锦帐轻拂,春风撩过,掀开春.景。 一幕一幕,让人红了脸。 **** 午后,府衙内来人,备了晚宴,想请贵人赴宴。 只来人没有见到贵人,隔着门,贵人没有回应。 等人走后,云浅才起榻,随意披了一件衣裳,走到门口,询问下属:走了吗? 回云相,走了,早已出城。 云浅点点头,道:让人准备晚膳,另外,第二波人也可以出发,对外就说云相离开了。 放了两波迷雾,她们再动身。 秦湘睡到黄昏,醒来就吃晚膳,脑袋里有些晕,云浅将饭递到她的嘴边,吃过饭就该走了。 秦湘陡然清醒了,不是明天吗? 今夜走,赶夜路,多吃些。云浅望着她睡不醒的模样抿唇笑了。 我知道了。秦湘张嘴咬了一口饭,也不问为何变主意了。 一个喂,一个努力吃,片刻的功夫,一碗饭就空了,秦湘噎得要喝水。 云浅给她倒了一碗水,自己穿衣裳,我去收拾我们的行囊。 出门在外,沿途的事情都是云浅安排,秦湘都听她们, 她说什么,秦湘听什么。 收拾好后,秦湘也穿好衣裳,一行人悄悄从后门离开,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 一夜疾驰,天明之际,众人再度看到了满地尸首。 秦湘叹气,勒住缰绳看向云浅,你得罪了谁?梅锦衣也没这样弄.你。 云浅依旧不吭声,留人去找县衙来收拾残局,尸体送回故乡。 众人继续赶路,走到中午,又是一地尸体,秦湘怒了,这是要将你碎尸万段。 无妨,我活得好好的,秦湘,一时生气只会让自己难受,不要在意。云浅好脾气地安慰秦湘。 继续赶路,寻到县衙住下,下属去处理尸体。 晚上,秦湘气得吃不下饭,云浅好脾气的端着饭喂她。 秦湘直勾勾地瞪着她:还是齐地的人? 计较太多,活不久。云浅将饭喂到她的嘴边,张嘴。 你还吃得下?齐王杀了你,皇帝无所依靠,齐王趁机谋夺皇位?秦湘想了半晌,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 一路上锲而不舍的追杀,她都要折服了。 第356章 云浅不答,催促她吃饭,不忘说道:我们明日不用早起的。 秦湘: 秦湘狠狠张口咬了饭,卖力咀嚼,将饭当作了敌人,狠狠咬着。 吃过了饭,两人就寝,秦湘不肯,还早呢。 云浅摇首,不早了,明日赶路。 你刚刚说明日不用早起的,怎么又赶路了 不早起与赶路,并没有矛盾呀。晚些起来赶路。 秦湘: 骗子,都是骗子。 不是累吗? **** 接下来,每到一地都会看到地上尸体,护卫倒在血泊中。 秦湘望着眼前一幕,问云浅:恨吗? 不恨。云浅摇首,他们杀不死我,但有朝一日,我会杀了他们。 秦湘眯着眼睛,道:你很从容。 我现在很好。云浅握紧了缰绳,同秦湘微微一笑,你也别恨,我们会活得长久。 长长久久,让对方无计可施。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好累啊! 第115章 风波(八) 回到京城, 已是五月底,烈日骄阳,让人疲累不堪。 水路的棺木还没到, 回到京城, 云浅吩咐下属去码头等着,自己迅速入宫去见皇帝。 入宫的路上才知皇帝又做了几件荒唐事,给宠妃母家加封,筑高台看美人作舞,一番举措让户部苦不堪言。 原本贫寒的户部, 变得雪上加霜。 下属抱怨,云浅心口似火烧,隐忍一番后, 安抚下属。 待入宫后,她恍若不知皇帝的举止, 与皇帝说了镇江见闻,但完美地略过刺杀一案。 皇帝不想见她,匆匆说了几句便离开。 云浅不急着走, 慢悠悠地出殿,走在垂龙道的步子更是可以踩死蚂蚁。 果不其然,太子匆匆来见姑姑。 行礼后,云浅微眯着眼睛, 殿下在此啊。 孤等姑姑, 听闻姑姑回来的路上不安全。太子端庄,关切道:不知姑姑可解决了。 无法解决。云浅摇首, 我并未与陛下说。 说了也是无济于事, 反而会让皇帝自己不宁, 吵着去齐地质问, 闹得满城风雨。 太子郑重道:姑姑请说。 你可知齐地有一种柔软的布料称燕归来。云浅停下脚步,正视面前十三岁的太子殿下,论心计论臣服,太子远超过他的老子。 一句话让太子皱眉,听过,齐地不肯上贡,说什么齐地特有之物,让外出的齐人可以睹物思人。 刺杀我的人身上穿着燕归来。云浅颔首说道。 太子大吃一惊,细细观察云相面色,见她不似说笑后勃然大怒,卑鄙无耻,三叔竟图谋不轨,可恨。 云浅从容,眼下此事不宜声张,殿下可明白? 二叔出兵襄助,三叔不帮忙也就罢了,暗地里竟杀我朝丞相,眼下、眼下太子泄气,眼下确实不可声张,姑姑,此事我们只能吃哑巴亏吗? 不吃哑巴亏。云浅含笑,目光冷冷,烈日驱不散她眼中冷意。 太子一惊,忙上前揖礼:愿闻其详。 燕归来。云浅压低声音,语调悠扬。 太子沉吟,略一思衬后,开口说道:衣物在何处,没有衣物,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殿下可能去办?云浅放手,将机会让给太子。 太子眸色清湛,透着不可置信的欢喜,再度朝云浅揖礼,孤必不负姑姑所望。 证据在来的路上了,一旦送到,第一时间给殿下送来。 姑姑,你信孤?太子有所迟疑。 云浅看着他:你可知臣心中所求? 太子点头道:南北一统。 还有呢?云浅反问。 太子怔忪。云浅继续说道:臣要女子入朝堂,摒弃陈规,殿下,您觉得对吗? 云浅轻轻一笑,气定悠闲,可太子感觉出了威压,似一座山压在自己的心口上,压得自己难以呼吸。 两人对面而立,内侍宫娥退得远远的,压根听不到他们的话。 太子思考过后,郑重点头,孤明白姑姑的意思,若一日,孤登基,必然会鼎力相助姑姑。 云浅笑着同他揖礼,这回,希望殿下谨慎办事,若有难事,尽管来寻臣。 太子喜不自胜,谢姑姑。 **** 与太子道别后,出宫门,一内侍递来一封信。 云浅不接也知晓是谁,对方恳求她看一眼,在宫门处拉拉扯扯,云浅便接了书信,揣入袖袋里匆匆离开。 行至半路,乍见周碧玉领着一美人,两人手中提满了东西。 马车停下,云浅掀开车帘,道:周大人,又换美人了。 熟悉的声音让周碧玉浑身发麻,下意识看过去,见到熟悉的面孔上,吓得手中的东西都掉了。 美人惊呼,她也不理会,急忙上前,你终于回来了。 第357章 在美人惊讶的视线内,周碧玉迫不及待地爬上马车。美人急了,也丢了东西上前就来要人。 谁家马车?阿玉、阿玉,你下来,说好今日陪我的。 你若不下来,我便砸了马车,让你们无处所藏。 阿玉 阿玉 云浅挑开车帘,露出素净的面容,美人瞪着她,呦,瞧你年岁也不小了,也干起勾.人的行当了。 云浅莫名被骂,周碧玉坐不住了,忙喊道:回家去,这是云相。 一听名号,美人大惊失色,刚想说话,马儿一抬蹄子,扬起一地灰尘,灰尘扑到了美人嘴里。 一张精致的面孔,也变得灰头土脸。 周碧玉尴尬极了,云浅撂下车帘,也不急着走,闲话家常般开口:梅锦衣死了。 你、你周碧玉浑身一颤,你不是让人撤了通缉令吗? 不是我杀的。云浅叹息,将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尤其是燕归来的衣料。 闻言,周碧玉也怒了,他齐王躲在晋王后面,如今晋王安分守己,他倒守不住了,趁着两边开战,竟杀上门来了。我去齐地,非要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不必急,我已交给太子殿下了。云浅姿态悠闲,拍拍周碧玉的肩膀,你这美人是谁呀? 话题陡然变了,周碧玉措手不及,道:你问她做什么? 哪家的?云浅继续问。 陵阳侯家的二姑娘。周碧玉哼哼一声,见状不对,立即将话题扯回去:你作何交给太子,是什么想法。 云浅若有所思,试一试太子的能力,好了,你下车去吧。 周碧玉被敢下马车,一脸茫然地站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相府马车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陵阳侯家的二姑娘已经傻眼了,上前拉着周碧玉的胳膊,阿玉,云相会不会怪罪我? 你说她老,胆子真不小,离我远点,我总觉得要出事。周碧玉选择避开美人,眼皮子直跳。 跳了两下后,她拍手惊呼:我忘了问安平县主可回来了。 安平县主、就是与云相在一起的小娘子?二姑娘要哭了。 周碧玉点点头,你说云相老,云相不生气,安平县主会揪你的头发。 就是那个和林窈打架怒怼大长公主的那位?二姑娘哭出了声。 周碧玉哀叹一声,云相好歹是活了过来。 **** 秦湘回到县主府,沐浴更衣,抱着被子睡到半夜。 半夜时分,顾黄盈跑了回来,掀开被子,抱着她打转,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秦湘被吵得心口发跳,险些将对方当成登徒子,原地绕了三圈后,对方才将她放下。 其实,她浑身都疼,尤其是骨头,好不容易与云浅说好了睡三天,就这么被顾黄盈打乱了。 她疲惫地靠着迎枕,看着喜极而泣的人,梅锦衣死了。 掉了两滴眼泪的人呆愣在原地。 秦湘少不得将事情说一遍,我不知凶手是谁,但云相好像有方向,棺木运回京城,届时你去接。我想将她放在秦尚仪的坟旁,你看呢? 小声哭泣的人立即变得嚎啕大哭。 秦湘歪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她哭。 哭得嗓子都干了后,秦湘下地给她倒了一杯水,哭吧,也该有人为她哭了。 生来孤苦,两世颠沛流离,死后若无人为她哭,那可就太惨了。 秦湘红了眼眶,勉强笑了。 顾黄盈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半晌说不出话,眼睛都哭肿了。 两人对视一眼,顾黄盈开始说京城的事情,陆澄昀去了边境,加强城防,对面安州也是,骤然调兵支援。 虽说还没打,两军对敌,一触即发,都不敢松口气。 一旦开打,便是鲜血成河。 这一世,南朝做了防御,霍明未必会得到便宜。 两人说了半夜,临近天亮的时候,顾黄盈才回院子睡觉。秦湘反而睡不着了,想起前世的事情,歪靠在枕头上。 云浅变了、梅锦衣变了、南朝局势变了,不变的是人的野心。 她望着东边露出的日头,翻过身子,继续睡。 一觉睡到黄昏,起来的时候,浑身骨头疼,她翻了个身子,慢慢爬了起来。 这辈子都不想骑马了。秦湘低低骂了一句。 府里开火,晚上吃得简单,都是素菜,赶得上庵堂里的尼姑。 秦湘随意吃了两口,打发人去相府讨些吃的,自己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悠悠偷闲。 可惜,躺不到片刻,相府来人,说周大人设宴,请她与云相一道赴宴。 秦湘拒绝了,太疼了。 拒绝不过片刻的功夫,云浅过来了,你这是怎么了? 你走吧,我浑身都疼。秦湘同她摆摆手,别来找我。 云浅拉起她,双手搭在肩膀上,用合适的力道揉了起来,揉一揉会好许多,睡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 第358章 秦湘没吭声,闭着眼睛,显然很享受。 昨日,有人骂我老。云浅低语一句。 秦湘蓦地睁开眼睛,谁敢骂你,不长眼睛。 你说怎么办?云浅故意哀叹,我有那么老吗? 哪家的?秦湘上套了。 云浅说道:陵阳侯家的二姑娘。 你们怎么见面的?秦湘警惕。 云浅坦然:她与周碧玉在买东西,我恰好路过。 一句与周碧玉买东西,表明立场。秦湘听后皱眉,道:你应该去找周碧玉。 你骂长公主的时候,我可曾说你? 那倒没有,但、那是大长公主故意寻麻烦的,你寻人家麻烦了? 云浅神色晦深莫测,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便道:周碧玉不帮我。 秦湘睨她一眼,没说话,按了一阵后,浑身都畅快了。 你晚上别喝酒。秦湘嘀咕一句,伸手拉着她进屋,换衣裳。 黄昏时分,西边瑰丽色的云层形成各种形状,天造的丹青手努力描绘着最好的画面。 屋内秦湘将人按在妆台前,取出一匣子的首饰,摆在云浅的面前。 云浅看着珠光宝气的首饰,顿时不解,你哪里来的? 阿娘给的,还给了许多钱,说京城开销大,让我缺钱了就回家去要,以后我不缺钱了。秦湘洋洋得意,底气十足。 不仅如此,秦父还将欠条给了她,日后怎么都不缺钱花。 云浅皱眉,分我一半吗? 秦湘: 云浅解释:你将你的一半分给我,我将我的一半分给你,如何? 我们各自拿各自的不好吗?秦湘觉得她脑子有坑,这么一来,还要分家产,多累啊。 云浅看着铜镜里的少女:我们的家产都是一样的,这叫共同财产。 什么共同私有,你真麻烦。秦湘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自己掌握自己的财产,谁都不惦记谁的,不好吗? 秦湘拿起眉笔,挑挑选选,将首饰都摆了出来,又拿了香膏。 云浅随着她折腾,口中不忘劝说她分一半家产给她。 妆容好了,云浅也磨破了嘴皮,秦湘不为所动。 首饰都是秦夫人送的,新打造好的,各色样式,但京城与地方不同,京城以雅致为主,妆容淡而雅。 因此,秦湘选了一支简单的玉簪,配以珠花,口脂偏淡,整体妆容都很浅淡。 人淡如菊。云浅如今的地位,不需金银相配,自己的才色便能镇定四方。 收拾妥当后,两人登上马车,秦湘不愿动弹,靠着车壁安静下来。 可有人不想她安静,半道上遇道李知晚。 马车停下来,李知晚顺势上了马车,开口便问道:云相,文昌郡主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安静的人睁开眼睛,下意识看向云浅。 只见云浅慢条斯理的从袖袋里掏出一封还未开封的信,递给李知晚,在这里,你想看看吗? 李知晚略显失望,你没看啊。 你想看,给你看。云浅将信抛给李知晚,我不想看。 信在空中划出弧度,完美地落在李知晚的手背上。李知晚被迫拿了起来,您看一看,帮一帮她,她的婚期将至,宫里人敷衍她,扣住了太后给她的嫁妆。 说完,她打开信,大致看了一眼,主动与秦湘说道:郡主没有说过分的话,只说让云相帮她要回属于自己的嫁妆。 马车哒哒前行,不时传来外间的声音,秦湘恍若未闻般没有回应。 李知晚再劝道:县主该知宫里人拜高踩低,更知晓没有后盾的人会活得很艰难,举手之劳罢了,不会再有对你不利的事情发生。 秦湘无奈,你找我说什么,我又不是当事人。当事人都不说话,你找我也没有用。 李知晚玩笑道:您不表态,云相不会出手的。 真的吗?秦湘看向云浅,坏人给我做? 云浅挑帘看向车外,闻声回答:嫁妆不会少的,杞人忧天,皇后做不成这等事情。 皇后不会,但下面的人会,层层下来,您想想。李知晚接过话。 秦湘知晓这是实话,宫里人拜高踩低,谋取利益,文昌郡主左右无靠,宫人们肆意偷拿,再以次充好,不算难事。 但她不该表态,本就与她无关,前情人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秦湘侧过身子,不理会两人的争论。 李知晚见状,依旧向她表态,县主,您劝一劝云相,您一句话抵得上我千言万语,文昌郡主嫁出京城后,这辈子都不会回来的。 李大人,这是旧友之间的事情,你找我,我也帮不上忙,不如去求求皇后。你说了内情,皇后一句话便会杜绝贪拿之事。还是说,你们想借云相之威替郡主造势。秦湘不耐,直接戳破窗户纸。 玩什么猫腻呢。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不听我不听我不管我不管。 第359章 感谢在2023-07-27 17:17:35~2023-08-03 17:1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豫见 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4个;渡邉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积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as 28瓶;阿娜 27瓶;啊啊啊啊 24瓶;快交出你的存稿箱、75、千书 20瓶;零花钱没了 15瓶;短暂而美丽的烟火 12瓶;冷漪漪、66322856、云裳、倒也不是不行、惊蛰, 10瓶;alangoei、滴i歪 8瓶;小黑袜子丫 7瓶;47879757 5瓶;53635319 4瓶;咕咚不老肉 3瓶;好好学习找老婆、打瞌睡、小迪子 2瓶;积木&、沉十二、星光、480282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风波(九) 皇后一句话就可解决, 但若云相发话,派人去告诫,由上而下, 都会知晓文昌郡主背靠云相, 有云相撑腰。 不经意间的小小举措,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这就是文昌郡主穷追不舍的原因。 李知晚被戳破心事后面露红晕,避开秦湘直视的眼睛,无奈说道:你该知晓她的处境,太后一去, 皇后也不帮她,陛下也忘了她,她只能求助昔日好友了。 云浅一直看着车窗外, 李知晚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心中惶惶。 秦湘拉了拉云浅, 你想帮就去帮,别拿我做挡箭牌,不厚道。 云浅也颇是尴尬, 我若帮了,她缠上我怎么办呢。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帮?秦湘瞪眼,你这人,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 李知晚叹气, 县主, 您看? 我去宫里试试。秦湘气得想咬人,磨磨后槽牙后, 将这笔账记下了。 云浅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贴着她的侧脸, 算我欠你的, 可好? 拿什么还?秦湘气鼓鼓。 云浅咬着她的耳朵低语:都给你,钱与身子都给你。 秦湘顿时红了脸。 马车停在了周府,一进府门就看到了一长排的牡丹花,一直到了待客的厅堂门口。 秦湘看着红花,真是符合周碧玉的性子。 不仅有牡丹花,树枝上挂着红绸,欢欣鼓舞,赶得上府里办喜事了。 入了厅内,一扇落地屏风遮住屋内景色,绕过去,才见到里面光景。且不说烧钱的摆设,光是美人,就有十多人。 秦湘眨了眨眼睛,美人们齐齐看着她,盈盈下拜,见过云相、见过县主。 云浅唤了一句免礼,拉着秦湘去前面的座位坐下,漠视美人们的目光。 美人之多,让秦湘想起来当年椒房殿请安,秦皇后跟前也有这么多美人,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多是美人,让人挪不开眼睛。 坐下后,屋内安静下来,无人敢随意说话了。云浅成了定海神针,让这些美人们都不敢吭声。 秦湘吃了块桃肉,觉得无趣,想着出去走走。她欲拉着云浅,这时走来一女官,她只好作罢,自己出去透透气。 屋外天色黑了,偌大的府邸挂满了灯笼,处处皆可见,灯下红花娇艳无双。 秦湘一人在花前走着,走走停停,蹲下来摘了一朵芙蓉花。 耳畔传来脚步声,她摘了花还没起身。 我昨日骂了云相 你怎么骂的,胆子太大了,她如今位比皇后呢。 还不是阿玉害的,她跑到云相的马车上,与云相暧昧不清。你也晓得云相喜欢女子,我一急就说了几句。 这也不怪你,你又不认识云相。周大人与她 我也不知道,但你该知晓阿玉也喜欢小娘子的。唉、我都不敢告诉阿爹阿娘,怕给我关起来了。 蹲在一侧的秦湘听了大半,心中了然,原是这么回事。 暧昧不清云相与周碧玉之间纯是友情,着实是想多了。 秦湘站了起来,手中的芙蓉花都被捏碎了,她将花丢在地上踩了一踩,轻轻地笑了。 人走远了,她又摘了一朵芙蓉花,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主人家都已来了,坐在云浅一侧,两人在说话。她转身去看,方才说话的女子坐在角落里,面色不佳。 云相,周大人。 两人齐齐看过去,周碧玉起身让位,秦湘径直坐下,道:你二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免得有人心开始胡思乱想。 云浅眼皮子一跳,周碧玉大呼冤枉,秦湘冷哼一声,外面都传遍了,你还想狡辩。 谁说的? 陵阳侯家二姑娘与她的朋友,周大人,你挖我墙角,不大合适吧。秦湘极为不满,眼睛都看上天了。 堂内顷刻安静下来了,周碧玉望向二姑娘的方向,无奈扶额。 县主,我与云相清清白白,绝无半点苟且,若有半点虚假,我周碧玉此生孤独终老。周碧玉被逼发誓。 秦湘再度哼了一声,云浅低咳一声,周大人,管管你的朋友,若不然,下回就该我发毒誓了。 周碧玉立即保证,秦湘这才消气了。 筵席开始了,周碧玉自罚三杯,秦湘悄悄与云浅说道:瞧,给你出气了。 第360章 云浅不满,我以为你会打架呢。 秦湘:脑子有大坑才打架。 今日席上都是小娘子,傅缨姗姗来迟,却是一人来的,落座后,周碧玉上前招呼。 酒过三巡,众人玩游戏,都是女子,又有屏风遮挡,众人都玩得开怀。 周碧玉被灌了很多酒,晕晕乎乎,众人嚷着要她跳舞。凡她在的宴席,都躲避不了。 秦湘习以为常,趁机询问傅缨:囡囡怎么没过来。 傅缨笑道:周家的宴席,囡囡不过来最好,主人家都没形,会带坏孩子的。 秦湘被逗笑了,确实如此,周碧玉爱玩,社交广,朝堂上下都知晓她的性子,只有些人家不想让女儿靠近她。 笑过一通,周碧玉被推出去换衣裳。 回来时一袭舞衣。 秦湘目光恍惚,下意识朝角落里看去,去岁,有人在角落里抚琴助兴。 今年,不见旧人了。 没有琴的舞总是缺了些什么,秦湘无心看舞,抓起酒浅浅喝了一口。 云浅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手贴着她的小腹,秦湘转身看着她,无声笑了。 一曲完,周碧玉醉得不省人事,主人家要醉了,时辰不早,也该散了。 众人分散离开,云浅与秦湘最后走的,周碧玉坐在桌旁,神色呆滞,似深醉,又似清醒。 秦湘走过去,她抬起脑袋,泪水已然落至脸颊上,秦湘迟疑,她笑着擦擦眼泪。 县主,你不觉得今晚缺了些什么? 缺琴声。 周碧玉哭得更厉害,泪水止不住,也不再去擦,蹒跚站了起来,踉跄两步,看着云浅,镇江的通缉令在你去之前,就已经撤了。 不,是梅锦衣去后,我就让人撤了。 云浅目露凄凉,我知道。在她过去的时候,就猜测事出有因,整个镇江都喜欢女学堂的梅先生,无人知晓其是通缉犯。 周碧玉哭得像个孩子,走了两步,衣袂翻飞,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她此刻无助极了,哭声让人忘了方才酒宴上的欢欣。 我想过放走她的,给她留一命,好好活着,教书育人,我相信她会教出许多好学生。我也相信她痛改前非。 她不是坏人,她心地是善良的,我不知道为何就变了呢 我不明白她为何要杀人,为了安平县主吗? 云浅立即解释:与县主无关,你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周碧玉似没有听见,哭到无力,半跪了下来,双手抱着脑袋,似难受至极。 那些人为何那么讨厌呢,他们该死呀,冥顽不灵、我们给过机会、他们该死的 云浅、我们放过她好不好,放过她、就当没有杀人、让她好好活着。 我违背原则帮她,为何还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我将她抓回京城,或许,就不会死了。怎么就死了呢、怎么就死了呢。 周碧玉的哭声慢慢地弱了下来。 秦湘扬首,泪水依旧滑了下来,若她接受律法而死,众人不会觉得遗憾。 偏偏是众人决心放弃,给她留了一条后路,这条后路加速了她的死亡。 秦湘擦擦眼泪,走上前,托起周碧玉的脑袋,就当她活在了镇江,只是隔得远,我们永远无法碰面。 一句永远无法碰面,将生离死别当作了远行。 父母在不远游,可这些人孤苦无依,彼此成了亲人。 周碧玉依旧在哭,从嚎啕大哭到眼前的小声抽泣,秦湘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还活着。 只是活在了另一个地方。 **** 从周府离开,两人心情都不好,一路无言。 至县主府门前,秦湘下车回家,云浅望着她的背影,第一回没有喊她回头。 各自回家,各自安慰自己,明日将会是艳阳天。 五六日后,码头传来消息,船到了。 顾黄盈清早就起来,一袭白衣站在屋檐下,发髻上只一只珠花,通身为白。 秦湘也换了一身白衣,有了周碧玉的酒后哭诉后,她渐渐理解梅锦衣在这些女官心中的分量。 她上前,都准备好了,走吧。 她动了动脚步,瞥见顾黄盈面上的泪痕,一时间,双脚灌了铅一般。 周碧玉顾黄盈等人都是官场上摸爬滚打之人,轻易不留出自己的情绪,为了梅锦衣,一而再的失态。秦湘庆幸当日没有将梅锦衣收入大牢。 她等了片刻,顾黄盈收拾好心情,拉着她的手主动迈出一步。 将来,我死了,也埋葬在那里,我们一起长大的。 秦湘莫名感伤,口中玩笑道:那得将山夷平了才行。 那就夷平,日后让囡囡上坟,一次祭拜就完事了,省得她来回跑动。顾黄盈擦擦眼泪水。 秦湘骂她:你不厚道呀,囡囡才多大,你就开始算计,想累死她呀。 出了府门,门口一行人在等她们,两人翻身上马,身后的随行人都系着白色的腰带。 上马后,顾黄盈没忍住大骂刺客,秦湘默默听着。 走到相府正门的时候,门口挂着白灯,她看着那盏白色的灯。 第361章 哪里有无情的人,不过是未到心软时罢了。 走过相府,出了城门。城门下有数人在等着,还有几位未曾及笄的孩子。 顾黄盈解释:那是梅姐姐资助的女学生,临走前,梅姐姐一次性给了十年的资助钱。 秦湘握着缰绳,扬首望着晴空,嘴角扯了扯,这笔账,不会就这么算了。 回合后,女孩子们进了马车,云浅匆匆赶来,身后还有几名女官,皆是一袭白衣。 秦湘不解,当日秦尚仪下葬,她们为何没有来? 秦尚仪罪犯谋逆,谁敢沾边。云浅轻轻嘲讽,都是分开私下里去拜祭,她的坟前不缺人拜祭。你隔一段时日去看看,坟前鲜果香烛,从未曾间断。 到了码头,等了近乎半个时辰才见船慢慢靠近。 船上挂着白灯,告诫世人,船人有人过世,莫要靠近。哪怕是水盗看到后,也不会轻易靠近。 船停稳,棺木被挪下船,送上马车。 满目白色,几个未曾及笄的女孩子走在前面,捧着招魂蟠。 按理来说,招魂蟠由家中男孩子来捧的,不知是谁,让她们去捧着。 秦湘扯了扯唇角,笑得苦涩。 云浅走在她的身边,怎么了。 我在看招魂幡。 原来这样,我让她们拿的,难不成让侍卫们拿不成。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秦湘点点头,云相,查出凶手了吗? 我已派人去齐地探望齐王。云浅语气轻快,勒住缰绳的双手暗自发紧,此事急不得,阿湘,若真是齐王 她顿了顿,唇角轻勾,道:慢慢来。 一路无言,招魂蟠引路。 到了山下,众人下马步行,侍卫们抬起棺木,众人跟随。 到了坟地旁,云浅唤住秦湘:第一锹土,你来。 众人都看向秦湘,不明白云相的意思。 秦湘接过铁锹,看着侍卫们将棺木送入坑里,她轻轻地挖起一勺土,甩入空中,一粒粒尘土洒在了棺木上。 在场的人都哭了出来,秦湘面无表情,看着一锹锹土洒在棺木上,渐渐地,土汇集成山,见棺木掩藏。 随着最后一锹土盖上,一人的一生便也结束了。 秦湘看着坟前摆设的鲜果点心,想起这段时日以来的相处。 梅锦衣错了吗? 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梅锦衣错了,却也是逼的,若没有温孤案,没有带着前世的记忆,她将会是一个爱民的好官。 请了道人诵经念佛,一句句佛语传入耳里,洗净污秽。 女孩子们跪了下来,磕头吊唁。顾黄盈等人早已哭得眼眶红肿,唯有云浅身姿如旧,身影岿然不动。 道人诵经后,匠人修葺坟茔,众人都没有离开,三三两两站在一起。 顾黄盈哭得嗓子哑了,苏墨杳贴心地拿了水壶给她,再走向云浅,云相,借一步说话。 秦湘看向离开的两人,目光沉沉。她走到顾黄盈身边撩衣坐下,远处两人停了下来。云浅神色如旧,面色若镜湖,不起涟漪。 而苏墨杳略显激动,双手握紧。 顾黄盈显然也注意到远处的动静,她们说什么呢。 顾黄盈嗓子已沙哑,听起来沙沙的。 我猜,应该与背后主谋有关。秦湘猜疑,跳船后,那五名杀手去了哪里?若是他们在,梅锦衣岂会死呢。 你提醒我了,那五人去了哪里,关键时刻为何不出现。顾黄盈眼皮一跳,心砰砰跳了起来。 秦湘摇头,事发突然,我们都忘了询问。或许是雇来的,时间一到,自然就分开了。 顾黄盈摇首,不像是雇来的。 两人都说不上来,各自沉默,而远处的苏墨杳越说越激动,脸色通红,云浅无奈地看着她。 须臾后,云浅走了过来,苏墨杳站在原地哭了。 秦湘迎了上前,怎么哭了。 她想去齐地找凶手,我没有答应。云浅叹息,比起秦湘的不惹事,这些妹妹们显得有些麻烦了。 秦湘翻了白眼,她那么厉害,你让她去,找凶手呢,我看是自己去送死。 沿途而来的凶手异常凶狠,寻常人压根无法脱身,一路上死了不知多少人。 她想了想,那么想找事情,送去给陆澄昀做下手。 话说完,她又后悔了,远处的苏墨杳哭着蹲了下来。 一时间,心里又堵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李知晚:云相有八百个心眼,县主也有799个! 第117章 风波(十) 坟落后, 众人持香拜祭。 须臾后,纷纷离开,秦湘看着热闹的坟茔骤然寂静下来, 心中不是滋味。 顾黄盈蹲在碑前嘀嘀咕咕:你以前就喜欢安静, 如今倒好,真的安静了,还是荒无人烟的那种安静。 周碧玉被逗笑了,哭哭笑笑,显得表情有些怪异。 等她嘀咕后, 周碧玉拉着她一道离开,众人陆陆续续地下山。 到了山下,众人翻身上马, 周碧玉勒住缰绳回望山峦,说道:我们每月里来一人, 免得她们孤单。 第362章 云浅望着天际,你代我来。 周碧玉: 秦湘抿唇笑了,周碧玉干瞪眼。 回到城内, 日落西山,众人索性去了白楼吃饭。 错凰一如既往般守在门口,花枝招展地迎客,乍见众人一袭白衣后, 吓得从门后着急地跑了出来。 门口客人多, 见到这副情景后暗自皱眉,打消进去吃饭想法, 转身就走了。 错凰忙说道:你们这是赶客呢, 要不去县主府吃, 我让人给你们送过去, 不收你们的钱。 一听不收钱,顾黄盈眉梢一扬,故作推辞:这多不好意思呀。 没事,就当我做东。错凰都要笑不出来了,再来一回,她别开门做生意了。 好说歹说将人送走了,错凰咬着牙让人去厨房打声招呼,又是准备食盒又是准备马车,自己还得亲自走一趟,入口的东西最重要。 回到县主府后,各自换了衣裳,云浅也没回相府,就近跟着去秦湘的院子里。 顾黄盈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觉与周碧玉嘀咕一句:她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了呀。 这里不是她买的宅子吗?周碧玉拍拍她的小脸,你要有自知之明,这座宅子她出了二分之一,你和秦湘加起来才出了二分之一,人家不过是小坐片刻,放几件衣裳罢了,你闹什么呢。 顾黄盈顺着她的思路去想,觉得也对,人家两人占了四分之三呢,自己占的比例太少了。 转而一想,秦湘怎么不搬去相府? 为何要搬去相府?这里不是她的家吗?周碧玉说道,搬去相府,她就是寄人篱下,她住在这里,理直气壮。搬去是不可能的,你自己想清楚。 顾黄盈叹气, 我就想一人住大宅子而已。 人家不嫌你碍眼,你还想什么呢,烧香拜佛保佑县主与云相不吵架。 周大人,我怎么听说你与云相之间,关系微妙啊。顾黄盈倒打一耙,你是干了什么呢? 周碧玉立即面如死灰,无语望着横梁,摸摸自己的脖子。 自己早晚有一日死在猪朋友的手中。 等众人更衣回来,白楼已将菜送了过来,摆满了一桌,陆续落座后,桌上只五六人人,早不如往日热闹。 秦红意谋逆赐死。 梅锦衣挡刀而死。 顾青澜、班紫时在太后死后,皇帝欲令她们殉葬,云浅等人建议外放,与谢扶清一般外放离开京城了。 周碧玉努力活跃气氛,说起陛下筑高台博美人一笑之事。 她说道:这个美人是陛下从民间带回来的商贾之女,听闻异常美貌。那日我入宫见陛下,有幸见了一面。你们可知是何等相貌? 众人被她勾起兴趣,纷纷停筷倾听。 她有几分神似云相。周碧玉自己端起酒饮了一口,嘴角朝上扬起,我第一反应是不是程氏养在闺中的女儿。 秦湘意外:程氏除云相外,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难不成是云氏的女儿。 当事人云浅笑了,云氏的女儿早就嫁了。 众人见事情不对,催促周碧玉继续说下去。 周碧玉说道:我查了,确实不是程氏所生,也是商贾之女,恰好与云相有几分相似罢了。那个商贾便是如今的承恩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虚惊一场,众人吩咐骂她故弄玄虚。 这个承恩侯是商贾不假,如今接了宫里的许多生意,抢了很多老人的生意。县主不知,他家也开了香膏铺子,就在你那铺子的不远处。周碧玉端着酒盏轻晃,神色不羁,县主,你可知为何开在你铺子附近。 抢生意。秦湘没什么心思,市场那么大,她又不会独占,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李知晚接过话来,不会这么简单,谁都知道你的身份,谁敢招惹你。偏偏他们一来就抢你生意,不怕云相报复? 那做什么?顾黄盈被说懵了,肉也不吃了,盯着说话的两人,我怎么听不明白呀,他们想干什么? 云浅接过话来,不过是想试探我的底线罢了。 胆子不小啊。顾黄盈拍掌,有胆子,我倒想见识一番了。 秦湘却说道:都说南朝朝廷牝鸡司晨,女子当家,鼠目寸光,人家来挑衅,我们也不该忍啊。 众人面色一凛,顾黄盈先反应过来,这个承恩侯背后有人,对吗?朝堂上狐狸那么多,一个两个不瞒我们太久了,尤其这回凶杀案后,他们对我们很不满,明里暗里嘲讽。 周碧玉喝了一口酒,说道:我查过了,背后没人。听闻这位美人想问兄长谋一官职,陛下答应了,怪就怪在云相不在京,吏部不敢回应。陛下的承诺一直未曾兑现,你知道吗?丢人啊,陛下丢人。 难怪陛下对我不大理睬。云浅后知后觉。 难得有人来搅事啊,我自然不会错过。我让人打探,一有风吹草动就来禀报。目前呢,陛下承诺落空,脸面过不去,拿了钱财赏赐。但你们需想得长远些,这件事不会就此停止。要官一事,还是会出现的。周碧玉冷笑。 第363章 不仅如此。云浅冷笑,陛下会对我不喜,时日长久,君臣失和。 气氛莫名微妙。 秦湘好笑道:瞧你们担心的,从根源解决,寻一美人即可。陛下过了新鲜劲,莫说是要官,看一眼都会觉得烦。 周碧玉拍掌叫好,县主所言极是,我已让人去寻了。 其余人朝两人翻白眼。 你俩什么想法,赶走豺狼引来恶豹,若是更厉害的,该如何是好。 哪里是从根源解决,分明是助纣为虐。 县主,你的想法怎么也和她一样,回家赶紧用水洗洗耳朵,离她远一些。 秦湘故作憨笑,周碧玉被众人指责,拍桌说道:你们有其他办法吗? 屋内鸦雀无声了。 周碧玉撩起自己的鬓发,得意道:你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去试一试。 还有一事,陛下宠爱美人,未必是因为她美丽。傅缨忽而说话了,目光灼灼地看向云浅,云相,你说呢。 云浅却说道:我都已经老了。 众人: 不落闲的周碧玉抢过话说道:我知晓陛下有一部分心思来源于对云相,但没有关系,我们找个更好看的。 众人缄默。 我明日去看文昌郡主,再去见见这个美人。秦湘笑了笑,怕什么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皇后在宫中多年,如鱼得水,多少美人没有见过呢。 提及文昌郡主,周碧玉又好奇了,云浅给她喂了一杯酒,直接堵住嘴巴。 吃饱后,众人并未急着离去,坐下来认真说起美人的事情。 周碧玉也不玩笑了,说道:美人姓赵,半月内连升至婕妤。赵家本就是做生意,本是布匹生意,半月来京城内开了数家铺子,各行各业都有涉及,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要了宫里的采买权,她的父亲封了市买丞。你说,厉害不。 油水可太多了。傅缨叹息,听闻皇后娘娘极为不满,陛下给予官职不成就动了这个心思,毕竟宫里都听他的。 不说笑了,我见过这位美人,清冷中带着艳,确实好看呢。周碧玉又笑了,县主去的时候记得别打架。 秦湘翻白眼,我有那么喜欢打架吗? 云浅忽而说道:打了也无妨。 众人: 周碧玉小声说道:打架后朝脸打,这回美人也不用准备了。 众人被说笑了。唯独云浅不改神色询问周碧玉:太子处可有反应。 没有,皇后倒是气病了,院正去了两回,说气急攻心,是真病了。周碧玉笑吟吟开口,皇后气病了,太子选妃的事也搁置下来,赵婕妤可厉害了,想将自己的族人推荐给太子做太子妃呢,不长脑子的东西。 秦湘说道:她若长了脑子,你们更会头疼,不长脑子多好啊,就这么要官,你们没有伤筋动骨,御史台也要血溅当场。 道理是对的,可众人还是无法展颜。 眼看时辰不早,众人都要回家去了。周碧玉赖着不想走,顾黄盈给她准备屋子。 等其余人都散了,周碧玉走到秦湘身侧坐下,你若见过婕妤,千万莫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呀。秦湘大为不解,不过是形似罢了,脑子又不是一样的。 云浅若是白月光,赵婕妤便是井中月。 周碧玉伏在她的耳畔低语几句,听得她皱紧了眉头。 云浅看着两人窃窃私语,搁下茶盏,道:该回去了。 秦湘立即坐直了身子,与周碧玉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周碧玉忧愁地看着两人一道离开。 **** 回去的路上,秦湘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云浅跟着她的后面。 两人没让婢女跟着,路上还可以说些悄悄话。 走到后院深处,云浅上前握住秦湘的手,你们说什么了。 周大人让我莫要与赵婕妤计较,说什么都是些无知之人。秦湘悠悠一笑,感觉到手心中的力量,她扭头看向蹙眉的人,我们哪天去划船,选个凉快的日子。 好,我去安排。云浅应下来。 赵婕妤的事情便也不提了。 回到屋子里,婢女迎了上来,接过灯笼,秦湘小跑进屋,疲惫的坐了下来,伸手去拿桌上的点心吃。 饿了?云浅看着她大口大口吃东西的姿态,眉梢微扬。 晚上吃饭多是在说话,吃的很少,秦湘还小,长身体,饿得快。 秦湘大口吃着,不忘给她递了一块,云浅不吃了。 秦湘也不勉强,自己一人吃了大半盘子的点心,吃过后去沐浴。 回来时,云浅已收拾妥当,对着舆图良久都没动。 秦湘靠过去,想陆统领了? 或许已经打起来了。云浅叹一句,伸手抱住秦湘,拉着她一起看,并且指着安州说道:这里,原是我朝重要州县,前可攻后可退,如今成了我们棘手之处。 第364章 攻下安州,是不是可解南朝之险?秦湘下意识问。 对,至少不会这么被动,可这个安州云浅顿了顿,太难了,除非对方领兵之人不是霍明,我们才有胜算。 秦湘顿了顿,引开霍明。霍明与北疆皇族原本就不和,派些门客游说,让他们内讧呢。 一旦开战,北疆皇族不会没眼力见地召回她。云浅否决了这个说法。 秦湘跟着唉声叹气,身后的人吻上她的唇角,提议道:去临水阁,那里都空了许久。 还要回相府。秦湘嘟囔一句。 去不去? 去。 **** 临水阁适合春秋季节,夏日酷热,冬日又冷,一年里会有一半的时日空着。 踩在池壁上,秦湘喘了口气,双腿一跃,身子跳入水中,噗通一声,溅起满吃涟漪。 云浅爱在深处游,憋气如水,再出来,便有几分畅快感。 秦湘跟着浮出水面,水珠顺着侧脸滑至锁骨上,她再度爬上池壁,深吸一口气,再度跃入水中。 落入水下后,云浅逼至上来,从身后抱着她,吻着她的后颈。 水下温度似更高了些。 两人在水下憋气许久,秦湘先熬不住,挣扎着跃出水面,扬起脖颈大口大口呼吸。 还没喘息后,云浅便又将她拉入水里,吻上艳红的唇角。 反反复复三五回后,秦湘狼狈地爬上池壁,不肯下去了,太累。 云浅站在水中央,笑吟吟地望着她,你胆子变小了。 我在江河中历练过的,岂会胆子小,是你太过分了。秦湘抱着自己的膝盖,说什么都不再下去。 云浅无奈,跟着爬上来,身上湿透了,小衣紧紧贴着自己的肌肤,她伸手摸摸秦湘的后颈,秦湘,你哪怕有了前世的记忆,还是不成的。 秦湘疑惑,刚想问问出口,后背有人推她一把。 噗通一声,再度落入水里。 云浅紧随其后去寻她,这回,没再让她上岸。 水下波澜顿起,圈圈涟漪荡开。 寂静的临水阁内漾着轻而浅的靡靡之音。 事后,两人歇在了临水阁。 云浅走得很早,秦湘挣扎着醒来,浑身酸疼,嘴里怒骂着,不忘匆匆起榻。 吃过早午饭,又换了一身鲜亮的宫衣,这才赶着入宫。 马车只能到宫门口,她拿着云相给的玉令进入宫门。 正值午时,太阳大,晒得人脸色发红。 好不容易挪到了文昌郡主的殿宇,宫娥不让她进去。她又热又生气,拿出玉令,若不开门,我可就走了。 原是安平县主。宫娥忙敛下傲慢之色,伏低做小地弯腰请人进去。 秦湘嘲讽一句:你们郡主已到了如今的地步,你们竟不知收敛。 宫娥低眸,不敢回答了。 秦湘收了玉令,走向正殿。 文昌郡主闻声到了殿外,打眼一眼,不是云浅。 作者有话说: 秦湘:呸。 第118章 春景(一) 秦湘走近, 慢悠悠地拢了拢袖口后弯腰行礼,郡主安好,莫要失望, 我奉云相命令而来为郡主解决疑难。 你是安平县主秦湘?文昌郡主不可置信的打量面前的女子, 时隔一年,秦湘的相貌长开了,鲜亮的颜色衬得她越发明艳。 秦湘挑眉,您说对了。 文昌气不打一出来,云浅说什么不能娶她, 不能娶女子,转头与女扮男装的秦湘苟.合,闹得满城皆知。 无耻。 她站在远处不肯动, 秦湘自己也不会吃亏,不打招呼就往殿内走去, 外面阳光太晒了。 秦湘这副模样落在文昌郡主眼中,便是傲慢、上门挑衅,将她气得半死。 秦湘, 我让你进殿了吗?文昌郡主忍无可忍。 秦湘不理会她,甚至迈过门槛,直接入殿了。 两侧的宫娥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劝说。 文昌郡主紧跟秦湘的步伐, 上前就伸手将她往外面拉, 我要去告诉皇后娘娘,你擅闯我的殿宇。 秦湘收回自己的手, 并拂开她, 神色做出一副怜悯状, 事到临头, 你还要摆你的阔架子。自己舔着脸写信,这个时候又耍什么威风呢。 我威风、是谁不知羞耻地勾.引云浅。文昌郡主怒吼一声,双手捏着拳头,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吞入肚子里。 秦湘一笑,懒洋洋地寻了坐榻坐下,你都要嫁人了,自顾不暇,没有太后给你撑腰,你的夫家会在意你吗? 戳及痛处,文昌郡主脸色白了下来,沉默了半晌。 宫娥们对视一眼后,不敢入内,低眉守在外间。 秦湘先开口:你想做什么,我都不管,哪怕你做了陛下的妃妾,但有点,别来招惹云浅。我虽说脾气好,但也有底线。你下回再敢送信,我能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时至今日,你是郡主,我是县主,可你也该知晓,你如今不过是顶着郡主的虚衔罢了。你可以试试。 一番话,猖狂又傲慢。 文昌郡主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就连皇帝有时都会哄她,如今却被镇江来的小民羞辱。 第365章 她咬了咬牙,若不是你,我与云相早就 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秦湘仰头,瞧见了她面上的不甘之色,殊不知没有秦湘这个人,云浅也不会选择她。 云浅此人,心都放在了朝政上,没有前世的灭亡,清冷孤绝,断不会分一分心思在情爱上。 文昌喜欢的是什么呢。 她不解,你喜欢云相什么? 文昌被问得一怔,我与她一道长大,她的性子,我最清楚,看似冷漠,实则心中包裹着天下,她为万民而生。 与你有什么关系?秦湘反问,你给她什么帮助了吗?哦,我忘了,你自己已然自顾不暇了。 被嘲讽后,文昌郡主咬着牙根,我早已倾心,是你抢了她。我知晓她无情,我只想着陪着她,而你呢,连累她背负骂名,你这个祸星。 她喜欢我,我又不喜欢她。秦湘斜勾了唇角,故意说道:其实,是她死缠烂打不让我离开的。我都跑回镇江了,她又追去我家里,哎 秦湘,你无耻。文昌被气得浑身发抖,我要杀了你。 秦湘摊开双臂,做出无所谓状:你杀了我,云相也会杀了你。你试试。 泼皮,无赖。文昌郡主气得口吐芬芳。 秦湘摆摆手,你有麻烦就快说,要不然我走了,你就求告无门了。 秦湘淡然,看向殿外的宫娥,招呼她们进来。 宫娥们低眸而进,纷纷跪下,文昌郡主怒而拉起她们,不许跪她,她就是一贱民罢了。 你们捂住你们主子的嘴巴。秦湘使唤两个宫娥,不忘晃了晃云浅的玉令,快去。 宫娥们慌了,朝文昌郡主磕头,郡主,您就别说了,到今日还不明白吗?您再闹下去,没有人会帮您的。 郡主,县主也是好心,您不领情,想着一辈子孤苦吗? 文昌郡主被说得颜面无存,掩面哭泣。 秦湘懒洋洋地看着主仆对面,腿有些疼,伸手揉了揉,催促道:快说。 宫娥们不敢自己主子,抢先说道:太后去后,将那份嫁妆都送了过来,可、可我们发现都不对,压根对不上。上好的红釉瓷瓶,成了、成了外面几十文钱就能买到的白瓶子,还有珊瑚玉树,都成了、成了烂树,不止这些,还有些古画,都成了赝品。这可是太后赏赐,跟着郡主出嫁的。 我们去求了皇后,皇后跟前的人说去查一查,可查了几月都没有音信,分明是不想管了。奴婢想着不如去求一求云相,有云相在,他们都会吐出来的。 秦湘了然,道:我让刑部介入,如何? 文昌郡主惊讶,你使唤得了刑部? 除你外,我都可以使唤得动。秦湘摸摸自己脸颊,外面好多人喜欢我呢,刑部顾侍郎就住在我的府上。 文昌再度噎住,就不该与她说话。 一番嘲讽后,秦湘将玉令丢给宫娥,去刑部,找顾黄盈过来,再将嫁妆单子给我,何人经手的名姓也报上来。我对宫里的职务不大熟,你们说一遍,再以刑部的名义将人带过来,若是带不过来也不要急,再让刑部的人走一趟,自己先别乱了阵脚。 宫娥们闻言后,大大地松了口气,总算有了主心骨。 宫娥们拿了玉令退出去传话。 秦湘扫了一眼气包子文昌,再度嘲讽:跟随太后这么久就知晓摆架子欺负人,什么东西都没有学到。 文昌郡主脖子一梗,我会管家,还会看账簿。知晓如何御下,可在这里,没有宠爱,我、我举步艰难。 秦湘翻了白眼,那还是你无能,坐着,上茶上点心。 茶、茶不是、没有好的,点心也没有。文昌郡主支支吾吾,脸色涨得通红。 秦湘已然说不出话来,还好意思与她摆弄呢,自己活成了这副糟心模样。 文昌寻了地方坐下,伸手掩住半边脸颊,显然是不敢面对秦湘。 没茶喝,宫娥端了些水来,秦湘没接。 坐着干等了一个多时辰,顾黄盈大步跑来,见过郡主。 见到顾黄盈,文昌郡主神色好转,哭哭啼啼地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遭。 顾黄盈皱眉,道:没有陛下旨意,刑部不敢拿人。 不用拿人,让他们将东西吐出来就成。文昌郡主急急说道。 秦湘好笑道:就凭你方才的叫喊劲,你怎么不将他们碎尸万段呢。 文昌郡主拉着脸颊,没有回话。 秦湘摆摆手,顾侍郎,我们走一趟,唤不动他们,我们自己走。 顾侍郎点点头,回头扫了一眼哭哭啼啼的文昌郡主,再看精神奕奕的秦湘,她笑了笑。 她就知晓秦湘不会吃亏。 宫娥引路,两人盯着烈日前往内侍处。 到了内侍处,门口大开,秦湘率先走进去,手中晃着云浅给的玉令,一路上内侍们都不敢阻挡。 步至殿前,内侍长走了出来,意外道:县主、顾侍郎。 第366章 他一眼就看到秦湘手中的玉令,立即打起精神应对。 有些小事劳烦内侍长来处理。秦湘从袖袋中取出一张单子,宫人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文昌郡主的嫁妆,闹到了云相处。云相不好出面,我只能来办了,您看? 这么点小事怎么就惊动云相了,我来处理就是。内侍长态度好极了,接过单子,粗粗扫了一眼,骂道:都是些黑心肝的玩意,您放心,很快给您解决。 内侍长,些许旧事不好提,文昌郡主要出嫁了,只怕一辈子不会回京。宫里高高兴兴地送郡主出嫁,世人都知晓太后怜悯忠臣之后,朝堂的脸面也有了。照着眼下这么发展,不知情的会说陛下苛刻忠臣之后,陛下若知晓,内侍长自己想一想,陛下震怒,宫里上下,谁能承担得了怒火。 原本与我无关的事情,我本不想蹚浑水,刑部就在旁,有什么难事,与刑部一道去办。若再办不好,我厚着脸皮去找云相来处理。 不不不、不用,县主言重了,您放心,我比给您解决,不必惊扰云相。内侍长捏紧了单子,小心赔笑,云相那么忙,就别给她添些负担了。您给我三日时间,必然将丢失的宝贝送回去。 秦湘满意道:您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劳您费心了,日后我与云相都记住您的情。 一侧的顾黄盈听到眼睛瞪得大大,秦湘嘴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内侍长弯着腰笑着将人送出去。 人走后,他立即敛了笑,看向周围的下属,胆子不小,都敢伸这么长的手了,也不看看她背后是谁,贪心的玩意,赶紧去找,找回来倒也罢了。找不回来,惹上县主这个祖宗,云相剥了你们的皮。 内侍们慌张跪了下来,纷纷开始推卸责任。 内侍长也不听,只道: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若是办不成,一起掉脑袋。 **** 出了内侍处,顾黄盈惊呼:你真适合官场,你听听你刚刚的那番话、是云相教你的吗? 云相没说,自己揣摩的。你多想想,审时度势,内侍长已到高位了,平常人压不住,陛下不会管这件事的,唯有搬出云相与人言。将事情往坏处说,他们就会多想想后果,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秦湘慢悠悠地踱步。 顾黄盈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去鸿胪寺吧,别做生意了,浪费口才,或者去御史台都可。 秦湘认真想了想,你说得也对,我回去与云相商议商议。 要不来刑部,我们一起办案。顾黄盈再度劝说。 不去,刑部累,没有油水,我还不如去户部数钱。 户部数钱有什么好,又不是数自己的钱。 那我做生意,数的都是自己的钱。 两人说说笑笑,派人去通知文昌郡主,在殿里等着就成,到时内侍长会将东西送回去。 日落黄昏,两人分开,秦湘趁着空隙去了铺子。 马车停在店门口,五十步远处的店铺门前站了许多人,门口的伙计吆喝着。 这是宫里的婕妤娘娘用过的香膏,一直在用,大家可以来看一看 再看自己家香铺,店里只两三个客人,她走进去,掌柜在里面唉声叹气。 东家,你可回来了。掌柜欣喜。 秦湘微笑,刚回京,那边是怎么回事。 您不说,我也要告诉您。那边那家店来路不小,听说背后有人是皇亲国戚。这不,开门就开始打着宫里娘娘的旗号呢,我们这里的客人都被抢走了。掌柜愁死了,接连多日没什么人登门。 秦湘知晓得比掌柜多,便安慰道:这些时日也累了,不如清一清仓库,我买下隔壁的店铺,扩大些,你正好休息,我们避一避风头,如何? 您这是怕了吗?掌柜说道,背后可有云相撑腰,怕什么呢。 秦湘失笑,怕什么呢,我何时怕过,天气热,你们也累了这么多天,趁着机会休息,你放心,休息时候月钱照给。 好,您可真是好东家,那就听你的,我盘算一下库房。掌柜笑了。 说定后,秦湘看了一眼账簿,利润尚可,不缺这一两个月。 巡视一圈后,她就登上马车离开。 暮色四合,街上的百姓少了许多,路人行色匆匆。 车夫扬鞭,路过对家香铺的时候,秦湘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门头都镶了金,富得流油。 回到家里,秦湘去了药房,想要研制些新品,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枯坐片刻后,她又去厅堂等着吃饭。 白楼又送了些吃的过来,周碧玉来蹭饭,做在食桌旁等着了。 秦湘坐下不久,云浅也来了。周碧玉打趣道:云相来得真是时候。 我吩咐白楼送的菜。云浅施施然坐下。 周碧玉吃瘪,道:看来我还是沾了你的光。 四人坐下,食桌上也无声音。 出了一半,周碧玉放下筷子,询问秦湘:事情办得可好? 办好了,只没见到赵婕妤,但我去了铺子里,对面香铺的生意可好了。我打算清一清库房,过了夏日再说。秦湘回道。 第367章 周碧玉赞同:这样也好,避一避风头,指不定都过不了两月。 接下来无言。 吃过晚饭,周碧玉拉着云浅散步,秦湘回药房。 天气黑得深沉之际,两人都回来了。 秦湘坐在一侧捣鼓着药罐子,云浅在她身侧坐下,研制新品? 想不出来新的。秦湘郁闷,脑子里空的,你说我是不是心不静。 心不静也无妨,上回你的七日香,我送去了刑部,刑部破案有帮助。到时让户部与你签个合同,每月都给你发钱。云浅笑着望向愁眉苦脸的人,给你个想法,我们两家财分一分,你一半我一半,光是白楼的银子就可以让你吃喝不愁了。 秦湘歪着脑袋看她: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坑啊,你吃亏了呀。 我吃些亏,当是嫁妆了,你的一半家产就当是聘礼,你仔细算算,聘礼与嫁妆都有了。你我都不吃亏。云浅苦心婆心地劝说。 秦湘眨了眨眼睛,好像挺有道理的,我的钱也不少了。 秦家是商贾之家,十多年前就可以拿出十万两借给林家,给她也没有吝啬。这回光是银票就带回来许多,不说金银首饰了。 我明日拟个单子,给你看一看。秦湘心动了。 云浅颔首:我明日也让管事拟个单子给你看看,就这么说定了。 秦湘托腮,悄悄问秦湘:白楼一年收入如何? 十多万两银子。云浅粗粗一算,但最近有人盯上了白楼。 赵家?秦湘惊讶,他们想钱想疯了吧。 他们不知白楼是我的,错凰又是一女子,虽有手段,如何比得上承恩侯府邸。错凰说近日有人来搅事,不止一两拨人。我猜是赵家,再等等,看看有没有其他麻烦。云浅说道。 错凰将赵家里外骂了千百回,自白楼开张至今,找麻烦的不止赵家,来的人都被错凰打发走了。 眼红的不止赵家一人,尤其是这回错凰拿了十万两,这是多惊人的数字。有点脑子的都知晓这是个赚钱的好地方,但有些人有脑子,猜出错凰背后有靠山,只眼红不找麻烦。 人有自知之明,商人们都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会硬上。 让刑部盯着些,一旦有人闹事就捉回去关着,关上几回,就安分了。秦湘也料到了,香膏的铺子都会有人觊觎,岂会不想着那么大一个香饽饽。 两人商议了会,都没有在意。 毕竟她们的主力不在生意上,不过是顺手做的事情罢了。 我能接回长姐吗?秦湘缓声道。 我让人挪去别苑养着,有空去看看。云浅回之一笑。 秦湘心满意足的抱住她的肩膀,有你真好呀。 云浅如同及时雨,总会在有危险的时候将事情解决,无论是什么样的麻烦,她都会妥善处理。 所以,你要好好珍惜我,我、很难得的。云浅感受到秦湘身上的温度,暖暖的,贴着很舒服。 是很难得,所以文昌郡主对你念念不忘,说没有我,你们就成了。啧啧啧,我倒想起上辈子,有人孤独终老,她又哪里去了。秦湘果断涂开对方。 云浅:就知道今晚会算账。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19章 春景(二) 云浅试图解释, 我与文昌郡主的过往,你都知道了。文昌深受太后宠爱,与永宁长公主比肩, 只她不懂明哲保身之理, 时至今日,依旧不懂低头。这回的事情,也是她自找的,若与皇后感情好,也不会闹得六亲不认的地步。 我与你说过, 文昌占据天时地利与人和的便利,却不会为自己后来打算。太后的宠爱,岂可独占一辈子。就连永宁都知晓暗中积蓄实力, 她只会沉溺享受。 云浅的话都在责怪,秦湘这才觉得好受多了, 睨她一眼,她确实不大聪明,你怎么不教一教呢。 我很闲吗?云浅反问她, 转身起来给她留了个背影。 秦湘噗嗤笑了。 灯下佳人倾国倾城,一颦一笑,刻入心扉。 秦湘跑过去,从身后抱着她, 主动贴着她的侧脸:我喜欢你这种只对我好的性子。 是吗?你不觉得我对秦皇后残忍了? 所以, 你对我好,我很珍惜。 云浅无声笑了。 **** 秦湘入宫匆忙, 没有见到传说中的赵美人。比起她的好奇, 这位美人先寻上她。 清晨, 秦湘送云浅上马车, 自己打算去别苑里去探望阿姐,没等她离开,宫里内侍出来了,被堵在门口,道赵婕妤宣她入宫。 秦湘纳闷,逮住还没出门的顾黄盈:婕妤也能吩咐可以随意召见外人? 顾黄盈撇撇嘴,大抵是陛下特许的。 秦湘一声冷笑,抬手擦擦自己袖口的脏,道:我挺幸运的,我不想去,可以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顾黄盈看到了笑话,兴趣彻底被挑了起来,你可真勇敢,不去就不去,有我们在,你怕什么呢 。 第368章 那我不去了,哎呦、腰疼、哎呦、腿疼,走不动路,你替我说一声啊。秦湘故意哎呦两声后捂住自己的腰,慢悠悠地挪步走了。 顾黄盈见她扭腰态,登时就笑出了声音,自己险些直不起腰。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太阳早就升了出来,落在身上都有些热了。 顾黄盈摸摸自己笑得僵硬的脸颊,顶着大太阳去门口说话了。 赶走了内侍,她觉得自己也不大舒服,让人去给云浅传话后,自己也回屋睡觉了。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又回去让人将大门侧门后门都关上,谁敲都不准开门。 做完这一切后,她懒洋洋地回到屋里去睡觉了。 一睡睡到晌午,前面都已经开饭了,秦湘正在吃饭,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顾黄盈惊讶,这是发财了吗? 相府一早送来的食材,不吃白不吃,坐下吃饭。秦湘指着一侧摆好的碗筷,小声说道:外面又来人了,先吃饱饭,你吃这鸡翅,烤的很香,滋味足。 顾黄盈半信半疑地夹了一块吃,吃到嘴里,有果酱的蜜甜,口感就不一样到了。 一盘子里有八九块,秦湘吃了三块,剩下的都推给了顾黄盈。 她知道顾黄盈突然不去衙门里,必然是为了她的安全。 两人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饱饭,外面吵闹起来了。 顾黄盈领着人去看,外面又来了些穿着内侍服的人,她让人打开门,为首的内侍明全先是愣了下,没想到门就这么开了。 明全反应过来后,立即上前,顾侍郎,我奉赵婕妤的命令宣安平县主入宫。 你宣就宣,关我什么事。顾黄盈白眼翻上天,叉腰看着对方,但你在我府门前闹事,我就不能坐以待毙,去找京兆尹来拿下这些混账东西。 我奉赵婕妤之命宣安平县主,你听懂了吗? 你宣呀,又不是宣我,你对我嚷什么。顾黄盈摆出一副不可理解的姿态,不关我的事情,你在我家门口闹事是什么道理。 对方张大了嘴看着顾黄盈,你一侍郎,怎么可以不讲理呢。 顾黄盈走上前,拉着对方说道:我二人掰扯掰扯,你宣县主就去宣,又不是宣我,你冲我大喊大叫是何道理。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赵婕妤不宣我,但你在我家门口闹事,我是不是该找你? 道理是没错,可这也是安平县主的府门口啊 顾黄盈拂开他的手,赶出去,别站在我家门看。 你敢违抗婕妤的命令。内侍们怒吼,甚至与县主府的护卫推搡。 顾黄盈跨过门槛,站在里面,看着外面内侍明全:我没拦着你们去找,但是你们在我家门口闹事就行。闹到天皇老子面前,也是我有理。 屋檐下的秦湘听后发愣,觉得好笑,歪理也能辩三分。 府门再度关上,顾黄盈朝着门口啐了一声,大步走到秦湘面前,别理他们,等云相腾出手来就去收拾他们了。 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但府门口被堵着就不能出门了。 在堂内坐了片刻,各自回去了,秦湘照旧去药房研制新品,顾黄盈趁着机会好好睡觉。 各自休息后,府门口也安静下来,可在黄昏时,又来一波人,后面跟着禁卫军,直接撞开了县主府的大门,惊动了两人。 顾黄盈披衣跑出去,鞋子都忘了穿,一见正门倒了,当即傻眼。 这扇门好几千两银子呢,你们敢,我要去云相处告你们。 还是午时的内侍明全,他笑吟吟地上前,顾黄盈直接开骂:你他娘的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这是我顾黄盈的家,你想疯去陛下跟前疯,在我这里疯,老娘抓你去刑部。我笑着对你说话,你当我病恹恹的是吧。去刑部,找人来。 明全挥挥手,示意外面的人跟进来,顾侍郎,我还是那句话,奉赵婕妤的命令而来。 你奉你祖宗的命令过来也不行,赔我家大门,今日别想走。顾黄盈恨得牙齿发痒,猪头脑子。 后院的秦湘也闻讯赶来,一袭樱草色春衣,长发挽作发髻,髻上三两珠花,再无其他的装饰,整个人偏于雅致。 明全初见秦湘后也是有些发愣,小娘子的容貌让人惊艳。 秦湘走上前,道:你撞的门? 清冷冷的一句话让明全回过神来,他立即改了脸色,面孔肃然,说道:安平县主,你好大的胆子,婕妤召你 婕妤何时召我了,我怎么不知道。秦湘反过来问他,你撞坏我家的门,别提什么婕妤,赔银子打板子坐牢,你一个都别想逃掉。 顾黄盈稍退一步,让出主人家的位置。 秦湘继续说道:南朝有律,闯人府邸,毁坏他人财产,是该要照价赔偿的,我那扇门可价值万两。门坏了要修好几日,万一来了贼人,损失谁来承担。你说你哪个宫的,报出名姓,我与陛下说去。 小娘子气定神闲,一番话据理力争,堵得明全哑口无言。 明全忙说道:是你不接婕妤的吩咐 第369章 我一日都在府上,未曾见过你,也未曾接过吩咐。秦湘打断他的话。 明全被怼得脸色发红,看向顾黄盈:是顾侍郎阻挡我等。 顾黄盈冷笑:说什么梦话呢,你宣旁人,干嘛来我家门口。这是我顾黄盈的家。 那、那也是安平县主的府邸。明全嘶喊一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辩解。 顾黄盈立即瞪了回去,说你娘的屁话呢,这是我买的宅子,外面的匾额还没换呢。 两人各说各的理,明全说不过两人,直接让禁卫军拿人。 顾黄盈叉腰挡在秦湘的面前,呦,凭着美色就敢肆意欺负人,我入朝的时候,你们都不知道在哪里哭呢。想带人可以,先赔我家的门。 明全压根说不过两人,也不多说废话,让禁卫军用刀说话。 禁卫军涌向县主府,走了一半又在顿住,明全刚想骂他们,回头一看,门口多了一人。 云浅止步门槛外,目光冷冷,道:脚长全了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显摆,不怕我砍了你们的脚,看看能不能再长出来? 话一出,禁卫军迅速退出县主府。 云浅迈过门槛,步至明全跟前,我记得你,偷拿贵人的宝贝,来得正好,送去刑部查一查。顾黄盈,送去刑部,查。 云相、云相,我冤枉啊 话还没说完,县主府的守卫直接将人捆住,嘴里堵着布。 云浅扫了一眼剩下的内侍,道:都不干净,一起查。着禁卫军带走,送去刑部。 禁卫军们再度走进来,将五六个内侍捆住带走了。 云浅看了一眼门,吩咐顾黄盈:去找明全要钱,要不到钱去宫里找赵婕妤要。 顾黄盈精神振奋,忙揖礼领命,走到府门外,示意人都捆好了,拴在马外,她翻身上马就走了。 内侍们被捆着被迫跟在马后面,招摇过市,百姓们站在两侧看热闹。 不知是谁,拿了一面锣来,敲敲打打,格外热闹。 门里的秦湘跟了过来,遥遥看着,担心道:会闹出事的。 闹出事才好,明日就让御史台弹劾赵婕妤。云浅淡然的理理袖口,看着夕阳的日头,道:家里门坏了,不安全,去住相府。 秦湘: 你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门被撞开了才过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云浅无奈道:巧合。 **** 送走顾黄盈后,县主府的门成了大麻烦,云浅让人先别动,就让人看着,看看宫里的婕妤如何猖狂行事。 秦湘看着门直叹气,半晌不语,琢磨出些许味道后,悄悄问云浅:这位赵婕妤是不是在挑拨你与陛下的关系? 云浅负手而立,凝着夕阳,半晌没有言语。 县主府没有门自然就不能住了,秦湘被迫跟着云浅前往相府。 回到望澜阁,晚膳已摆好,两人洗手吃晚饭。 拿起筷子的秦湘吩咐阿鬼:送些吃的去刑部给顾侍郎。 阿鬼应声,转身出去吩咐了。 吃过晚饭,云浅去书房,秦湘去自己县主府门跟前溜达。顶上的灯笼照得明亮,过路的人都可以看到府内的景色。 秦湘思索一番,让人拿了屏风摆着,好歹遮住府内的景。 屏风刚摆上,周碧玉打马过来,还没下马就笑得喘不过气来,半伏在马背上。 秦湘由她笑话,吩咐护卫轮班守着,等装好了新门就可以休息了。 周碧玉下马,围着屏风转了一圈,边走边笑,笑得花枝颤颤。 笑够了,后续该怎么办?秦湘勉强扯了下唇角,明全的架势恨不得拆了我的县主府。 让他赔,赔得她倾家荡产,让我们做一回佞臣。我与云相商议过了,一味好说话也没有办法。陛下不管事,还想我们给他做牛做马,有人来挑衅,他还帮衬着,哪里就有那么容易的事情,你等着,我这回让赵家最少吐出几万两银子。周碧玉抱着双臂,她们欺负云浅好说话,我可不好说话呢。 云浅办事按照规矩,像是人家府里循规蹈矩的小孩童,不碰一点坏东西。 时日久了,都知晓她办事的性子,自然好拿捏。 秦湘头疼,走过去问:吵架吗? 吵架呀,我吵架还没输过呢,她自己找麻烦,我们也乐呵乐呵。你先回去睡觉,听着动静就行了。你这张脸,太招人妒忌。周碧玉伸手摸摸她的脸颊,柔软光滑,她说道:香膏送我些,我好给你卖命啊。 秦湘晓得她敲竹杠,也没多想,让婢女去药房取了些过来。 周碧玉成功地敲了竹杠后喜不自胜,道一句:你这个香膏,对面铺子都复制了,他们将价格压得低,你该想些新品才好。 秦湘没什么心思:过些时日再说。 周碧玉拿着香膏,再三嘱咐两句后,打马离开了。 秦湘也回相府去了。 回到家里,就见到屋内桌旁坦然坐着的女子,海棠长裙,长发披散,手中捧着冰酥酪,她急忙上前。 我都忘了可以吃冰酥酪了,有我的吗? 第370章 没有。云浅晃了晃手中的冰酥酪,就做了一份。 秦湘便将冰酥酪接了过来,理所当然道:那你别吃了。 云浅望着她,托腮不语,秦湘心虚,挖了一勺递到她的嘴边。 云浅脸不红的咬了一口。 屋内气氛和乐融融。 秦湘的心虚很快就被冰乳酪取代了,从头至尾就分了一勺给云浅。 她吃着,云浅看着。 快吃没的时候,云浅按住秦湘的手腕,在她震惊的眼神中吻上去。 冰酥酪的碗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云浅吻上秦湘带着酥酪气味的唇角,那抹冰凉透过肌肤,让心跟着停止颤动。 秦湘略一颤,微闭上眼睛。 **** 翌日,秦湘起来颇晚,桌上的狼藉已被婢女收拾好了,光洁如初。 看了一眼桌子,她没出息地揉了揉自己通红的脸颊,昨夜,又是被迫享受的一夜。 云浅似乎深谙其道,想来也是,云浅活了两世,什么样大风大浪没见过。 揉过脸颊,装作若无其事地出门。 相府比县主府安静,也无人刚上门吵闹,她吃了早饭后就在廊下躺着了,吹着过堂风,昏昏欲睡。 快要睡着的时候,阿鬼从外面跑来,说道:县主县主,打起来了。 秦湘一愣,抬眼惊愕地看着阿鬼:谁打起来了。 铺子呀,那间香铺,有人用了烂脸,直接将铺子砸了,您快去看看。阿鬼兴奋得不行。 秦湘一听,忙掀了毯子,跑到门口,牵过马就跑了,相府侍卫在后打马去追。 一路疾驰到了街口,秦湘将马丢给侍卫,前面围得水泄不通。 秦湘费了一番力气才挤了进去,前面的人不肯让道,她悄悄塞了几文钱给人家,对方立即让开路了。 有着败家旨意后,秦湘终于挤到里面,京兆尹站在门口问话,苦主是一女子,带着面纱,看不见面容。 京兆尹问一句,苦主说一句,又寻了大夫看脸,再查看苦主带来的香膏,大夫照着京兆尹点点头。 掌柜不肯,指着苦主说道:你拿的未必就是我们店里的东西,都知晓我家生意好,指不定有人来使坏呢,对面铺子里的可是许久都没有客人登门了。 见扯到自己头上,秦湘气不过上前,与掌柜说道:你家烂事,别扯我家身上,我的香膏卖了这么久,若有不适,直接来店里寻我,我还做了舒痕膏。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你家的香膏,再者,你们价格卖得这么低,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作假。 京兆尹乍眼一看小娘子就认出了是安平县主,为了不得罪人,他便站在远处不说话了。 秦湘示意大夫将香膏拿来,大夫愣住,看向京兆尹。 京兆尹点点头,这么一个祖宗来了,谁敢吭声,她连大长公主都敢骂。 大夫将香膏递给秦湘。 秦湘冷哼一声,接过香膏后抹在自己的手背上,再闻了闻,瞧了一眼趾高气扬的掌柜。 掌柜见她看了过来,不服输地扬首,我家的香膏都是最好的。 去太医院找太医过来验一验,省得说我们陷害。秦湘将香膏递给京兆尹,大人,去请吧。 言罢,她将云相给的玉令掏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拿着这个去。 一见云浅的令牌,京兆尹脸色大变,忙唤来下属,小心翼翼地接过玉令。 这时掌柜变了脸色,说道:你们是一伙的,故意来找事,我要去告你们。 京兆尹的脸色也不好,你告什么,请太医院的人来检验是最公正的,苦主有什么意见。 苦主点点头,还请大人做主。 秦湘看了一眼天空,碧空如洗,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掌柜气得仰倒,上前就要推搡秦湘。 京兆尹一看,忙去阻止,被掌柜狠狠一推,咚地一声,脑袋磕在地上,疼得半晌爬不起来。 秦湘看热闹不嫌大,忙高呼一声:打人了,有人打京兆尹。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 第120章 春景(三) 掌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有人上前来抓住他的双臂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京兆尹被下属扶了起来,一摸脑袋,一手的血吓得他登时软了下来。秦湘忙上前扶着他, 说道:搬个凳子来给大人坐。 下属们去找凳子, 秦湘弯腰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瓶伤药,又同人要了帕子擦擦血迹。 京兆尹头晕脑重,若不是下属们扶着,差点就从凳子上翻了过去。 擦过血迹后,秦湘打开药瓶洒了些药粉, 京兆尹疼得龇牙咧嘴,秦湘从腰间拿出碧书,走到掌柜面前。 掌柜吓得半死, 你做什么,光天化日,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你要做什么 秦湘懒得理会他,直接从他的衣摆上割下一块布, 走回去绑在京兆尹的脑门上。 京兆尹浑浑噩噩,眼前一阵发晕,秦湘拍拍手,好了, 与我无关, 大人,您自己处理吧, 记得将我玉令还回来。 说完, 她推开人群就走了。 看了一场热闹, 浑身都带着劲, 步履生风。 第371章 回到相府,内侍长都已等候半日了。 内侍长哎呦一声,大步走下台阶,我的祖宗啊,您这是去哪里了? 街上有人打架,我去瞧了瞧热闹,内侍长怎么来了,案子查清楚了?秦湘笑吟吟地迈步上前行礼。 小娘子唇红齿白,眉眼干净。 内侍长说道:您还有心思看热闹呢,宫里都闹起来了,昨日明全那个混账东西砸了您府上的门,闹到陛下跟前了,还请您入宫说一说情况。 秦湘不信他的鬼话,肯定是赵婕妤闹了起来,闹得宫廷不宁。 好说好说,我去换身衣裳,速速就来。秦湘笑脸相迎,小脸上浮现可人的梨涡。 内侍长松了口气,拦住秦湘入门,您别换衣裳了,陛下等候您呢。 可我衣裳骑马都皱了。 县主明艳动人,不需装扮就已经很美丽,您给其他小娘子留些活路。内侍长极力称赞秦湘,您上车、上车。 秦湘被劝上马车,关上车厢门,内侍长道一句出发。 **** 大殿上闹了半日,谁都不肯退一步。 赵婕妤哭哭啼啼,顾黄盈站在一侧望着屋顶,周碧玉神色如旧,云浅坐在一侧静静品茶。 等了近乎半日才见秦湘慢吞吞走来,她走一步停一步,步子跨得小,众人都恨不得推她上前。 秦湘见过陛下,见过赵婕妤。 赵婕妤抬起红肿的眼睛,望向殿下人,小娘子不过十六七岁,一袭裙裳,腰肢纤细,皮肤白得亮眼。 秦湘的肌肤是白里透着粉妍,桃花灼灼。 俗语说一白遮三丑,哪怕是普通的相貌,因白皙的皮肤也会让人看得很舒服、 秦湘不仅皮肤白,五官也很精致。 赵婕妤打量的同时,秦湘也在打量对方,两人遥遥对视一眼,赵婕妤先出声:秦湘,我且问你,你昨日可曾听到明全请你入宫的话。 回婕妤的话,门被撞后,才听到的。 赵婕妤看向顾黄盈:你为何不去传话。 顾黄盈摊开双手,无奈道:您未曾让臣传话呀,明全说给您召见安平县主。 赵婕妤气得脸色通红,那是安平县主的府邸,你作何不让人进。 婕妤有所不知,这是臣的与安平县主共买的府邸,匾额一人挂一年,如今时间快到了,很快就要挂上臣的匾额,因此,这不算是安平县主的府邸。明全说请安平县主,不干臣的事,臣自然不能让他们入府。顾黄盈也是理直气壮。 皇帝听得头疼,你二人怎么共买一间宅子。 顾黄盈为难极了,不瞒您说,臣两袖清风,穷得是一清二白,着实买不起大宅子。安平县主也是,我二人只能共买一间宅子。因此,匾额轮流换。 皇帝听得扶额,赵婕妤也是干瞪眼。 顾黄盈继续说道:陛下,不是臣不让路,而是明全单说宣安平县主,府邸是我的,他都没吭声,不怪臣啊,自古以来,打仗借道也要说一声呢。更何况明全盛气凌人,领着人就撞门,陛下,臣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要些脸面。 赵婕妤不肯退让,你若让让明全入府,怎么会撞了你的门。 云浅这时开口说道:婕妤此言是踩着顾侍郎的尊严在说话吗? 话语陡然变得犀利,周碧玉也开言,臣有一疑惑,婕妤有何资格派遣人入宫呢。您又不是皇后娘娘,怎敢越矩。 赵婕妤脸色一红,看向皇帝,陛下啊、您瞧她们说的。 朕准她这么做的。皇帝无奈说道。 云浅含笑:陛下该将皇后娘娘的后位给她,也省了她来回挪动。 众人心惊,殿宇内外的人都是一惊,纷纷屏住呼吸,恨不得没有听到这句话。 皇帝脸色一白,赵婕妤怒视着云浅:后位一事,岂容云相戏言。 婕妤都已开始砸了侍郎府,我还有何不可说呢。云浅坐在同对方对视一眼,婕妤所为,位同皇后,难不成还让我忍着吗? 一句话将众人都放在刀尖上,烈火烹煮。 赵婕妤脸色也不好,青白交加。 秦湘一直沉默,她知晓这是女官在与赵婕妤抗衡。 局势陷入僵持,内侍长进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如同见到了希望,忙道:宣、宣。 太子大步入殿,先给皇帝行礼,再以晚辈礼与云浅见礼,云浅以君臣礼回礼。 礼毕后,太子同皇帝说道:父皇,儿臣听闻外间传言,御史台、御史台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说赵婕妤无故砸了当朝重臣的府邸,无故闹事,还有一事,她调动了禁卫军。 禁卫军是皇帝派遣的,闹到风头上,成了赵婕妤的错。 皇帝没反驳,也没说是自己调兵的。 缄默之际,太子又说道:他们都在说赵婕妤持宠而娇,早晚会出事的,还有赵家铺子也出事,卖的香膏是假的,苦主坏了脸不说,掌柜还打了京兆尹,京兆尹的脑袋都破了,送回府去了。 赵婕妤一听,忙与陛下撒娇:陛下、陛下,定是有什么缘由的,您去查一查,父亲为人老实,断然不会欺负人的。市面上的物什那么多,怎知是不是店铺里的东西。 第372章 太子闻言,回道:赵婕妤,是铺子里的东西,太医院去查了,是一样的。 赵婕妤哭了,哭诉道:家里生意大,下人们中饱私囊,父亲也是难以察觉的,陛下,您要相信妾,相信妾的父亲啊。 秦湘看得发愣,突然,顾黄盈问她:你平时也是这么和云相撒娇的? 秦湘一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你觉得我做的出来吗? 那不一定呢,云相那么喜欢你。顾黄盈故意不信。 秦湘不理会她,云浅起身走来,刚好站在两人中间,顾黄盈被迫站在一边了。 赵婕妤哭哭啼啼,眼泪如端详的珍珠,哭得梨花带雨。皇帝本是不耐,见她哭得这么伤心,心肠软了,小声地安慰着。 太子倒是脸色不变的继续谏言,父皇,此事该给天下人一个公道,御史台极为不满,长此以往,我朝威严何在。 皇帝被太子说得烦不胜烦,当即训道:你在逼朕处置赵婕妤吗? 儿臣不敢,但谣言满天飞,若不加以制止,只怕谣言难消。太子跪得笔直,不卑不亢。 秦湘忍不住高看一眼,太子行径,无异于逼皇帝做出决定。 女官们陷入沉默中,就连云浅也在低头看着脚下。 皇帝被逼无奈,气得拿起案上的书本砸向太子,你怎么不逼朕去死呢。 太子叩首,儿子不敢。 皇帝将怒火都发泄在太子身上,走上前一脚踢向太子,怒火中烧,朕养你,给你泼天富贵,你的翅膀硬了,教朕办事了。你日后上位,心中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吗? 混账东西、朕要你有何用。云浅,拟旨,朕要废太子。 秦湘大吃一惊,周碧玉先开口说道:陛下,消消气,太子年少,不懂好好说话,您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顾黄盈最笨,跟在后面附和:陛下,周大人所言极是,您消消气。 不料一旁的云浅揖礼:臣领旨。 皇帝傻眼了,就连秦湘也是怔怔地看向她,不劝劝吗? 顷刻间,殿内安静如初,赵婕妤停止哭声,好心劝说道:陛下,太子也是好心,毕竟谣言难止,不如您罚妾好了。 秦湘:秦皇后若有赵婕妤一分撒娇的手段,也不会落得那么凄惨。 撒娇女人多好命呀。 秦湘糊里糊涂想着,云浅领了旨意,道:去请随侍的翰林,再去宣中书大人,一起拟旨。 皇帝轻咳一声,无助地看向云浅,好像在说:你劝劝呀,别当真。 周碧玉也不劝了,干站着,唯有顾黄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很快,她发觉同伴们不对劲,她也就不掺和了,静静地如木头人一般站在一侧。 皇帝望望云浅,云浅催促内侍去请人。 皇帝又望向周碧玉,周碧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再看向顾黄盈,顾黄盈如傻柱子一般站在原地。 最后,皇帝看向秦湘,秦湘呆呆傻傻,还处于惊恐中。 无人劝解。 皇帝十分尴尬,太子也愣住不吭声。 眼看着下不来台面,赵婕妤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了,皇帝轻咳一声,秦湘大梦初醒般说道:陛下,皇后娘娘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县主提醒了朕,朕这就去看看。皇帝顺着台阶下,忙匆匆离开大殿。 赵婕妤眼看着皇帝仓皇而逃,忙去追寻,秦湘伸手拦住她,道:婕妤,你要见我,我就在这里,你好好看一看。 你放肆!赵婕妤怒而抬手,不想刚抬起来的手就被人攥住,偏头去看,云浅拦住了她。 秦湘挑眉,不瞒你,放肆的事情做多了,这回我就放肆到底,一扇门一万两银子,你若不赔,我就去砸了承恩侯府的门。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横竖一人,不像婕妤拖家带口。虽说不知哪里得罪了婕妤,但我定然不会退缩。你瞧瞧,我像是怕事的吗? 又不是没有做过皇妃,她连皇后都做过的,还怕一婕妤不成。 她朝着赵婕妤眨眨眼,云浅松开,后退一步,道:一万两罢了,婕妤拿得出手,你吓到我们顾侍郎,她昨夜都一夜未睡。婕妤拿些医药钱安慰安慰我吗顾侍郎。 一听有钱拿,顾黄盈睁大了眼睛,狠狠点头,赵婕妤,您的人可还关在了刑部里,陛下可没发话放出来。 你们敢威胁我?赵婕妤脸色青白,手指着秦湘,继而是云浅,眼中淬出毒光。 我要告诉 告诉陛下也无用,你瞧陛下去看皇后娘娘了。秦湘打断她的话,目光澄澈,歪了歪脑袋,你觉得你重要,还是平息谣言重要?你都逼得陛下废弃太子殿下,往后你的日子可好过了。 太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揉揉自己的膝盖,转向云浅,揖礼道:姑姑,孤先回东宫。 殿下,请。云浅退后半步。 众人推开,太子殿下大步离开,恍若没有赵婕妤这个人。 惨遭无视后,赵婕妤怒火中烧,拦住太子就不让走,太子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庶母。 第373章 谁知太后回都不回一句,抬脚就走了。 众人窃笑。 赵婕妤气得无力,跟着甩袖离开。 这时,中书令与拟旨的翰林匆匆赶来,云浅与他们说道:陛下欲废弃太子,你们拟旨。 两人一听,面色大变,面面相觑。 云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云相,这等旨意如何拟,以何罪名去拟? 云浅沉吟一番,将方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你们觉得是何罪名。 两人对视一眼后,脑袋都愁大了,纷纷摇首,道:云相,臣不敢拟旨。 陛下去看皇后娘娘了,你们再等等,我就不陪你们了。周碧玉先跑了。 云浅随后也拉上秦湘,顾黄盈见事情不对,也随后跟上。 你们能不能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一个傻子陪着你们玩儿。 前面三人放下脚步,周碧玉摇首,秦湘看不下去,好心解释道:陛下不会废弃太子。 可他都喊了,君无戏言。顾黄盈抓狂。 秦湘摇首,说道:陛下将怒气都撒在了太子身子,太子有何过错。如今理屈的是陛下,你且看着,太子不但不会被废,还会受益,想来云相与太子殿下之间有何交易了。 说得简单些,陛下不敢动云浅,刚好来个出气包,顺势就骂了。 口口声声喊废太子,若真废了,满朝都知晓皇帝又行荒唐事,为一婕妤就要废太子,皇帝颜面无存。 怪就怪云浅与周碧玉,一点都不劝,若劝了,便也无事。 这两人拿捏着陛下的性子,坏透了。 唯有顾黄盈老实可靠。 也只有她云里雾里。 顾黄盈顿悟,看向两人,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呢。 周碧玉嫌弃道:云相也没提前与我说,提前与县主说了吗? 秦湘摇首,自己想明白的。 顾黄盈:我自己蠢呗。 顾黄盈吃了一肚子气,自己揣摩半天,走到云浅身侧,问她:云相,您与太子做了什么交易。 这个家迟早被陛下败完了。秦湘叹一句。 周碧玉眼皮子一跳,却没有说话,顾黄盈依旧面露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秦湘不欲再解释,而是怜悯地看着她,摸摸她的脑门,道:不用知道了,你知道怎么破案就知道了。 她破案也笨。云浅添上一刀。 顾黄盈又吃了一肚子气,下意识凑到周碧玉身边,阿玉,她二人打什么哑谜。 不可说。周碧玉摇首,真的不可说。 顾黄盈生无可恋地跟在三人后面离开,临上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巍峨殿宇,屋檐勾角。 秦湘坐宫车而来,宫车不可能再送她回家,她只能挤上云浅的马车。 周碧玉与云浅一道而来,顺势会去,唯有顾黄盈孤单地爬上马背,看看相府精致的马车,再看看自己,她哀叹一声,打马离开。 车里的秦湘见无外人才问道:陛下若真下旨废太子,会如何? 为一女子废弃并无过错的太子殿下,陛下还没有那么傻。他若敢这么做,皇族不会答应的,到时闹起来,他扛不住的。周碧玉敛袖坐正,这回,陛下会很安分的。 秦湘撇撇嘴,也该安分了,她都累得慌。 到了鸿胪寺外,马车停下,周碧玉下车。 碍事的人走了,云浅伸手拉住的秦湘的手腕。秦湘睨她一眼。 马车哒哒前行,车帘轻曳,只见两人身形相拥。 时日渐热,车内温度很高,高得两人脸颊发红。 秦湘无奈掀开车帘透气,瞧见路上林立的商铺,屋瓦鳞次栉比。 到了相府,方若深正在与门人说话,三人见面,方若深眉眼扬起,敛袖朝两人行礼,云相,县主安好。 先生怎么来了? 去北疆的探子回来,事关温谷,特来与县主说道一二。 秦湘心口一颤。 云浅将人引入府内,三人入花厅说话。 屏退婢女,方若深先开口,说道:北疆内还有许多温孤氏的女子,她们不在民间、在皇族内。 我长姐来自北疆,她、她是被皇族控制吗?秦湘惊得白色煞白。 作者有话说: 顾黄盈:我造了什么孽呀,遇到这帮子损友。 第121章 科举(一) 温孤妩是皇帝派人前往北疆高价买来的, 至于卖家是谁,尚无人在意。 方若深提醒后,秦湘看向云浅, 脊背生寒。 方若深继续说道:打探后, 我在想,那些人进入皇族后,是受了谁的命令,那么大的手笔,会是谁的杰作。 说到这里, 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方若深打量着秦湘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你长姐真的疯了吗?她真是受了梅锦衣的蛊惑吗?还有,她当真是受梅锦衣指使的话, 还是她原本就受人指使入宫来打探情报的。 秦湘再度吸了口气,捏着的手再度收紧, 我试探了很多回,都没有结果。我也想知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第374章 霍明来京的时候,并未与她有接触。云浅迟疑出声, 若真是霍明,也能解释她这些年来为何独大,探子都送去人家府上了。温孤妩入京后,什么都没有做。郑夫人这笔账, 当是梅锦衣所为。若不是霍明, 无法解释皇族内的人,也可以解释她是霍明的落网之鱼。 方若深听明白她的意思, 您在侥幸, 虽无证据, 我也偏向霍明。 秦湘拿不定注意, 悄悄问云浅:前世如何? 前世太后不肯要你长姐,后来去了何处,我也未曾在意。但没有闹出动静。可见,她来京不像你们想的那般复杂,亦或是她得了吩咐,没有去办。云浅半猜半疑,两世相似点,她都没有闹出动静。 若没有梅锦衣,她会安分待在宫里。 温孤妩此人偏执,心性坚韧。就算受了霍明吩咐,入宫后想必也断了联系,且入了南朝的宫廷,北疆的探子无法渗透,单方面不联系也是有可能的。 方若深见两人窃窃私语后,掩唇低咳一声,等两人看过来后,她才说道:我的人接触过几人,她们有个相同点,没有子嗣。我想知晓是喝了药,还是温孤氏一族子嗣艰难呢。 云浅看向秦湘,秦湘也是发懵,我们族内子嗣旺盛呀。 这么多姐妹都喝了药? 秦湘说不清楚,云浅也没有立即表态。 方若深继续说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他们在都城逗留多日,四处游走,拿钱买通门路,去做门客,渐渐发现些许名堂,无人知晓这位摄政王是女子。她的府上还有女人,不止有女人,还有孩子,看来这些都是她迷惑世人的手段。我让人放出些风声,可惜谣言都被压了下去,由此可见,她在都城的人脉。 手段了得。秦湘惊叹一句,旋即看向云浅,玩笑道:你当日里怎么不压一压谣言。 特殊手段压住的,你想我变成那样的吗?云浅反问她。 霍明之狠,梅锦衣说过无数遍,云浅深有体会。 女子狠毒起来,压根没有男人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梅锦衣才要她们一度避让霍明。 但她不信,残暴的手段可以长久。重要的还是仁心。 南朝以仁心为主,善待百姓,力争海晏河清,百姓康宁。 方若深不理会两人之间的闲言碎语,闭着眼睛说道:谣言失败后,皇族也是知晓了她的身份,奈何无计可施,帝后势单力薄。皇族几番发动政变,都失败了。 云浅豁然一惊,霍明如何上位的? 那些美人暗中报讯,霍明的人脉渗透皇族根部了。着实难办。方若深哼了一声,她在都城活跃了那么多年,朝臣都是她扶植上来的,势力早就根深蒂固 。我好奇,她为何不自己称帝。 霍明乃是前任临安王的庶子,母亲出身卑微,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皇族人,就算拉下皇帝自己登位,朝臣也不会说什么。 云浅到底是有两世记忆,很快给了方若深解释:或许是先平我朝,再杀皇族,做两朝之主呢。 方若深唇角抽了抽,言道:霍明极为难缠,我以为皇族知晓她是女子后,会闹出些事情来,谁知风平浪静,有些人反而松口气,觉得她是女子,就不会夺位。真是笑话,霍明如今的地位,远超皇帝。 秦湘不再言语。 **** 斜对面的赵家香膏铺子被京兆尹封了,整条街道上都在说他们的事情,生意以诚为本,一味压价而疏忽品质,到底是很难走远的。 有了他家的教训后,秦湘嘱咐匠人莫要疏忽,更不要贪便宜。 秦湘的日子安静下来,她去别院看望长姐。 温孤妩站在树下,望着树顶,朝树上的猫儿招招手,阿湘、你下来,阿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湘,你再不下来,回去就要罚站了。 秦湘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她,春风花草阵阵香。 别院的管事说道:她这几日都抱着兔子,浑浑噩噩,有的时候盯着兔子说话,说以往的事情,总是喊着阿湘。 她有清醒过吗?秦湘内心揪了起来。 没有。她很乖,不闹事,常自己在一处说话,偶尔见人就会问我们可见到阿湘,说什么阿湘丢了阿娘病了,我们骗她阿湘出去玩,片刻就回来。她信我们,就在房门口等。管事叹气。 秦湘望向树下的人,泪眼模糊,道:疯了也好,高兴些。 县主,她这样只记得以前的事情,忘了苦难,大夫说打开心结或许就好了。我们试过,可她完全听不进去了。管事愁眉苦脸,大夫请了很多,药也喝了,毫无用处。 疯疯癫癫的人很难治愈,有些人到死都是疯的。 秦湘没有靠近,转身走了,嘱咐管事好生照料她,有事第一时间通知她。 出了别院,青草碧连天,天气明艳晴朗。 翻身上马后,侍卫们紧紧跟随。 颠簸回城,秦湘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了,十余年来她都是想着阿娘阿姐好好地在谷里生活,怎么都没想到阿娘惨死,阿姐被掳。 经过闹事,尘嚣扑面而来,食物的香味飘散而来,人间热闹,红尘繁华。 第375章 下马行走,她买了两块肉饼吃,马匹交给侍卫,自己去买些吃的。 走走停停,遇到傅缨领着下属询问物价,手中抱了些桃儿,她上前打招呼。 傅缨递了个桃儿给她,县主怎地在此处? 出城回来的,姐姐忙什么?秦湘望着眼前的妇人,发髻高挽,一身朝服,威压凌厉,虽不如寻常女子的艳丽,可一眼看去,只觉得她身上透着威压。 女官者,不需明艳,立足于男人之间,要的是勇气与智慧。 秦湘打心眼里佩服她,目光灼灼。 傅缨说道:问一问市价,免得什么都不知晓,民生最重要。 姐姐继续忙,我回去了。 县主,你可知今年科考要开始了。傅缨拦住秦湘,可是吵起来了,云相回府可说了什么? 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秦湘皱眉,她一回来就洗漱睡觉做运动。 热情似火。 她翻了白眼,她好得很。 傅缨噗嗤笑了,有趣啊,我以为她会愁眉苦脸呢,她提议放开女子科考,令慈幼院内的适龄女学子参加科考,好多人都不同意。闹到陛下处,陛下也没个决断。 云浅的打算,秦湘心里早就有数了,陛下站不起来,压根指望不上,女官在朝就那么几个,就算连成一线也未必有男人多。 这么大的变动,吵架都是轻的,藩王再插手,事情就更难办了。 她心中有了权衡,与傅缨说道:她倒是好好的,此事能办下去吗? 傅缨面露难色,不好办。我明白云相的意思,女子科考办不下来,今年科考便也跟着取消。你或许不知取消科考带来的问题,学子们多年盼一日,就盼着科举,且世家中多有人下场,这么一耽误,又是三年,一生中能有多少个三年蹉跎。所以,两方抗衡,这么一来,学子们必然恨上了云浅。 这种办法很有效果,却也很极端。 秦湘面露难色,傅缨又说道:他们觉得我们女子碍事,也不是第一回了,有些人读书读傻了,跑到贡院门前闹腾,前几日还打了人。 学子们陆陆续续都来京城,就等着考试,迟迟不见动静,又听闻与女子一起考,莽撞者沉不住气,闹了起来。 发生这么大的事,谁伤了? 伤了几位大人,不算重伤,刑部抓了学子,其余人扬言不放人就不考了,让今年科举无一人赴试。傅缨唉声叹气,眼皮子发跳。 这么大的事情发生后,当事人回家后什么话都不说,就知晓做那等事情。秦湘心里吐槽,口中说道:我瞧云相回来心情好极了,未必就会觉得难事,我回去问问。若有动静,我回头与你说一声。 好,县主回去当心些。傅缨同她挥手告别。 秦湘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翻身上马,先去贡院前走动一番。 打人事情结束了,贡院门口由红林军接管了,生人勿靠近。 接着,她去刑部询问顾黄盈。 顾黄盈没在刑部,出去查案了,刑部尚书扭着胖身子来接见她。 人不同,意见就不同。秦湘问问他对科考的看法。 刑部尚书身子胖,脸也是圆的,显得眼睛就格外小。 听到秦湘的话后,略眯着眼睛,就剩下眼缝了,他思衬回道:学子忙闹得厉害,今年科举怕是危险。 一句话说得极为委婉,自己也没有表态。 秦湘自己也揣摩了一番,说道:哪里的学子闹得厉害。 说句难听的话,女子赴考,就那么几人,对男学子的危险不大,这么闹下去,极有可能就开不了。学子们都长了脑子,怎么就想不通呢。 多半是有人背后推波助澜。 云浅惯喜怀柔政策,不喜强权压人,都知晓她的性子,便跟着拿捏她。 刑部尚书回道:关起来了,就在刑部大牢内,县主,这些都是拿笔杆子的文弱书生,关久了不好。 秦湘笑了,大人,你将他们关在一处,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还有,将我也关进去。 刑部尚书胖胖的脸颊上滑过几滴汗水,来不及擦就拒绝秦湘的要求,县主,您别为难我了,您若有闪失,云相饶不了我。 秦湘眉眼微动,道:我回去换身衣裳就来,您就当我是闹事的学子。对了,他们原本关在一处吗?还有,您将当日的情形与我说一遍,免得露馅了。 刑部尚书生无可恋地看着她,几乎要哭了。 **** 秦湘扮成落魄书生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刑部选了一间大牢房,将闹事的学子都塞了进去,秦湘跟着众人一起。 进去后,找了一个角落里坐下,其他人义愤填膺,满口之乎者也地骂人。秦湘万分愧疚,因为她什么都没听懂。 苦恨自己学识浅薄,该将云浅捉来,或者梅锦衣附体,才可听得清三言两语。 他们骂了许久,狱卒不理会,他们终于口渴了,选择坐下来。 秦湘竖起耳朵去听,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一位穿着青衫的学子坐下来后依旧滔滔不绝,云相为一己私欲耽误我朝学子前程,可见其心胸。 第376章 这是人身攻击了。其他人垂首不敢附和。 秦湘盘膝坐在角落里,托腮继续听着。 或许是没人附和,对方说了一句就没说了。 半个时辰后,狱卒送来晚饭,众人都不肯吃,秦湘去接,狱卒特地将一个大碗递给她,不忘看了学子们一眼。 秦湘不管他们,端起饭,大口吃了。碗面上是米饭,米饭下内有乾坤,有烧肉有鸡肉。 许是她大口大口吃得香,其他几人也有忍不住的,从地上端起碗大口大口吃起来。 陆陆续续都吃了饭,唯有青衫男子不肯动。 秦湘吃了自己的那份饭,想着晚上没有点心吃,索性将最后一碗饭端起来,当着对面的面大口吃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尔等为一时口腹之欲,竟无耻至此。对方两颊抽动,眼神阴鸷。 秦湘懒得理会,大口吃饭,筷子一戳,里面就几根青菜,没滋没味。 吃不到肉,她心里不大爽快,横眉冷对,当即回怼:你厉害,你怎么不去打仗呀,前线兵力不足,你去呀。人家女子穿上铠甲去抵御外敌,你一大男人怎么就不能去。人家杀敌的时候你不说,怎么去参加考试,你叽叽歪歪那么多话。 人家守住国门,你不记人家的好,这个时候说什么屁话。我若是云相,将你丢去前线抵御外敌。 你还算七尺男儿吗?废.物一个。 秦湘骂出一肚子气,将饭碗往地上一丢,合该饿死你。 对方傻眼了,盯着面前瘦弱的书生,一时间哑口无言,又不可示弱,半晌道一句:我、我又没让她们去。 你去闹事呀,你去阻止她们。那个时候不阻止,这个时候说什么。说白了,威胁你的利益,自私自利的东西。秦湘使劲骂了一句,什么东西,害得我一起被抓过来。 其余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这番话折服了,悄悄的远离青衫学子。 秦湘吃饱了,痛骂一番后就坐了下来。 牢房内骤然安静下来,众人都没有交谈,秦湘佯装闭上眼睛不说话,实则眯着一条眼缝。 青衫男子悄悄走了过来,秦湘没作反应,只见他抬手双手,朝她袭来。 一阵风过,秦湘抬起一脚踹向对方的肚子。 在秦家的时候,她没少受下人们欺负,这样的偷袭屡见不鲜了。 一脚踹过去后,对方轰然倒地,其余几人显然吃了一惊,没想到瘦弱的书生竟有这么大力气,也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秦湘趁着对方倒地的时候,迅速扑过去,一拳砸在眼睛上,借着扣住他的脖子,你是哪里来的学子,竟连同是学子的人也杀,我要告你,除去你的学籍,赶回老家。 说完,她又看向事不关己的人:你们跟着这种人毁了自己的前程,值得吗? 其他人纷纷低头,不敢面对秦湘。 牢房里的动静惊动了狱卒,一见里面打起来,立即呵斥:不许打架。 牢房门被打开,狱卒扶起青衫学子,怎么又是你。 是他先动手打我。青衫学子指着秦湘,大家有目共睹,是他先动手的。 秦湘震惊,这是倒打一耙,明明是你过来掐我,我才反击的。 我什么时候掐你,我走过去坐下而已,你就突然动手。 你问问大家。秦湘看向其他人,目光澄澈,你们说话呀,先生教给你们的道理,都吃了吗? 众人沉默下来。 青衫学子得意道:他们都不说话,分明是你动手在前。 这时,狱卒发话:到底怎么回事,都不说话,那就关到考试结束再放你们。 你们讲不讲理,是他们打架,关我们什么事。 狱卒回答他们:知而不言,隐瞒真相,耽误办案,便是你们的错。 他们打架,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本就不关我们的事,你们就该放了我。 秦湘看向他们,朝廷录用你们,便是害了百姓,懦弱不敢言语,将来若遇大事,你们为一己私欲不敢为百姓说话,要你们何用呢。 青衫学子也急了,你们说呀,是他先动手的。 狱卒挥手,继续关着,别再打架了。 说完,他再度关上牢房的门,直接走了。 秦湘坐了下来,青衫学子朝她冷哼一声,秦湘不怕惹事般回瞪一眼:你害了你自己,还害了我们,这下好了,都出不去了。 青衫学子淡然地坐了下来,那是你出不去,我未必就不会。 终于上钩了,秦湘故意激将,道:你以为你一介书生,有翻天的本事不成。 作者有话说: 傅缨:我担心云相。 秦湘:她好得很,别提多快活。 感谢在2023-08-06 08:52:01~2023-08-06 18:2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里橘气、元气正太婷婷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天@猫 41瓶;夜色 20瓶;阿娜 2瓶;倒也不是不行 1瓶; 第377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科举(二) 牢房陷入寂静中。 秦湘怒怼后, 青衫学子一反常态的沉默下来。 秦湘继续说道:我上面也有人,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没脑子就这么冲动办事。 一听这话后,青衫学子愣住了, 打量秦湘一样, 对方身材不大,说话极为狂妄。 狂妄者,不是没有脑子,就是背后有人。 青衫学子语气放好了许多,凑过去坐下, 道:你是哪位大人门下的。 变化真快,秦湘心里鄙弃,面上波澜不动, 随口说道:我是秦侍郎的远房侄子。你呢。 青衫学子面色大变,小声说道:方才得罪了, 我是江大人门下的。 江大人?秦湘不知是哪个江大人,但不能露馅,便说道:大人让你闹的? 对方沉默。 秦湘开始胡扯, 道:你闹得也太大了,容易给人捉住把柄,小打小闹就成了。你瞧你自己被关了,还害了我们。他们都是你的同伴吗? 嗯, 都是一起的, 他们都是仰仗着江大人罢了。 你叫什么?秦湘询问。 我名张琛,来自潜江, 家父与江大人乃是总角之交。张琛自豪道, 那也比不上你是秦侍郎的侄子。 秦湘悄悄开口:你就一人吗? 不是一人, 我是故意被抓进来, 他若不放,外面的也能有机会去闹啊,约定三日了,明日就到时间了。你们是什么计策啊。 秦湘还是随口胡扯,我们简单多了,就是吵一吵闹一闹,让上面的人服软,都知晓云相不敢动硬的,最后还是会放弃的。 都是这么说的,云相是顾大局之人,闹大了便会主动放弃。张琛点点头。 秦湘屏住呼吸,果然,这些人摸透了云浅的心思,顾大局就该吃亏吗? 心里不服气,秦湘面上不敢露出一点,附和张琛的话,我叔父也是这么想的。 张琛面色好了许多,搭着秦湘的肩膀开始称兄道弟,秦湘烦他,只能耐着性子去套话。 一问才知大有事情,都是些文臣使出的馊主意,让入京的学子开始闹,世家不出面。 秦湘故意问道:江大人家有族人考试,他也出来了吗? 说起这个,张琛露出苦笑,他们占据天时地利,哪里像我们无依无靠,若不听话些,京城也待不下去。你不也一样,虽说是远房侄子,你的处境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秦湘抿抿唇角,道:你可以去告呀,云相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你若首告,侥幸过了科举,云相也会记住你,何愁没有前程。 怎么告,那是个女官,未必听我们的。张琛叹气,一改方才嚣张之色,你方才说的,我也听了,可事已至此,若不继续做下去,里外都不是人了。 秦湘开始放出自己的目的,我有个妹妹是秦家挂名的女儿,在云相跟前颇为得脸,待出去后,我替你引荐如何。 你说的是那位敢骂大长公主的安平县主?张琛立即品味出来,这位县主也是个厉害的主。 不厉害,性子挺好的,你可要引见。你也知晓,他们不动,就让我们出力,上面的人可就记恨我们了。秦湘故作叹气,我接了活,不想出力,却被关了起来,你也知晓是什么缘由了。 张琛不傻,立即明白过来,小心问道:那位县主行事如何? 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拿下她,事情就办妥了。秦湘鼓励道,要不要试试? 张琛疑惑:怎么试。 看我的。秦湘站起身。 走到门口,拼命拍打牢门,来人、来人,去找你们大人,就说我有要事面禀。 狱卒来后看了一眼秦湘,再看看张琛,道一句:等着,我去禀告大人。 很快,胖胖的刑部尚书就来,他走到秦湘跟前,故意板着脸:又闹什么呢。 秦湘笑着说:大人,你放我出去,我保证我出去后不闹了,回去好好看书。 刑部尚书道一句:罢了,你走吧,再闹的话,打你板子了,开门。 秦湘回头朝张琛挑眉,你快保证啊,大人还在呢。 张琛立即附和,大人、大人,学生也知晓错误了,还望您高抬贵手。 那就走吧。刑部尚书故意做出不耐的神色,实则心中窃喜,祖宗终于愿意出去了。 其余人看了一眼,争先恐后的跟着保证,刑部尚书陷入两难中,而秦湘领着张琛就跑了。 等人消失后,刑部尚书才说道:写份保证书,不然我怎么知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他们怎么不写呀 刑部尚书装傻充愣,你们是一伙的呀,你写了,也等于他们写了。 **** 秦湘半夜未归,云浅寻去刑部,不想扑了空,人家领着张琛走了。 云浅看着胖胖的刑部尚书叹气,你让她和闹事的学子一道离开,对方起歹心该怎办? 第378章 云相,您放心,下官派了人跟着,那人胆敢生事,必定第一时间将他拿下。刑部尚书信誓旦旦。 云浅剜了他一眼,匆匆回府去了。 她刚到府上就见到秦湘在望澜阁里更衣。 你去哪里了,半夜才回来。 阿姐,我说服了闹事的学子,他供出了后面的一堆大人,我先去,你等我让人来找你,记得演戏。秦湘对着铜镜整理云鬓,摸着发髻上的华胜,丝毫没有给一分余光给云浅。 云浅走过去,掰过她的脑袋,迫使她看着自己:安平县主,看我一眼。我们一日未见了,我去刑部找你,你已经走了。 秦湘忙得不行,掰开她的手,我忙着呢,解决这些事,你推举的科考制度就可以了。 是吗?云浅又捏着她的下颚,不由分说地吻上。 她的霸道,让秦湘透不过气来,被迫贴上柔软的唇角后,焦急的情绪慢慢地缓和下来。 须臾后,秦湘安静下来,云浅凝着她:那么急做什么。 在外面等着呢。秦湘抿了抿发麻的唇角。 云浅好奇,你想做什么? 釜底抽薪,从根源挖出毒虫,你且等着,我拿你一半家财,也该给你办事啊。 秦湘换过衣裳匆匆走了,留云浅一人在屋内,追出门去,人都已出了角门。 秦湘出了门,拐到待客的小厅,门内的张琛等候多时。 厅内小,是说秘话之出,灯火稍显黯淡。 秦湘换了衣裳进门,张琛心中惶恐,不敢抬首,秦湘好笑道:抬起头来,看看。 许是声音熟悉,张琛大胆抬首打量对方,乍然一看,觉得面容也熟悉。 可他毕竟是书香墨韵熏陶出来的书生,一眼过后,急忙垂首,不敢言语了。 学生张琛见过县主。 你到还守规矩。秦湘夸一句,自己挑了座位坐下,道:你说一说具体怎么回事,云相会给你解决的。 县主。张琛紧张得咬舌头,低眸只能瞧见那双悬着流苏的绣鞋,绣面都是用的锦缎,可见富贵。 他斟酌一番后,开口说道:学生来自潜江,家父与翰林院江大人乃是总角之交,相识多年。学生入京后,江大人寻到臣,提供吃食院落。学生以为大人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不想住了半月后,江大人领着其他几位大人来寻学生。 说今年改革创新,准许女子参加科考,这些女子私下里乡试、过省试,与我们的身份是一样的,就等着参加贡试了。 她们一参加,等于分走一杯羹。学生并未有太多的想法,他们令学生领着同乡几人去贡院面前闹事。只要成功逼得女子退试,待考后,必给学生谋一好官职。 秦湘托腮,没想到是这么多人一起的结果。 还有呢,你知道哪些学子的背后是有人操纵的吗? 学生不知,他们也不让学生知晓。 无妨,你在相府住下,想看什么书也给取。今年主考官是谁,可要他写的书籍?秦湘站起身。 张琛揖礼,弯下脊骨,今年主考官定的是云相。 秦湘: 秦湘尴尬极了,问道:她有写过书吗? 未曾,这就是为难我们了。我们不知她喜欢什么风格的文章,着实无头绪。张琛苦不堪言。 秦湘知晓考试不成文的规矩,主考官定了谁,大家都会争相去寻他们写过的书,借以揣摩其风格。 云浅其人,不爱写书,反是梅锦衣写过书。 秦湘叹气,那我就帮不了你,你自己揣摩。不如我让你见一见云相? 张琛惊喜,学生求之不得。 秦湘让人去找云浅,自己溜达回院子睡觉了。 阿鬼准备了些吃食,有炙烤的羊排,刚拿过来的,她满意的咬了一口,说道:该将顾侍郎找来,一起吃。 阿鬼笑道:您还惦记着顾侍郎呢,听说她为那扇门愁得不知如何是好,赵婕妤不肯给钱呢。 她若愿意给就真成怪事了。秦湘料定对方不愿给。 不给也没有关系,明全还在刑部关着呢。一日不给,一日不放人。 各有各的做法。 吃饱后,云浅提着灯从外面走回来,与往日不同,今夜面色沉沉。 想起前几夜里她的热情,秦湘撇撇嘴,上前抱住她,凑在她耳边低语:该你还账了。 一句话,惹得人心口骤然加快。 初夏不算太热,夜风凉凉。 桌上清空,干干净净,桌面打磨得极为光滑,光照映人。 云浅被逼得靠在桌面上,双脚腾空,秦湘慢悠悠地勾住她的碎发,道:傅缨说你这几日心情不好,可我觉得你心情好极了。 白皙的脸颊上晕着粉,眼睛狡黠透着光,清湛亮堂堂。云浅望着她,单手勾住她的脖颈,挑衅般吻上嫣红的双唇。 吻上的间隙里,婢女将门关上,风消失了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唯有加快的心跳声。 秦湘的吻由唇角至脖间,再至锁骨上。 第379章 舌尖轻轻打了个圈,浑身颤.栗。 云浅屏住呼吸,咬着牙,不容许自己发出声音。 空中残存着炙烤羊排的味道,香气涌入鼻尖,再看眼前美丽的身子,秦湘止不住笑了。 **** 清晨起来的时候,云浅就不见了,秦湘没多想,横竖云浅身子好,白日里颠簸,晚间来折腾。 秦湘起来不久,云浅又回来,换了一身衣裳,拉着秦湘去贡院。 去贡院做什么? 那位江大人本是今年的主考,后来我换了,去岁拟定的是梅锦衣,可她死了。今年我自己代替梅锦衣,不想惹了这么大的事情。云浅在前走着,腰间明月轻曳,秦湘认得那枚玉,是太后赏赐的。 初见那日,她便戴着。 出贡院的路上,秦湘心思不宁,感叹有大事发生。 云浅却沉默不言。 贡院门口,已站了许多学子,乌泱泱一片,压根进不去。 相府马车一靠近后,忽而有人砸了鸡蛋过来,黏腻的蛋液挂在了马车一侧。 秦湘吓了一跳,他们怒气怎么那么大呀。看来不止一个张琛呀。 马车停了下来,禁卫军开道,兵器压制这些学生,放眼去看,都是些年轻气盛的青年。 秦湘先下马车,探头去看,一个阴影砸来,吓得她躲了回去。 云浅揽住她的腰,道:我先下去。 你这是故意找麻烦呢。秦湘转身挡住她的路,就是冲你来的,你出去干什么。 云浅抬首望着她:一味退缩只能让敌人猖狂,我不信,他们敢动手,多是仗着举子的身份,不知天高地厚。 言罢,她推开秦湘就想出去。 秦湘急道:不能出去,万一有人带着刀呢。 侍卫不是吃干饭的。云浅坚持,反而将秦湘按在马车里,道:等我。 秦湘劝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去。 禁卫军开辟出一条道,云浅大步踏上,目不斜视,一步步走近贡院。 有人冲过来都被禁卫军压住了,顷刻间,纷纷挤着上前。 忽然,一声铜锣响,众人安静下来,齐齐看向台阶上的女子。 云浅一袭月白色青长裙,裙摆摇曳,长发高挽,仪态端庄,她望着众人,道:主考官副考官都换了。 一语毕,满堂惊。 临时换了考官,意味着他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云浅慢条斯理的勾了唇角,道:我知道你们背后是谁,我不在意,但我想说,为何是你们在这里闹,他们的族人呢。你们在前得罪人,他们享受你们的战果。寒门出贵子,你们就是这样糟蹋自己父母的心意吗? 站在这里的你们,一路上披荆斩棘,走了多少年才到这里,被人三两句就辨不清方向了。我与你们说一句,今年科考如期,女子应试。女子可穿上盔甲,拿起战刀保家卫国,为何不能拿起笔杆子站在朝堂上。 不愿考的拿起刀远赴安州,我敬你们是个人,若不然,便是条任人差遣不知对错的狗。 言罢,学子们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安静下来。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学子,并不是街头上的流氓。 马车的秦湘看着远处的那抹倩影,听不清说什么,但无形的力量让她放下心来。 云浅走了下来,步步生风,挺起肩背,不顾学子们的目光,一步步踏出去。 这一刻,没人敢阻拦她。她是天空中翱翔的凤凰,带着与生俱来的力量。 登上马车后,有人敲响铜锣,示意都散了。 有人看向马车离去的方向,目光怔忪,竟然换了考官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23章 科举(三) 换了主副考官, 意味着私下里的承诺都不会再兑现。 学子们愣在当场,领头的学子见丞相离开后迅速离开,不再耽搁下去。 张琛也来了现场, 听到一番话后下意识朝江府跑去。 不料他去后, 府门都关上了。他不顾自身名声拼命地去拍打门框,然而怎么拍门都没有人回应。 不仅是他,还有其他学子跟着来了,众人对视一眼,心凉了彻底, 怎么突然换了考官。 没有变故,断然不会换主考又换副考官。 找不到人后,学子们落寞地站在原地, 张琛心凉了半截,回身看着府门, 慢吞吞地迈出一步。 官家府邸门前都不敢随意闹事,府门敲不开,他们也只能暂时离开。 众人都是三步一回头, 奢望府门突然开了。 走出巷子,张琛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其他人看到后也没说话。 张琛打完自己后,就迫不及待的拼命跑了。 一路疾跑, 跌跌撞撞, 张琛跑到了相府门前。 相府门人客客气气地将他请进去,张公子, 我家县主等您良久了。 秦湘回来后就知晓张琛跑了, 去了哪里也没有在意, 吩咐过门人, 张琛回来后就带他进门。 管事引着张琛往府内走。 相府雕栏画栋,草色连天,假山流水。 张琛目睹相府富贵后,不觉吞了吞口水,走进水榭,红釉瓷瓶内插着盛放的梨花。 第380章 一抹冰雪般的颜色让水榭显得雅致,也将里面菡萏般明艳的小娘子衬得如同瓷娃娃。 张琛不敢抬首,低首走近前,县主。 听闻换了主副考官,你们赌输了。秦湘含笑,托腮望着拘束的青年,你们怎么闹腾,上面有怎样的对策,吃亏的终究是你们这些身后无依靠的学子。昨夜与云相聊得可好? 张琛浑浑噩噩,整个人都麻木了,触及安平县主面上的容颜后,他的心中咯噔一下,终于回过神来,你是昨夜、昨夜秦兄。 秦湘挑眉笑了,看出来又如何,我好歹拉你出囚笼,忘了我是谁,先说说你的想法。 张琛苦笑不已,这么大的局竟然被一娘子破了,心头浮躁的思绪慢慢沉寂。 秦湘请他坐下,两人中间各自一张长形红木漆案。张琛不敢抬首,低头瞥见浅黄色袖口,袖口内那只手白如嫩藕。 一时间,张琛更不敢抬首了。 秦湘不催他,自己挖着冰酥酪吃,让婢女给他上一盏。 张琛颤颤惊惊地吃了一勺,渐渐地抚平心思,这局,云相赢了,学生好奇那些大人的处置。 辞官回乡,是最体面的。云相心善,不会赶尽杀绝。秦湘回道。 听到这里,张琛松了口气,那些大人的名单是他供出来的,若死了,他也是犯错之人。 秦湘说道:张琛,你可以不用科考,直接授官。这是云相给你的机会。记住,你昨夜及时醒悟,走对了棋。若不然,你今日就算放了出来,也添了一笔。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想通了吗? 云相想做的事情,过于离经叛道,可红林军远赴边境一事,万民皆知。在她们出征的时候,就注定女子已撑起一片天。昨日之出征,今日之改革,是注定的事情。我说完了,你呢。 秦湘说得口干舌燥,挖了一勺酥山放入嘴里,对面的张琛连勺子都拿不稳。 水榭内寂静无声,只余外面阵阵水声,小厮们在捞鱼,准备晚上的烤鱼。 听着戏水声,张琛慢慢地收回双手,握紧成拳,良久后回道:学生以为这回学子失去庇护,哪怕有几个刺头,不敢太过放肆。 再来一回,再换主副考官,折磨你们的心,吃亏的是你们。云相并不会损失什么,相反,你们还有心思去考吗?秦湘微笑,学子们一而再地被戏耍,心态失衡,很难发挥正常水平。 这回云浅一夜间换了数位考官,人选至今还没放出来,让这些学子如同断奶的娃娃寻不到娘。 接下来的天,都掌握在云浅的手中。 原本就没有你们学子的事,偏偏有人要你们做弓箭挡箭牌做踏脚石,如今你们想通了吗? 县主,您想要学生说服同乡们接受女子入试的事情,对吗?张琛终于出声,天上不会掉馅饼,学生甘愿为马前卒。 秦湘满意道:怎么就改变心意了。 今日云相说的话历历在目,分析透彻,我们这些寒门学子不过是踏脚石,我们若不自救,只能看着那些人踩着我们上位。我们早就明白,心里亮堂堂。 我去了江家,江家关门闭户,已不见我们了,放弃我们这些替他们卖命的学生了。 秦湘眼眸慢慢抬起。 张琛站起来,朝着她作揖,学生愿为县主肝脑涂地。 谈不上肝脑涂地,我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记住,你活着最好,事情办不成也无妨。秦湘托着他的手腕,将人扶起来,道:我只想为女子正名罢了,如同你们寒门学子,十年苦读,为世族子弟做嫁衣,甘心吗? 我不甘心。张琛激动一声,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端正态度,谦卑恭谨。 秦湘摆摆手,不用和我玩儿这一套,我也在官场上摸过的,你去办好你的事情。 县主,但我还是想去考试,凭借自己的实力登榜。张琛拒绝道。 秦湘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点点头:行,回头定了主考官,我给你找书。 多谢县主,学生先回去了。张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秦湘目送青年人离开,冰酥酪早就化了。 云浅从外间走了进来,这就是你的计策。 根源解决,内部也当瓦解,数日后,欢欢喜喜入考场,放榜之日,皆大欢喜。我想知晓,主考官是谁?秦湘意识到最重要的问题。 云浅笑而不语。 秦湘心中咯噔一下,你不会开先例,让陛下做今年主考吧,你不怕他玩坏了这些学子? 挂名罢了,看谁还敢闹腾。云浅笑道。 他怎么会答应的? 筑高台的银子,户部扣着不放,还有,要官一事,我也答应了。他必然有做些实事,看谁敢与陛下过不去。 秦湘看着云浅淡然的面色,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颊,你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 谁敢让陛下做主考官。 她好奇道:副考官有哪些大人。 卖个关子。云浅保持神秘,这些文臣联合副考官们闹事,那便晚几天公布,另外,我让人盯着闹事的领头人。张琛未曾与你细谈,他这些的大人们有五六人,江河便是他父亲的总角之交。 第381章 江河是去岁定的主考官,但他名声不好,商议后便将他换了,拟定的是梅锦衣。但今年梅锦衣出事,他开始走动。我未曾理会,想着不如我自己来,也得些人才。未曾想到他给我送了一份这么大的礼物。 学子闹事,若不妥善处理,只会寒了桃林学子的心。因此我一直未曾动他们,张琛主动相告,我也不会再忍让。 换了主副考官,那些副考官们的承诺自然烟消云散。我令他们自己辞官离开京城,也算给了他们颜面。 秦湘听得心惊,叹道:为了抵制女官入朝,他们可是煞费苦心。 云浅坐了下来,手指搭在几案上,淡然道:他们想什么,我很清楚,腾出的空位,层层往下,这批学子恰好可以抵上。注入新的鲜血,也算是给了新的希望。 秦湘跟着坐下,凝着云浅:科举过后,倒可松口气了。 前线打起来了。云浅语气凝重,出了一会儿神,比起霍明的军事才能,陆澄昀处处受到掣肘,她远不如霍明。 前线打起来了秦湘意外,这些事情都瞒得严严实实。 水榭内草木气息浓郁,水面波光粼粼。 秦湘望着水面,漆黑的眼眸深深,孤注一掷,总得试试。 试试便有希望,我派了几名老将军前去辅佐。云浅语气低沉,神色冷清。 水榭内安静下来,鱼儿跃出水面,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秦湘看着荡起涟漪的水面,光影晃动交错,日常一幕,安静平和。 仆人们捞起几尾鱼,用水桶装好,收了网兜,将鱼送去了厨房。 热闹的水榭因仆人们的远去,登时就安静下来。 秦湘看得出神,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蹭蹭她的侧脸,输了,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大不了一死。秦湘闭了闭眼睛,我从来都不怕死,但我相信,不会轻易输的。 自活过来以后,我日日殚精竭虑,想着如何挽救南朝,一步步走来,我自觉做的很好,倘若还是输了,也是天意了。这一世,我们占领先机,可人有天赋。霍明的天赋,便是我难以祈求的。云浅贴着她的侧脸,双手抱住她纤细的腰。 秦湘怔忪,不可否认,霍明确实是一聪明人,擅用手段,御下严明,军事才能了得。 云浅,我陪你,哪怕是死,也陪你。若真有一日,山河不复,城池易主,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 县主府的门修了半月,花费颇多,顾黄盈直接去宫里找赵婕妤。她是女官,太后赐予行走禁中的权力。只是从未利用这等权力。 入宫后,她直接寻到赵婕妤。 皇帝筑高台,与赵婕妤日夜恩爱。顾黄盈直接找去了高台,面禀陛下。 赵婕妤恼恨,顾侍郎无诏如何入宫廷。 顾黄盈眼睛翻上天,掸掸身上的灰尘,冷冷回道:太后赐予我等十二名女官行走禁中的权力,赵婕妤才入宫,怕是不知这等小事。 赵婕妤一怔,太后已去,不该任由你们胡作非为。陛下,你听听,她入宫就像回家一般。 顾黄盈面视皇帝,陛下,臣来索要银钱,望陛下恩准,臣听闻婕妤心狠,不管自己的下属,明全还在刑部关着呢。明全在刑部内日夜盼望着婕妤去救他出来,盼的是形销骨立,而婕妤似将此人忘记了。 犯错的下属,我为何要惦记。赵婕妤娇滴滴依偎在皇帝的怀中。 婕妤,您今日要给银子吗?顾黄盈听得浑身脊骨发麻,索性明言直接要钱。 赵婕妤不认,明全犯错,与我无关。 陛下。顾黄盈看向皇帝。 皇帝被吵得头疼,看向内侍长,你去一趟,补了县主府的损失。 谢陛下。顾黄盈扬起声音,尾音拖得长长的。 皇帝示意她退下,反是赵婕妤不满,陛下,您看她如此嚣张。 皇帝不理会她的言语,站起身来,道:去看看皇后。 顾黄盈跟随内侍长出来,将一应账目报了过去,一听近乎两万两,吓得皱眉,顾侍郎,这也太多了。 我有账簿记录。顾黄盈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内侍长。 内侍长哪里敢看,吩咐人取了银子给她。 顾侍郎的人生中第一回拥有这么多钱,拖着马车,一路上耀武扬威地回家去了。 到了府门口,放起长长的炮竹,噼里啪啦响了许久。 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了府门口,引得路人关注。 直到秦湘回府,银子都没有搬回去。 你这是闹什么?不怕贼惦记吗?秦湘不理解这种炫富行为。 顾黄盈嗤笑:我就是让赵家看看,我们不是他们能随意招惹的。 话音落地,门前停下一辆马车,户部的傅缨来了。 看着满箱子银子,傅缨惊得合不拢嘴,原地转了三圈后,道:你炫富炫得好,我们户部可遇到一件难办的事情。 三人入府说话,管事领着仆人将银子搬进府邸。 第382章 落座后,傅缨先开口:云相给刑部推荐七香,刑部办案找人用得很好,阿盈,你该知晓的。 顾黄盈心中咯噔一下,道:有人抢了七日香的生意? 对,宫里的市买丞,也就是承恩侯推荐了同样的香料,想要取代县主的七日香。他们的价格更低,刑部算了一笔账目,他家的更划算。傅缨面露苦恼,我这不来问问县主的意思。 两相难取舍,便让秦湘主动放弃。 顾黄盈再傻也明白过来,登时恼了,拍桌怒视傅缨:为了三两银钱,你们连脸都不要了,告诉承恩侯,我们刑部不用他家的七日香。 傅缨鄂被骂得脸色发红,平和地劝说妹妹:我对比过两种香料,质地是一样的,他家价格优惠。你该知晓户部本就艰难,自然是能省则省。 质地一样?他偷县主的技术,那本是县主自己调制出来的,市面上仅此一家。顾黄盈狂怒,气得心口疼,原地蹦跶两下后,撸起袖口就要去赵家算账。 秦湘拦住她,看向傅缨:不要问我的意思,香料是刑部在用,该不该换,先问一问刑部,问过刑部,再问推荐人云相。问我,我自然不会放弃。 傅缨露出难色,我与刑部尚书交涉过,他喜欢你家的香料。 喜欢是假,因是云相推荐,所以不敢换。 所以各种压力都落在刑部上。 顾黄盈见秦湘罕见的态度强硬后,心中好大松了口气,慢悠悠坐下来,道:我不换,刑部不肯换,你们户部就得掏银子。 傅缨苦笑,县主,要不您将价格压一压? 价格又不是我定的,你去找云相。秦湘也跟着撂挑子不干了,云相答应压,我没意见。 顾黄盈在一侧得意笑了,云相知晓后,肯定会去户部,骂你们个狗血喷头。 云相护短,如何肯让秦湘吃亏。 傅缨叹气,你们让我很难办。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 第124章 科举(四) 傅缨叹气, 秦湘听她说完后不由笑了,你让一个商人放弃自己的利益,可能吗? 傅缨眼眸低垂, 脸上挂着难色, 县主,你以商人自居,我便以买家自居,不管是谁,质地相等, 价格优惠,都是受人欢迎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可我们签了单子, 就按照单子来行事。秦湘不为所动,你明知对方的心思, 还要我做出退让,我办不到。 傅缨在她对面坐下,闻言后, 撩起眼皮,按照单子拿完货物,我们就会换买家。 秦湘点点头,顾黄盈没好气道:你怎么帮别人了。 阿盈, 不是我帮别人, 而是道理如此。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都说户部的人斤斤计较, 我今日算是见识了。顾黄盈不理会她友情劝说, 站起身, 直接说道:送客。 阿盈玩笑的。秦湘拉着顾还黄盈的手腕, 笑着傅缨致歉,她今日心情不好,别和她计较,公事公办,单子签了多久,我们做多久。 傅缨见她并无怨言后,心中还是松了口气,回道:不瞒你说,国库空虚,不是我们要计较,是必须计较。 我知道你的难处,不会放在心上。秦湘笑着周旋。 傅缨做了恶人后,不想久待,匆匆离开了。 顾黄盈气得原地转悠,拍桌子跺脚,恨不得蹦上天去,秦湘平心静气地喝了盏茶。 我们晚上吃饺子,多包几种馅料的,喊上周大人一起吃,你也消消气,外面的匾额换一换,换成你的,你将这个宅子一半的钱给我,这就是你的家了。秦湘笑道。 顾黄盈成功坑了赵婕妤一笔,一扇门抵得上半座府邸,日后的生活质量也会提高。 顾黄盈闻言后,指着心口:这里一股气冲上脑门,我很难受。 出去对着树拳打脚踢消消气,消气后去擀面皮,我让人去相府拿些食材过来。秦湘宽慰顾黄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好事多磨,莫要多计较。这笔订单,我不会丢的,她说换人就换人,我岂不是白跟了云相。 一句话提醒了顾黄盈,她拍手叫好,我险些忘了还有云相呢,我这就去擀面皮。 秦湘松口气,与顾黄盈说好,自己去相府厨房拿食材,鸡鸭鱼肉都拿了些,还有些虾。 回到县主府厨房,面都擀好了,顾黄盈在一侧洗手。 厨娘们接过食材,各自干了起来,剁肉调馅料。顾黄盈无肉不欢,饺子里都要放肉。 顾黄盈自己去包,告诉秦湘:自己包的饺子吃得更香。 秦湘呵呵笑了,我喜欢吃别人包的,自己包的不香。 话里有话,厨娘们都笑了,顾黄盈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与秦湘掰扯。 说说笑笑,日落黄昏,包了一百多个饺子。 管事说云相与周大人一起来了,厨娘迅速烧水煮饺子,两人洗手回前厅。 没等坐下,顾黄盈就先开始告状,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周碧玉脸色就变了,云浅捧着凉茶,回道:签了两年的单子,怕什么呢。 第383章 不是三月吗?秦湘被说懵了,她记得单子上的时间是三月,毕竟是实验阶段,刑部没敢签太久,就怕生变故。 三月后若用的好,到时再续约。 云浅低头看着凉茶,叶子飘在碗底,水映着她幽深的眼眸,我说两年就两年。 一句话不讲道理,与她的性子截然相反。 秦湘不由笑了,顾黄盈拍手叫好。 婢女将饺子端了上来,顾黄盈迫不及待地吃了。 屏退婢女后,四人坐了下来,趁着机会说话。 秦湘将一盘素些的饺子放在云浅面前,云浅爱吃素。 云浅吃了两个,说道:陆澄昀吃了亏,好在不算大事,胜败乃兵家常事,阿玉,你要不要去一趟。 被点名的周碧玉吃着饺子,眼眸微掀,忙囫囵吞枣地吞了下去,烫得心都疼了。 我去了,你怎么办,赵婕妤很难缠的。 难缠又如何,太子入朝了,我总会轻松些。云浅咬了一口饺子,她太耿直了些,我怕还会吃亏。 周碧玉看着自己碗里的饺子,道一句:赵婕妤得宠,我就不放心。何时没有这个威胁,我何时动身去安州。 秦湘噎住了,察觉周碧玉的神色沉凝起来,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她也有威仪的一面。 云浅放下筷子,喝了口凉茶,冲一冲肉的腻味,回道:好,我会尽快解决这个麻烦,你放心。 两人三两句之间就解决了大事,顾黄盈听得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你自己听到的。 接下来,周碧玉笑着说趣事,气氛在她唇舌下变得和乐融融。 云浅侧耳倾听,秦湘听得也很认真,顾黄盈却埋头吃饺子。 吃过饺子,四人没有出去,而是坐下接着说话。 顾黄盈问道:废太子之事,我都没有听到动静。 周碧玉许是要走了,对她格外宽容些,解释道:自然是压了下来,陛下失态后肯定要安慰太子,自然是给予他入朝议事权,但没有实权,东宫属臣们都被警告过。陛下自己做了初一,就怕太子成为十五。 难怪陛下会突然同意太子入朝,原是这个缘故。云相,你怎么知晓那日陛下会怒斥太子。顾黄盈继续去问,她吃饱了,话就多了起来。 云浅解释:陛下骂不得我们,心头有火,自然会发在太子身上,我们在旁附和,让陛下的小错成了大错,事情一发不可收拾。陛下的性子,我们都很清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顾黄盈迟疑,听懂了,好像又没听懂。 她又问:那您得了什么好处? 封锁香膏铺子,赵家人不敢再开香膏一类的铺子。还有,赵婕妤吃瘪。周碧玉代为回答,赵家人被狠狠笑话,这些都足够了。还有你今日搬回府邸的钱,不都是好处。 顾黄盈痴痴地笑了,大口喝茶,心里极为畅快。 云浅说道:一时胜利不足以高兴,赵婕妤是美人,意味着她不是皇后,新宠换旧宠,让她自己折腾。她不仅动了我们的饺子,也动了旁人的晚膳。积少成多,石头成为大山,无异于作茧自缚。 赵婕妤与秦皇后不同,秦皇后只针对拥有温孤氏女子的朝臣,而赵婕妤则是贪,上至宫廷下至蝇头小利,都不肯放过。 说秦皇后祸国殃民,那赵婕妤便是再世妲己。 顾黄盈听得认真,又问道:那你怎么铲除威胁? 办法千千万万。秦湘插了一句,望向顾黄盈:我能让她在一日之间失宠,只是不大厚道。 她都上门抢你生意了,你还、还说什么厚道。顾黄盈不理解她的思路。 秦湘笑了,静默不语,可神色与往日不同,带着几分不常见的狠厉。 于是,周碧玉将碍事的顾黄盈赶出去,搬了凳子坐在秦湘面前,殷勤地替她锤锤肩膀,安平县主,您说,小的听着。 秦湘拂开她的手,云浅更是拉着她回院里的座位。 你们可记得燕归来。秦湘压低声音。 两人缄默,对视一眼后,周碧玉先开口:我知道燕归来,齐地特有的布料,柔软贴身,齐人爱做寝衣。上回得了些布料 她蓦地明白过来,先是失神,继而忍不住笑了,嘴角上扬。 云浅伸手摸摸秦湘的手腕,道:皇后乐意之至。 周碧玉说道:确实不大厚道,可她都已经这么欺负我们了,我们该回报一二才是。再者,区区一件燕归来,就看陛下是什么心思了。 挺有趣的事情儿啊,你说男人的喜欢会不会被怀疑摧毁。 周碧玉笑容满面,秦湘抬手拍她的脸颊,醒醒,你的趣味真是怪异,管他们是不是喜欢呢, 县主,你还小,不懂呢。周碧玉故弄玄虚,拍开秦湘的小手,看向云浅,云相,你觉得如何呢? 云浅至今没有表态,而是在想后续问题,陛下看似是儒雅君子,一旦狠毒起来,自己亲生母亲都不会放过。 代价是不是大了些。赵家满门可能都要被牵连。 秦湘歪着脑袋,微微一笑,道:她想要你死,你想她全家活命。 第384章 周碧玉附和道:我可以保证不会牵连无辜。 云浅沉默。 秦湘不出声了。 周碧玉坐了片刻,笑吟吟地离开了。 她走后,顾黄盈迫不及待地跑进来,兴奋问秦湘:怎么样、怎么样? 没商议好。秦湘撒谎。 顾黄盈性子直,藏不住心思,不如不让她知晓。 顾黄盈看她一眼,又看向沉默的云浅。 天色漆黑,暮色四合,婢女点了灯。 顾黄盈见云浅脸色不好,笑着打招呼离开。 屋内寂静,灯火微微。 秦湘喝了一盏凉茶,心情平和下来,道:我可以来做,哪里有真正的善良人。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善良的人,我很无耻。 云浅眼睫一颤,心中揪了起来,她抬首,目光落在秦湘淡然的面容上,我们可以慢慢来。 等得了吗?秦湘与她对视,心中坦然,远处战场硝烟四起,皇帝在做什么。他不是晋王,晋王看似沉溺美色,实则善用平衡术。当今陛下可以为你操控,可长此以往,终究会害了南朝。我做不了什么,他宠幸美人,我不管,但不能踩在你的头上。 云浅,秦皇后若在,断然不会这么看着,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那人得一分利益。她做初一,我便做十五,看看谁厉害。科举在即,你莫要分心了。秦湘丢下最后一句,转身离开。 蝉鸣阵阵,夜空繁星点缀,秦湘的背影慢慢地被黑夜吞噬。 云浅枯坐良久,婢女送了一盏又一盏的凉茶,她的嘴里只余苦涩。 云浅在想:她是秦湘还是秦皇后。 她的秦湘善良正直,究竟是谁毁了这份淳朴。 是世道、是不公平毁了秦湘。 是秦湘还是秦皇后,已然不重要了。 她撑着站起来,脚步虚浮,一步步走出厅堂,站在星空下,她扬首望着璀璨的星辰。 秦皇后说她是白月光。 秦湘于她而言,也是璀璨星辰,光虽弱,性坚韧。 扬首许久,脖子传来酸疼,她无力地垂首,回相府去了。 她还有许多事情去做,科考在即,她不能分心。朝堂需要注入新鲜的血液,年轻人有朝气,也有自己的想法,是南朝的希望。 一步步走回望澜阁,夜色已深,阿鬼备了热水,乍见她一人回来,心生奇怪,云相,县主没有回来吗? 她歇下了。云浅疲惫不堪。 阿鬼不敢再问,朝县主府方向看了一眼,内心忐忑。 **** 科考这日,各地举子有序进入贡院,人进入后,封锁大门,三日后才开门。 三日里,贡院外都有人守着。 三日间,天气清朗,日日都是艳阳天。 皇帝挂了主考官的虚名,当真前往贡院,一时间,举子们热血沸腾。 风平浪静三日后,贡院门打开,举子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面色白,脚步虚浮,不少人出来后就被家人抬了回去。 马车里的秦湘看着热闹的贡院门口,看着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她便笃定南朝必会胜利的。 举子中也有女子,人数不多,就那么几人,她们在最后出来的,说说笑笑。 秦湘知晓她们出自慈幼所,是诸位女官费尽心思教养出来的,论举止涵养,她们不输于世家女子。 等着人散尽了,车夫才扬起马鞭,朝前驶去。 今日的慈幼所很热闹,秦湘走了进去,感受到不一样的热闹,看着云浅长大之处,她的心徐徐沉了下来。 待了片刻后,她又出来了,踏上马车。 回家的时候从铺子门前过,因为铺子扩大,工人们在修缮铺面,掌柜跑前跑后忙活。 店面大了一倍,光是修缮的银钱就花了不少,待开业后,必然会以比以前更加红火。 而赵家的铺子关门了。 一日颠簸,秦湘回去后洗了澡,换了舒适如柔软的衣服。 刚坐下,周碧玉提着烧鸡就来了,婢女摆了酒,周碧玉先喝了一杯,小声说道:我与太子说了燕归来的事,结果太子不给我衣裳。 他要自己动手?秦湘险些没拿住酒杯。 其实,太子比她们更急。赵婕妤在宫里自然没少挤兑皇后,太子心疼母亲,自然是想除之而后快的。 周碧玉看她一眼,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只有太子才有燕归来。 云浅将死士身上的衣物扒下后,就给太子送去,后续的事情,并未过问。 秦湘抿了口酒,心情畅快起来,询问科考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经历过科考。周碧玉得意地笑了,官场上死读书是没有用的,梅锦衣就是死读书,你瞧,读进了死胡同里。 说起梅锦衣,令人惋惜。 秦湘问她:这回会有女子中举吗? 会的,能进入考场的都是层层筛选的,不是你想考就能考,没有真本事,压根进不去的。周碧玉解释,她们有些人师从梅锦衣,而她们也是梅锦衣递上去的名单。你不相信她们,也该信梅锦衣的眼光。 秦湘沉默,心中对齐王的恨意一点一点递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梅锦衣不该这么被杀了。 第385章 刺杀一事查得如何了? 太子在查呢。周碧玉深深地笑了,笑意意味不明。 秦湘明白,借力打力,比起云浅,太子更恨齐王。 两人喝过了酒,周碧玉回家去了,秦湘一人坐在厅内,歪头看着华灯初上的夜空。 醉意涌上头脑,她微微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25章 科举(五) 夏日的夜晚, 寂静幽幽,一轮明月遥遥地挂在空中。 县主府人少,多是婢女婆子, 晚间的时候, 婆子们都去休息了,两三个婢女在门外说话。 秦湘走到门口,抱着柱子,远远地看着明月,不自觉地嘴角扬起。 婢女上前扶着她回院, 路过梨花林,她扬首去看,梨花谢了, 露出小小的果子。 她微眯着眼睛,抬手摸了摸青涩的果子, 婢女笑说:县主喜欢吃梨呀,再过些时候,到七八月里就该熟了。 秦湘摘了一颗青涩的果子放在鼻尖, 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她推开婢女,踉跄地往药房走去。 推开门,婢女进去点灯, 秦湘歪坐在坐榻上, 脑袋也是歪的,她望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手中捏着果子, 脑中在想:如何将果子的清香留存住。 市面的香膏太多, 铺子里就有几十种, 若想取胜,必然要有核心过硬的新品。 蹒跚走到桌旁,她坐了下来,趴在桌子上,手中的果子碎了,汁水流淌在水中,她闻了闻,带着些清香。 酒意上涌,头重脚轻,全身都使不出力气,她定定地看着破碎的梨果,眼睛慢慢地闭了上去。 困意席卷身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后半夜,桌上的灯摇曳不止,晃得刺激眼睛。 她努力坐了起来,晕晕乎乎地坐直了身子,看着掌心中的果子,先是一愣,继而想起睡前的事情。 新品。 睡了一觉,已然清醒多了,脑子里大致有了新的思路。 **** 科考过后三五日,香膏铺子里推了新品,秦湘去了一趟刑部,将改良的七日香推荐给刑部。 刑部尚书挪着胖胖的身子,闻了闻香料,秦湘笑道:沾在身上,好几日才会消散,这个是新品,掺些梨的清香,不是梨花的香。另外,我还添了了些品种,听闻你们刑部有各司,各司办案会有重合,我研制了各种不同的香,这样闻到香就会知晓各自的身份。大人,你觉得如何? 不错呀、很不错。刑部尚书眯着眼睛夸赞,户部来找过我、市买丞也推荐过新的香料,我都拒绝了,还是您这里的不错。 刑部尚书是云相一手提拔上来的,可算是忠心耿耿,些许小事绝对不会让云相分心。 说完后,他拿出新的单子,您放心,这是两年的单子,都盖了刑部的印鉴,您回去后再签名,一切就妥了。 秦湘低声道谢,拿过单子后笑了,我先将新品送过来,你们先试试,若是合适,我们就重新签单,也不必落人口实。您觉得呢。 都听您的,回头让他们试试。刑部尚书笑得眼睛没缝隙。 秦湘离开刑部,登上马车,还没坐稳,马车狠狠一震,她下意识推开车门,外面吵了起来。 不长眼睛啊,我们车都停在这里多久了 这是你家门口吗?你能停,我们就不能停吗? 你什么意思,先来后到,懂不懂道理。 什么道理,我家侯爷来了,你不长眼睛啊,不该避让吗? 你家侯爷,我家还是县主呢,先来后到,是你们撞我们的,惊动贵人,就是你们的错。 秦湘听到头疼,下车后查看马车,车板被撞坏了,明显是故意撞上来的。 她回过头,对面马车上走下一男人,眉眼如刀,大腹便便,她看过去,刑部尚书走了过来,承恩侯,您怎么来了。 秦湘皱眉,道:承恩侯,你撞了我家马车,该道歉。 承恩侯看向秦湘,畜生控制不住,县主也要计较? 是啊,畜生控制不住,也不讲道理,确实无法道歉。秦湘抿唇笑了。 承恩侯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县主的话是什么意思。 秦湘好笑,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门前站了许多人,围观两人的动静,刑部尚书走到承恩侯跟前,拱手说道:侯爷,里面请。 承恩侯不为所动,秦湘也不示弱,两人对视一眼,承恩侯又笑了,言道:都道县主相貌好,是难得的佳人,使得云相一见钟情。自古阴阳交合才是天地纲常,今日一见,方觉可惜。 秦湘被说得眨了眨眼睛,道:侯爷方才的话很对。 承恩侯莫名一愣,什么话。 畜生控制不住,我不该计较。秦湘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马车,回头吩咐侍卫:畜生控制不住,我们人可以控制的,我们不能与畜生计较,这样,你们将对面的马车砸出一样的痕迹,我们就宽容些,放过畜生。 经历过前面的事情后,秦湘出门都会带上侍卫,都是云浅千挑万选出来的。 第386章 侍卫闻言后,翻身上马,走向承恩侯后方的马车,承恩侯大怒,安平县主,你在做什么,我可是承恩侯。 承恩承恩,承天子恩德,你该感激天子的恩德,而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闹事。秦湘朝侍卫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承恩侯府的护卫立即与相府的人交上手了,吓得行人纷纷跑开。 秦湘无奈道:我不和畜生计较,你们偏偏帮着畜生,可见你们觉得畜生是对的。 言罢,她看向承恩侯,扬唇一笑。 刑部尚书吓得发抖,忙招呼下属来劝架,侯爷县主,你们给我一分薄面,莫要计较了,各让一步,海阔天空。侯爷、县主 动静太大,惊得刑部内的人都跟着出来,顾黄盈一见秦湘,下意识就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 打畜生呢,莫急。秦湘好整以暇地看着承恩侯。 承恩侯面色阴沉,始终没有回话,他一旦回话就说明自己就是安平县主口中的畜生。 刑部的人上前打架,纷纷挤了进去,然而,承恩侯发现不对,他们拉偏架。 分明是帮助安平县主打他的人。 承恩侯恼了,季大人,你在做什么,我要上告陛下,你们刑部帮安平县主殴打我府上的护卫。 刑部尚书急得跳脚,忙解释:哎呦,我们去拉架呀,这样、这样,刑部的人别拉了,退出来。哎呦,真是好心不被人理解。 刑部的人退了出来,顾黄盈已然将秦湘藏在自己的身后。 退出来后,相府侍卫趁机砸向马车,承恩侯府的人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秦湘勾了唇角。 承恩侯傻眼了,自己的马车被砸城粉碎,马也被一刀捅死,血淋淋地倒在自己面前。 安平县主、你欺人太甚、老夫要去告你。 好呀,我们去陛下跟前试试。秦湘淡然地拉开顾黄盈,自己走到对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你试试,想想我身后的人,再看看你的女儿,你觉得你的胜算大吗?我还没打你,再有下回,我连你一起打。 你好生放肆承恩侯气个仰倒。 秦湘好笑道:我在京中放肆的事情做了那么多,你看看,我可有损失。 说完,她招呼相府侍卫上马。 承恩侯看向刑部尚书,我要报案,安平县主欺人太甚,打了我的护卫,又砸了我的马车,季大人,你管不管。 刑部尚书吞了吞口水,道:您是侯爷,她是县主,刑部管不得,要不您去陛下跟前,我实在是位卑人轻,管不得管不得。 他笃定承恩侯不敢告到陛下跟前,就算告了,云相在前,也用不到刑部来管。 秦湘登车离去,承恩侯怒骂不止,可刑部无一人帮他。 安平县主常往刑部送吃的送喝的,比起承恩侯这个新贵更让人喜欢。 承恩侯跳脚,也只是让人笑话,就连顾黄盈都忍不住笑了,被欺负了这么久,总算可以出口气了。 承恩侯不依不饶,顾黄盈先跑了,刑部尚书也是爱答不理,带着人直接回去了。 **** 秦湘出了刑部后,转道去了白楼。 错凰扭着腰来迎她,眼中横波流转,县主怎么有空来了。 给刑部送些吃的,别说是我送的。秦湘跨过门槛。 错凰不解,您这么败家,云相知晓吗? 我若不败家,她的钱都花不完了。秦湘挑眉,快去办,犒劳他们。 这是怎么了?错凰被勾起好奇心。 秦湘说起了方才的事情,错凰听得皱眉,揪心道:承恩侯靠着女儿已抢了不少生意,不仅是我们,其他人也是怨声载道,奈何赵婕妤太受宠了,都是敢怒不敢言。也只有你敢动手打人。 他先撞我的,你去办,我回家去了。秦湘被逼无奈,不做坏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错凰目送着秦湘离开,等她走后,才吩咐管事:安平县主叫桌席面,你待会去安排。另外再送些吃食去刑部,不必正式,点心凉品多送些。 管事闻声去办。 此时,秦湘已登上马车,马车被撞后走得不平稳,总是咯吱作响。 咯吱咯吱响了一路,好歹是回到了相府。 去修一修,若是修不好就换新的,吵得我耳朵都疼。秦湘捂着自己的耳朵,咯吱声响了一路,耳朵都要出现幻听了。 站在相府门前,又发现不对,她回头看向车夫,我们早上从哪里出门的? 车夫被她逗笑了,县主,我们早上是从县主府出门的。 车夫马车都是相府的,顾黄盈出门自己骑马,马车都是不坐。秦湘出门都是相府的车马,车马平日里留在县主府,但钱是相府出的,车上的徽记也是相府的。 相府与仙族府隔着一条街,平日里早就混为一体了。 秦湘被提醒后憨笑了一阵,从正门走去县主府都要半个时辰,她又坐上了马车,回县主府。 马蹄刚动了两步,马车哐当响动起来。车夫不敢走了,拿下车凳,县主,马车走不了,再走下去,我怕会散,您要不先回相府。 第387章 秦湘被说得无奈,只得再度下车。 回到望澜阁,阿鬼极为高兴,围着她说东说西。 在相府简单用了午膳,她便从后门离开,回县主府了。 **** 马车要大修,近日都不能用,车夫回相府去了,秦湘出门要自己骑马。 贡院放榜,她自己只能骑马过去。 贡院前早就是人山人海,围得疏泄不通,人挤人,没些力气都挤不进去。 秦湘站在外围,见有人挤了出来,逮住人就问:今年可有女子中举? 对方看她一眼,像是看猴子一般,直接推开她:脑子有问题吧,女子考什么。 秦湘被推得踉跄,身后一人及时扶住她的腰肢。秦湘回首道谢,却瞧见熟悉的面容,怔怔一笑。 云浅收回手,道:今年女子六人应试,皆是二甲进士,会与其他人一道授予官职。她们将是第一批以科举入朝的女官,堂堂正正地与男子比较。 秦湘却问她:她们的文章是二甲进士的水平吗? 云浅失落,道:你该知晓批判文章的时候都遮住名姓的,评判出来后,一人的文章进入一甲,最后改成了二甲。你可知缘故? 避一避风头,总是好的。秦湘惋惜,但已然很好了,今年进步很大。 她扬首望着天道:陆统领替女子撑起一片天。 贡院门前有人失落有人欣喜,还有人疯疯癫癫,人生百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人看了片刻,人越来越多,就连外围都站满了人,两人回到马车上,秦湘透过车窗去。 这回世家中弟子如何? 无一人中。 秦湘一怔,僵硬地转动身子回身去看云浅,她很聪明,明白四个字的背后的事情。 惩罚。 她笑了,没有再说,继续去看贡院门口。 无一人中就说明秦湘对世家的不满,也给世家警告。其实许多世家子弟靠举荐就可入朝,北军中都是这样的的一支队伍。 但不是都会有荫封举荐,科举便是最一条稳妥的路子。 云浅今年将这条路堵死了。那些老顽固做初一,她做十五。 很好、很好! 人来了又走,可贡院门口依旧走不通。秦湘看着热闹的场景,还有些人在榜下捉婿,热闹非凡。 云浅陪着她,没有说话。 接近午时,云浅才拉着她回家吃饭。 刚到相府就看到门口乔装的太子殿下,秦湘故作不识,与云浅说了一声就回望澜阁。 云浅将太子引去书房,两人关上门说话。 姑姑,孤的人去了齐地,用尽办法去买燕归来,可都没有成功。燕归来的作坊是由朝廷控制的,一是要户籍,二是要房产地契,极为难买。太子压低声音。 这么一来,就说明那些人确实是齐地的人,也是齐王掌控的。 莫要打草惊蛇。云浅安抚太子,眼下你该徐徐图之,我们没有兵力去对付齐王,自己莫要乱了针脚。 姑姑,下旨令齐王入京吧。太子紧凝云浅的眼睛,姑姑,这是唯一不见血,也不动筋骨的办法,也不会影响前线战局。 云浅发问他:以什么样的名义招召他入京? 太子迟疑,没有立即回答。 云浅笑了,道:殿下,你太心急了,鱼跃龙门,你要的太多。 姑姑,你比孤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让齐王最放心的。太子坚持,面色涨得通红,道:姑姑,你做的,孤都会帮你。孤知晓你一心为朝廷为百姓,孤信你不会纵容旁人欺压你。 云浅没有回应,皇帝也曾给予她这些条件,如今呢。 姑姑。太子忍不住催促。 作者有话说: 进展到这里,多是搞事业了。 第126章 科举(六) 太子的心思, 昭然若揭,云浅没有应。 太子走后,云浅走到窗下, 望着烈日下的晴空。 秦湘找了过来, 探头说道:阿姐,旬夫人来了。 云母登门。 云浅这才想起自己在世上还有个母亲,抚了抚额头,沉吟片刻,秦湘走进来, 好像是为了账目的事情,你做了什么。 近日,云浅查账了, 不为什么,只为好给秦湘一个数字, 将她的一半分出来。 云母插手相府的事情不是一日两日了,云浅不加制止,管事们会秉公办理, 云母屡出计策,想从她这么泼天富贵的女儿中扣出些银子贴补儿子。 云母的性子,秦湘都是知道的,被她骂过几回, 再见面就不再那么恭敬了。 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我查账了, 她动了手脚。 你让她还钱了? 没有。 秦湘心中咯噔一下,她不再是稚气的小姑娘了, 早就有了沉稳的心思, 阿姐, 你应该让她还银子。 不是真要钱, 而是以此为台阶,让云母放弃。 云浅不要回银子,云母以为她好欺负,便会变本加厉的上门讨要。 人心是无底洞,填不满的。 秦湘按住云浅的手,我去,你不能出面。 第388章 云浅望着秦湘沉静的面容,习惯性伸手抱住她,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肩膀,双眉微皱:你怎么那么喜欢做恶人。 总得有人作恶,才能换来不被人算计的生活。秦湘抬眸看着她脸色,神色从容,不和你说了,我去去就来,你别出去了。 秦湘飞快地出去了,一路小跑至厅外,喘了两口气,然后平稳地迈过门槛,笑吟吟地看向里面的老夫人。 云母乍见秦湘,不大高兴,我要见云浅,你来做什么。 云相不舒服,歇下了,您有事大可与我说。相府秦湘顿了顿,如今是我在打理,您要什么,与我说,我能给的自然给您。 说话的间隙里,管事递来一封信与一本账簿,然而悄悄退下。 秦湘打开信,看了一遍,又扫了一眼账簿,心中沉沉。 你将那片上等水田卖了。秦湘暗自心惊,百亩水田,大致算一算租金,一年大约两百两,这是租售的价格,卖了可就不止。 云母对秦湘没什么好脸色,直接说道:我大儿子要做官,云浅不肯帮忙,就必须拿钱打通人脉,这笔钱是不会还的。 您哪里来的地契。秦湘心惊肉跳。 云母理直气壮,管事给的。 一句给的让秦湘心血沸腾,怎么给的,你打人还是绑架他的妻儿了。 云母被戳破心事,脸色涨得通红,自然是、心甘情愿地给了。 那好,去将管事找来,送去京兆尹问一问,将主人家的东西私自给旁人,是什么样的罪名。秦湘气得眉眼直跳,招手喊婢女进来,去找管事。 婢女稳稳的应承下来。 云母急了,道:我是她的母亲,怎么就是外人了。 您早就嫁人了,就是外人。秦湘高声回答,脸色冰冷,不问自取乃是偷。 你敢说我偷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以色侍人的玩意。云母也不甘示弱。 秦湘朝着婢女扬了扬下颚,还站着干什么,等着老夫人给你发赏银呢。 云母拍桌,我拿我女儿的东西,你凭什么管东管西。我要见云浅,这是什么狗东西。 秦湘被骂后反而笑了,扬起唇角,等着去坐牢吧,老夫人。 言罢,她拿起信扬了扬,这是那名管事的供词,是你绑架他的妻儿逼他拿出水田地契,田地是你卖的,买家认识你,这就是人证。认证物证都在,是还钱还是坐牢,你与京兆尹去说。 老夫人这回终于急了,伸手就去抢信封,秦湘迅速收了回来。 秦湘、我是云浅的母亲,是她的母亲,她是我生的,我拿她些东西算得了什么。钱不给我用,你却敞开了花,你身上哪一件不是花的她的钱。云母怒视云浅,你这个外人都能用,我是她的母亲啊。 浓浓的不甘毁了人的理智,云母叫嚣,莫说是几块烂地,我让她给我大笔银子给儿子买通关系,她也得给。 秦湘无声发笑,自己这是在浪费时间,和这种自私自利的女人说话,着实是今日犯的最大的错误。 她直言,道:我秦家在镇江也是富甲一方,不缺这些银子,我名下的铺子赚得多,我和刑部都有合作,我花的都是自己的钱,不像你,自己女儿的东西都抢。老夫人,我希望你能明白,你早就嫁出 ,与云家的女儿再无干系,你若再敢做些什么事,我会拿着这些供词去告你。 当日抛弃了就不该回头,回头也是自取其辱。旬家也不是乞丐窝,没有必要抢云相的东西去填补儿子,你这样做,只会让人不耻。你在云相身上花的钱,这么多年来也都数倍还给你了,要不要去衙门里公证,断绝母女关系,到时候,丢人的是你。 云母被说得脸色发红,秦湘也不惯着她,吩咐管事:送老夫人回去,再与下面的人说一声,日后旬老夫人与相府毫无关系,再敢私下给东西,便拿自己的银子填补。 说完后,她直接走了,也不顾云母灰土般的脸色。 秦湘走到半路才想起还没问她今日来干什么的。 算了,先堵住她的嘴就好,避过一难。 回到望澜阁,云浅躺在卧榻上,手中拿着陆澄昀送来的信。 半月前,两军因琐事而交战,都没有讨到好处,算是势均力敌,可那时霍明不在。 信送来的时候,霍明赶到安州,可以想象出陆澄昀的压力。 云浅握着书信的手微微发抖,四肢凉得厉害,置于夏日而心凉。 秦湘小心翼翼地拿过书信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想着还是先安慰云浅:好歹没有输呢,也算幸事。 云浅歪靠着,体态婀娜,单薄的夏衣显出细长的腿形。秦湘见她不语,微微俯身,吻上她的唇角。 这一瞬间,空气都变得燥热。 别担心。秦湘抵着她的额头,感受到她炙热的呼吸还有罕见地慌张,看着我呢,我在,有危险也不怕的。 云浅阖眸,手脚开始回暖,回吻上秦湘的眼眸。 这一刻,她放纵自己,暂时忘了那些烦恼的事情。 第389章 放肆的吻,让这个夏日愈发热了。 **** 皇帝闹着建造冰室,想做什么,傻子都能想明白。 制冰所需花费太多,户部头一个不答应,皇帝将户部尚书召进殿大骂一顿。 户部尚书习以为常,任由皇帝去骂,横竖不会影响自己的仕途。 皇帝大骂无果后,要换掉户部尚书。这时太子入殿求情,言明户部艰难,愿意自己出钱建造冰室供父皇享乐。 好说歹说,皇帝才放了户部尚书。 出殿后,户部尚书朝太子千恩万谢,太子摆摆手,说回去凑钱。 闻言,户部尚书更是叹气,回去后与云浅说了。 云浅没有说话,太子这番作态,是想着拉拢户部尚书罢了。 户部尚书脸色十分难看,云浅问道:不如让陛下去行宫避暑。 下官说了,陛下不肯去。 云浅知晓皇帝的意思,太后在行宫被围,他害怕了,心中有鬼作祟。 这样不肯,那也不行,就想着花钱。云浅说道:户部不能拿钱,前线战事烧钱,有钱先给他们用。 皇帝想花钱,让他自己想办法,有钱给赵婕妤填补坑,怎么就没钱建造冰室。 户部尚书欲言又止,云浅戳破窗户纸,陛下给赵婕妤花的钱可足够建造几个冰室了。 户部尚书精神一震,立即拍桌不给钱。 闹过小小的插曲,前线八百里战报来了,霍明来了安州,想要见云浅,希望与她一战。 战报来后,群臣都反对,都知晓云相是文臣,霍明分明是欺负人。 云浅含笑说了一句:这位摄政王大将军也是女子。 群臣面面相觑,像是吃了狗屎一般,着实想不到,北疆也被一女子掌控。 云浅笑着离开议政殿,太阳炙热,她拿了一把纸伞。 而此刻的秦湘坐在了林府的厅堂内,拿着欠条,希望林家还钱。 十多年来林家早就过了气,秦家没有登门,他们自然不会想着还钱。 婚书已毁,欠条犹在,且是林老太爷亲自写的,上有手印,林家上下无法抵赖。 林至珽将欠条前后看了两遍,最后无奈放下,林夫人急了,先开口:你放心,钱会还的。 林夫人,我去岁入京至今一年多了,你们何时提过还钱了。秦湘嘲讽,秦家是商贾之家,与林家相比,就是卑微的尘埃,若没有云浅在,她也不敢上门要钱。 林家仗着这种层次差异,赖着不想还钱。 林夫人被说得一怔,直接说道:阿窈是不会嫁去林家的,你们死了这条心。 林窈想嫁,我秦家也不会要的,谁喜欢娶个祖宗回家呢。秦湘含笑回应,本就是互贬,她也会。 林夫人气得捏紧了帕子,林至珽放下借条,示意夫人莫要再说了。 县主放心,我已在凑银子了。林至珽无奈叹气,今时今日,她不想还钱都不行了。 秦湘反问:几日凑齐? 半月期限。 太久了,最多五日。秦湘不肯答应。 林至珽脸色微变,五日太短了些。 侯爷,我来京一年多了,一年的时间都没有凑齐吗?秦湘戳破窗户纸。 林家压根就不想还,拖一日是一日。 林至珽无奈答应。 秦湘拿着欠条如愿离开侯府。 五日期限,她等着。 没等到林家还钱,皇帝与云浅大吵一架,各自负气离开。 皇帝气得回殿打砸摆设,赵婕妤在旁安慰皇帝,阴阳怪气道:从未见过下臣敢与陛下争执的,陛下,您就是太纵容她了。 你闭嘴,轮不到你来说教她。皇帝负气推开赵婕妤,加以警告:少在背后嚼舌根,云浅收拾你的时候,别来求朕。 赵婕妤立即就哭了,哭哭啼啼地跪下请罪。 妾是心疼陛下,哪朝皇帝想要些东西,下臣们推三阻四。云相猖狂,她身边的相好安平县主也是嚣张,当街打了我的父亲,那可是一朝侯爷。陛下,她二人压根没将您放在眼里啊。 陛下,云相就爱与您作对,您要的东西,她哪回答应了,都是推三阻四,这回倒好,还敢与您争执,您的颜面何存啊。 皇帝烦不胜烦,甩袖走了。 **** 秦湘拿到了欠银,拖着银钱,一路上敲锣打鼓去了户部。 路上不少百姓好奇,跟随一路,车马停在了户部门口,锣鼓炮竹一起响动,吓得户部尚书拖着老迈的身子走了出来。 秦湘着一袭红裙,站在了车下,面容粉白,眸色晶莹,煞是明艳。 县主,您这是户部尚书尊敬面前这位县主,也因云相的缘故,故而好语相问。 户部尚书上前,马车旁的护卫打开箱子,露出箱内的黄金。林家以黄金来换的,都是金砖,兑换下来,就是十万两。 阳光折射下,金光闪闪,迷得户部尚书睁不开眼。 秦湘说道:您也知晓林家欠我秦家的钱,我厚着脸皮讨要回来,我阿爹说前线将士们辛苦,让我献给前线将士们,您看如何? 好、好、好。户部尚书欣喜得上前捧起金砖,你放心,我定转告陛下,给你阿爹封赏。 第390章 那就多谢尚书大人,您找人验一验,若哪里不对,我们也好当面说清楚,一块一块的查验啊。秦湘说道。 钱财这种事不在眼皮下,极容易生事,先验再入库,大庭广众下就与她无关了。 户部尚书立即找主事们来检验,也当着路人的面交接清楚。 主事们检验,他这拉着秦湘道谢,感谢她阿爹,感谢秦家,也感谢她。 门口站了不少百姓,百姓哪里见过这么多金子,将户部围得水泄不通。 检验花了一个多时辰,户部尚书的嘴角咧了一个多时辰,秦湘站得腿都算了。 最后的时候,有一主事走了过来,脸色难看,道:有些、有些不纯。 秦湘挑眉,道:这可是我从林家拉出来,一路上敲锣打鼓的送来的,百姓可都是见证,你可不能污蔑林侯爷。 主事垂首,坚持道:下官、下官并未说谎。 多少?秦湘反问。 主事立即答道:三千两。 一两黄金即为十两白银,三千两黄金便是三万两银子。 秦湘笑了,嘴角轻轻撇了撇,笑得清纯无辜,偏偏又带了几分冷漠。 金子都放下,我去一趟林家,你们放心,林家不给钱,我也会将这三万两补上。 户部尚书大为感动,表示道:你放心,我替你作证,分明是林家不厚道。 秦湘转身上马,示意敲锣的继续敲打起来,回林家。 户部的人赶紧将黄金搬上马车,户部尚书跟着一道过去,一场欢喜以金子作假而结束。 路上的马车看到马上红裙少女,不觉笑了笑,周碧玉笑得直不起腰肢了,林至珽以为秦湘是个傻子,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云浅撂下车帘,道:你该走了。 我走不得,赵婕妤欺负你怎么办。周碧玉笑着擦擦自己眼角的泪水,笑死人了。 她在,你还不放心吗?云浅敛下眼眸,我会让她入朝的,你说,她适合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27章 科举(七) 乌泱泱的一队人停在林家门口, 吓得门人紧闭府门,慌慌张张去找侯爷。 林至珽刚送走了小瘟神,心痛万分, 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吓得从床上爬了起来。 敲门的是户部尚书, 林至珽不得不开门,打开门的一瞬,他看到了自己送秦湘的黄金。 秦湘笑吟吟上前,行礼笑道:侯爷,您给的黄金有些问题, 户部查了出来,特来希望您说一说是怎么回事。 林至珽脑门嗡嗡作响,秦湘的笑容纯良无害。 怎么、怎么回事林至珽扶着门框, 险些迈不过去。 户部尚书老态龙钟,慢步上前, 安平县主将这一万两黄金献给户部,户部查验后发觉不对,想问侯爷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是不是搬错了?林至珽动了动嘴皮子, 眼皮跳得厉害,忙故作姿态地让人去找经手的管事。 抬眼瞧了一眼门外看热闹的百姓,将他当成了猴子般看耍,顿觉奇耻大辱。 户部尚书摸着自己的胡子, 连连点头, 必然是错了,侯爷, 你再查查, 我们将黄金送来了, 到时你直接送去户部就成。 秦湘附和, 大人所言极是,既然如此,我就家去了,两位大人细细详谈。 户部尚书朝秦湘说道:县主大义,秦家大义,我代前线将士感谢你。 秦湘摆摆手,寒暄两句后,打马离开。 上马的间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林至珽,唇角弯弯。 林至珽面如土色,户部尚书站在他的面前,言笑晏晏。 一场闹剧结束后,秦湘回县主府办了桌席面,邀请周碧玉等人前来热闹热闹。 周碧玉赴宴最积极,也是第一个来的,顾黄盈还没回来,她就来了,提着两坛酒,笑着进门。 婢女接过酒,退下了。 秦湘起身相迎,一脸的笑意,双眸亮堂堂,大人来得颇早。 吃饭不着急,脑子有问题。周碧玉笑着打趣。 两人坐下,周碧玉将婢女都赶了出去,想跟秦湘说悄悄话。 我要走了,就在这几日。周碧玉压低了声音,我去看看陆澄昀,霍明要求见云浅,想与她比较一番,老东西们挺讲道理的,不让云浅过去。我走后,你跟着云浅后面吧,她做事太正直,吃了不少暗亏。你看着些,我放心。 秦湘有些莫名:你的意思是我很狡猾? 周碧玉沉默下来,今日的事情闹得全城皆知,林至珽成了全城的笑话,秦湘这一手笔,可见是很厉害的。 她笑了笑,说道:你想多了,你看着她,我放心。她耿直了些,你别计较。日后多提点,还有,你别心慈手软,这些人都坏着呢。 秦湘不信她的鬼话,说来说去都是在说她狡猾。 你不是说等京城安定后再走,那位还是好好的呢。 等不及了。我看你挺好的,不会让云浅受欺负,娶妻娶贤,就该你这样的。周碧玉再度夸赞。 秦湘:没法好好说话。 第391章 周碧玉还在说:我以前觉得你笨笨的,现在看来,是我眼睛不好。你哪里是笨,分明是藏拙,当真是扮猪吃老虎啊。就是可惜了那些钱。不过呢,钱给了户部,也算是不错的选择,毕竟你也不差钱。言归正传,我将云浅交给你了。 秦湘听来听去,总觉得她在指桑骂槐,但自己没有证据去指控。 等周碧玉唠叨完后,秦湘想起旧事:云氏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周碧玉眼皮子一跳,忽而就笑了,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秦湘沉默。 两人都没有再提。 没过多久,苏墨杳与李知晚结伴而来,两人各自带了一份点心,见周碧玉在,也不稀奇,如常坐下。 秦湘看见李知晚才想起宫里的事情,自那日出宫后就没再过问文昌郡主的事情。 见到李知晚,她就问了一句。 李知晚很高兴,都找回来了,还没谢你呢。 宫里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人,见怪不怪。秦湘没再说了。 李知晚见她兴致缺缺,不好再说,转头说起了赵婕妤。 赵婕妤盛宠,赵家跟着沾光,她太嚣张了,宫里宫外都想一把抓,甚至想举荐自己家的人入朝为官。 若是寻常皇帝,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偏偏今上不管这些事情,要官就必须经过云浅。 云浅可不是好糊弄的人,莫说是要官,就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皇帝吃瘪是常有的事情,赵婕妤明里暗里,没少挤兑云浅。 皇帝深信云浅,并没有因此而怀疑云浅,偏偏这位赵婕妤想疯了,又说自己家中姐妹饱读诗书,想学云浅一般入朝为官。 好家伙,前后说了几回,皇帝都没有应承,赵家的算盘也要落空了。 女子为官,也会让人眼红,迫切希望分一分红利。 秦湘听得目瞪口呆,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反是周碧玉开口:目光短浅,才几月时间就要这要那,等陛下换了新欢,她哭都来不及。 得罪的人太多了,几乎得罪了个遍,着实没什么脑子。 泼天富贵砸了过来,砸得晕头转向。 李知晚继续说道:郡主说陛下喜欢赵婕妤,也是因为她的眉眼像极了云相,陛下对云相的心思,朝堂上下都知晓,如今来了相似的人,心思就愈发明显了。你们也知晓,得不到的越珍惜,心中越不甘。 周碧玉继续嘲讽:他想让云相做妾,太后岂会答应,她辛苦培养出来的人,去做了别人的妾,日日守着一个男人,岂不是打了她的脸。 太后比谁都清楚自己儿子的性子,后妃那么多,不缺云浅一人。 太后去后,云浅位高权重,皇帝处处仰仗,若做了后妃,他在前朝没有信任的人,处处艰难,美色与权势,他自然选的后者。 李知晚年岁小,闻言后是问道:你说我们日后也要学普通女人一样日夜守着一个男人? 进来就没开口的苏墨杳呸了一声,道:为何不能让他们日夜守着我们呢。 李知晚恍然大悟,永宁长公主私下里又添了几个男宠,可不就与你们说得相似 。 话题有些歪了,不利于少女成长,秦湘立即掐住源头,说道:旁人家的私事不好乱说,我们先吃些点心垫一垫,我让人去催催顾侍郎与云相。 话题总算盖了过去,婢女将客人带来的点心装盘送了进来。 李知晚说起外面的点心,众人的心都放在了吃的上面。 一阵说笑后,云浅与顾黄盈一道来了。 众人落座,外间暮色四合。 吃过晚饭,各自离开,周碧玉厚着脸皮留下。 直到天色漆黑,实在难以留客,周碧玉拉着秦湘的手,无视一侧云浅冷漠的脸色,县主,我有些红颜知己,走后劳烦你照看一二。 秦湘下意识绝对不对劲,有些是几个? 周碧玉望着天,伸出一个巴掌:大约五六个。 五六个、你还好 五六十个还差不多。云浅打断秦湘的话,再晚一步,秦湘就要被忽悠答应下来了。 秦湘惊得合不拢嘴,怎么会那么多、你是带了一支队伍出来了吗? 闻言,顾黄盈在一侧笑得趴在桌子上。 周碧玉觉得颜面扫地,一世英明毁在了云浅手上,云浅,你别乱说,我哪里有么多,不就、十多个罢了。 劳烦县主找照看的是十多个,加上不必照看的呢。云浅反问。 周碧玉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支支吾吾地回道:县主,就那么十多个人,你照看一番,我都拨了人,出现难事,你帮忙解决。 秦湘无奈,若是想找相好的呢。 周碧玉唉声叹气,痛心疾首道:那就给她们找。 你真好呀,要不我也做你的相好,你养我吧。顾黄盈凑了过来,我长得也不差呀。 云浅笑得掩面,秦湘歪倒在她身上,已然爬不起来了。唯独周碧玉生无可恋地看着说话的人,我、不要你。 顾黄盈也是生无可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为何就没人养我呢。 第392章 秦湘忙说道:府里开支都是走我的账,你拿钱了吗? 从搬进来开始,顾黄盈拿了些钱添置家具,一直都没有管过府里的开支。 顾黄盈被提醒了,下意识看向云浅:云相,她养我,你不生气吧。 云浅回她一记眼刀,散了吧。 周碧玉不肯走,还没得到秦湘的答复。秦湘为了让她安心,拍着胸脯答应了。 云浅领着秦湘回相府,周碧玉随她们一起出门,然后打马离开。 两人走到后门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人,一袭青色裙裳,云浅一眼认出是慈幼所的统一服饰。 对方也看到了两人,忙上前揖礼,支支吾吾不该如何开口。 进去说,自己想好怎么说。秦湘安稳一句,拉着云浅就走了。因为她发现云浅的脸色很不好。 回到内院,婢女搬了凳子让女子坐下,又拿了凉茶。 女子年岁不大,十二三岁,拘谨地端着凉茶,小小地抿了一口。 秦湘等她喝了口茶,说道:先说说你为何会站在门口,夜里不回去,不怕管事婆子担心吗? 都是孤儿,担心的也只有管她们生活的婆子,毕竟女子出门容易遇到危险。 我、我是温敏。温敏支支吾吾开口。 一听温姓,秦湘眼皮一颤,你这个温姓是去岁改的吗? 对,原姓温孤。温敏点点头,看向秦湘:听闻您也是温孤家的女儿。 秦湘点点头,见时辰不早,推了推云浅,你去休息,我来处理,你都累了。 温孤内事,云浅不好插手,自己便走了,临走的时候深深看了温敏一眼。 温敏拘束地握紧杯子,不敢抬头,耳朵红得发烫。 云浅威仪强势,寻常人在她面前都不敢放肆,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 秦湘上前询问,遇到什么难事了? 我阿姐得了病,管事的请了大夫,可是不见好,我、我温敏怕得不行,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带我去看看。秦湘站了起来,吩咐婢女去拿药箱,可温敏没有动,甚至都没有抬头。 秦湘愣住了,是真的得病吗? 她、她说她想回家了温敏大声哭了出来,她说她活不久了 秦湘扶额,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怎么会活不久呢,吃些药就好了。她的病是怎么来了。 打、打的 秦湘豁然一惊。 **** 感到慈幼所的时候,温敏就开始发抖。秦湘望着她,心生无奈。 进去后,温敏带路,到了这个时候才说道:有个姐姐喜欢我阿姐 秦湘: 你们多大了。 我十二,我阿姐十六岁了。 秦湘扶额,比她小一岁,谈情说爱也是常有的事情,不生气、不生气。 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小孩子之间的感□□,应该将顾黄盈带来看看,及笄的小姑娘深陷情爱事,爱得你死我活,她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开花。 温家的女孩在一个院落里,大的十六,小是十岁。 十岁的小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星辰,眼圈是紫,见到秦湘后拔腿就跑。 秦湘意外,她跑什么? 管事支支吾吾,说道:可能、是怕生。 秦湘不信,问温敏,她多大了。 十岁,她是我阿姐带大的,感情很好,打架的时候,她帮着阿姐,就被打了。温敏低着头。 秦湘: 进去后,一张大通铺上睡了五六个孩子,个个都打起精神看向秦湘。 秦湘朝她们笑笑,我是温孤湘儿,是温孤氏的族长,谁病了。 话音落地,众人看向床上唯一躺着的人,秦湘大步上前,走过去先摸了脉象。 管事在旁解释,我们让大夫看了,也吃了药,就是不见好。 十岁的孩子突然叫了起来,那是因为她们把药倒了,不给我们喝。 秦湘看向出声的小孩,不觉弯弯嘴角,看来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她朝着小女孩招招手,你过来,说说怎么回事,照常说,明日我就让你们搬出去,去找族内的姨娘们。 她们太小了,所内有先生,便将她们留下了,可不想,还是闹事了。 我叫温孤芯,躺着的是我的姐姐温孤清,她喜欢我们的先生,我们先生也喜欢她,但是有个姐姐让她离先生远些。后来,姐姐不听,她们就举报,先生被赶走了,她们还来打姐姐,我气不过,你看我给打的。温孤芯指着自己的眼睛,撇嘴瞪眼睛,气鼓鼓的成了个气包子。 秦湘在仔细检查温孤清的身子,都是些外伤,外伤引起高烧不退。 她看向管事,打人的人找来,还有查一查倒药的事情,打人可以饶恕,倒药一事必须严惩。 温孤芯叉腰:为何打人就可以饶恕,你们与强盗何异。 温敏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好芯儿,别吵了,让族长去处理。 第393章 哦,她是族长啊。温孤芯闭上嘴巴,换作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躲在了温孤敏后面。 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秦湘看得发笑,检查过后,从药箱里取了伤药,唤来温孤敏,你给她上药,我去开药熬药。 温孤敏接过伤药,声声道谢。 秦湘走到温孤芯旁边,蹲下来问她:你阿娘是谁? 不知道。温孤芯摇首,我没见过我娘,我都是跟着姐姐的。 她指着床榻上昏迷的温孤清。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是温孤案的转折点! 第128章 科举(八)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温情的, 慈幼所内收留了太多的女孩子,凡是孤儿都会收。 时间久了,内部拉帮结派是常有的事情。 倒药的孩子是今年刚及笄, 京城本地的人, 父母双亡,进来已有七八年了,算是老人了。 人被带过来,她与秦湘对望一眼,你要给她撑腰? 那个先生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管,但是你倒了她的药,就是蓄意杀人, 我可以将你送进牢房吃牢饭。秦湘说道。 秦湘坐在通铺床上,手中攥着芯儿的手, 她将芯儿推了过去,到你了。 芯儿被推上前,指着对方:就是你, 我亲眼看到你把药倒了,说什么药给人喝的,不是给大逆不道的畜生喝的,是你, 我记得清清楚楚。你说我们来历不明, 说我们脏。我都记得,我告诉了先生, 先生包庇你, 欺负我们外来的。 是我倒了又怎么样, 先生都因为她丢了饭碗, 我为何不能罚她。谢莨丝毫不畏惧。 芯儿气得直跺脚,先生的事你就是这么说,药的事情也是这么说,我打死你 话还没说完就如同蛮牛一般冲上前,秦湘忙一把将人捞出来。她望向谢莨,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罚人,她们犯错有先生来处理,你已在蓄意杀人,此地留不住你,你已及笄,出去吧。 谢莨静静凝着她,你凭什么赶我走。 就凭你想杀了她。 我谢莨语塞,急得看向管事,她是谁? 管事低头,不敢言语。 秦湘摆摆手,道:你长大了,又学了一身办事,自己出去谋生吧。别问我是谁,就凭你这恶毒的心思,慈幼所再收留你,也是自取灭亡。 谢莨瞪着她,我不服气,我要见秦尚仪。 秦尚仪已故去多日了,你见不到。若让云相知晓此事,第一时间将你送去衙门里,回去睡一觉,明日收拾东西离开吧。秦湘心情气和地朝她说话。 谢莨瞥向温孤芯儿,是你找的后盾,我输了,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必了,我会接她们出去的,不劳你费心。至于你那位先生,我会问问是什么情况,若真是两情相悦,我会促成好事的。秦湘蹙眉,告诫谢莨:此事到此结束,她在鬼门关走了一趟,你出去讨生活,也算公平。 谢莨气得转身跑了。 温孤芯儿又是跺脚,告状道:族长,她有许多人呢,还会找我们麻烦的。 无妨,我将你送去温孤姨娘们那里去。秦湘摸摸她的脑袋,看着澄澈的双眸,自己看得定神。 她想起一事,阿姐的孩子若是活着,只怕也与她一般大。 她唤温孤敏,你可知晓温孤族长的女儿当年可生下孩子。 温孤敏十二岁了,当年大事发生的时候,只有两岁,未必有记忆。 果然,温孤敏一脸茫然。 秦湘摆摆手,没有再问。 天空微微露白,院外响起重重脚步声,孩子们起床了,前往食堂吃饭。 病人终于退了烧,慢慢睁开眼睛,温孤芯儿凑了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姐姐醒了、你活过来了,姐姐,族长来了。 秦湘走了过去,先捂住芯儿的嘴,开口说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会将你送去温孤氏的宅子,那里会有人照顾你。至于你那位先生,我想知晓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落地,门外闹了起来,许多人涌了进来。 细细一数,有二十几人。都是穿着一样的裙裳,由此可见,都是这里的孩子。 温孤芯冲了出去,叉腰看着她们,你们敢闹事,都赶你们出去。 人小,管得事情不少。 秦湘上前摸摸她的脑袋,目光落在领头的女孩身上,约莫十三四岁,她开口说道:慈幼所养你们,不是让你们结党霸凌其他人,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你是谁?领头的皇甫婵盯着秦湘,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情。 秦湘好心劝说:谢莨蓄意杀人,是大罪,论理,是要送去衙门的。 皇甫婵小脸紧绷,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们是来读书的,她与先生不干净,害了先生。 她确实有错,先生会处置,你们有什么资格处置,你们都是同等的。你们对得起那些在外为你们四处走动的女官吗?她们从这里走出去,时刻想着拉你们一把,你们在做什么,受到良好的教育,书香笔墨,仪态教养。贵族闺阁女子学到的,你们落了哪样。 第394章 如今你们蓄意杀人不说,领头来闹事,我觉得有必要与这里的管事商议你们的去留。秦湘气得心口微微起伏,你们糟蹋了太多人的努力。 皇甫婵脸色涨得通红,我们有错,她们呢,她们凭什么安然无恙。 犯错的人躺在床榻上,险些就死了,你还要怎样。秦湘反问对方。 不够,她该死,她那么脏 闭嘴。秦湘怒喝一声,她知晓,十六岁了,必然被卖过人家的。 这些都过去了,不该再被人知晓。 她上前一步,怒视着皇甫婵,道:将方先生找来,我问问是谁在背后乱嚼舌根。 是方若深送她们进来的。 管事们匆匆赶来,主事的琴先生也跟着一道走来,见到眼前的阵势后,也是吓得心口一跳。 皇甫婵,你带着妹妹们做什么。 琴先生,她要送走谢莨,凭什么犯错的没有处置。皇甫婵大声叫屈。 秦湘平静地看着她,道:你也被赶出去了。 皇甫婵瞪大了眼睛,继而眼眶通红,秦湘步至她的跟前,轻轻道一句:你们践踏了无数先人的心血,这处宅子来得不易,先生们不易,你们对得起她们吗?你如此冥顽不灵,让我觉得先人们是错的,不该收留你们。我且问你一句,你对得起先人们,对得起先生,对得起供养你们的朝廷吗? 北伐艰难,国库空虚,宫廷缩减开支,可曾减过这里的一文钱,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你被赶出去 。 琴先生看向柱子后面的温孤芯,同她招手。但温孤芯哼了一声,没理她。 琴先生失笑了,自己走上前,将她从柱子后面拉了出来,你干什么坏事了。 我没干坏事。温孤芯努力扭着身子。 温敏怎么出去,是不是你骗了先生。琴先生敲她脑袋。 温孤芯不说话了。 秦湘走了回来,朝琴先生行了晚辈礼,我会将她们接出去的,这段时间劳烦你。我有一事,她们的事情怎么泄露出去的。 可能是她们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对不起,我没有管好她们。我会努力去整改的,谢莨的事情,也请县主高抬贵手。琴先生抱歉道。 琴先生,我在意的是她们的行为乃至性子,在这里就敢蓄意杀人,出去后会怎么做,你们的教育让人很失望。 县主,这件事是我们处理有问题,我们会找她们谈谈的。 我坚持赶出去,她已及笄,是个大人,有能力养活自己。十六岁的谢扶清都已外放,她在做什么,号召同窗伙伴辱骂同窗。这不是简单一句抱歉就可以化解的事情,她还能改得了吗?秦湘反问。 琴先生愧疚,我们的教育确实有问题,我会禀告云相。谢莨、就送出去吧。 先生。皇甫婵惊叫起来,忙提着裙摆跪了下来,先生,我、我可以道歉的,先生,您留下她。 琴先生摇首,留不住了,她是大人,她自己毁了自己,若坚持留下,慈幼所的名声便毁于一旦。先人们的努力,也会成为一场空。 **** 秦湘带着温孤芯去了别苑。 温孤妩疯疯傻傻,站在树下看着枝头上的兔子,秦湘蹲下来,与温孤芯说道:她疯了,你去哄哄她,做她的孩儿,指不定就好了。 她的孩子呢。温孤芯也望向疯癫的女人。 不知道去了哪里。你去试试,好不好。 温孤芯点点头,迈开步子朝温孤妩跑去,一口气跑到树下,张开双臂,阿娘、阿娘。 树下的温孤妩低头看着小小的孩子,温孤芯扬起笑脸,阿娘、我回来了。 秦湘提了口气,因为温孤妩没有动,嘴角抽了抽,不知在想什么。 温孤芯颇有灵气,扯着她的袖口又喊了两句阿娘。温孤妩尖叫一声后,抱着温孤芯,儿啊、儿啊 秦湘心中苦涩,前面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一旁的管事都红了眼眶。 管事走了过来,艰难地开口:县主此计甚好。 试试。她若清醒了,两人都算有依靠,若不能清醒,我也没办法。秦湘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口的不愉快,与管事说道:你多费心,有事去找我。我三日后再来看看。 她不好久待,慈幼所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太心急了,想到了办法就匆匆将人送了过来。 离开别苑后,她又回到慈幼所。 云浅已来了,在查看今年的账簿,琴先生在卖力解释谢莨的事情。 小娘子之间闹的矛盾,我们各自都罚了,没想到谢莨会偷药,这件事是我们的疏忽。 先生,我本不该说什么,但我看了账簿,我觉得有必要缩减用度,及笄的女子都放出去,各自谋生,不能养一辈子,想入红林军的可以给个机会去试试。若不想去红林军,自己想办法去谋生,不再供养了。 琴先生面色红了红,叹气道: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会去看看她们的。 第395章 云浅神色不好,众人都不敢随意言语。 等众人都缄默的时候,云浅又开口:今日以皇甫婵为首的闹事学生都记一次处罚,超过三次,也赶出去。国难当前,她们还在闹,是觉得很轻松。 琴先生连连点头,尴尬又窘迫。 看过账簿,云浅将账簿放了回去,看向诸位先生,师生间应该保持很好的关系,这回被开除的先生永不录用,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些女学生最后的去处,我希望都是入朝,哪怕外放,也是不错的去处。一味沉迷玩乐,靠着朝廷供养,不是一辈子的事情。 谢莨便是你们教育失败的例子,我希望只此一回,小打小闹可以有,牵扯生命,就是性子问题。这样的人,不该留在这里,会带坏其他孩子。温家几个孩子,也会送走。 秦湘在门外等了很久,里面的先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琴先生出来时也是唉声叹气,见到她后,还是行了礼。 等人散开了,秦湘才走了进去。 云浅疲惫地揉着鬓间,闻到熟悉的香气后,便开口说道:我未曾想到慈幼所内会是这副模样。 人与人之间都会有小小的摩擦,让先生们多注意,慢慢改正就好了。等谢莨出去后,派个人跟着,免得出事。我来将温孤清她们接走了。 云浅也不大好受,累得懒得言语,戳破了窗户纸,她看到了不为人知的一幕,心中一时接受不了。 秦湘上前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扶着她的鬓角,轻轻地揉了两下。 秦湘的手很柔,力道轻,让人昏昏欲睡。 云浅好受许多,握住她的双手,悄悄出声:陆澄昀败了一战,霍明也没讨到好处,如今是在死守了。 陆澄昀能做到的便是死守战线,做不到如霍明般随心所欲的发起进攻。 夕阳从窗户棂间偷了过来,黑暗中的女子被阴影覆盖,依旧难颜雪凝的肌肤,冰雪般洁净霜寒的气质让人丝毫不在意黯淡的光色。 秦湘不知不觉地露出笑意,我替你去看看吧,我悄悄过去。 不成,你去了怕是回不了头。云浅山脊般的脊背终于动了动,她下意识拉着秦湘的手,别冲动,才刚开始呢,霍明不会长时间离开都城,她离开,陆澄昀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慢慢来。云浅自顾自说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秦湘心情很复杂,她不知该如何宽慰。梅锦衣对霍明的夸赞,一遍又一遍地响彻耳畔。 霍明当真权柄通天吗? 霍明当真可以做天下之主吗? 温孤氏满门的仇恨,该去找谁呢? 秦湘心里骤然不甘心,我想去见一见霍明。 云浅沉静的心再度跳动起来,你去做什么? 我想知晓她为何这么做。 你还记得被霍明带走的事情吗? 记不清了。秦湘摇首,她顺势望向云浅:有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为何记不住呢。云浅叹气,那段记忆应该记在脑海里,除非 云浅不敢去想,她握着秦湘的手,回家去吧。 两人携手离开慈幼所。 回家的路上,秦湘买了些吃的,吃完,也到家了。 晚间,两人相拥,交颈而卧。 云浅吻着秦湘的耳廓,一遍一遍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明月高挂,繁星点缀,明天将会是艳阳天。 云浅凝着秦湘微红的脖颈,掌心贴着她身后的肌肤,一寸寸,如上好的锦缎,柔滑极了。 秦湘歪靠在她的怀中,微闭上眼睛,感觉掌心的触碰。 云浅咬着她的肩膀,逼着她睁开眼睛,秦湘、秦湘 秦湘一遍又一遍回应,困意袭来,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昨夜一夜未睡,今日来回奔波,她早就累了,想要好好睡一觉,迷迷糊糊间又被喊醒。 反反复复,困意折磨她。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29章 觉醒(一) 簪花游街那日, 京城热闹非凡。 琼林宴之夜,皇帝亲自面见学子们。 今年科举后直接授予官职,奔赴各县。城门处设了酒宴, 薄酒敬良臣, 云浅亲自送他们离开。 轮到女官时,云浅赠予一支桃木簪,谨记初心。 今年科举应试也当落幕了。 今年各地乡试对女子开放了,消息传达各处,不少百姓抵触, 朝廷命令到达后,强制执行。 这时,太子匆匆召见云浅。 前往齐地的探子回来了。 探子是一书生, 儒袍风雅,见到云浅后揖礼, 不等云浅开口,自己就先说话了,我等不辱使命, 进入齐王府邸,齐王之心,昭然若揭。 晋王不举的消息传至齐地后,齐王笑话他懦弱无能, 他谴派人去晋地, 意图与晋王合谋,后被晋王拒绝。这事便也跟着无人提起。 云浅端坐, 沉默静静听着。 齐地招募兵将, 封地之兵, 远超规制。 太子勃然大怒, 放肆,孤就知晓他图谋不轨。 书生继续说道:刺杀云相一事,我等寻得了证据。云相,听我一言,不可操之过急,一旦激怒齐王,我等将腹背受敌。 第396章 太子渐渐平息怒火,云浅若有所思。 齐地兵马强盛,朝堂的兵马安排在各处,尤其是安州一带,朝廷的兵马陷入进去,脱不得身。 此刻唯有按住齐王,等战事结束再言。 书生将两位贵人不语,便又开口:我等派人潜入军营,有去无回,那里是什么情况,我等无法得知。 想起前世的晋王,云浅眸色渐深,晋王虽说不举,可他的谋略没有变。 齐王不过是汲汲营营之辈,后投降霍明被反杀,由此可见其心思远不如晋王。 思衬须臾后,她看向太子,殿下。 太子气得不轻,闻言后按住怒火,姑姑,有话直接说。 我有一计哄得晋王出兵,收拾齐王,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云浅笑了。 她的笑与旁人不同,看似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凝眸,姑姑的意思,孤懂,可如今让晋王出兵呢。 想一想。云浅没有说实话,转而看向书生,齐王的心思,我们都明白,你们继续打探,若有消息再来禀报。刺杀一事,不必在意.& 不瞒云相,我等筹谋了一场刺杀。书生眉眼低垂,神色低沉,可惜失败了,齐王进出都有人跟着,位比陛下。 齐王自己搞刺杀,回过头来,自己又怕死,出入都有大批的人跟着。 书生说道:我想着齐王一死,世子与弟弟们分封而至,各自的管辖范围便会缩小,到时可解燃眉之急,不想,最后失败,死了不少同伴。 我朝律法,藩王死后,世子继承王妃,但庶出的儿子们会瓜分封地,这样,藩王的封地会随着一代一代而缩小。 但齐王没有杀成。 太子拍案怒吼:让他逃脱了。 殿下易怒。云浅道一句。 太子愧疚,孤知晓了,姑姑,您看,该如何做? 我派人去游说晋王,你等我消息。云浅起身,与太子道别,离开东宫。 出了东宫,便有宫车等候。她踩着车凳登上马车。出宫门,换乘相府马车。 她刚下了宫车,宫道上驶来一队人,瞧着架势,前后都是禁卫军改扮的侍卫。 她停了下来,马车慢慢靠近。 马车至她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明艳的面容。 云浅抬首,直视赵婕妤的双眸,赵婕妤面上得意的笑容一怔,讪讪道:云相,你该温柔些,瞧您这副模样,吓死人了。 云浅不为所动,后退一步,当作没有听见。 陛下,你瞧,云相都不理我。赵婕妤不满,回身就同皇帝撒娇。 皇帝跟着看向云浅,云相,你怎么入宫了。 与太子议事。陛下出宫去玩,玩得可曾尽心?云浅语气冰冷。 皇帝一噎,道:朕去体察民情,时辰不早,你出宫去吧。 皇帝匆匆撂下车帘,车里传来赵婕妤的哼声,云浅懒得理会,登上马车离去。 **** 别院里的晚桃结果了,温孤芯摘了几个用水洗净,手脚伶俐地送到温孤妩面前。 秦湘看着母女二人和乐的一幕,问管事:长姐的病情如何了? 芯儿伶俐,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日日哄着她,发疯的次数少了些,也不喊着阿湘了,高兴了不少。管事舒心道,我让人提了两句霍明,不知为何,她就发疯去抱着芯儿,哭哭啼啼,也是怪事。 秦湘顺着想法去猜测:霍明抢了她的孩子? 管事摇首,不得而知。 秦湘也猜不透,过去的事情成了尘封的秘密,长姐不愿说,大抵是真的有苦衷。 等长姐睡好,她找来温孤芯儿,两人坐在门口吃点心。 她有没有说过奇怪的话? 挺多是,什么你别走啊,阿娘守着你,阿娘听话。姐姐,她的孩子是不是被抢走了?温孤芯大口大口咬着点心,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尤为清澈。 秦湘没应声,小口咬了一块点心,还有吗? 管事伯伯说了两回霍明,阿娘怕得抱紧我,说了许多奇怪的话,什么阿湘没了、阿娘没了、阿郎没了,还说她听话。奇奇怪怪的,不过,她对我很好,说我有个姨娘,今年十七岁了。 她还说我有个很英俊的阿爹,他们都是好人,说我的姨娘长得最好看。 秦湘默默听着,这些与她料想的相似,她想知晓十八人中除了霍明苏三还有谁。 她想了想,走到屋里拿起纸笔,谢了霍明、苏三的名字,递给芯儿,你找个机会拿出来,看看她什么反应。 芯儿听话的点点头。 日落黄昏,秦湘不好久待,打马离开别苑。 过了两日,周碧玉悄然离开京城,为避人耳目都没有去送,但周碧玉给秦湘送了一本册子。 册子上写了她的那些相好,名字、地址,性子好坏,喜爱物什,一一都写得清楚。 秦湘翻了白眼,她选秀呢,这么多小娘子。 足足写了一本,需要多大的耐心呀。 秦湘看得头疼,撩下册子直叹气,吃饭的顾黄盈凑了过来,她这个数字绝对不是真的,只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正确的数字。 第397章 人家那么多,你怎么一个都没有。秦湘不理解,月老就算瞎了眼也得给顾黄盈分一个呀。 顾黄盈擦擦嘴角的饭粒,找相好的不花钱吗? 她怎么有钱给人家花?秦湘还是不理解。 顾黄盈叹气:她、那是相好的给她花钱。 秦湘: 富得流油,穷得饿死,一点都不公平。 收下册子后,秦湘肩上的重担重了些,日日注意着这些小娘子们的事情。 八月中秋这日,府门外有人求救,她拿起册子就出门去了。 婢女来找安平县主,报出主子的名姓上官诺。 秦湘翻找着名姓,挨个找下去,找到了上官诺的名姓。 上官诺,祖籍不祥,五岁卖入京城花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六岁被赎出,开了琴行买琴。 秦湘好奇,谁赎出来的? 周碧玉吗? 婢女哭哭啼啼,有人来铺子里说我家主子与他家男人勾搭不清,闹得不肯走呢。 秦湘知晓纯属胡言,喜欢周碧玉就不会再去碰男人。不过出身不好,很容易被人家误会。 婢女跑着走来的,她让人备马,自己先赶去琴行。 琴行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一女子站在门口破口大骂,污言秽语,难以入耳。 秦湘下马后,朝门口丢了十几个铜板,高喊一声:谁的钱丢了。 果然,看热闹的人蜂拥而上,她趁机走进去铺子里。 秦湘露面后,骂人的女子见到她后,先是一愣,继而骂道:你和她是一家的吗? 夫人说错了,我和你是一家的,我是来帮你的。秦湘白了她一眼,然后看向上官诺。 上官诺花信之龄,柳叶眉、瓜子脸,鼻梁挺立,目光如水。秦湘打量一眼后,开口告诉她:我受周大人之托前来给你解围。 上官诺的泪水倏然掉落,伸手抱住了秦湘,县主、县主 莫名被陌生人拥抱,秦湘内心有些惶恐,好心提醒:家有醋缸,你赶紧放手啊。 哦、哦上官诺及时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擦擦眼泪,然后站在了秦湘的身后,小声开口:他的丈夫来我这里买了一把古琴,不知送给了谁,她偏说钱给了我,让我拿出琴来。 秦湘挑眉,她如何知晓在你这里买琴? 她拿了收据过来的。 秦湘心中了然,走到妇人面前,道:收据、我看一看。 你们就是一伙的,长了一张勾引人的脸蛋。妇人啐了一声,却将收据藏于身后。 秦湘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口水,眨了眨眼睛,我想与你好好说话,你却不想,那好啊,别说我欺负大婶。 你、你喊谁大婶儿啊。妇人尖叫了起来,我才二十三岁。 秦湘扶额,心里将周碧玉前后骂了多遍,她无奈道:别吵,我来的时候去衙门里告了状,很快,衙门里的人就会过来,到时候也将你的男人找来,一起对质,如果错不在琴行,烦请你敲锣打鼓放鞭炮道歉。 你、你报官干什么。夫人有些慌了。 秦湘做无辜状,我只会报官这一招,这招好使啊,不管你丈夫在哪里,都可以找到,直接破案,顺便再将他相好的找到,给你出气,一举两得。 谁让你报官的,你个臭妇人话没说完,秦湘就扬手作势打了过去。 妇人这才停止骂人。 秦湘摸摸自己的耳朵,我呢,没什么本事,就会吵架打人,你想和我吵,我也可以和你吵架。今日不合适,都是女人,你家丈夫的错为何来找女人的错。你管好家里的人,外面安全。管不好家里的,外面都是危险。还有,你再敢骂一句,我可以撕你的嘴。论起刁蛮,我可是京城出名的。 你是谁?妇人惊恐极了。 秦湘微微一笑,安平县主。 妇人倒吸一口冷气,安平县主的事情传遍京城,上骂大长公主,下打侯府未出嫁的小娘子。 别生气,我会将你丈夫找来的,锣鼓炮竹也给你准备好。秦湘自问自己贴心极了,省去多少跑腿呀。 妇人脸色青白交加,转身就要跑,秦湘闪身过去拦住她,欺负女人的时候这么厉害,怎么没脸质问你的丈夫呀。 妇人叫喊着欺负人,秦湘却将人拉回来,喊伙计搬了椅子,伺候她坐下。 我会让你今日查清楚琴去了哪里。秦湘也在一侧坐下,看向看热闹的人,你们是不是也想知晓? 外面的人哄堂大笑,妇人脸色涨得通红。 没等多久,京兆尹的人来了,乍然见到秦湘,领头的人就捂住眼睛,县主,怎么又是你啊。 我也不想啊,你瞧大婶儿盛气凌人的模样,非说我的朋友是他丈夫的相好,你该知晓名声的事情很重要,劳烦你去找找他的丈夫,我们等你。秦湘无奈极了,她也不想管烂事啊,实在是被迫的。 京兆尹的人散出去找人,上官诺的婢女呼哧呼哧地跑了回来,见到来了官差后吓得不敢进门了。 第398章 众人等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妇人的男人,京城内的布商钱大商人钱叙之。 钱叙之被人推了进来,他的夫人就站了起来,面露红色,钱叙之看着她,她看着钱叙之。 钱叙之很茫然,钱夫人不敢开口了。 官差询问琴去了哪里。 钱叙之看了一眼夫人,又看了一眼上官诺,秦湘挡在了上官诺的前面,朝他一笑:看哪里呢,看你夫人去。 在、在、我送人了。钱叙之被迫说了出来。 钱夫人不吭声了,秦湘自然不会放过,送谁了,要回来,你夫人都生气了,家和万事兴,你夫人不高兴就来扯人的脸,我们又不欠你的。 秦湘走到钱夫人跟前,你自己都看不起你自己,闹什么,现在扯着他的衣领问他送给了谁,你为他守身如玉。他却背着你勾三搭四,这种男人要么打一顿,要么丢了。 钱夫人愣了下,看向自己的丈夫,他脸色难看,却没有悔意。 秦湘哀叹一声,你查到又如何,狗改不了吃屎呀。 钱夫人问自己的丈夫:送给谁了,要回来,你背着我花多少钱。 男人的事情,你们妇人少管。钱叙之觉得丢人,转身就要走。 钱夫人被骂后,上前薅住钱叙之的后领,直接将人拖了回来,抬手打了一巴掌。 看热闹的人都跟着惊呆了,纷纷后退,上官诺吓得后退三五步,生怕不小心挨上一下。 秦湘歪头看着天,叹一句:今儿的天气真好呀,大家都看清楚了,也该回家了,我要回家做饭了。 无视身后的哀嚎声,秦湘淡然地迈出一步,推开人群后,她爬上马背,朝铺子里喊一句,若想和离,来顾侍郎府上找我。 说完后,她潇洒地离去。 百姓看着那抹倩影,众说纷纭。 **** 回到府上,云浅竟在,做了一桌子菜,招呼她坐下。 云浅给她拿了块肉饼,我学着做的,你试试。 你怎么在这里?秦湘拿起肉饼咬了一口,你没事做吗? 今日中秋节,我想与你过呀。 作者有话说: 周碧玉:咳咳咳,情人可以没有,但钱得有。 第130章 觉醒(二) 中秋佳节, 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府内的顾黄盈还没回来,秦湘被提醒后,派人去找顾黄盈。 云浅斟了两杯酒, 酒壶刚放下, 门外传来声音,你请我吃饭,我没来,你怎么就喝上了。 襄平一袭红色劲袖束腰长裙,大步跨过门槛, 脸黑了些,英气勃勃。 自从她入了红林军后,秦湘几乎很少见她。 秦湘起来行礼, 襄平自己在空位上坐下,然后看向云浅, 鸿门宴吗? 云浅没有回答,而是端起酒直接饮了一口,秦湘看她一眼, 唇角弯弯。 襄平转首看向秦湘,县主近来可好,我事情多,但是还是听到你些许事情, 看来你是真的过得好。 话音落地, 云浅再度斟了一杯酒,扬首饮尽, 秦湘想要拒绝, 她却朝她一笑, 秦湘被她温柔绮丽的笑容弄得不好拒绝。 秦湘绽开笑容, 一面与襄平说话:我近来挺好的,听说郡主的红林军很好。 皇帝对襄平没什么好感,却也不坏,以前晋王身子好的时候,皇帝提防她。 如今的晋王对帝位没有威胁了,皇帝便扮演好伯父的角色,也不阻止她掌控红林军。 儿子可以造反谋夺他的皇位,老子不举的侄女是没有危险的。 就算侄女想做什么,她老子也是被人笑话的。 这段时间以来,襄平过得也很舒服,她有前世的记忆,掌控红林军不在话下。 提及红林军,襄平也是喜上眉梢,道:慈幼院给我推荐了些小娘子,还要从头教起。听闻那个谢莨是被你赶出去的,性子很倔,肯吃亏,如今在红林军住下了。 性子很倔,好好带一带,也不错。其实性子倔,肯吃苦,这点就符合女兵。那些性子软,又不能吃亏,待几日就会跑的。襄平笑吟吟地看着秦湘,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情意。 两人说说笑笑,顾黄盈也回来了,一看桌上的菜后,呀了一声,云相下厨,难得、难得。 坐下后,襄平才看向云浅,云相请我来,可是有要事? 先吃饭。云浅垂眸。 襄平看了一眼顾黄盈后,没有再说话。 这一日,中秋佳节,说说笑笑,十分和睦。 顾黄盈喝醉了,秦湘识趣地扶着她离开,又将门口的婢女赶走,留下一心腹守着门。 众人散后,云浅抬首看向对面的小娘子,先开口:前世,你差一点就做了女帝。 襄平上辈子以女儿身入朝,有皇帝喜欢,女子身份给她许多便利,她发展得很快。 后来,说放弃也放弃了,离开南朝,没有再回来。 襄平冥思苦想,好像想明白了,回道:你让我劝说父王抵抗齐王? 郡主很聪明。云浅苦笑。 这一刻,是敌是友,已没有那么重要。 最重要的是保护山河,保住百姓。 第399章 看来我猜对了。襄平若有所思道,再看云浅素净的面孔,她微笑道:你可知我做了女帝,帝位也会给侄子吗? 云浅一直静静端坐着,酒意涌上脸颊,微微的红让她看上去有几分迷离,但她此刻很理智。 郡主,你以为日后的你还可以由你父王、由你的弟弟们掌控吗?云浅歪着脑袋,眸色映着水,看着襄平,却又像在看远方。 襄平心口一颤,险些握不住双手,云相温熙的语气中透着死亡,她顺着思路去想。 确实,等她做了女帝,将来如何,谁能掌控得了,父王做不得皇帝,仰仗她将帝位给弟弟给侄子们,这个时候必然会信她的。 她浑身发抖,有兴奋有刺激,还有深深的怀疑,云相,你为何这么做? 无兵的主将犹如无米之炊的厨娘,拿什么做饭吃。将来齐王若趁着前线占据焦灼而偷袭京城,我们将陷入危险中,不如先在齐王羽翼未丰之际除去。就算前线打上十年,我们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云浅回答。 襄平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起前些时日太子入朝的事情后,惊讶道:所以、太子一直都不是你的最佳选择。 太子云浅唇角噙了一抹笑,笑意幽幽。 太子之心与皇帝无异,不过是太子勤勉了些罢了,不会沉溺于女人怀抱中。 你想吗?云浅反问襄平。 襄平重重地点点头,我会说服父王。 云浅深吸了口气,道:我等郡主好消息。 云相,你不怕我抢了秦湘吗?襄平语速极快,看着云相的眼睛,这一刻,她显得底气不足、 云浅回望着她,家国不在,我们都得死。我自己选的主上毁了自己,我又能如何做呢。 **** 过了中秋后,天气越发冷了,镇江来人了,秦默送了信过来。 朝廷的表彰送到了,建造了牌坊,秦氏一族很高兴,父亲暗中又送了些钱过来,在京城生活,最烧钱。 秦家前后不一的态度,让秦湘苦笑不得。去岁一年,秦家不管不问,今年一而再送钱过来。 钱送了过来,她不会退回去的,收入囊中。 当顾黄盈被扣了俸禄后,秦湘已然富得流油,想要重新买宅子。 与顾黄盈提出后,立即遭到反对,我一人孤独,你留下,我们有个照应啊。 秦湘冷哼一声,你是想让人养活府里的人你,你自己守着你的俸禄,一文钱都不肯出吧。 被狠狠戳破心事后,顾黄盈尴尬得不行,低低道一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这里该为县主府。 我有钱,可以买新宅子。 你哪里来的钱?顾黄盈不理解,你这两月买了铺子又修缮,哪里还有钱来买宅子。 秦湘挑眉:我阿爹给我送来的,奖励我的。 顾黄盈:她拼完相好的就算了,又来拼爹。 她努力挽留,外面婢女跑着碎步走来,扯起来嗓门就喊了,县主,有位钱夫人来找你。 哪个钱夫人?顾黄盈急得嘴角冒泡,怎么还有人来和她抢人呢。 秦湘还有印象,开窗告诉婢女:迎去前厅,我换身衣裳就来。 秦湘,你好好想想,这里很适合你啊。顾黄盈苦口婆心地劝说。 秦湘换好衣裳,不顾顾黄盈的叫喊,去前厅见钱夫人了。 跨过门槛,钱夫人紧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县主、你那日说想和离就找你,可还当真? 自然,你的诉求是什么。我记得我朝律法,女子嫁妆可以带走的。秦湘也直接说了,这等事情婉转开口也无济于事。 钱夫人无奈道:他要休妻,不肯和离。 秦湘失笑,不怕,具体说清楚,我会让你和离的。 钱夫人哭哭啼啼开口了。那日回去后,钱叙之丢了颜面,喊着休妻,夫妻二人吵了一架。 因是中秋节,为了家里人,两人都忍了忍。 钱夫人不想过了,想要和离,钱叙之不答应,只能休妻。 无奈下,她走投无路,只能来县主府,要么继续忍下去,要么就休妻。 秦湘沉着脸,半晌不语,钱夫人哭了半晌,见她不语,吓得脸色都白了,县主、县主,不好解决吗? 很好解决,你回家去吧,等他给你开口说和离。秦湘同她摆摆手,我说过就会给你去办的。 钱夫人有些瘆,惶恐极了,县主、县主,您要怎么做? 我答应夫人就回去办,你放心呢,我不打人的。秦湘眯了眯眼睛,笑得纯良无害。 钱夫人不安的家去了。 秦湘去后院找到顾黄盈,拉着她回屋说话。 *** 五日后,八月下旬的风有些凉了,树叶簌簌而落。刑部出去办差,误入民宅后抓了一男子,正是那日的钱叙之。 钱夫人去刑部捞人,刑部以妨碍公务为由让她交出罚金。 钱夫人询问多少钱后去牢房里看丈夫。 见到自己妻子后,钱叙之松了口气,钱夫人直接开口:想出去,就签了和离书。 第400章 不可能,老子没犯法,迟早会放我出去的。钱叙之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恶狠狠地凝着钱夫人,想趁机算计我,没有用的,老子不吃你这套。 钱夫人笑了,转身与狱卒说道:没钱赎他,我回去凑银子,只是时间有些长。 狱卒不耐烦,道:不在规定的时间内交钱,我们就直接流放了。 好,我知道了。钱夫人回头朝丈夫笑了,夫君,你听到了吗? 钱叙之露出惶恐的神色,钱夫人依旧在笑,笑得如常般温柔可人。 好,我答应和离。钱叙之妥协了。 钱夫人点点头,我回家去拿银子。 钱夫人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一红裳女子等候她。 秦湘蹙着好看秀气的眉毛,答应了吗? 他答应了,多谢县主。钱夫人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口中说道:县主大恩,我没齿难忘。 他答应,你就信,待出去后不承认呢。秦湘讥讽一声,多留个心眼。 秦湘恨铁不成钢,抬脚就走了,不长脑子,自己慢慢去想。 **** 随着天气冷下来,前线送来战报,两军对峙,谁都不敢踏出一步,这个时候比拼耐力了。 周碧玉送了家书过来,一是问候相好的,二是告诉秦湘,她见到了霍明,霍明长得很好看。 翻来覆去就这么两件事,秦湘气得要死,她没说霍明是不是温孤明,她想什么呢。 秦湘气了半死,云浅心平气和地煮茶。 独自生了半天气后,秦湘将信拍在云浅面前。云浅拿出一封信递给她:周碧玉送来的。 周碧玉不止送了一份家书,还有云浅的一份。 打开信后,言辞就变了。霍明就是温孤明,马上功夫了得,交战中,她与陆澄昀马背上对战,两人各有千秋,谁都讨不得好处。 另外,霍明想要秦湘。甚至提出,退出安州来换秦湘。 秦湘气得撇嘴,云浅好整以暇地笑了,闲散道:她对你,真心不忘。 再见面,我都不认识她了。秦湘气得直接将信烧了,嗤之以鼻:疯子、女疯子,脑子被驴踢了。 云浅看着书信化为灰烬,心中乱作一团乱麻,秦湘嘟囔道:我们去外吃饭,去白楼。 云浅回神,道:厨房做了烤棒骨肉,你不吃吗? 那、那还是在家吃吧。秦湘又妥协了,挤到云浅身边,悄悄问她:你会不会拿我换安州? 你以为我将你送过去,她会将安州给我?云浅凉凉地说了一句。 霍明其人,心狠手辣,有恩不报,诚信二字不符合她的性子。 秦湘狠狠瞪了一眼,难怪你有恃无恐。 云浅连连摇头叹息,你呀,高估她了,她说一,这个一不会是一,可能是二、也有可能是三,可懂? 你直接说她谎话连篇就好了。秦湘叹气,歪靠在云浅的肩膀上,你说霍明这个人,图什么呢? 图你不给她面子、图你给她甩脸子、图你不听话逃跑了。云浅悠闲道,抬手抚上秦湘的小腹,掌心贴着,慢慢地揉了揉。 秦湘一肚子气都给揉没了,思来想去,觉得霍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两人亲热了一阵后,婢女将烤好的酱骨肉送了过来,云浅拿着匕首一点点刮了下来,放到盘子里递给秦湘。 肉是先腌制的,再烤一烤,酱味都渗透进去了。 秦湘吃饱后去散步,云浅一人前往书房。 书房二楼地面上铺着舆图,铺了一年,至今还没有动过。 看着大好河山,云浅一直没有说话。 她在一步步做选择,也一步步背离自己的初衷。 自己在做什么呢? 她将南朝搅得一塌糊涂。 坐下来后,她看着北疆都城,那座城池就像是一条巨龙在眼前徘徊,远远近近,俯冲而来,撞向自己。 她合上眼眸,努力放开自己,再度睁开眼睛,面前浮现太后的容色。 她惊讶,太后笑着看向她:云浅。 太后。 你与吾一样,费尽心思,可得不到世人的认可,你可知为何? 云浅沉默。 太后说道:你不够心狠。 云浅笑笑:是啊,若是心狠些,杀尽不服者。可那样,众叛亲离,将会十分孤独。 忘了,你不是孤独的人。太后失望了。 云浅淡笑,臣不孤独,臣哪怕去死,也会有人陪着。臣愿意赌一赌。 **** 秋日过了一半,秦湘去了别院,长姐的情绪平稳了许多,见到她的时候却问她:你是谁? 长姐忘了她。 一时间,秦湘难以接受,她微微一笑,我是路过的行人,讨口水喝。 说完,她匆匆离开。 离开别苑,她望着天空,心中堵得厉害,这时,温孤芯儿追了出来。 姐姐、姐姐。温孤芯小跑着近前,扬唇笑道:我有话告诉你。 第401章 秦湘低头,温孤芯儿气喘吁吁,道:她说了好多奇怪的名字,我都听不懂,不是温孤姓,我也说不出来。 她太小了,分辨不出来。秦湘蹲下来摸摸她的脑袋,无妨,我下回再来看你。 姐姐,我姐姐怎么样了?温孤芯儿抓着秦湘的袖口,紧张追问。 她的伤好了,过了年带你去看看她。秦湘宽慰着芯儿,她病好了,我会很感激你,那些名字,你下回再听到,记得及时告诉管事。 温孤芯儿认真的点点头。 秦湘无奈离开别苑,心中极为郁闷。 此刻的顾侍郎门口站了许多女子,衣着华丽、粗布木簪者也有,堵住了家门口。 对面的相府管事趴在门口看热闹,对面怎么了?怎么那么多女人。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31章 觉醒(三) 秦湘一时冲动, 说了那句想和离来顾侍郎府上,今日就遇到许多麻烦。 钱夫人和离的事情被人传遍了,有了她的例子, 想要和离的妇人都来顾侍郎府上探探口风。 秦湘还未回府就遇到管事, 劝她去躲一躲,毕竟劝人和离,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闻言后,秦湘望了望天际,空中浮云辽阔, 一望无际,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府去。 万一再遇上钱夫人那样的例子呢。 回到府门口, 管事口中的女人都不见了,左看看右看看, 她望向管事:人呢。 管事按耐住澎湃的心情,歪着脑袋去找,找寻无果后, 下马去问门人。 门人指了指对面的相府,都被人家带进府去了。 管事松了口气,那就与他们府邸没有关系了。 秦湘下马,走到人家后门口, 拍拍门, 管门的小厮探出脑袋,两人对视一眼, 小厮立即说道:县主, 夫人们都在里面, 管事都在问话录入册子, 等问话结束后,让人将册子给您送过去,您还是别露面了。 秦湘撇撇嘴,潇洒离去。 相府内的情景如何,她不得而知,但天黑的时候,她收到了相府送来的两三本厚厚的册子。 她友好地给顾黄盈丢了一本册子过去,两人一道翻开,秦湘忽而有了主意,要不在你们刑部设一司,专门解决和离官司,如何? 顾黄盈抽了抽嘴角,你说得轻巧 找一群小娘子去办,最恰当。秦湘打断她的话,我们可以收取佣金啊,这样刑部也可以赚钱的。 顾黄盈郁闷的神色终于生出艳阳天,拍案叫好,好主意,我明日就与上司去说。 只要能赚钱,不违背律法,也是可以试试的。 两人花了一个多时辰理清了这些妇人们的诉求,大眼瞪小眼后,秦湘拍手,道:其实,我可以自己开这个官司铺子,自己赚钱。 别,这个钱还是应该让刑部来赚。顾黄盈及时按住她,你来,容易得罪人。 我有云相,我不怕的,我发现想要和离的妇人都有很多嫁妆,佣金自然不少的。秦湘托腮,冥思苦想,有钱自己赚,没必要便宜你们刑部啊。 不能这样想,你瞧我们,人力物力,都有,比你强。顾黄盈也学着她的模样托着腮帮子,你势单力薄。 秦湘反驳一句:但是那帮老顽固不会答应你的,你在他们后院点火,烧的墙都没了,会答应你吗? 在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平的原因,便是男人们想要制约女人,逼得她们三从四德,教导她们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自己不长脑子吗? 又不是傀儡。 这个规矩由上而下,历经上千年,突然有人撺掇她们说不,男人会答应吗? 秦湘不看好刑部。 顾黄盈一脸落寞的捏了自己的脸,你说得也是,你本就是世人口中的离经叛道,再来一回,怕你出门会被人砸鸡蛋。我去找上司说一说,有钱赚啊,刑部也会丰盈些,有钱啊。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他。 许是是怕自己落后,顾黄盈不吃晚饭就跑了,留下秦湘一人面对厚厚的册子继续冥思苦想。 和离太难了,夫家想要休妻,女子就无权抵抗。 翻开第一个故事,秦湘就陷入沉默中。 在温谷,一夫一妻,分开便是分开,女子也可以再嫁,男人是不可以有二房的。 在南朝,一个男人除去正妻外,还可以有许多妾,让人不耻。 倘若这些也就罢了,偏偏这些男人给女子灌输思想,还要大度,体谅丈夫不易。 呸! 哪里不易,日日鬼混的不易? 秦湘默默吐槽许久,也不吃晚饭了,抱着册子去找云浅。 说明来意后,云浅半晌没说话。 秦湘眯起眼,想着要不要撒娇的时候,云浅又说话了,我怕你出门会被人家砸鸡蛋,指指点点。 违背世人规矩,逆天而行,必然要付出代价。 但有个前提,便是权势滔天。 云浅又笑了,有些钱应该让刑部来赚,我明日与他们商议,刑部最为合适。刑部捞钱的办法多,可那些都上不得台面,这回不同,和离后的佣金,光明正大。 第402章 秦湘不甘心,很不甘心,奈何云浅不肯让她去做。 哀叹一声后,云浅伸手抱住她,不曾犹豫般吻上她的唇角。 她、好像自动送上门来了 一夜温存后,云浅清晨便走了,秦湘睡到顾黄盈来找,婢女将人迎了进来。 秦湘艰难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子,顾黄盈大咧咧的声音传了进来,秦湘、秦湘,说妥了,老头子答应了、哈哈哈哈。 听听这个声音,秦湘无力地掀开锦帐,露出潮红的脸颊,他是想钱想疯了吗? 我们上司挺好的,一听你要开铺子,立刻就答应了,还说让你来住持事宜,她多好呀。顾黄盈喜不自胜,突然间,眼睛定住。 她凑了过去,目光落在她的锁骨上,你被蚊子咬了吗? 好大一块红痕啊。 秦湘羞涩,立即以手捂住锁骨,道:往哪里看,小心云相挖你眼睛。说正事,你们既然要干,我是不会插手的。 赚不到钱还要背名声,岂不是自讨苦吃。 顾黄盈急了,你不在,镇不住场子呀,老头子说你的刁蛮劲最适合。 秦湘:你他娘的刁蛮劲。 阿鬼,将她赶出去。秦湘气得直挺挺地躺下了。 阿鬼就在一侧,听着屏风内的动静后憋住了笑声,听到呼唤后,忙去请:顾侍郎,您先出去,容县主梳洗一番。 那我等你啊。顾黄盈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秦湘一扯紧张,翻过身子继续去睡。 而此刻的议政殿,陷入熊熊战火中。一众朝臣看着上座的云浅,口吐唾沫,险些气晕过去。 叙述无数亘古道理后,云浅不为所动,低头看着户部送上来的账簿。 长达一个时辰后口水战后,她撩下账簿,目光在众人中梭巡一番,无奈道:我只是为大家寻一个赚钱的方法罢了,为何这么激动呢。 钱、这是钱的事情吗?您这是要与世道 张大人,我算了一笔账,若是做的好,刑部一个月多收入一万两银子,要不你来出这一万两。 姓张的大人如吞了苍蝇一般,面如土色。 云浅懒洋洋地开口:各位同僚想拒绝,拿出你们的诚意,谁补上这一万两的收入,我便暂停此事。 云相、此等大事,搅乱民心,岂是钱财可以相提并论的。 云浅反驳一句:如何搅乱民心,夫妻和睦,便与你们无关,倘若你们欺负自己的妻子,逼得她不想过下去,怪得了谁?其身不正,怨世道怨朝廷,你们的脸皮是有多厚。 云相是想要女子当家吗? 云浅看向对方:这是你的想法,与我无关,我好心给你一块饼,你却说我害你。天地良心,谁能知晓我的苦楚。 对方一噎,云浅微微一笑。 云相,此举不妥。 你能填补空缺吗? 云相,我们读书至今 你能填补空缺吗? 云相,钱财与名声,您要慎重啊。 你能填补空缺吗? 众人: 云浅唇角弯弯,笑看众人,诸位大人不如先看看成果,若真的搅乱民心,就撤下。前线战事烧钱,户部尚书头发都愁白了,你们也替他想想,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下官反对。 甚好,你先出一万两,我便听你的。 下官两袖清风,实在拿不出啊。 甚好,那就闭嘴。张侯爷,我记得你儿子挥霍,你不如拿出一万两弥补一二? 张侯爷忙改口:不如先试试,若真的影响百姓,到时再撤。 还有谁反对?云浅眼眸弯弯,紧凝着众人。 老臣们欲言又止,一听到数万两银子,今日补上,指不定明年还要再补,年年补。 散开后,一群人凑在一起商议。 开了又如何,不准百姓前去就可,花钱和离,谁会答应啊。 道理是不错,可这么闹下去,这些女子的行为压制不住,有违圣人教训。 那也没有办法,谁让陛下不理朝政,你瞧太子,今日请他过来,他都闭门不见,分明是偏袒云相。 不如去找陛下,听闻陛下对赵婕妤,甚为宠爱。 打住,云相是何等性子,你我都知晓,这位赵婕妤分明是小女子,你们自己去,我走了。 一人走了,其他人也跟着离开。 殿内的云浅慢悠悠地起身,瞧了一眼还未离开的户部尚书,您还有话说。 下官在想,若真办成了,这个收入,该不该归户部? 云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刑部特地开辟出一间院子,开了门,挂上招牌,民生司对外开门。 司内设主事两人,小吏数人。两名主事都是女子,小吏中女子占据大半,而民生司由顾黄盈统管。 第403章 相府内三本厚厚的册子送去了民生司,女子们不敢去,她们按照地址悄悄去找,避开男人,挑个合适的机会。 只要女子点头,敢迈出一步,签订全权代理的合同,其他的都有民生司来办。 三本厚厚的册子,让民生司忙了两个月。 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别苑来了消息,温孤妩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的时候,能说出几句正常的话。 秦湘接到消息后,很快便赶了过去,许是巧合,温孤妩清醒了一阵,坐在树下望着兔子。 兔子是芯儿放上去,她看了很久,直到秦湘过来。 长姐。温孤妩眼神一颤,转身看向她,唇角动了动,神色带了几分让人看不明白的情绪,似是难过似是高兴。 很矛盾。 阿湘。她低低喊了一句,你来了。 长姐,你的孩子呢。秦湘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你的孩在哪里,我帮你去找,拼尽全力也能找到的。 不知道去了哪里。温孤妩摇首,面色苍凉,眼角皱纹叠生,清醒后,似老去许多。 温孤氏女子容貌老得慢,比寻常女子多了些青春时刻,且她们的容颜世代传承下来,美貌者居多。 温孤妩三十岁不到,却比寻常三十岁女子老了许多。 秦湘望着她的侧颜,注意到眼角的皱纹,心中揪了起来,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日,我将孩子送给了旁人,我知晓我的身份会让孩子受苦,不如交给旁人,或许、或许她会好好长大。温孤妩说着说着,已然泪流满面。 你该知晓我的身份,族长的女儿,这样的身份会卖个很好的价钱。我想过去死,可阿娘放不下你。我就一直在找你,还好,我找到了你。 秦湘垂首,默默听着。 初冬的风,萧瑟无情,吹得树枝乱动,树上的兔子瑟瑟发抖,芯儿不在,没人敢上前去抱下来。 姐妹二人同时看着兔子,谁都没有上前。 阿姐,除了霍明苏三外,还有谁?告诉我,我有能力去报仇了。秦湘思衬一番后,还是决定上前将兔子抱下来。 兔子跳在地上,直接跑了,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救助它的恩人。 秦湘回头看向温孤妩:长姐,你若不说,我便去杀了霍明,倾尽一生,也会报仇的。 温孤妩豁然抬首,对上秦湘漠然的眼神,为何不能放弃呢? 我若是无能之辈,难以生活,我也该放弃。偏偏我如今争得一席地位,为何不该去报仇。南朝与北疆打了大半年,谁胜谁负,还是未知数。我为何不该努力些,报家仇保我朝。秦湘反问温孤妩,我活得像个人啊。 一句话让温孤妩情绪崩溃,捂着脸大哭起来。 温孤氏那么多人,谁活得像个人,谁不是苟延残喘。 长姐,你是霍明派来的吗? 是、她要找你,让我来南朝找你。温孤妩捂住脸颊,哽咽不止,阿湘,我想你活着,自由自在活着,好好活着,别像我们,人不人鬼不鬼。 霍明是个魔鬼 秦湘听着,那十八人,谁不是魔鬼呢。长姐,别怕,我不一样了。 温孤妩哭哭啼啼,扬首看着眼眸澄澈透亮的妹妹,失神的盯着许久,她哭得难以自制,而秦湘情绪没有半分波动。 秦湘的神色,近乎于麻木,没有感情、没有愤怒、没有哀伤,像是一座木头人。 每每说起温孤的事情,她都是这副模样。 霍明是皇族亲王的庶子,被长兄们追杀,逃至温谷。阿娘救了她性命,知晓她是女子。 不知为何她又回来了,带走了你。我以为事情就此罢休,可是半年后她又回来,说你跑了,令我们交出你。 可是你不在温谷呀,我们交不出来,后来她杀了温谷内的男子,姨娘们跟着殉情,我们小一辈被她虏出温谷。 哪里有什么十八人,都是她一人所为。她将姐妹们卖给其他人,伪造十八人合谋。 那些经第一手的人有十七个,那些人花钱买了姐妹们,再转手卖出去。 秦湘麻木的表情中终于出现了异样,喃喃开口:没有十八个、只有霍明、只有霍明。可有人说了他在外围,甚至参与了屠杀,不可能只有霍明一人啊。 若真的只有霍明一人的话,那就证明所有的罪虐因她而起。 自己救了霍明,连累整个温孤一族。 作者有话说: 换了标题,觉醒比较合适。 感谢在2023-08-04 18:05:53~2023-08-11 18:05: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8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元气正太婷婷酱 2个;大川、橘里橘气、短暂而美丽的烟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小天@猫 41瓶;夜色、啊啊啊啊 20瓶;遊戲廢雪、阿娜 18瓶;豫见 12瓶;铃铛 7瓶;小黑袜子丫、47879757 5瓶;49890296、倒也不是不行 3瓶;番茄炒蛋、尛苯疍、积木& 2瓶;9377、59729169、嗯.、星光、好好学习找老婆 1瓶; 第404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觉醒(四) 霍明便是世人口中的恶魔。 温孤妩解释:你说的我都不知道, 是霍明告诉我,是你跑了,她回来找你。觉得我们藏了你、你、你去了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我不记得那段记忆了。秦湘捂住地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 她怎么也想不起霍明的容貌,只知晓自己救了个人。 长的是何模样,还有自己怎么逃的,她毫无记忆。 秦湘努力去想,毫无印象。 我是不是不逃, 她就不会回头,对吗? 不是的,她就是个恶魔, 她是个疯子,你不要这么想, 你不可能为了我们做她的傀儡,阿湘、你要想清楚。她告诉我,就是想我恨你, 让族人恨你。我不信她的话,你应该逃的。你才六岁,你不该背负这么多。温孤妩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 秦湘蓦地醒悟,转身对上长姐焦急的目光, 心中闪过惶恐, 道:我不会多想,你别激动、别激动。 她扑上前去安慰长姐, 不要被恶魔影响, 我帮你去找孩子, 那个孩子什么有什么特征吗? 霍明说在她手中, 找不到的温孤妩捂住脸颊,满脸泪水,我见到了芯儿,她很乖很孝顺,她为了我守在无趣的别苑,阿湘,你带她走吧,别留在这里。 或许,她就是你的孩子呢。秦湘故意笑道,她与你挺像的,长姐,她就是你的女儿。 温孤妩摇首,心痛如刀绞,我放弃了我的孩子,她在哪里,活得可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连去拯救她的勇气都没有。 秦湘不敢再问了,只一声声安慰她。 等她睡着后,管事递来几张纸,纸上都是奇怪的名字。 都是芯儿说的,我都记下了,您看看。 有霍良的名字。秦湘惊讶一声,这是第一手经手人的名字,霍良、霍良 她拿了名单,浑身惊恐,她努力压住惶恐,盯着一个个名姓,可是去哪里找呢。 霍良是自己主动送上来的,说自己参与了那场屠杀,可阿姐说从头至尾都是霍良所为。 她该信谁呢。 浑浑噩噩离开别苑,她站在了相府门口,望着熟悉的地方,她慢慢地下马。 浑身虚得厉害,双脚踩在地上,险些跌了下去,她扶住了马背,想起错凰,转头去了白楼。 错凰见多识广,必然是知晓。 赶到白楼,错凰正与一小娘子说说笑笑,动手动脚不说,手都摸到对方的后颈了。 啧啧啧,十分不雅。 秦湘低咳一声走近,错凰慌忙收回手,忙作势整理对方的头发,笑吟吟地同秦湘说笑:安平县主,你来了。 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秦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得脸颊发红。 小娘子低着头匆匆跑了,错凰拉着秦湘去雅间说话,去的路上不断解释,刚刚纯属的意外,小娘子后颈发痒,她就抓一抓,没有暧昧的事情发生。 秦湘学着云浅的语气呵呵两声,不作声。 错凰卖力的解释,说得自己清白无辜,清心寡欲。 冬阳出透进雅间的窗户里,雅间里暖融融,秦湘拿出名单,错凰咦了一声,霍良,我知道啊,这些人不知道。 再想想。 我想想阿,我想起了,多是些两地来回走动的商人啊,找个客商问问就好。给我些时间,有消息给你送过去。错凰将事情包揽过来,嘴角微微一僵,事情不是白干的。 我知晓,不会告诉云相刚刚的事情。秦湘了然于胸。 不不不,你想多了,除了云相外,其他人都不可以说。错凰轻轻一笑,笑得格外真诚。 秦湘拿起,又是一个周碧玉,顾黄盈怎么就不学一学。 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您慢走,您想吃什么,我让人给您送去县主府。错凰摆低了姿态,卖力讨好。 一句话让人肌肤生麻,脚底发寒,秦湘麻利地溜走了。 出了白楼,阳光暖人,碧空如洗,整个人心情都开朗不少。 **** 民生司开了数日,从自己登门去找伙,到如今,妇人们主动上门,俨然好了许多。 刑部尚书咧开了嘴角,户部尚书眼红,数度与云相争执,想要将得来的钱归入户部。 云浅起初未曾应允,当户部尚书再度提起的时候,好心与他说道:他们不会答应的,但你可以征税,如何征收,是你们的意思。 一个小小的意见给户部极大的发挥空间。 正当户部与刑部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陆澄昀送了家信。 十月初一场交战,硬比硬,两方损失惨重。 十月中旬,霍明使计,我朝损兵一万。 一万兵马,这个数字太大了,一万红林军就能让皇帝忌惮,一万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 云浅接到消息后,坐下月下,吹着冷风,一夜未眠。 翌日,她又照常去见陛下,丝毫没有提起这件事。 第405章 这件事被瞒住了。 一旦露出来,陆澄昀的位置不保。 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晋王领兵跨越山河去打齐地。 齐王提防着皇帝,提防着京城,从未想过晋王会打他。 两地相隔较远,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路上,各地城门打开,供晋王兵马出入。 一击即中后,齐王拿出屯养的兵马。 报上京城的兵马数字远超规制十倍,皇帝震惊,砸了东西,气话说了一箩筐,解决的办法却没有,依旧看向云浅。 云浅望向皇帝:是您知晓齐王违规养兵,特派晋王去围剿,您怎么忘了。 皇帝故意一拍脑门,迅速反应过来,朕忘了、朕忘了,二弟辛苦了,待凯旋,朕必嘉奖。 云浅没有理会,看向襄平郡主。襄平嗤之一笑,面露嘲讽。 这样的人竟然稳坐皇位多年,他也配! 襄平初见皇帝无能狂怒的姿态,心中鄙夷,想起前世自己的父王,这个脓包伯父给他提鞋都不配。 皇帝颁布旨意嘉赏晋王,在云浅的提议下,封襄平郡主为公主殿下,位同皇女。 消息一出,朝堂上下,无不羡慕襄平,有个好爹。 腊月的时候,襄平开宴庆贺。 秦湘与云浅一道赴宴,两人起的颇早,秦湘懒洋洋地靠在车上,云浅低头绣着荷包。 马车走走停停,公主府门口停了许多马车,相府的马车停在很远的地方,要步行过去走片刻。 秦湘下车,瞧见流水般的马车,脚步猛地一顿,此景此情与前一世何其相似。 她感觉,襄平在向前世靠拢。 她望向身侧清风般女子,下意识伸手攥住她的手腕,道:云浅。 云浅没有看她,而是平静的目视前方,阿湘,你欠她的,我帮你还。 云浅,你好起来让人感动,冷漠的时候如一把刀戳进心口。秦湘叹气,心中莫名烦躁。 云浅的好,让她快要失去自理能力了。 云浅,你若分一分好给秦皇后,她对你,更会死心塌地的。 阿湘,秦皇后不在意我是否喜欢她,她在意的是她喜欢的人圣洁,不染纤尘。可她不知,她喜欢的也是一个脏透的人。云浅自黑,哪里有圣洁的人,都是些汲汲营营的权势之辈。 秦湘继续叹气,那我不管,你这辈子不许看旁人了,旁人不许染指你。 秦湘,若她为帝,你会怎么办?云浅顿住脚步,目光从虚空中挪开,忐忑地落在秦湘身上,她若使手段呢。 秦湘撇嘴,与我有什么关系,是你造成那样的局面,你自己收拾。 话音落地,那个她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襄平走到两人跟前,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嘴角轻轻一撇,你二人注意些啊。 云浅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秦湘意外,她怎么会因为旁人一句话就松开了呢。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口,秦湘再度伸手攥住她的手腕,主动朝襄平笑了笑:殿下,恭喜你。 襄平望着两人,黑色的眼瞳里闪着晶亮,秦湘,你变了。 我一直都是秦湘。秦湘坚持道,我还是我,你很了解我,对吗? 十七岁的襄平,位同皇女,这辈子会更上一层楼。 这辈子,云浅引路,披荆斩棘,襄平如鱼得水。 她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记住,这个位置怎么来的。襄平,人若守不住自己的初衷,迟早会跌下去。 襄平的身子蓦地一僵,目光涣散,你、竟然与我说这个。 殿下,恭喜你。秦湘笑着重复说了一句。 襄平笑意散开,后退一步,府内请。 客人很多,云浅之后,还有许多侯爵夫人到场恭贺,冬日暖阳下,人人面带微笑。 跨过门槛,走到无人处,秦湘捏了捏手中的手腕,反问她:殿下知晓分寸的,你别放弃她。 你这和事佬啊云浅轻叹一声,有模有样。 是啊,我好歹曾经也是她的后娘,自然该为她想想。你说,对吗?秦湘朝着她挑眉,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云浅舒心笑了。 今日到场的人很多,前线战事丝毫没有影响大家游乐的心情,女眷们坐在一起说着趣事。 最大的趣事便是民生司,听闻一司都忙不过来,和离的妇人很多,一时间,朝臣们哀声哉道。 没有丈夫,便没有夫家带来的地位荣誉,当然,男人也失去了正妻娘家的帮扶。 夫妻是一体的,许多男人将正妻的财产归为自己拥有,而正妻却得不到该有的尊敬。 有一个敢和离的,便有第二个、第三个,才有如今忙不过来的民生司。 都是女眷,大家畅所欲言,秦湘也算饱了耳福,工具人云浅忙碌地给她拨瓜子核桃,女眷们也没发现在县主身后忙碌的人是云相。 三五位官员的妻子已提出和离,交由民生司代办,今日都没有过来,大家正好说她们的事情。 京城官员多是家族联姻,为了家族,都会忍耐,可见到了别人和离得到自由,沉寂的人再也按耐不住了。 第406章 大家唏嘘,说男人们不敢随意纳妾了,秦湘懒洋洋说了一句:狗能改得了吃屎吗? 不能。云浅低头附和。 大家这才看向两人,乍一见张扬肆意的安平县主后,下意识朝她一侧看过去,顷刻间,魂飞魄散。 云相、云相 云相也在啊。 云相并不厉害她们,而是继续剥着瓜子,很快,桌上的盘子都装满了。 气氛有些尴尬,秦湘如若无人般端起装满瓜子的盘子,笑吟吟与众人说道:男人们娶正妻是为了家族荣耀,说白了,娶回去做木头人,他享受了正妻带来的帮助,又可以将自己喜欢的女人纳入自己的房中,一举两得,怎么会放弃呢,你们想想呀。 一句话戳破了窗户纸,女眷们面色青白交加,个个都说不出话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前院喊开席了,女眷们迫不及待地出去了,只留下云浅与秦湘。 云浅抬眸,你说什么大实话。 秦湘开始自我反省:确实不该说实话。 不必理会,去吃饭。云浅放下瓜子,拿出帕子擦擦指尖的灰尘。 两人跟随婢女的指引到了前院,襄平引着两人坐在了上席,女眷们笑意融融,似乎都不记得方才尴尬的事情。 一顿饭,吃得和乐。 吃了两杯酒,身子都暖了起来。 午后,各自都回家去了。秦湘拉着云浅去铺子里看看。 铺子扩大一倍,添了许多新品,些许旧品就撤了下去,生意比起以前,好了不少。 掌柜忙得脚不沾地,冬日里风吹,对皮肤不好,铺子里添了抵抗寒风的香膏,上柜就被清空。 简单看了一眼后,秦湘没有打扰掌柜,领着云浅去街上走走。 两人在席上吃得少,找了一间铺子要留下些馄饨吃,一口热汤入腹,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望着街上的行人,云浅若有所思,脑海里浮现了陆澄昀的家书。 一万条鲜活的性命 云浅失手打翻了馄饨碗,汤洒了一地,秦湘忙拉着她站起来避让。 饶是如此,裙摆还是脏了些。秦湘拿帕子擦擦她的裙摆,口中念叨着:擦一擦就看不出来了。 云浅低头看着秦湘的后脑,喉咙堵得厉害。秦湘站了起来,走到店家前付了钱,回头拉着她走出去。 娇阳明媚,晒在人的身上很舒服。秦湘拉着云浅的手,嘀嘀咕咕说道:如果这样活一辈子,也是很不错的。京城繁华地,什么都是最好的。只不知能不能安然活一辈子,没有一辈子的朋友,就连夫妻之间都会一夜反目呢。 云浅,若有幸,战局结束,我们离开京城,寻一水乡生活,好不好。 云浅心思不定,对于秦湘的幻想,她没有阻止,而是认真回答:你想去哪里,都陪你。 你舍得放弃你的百姓吗?秦湘眨了眨眼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云浅对权势的执念远不如对百姓的照拂。 云浅沉默,还会有那样的生活吗? 太难了。 两人走走停停,秦湘买了许多小玩意,还买了几盆梅花,去岁的梅花都被阿鬼摘光了。 当看到秦湘买红梅,云浅也是无动于衷,甚至连句话都没有。 秦湘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放弃继续玩耍,拉着她坐上马车。 你有心事,对吗?秦湘握着她冰冷的手,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的。 云浅低眸,没有回应。 你的心事应该与前线有关。秦湘叹气,打了败仗,她安慰她: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啊,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33章 觉醒(五) 秦湘的安慰, 让云浅的心沉得愈发厉害,她沉默无语,低眸凝着自己的掌心。 你看, 我们在进步, 对吗?秦湘放轻了声音,轻轻缓缓。 她握住了云浅摊开的掌心,告诉她:我们在进步,要慢慢来,曾经死了那么多人, 百姓颠沛流离,如今再是如何败,百姓安然无恙。对吗? 你瞧, 京城多好呀。陆澄昀这辈子抵抗北疆马蹄,这是她求来的, 比起被我祸害,已然好了很多。 霍明再是厉害,也是被主上猜忌的佞臣罢了。 云浅, 我们很不错了,不是吗? 秦湘徐徐好说着,语气亲昵,听得人心口舒坦。 云浅低语一声:陆澄昀中计, 损兵一万。 吃一堑长一智, 她是新将军,不是常胜将军, 给她些时间。秦湘继续安慰着, 她感受到了那双手在轻颤。 惯来沉稳如山的人, 也会有慌乱的时候。 秦湘心中揪了起来, 却无可奈何。她靠在云浅的肩膀上,逼仄的马车让她很压抑。 她想亲赴前线,可京城的烂摊子,还要人盯着。 秦湘,再给我些时间,我会亲自去见一见霍明。云浅紧凝着秦湘的侧脸,唇角颤抖几许,可我不知京城内的动乱何时结束。 京城的动乱一直都在人心,无刀无剑。 云浅,很快的,相信陆澄昀,也要相信周碧玉,这辈子终究是不一样的,霍明是个恶魔。你该相信天道是公平的,怎么会让恶魔取胜呢。秦湘弯唇笑了,语气轻快起来,我想过田园生活,想日日吃你做的饭,想日日贴着你安寝。云浅,这是你给我的信念,支撑我走下去的。 第407章 马车颠簸,车轱辘轧过地面,时不时发出咯吱声。 秦湘靠着云浅,微微眯上眼睛,嘀咕道:你做的饭可好吃了,尤其是包的饺子、汤圆,还有你学做的月饼,都好吃。 云浅听着,低首吻上秦湘的眉眼,不觉笑了,会的、我会做到的。 **** 腊八节这日,错凰穿着红得发紫的大氅来府上了。 秦湘屏退婢女,亲自招待她,备了茶水果子。 错凰拿出一封封书信,都是下属查到后送来的,一一摊开在桌上。 有些是来往两地的客商,有两个人在京城。从安州来的,因为打仗,两边过不去,他们没有办法,只得折返回京城。我与云相说过,扣住了,你随时都可以去见。我已经见过了。 他们参与了温谷屠杀。 秦湘挑眉,霍明说都是她一人所为。 错凰蹙了眉头,解释道:他们只负责动手,不负责出谋划策。他们都是从温谷发家的,霍明没钱给他们,就给了些小娘子。他们高价卖了,有了钱做底资,来往两地,一步步做大。 他们有十七人从霍明手中得到了小娘子,这些年来行走两地,北疆给予很多特权。霍明给他们提供机会,他们替霍明找一个叫温孤湘儿的小娘子。他们至今都没有找到,也回不去了。 他们的话与霍良有些出入,但大致相似。霍明筹集兵马,围剿温谷,他们是为钱办事。不可否认,霍明确实是罪魁祸首。 秦湘听后,双手紧紧攥住,深吸一口气,道:还有吗? 他们一直在找温孤湘儿,可惜未果。突然前段时间,霍明给他们传话,捉秦湘回北疆。但你出行前后都有人跟着,他们无法得手。镇江那回,是他们做的,杀入秦府后,想带走你,一击失败后,至今都没有找到机会。 秦湘倒吸一口冷气,这也能解释得通。那日白日里的刺客与晚上的刺客不同。 前者要带走她,后者狠辣杀人。 打开一封封书信,信中都是那些人的信息。 多是客商,也有南朝的富商贵人,比如苏三。 看过信息后,秦湘纳闷,他们怎么聚集在一起的。 钱啊,有钱赚,自然值得他们不顾生死往前冲。错皇嘲讽一声,拿起果子轻轻咬了一口,瞧着秦湘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怎么得罪霍明了,花那么大力气找你。 在温谷,我救了她。 没有了? 秦湘点点头。 错凰按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放下果子,认真打量秦湘,是她有病,还是你有病? 大概都有病。 错凰听她自己骂自己,登时就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秦湘看过书信后,良久一叹,钱财真的会让人丧心病狂,她说道:杀了吧。 不能杀,用他们联系霍明,多好。云相开始着手去办了。错凰微笑,看着小娘子故作坚强的姿态,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鼓励。 事情办完后,错凰扭着腰走了,秦湘将这些信带回自己的房间,用匣子锁好。 做完这些后,她坐在床上,许久没有动。 吃过腊八粥,顾黄盈回来了,送了许多礼物给她。 本该阴郁的心情被驱散了,她好奇,你这是突然想通了,不存钱了? 刑部分账呀。顾黄盈眯了眯眼睛。 秦湘纳闷:这笔账,户部甘心都给你们? 怎么可能甘心,吵过几回,云相让我们自己解决。你该知晓,此事无例可循,吵了也是白吵。钱在我们的手中,账是我们做的。顾黄盈笑得险些晕过去了,可见收入颇丰。 秦湘看着她,默默摇首,顾黄盈却说道:我这里有好多趣事,你要听吗?各位大人家后院起火了,闹到民生司,都要和离。 官眷大人和离,可与寻常人不同。 她们和离,意味着两府联姻失败,两府不再往来,到时候,损失的是两府。 以女子婚姻搭建的桥梁便也没有了,会让两府失去许多便利。顾大局的女子,都不会轻易说出和离的话。 随着民生司的完善,饱读诗书的夫人们看到了新的希望,提出和离。两府怎么可能会答应,派人劝说,父以权压制,母以爱哄慰。 过得了这些关卡的人少之又少。 相反,过了的便会更加意志坚定,同时,和离后,夫家不留,母家不收,一人孤苦。 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饶是如此,依旧有人进入民生司,说出自己的诉求,祈求和离。 这段时间,顾黄盈听了太多后院的故事,逃不过两字:贪、色。 她告诉秦湘:我不想成亲了,你说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就要从一而终,不公平啊。像我这样的,日日与男人打交道说虎阿,哪个男人可以忍受。你看看张世子与傅缨姐姐。 有和离想要孩子的吗?秦湘被提醒了。 顾黄盈脸色骤然变了,没有。不是不要,而是跟着母亲,抬不起头来。你不知道,儿女的未来系于父亲一人。父亲位列三公,他们是三公的子女,父亲是王侯,他们便是郡王郡主。 第408章 秦湘却说道:应该颁布律法,准许和离后的女子再嫁。要不让礼部办一间红缘阁,做一做月老该做的事情。 县主,您当真要做男人的敌人吗?顾黄盈及时制止县主不成熟的行为,那是礼部啊,注重礼法之地,强烈反对民生司,还建造红缘阁,小心拿臭鸡蛋砸你。 秦湘哼哼一声,我自己去办,做一红娘,多好,赚钱呀。 顾黄盈摇首,只怕你赔得本都没有了。 两人说笑一阵后,顾黄盈便走了,秦湘看着桌上的锦盒,始终打不起精神。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首饰,金光灿灿,是纯金打造的,值不少钱。 铁公鸡也会拔毛了。 可谁喜欢全金的首饰。秦湘莫名发笑,笑得开怀,趴倒在桌子上。 真是傻气啊。 秦湘笑了许久,摸摸眼角的眼泪,侧脸贴在了桌面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肌肤,冻得人瑟瑟发抖。 但她没有挪开,而是看着赤金的首饰,笑顾黄盈傻气,难怪没有人喜欢她。 太耿直了。 秦湘笑了又笑,最后从桌上撑着站了起来,看向外间,一片漆黑。 她将首饰交给婢女好好收藏起来,戴是不能戴的。 做好这些,她顶着风去前院吃晚饭。 今晚吃锅子,热腾腾的汤锅内涮些自己爱吃的菜,顾黄盈爱吃肉,准备了各种肉菜。 姗姗来迟的云浅看到这一幕后,笑着开口:看来民生司办得不错,户部尚书又找我,说你们交的税太少了。 还少啊,都给他算了。顾黄盈不满意,他怎么就盯着我们户部呢。 因为你们钱赚得让人痛心啊。秦湘笑着给云浅准备碗筷,又让婢女去准备些素菜。 顾黄盈撇撇嘴,他们眼红,当时都反对的呀,呸,不必理会。 天地良心,户部尚书当日可没有反对,只是询问我钱归不归户部。云浅笑意温浅,语气轻轻。 三人坐下,汤锅暖人,秦湘给云浅夹菜,一面说道:钱怎分,是个难题,不过给了户部,等于给了朝廷。刑部留下,去了哪里? 自然是留在众人的荷包内。 云浅颔首,明年开始,归户部,你们拿提成。 全部归户部,民生司的人万一懒怠,违背初衷,不如开设提成。 顾黄盈嚼着肉,恶狠狠地盯着两人,你们怎么那么恶毒呀。 秦湘撇撇嘴,以前我觉得不讨小娘子喜欢是因为你没钱,可你现在有钱了,还是不讨小娘子喜欢,我觉得与钱无关了,你赚不赚钱也无关紧要了。 顾黄盈不理解,你什么意思。 秦湘笑而不语。 顾黄盈继续去说。秦湘无奈才说道:你见过谁送礼,送赤金、金灿灿的头面,不染其他颜色。 赤金值钱呀。顾黄盈不服气,我给你挑了好久,你不喜欢吗? 喜欢,但我觉得其他小娘子不会喜欢,下回别送了,显得你很俗气,懂吗?秦湘耐心劝说,愁死了,周碧玉若在,定要笑死了。 顾黄盈还是一知半解,下意识看向云浅。 云浅顿了顿,然后平静地夹起一片肉,放进碗里蘸酱,然后抬首,对上顾黄盈的眼睛,告诉她:我不会送金收拾,俗气。 那你送什么?顾黄盈好奇。 云浅:半副身家。 顾黄盈: 没法继续说了,顾黄盈继续吃肉,大口大口吃肉,珍惜来之不易的吃肉时间。 吃饱后,顾黄盈拍拍手就走了,不理两个凌驾于世俗的清高人。 两个清高人散步回院子,手牵着手,回到屋里后,关上门。 墙角的红梅陡然被人折了一支 **** 年底封笔,皇帝露面了,简单说了几句话后便又匆匆离开,剩下的都交给太子。 到了除夕宴上,皇后病重,皇帝携赵婕妤出席,赵婕妤坐在后位上受着众人跪拜。 顾黄盈挤到云浅身后,拿手碰她:云相,你要不要劝一劝,那可是皇后才可做的位置啊。 云浅低眸,曾几何时,她也劝过,最后结果依旧,反惹皇帝不快。 她低声说一句:退回去。 顾黄盈憋了一肚子气,默默退回自己的席位上。 行礼后,众人落座,云浅坐在赵婕妤之下。 灯火明灯下,笙箫和鸣,众人心中不定,赵婕妤的出现让气氛莫名低沉,太子不开言,沉着一张脸。 云浅自顾自饮酒,几杯酒后将自己灌醉了,托着宫娥的手出去透气。 太子随后跟上,看着两人离开,赵婕妤如无骨般依偎在皇帝的怀中,娇滴滴的出声:陛下,您瞧,云相与太子殿下都走了呢,我们也走吧。 皇帝看向殿下,两人的座位上空空,他皱眉看向怀中人,你想说什么。 妾累了,想回去休息,陛下,您累吗?赵婕妤撇嘴,故作疲惫。 你先回去。皇帝并不接她的话,直接推开她,面色已然冷了下来。 赵婕妤不肯,一手勾着皇帝的脖子,妾陪着陛下。 第409章 皇帝没有理会,目光频频向两个空席位扫去。 须臾后,太子换了一身衣袍回来,而云浅一直都没有归来。 皇帝看着空空的席位,一直在等。 等到快散席的时候,云浅才归来,面色染红。 坐下后,皇帝收回视线,看向怀中的女子,顿时没有兴趣,直接推开赵婕妤,自顾自走了。 散席了。 云浅照旧由宫娥扶着离开,脑袋晕眩,走到马车旁,内侍长跟来了,云相,陛下召见你。 云浅望了一眼天色,晕乎乎地朝宫娥身上倒去。 云相、云相 云相醉了,扶回宫里去。内侍长制止宫娥继续唤醒云浅的行为。 宫娥诧异,看向内侍长。内侍长招呼两名宫娥前来扶着云浅回去。 宫娥心中一紧,马车就在眼前,为何舍近取远。 她正疑惑,马车门推开了,探出一个脑袋,秦湘笑吟吟地走了出来,内侍长,是您啊,您送醉鬼出来的吗? 一句醉鬼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内侍长眼神闪烁,同秦湘行礼,秦湘走下马车,主动接过醉鬼,内侍长,您辛苦了,我带她回去了。 县主,您怎么在这里?内侍长语气沉沉。 我等云相啊,她每年都会醉,我今年来接她。秦湘伸手抱住云浅的腰肢,笑得明眸善睐,您辛苦了,改日让云相道谢,时辰不早,得走了。 内侍长看着小娘子清纯的面貌后,微微一笑,县主慢走。 秦湘扶着醉鬼上马车,车马关上的一瞬,面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取代而之的是一抹阴冷。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呀! 第134章 觉醒(六) 除夕夜, 阖家团圆,烟火璀璨,火树银花不夜天。 马车起步, 车门关闭, 秦湘贴着与云浅的侧脸,眸色冰冷。 怀中的人徐徐睁开眼睛,秦湘的力道让她险些透不过气来,阿湘。 他想做什么?秦湘的声音冷得让人发抖,这个时候想做什么? 深更半夜留下一朝丞相, 是为了挟持,还是为了□□。 云浅失笑了,挣脱了秦湘的束缚, 无奈道:他担心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太过和睦了。 与今晚有何干系? 或许说几句话。云浅坐直了身子, 抬手捏捏秦湘紧绷的脸颊,笑一笑,别在意, 怕什么呢。太子想娶司马将军的女儿,陛下隐隐不同意,赵婕妤出现后,联姻一事拖延至今。太子慌了, 想要我帮忙。 然后呢?秦湘无动于衷。 云浅解释:我答应了, 我与太子聊了很久,陛下害怕了。 父忌惮子, 子厌恨父。 多少有趣的一对父子。 秦湘僵硬地看向车外, 扭开头, 不说话了。 云浅上前吻着她的耳廓, 莫要生气,你瞧你气鼓鼓的样子,多像个气包。你已十八岁了,不能再动不动就生气。 能不生气吗?我今晚没来,你就被带进宫里了。秦湘大怒,你还笑,笑什么呢。 云浅伸手环抱住她,紧紧贴着她的侧脸,好阿湘,莫生气,我们回去一起沐浴。 秦湘: 她推开云浅,怒盯着对方:我很生气,你别胡搅蛮缠。 云浅抬手捏捏她的脸颊,你自己说生气对皮肤不好,你瞧瞧你,气鼓鼓的,我与你说,太子就要大婚了。 他才十三四岁呢,太早了。秦湘讶然,再看看云浅,都快二十六岁了,还没成亲的意思。 他要绵延皇嗣,与我们不同,家有皇位继承。云浅一句道破天机,他有了子嗣,便是大人了,可晓得玄机? 太子做了父亲,无论去了何处,都是成年人了。 且有了司马将军的照应,东宫位置才会愈发稳固。 这就是太子迫不及待成亲的主要原因。 爹不疼,娘病了,他已然是举步维艰了。 成功将秦湘的注意力引至太子处后,秦湘的情绪好了许多。 下马车的时候,脸色也好了,没有那么难看。 相府内热闹,婢女们都没有睡觉,跟着守夜。回去后,众人围着炭火说话。 说说笑笑,跟着一起守夜,秦湘歪靠在云浅的身上,困得眯住眼睛,云浅剥了瓜子放进她的嘴里。 我好多年都没有守夜了。 他们说守夜会给人积福。我惯来孤单一人,替谁积福呢。云浅剥着瓜子,唇角弯弯。 秦湘眯在眼睛,嘴里不停,说道:我给你积福,你给我积福,可好。 你都要睡着了。云浅好笑,捏捏她的下颚,想睡就睡,不必积福。 你明日还要去祭祀呢,不如一起睡吧。秦湘挣扎着坐了起来,眼神一阵飘忽,卖力的睁开眼睛。 这时,一块芋头递了过来,香气绕鼻。 秦湘困得摆摆手,你守吧,明年,我还你。 婢女们跟着笑了,云浅无奈,将芋头递给阿鬼,自己扶着困得睁不开眼的人去榻上就寝。 第410章 秦湘沾床后就睡了过去,云浅给她脱了衣裳。 待盖上被子,天色微微发亮。 云浅俯身,在她唇角上吻了吻,转身离开了。 **** 初一这日,皇帝精神抖擞地领着众臣去祭祀,太子跟随自己的父亲,赵婕妤没有跟过来。 看着皇帝一人过来,众臣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顾黄盈,特地凑到云浅身边嘀咕:总算看不见那张脸了,我当真听不得她的声音。 为何听不得?云浅站在人前,目不斜视。 顾黄盈认真道:声音听得我肌肤发麻,骨头都酥了。 云浅终于挪了一寸目光给她,轻轻地笑了,你是凭借实力单身至今的。 顾黄盈: 祭祀回来,已是傍晚,风刮在脸上,冻得人瑟瑟发抖。 两人回到侍郎府,秦湘备好了暖锅,李知晚与苏墨杳也在,两人凑在一起说民生司的趣事。 苏墨杳想进民生司,油水多,李知晚却不想去,想去安州看看,在京城内看着繁华地,无用武之处。 提及安州,苏墨杳想起梅锦衣的死,道:我想去齐地,亲自去杀齐王。 秦湘听得心口一跳,忙说道:你别胡闹,好好活着就对得起她了。 苏墨杳转身看向皮肤晶莹的秦湘:你不想替她报仇吗? 齐王会被送上京的,不必让你跑一趟。秦湘宽慰苏墨杳。 若是晋王谋逆,只怕会战败殉国。齐王怕死,前世里主动投降,可见无甚骨气。 苏墨杳沉默了。 恰好两人回来了,三人停止话题。 不等落座,李知晚笑吟吟地问:赵婕妤可去了? 顾黄盈笑吟吟地贴着她坐下,她敢去?皇后殿下是病了,又不是没了,她敢去吗? 若是陛下准许呢? 只怕御史台会砸了陛下的龙辇,新年就开始闹腾。 云浅坐下后,婢女挪开暖锅上的盖子,顾黄盈先放了肉进去,悄悄说道:见不到赵婕妤,我心里可畅快了,昨夜那个声音啊,浑身都麻了。 秦湘意外,她怎么招惹你了。 声音啊,你不觉得让人很肉麻吗?顾黄盈还不忘摸摸自己的脖子,受不住、压根就受不住了。 几人闻言都跟着笑了。 说说笑笑吃过了晚膳,云浅回屋休息,顾黄盈也困得睁不开眼。秦湘留下招待客人。 三人拉了管事打了叶子牌,打到亥时,客人才散了。 回到院子里,房里静悄悄,昨夜守夜婢女都不睡觉,今夜都早早地去休息了。 秦湘疲惫地在云浅身旁躺下,习惯性伸手抱住她,贴着脸颊闭上了眼睛。 爱在于,朝是你,暮也是你。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心上人的容颜。 一同起床后,两人洗漱,太阳暖和,一人一个躺椅,就在门口躺下了。 周碧玉来信了,说她又得了一相好,等大局稳定后,想要带回来。云浅仰望着浮云,继续说道:我怀疑是霍明给她用的美人计。 周碧玉吃的亏太多了,她自己都不怕,你担心什么。我觉得她极有可能来个反杀呢。秦湘忍不住笑了,翻身看向云浅,你说,她这样到老,相好会不会组建成一支红林军? 一阵凉风扫过,卷落几片枯叶,飘在躺椅上,秦湘伸手拨去,你说,对不对? 云浅抿抿唇角,她这样,不愁吃喝,等遇到喜欢的人,吃过亏后就识趣了。 秦湘摸摸下巴,若是没有我,你还是会孤独终老吗? 刺落在自己身上,扎得有些疼。云浅装傻,不予回应。 秦湘还想追着去问,顾黄盈匆匆跑来,门房来了封信,给秦湘的,有个奇怪的徽记。 两人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顾黄盈将书信递给云浅:龙在下凤在上的徽记,我猜是霍明。 信封上没字,只一徽记。 打开书信,开头便是:温孤湘儿,许久不见 敢将信送来南朝都城,可见其猖狂。云浅忍着怒气将书信看过一遍,秦湘凑了过来,两人一道看。 霍明写信,邀她去安州玩耍。 千里迢迢来送信,就为了邀她玩耍。 秦湘看了一眼面色冷冷的云浅,下意识摸摸她的后颈,别在意,她故意气你呢。 掳不走,便来糖衣炮弹了。 顾黄盈缩在一旁不敢言语,瑟瑟地望着面无表情的云相。 云浅坐直了身子,眼中无关,修长的指尖慢慢地捏着信纸边缘,指尖微动,撕拉一声后,信纸撕了粉碎。 不必理会。云浅低语一声。 顾黄盈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又拿出一封信,递给秦湘:还有一封。 依旧是那个徽记。 秦湘狐疑地打开,入眼第一句话便是:信撕了没有关系,还有第二封、第三封 秦湘噗嗤笑了出来,扫了一眼云浅的脸色后,她笑得不敢再看下去了。 后面写道:安州风景宜人,枕畔已候。 秦湘: 第411章 我觉得她与周碧玉挺合适的,应该让周大人去□□。秦湘玩笑一句,直接递给云浅。 她又问顾黄盈:还有第三封信吗? 没有,第一封信在门房压了两日,第二封是今日才到的。顾黄盈摸摸自己的脖子,我猜应该还有第三封信。 第二封信再度被撕碎了。 顾黄盈拔腿就跑了。 秦湘躺回躺椅上,闭上眼睛,周围跟着静了下来。 一双手落在她的下颚上,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等睁开眼睛,唇角被堵住,心快速跳动起来。 舌尖触碰让她难以呼吸。 炙热的呼吸逼得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幽深无痕的眼眸,心在这一刻,忽而停止跳动。 她伸手勾住对方的脖颈,加深新年的初吻。 短暂后,云浅松开她,唇角沿着脖颈而下,阳光在一刻刺上了眼睛。 回屋秦湘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面色潮.红。 冬日的眼光犹如一面镜子,照进了心口,将那抹羞耻无限放大。 云浅松开她,没有回屋没有继续,而是回到自己的躺椅上。 躺椅悠扬地晃动着,咯吱、咯吱声叠起,忽而又停了下来,躺椅上的人站了起来,我回相府。 秦湘躺在躺椅上笑得直不起腰,两封信罢了,有必要这么气吗? 笑过后,她站起身,看着地上的碎屑,慢慢地捡了起来,一点一点拼凑后。 霍明的字迹笔锋苍劲,犹如男儿,与她的人相似,张扬霸气。 信只是为了邀请吗? 秦湘百思不得其解,霍明其人,如同一面深渊,让人琢磨不透。 **** 新年开朝后,前线送来战报,晋王用兵如神,围剿齐兵三万,降一万,齐王退回城内,不敢露面。 战事陷于焦灼中。 皇帝大喜,开宴庆贺,载歌载舞。 御史台劝谏皇帝,莫要肆意庆贺,沉溺享乐而难以自拔。 皇帝不以为意,趁机晋三品赵婕妤为德妃,赐无数金银。 御史台众人气得仰倒,纷纷跪倒劝说。晋王成功围剿敌军,与赵婕妤无关,前线将士未曾得到封赏,一深宫夫人屡屡得赏。 皇帝一意孤行,礼部下发旨意,赵氏封为德妃。 御史寻到云相劝说。 云浅安抚一二,陛下想做什么,听了便好,又不花银子,莫说是一妃位,就算位同皇后又如何。 御史听得发懵,您这是不管了? 不是不管,而是管不得,陛下不动户部的钱,我自然不会管。他们愿做恩爱夫妻,便让他们去做。你我为何要惹陛下厌弃。 您这是御史痛心疾首,可陛下如此行为,与一女子享乐,不顾朝政。 陛下若管,那才该劝。云浅笑了。 三两句话让堵得人说不出话来,御史满怀希望而来,失望而去。 云浅平静从容,丝毫不理会皇帝的琐事。 这件事很快被太子求陛下赐婚的事掩盖过去,太子欲求娶禁卫军统领司马意长女。 皇帝拒绝,不赐婚。 转头给司马意长女赐婚,嫁于德妃的弟弟。 波浪掀起,掀起万丈波涛。 太子失望透顶,将自己关于东宫内,数日不肯见人。 云浅去劝慰,太子痛哭,双眸通红,始终打不起精神。 云浅安慰他:婚事定在下月,礼部已在准备,陛下到时也会去观礼,你若不去,朝臣必然非议。眼下,打起精神,好日子总在后头。 太子似听进去了,送别云相后,便打起精神唤来东宫属臣商议。 **** 司马与赵府的联姻定在三月初,由礼部代为办理,过六礼,也由礼部去办,气势如同皇子娶妻。 赵府门前热闹,相比较下,东宫太子被夺了心上人,让人唏嘘。 秦湘从赵家门前过,马车堵塞,险些走不过去。不仅如此,送礼者,排了三里地。 顾黄盈看着各府的贺礼,不觉吞了吞口水,那些箱子里会放了些什么? 无外乎金银珠宝。云浅道一句。 秦湘撇嘴,顾侍郎可喜欢金银珠宝了。 云浅慢悠悠抬首,望向车外:顾侍郎,日后给你个机会,让你都搬回家去。 真的?我不信。顾黄盈险些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很快又按住自己的心情,悄悄问云相:您是怎么去盗窃吗? 云浅不理会,扯下车帘,回家,吃饭。 顾黄盈继续唉声叹气,他们敛财怎么那么容易呀。 贪官就是这么来的呀。秦湘扬唇笑了,周大人的钱怎么来的。 顾黄盈郁闷死了,她是靠着情人发家的,正常收益。 哦,我想起来了,你没情人。你没有她讨人喜欢,没有她嘴甜,也没有她会骗人,真是耿直的小顾大人。秦湘笑得歪倒在云浅的膝盖上,全然不理会顾黄盈铁锅一般的脸色。 马车哒哒朝相府而去,一路上可见不少人望向赵府而去。 到家后,秦湘与云浅嘀咕一句:若是抄了赵家,你说国库会不会丰盈起来? 第412章 你想抄了赵家?云浅挑眉,唇角噙了一抹冰冷的笑容,给你个机会啊。你与小顾大人一起,连夜搬空赵家。 我就想想罢了,我怕户部尚书会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吐出来。秦湘哀叹一声,摸摸自己纤细的脖子。 云浅被逗笑了,迈过门槛后,她的眸色微微一怔。 抄了赵家 是个不错的主意。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35章 觉醒(七) 三月如期而至, 赵府忙得热火朝天,太子东宫冷冷清清,皇后病得愈发厉害了, 昏昏沉沉。 清醒这日, 命人去召见云相。 云浅抛开政务,匆匆忙忙赶到时,太医在商议用人参吊着,力保皇后清醒。 数月不见,曾经温婉端庄的天下之母已形销骨立。 云相。皇后努力发出声音, 唇角苍白得如同白纸,眼窝深陷。 云浅上前行礼,眼眸微眯:殿下。 我也算与云相有几分情意, 你当年入宫,我已是太子妃, 我看着你一步步从卑微的孤女成为如今的权相。皇后顿了顿,呼吸不过来,大口大口喘息。 停顿两息后, 她紧紧地凝着云浅:我也曾帮助过你 殿下恩情,臣从未忘过。云浅上前一步,脸上的微笑让皇后很安心。 皇后点点头,云相, 你对我朝尽忠, 太后一事,我从未计较过, 如今, 我、我希望你能帮扶太子殿下。他还小, 又不得他父亲欢喜, 一旦走错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皇帝对太子,如同他与太后,皇帝忌惮太子,自然没了情分。 云浅沉默,静静听着。 云相,我不求你襄助于他,只盼你在他被他父亲呵斥的时候,可以说上几句好话。皇后不断喘息,整个身子都在抖动,可她死死盯着云相,不肯错过一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云浅叹息,臣答应殿下。 一句答应让皇后彻底松了口气,她朝云浅摆摆手,云相赶紧走,陛下会不高兴的。 皇帝对东宫的猜疑,愈发深了。 云浅无法,只得行礼离去。 不想,刚出椒房殿,内侍长喘着粗气跑来,云相、云相,您怎么来这里了。 听闻殿下病重,臣来看望,不知哪里错了?云浅笑意温柔,眸色疑惑:内侍长来得正巧啊。 陛下召见您啊。内侍长讪笑,巧合、巧合。 是巧合还是特意盯着,云浅已不去管了,不重要。她示意内侍长带路。 内侍长笑得比哭还难看,一面引路,一面解释,陛下听闻您入宫了,特意让您过去品茶。 殿下病重,陛下还有心思品茶?云浅将火球踢了回去,并且越踢越大。 内侍长僵硬的扯动嘴角,勉强微笑:是看您来了,才、才有雅致的。 看来是我的错过啊,让陛下沉迷玩乐。云浅应对一句。 内侍长就差哭了,好在云浅没有继续说。 到了皇帝寝殿,赵德妃正领着舞姬排舞,云浅入内行礼,舞姬们纷纷退下,赵德妃喊了两声,舞姬们都没有回头。 赵德妃不满,高喊一声,云相好大的威风啊。 云浅在殿内扫视一眼,见无皇帝后,转身离开。 赵德妃眼见着人走了,一时傻眼,云浅,你是何意思。 声音喊得高,云浅走得愈快,片刻间便出了皇帝寝殿。 内侍长追了出来,云相、云相,你稍等,陛下马上就来了。 内侍长,是陛下召我,还是赵德妃召我?云浅止步,回身凝着内侍长。 被云相直直地看着,内侍长几乎走不动道了,小腿直打转,心跳到了嗓子眼,心虚得不行。 云浅转身走了。 回到官衙,户部尚书久候多时,见面就如炮轰般开口,听得云浅一个头两个大。 您说慢些,到底怎么了? 礼部花费太多了,云相,小小侯爵子成亲,超出皇子的份制了。 云浅看着他良久,无奈扶额,沉默须臾后,和气道:您先忍忍,查过账簿了吗? 查了,傅缨跟着礼部,那些老东西不知受了谁的指挥,全挑好东西,光是聘礼就花费颇多,我亲自去找陛下。您猜、见我的是赵德妃。她说陛下应准,天子赐婚,礼部着手去办,不需她赵家出钱。一句话,气得下官险些去见祖宗。 云浅继续沉默,耳畔嗡嗡作响。 户部尚书依旧不遗余力地叙说着不满。 持续半个时辰后,户部尚书终于要喝茶,云浅命人去办,趁机询问道:多少钱? 十几万两 云浅皱眉,安抚道:我给你找个冤大头,让人家捐些银子给户部给前线。 当真?户部尚书忽而觉得不渴了,头不疼,浑身有力。 云浅点点头,我努力、我努力。 户部尚书这才迈着老迈的腿骨走了。 云浅歇了口气,无奈揉着鬓角,愁得不行。 第413章 半晌后,襄平突然来了,关上门,神色紧张。 云浅抬首,襄平大步上前,出事了,我发现禁卫军 话没说完,云浅捂住她的嘴,所有的话吞回肚子里。 襄平呆呆的惊疑不定,云浅收到目光,云淡风轻,慢慢地放开襄平,道:殿下还有事吗? 没、没有了襄平眼睛都不敢眨了,整个人手足无力,她发现了禁卫军调动。 私自调遣军队是大罪。 襄平脸色白得厉害,眼神飘忽,在意识到云浅的淡然后,她迟疑出声:你知晓? 云浅点头。 是你吗?襄平大惊。 云浅摇首。 襄平这才拍着胸脯,吓死我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行了,知道就成了。 殿下可回去了,装作无事发生,与你无关、与红林军无关,至于怎么做,机会就在你面前,你该好好想想才是。云浅点明一番。 襄平不是寻常不谙世事的小娘子,旁人稍稍点拨,她就明白了,知道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襄平走后,云相若无其事般继续处理手中的事情。 回家后,人不在望澜阁,她找去了临水阁。 池水清澈,一览无余,水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如同一副美丽的画卷,诱得人心口发颤。 云浅并未多想,脱下外裳便跃进水里。 涟漪圈圈荡起,水下两人身形交颤。 秦湘被人按在水下,眼神幽怨,唇角被咬住,几乎无法呼吸。 好不容易浮出水面,仰着脖子呼吸,她迫不及待地爬上池壁。 你怎么回来那么早? 想你了。 秦湘撇撇嘴,水下的不快也跟着烟消云散,云浅追了上来,在她身侧坐下。 水珠沿着脖颈而入,没入锁骨,晕眩出片片红晕,云浅觑了一眼后,顺势压上去。 池壁上湿滑坚硬,硌得脊骨生疼,下一息,她被翻了过来,趴在了池壁上。 身后浪.潮叠起,搅乱心境。 **** 春日里,百花放,园子里的花争相睁开,生机勃勃。 各家府邸开始赏花设宴,日子都绕开了赵家与司马府上的婚事,每回提到赵家,她们都会叹一句太子殿下。 自古以来,只有君夺臣妻,还未曾有过臣夺君妻,一时间,茶余饭后说的都是这些事情。 秦湘赴宴时听了几句,回家后问云浅。 外面传闻传得热切,言之凿凿皇帝不喜太子,迟早废了太子重立储君。 太子乃是嫡长子,太后在时立下的储君,皇帝不喜欢太子,但太后十分喜爱。 真废太子?秦湘觉得外面传得太神乎了,谣言再传下去,人心不稳,皇子争夺,会闹出大事。 云浅卧于榻上,毯子盖子腰间,姿态娴雅,闻言后勾唇笑了,你可知为何让司马意长女嫁去赵府? 太子之心,昭然若揭,我知晓他的意图,陛下自然知晓,这桩赐婚是不可能的。因此,将司马意长女嫁给毫无威胁的赵家是最好的选择。秦湘自顾自分析,太子太贪心了。 若娶旁人,皇帝未必不会答应。 动了皇帝的点心,皇帝又不傻。 但皇帝不该践踏太子尊严。 云浅翻过身子,毯子从腰间滑下,露出纤细的腰肢,秦湘捡起毯子给她盖好。 手扶过腰间,云浅趁势攥住她的手腕,直接将人拉上小榻。 你管旁人做甚? 不管了,她们说,我便听着,不管如何,陛下做的不厚道。秦湘依偎着云浅,贴着她的脖颈。 两人靠在一起,外间春景荡漾,呼吸相融。 秦湘屏住呼吸,咬着她的侧脸,你不插手,让我感觉很不安。 云浅惯来正直,这回丝毫不插手,让人总觉得心中不安。 你不安做甚,与你无关。云浅微笑,攥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腰间,别怕。 休沐日,光色明朗,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 午后小憩片刻,方若深在书房久候。 云浅醒后,洗洗脸,更衣后去见幕僚。 不等云浅坐下,方若深便笑吟吟开口:客商传了话给霍明,不经意间漏了出去,北疆皇族知晓霍明与京城内有人来往,甚为惶恐。眼下召回霍明,只霍明拒不奉诏。 都城内设下鸿门宴,霍明若回,凶多吉少。坚持不回,必反。 云浅沉默,这番情景与梦里相似,便道:霍明多半回京解决皇族,自己登基称帝,再回头去安州。若真的回去,必然抢在她回去的时候,夺下安州。对于陆澄昀而言,压力太大了。 可这是最后的机会,云相,我们努力争取的结果,不就是逼霍明回都城,夺下安州。方若深激动道。 云浅闻言,无奈摇首,你怕是不知,陆澄昀折损兵马一万,至今不敢上报,我压了下来。 她还年轻。方若深也顿生无力。 两人同时陷入缄默中。 **** 天色入黑,院子里摆起烤架,隔壁的顾黄盈屁颠屁颠跑来了。 秦湘坐在廊下,烛火余光透了下来,精致的五官渺然明艳,半透明的脸庞更加动人。 第414章 看到不请自来的人,她随口叹道:你是有了狗鼻子吗? 今日休沐,我猜到你肯定会做好吃的,我就来了呀,烤什么肉吃呀。顾黄盈左右去看,看到搭建的木桌上摆了腌制用的瓷盆。 瓷盆里放了很多块肉,猪肉羊排,还有些鸡翅鸡腿肉。 庖厨拿出羊排先烤着,顾黄盈围着烤架打转后,又走到秦湘身侧。 你今日去哪里玩了? 赴宴,你没有出门吗?秦湘低头摆弄手上的玉佩,见婢女们各自忙碌,自己悄悄伏在顾黄盈耳畔说道:外面传言废太子,你可听到动静? 顾黄盈脸色微变,听说了,赵家可威武了,自古哪里臣下抢了储君的太子妃,司马家呕死了。好好的太子妃,变成了侯爵子的夫人。若是寻常侯爵也就罢了,偏偏是靠着女儿上位的商贾,司马将军这些时日都没有脸出门。 太子损失了重要盟友,司马家添了不上台面的亲家,心里都不舒服。 顾黄盈又说道:赵家出门都抬起了脖子,他们又来刑部,想要七日香的订单。可我们签了两年的单子,他就鼓吹尚书撕毁订单,说什么差价都抵得上违约金。我们尚书拒绝几回,他愈发猖狂。县主,下回见面的时候,你揍他一顿。 秦湘: 两人嘀嘀咕咕,秦湘摇头微笑。 羊排好了,云浅也回来了。 三人吃了晚膳,顾黄盈离开了,两人回屋安寝。 **** 赵家成亲这日,满城轰动,门口喜钱堆积如山,百姓争相去捡钱。 黄昏时,赵家队伍迎了新妇回来,跨火盆,迎进门。秦湘站在门口,看着热闹的场景,悄悄问云浅:我也想要这么热闹的婚仪。 云浅攥住她的手,防止被宾客冲散。 秦湘喜爱热闹,自小活泼,热闹的婚仪,怎么会不羡慕呢。 新人拜过天地,喜娘搀扶新妇入新房,本家人跟去新房热闹,秦湘也要去,云浅拉着她,陛下还没走呢。 今日皇帝携赵德妃来观礼,已被赵家人奉坐上宾,想要喝了酒再回宫。 皇帝不走,云浅就不能走,秦湘只能在旁陪着。 四人坐在主桌上,承恩侯在侧与皇帝说话,面色谄媚,秦湘一度侧过身子,不予理会。 说了半晌,承恩侯提及七日香,巧言说道:听闻县主的七日香成了刑部的活招牌,可惜价让户部不满意。户部尚书急得头发都白了,常常与臣诉苦,奈何县主与刑部关系颇好,宁肯高价,也不肯低价收用旁人的。 秦湘受不住这番话,直接回怼道:我见过脸皮厚的,就没见过承恩侯这么不要脸的,你想要生意,也不能这么诋毁刑部。承恩侯,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有多大。你想抢生意也可,自身技术过硬就成。可你看看你家的香料,再看看我家的,你有何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刑部撬我的生意。 一番话说得众人无比尴尬,尤其是承恩侯,没想到她就这么骂出了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秦湘毫不犹豫又说道:刑部尚书都被你说得烦不胜烦,刑部是查案子,不是陪着你撬人家生意的。你日日盯着人家,耽误人家查案子,是不是你的罪过。 还有啊,你在刑部里吵闹就算了,陛下跟前也敢这么说,难不成你以为陛下和你一样没有脑子吗? 安平县主,你太过分了。赵德妃气得尖叫出声。 秦湘无奈地扬眉,我只是过分而已,不像你爹,脸都不要了。 推杯换盏的宾客都跟着愣住了,下意识朝主桌看去。 秦湘丝毫不畏惧,比一比谁不要脸。 赵德妃不甘示弱:安平县主,我知你是云相的枕边人,给你三分颜色,你却一而再地欺辱我父亲,我绝不能放过。 不放过又怎么样,你想打我吗?秦湘一反常态的不肯退让。 赵德妃气得看向皇帝,陛下,您瞧,她丝毫不将妾放在眼中。 皇帝也是犹豫,看向云浅。 云浅无动于衷,手中把玩着酒盏,姿态悠然。 宾客们安静下来,寂静无声下,外面突然闹了起来,一人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侯爷、侯爷、太子带兵包围侯府了 作者有话说: 秦湘:先骂了再说。 第136章 觉醒(八) 注意力都放在吵架的宾客们顷刻间叫了起来, 赵德妃更是拍桌,不忘娇滴滴的朝陛下喊话:陛下,太子是要反了你吗? 逆子、他敢。皇帝怒斥一声, 转身看向云浅, 云相,你速调兵去灭了逆子。 云浅放下杯盏,露出悲悯的神情,陛下,臣能出得去吗?你刚刚怕是没听清楚, 包围侯府、整座侯府都被包围了。 这皇帝瞬息呆住了。 不等他说完,太子穿着盔甲,双眸充血地走进来, 长剑横劈门框,整个屋子摇摇欲坠, 天地被这么一劈,骤然安静下来。 秦湘慢悠悠拿了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轻轻咬了咬, 这是抢亲吗? 她看向云浅,不厚道的问一句:我若嫁给别人,你会去抢夺亲吗? 第415章 云浅: 一剑劈后,院子里燃起数道光, 手执火把的甲士站满了院子, 屋内的宾客瑟瑟抖。 满城花瓣如落雪的时节里,京城终于不再安宁。 秦湘躲在了云浅后面, 悄悄探首, 只见甲士忙将新人从洞房里拖了出来, 太子走到穿着喜袍的男子面前, 不由分说,一刀捅进他的身体里。 顷刻间,宾客们失声尖叫,赵德妃更是如吃了哑药一样,说不出一句话。 皇帝一反常态的不说话了。 甲士们冲了进来,宾客们纷纷逃窜,甚至有人躲到了桌子下面,甲士们抓住赵家的人就对外拖。 两人拖着赵德妃就走,赵德妃惊慌失措的去求皇帝:陛下、陛下、您救救我、救救我。 皇帝试图去拉扯,甲士们亮出来的刀让他欲言又止。 逆子、逆子,你要做什么,她是德妃,是你的庶母。皇帝没有动手,却象征性呵斥一句。 然而,太子没有回应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赵德妃被拖到了外面,太子轻蔑一笑,道:送给你们了。 云浅皱眉,震惊道:太子殿下,你可以杀了她,但绝不可胡来。 透着灯火,太子看过去,那就听云相,杀了她。 秦湘:好诡异的对话。 旁人肯定会以为云浅脑子有坑的。 太子抬手一挥,不等放下,赵德妃被人一刀割了脖子,鲜血迸溅数丈。 同时,其他人同时拔刀,杀了赵家其余人,角落里躲着的承恩侯还未曾被发现。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承恩侯在这里。 甲士们再度冲了上来,拨开挡着的宾客,直接拖了出去。 陛下、陛下、您救臣、救救臣的命啊 话还没喊完,一刀劈向他的脖子,脑袋搬家了。胆小的宾客叫得凄惨,云浅也回身捂住了秦湘的眼睛。 脑袋在地上滚了数圈,最后被太子踩在脚底下,太子在众人惊恐的眼神里微微一笑,赵家,便是你们的教训。 一盏茶的时间内,赵家人被屠杀干净,秦湘爬窗溜走了,等云浅回头的时候,人都不见了。 不仅她不见了,就连副桌的顾黄盈也不见了。 两人同时消失 财迷心窍。 **** 前院杀的遍地尸体,脑袋滚落脚下,后院却是静悄悄的。 秦湘拿着赵府地图,摸寻半天才找到了堆放礼物的库房,地方找到,却没有钥匙。 黑灯瞎火看不清,秦湘摸到了火石,却听到砰地一声,石头从门上掉落,锁也跟着掉了下来。 顾黄盈砸们后直接冲了进去,秦湘随后,找到烛台,两人一起点燃。 烛火充盈库房的一刻,两人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顾黄盈,看着遍地珠宝后,眼睛瞪得大大的。 秦湘在桌上找到册子,顾黄盈冲上去摸摸珠宝了,我们拿一些,没人会发现的。 外面都是人,你拿不出去的。拿些小的揣进怀中,我就装作看不见。秦湘大方极了。 两人各自忙碌,秦湘拿着册子开始核对,都是各处送来的贺礼,从贺礼就可以看出哪些人巴结赵府。 秦湘拿了册子后,拉着顾黄盈就走,东宫的人过来,我们就会死。 走走走。顾黄盈拿起一对玉镯就套到秦湘纤细的手臂上,玉珠套在脖子上,玉佩塞进口袋里 秦湘胖了许多,几乎走不动道。 原路返回去后,卡在了窗户上,爬不过去了。 恰好云浅察觉,忙上前去拉拽,你去哪里了? 吃肉去了。秦湘喘着粗气,指着自己的胖肚子,瞧,吃得肚子都撑起来了。 云浅忍不住笑了起来,趁着人不注意,伸手揽住秦湘的腰肢,将她拉进了人群中。 顾黄盈也卡住了,只她运气不好,云浅不管她。 费了一番力气后,她才气喘吁吁地爬过来,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抬眼的时候,皇帝已不见了。她震惊,忙去中云浅问明经过。 太子护送陛下回宫了。 顾黄盈张了长嘴巴,愣住了,秦湘拉她一把,两人在人群中找地方坐了下来。 云浅还在,众人有了主心骨,也是不吵不闹,静静地等候。 京城月,凌空照,芙蓉花,庭中凋。 一番闹翻,众人都没什么精神,一直熬到了天亮,外面响起了动静。 接着,杀声阵阵,众人慌乱的站了起来,纷纷询问云相该如何是好。 云浅被众人推了出去,秦湘气不过,指责众人: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这是要推她出去送死,你们的心怎么那么恶毒。 她的丞相,管万民之事,就该她去住持。 所言极是,云相去看看,我们候着就好。 秦湘气得脸色发白,云浅将她推进屋里,我去看看。 不等她出去,门开了,一队兵冲了进来,服侍与昨夜的兵士不同,她们的盔甲上有块红色。 红林军来了 襄平公主来了 第416章 云浅止步,红林军挥刀斩杀了留守的甲士,杀出一条血路。 襄平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脸上染着血渍,她冲到云浅跟前,宫里由禁卫军把守,我进不去了。 昨晚的甲士是禁卫军。 司马意与太子合谋逼宫。 天色大亮,院子里的尸骨堆积如山,尤其是承恩侯的尸体被悬挂起来,没有脑袋,吓得一众宾客不敢睁眼。 襄平吩咐人将尸体放下来,自己拉着云浅商议如何冲破宫防。 红林军只三千余人,宫里的禁卫军有两三万余人。云浅皱眉。 最多万余人,都是司马意的人,其余的人今日换防不在宫里。我们召集其余的人围住宫廷,巡防营与北军在,尚可一试,就怕陛下顶不住,传位于太子,他便名正言顺的称帝了。襄平忧心忡忡。 云浅负手而立,道:强攻,就算登基,他也是弑父的奸佞,没有人会承认他。 得位不正,她们便可推翻。 还需云相出面。襄平说道,北军与巡防营是独立的,眼下唯有领头人才可调动。 皇帝被挟持,这是大事。北军与巡防营必然会听云相的。 云浅点点头,你派人将县主与顾侍郎送回府邸,我们一道过去。 襄平挥挥手,召来副将,耳语几句,然后自己与云浅一道离开。 副将走进屋,看向秦湘:安平县主,殿下吩咐我等送您回府,莫要随意走动。 秦湘拉着顾黄盈一道,顾黄盈感动得就要哭了。 门外没有马车,副将示意两人上马,奈何秦湘太胖了,爬了半天爬不上马背。 她回头骂顾黄盈:都怪你,快推我一把。 副将也曾见过秦湘,今日见她行动缓慢,腰与肚子胖了几圈,皱眉想笑。 顾黄盈更是笑了不停,扶着她上马,轮到自己的时候也傻眼了,她也爬不上去。 这回,秦湘笑趴在马背上。顾黄盈不甘心,撸起袖子再试,一张脸憋得通红,最后也没有成功。 秦湘笑得招呼副将去帮忙,自己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笑意。 不行了,笑得浑身都没力气。 好不容易等顾黄盈爬上马背,副将也上了马背,振臂一呼,出发。 一路疾行,路上少了许多行人,商铺也都关了门,萧索无人。 秦湘询问副将,宫里如何了? 不大好。副将谨慎道。 秦湘便也不问了。 到了侍郎府,副将打马走了,秦湘努力迈过门槛,气喘吁吁。 府门一关后,她就忍不住了,将东西都拿了出来,浑身一身轻松。 她只将带回来的册子拿走了,其余都给了顾黄盈。 顾黄盈感激不尽,吩咐婢女收拾好送去房间里。 昨晚闹了一夜,两人各自去洗浴休息,又从相府调了些侍卫过来守门。 可到午时,相府管事来请两人去相府住上几日,比起府内的规制,相府比侍郎府强了很多。 两人合计后,还是决定搬去相府。 入相府后,管事让人封锁各门,府内婢女婆子不准走动,各门都有侍卫守着。 两人躺在阁楼上吹着风,喝着香蜜引子,舒服地睡了一下午。 云浅晚上没有回来,两人吃了烤肉。 半夜时候,外面轰地一声炸开了,两人被惊醒,毫无睡意。 阿鬼取了些酒来,两人坐在阁楼上饮酒,看着东边慢慢地变亮。 天亮后,动静也没有了,一直等到午时,都没有消息回来。 顾黄盈叹气,攻城失败了。 秦湘托腮不语,不会那么容易的。但成功了,便是一大步。 黄昏在期盼中而来,厨房准备了暖锅,两人坐在阁楼上慢条斯理地吃着锅子,一面注意着宫廷方向的动静。 白日里一直都很安静,天色刚入黑,又是一声巨响,天地跟着晃动。 **** 强攻不下后,北军死了不少人,红林军开始扛着梯子翻阅宫墙。 云浅与襄平一直都在盯着,看着面前的战况,都陷入沉默中。 内讧,消耗的是我朝的地基。 襄平数度想要罢手,想到后果,又狠着心下令继续进攻。 月上高悬,门内传来尖细的声音,陛下有令,传位于太子殿下,云相、云相,快罢手。 是内侍长的声音 是内侍长的声音 襄平看向云浅,云浅面无表情,似未曾听到。 内侍长又在门内大喊:云相、云相、云相,太上皇召见云相、你们快罢手。 云相。襄平此刻也没了主意,不知该不该继续强攻,死的人太多了。 殿下,你该自己做决定,毕竟我为臣你是君。云浅转首,月下双眸幽深难测。 天地间骤然安静下来,门内的内侍长也停止了呐喊,红林军扛着梯子停了下来,都在等着吩咐。 襄平坐于马上,紧握缰绳,面色通红,内心中天人交战。 时间在呼吸中消逝,襄平咬着牙,浑身紧绷着。 云相,继续攻,内侍长受了蛊惑,不可信。 第417章 说完这句话后,她哭了,抬手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水,大喝一声:继续攻,陛下在等着我们去救呢。 声音落地,红林军翻身上了宫墙,北军子弟们继续攻击宫门。 月色依旧皎皎,杀声响彻云霄。 门从里面开了,北军子弟趁势猛冲,刀起刀落,红林军先他们一步,冲入内庭。 襄平骑马追上,云浅随后。 东方破晓,宫门大开,红林军冲进椒房殿,襄平冲入皇帝的寝殿。 云浅慢悠悠走进椒房殿,皇后一袭凤袍端坐在主位上,两人对视一眼,云浅先行礼,皇后殿下。 不愧是你,云浅,你从未信过我。皇后语气悲悯。 皇后在宫里多年,怎么会因一婕妤就病得倒塌不起。其实,你病与不病,与我无甚关系。你那日邀请我过来,无非是让陛下对我生疑罢了。可你低估了我,低估了陛下。陛下对我,很信任。内侍长也是受您吩咐,在椒房殿外等着我,是想让我觉得陛下猜疑我。 除夕夜宴那日,只怕也是您的所为。这么多年来,陛下恪守分寸,从不越雷池一步,在他眼中,美人虽好,不及江山稳固。 皇后面露失望,我高估了陛下,他对你,不敢生色心。 我好奇,内侍长为何听您的话呢。云浅疑惑。她也不知内侍长会成为皇后的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皇帝对朝堂都不重要了,小小内侍长又有什么用处呢。 您一直在挑拨我与陛下的关系,殊不知我对陛下并未寄予厚望。皇后娘娘,同为女子,我不想成为天下之母。我想要的,你从未想过。我要女子入朝、女子自由,太子殿下给不了我,陛下也给不了我。所以,我谁都没有选。 皇后震惊,掀了掀眼皮,对面的云浅亦如往昔般沉着冷静,你 听闻太子殿下杀光了自己的亲弟弟,陛下一脉的男儿,只余太子殿下一人了。 皇后站了起来,目视云浅:你要扶持晋王、不对,晋王做不成皇帝、齐王谋逆、你 你要自立不成? 云浅含笑,道:臣云浅、只是臣,从未想过殿下说的那些。 你要扶持谁、永宁吗?皇后脸色苍白,唇角发抖,整个人如同风中落叶。 云浅摇首,殿下不必知晓了,您早些去见太后娘娘,告诉她,臣云浅一直都在,替她收拾逆子。 声音落地,一群红林军涌了进来,手持白绫。 两人快速上前,攥住皇后肩膀,另两人上前将白绫套在皇后的脖子上。 皇后努力挣扎,双眸圆睁,我是皇后、陛下发妻,陛下还未曾杀我、云浅,你敢 云浅、你才说那个犯上逆臣、云浅,你不得好死 云浅面无表情,心平气和道一句:送皇后殿下上路。 作者有话说: 顾黄盈:一夜暴富,哈哈哈哈。 秦湘:我是一夜胖三圈! 第137章 觉醒(九) 皇后畏罪自缢了。 消息传到大殿, 太子正挟持皇帝号令群臣,皇子们的尸体被红林军找到,直接抬上了殿宇。 皇帝膝下儿女几十, 光是皇子便有十多人, 年长的十二三岁,最小的不足两周岁,数具尸体放在殿上,皇帝眼眶通红,想都没想就扑向了太子。 逆子、你个逆子 他们才多大呀, 刚学会走路 皇帝掐住了太子的脖子,愤恨难平。太子艰难地出声,你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了, 你杀了我,你还有儿子吗? 皇帝猛地被提醒了, 怔怔地松开手,太子得意地笑了,你若给我赐婚, 怎么会有今日的事情,是你、是你宁愿信任旁人都不信我,赵家是个什么东西,敢染指我的太子妃, 他们都该死。 朝臣看着疯狂的一对父子, 脚步下意识朝后挪去,云浅却朝前走了一步, 扬首看着皇帝:陛下, 臣来迟了。 望见云浅, 皇帝终于抬起了脑袋, 泪水横流,手指着太子:云浅,你不能杀他,杀他,朕便无后了。 云浅摇首,陛下,您还年轻呢,皇后畏罪自缢了,她已供认不讳,养子不孝,替太子殿下承担了所有罪责。 不、孤没有罪,赵家有罪,你杀了孤的母后太子怒吼,怒视着云浅,你为何不帮孤,孤说过,你想要的,孤都可以去办。顾支持你北伐、支持你让女子应试,为何要在这个时候陷害孤。 你不该做这些吗?襄平被气笑了,你为谁做的?你为国家做的这些,还有脸来邀功? 太子这才注意到身穿铠甲的襄平,心口一惊,转身看向皇帝:父皇、父皇、襄平才是罪魁祸首,她要扶持二叔做皇帝,他才是谋逆者。 云浅神色一沉,道:太子殿下,司马意已伏诛,您已无路可退。 不、孤是太子、孤是太子,孤没有罪。太子看向皇帝,拔腿冲上前,一手抓住皇帝的手腕,一手掐住他的脖子,顿时怒吼:云浅,杀了襄平,陛下已传位于孤。 第418章 云浅、云浅,你听这逆子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皇帝急得大喊,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帝王形象。 云浅不为所动,甚至吩咐红林军准备弓箭。 看到架起弓箭,太子不急,皇帝急得脸色通红,云浅、云浅,休要胡来。 陛下,莫急。云浅稍加安抚一句,随后退开,由弓箭手上前,她一面与皇帝搭话,陛下,太子所为,天地共怒,弑父杀弟夺位,今日若放过,天下人效仿,律法何在,纲常如何约束百姓。 朕的性命在他手中。皇帝神色忧郁,云浅,朕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江山该托付于何人。 话音落地,云浅接过弓箭,搭弓扣弦,太子殿下,放下陛下,可饶你不死。 太子冷笑连连,云浅,你看似正直,可你想的那些,与自私何异,你一直在想做自己的事情,从不为天下百姓着想,孤错信了你。 云浅所想,皆为女子,她踏着男人的肩膀替女子谋福祉。 他看着云浅:你若为男儿,必是孤的左膀右臂,孤不比父皇差,甚至,孤勤勉,孤想为百姓做事,可你毁了孤。 殿下,是您自己的毁了您自己,云相从不结党营私,于您于旁人,并无区别。襄平叹气,太子毁在陛下手中,若没有赐婚赵家,太子何至于跳墙而出。 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一朝太子。 不,云浅,你不帮我,还是要阻止我,我哪里差了太子怒吼一声,浑身颤抖,掐着皇帝脖子的手泛起青筋,孤哪里差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臣不违背君上。云浅叹气,弓箭对准了太子的心口。 皇帝急得大喊:云浅、云浅,别放箭 喊声过后,箭离弦,皇帝吓得闭上眼睛,突然间,有水溅到自己的脸上。 掐着脖子的那只手松开了。 皇帝呆愣在原地,接着是轰地一声,他睁开眼睛看向地上。 自己的长子心口插着箭羽,浑身抽搐,血从口鼻中倒灌出来,他眨了眨眼睛,终于大哭出声。 云浅将弓递给下属,去找太医,救太子殿下。 皇帝抱着儿子的身子痛哭流涕,襄平冷笑一声,若不是死的就剩这么一个,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物以稀为贵。 突然间,她顿了下来,慢慢品着这五个字。 物以稀为贵。 **** 太医赶来时,太子以断气了,皇帝痛哭不止。 一时间,太医分不开父子二人,无措地站在原地。 皇帝哭到短气后才松开太子,他放下太子,望向云浅:朕与你说,不要放箭,你为何还要杀太子。 臣担心陛下安危。云浅垂眸解释。 襄平气不过说道:他杀了那么多皇子,不该死吗? 他是朕唯一的儿子。皇帝怒极了,你们杀了朕唯一的儿子。 襄平再度解释:臣等杀的不过是刽子手,他杀了那么多人,难不成还要尊他为太子殿下。 皇帝被戳破脸皮,怒而拔剑直指襄平,你放肆,朕与云相说话,岂有你插嘴的道理。襄平,朕杀了你。 眼看着剑就要刺过来,云浅拉开襄平,将她推出殿外,自己主动跪下请罪,事出紧急,顾不得思虑,望陛下恕罪。 你一句事出紧急,杀了朕唯一的儿子皇帝丢了剑,神色沧桑,瞬息似乎老了十余岁,他转身看向地上的儿子,喃喃开口:朕没有儿子了、朕的儿子都死了 都死了 云浅面色如旧,在皇帝转身时候,自己便站了起来,掀开眼皮,眸内一片幽深。 皇帝的儿子在一夜间都死了,十多具尸体摆在大殿内,举国哀悼。 消息传到相府的时候,秦湘微微一怔,顾黄盈觉得不可置信,拉着传话的人问了三五遍后才确信下来。 都死了。 死的一个不剩。 顾黄盈按耐住心中的恐惧,回身走到秦湘身侧坐下,眼神呆呆的。 皇帝无子,意味着什么。 她知晓,京城还会大变,至于怎么变化,她无法探知。 秦湘,我觉得要出大事了。 秦湘摇首,云浅在,你怕什么呢,天塌下来,顶着天的不是皇帝,而是她呀。 一句话,醍醐灌顶。顾黄盈忙舒展笑容,你说得对,云相还在,她不准许京城乱,她是顶梁柱呀。 说完后,她自己还是害怕,陛下无子,朝堂震动,还是会乱的。 秦湘无奈,抬首摸摸她的脸颊安慰道:别怕的,云浅还在,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还是你,尽力做好自己的差事,其他的不用去管。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太子丧,京城上下禁婚嫁宴席,不得大肆喊叫,不得随意走动。 旨意一出,一层阴云笼罩在京城上空,就连白楼生意都差了许多。 太子被追封为孝谦仁皇帝,皇后葬入帝陵,等皇帝百年后与之同葬。 第419章 没有人再想起赵德妃的尸体如何处置。 云浅让人悄悄去安葬赵德妃,一副棺材,葬于山间。 四月初的时候,皇帝要选秀,他急需儿子,江山后继无人。 许是太过纵欢,礼部开始着手选秀一事,皇帝自己却病倒了,病得难以起榻。 皇帝病后,日日召见大臣,依旧不忘临幸妃妾。 终于在不懈努力后,有一美人身怀龙嗣,皇帝大喜,祷告上天赐他皇嗣。 皇帝召见云浅,命云浅为辅臣,照顾皇嗣。 这时,齐地传来消息,齐王被擒,晋王大胜。 喜讯一来,皇帝喜极而泣,这个孩子命中旺朕,带着大喜。 皇帝病情好转,能下榻走动了。 至五月初,晋兵押解齐王入京,入城之际,百姓夹道观望,都想看看谋逆的王爷是何模样。 苏墨杳站在人群中,手持匕首,死死凝着齐王的囚车。 百姓太多了,几乎挪不开脚步,生生让她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囚车走过,她哭出了声,似孩子般无助大哭,百姓不知何故,好心人上前劝说。 苏墨杳没有理会,等人散后,自己骑马去梅锦衣的坟前。 齐王被擒了,可我杀不得她,阿姐、阿姐,我报不了仇。 阿姐、阿姐,我该怎么办呢。 **** 齐王入京送入刑部大牢,严密看管,顾黄盈第一时间跑去牢房里质问齐王。 齐王穿着脏污的囚衣,双手双脚被铁链绑住,顾黄盈泪流满面,他却笑道:一条贱民,不值得本王回忆。 顾黄盈气得浑身发抖,拿了鞭子就冲上前,同僚拉住她,别冲动,他还要面圣,到时陛下怪罪,你我都要遭殃。 可他杀了梅锦衣、是他派出杀手追杀云相的,我又不杀他。顾黄盈崩溃大哭,被同僚拉出牢房。 她无力地蹲下来大哭,双手掩面,我不杀他,不杀他 不杀他,你哭什么。 熟悉的声音灌入耳朵,顾黄盈惊慌失措地站了起来,秦湘一袭白衣走来,微微一笑,你们呀,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呢,起来。 顾黄盈擦擦眼泪,你怎么来了。 想问问,别冤枉了他。秦湘微微一笑,调皮地扬起眉梢。她看向与顾黄盈同品阶的男子,劳烦出去一下,云相找你,你去一趟。 云相寻我? 快去吧,就在你们刑部大堂。秦湘笑意温润。 男子信了,嘱咐顾黄盈几句,自己大步走开。 等人走后,秦湘摸摸自己的脸,道:取个带倒刺的鞭子,云相说了,打人不打脸。 顾黄盈像个孩子般狠狠点头,我去拿。 等她走后,秦湘让狱卒打开门,自己抬脚走了进去。 牢房内布置周全,一应俱全,衣柜桌椅被子都有。 秦湘进去后,扫视一圈,目光最后定在了齐王身上,她歪头笑了,齐王殿下。 你是谁?齐王凝着面前俏丽无双的小娘子,你不是女官。 我是安平县主秦湘,你应该记得我,我的家在镇江。秦湘搬了凳子,自顾自坐到距离齐王五步外的地方。 她的面上挂着友好的笑,眉眼弯弯,明眸善睐,像是家中得到好教养的小娘子。 齐王放下戒心,舒坦地松缓筋骨,动动腿脚,我记得你,云相的相好,听闻貌美如花,诱得云浅晕头转向。 是啊,所以你才有机会沿途埋伏杀手杀她,可惜啊,你聪明,她不傻,她活得很好,而你,成为阶下囚。秦湘语气慢悠悠,语速很慢,像是在嘲讽,可她的脸上挂着最真诚的笑容,让人很难怀疑她的心。 齐王被说得一怔,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问问是不是你派人杀云浅,承不承认都无妨,她都活着的。秦湘摸摸自己的脸颊,燕归来不错,我打算让这种料子进入京城,先给我的狗做一套衣裳。你们齐地最尊贵的衣裳,给我的狗用,也算是你们的福气,对吗? 齐王大怒,你敢、本王的人不会饶了你。 齐王啊,我与你之间本没有恩怨,但你杀了我的人,我便要好好收拾你了。秦湘站了起来,一脚踢开凳子,露出刁蛮的一面。 齐王抬头仰视着女孩,你到底想做什么? 梅锦衣是你杀的吗?秦湘居高临下地望着齐王,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的心在剧烈跳动,热血沸腾,梅锦衣是你杀的吗? 又是问这个人女人啊。齐王知晓了她的意图后,整个人都放轻松下来,我为何要告诉你。 不说也可以啊,我不逼你,我只是想打你而已。秦湘被激怒了,但她没有像顾黄盈一般痛哭,而是平静地走到齐王面前,抬脚踩在他的脚踝上,狠狠碾着。 顾黄盈拿了鞭子进来,她又挪开了脚,朝着顾黄盈微微一笑:打人不打脸,记住了啊。 衣服一穿,谁能看到伤痕。 她转身出去,将牢门关上,自己靠着墙,把玩着腰间的玉璜。 第420章 牢房内传出凄楚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凄惨极了。秦湘默默摇首,哀叹一句:一个大男人挨打竟会叫得这么凄惨,当真是没有骨气。 声音太大,她识趣地捂住耳朵,嘴里念念有词:刚刚忘了塞块帕子,不对,塞了帕子容易让人憋气死了。挺好的、挺好的,打不死,留条性命,多好呀。 嘀嘀咕咕许久后,牢房门打开,她回头看了一眼,道:准备一件好看又适合齐王的衣裳,你去找。 顾黄盈怔忪,抬脚就要走,秦湘提醒她:鞭子带走。 顾黄盈如算盘珠子,秦湘拨一下,她动一下。 再度进去,血腥气冲得人不敢呼吸,齐王歪倒在角落里,衣裳破碎不说,脸色白得如同纸张。 秦湘漫步走过去,拿脚踢了踢,会好好说话了吗? 齐王有气无力地爬坐起来,你敢这么对本王 我还会很多,挑断脚筋手筋,还会挖你眼珠,剜你耳朵,人彘知道吗?我做了,云浅替我挡着,陛下都不会怪罪的。秦湘抬脚,脚步板踩在一道鞭痕上,狠狠用力,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 齐王疼得龇牙咧嘴,眼神怨毒地盯着秦湘,恨不得视线如刀般戳在她的脸上。 秦湘继续踩着:会好好说话吗? 齐王疼得浑身发颤,抖若筛糠,会、会 作者有话说: 秦湘:会好好评论吗? 第138章 觉醒(十) 齐王疼得一再保证好好说话, 秦湘才搬了凳子问话。 你怎么知晓我在镇江? 本王的人一直都守着云浅,你不过是顺带罢了。齐王疼得抽气,小心翼翼地将腿收了回来, 恨不得将双脚都藏起来。 秦湘迟疑, 看着他疼的模样,不像是说假话,你为何杀云相? 皇帝不过是个废物,靠着云浅才有今日稳固的朝局。云浅死了,他就彻底慌了。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不如晋王。秦湘恨不得上前杀了他,动不得手只得嘲讽:可惜你还是败了,落得如此局面。 我是败了, 那是因为晋王做了皇帝的走狗。他自己做不成皇帝,便来毁了本王的希望。 提及晋王, 齐王异常激动,双掌紧握成拳,扯得铁链哐当作响。 秦湘沉默, 晋王倒戈是因为云浅的承诺,她没有言明,只道:你若不杀云浅,也不会有今日。安安分分做个藩王, 皇帝不会计较你越矩养兵, 可惜你野心勃勃,自食恶果。 齐王阴沉着一张脸, 不肯再说话。 秦湘得到答案, 与料想的相似, 也不再继续纠缠。 回身出牢房, 刑部侍郎匆匆赶来,县主,云相不在啊。 大概是先走了。秦湘睁着眼睛说瞎话,直接越过对方就走了。 刑部侍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 秦湘离开牢房后不久,宫里来人要带齐王入宫。 苏墨杳埋伏在刑部外,看着齐王被带上马车,她握着匕首就要冲上前,背后一人拉住她。 你别闹。顾黄盈从身后抱住她,你想死吗? 我要杀了他苏墨杳哭喊一声,我就想杀了他罢了。 顾黄盈紧紧地搂着她,等马车起步后,才沉声道:等陛下判决下来,我带你来。 当真?苏墨杳停止哭泣了,呆呆地立在原地。 顾黄盈看着远去的马车,哎哟,愁死个人了,我保证,你别擅自动手,就你一个人,还没靠近就被当作刺客抓起来了。你别回家了,跟我家去。 她太不放心了,仇恨蒙蔽了眼睛,哪里还有头脑。 为了是小命着想,顾黄盈领着苏墨杳回侍郎府。 当日黄昏,宫里下旨,齐王凌迟处死,齐王一脉赐鸠酒。 全部处死。 苏墨杳闻言后,怔怔哭出了声,秦湘在一侧煮茶,罕见地没有说话。 谁都没有开口,一开口,便是血淋淋的真相。 齐王赐死这日,苏墨杳去了。 回来后,吐了半日,两三日没有吃下饭。 朝堂下派人手去齐地善后,撤藩改州县,从此便没有齐王齐地。 而在这时,晋王奉诏入城,皇帝亲自召见,兄弟二人把酒言欢,感情深厚。 第二日,襄平找到秦湘吐槽,陛下待我父亲可亲厚了,啧啧啧,就差抵足而眠。果然,没有危险就可以称兄道弟。 她第一次露出不满,细细听来,还有几分娇嗔。 秦湘笑了,悄悄问她:你父王是什么意思? 父王答应出兵,就等于答应云相的条件。不过呢,你该知晓父王再疼爱我,也不抵对世子的喜欢。襄平自嘲。 这些事情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秦湘心里清楚,皇位都是给儿子准备的,怎么会想到女儿。 晋王的心思,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如今不过是利用襄平稳住云浅,一旦到了那日,皇位便是儿子的。 她忧心忡忡,你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不必着急,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襄平皱眉道。 第421章 秦湘点点头,凑近襄平面前悄悄开口,那个有孕的事情是真是假呀? 你问云相就好了。襄平被逗笑了。凑近的人面露红晕,眼睛亮堂堂,带着三分狡黠,还有七分玩笑。 襄平心里暖暖的,稍微侧头,贴着秦湘的额头,故弄玄虚道:你觉得该是真还是假? 秦湘被问住了,默默摇首,我觉得是假的。 云浅已非前世云相,为长谋计,绝对不会让后妃有孕的。 虽说不知男女,但皇帝有了希望,于她们而言,很不利的。 两人窃窃私语,直到午时,襄平蹭了顿饭后才去军营。 襄平离开不久后,秦湘就收到宫里的消息,陛下晕倒了。 秦湘: 皇帝晕倒后,云浅立即入宫,院正守在皇帝一侧,朝云浅摇首。 两人出殿细谈。 陛下大悲后不知节制,身子坏了,若再持续下去,只怕会坏得院正没敢继续说,大逆不道的话不能乱说。 话虽说没有说完,但云浅心里清楚,长叹一声后,道:不必与陛下说,开些补药,让陛下身子好一些。 补药是一定的,云相,当真不劝一劝吗?院正疑惑道。 云浅没有回应。 院正不再说,转身回到寝殿。 昨日与晋王把酒言欢,酒本就伤人,酒后纵欲,更加伤身就,今日起来后便晕倒了。 院正吩咐人去熬药,自己守着皇帝。 云浅也没有离开,而是在殿外候着。 云浅没有回家,秦湘也回到侍郎府。 顾黄盈发了一笔横财后,晚上拉着苏墨杳吃烤肉,烤肉飘香十里,满院生香。 陛下又晕倒了。秦湘坐下后就开口,接过婢女递来的烤肉,裹着蜜酱就吃了一口。 肉烤得很香,还有蜜酱的味道,吃起来很入味。 秦湘一连吃了两块,顾黄盈都没有回答,苏墨杳也是,沉浸吃肉中。 庖厨送了一块鸡肉,顾黄盈伸手接过,腾出嘴来回答秦湘:陛下思念太子,都已晕倒几回了。 秦湘噎住了,想回答:不是这样的,你想的太简单了。 然而,她不能细说。 苏墨杳趁机说道,陛下伤心也在情理之中,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次性送走那么多儿子,谁能受得住啊。 顾黄盈狠狠咬了一大口肉,不忘点点头,只没有嘴巴回答。 秦湘兀自切着肉片吃,其实,假象挺好的,君主思念儿子成疾,好过纵欲过度昏迷不醒。 她决定不想了,也不再说,坚信一点:陛下思念儿子成疾才晕倒的。 苏墨杳在侍郎府上住下,之前谢扶清走后,院子就空了出来,婢女收拾一番后,苏墨杳可以直接住进去。 苏墨杳走后,顾黄盈吃得发撑,拉着秦湘去散步。 我想开一间绣坊、一间女学。顾黄盈提着灯,一步一晃动。 春夜里,草香气息浓郁,行走间,淡淡花香萦绕。 秦湘发笑,你是怕从慈幼所出来的女孩子无所依靠吧。 走仕途太难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合适。及笄后,去哪里谋生,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县主,我们很幸运,不是吗? 对,放手去做,我入股一半。秦湘抿唇笑了,抬首看着天际,今夜月明星稀,三三两两的星辰光辉黯淡。 她停下脚步,说道:只要会一门手艺,生活不算难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着手去办了。我这里还有一笔银子,是那夜带出来的。对了,赵家抄家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顾黄盈提心吊胆了几日,户部抄家后,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 她不敢去问,就一直等着,等来等去,只等到赵家家产充公的消息,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秦湘瞪着她:你光拿钱不拿册子,送礼的册子在我这里,他们找不到,自然对不上,就算搬空了,户部也不会发现的。 原来你拿册子是这个想法,早知晓这样,我再拿一些好了。顾黄盈拍着胸口直呼自己几夜睡不好。 秦湘:刚刚是谁吃肉吃得那么欢快。 **** 转眼到了端午,府里包了七彩粽子,结交的夫人也送来各色粽子。 尤其是永宁长公主送来一匣子粽子,巴掌大小的小粽,绑着七彩玲珑线,格外喜人。 秦湘吃了两个,晋王府又送了些粽子。晋王难得在京城过中秋,襄平很高兴,给各家都送了些粽子。 光是粽子,秦湘就收到了几百个,实在是吃不完,让人送去慈幼所,给孩子们分一分。 端午节这日,云浅没有回来,反是永宁长公主亲自来了。 许久不露面的长公主殿下见到秦湘就拉着她的手,笑吟吟地询问今日可好,左右打量一番,又问云相为何不在。 云相去办事了,不在家中。秦湘没说实话,云浅多日不回家,几乎住在了宫里。 宫里是什么情况,她没问。 知晓得多了,万一有人来套话,到时说漏了嘴,到时得不偿失。 果然,今日就来了。 落座后,永宁长公主递上一份礼单,秦湘让人收下了。 第422章 两人寒暄几句,永宁长公主便开口了,听闻陛下病了,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没办法入宫去探望。 陛下病了?秦湘故作不解,露出惊讶的神色。 永宁长公主噎住了,县主莫开玩笑了,你与云相同眠,怎会不知陛下病了。 陛下不仅病了,是自从太子死后,一直都是病蔫蔫的。 不瞒你说,我与云相因为小事不和,争执了两日,分开多日了。你也知晓云相的性子,耿直得很,让人无趣。 秦湘嫌弃道。 永宁长公主听后也知是假,玩笑道:县主莫要诓我,云相对县主的喜爱,谁不知晓呢。 殿下清楚,我便不瞒你了。云相多日未曾回来,至于在哪里,我也不清楚。我能告知你的唯有这些了。 多日未归、一直住在宫里吗?永宁长公主震惊,下意识扣住了袖口。 云浅连家都不回,意味着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湘摇首不知。 永宁长公主也不多待了,匆匆离开相府。 厅内的秦湘把玩着礼单,上面多是些小娘子喜爱的首饰锦缎摆设,投其所好,长公主很会办事。 秦湘收了礼单,时至今日,就算自己拒绝,长公主也不会罢休,送到她收下为止。 礼物搬入库房,秦湘挑了一副海棠八宝头面给顾黄盈送去,比起那副赤金的好看多了。 从库房出来,暮色四合,秦湘垂着长睫,慢悠悠走回望澜阁。 阿鬼见她回来后,迅速靠近,道:长公主入宫去了。 她去了又如何,能进得去吗?秦湘嘲讽一句,太后去后,永宁长公主失去了自由进出宫廷的权力。 今非昔比,长兄又不是母亲,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奴婢让人盯着了,一有消息就会来禀报您。阿鬼压低声音。 秦湘应下了,她知晓皇帝无子,如今病倒,选择谁做继承人,都将是牵动人心的大事。 谁能不紧张。 但她此刻很平静,因为,她知晓答案。 黄昏的时候,阿鬼送了坛酒过来,解开酒封,香飘千里。 这是云相前些年酿的酒,平日里不舍得喝呢。 云浅会厨艺,会绣活,还会酿酒秦湘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口,酒水醇厚。 喝过一盏,她才问阿鬼:宫里可好? 一切都好,您不必担心。 秦湘看着酒液,半晌不语。 阿鬼见状,心底发寒,县主,哪里不妥吗? 很好,你下去吧。秦湘摆摆手,端起满满的酒盏一口饮了。 云浅酿的酒,很好喝。 一坛见底后,秦湘识趣的爬上床榻就寝。 一觉睡到午时,迷迷糊糊醒来,阿鬼缓缓走到身边,拉开锦帐,窗外的眼光透了进来,她微眯了眼睛。 阿鬼说道:长公主入宫去了,待了一夜,今晨出宫了。云相传了话出来,一切照旧。 秦湘歪倒在床上,定了定神后,深吸了一口气,嘱咐阿鬼:我想吃豆脑了。 奴婢这就让人去买。阿鬼巧笑着应一声。 一日从午时开始,秦湘先去沐浴,洗净后,吃了午膳。 铺子里的账簿送了过来,简单看过一遍,便到了黄昏。 顾黄盈提着烧鸡来了,感谢昨日的头面。 秦湘歪倒在躺椅上,看着她走近,眯眼笑了,你怎么来了? 那副头面正好看,我收藏起来了。顾黄盈笑得眼睛没缝隙,脱口而出:我让人估量了,那副头面最少值一千两呢。 秦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直到天黑,烧鸡都凉了。 说到最后,顾黄盈开口:阿湘,我有些事想问你。 不要问,这样很好。秦湘拒绝她的问题。 顾黄盈落寞而归,秦湘躺在躺椅上望着浩瀚星辰。 关上门过日子,庖厨费心讨好秦湘,每日的吃食都不同,换着花样哄主人开心。 端午节吃了两日粽子,秦湘实在不想吃了,撤下去给婢女们吃。 又过了两日,永宁长公主府送了些大樱桃过来,果子大又红,汁水又甜。 换了新的口味,秦湘一人吃了一盘,吃完后,意犹未尽,她吩咐阿鬼:去问长公主还有没有了。 阿鬼奇怪:您好像是故意与长公主亲近的。 秦湘微笑,道:这么大的樱桃,京城独她一家拥有,你说,我想吃,该不该去找她讨。 您说得也是啊。阿鬼还是不明白县主主动的原因。 阿鬼晌午去的,午后就回来,提着一篮子樱桃回来,洗净后放在桌上。 秦湘看着樱桃,却没有再碰了,让人去给顾黄盈送去。 端午过后,晋王离开京城。 秦湘得知消息后,躺在躺椅上笑了,晋王离京,说明一切都快了。 当日晚上,宫里内侍过来取云相换洗的衣物器物,只怕半月内又不回来。 到了六月初,宫里传来皇帝病危的消息。 秦湘站在府内,感受着烈日,阳光刺激着眼睛。 第423章 她眯着眼睛在想:陆澄昀许久没有送家书过来了。 周碧玉与新相好的感情如何了。 作者有话说: 周碧玉:我们挺好的! 早上好呀! 我忘了定时罪过罪过! 第139章 觉醒(十一) 宫廷戒严, 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打探不到宫内消息的世家都来相府问情况。管事们拒绝了一波又一波,架不住人家锲而不舍的上门。 此刻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世家们顾不得脸皮薄厚, 被拒后, 会准备更厚的礼登门。 秦湘看到礼物后,唇角弯弯,召了管事进来,耳语一番。 管事面露犹豫,云相会不高兴的。 是我收下的, 与云相无关。秦湘摆摆手,这么东西不收也会送去其他府上,不如她代为收下, 转头买了化作银两给陆澄昀送去,人家多欢喜。 管事闻言, 只得照着话去办。 凡是送了礼物者,给一个消息。 再来送,给第二个消息。 消息为真, 不愁没人上门。 三两日的功夫,相府的库房内堆积如山,外面的人得到小消息后更是欢喜,忙回去与家里人商议去了。 接连半月的时间, 秦湘忙得脚不沾地, 腾出一间又一间房摆放礼物。 发现敛财方法后,困惑的迷途陡然开朗, 她十分喜欢外面那些送礼的人家了。 可惜, 半月的功夫, 皇帝驾崩了。 云浅第一时间将消息送来的, 但这手消息不能送出去,太吓唬人了。 算一算时间,晋王应该回到封地了,无诏不得入京。 秦湘得到消息后,在家中静坐半日,不安的心情被时间慢慢的安抚,接下来,她关了相府的门,谁来都不见,送礼的一律拒绝。 吩咐过后,她蒙着被子狠狠睡一觉。 一觉到天亮,顾黄盈披着衣袍就跑来了,陛下驾崩了,大人们都入宫去了。 你想去就去啊。秦湘眨眨眼睛。 你不去吗?顾黄盈急切道,伸手去拉秦湘的袖口,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你陪我一道入宫去看看。陛下无子,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陛下无子不说,三弟弟死了,二弟弟废了,都不能继承皇位。 多半是要从晋王一脉过继。 陛下生前与晋王不和,若要过继,就是打了自己的脸面。 所以,外面各种猜想都有,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新君是谁。 秦湘懒洋洋的倚靠着迎枕,长发垂下,小脸显得巴掌大小,微笑间露出小小的梨涡,不去,再睡会儿,万一进去后出不来呢。 顾黄盈浑身陡然僵硬,两颊紧绷起来,目光颤颤,对哦,我先在这里住两日。 自己去找客院住,别轻易出府。秦湘朝她摆摆手,自己顺势躺了下来,背过身子,努力再睡一觉。 可人醒了,再怎么努力也睡不着,秦湘笔挺挺躺了半日后,还是爬起来。 屋内枯坐半晌,浑然无趣,她一人跑去临水阁泅水,将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 临近黄昏的时候,顾黄盈再度跑来,阿湘,各处宫门都关了,怎么办、怎么办 顾黄盈急得原地打转,不知是好。宫门一关,各位大人都出不来,明摆着是被挟持住了。 秦湘歪倒在躺椅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原地蹦跶的刑部顾侍郎,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抚着自己的下巴,你急什么,你又不在宫里。 对哦,我在宫外。顾黄盈豁然又笑了起来,思路转正后,立即嘲讽那些不长脑子的大人。 那么急着进宫做什么,这下好了,出不来了。阿湘,我还是挺聪明的,对不对。 秦湘傻了。 顾黄盈这是被刺激坏了脑子吗? 她双手颤颤地捂住眼睛,不想再看见这个傻人了。 顾黄盈原地走了两三圈后,志气满满,浑身舒畅,拉着秦湘说长道短。 秦湘被迫听了许多,阿鬼在这时急慌慌的跑进来,县主,外面来了好些人,想要见你。 不见,告诉各门侍卫,守住好门,不准任何人进来。秦湘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转身与顾黄盈解释:云相在宫多日,关了各位大人,他们家眷岂会干坐着,必然会来找我。 顾黄盈眼皮子发跳,急忙伸手按着,你放心,我给你去看看,不到最后时刻,你不要出去。 言罢,她领着阿鬼出了望澜阁。 是夜,无星无月,星空一片漆黑。 相府外嘈杂,声音闹哄哄,像是闹市,不断有人说话,闹得婢女们都不敢去睡觉。 秦湘没有去睡,让人去准备烤肉,拉着婢女忙喝酒说笑。 后半夜,动静小了下来,婢女们醉醺醺,各自回房去休息。 秦湘一人坐在屋檐下,灯火融融,自己一人望着天空。 天亮时,顾黄盈疲惫地走了回来,告诉她:他们想让你入宫,准确的是说是挟持你入宫,逼云相现身,你说,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秦湘微微一笑,自然是逼那些老臣承认襄平的帝位。 圣旨在,皇帝临终亲口允诺,可有些顽固的老臣不会坐以待毙,掌握兵权的将军们也不会就此罢休。 第424章 帝位更替,总会染血。 两人各自去休息了。 外面敲门的不断,甚至开始强攻,都被侍卫们击退了。 秦湘满意地睡到傍晚才醒,想起永宁长公主,让人悄悄出去打探消息。 亥时时分,打探的人回来了,长公主也入宫去了。 秦湘松了口气,一侧的顾黄盈抬起头,与长公主有何关系? 她是陛下的亲妹,她若支持新帝,皇族自然也就认可了。 新帝是谁?顾黄盈云里雾里,上前盯着秦湘会说谎的眼睛,你有事瞒着我。 秦湘呵呵打圆场:我瞒着你的事情有许多,比如云相何等身材。 呸,新帝是谁?顾黄盈不上当。 秦湘转首看着天,高叹一句: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顾黄盈敲她脑袋:今夜和昨夜一样,没有月亮。 秦湘大囧。 又是一夜天亮后,宫里传来消息,宫门打开了,可无人敢靠近。 秦湘揪着顾黄盈一道入宫。 顾黄盈害怕,秦湘拖着她就走,让侍卫打开相府正门。 门外站了不少人,百余人盯着门口,她朝众人微微一笑,我先入宫去看看,你们的郎君夫婿大人们若活着,我让人送信回来。 有了领头人入宫,众人纷纷退开,由着秦湘与顾黄盈翻身上马。 骏马疾驰,一路入宫,路上看不见行人。 到了宫门口,红林军副统领守着门,两人下马后,她直言道:事情紧急,两位贵人可骑马入宫,垂龙道前下马。 两人复又上马,闯进巍峨的宫廷内。 下马后,红林军前来接应,领着两人去大殿。 皇帝陵寝停在寝殿,大殿上都是议论事的朝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神色疲惫。 云浅在偏殿,两顺利进入偏殿,一路上都是红林军,由此可见,襄平掌握整座宫廷。 云浅坐在案后,肤色苍白,秦湘靠近后,襄平也站了起来,朝她一笑,阿湘。 一句阿湘让云浅皱起眉头。 秦湘停了下来,问道:如何? 一切尚可。襄平勾了唇,难掩喜色。 秦湘笑了,走到云浅面前,云浅抬手,两人四目相接。 简单对视后,秦湘走到案后握住她的手。触及云浅微微发凉的手,秦湘性心中略略一疼,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骨,道:何时回家? 快了。云浅回握住秦湘纤细的手腕,拉着她一道坐下,深邃如古潭的眼内终于漾起笑意。 顾黄盈依旧处于迷雾中,看着恩爱的两人实在忍不住说道:你们在玩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 看着她焦急之色,襄平被逗笑了,说道:无妨,待会就会明白了。 我等了三五日,她都不肯说一句话。顾黄盈跺脚,狠狠瞪着秦湘,以后不和你玩了。 秦湘挑眉,单手穿过云浅的后腰,直接抱住她的腰肢,是你自己笨,出去走一圈就知道了。 顾黄盈也不问了,转身跑向大殿,那些老东西都比秦湘实诚。 殿内三人寂静无声。 平复激动的心情后,秦湘说起外面的动静,一一道来。 云浅走前,加固了相府的守卫,没有兵队冲不开相府的门,因此,她并不担心相府。 秦湘好歹缓了一口气,问道:宫里是什么情况。 皇帝的身子从里面坏了,若好好保养,也不会走得这么快。 怎奈他膝下无子,偌大江山无人继承,他便日夜勤勉,身子坏得更快。 短短几月内,回天乏术。 皇帝知晓自己的身子不行后,急召云浅,命她辅助未出世的孩子。 云浅答应了,可眼下无帝,朝堂不稳,对前线战事不利。云浅再三犹豫下,建议过继襄平,将皇位传给这个带有兵权的侄女。 皇帝大怒,怒斥云浅其心不正。 云浅不慌不忙地再度建议皇帝留下遗旨,等孩子长大后,襄平让位于小皇子。 那时战争结束,小皇子登基,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两全之美。 襄平是女子,皇位不稳,到时,拿出遗旨,朝臣自然信服小皇子。 若过继子嗣登基,坐稳皇位。新帝心狠手辣,小皇子反而有性命危险。 因此,女帝的身份对于小皇子而言是一种特殊的保护。 皇帝没有办法,只得临终传帝位于襄平。当时朝堂重臣都在,云浅并没有矫诏的嫌疑。 事情到了这里,已然很稳固。襄平继承皇位,待小皇子长成后再让位。 可襄平女子的身份,让人不服气,便有了后面一幕,紧闭宫门的场景。老顽固们不服,也因自古没有女帝。皇帝一脉无子,大可过继晋王的儿子。都是过继,自然选择男儿,谁家过继女儿呀。 大臣赶到后,皇帝已驾崩,他们未曾听到皇帝临终言论,颇有微词。未免发生不必要的事情,云浅令人关闭宫门,静静等着他们的认可。 说到这里,秦湘疑惑:当真会有小皇子吗? 云浅笑了。 秦湘莫名,看看襄平。襄平同样微笑,不予回应。 第425章 **** 宫门大开后,朝臣们都被放出宫门,拟定六月二十这日登基。 宫门开后,京城震惊,百姓众说纷纭,登基一事,铁板钉钉,无所更改。虽说心里不平,有了女子为相,又有女子为帝,登基这日,人人都不敢闹事。 登基后,秦湘松了口气时,陆澄昀送来家书,缺衣少食,缺少兵器。 秦湘趁机卖了库房里的珠宝,换成银两,悄悄给陆澄昀过去。未免给人发现,分批送了过去,一路人悄然无息。 新帝登基,云浅也回到家里。 阔别两月,两人先去了临水阁。 水中缠绵多时后,两人出水躺在池壁上,须臾后,交颈而卧,呼吸交融。 困在头上的大山挪开,心情跟着舒缓许多。 晚间,水榭内摆酒烤肉,顾黄盈与傅缨携手而来,囡囡一板一眼地跟着母亲身后,一年间,个子拔高许多。 主人家姗姗来迟,两人一袭红裙而来,傅缨玩笑道:你二人想要成亲吗? 暂且不想。云浅摇首,余光轻扫秦湘。秦湘并没有表情,只拉着囡囡说笑。 她松了口气,回视傅缨:囡囡可启蒙了。 您有想法?傅缨顿时来了精神,若拜在云浅门下,前途都可看得见。丞相弟子,光是这个虚名就让她受用一身。 云浅无奈笑了,我哪里有时间,倒是有几个人选,你自己挑一挑。 饶是如此,傅缨还是欢喜得道谢。 入座后,顾黄盈痛诉秦湘将她当猴子耍,在一起生活多日,将她瞒得严严实实,什么都不肯说,害得她担心多日。 秦湘辩驳一句:不怪我呀,若是说错了,岂不害了你,这样岂不很好。 顾黄盈愤恨不平,众人笑话她笨,说说笑笑,少不得多饮两杯酒。 秦湘歪靠在云浅的身上,纤细的脖子上留有一抹红痕,如同白雪间盛开的红梅,明艳娇媚。 **** 新帝以过继女的身份登上帝位,与自己的亲生父母断了联系,从此不再属于晋王一脉。晋王还是藩王,只没了嫡长女。 新帝登基后,晋王上表恭贺,以叔父身份自居。 藩王承认新帝的身份,朝堂上下颇有微词,奈何新帝有云浅撑着,政务更由云浅手把手教导,满朝上下不敢小看新帝。 新帝登基便接触朝政,日日上朝,朝臣看到努力的新帝后,终于松了口气。 虽说是女子,可人家好歹勤快,不做荒唐事。 新帝守孝三月,三月内京城不准婚嫁不准宴饮欢笑。 同时,顾黄盈的女学与绣坊悄然开张了,收留了不少绣艺精湛的妇人,售价低,利润低,赢得了开门红。 顾黄盈将银子还给了云浅,秦湘从侍郎府搬回相府,住进了望澜阁。 平静过了三月,十月初,新帝宴饮朝臣以示庆贺。 云浅未曾赴宴,拉着秦湘夜游护城河。 河面上灯火映照,河面如玉带般围着京城,花船上载歌载舞,沉寂三月后,京城再度恢复往日热闹。 码头上有许多货郎摊贩,两人站在摊前,挑挑拣拣,秦湘选了个面具,云浅买了一支珠花。 遥望着河面,如浩瀚夜空,繁星点点。 秦湘拉着她的手,你怎么不去宫里? 陛下拉拢朝臣,我去了会碍事,难得有时间,陪陪你也好。云浅握着珠花,盈盈一笑,冰河裂开。 身侧货郎们叫卖,胭脂水粉珠花首饰,都是小娘子们最喜欢的。 置身于繁华夜市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去吃馄饨。秦湘拉着云浅往回走,湖面上飘来的风有些冷了。 夜空下,两人携手并肩走动。 两人背影很快消失在码头上。 作者有话说: 勤于事业,拒绝恋爱脑! 第140章 觉醒(十二) 前线传来消息, 霍明大胜,陆澄昀负伤,战事焦灼, 于南朝而言极为不利。 北疆皇室衰败, 纲纪沦丧,豺狼当道,弱肉强食,已然很难束缚霍明,甚至在皇族连下数道诏书的情况下都不肯回京。 方若深送来情报时, 两人刚从码头回来,这回,云浅没有再避开秦湘。 三人一道去书房议事。 对战近乎两年, 陆澄昀都没有讨到好处,方若深打趣道:陆统领是山林中的狼, 而霍明便是围猎狼的猎人。 秦湘沉默的瞥了一眼方若深,方若深甚为无奈,再这么下去, 只怕守不住了。死守至今,朝堂内患已除,也妥当了。 云浅看过了情报,递给秦湘, 看来皇族压不住霍明, 人家丝毫不在意,由此可见霍明是想解决南朝再回头。如今她是摄政王, 名正言顺, 一旦与皇族闹翻了, 她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因此, 她要速战速决。 霍明此人颇为古怪,手段阴狠,战术层出不穷,陆澄昀压根不是对手。 苦战至今,已然是陆澄昀最大的努力了。 再等等,等陛下熟悉朝政后,我亲自去安州。云浅换了副悲悯的口气,不要太为难她了。 秦湘将情报丢在桌上,目光淡淡,冷冷嘲讽道:今夜之繁华,让我险些忘了国家存亡大难。 云浅: 第426章 脾气越来越坏了。 **** 深秋之际,满目萧索,安州军营内营帐星罗密布。 将军,南朝大军已对我军三面合围了! 斥候越过操练的士兵,直达营帐门口,闪身钻进主帐。 操练的士兵交头接耳:好端端怎么被合围了? 南朝那帮子废物突然厉害了? 将士们好奇,主帐内的霍明扬唇笑了笑,看向副将陈静:不要慌,陈静,传令下去除近卫部队外,所有士兵立刻整装。 陈静紧张地看着霍明:是,将军! 同时,压低声音询问:,所有士兵立刻整装是什么意思? 霍明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所有士兵立刻准备撤退! 将军们惊讶地看着摄政王霍明: 撤退?将军,那我们就要放弃这片土地了吗? 霍明浅笑,语气轻松,神色染了几分嘲讽::不,我们绝不会放弃这片土地。但现在的形势对我们极其不利,南朝的兵力最近增加不少,上次他们损失后,整个南朝那边似乎强大了起来。根据线报,南朝晋王的女儿襄平公主现在是她们的皇帝,她对两国战争的重视程度不可小觑,现阶段,我们应当速战速决。 一人失望地嘟囔: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将军? 霍明并不急着开口,回身看向舆图,笑意不减,唇角弧度偏于嘲讽: 我有一个计划。先暂时撤退,然后利用我们的熟悉地形,在背后设下埋伏。 不少人好奇地看向霍明: 埋伏?将军,您是指 霍明背对着众人,负手而立,神色隐于暗处,始终不变是的嘲讽: 与她们玩一玩,诱敌深入,而后发动突袭。 云浅竟当真扶持女帝登基,这点,着实令人钦佩。京城内稳固,云浅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 亲自来安州? 霍明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副将们开始兴奋地搓手:听起来很危险,想到那帮子废物以为们逃跑了,大力去追,最后惨败的局面,末将等兴奋得几乎睡不着觉了。 霍明回身,望向众人: 危险是肯定的,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速战速决,快去。 士兵们齐声: 是,将军! 霍明鼓舞地看向下面的诸位: 准备好你们的武器和装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要让陆澄昀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北疆的狼。 **** 深秋的菊花开了一簇又一簇,颜色各异,让萧索的春日里添了几分色彩。 秦湘摘了许多菊花晒干,研制出些新品,云浅坐在廊下看着忙碌的身影,唇角弯弯。 方若深来时,云浅脸颊上挂着笑,温柔而美丽。她上前一步,低语道:云相,周大人来信。 云浅诧异,目光从忙碌的身影上挪开,刚送到的? 今日清晨,通过暗卫传入相府。方若深回答道。 她们情况如何了?云浅接过信,不忘看一眼秦湘,唇角的弧度深深。 她迅速拆了信,一目十行,唇角弧度骤然消失。近日襄平登基后的喜悦,随着信件一张一张的翻阅,慢慢消失,甚至出现不安。 信寄来的时候周大人在安州附近的沁阳围攻霍明,已经过去两天了,大概快 不,霍明岂是寻常人,信内写得轻松,只怕她和陆澄昀有危险了。云浅打断方若深的推测。 方若深意识到局势不利,根据线报,霍明已经于两天前撤军,现应该撤退到云中城了。照您的意思是,霍明假意诈败,诱周大人她们深入? 云浅捏着信,抬手看向竹匾上晾晒的菊花,道:她们太大意了。 秦湘提着一篓子菊花走来,盈盈一笑,雪白的肌肤在天光映照下透着微粉,衬得女孩秀美高洁。 方先生怎么来了? 方若深苦笑,怕是要出事了。 秦湘拨弄着篓子里的紫菊,目光落在云浅苍白的面容上,指尖上的动作也骤然停止, 与陛下说过了吗? 廊下,两人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回应。 秦湘懒得再问,将竹篓放下,自己接过书信看了一遍,呵了一声:这两人够笨啊,还以为大胜了,什么脑子呀。霍明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呢。 方若深嘴角轻撇,县主似乎很了解霍明? 不了解,我只知晓她不会犯这么大的错,快些派人去提醒陆澄昀,减少损失。秦湘将信还给云浅,自己提了竹篓就走了。 云浅望着秦湘秀丽的背影,心中如被压了一块石头,这个时候过去也已来不及了。 鞭长莫及。 一封信打破了登基后的喜悦。 菊花洗后晾晒,秦湘找了婢女看守,自己回望澜阁洗净更衣。 云浅不在,她换下衣裳后便爬上床躺着,阿鬼近前询问午膳想用什么。 秦湘懒散地翻了个身子,面朝外,随便,云浅心情不好,做些她爱吃的就好了。 阿鬼不敢多问,轻轻退了出去。 近乎午时,阳光明媚,从窗柩中透了进来,晒得屋内暖融融的。 第427章 秦湘抱着被子不知不觉睡了进去,闭上眼不久似梦到了昨夜一幕。 若隐若现,唇角上的触感太过真实,柔软温热,待睁开眼睛,果见熟悉的眼眸。 她笑着伸手,懒洋洋地勾住对方的脖颈,你怎么回来了? 云浅被她的笑容感染,呼吸如丝线般交织在一起,温暖而湿润,她低下头,长长的眼睫低垂,慢慢地,她的唇贴在了秦湘的眉眼上。 秦湘屏住呼吸,低.吟一声,说话呀。 想你了。 简单三字太过敷衍,秦湘听得极为欢喜,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她的肌肤如同铺子里最好的丝绸,光滑带着温热,摸起来很舒服。 你何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云浅松开她,单手环住她的腰肢,侧身躺下,贴着她的耳朵回一句:秦湘,是真的。 秦湘抿了抿唇角,侧身贴着她的额头,你心里有事才会嘴甜。 云浅阖眸,感觉到炙热的呼吸后舒服极了,睡会儿吃午膳,我要入宫。 睡吧,我也睡。秦湘懒懒地回应一句。 今日休沐,昨夜就没睡好,天亮才入睡。 屋内暖意袭人,锦帐低垂,深秋的眼光带有催眠作用。 昨夜未眠,白日里睡得香甜,可秦湘很快就惊醒,身侧之人呼吸越发急促,她小心将人唤醒。 她凝着迷离的人,掌心贴着侧脸,轻轻唤了两声:云浅、云浅。 闻声,云浅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自嘲道:白日做梦,也是难得。 她坐起身子,双手按住自己的鬓角,主动开口:我做了一个梦,国破家亡,那像是一个前世的梦,又梦到今生,我们被俘虏去了北疆。更看到那一万被坑杀,场面十分血腥。 秦湘跟着坐了起来,好笑道:怎么会坑杀呢,你是不是太累了。 云浅低下头,望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唇角动了动,无力道:两年前,陆澄昀率军二十万赶到安州驻扎,红林军出身的将军,经历不少实战。她选择稳妥的战策,采取了筑垒坚守、拒不出战、以逸待劳的战略,想要把远来的北疆军拖垮。这一僵持,两年过去了,我们之间虽然起了很多小的冲突,但是双方始终没有能够分出胜负来。 闻言,秦湘的心提了起来,确实,这一战都拖了两年,两方都没有得到好处。 云浅继续开口:今年我令周碧玉赶往安州,陆澄昀耿直,太过刚硬,非黑即白,与军中晋王军产生分歧,我就令周碧玉前往调和。只是没有想到,周碧玉还没有抵达,陆澄昀指挥失利,撤下晋王军主帅,换上红林军副将,而这个时候,北疆方面霍明安排完朝内事宜,赶往安州驻扎。 这些事都没有声张,一旦泄露出来,动摇军心不说,朝臣不满,对陆澄昀而言,便是致命的打击。 没有常胜将军,只有在不断摸索中长大。 霍明是什么样的人,久经沙场的摄政王作为领军迎战陆澄昀。这时战况立刻发生逆转,我军守了两年的的长平大营被霍明一举攻破,红林军副将战死,我军一万人被俘,后被坑杀。 坑杀符合霍明疯狂的性子,秦湘嘲讽一句:霍明若不疯,便不是霍明了,所以你瞒下此事了。 借着深秋下明媚的阳光,云浅深吸一口气:那时候,齐王内乱,先帝行事荒唐,我担心坑杀一事传回南朝,北伐战争将被搁浅。那一万被坑杀战士的牺牲将会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所以,我让兵部对外宣称将士战死。后面,我让周碧玉每隔三日传信回朝,加大对前线军情的监督。 秦湘说道:你低估了霍明,霍明的性子,太疯了。 你说得很对,霍明是对难缠的。今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陆澄昀命令周碧玉率军六万,趁着天气变化,在安州附近的沁阳围攻霍明,三面环围,迫使霍明撤军退守云中城。 秦湘听得心中压抑得厉害,霍明是故意装出被困姿态,引她们上钩。她们对霍明还没有真正了解,她这个人是死都不会退一步。 云中城是军事重地,安州的云中城自古易守难攻,突破云中城后,可直驱北上,一举拿下整个北疆,难怪陆澄昀心急了些。 这个诱饵太大了,谁能抵抗得住。 虽然周碧玉迫使霍明退守,但是连日来,大风萧索,前路未明,敌我不辨的情况下各种不利因素较多,粮草与衣物补给、军队昼夜兼程行军气势都会受限,这种情况下,仍然大举进兵,实在是有些冒险。而从目前形势看,她也只能勉强支持到陆澄昀的后继部队抵达为止了。但如果不能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尽快通知前线,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两人同时沉静下来,秦湘伸手摸云浅的脸颊,我知你心急,眼下好了许多,我们在京城守住后方,她们缺少什么,我们都有的。 秦湘,我若去安州,你会同行吗?云浅握猪住对方的手,语气幽怨。 不行!秦湘收回自己的手,反去揪着她的耳朵,咬住牙齿开口:陛下什么都不懂了,你想丢下他。 云浅是一个心怀家国的人,如今新帝登基,朝堂不稳,女子为帝已经有违纲常,走至今天,做到这些事确实很不容易了,而且她也明白,如果不尽快解决朝堂问题的话,边境将陷入苦战之中,只有云浅才能稳住现在的局面,所以她不能去。 第428章 罕见地被人揪住耳朵,云浅羞得难以抬首,拨开那只不安分的手,该起了。 秦湘歪头看着她的面孔,眯着眼睛就笑了,云浅,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总是笑。 如今的云浅与前世不同,她变得爱笑了,不管是不是真心,她都不再是冷冰冰的云相。 云浅抬首,对上笑眸,一语戳中她的心思:你想去见霍明? 我与她之间,还有血海深仇呢。秦湘语气轻松,眉眼弯弯,云浅,我想去看一看,给我一队人,护送我去安州,好不好? 陛下不会答应的。 与陛下无关,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何牵扯陛下。 话戳中云浅的心口,似一抹阳光照进了心口里。云浅侧身轻笑,秦湘自然不肯放过她,伸手掰正她的脸颊:看着我,你别偷笑。 云浅逼迫对上秦湘的眼睛,下一息,秦湘扑上来。 小狼扑食。 云浅被压得不得动弹,无奈浅笑,秦湘毫不犹豫地咬住她的唇角。 轻轻吮.吸。 呼吸相融的瞬息,如同踩在了云层上,飘飘然,浑身都是轻的。 云浅,你是不是吃味了?秦湘松开她的唇。 闻言,云浅眼睫轻轻一颤,冷笑道:没有。 你自己助她上位,心口又那么计较,怪得了谁呢?陛下不让我去?陛下是谁,我去哪里,与她有什么关系? 云浅抿唇不言语。 秦湘咬牙,张口咬住她脖颈的肌肤。 作者有话说: 秦湘:早上好呀! 第141章 觉醒(十三) 秦湘本就不是讲理的人, 温谷本就是个自由开放之地,辗转到了秦府,凭着自己小聪明才活了下来。 蛮狠起来, 可称第一。 云浅疼得扬起脖子, 皱眉解释:你生气了,我知道你只当她是朋友。 那你吃味了吗?秦湘又问一遍。 云浅沉默。 秦湘狠狠瞪着她,那你别说了,等我从安州回来再说。 云浅伸手去拉她,别闹。 霍明又不杀我, 你怕什么呢。你该这么想,万一、我被俘虏了,我就在霍明身边窃取情报, 如何?秦湘洋洋得意,小声嘀咕着, 手不安分地在云浅胸.前画着圈圈。 云浅突然攥住她的手,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秦湘微微一笑,挣扎着退出来, 并得意地按住她的肩膀:你吃味了吗? 云浅微怔,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样才诚实,你说陛下不答应,那你去劝劝陛下, 我将家产都交给你打理, 你要记得别亏本。秦湘自顾自开口,转而一想, 不厚道地说道:亏本也没有关系, 拿你的钱去填补, 别亏我的钱就好了。 说完后, 她自己都臊得慌,拿着云浅的手揉揉自己的脸颊,你觉得怎么样? 甚好。云浅心情平和下来,仰望着面前的人,眼中皆是不舍,你答应我,活着,等我去找你。 秦湘扬眉,那是自然,我也是怕死之人。 言罢,她吻住身下人的唇角。 **** 午后,云浅入宫。 襄平正与太傅说话,听到通报后,特地出来迎接。 两人进入偏殿说话,墙角的紫菊与秦湘摘得相似,她望着菊花发怔,迟迟没有言语。 襄平饮了口茶润润嗓子,云相,你有心事? 安平县主想去安州。云浅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茶盏上。 襄平复又饮了口茶,茶水苦涩,让人瞬息清醒,宫人退出,轻轻的关上大殿的门。 她望着墙角的紫菊,又看了看云浅,回想起前世与今生。 前世的秦皇后,今生的安排县主,一直都是星辰璀璨的女子。 她一直都是那个张扬又耀眼的人,她从不知畏惧是何物。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是迎面而上,即使今生,少了那么多的苦难,即使你把她保护的那么好,云浅,她还是那个坚强独立、敢爱敢恨、有自己想法的温孤湘儿。襄平笑意苦涩,她平静地看着云浅:云浅,你是她留在京城的希望。 陛下是答应了吗?云浅抬手,食指搭在杯盏上,不忘添一句:你留也留不住。 襄平: 云浅太讨厌了。 襄平气得仰倒,云浅平静地拿出一份奏疏递至她的跟前,陛下,看看。 你给我下套呢。襄平微叹一声,没有接奏疏,而是反问云浅:前世,你为何不支持我呢? 再来一回,我依旧不会选择陛下。 朕已是皇帝,你就不能违心说一句?襄平愤恨不平地打开奏疏。 论筹谋,云浅远在秦湘之上。 论攻心,秦皇后远超云浅。 两人相辅相成,互相弥补不足。 襄平大致看了一遍奏疏,收敛笑容,一改玩笑的语气,道一句:听云相的。 陛下信任,臣之福气。云浅起身揖礼。 云相,我知晓你的心,知晓你图什么,朕是女子,自然想看到你筹谋的那一幕。你没有野心做帝王,朕不会觊觎你。你要的不过是南北一统,女子自由罢了。这些也是朕之向往。 第429章 云浅微笑,或许,这回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 秋日的暖锅搭配热酒,慰藉的不仅的胃口,还有心口。 秦湘做东,让人办了暖锅宴,宴请顾黄盈等人,苏墨杳屁颠屁颠的跟过来。 自从秦湘走后,侍郎府的饭菜一日不如一日,苏墨杳有苦难言,见到肉食后,她提醒顾黄盈:顾姐姐,你学习一二可成? 顾黄盈望着天际,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气得苏墨杳上前去捶她,你就装傻。 秦湘笑得歪倒在桌子上,傅缨玩笑道:她本就不是大方的人,分摊伙食的人走了,她可心疼了。小的时候,她宁愿饼子放得发霉,都不舍得吃一口。说什么万一哪天吃不上饭,一块饼子能救命呢。 顾黄盈被说得脸色发红,云浅恰好回来,顺势搭一句话:银子可不同,银子不会发霉,可以长长久久的存放。 苏墨杳气得跺脚,我给了她三月的俸禄,她倒好,一点都不客气收下了。可她还是老样子,你瞅瞅,我都快长不高了。 顾黄盈抬首,终于怼了一句:你都十六了,吃肉也不长了。 苏墨杳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余人不厚道的笑弯了腰,傅缨更是接连拍桌,李知晚直接趴在了桌上。 气氛很是和乐,让人倍感暖心。 笑过顾黄盈,傅缨悄悄开口,道:晋王想要军饷,他收拾齐王后,朝廷没给一分钱,就剩先帝的一番夸奖。 秦湘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不解道:还有钱给吗? 正是因为拿不出来才头疼,陛下自写信说缓一缓。莫说是缓一缓,只怕缓两缓都拿不出钱。敢到了一片匹战马,钱都给了马商,拿不出钱了。傅缨头疼道,余光扫向秦湘。 秦湘摆手:我也没钱,那十万两都是陈谷子烂芝麻的旧账了。 傅缨叹气,打仗太烧钱了。 顾黄盈趁机开口:赵家的钱呢? 花完了。傅缨又是一声叹气,抬首看向顾黄盈:赵家的账对不上,有些东西都没了去处,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顾黄盈心慌至极。 秦湘皱眉,她们拿的都是些小玩意,前后加起来不过些万两银子的物什。想到这里,她看向云浅。 云浅气定神闲地坐着品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她问傅缨:谁拿了不成? 库房的册子不见了,经过经手的管事回忆,少了许多珍品,珊瑚玉树、玉麒麟,古迹名画,都是难得的宝贝。傅缨回忆着过往,一面说一面拿手比划着。 其他人没什么反应,顾黄盈炸毛了,哪个杀千刀拿了那么多? 她就拿了些首饰,提心吊胆那么多日子,杀千刀的直接搬空一半赵府了。 傅缨也是愁眉不展,主要是找不到登记册,压根没地方去找。 拿走登记册的秦湘抓了一把核桃来吃,坐在她身边的云浅呆呆地望着屋顶横梁。 唯有不明真相的顾黄盈开始骂人了。 苏墨杳奇怪,你那么生气做什么? 我、我顾黄盈哑然,悄悄看了一眼秦湘,对方比她镇定多了,她立即有了底气,我当日就在赵府,他们在我眼皮子下面偷盗,这是视刑部于无物,我能不生气吗? 秦湘闷笑,肩膀跟着颤抖,云浅看向她,再笑,她就认为是你偷了东西。 天地良心,我离开赵府的时候是与顾侍郎一道的,顾侍郎,我偷东西了吗?秦湘笑得险些岔气。 顾黄盈好惨啊,实在是太惨了。 云浅绝对是最坑下属的上司了。 闻言,顾黄盈立即给她做保:我保证,她什么都没拿。 就是出门的时候胖了三圈而已。 人都到齐后,锅子也烧热了,众人入座,顾黄盈这时故意坐在秦湘身边。 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册子是不是在你手中? 你想自投罗网吗?秦湘皱眉。 我就想知道杀千刀偷了些什么。顾黄盈还在生气。 秦湘自顾自吃着肉,顾黄盈偷偷拽住她的袖口,不遗余力地追问:你收那本册子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云相,对不对。那么大手笔的人是云相,对不对? 一侧的云浅放下筷子,直视顾黄盈,你有话直说,不必偷偷摸摸。 没有、您听错了,没有。顾黄盈立即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容。 云浅笑了笑,转过头去,道一句:你以为人人都想你这么缺钱。 被这么一提醒,顾黄盈咦了一声,结结巴巴道:对哦,也是哦,那、那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顾黄盈糊里糊涂,秦湘沉默地瞥了一眼云浅,好像在问:真的不是你? 若说不是云浅,秦湘是不信的。 除去云浅后,守门的红林军会帮谁转移财物,新帝吗? 新帝有晋王支持,也不缺钱。 秦湘也不明白了。 话题被转移了过去,傅缨复又提起晋王,秦湘少不得问一句:陛下是什么意思? 第430章 陛下不想给傅缨悄然笑了。 那日陛下将她召了过去,话外之意便是打欠条,先欠着,有钱先紧着前线使。 傅缨赞叹道:陛下看似年轻,可精明着呢。 说完,众人都跟着笑了。陛下出了晋王一脉,独出一脉,晋王的钱又不会只给她用。 这个时候再大咧咧将军饷送过去,将来,自己捉襟见肘,晋王未必会给她用。 钱自然还是在自己口袋里为好。 傅缨赞叹新帝,秦湘抿着唇角,同样,云浅眉眼舒展。 吃过饭,秦湘留下诸人,说道:我要去安州,可有同行者? 厅内安静了片刻,顾黄盈默默地往嘴里塞着橘子,沉默不吭声。 云浅捧着消食茶,静静出神。 苏墨杳见状,僵硬的笑了萧:我想过去,可以吗? 自然是千好万好,一路上有个照应。秦湘朝她一笑,你放心,有相府侍卫在,必然会安全到达安州。 在京城窝窝囊囊,不如去安州谋些军功,我不想再蹉跎时日了。苏墨杳咬着唇角,肩膀紧绷着,说完后望向云浅,云相,您觉得呢? 云浅这才慢吞吞开口:你有想法是好事,我会让人护送你到安州,至于后来如何,全凭你的造化。我会给你安排两个亲兵,遇事他们会挡着,这是我这个姐姐对妹妹的关护。 谢扶清离开时,她安排车马护卫,以及县丞人选。 到了苏墨杳,她也会尽力去安排,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苏墨杳揖礼道谢,道: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不要硬上,宁可无功也不要争功。云浅殷切嘱咐,活着,便是最好的。 **** 客人们离开后,两人漫步走回望澜阁。 苏墨杳有心,都很不错。前世,她们的路怎么走的?秦湘握紧与云浅的手,一步步走着。 天色漆黑,云浅提着灯笼,照亮脚下的路。 谢扶清外放,苏墨杳留在京城,我死时,她依旧在原职上。 话没有说透,晋王并不重用女官,轻易放了梅锦衣,忌惮她。 因此这辈子,她才会选择襄平。 走走停停,两人到了望澜阁,秦湘望着门口,心生不舍,呆呆忘了许久。 云浅也没有催促她,陪着她。 云浅,你答应我,珍惜自己的命,你的命,是我的,是秦皇后的。 知道,属于你,属于温孤湘儿的。 是阿,属于我的,我的命也属于你的,云浅,我们好好活着,活到白发苍苍,活到走不动路。 那你好好活着,我等你回来。 秦湘牵着云浅的手,迈进望澜阁,回过头去,那扇熟悉的门深深刻入脑海里。 她知晓,此去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 翌日,女帝下旨,赐安平县主金鞭,赶去前线监管全军,上管主帅,下制士兵。 鞭子由黄金打造,金灿灿的,送来相府时,秦湘眨了眨眼,没出息的问云浅:这得多少钱? 远离顾黄盈。云浅扶额,金鞭赐予的权力,非金银可比拟。 上打皇帝,下打权臣,钱在金鞭面前,不值得一提。 秦湘摸着鞭子,好奇问云浅,为何给我这个。 给你第二条命。云浅苦涩道。 秦湘震惊,摸着金鞭的手收了回来,云浅继续说道:有了金鞭,谁都不敢招惹你。第二,也告诉你,放心大胆回来,她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包括立你为后。 她很聪明。秦湘被说得脸色发红,耳朵发烫。 云浅打发婢女下去,金鞭放在了桌上,她神情自若地拉着秦湘坐下,告诉她:你不欠她的。 做了女帝,必然会有所割舍,高处不胜寒,她会有自己更好的生活。 权势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其余的都会摆在后面,包括秦湘。 秦湘失笑,我不欠她的,有人欠我的,也该要还清了。 云浅贴着她的侧脸,待诸事解决,你可愿陪我择一隅而居,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你说的,便是我想的。 我曾经做了个梦,我梦到我们回到温谷。梅锦衣在温谷内搭建竹屋,屋前有青菜,笼子里关着野鸡。日出而醒,日落而息,自在潇洒。 路摆在你的面前,你最后选择与我出谷前往北疆都城,你明知前途难料,不愿看着我违背良心守着温谷。 云浅,你的才华唯有遇到明君,眼下,陛下就是明君。虽说我喜欢乡野生活,可我更喜欢你的才能有用武之地。乡野生活虽说舒服,可我知晓你不会高兴的。秦湘剖开心思。 金鞭在,说明襄平断了情爱,她要做一明君,不愿为感情所耽误。 云浅望着她,目光从平和到掀起波澜,最后在秦湘的笑容中失去方向。 云浅,跟随你的心走,不必在意我。我在哪里都可以生活,而你,于所有人而言,都是重要的。秦湘望着金鞭,心开始摇摆不定了。 第431章 作者有话说: 晚点捉虫! 第142章 南北(一) 云中城位于安州北部, 安州从舆图上显示呈扇形形状,特殊的边境情况迫使南朝的楚州一分为二,成凹字。 而庆阳位于楚州西北部, 从京城到楚州庆阳, 每日寅时出发,亥时修整,一天行驶十个时辰,只需要十天。 此行秦湘并不是独身一人前往,云浅充分考虑秦湘安全, 又因苏墨杳的跟随,女孩子出门更要好好安排。 思虑一番后,同时将外放的谢扶清任职军中司马, 前往楚州支援。要不是等谢扶清与大部队汇合,秦湘定能早两日抵达。 襄平将红林军中剩下的三千余人整直接划给秦湘, 这其中大多数都是陆澄昀当时的下属,同时调遣周边军队,赶赴前线。 襄平的支持, 让秦湘的心更为坚定。 云浅的选择,是对的。 **** 云中城的内霍明已然掌握全局,萧索的秋日下,北疆军士热血沸腾。 主帐内的霍明面上挂着微笑, 南朝的军队正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中。 副将们面上难掩喜色, 将军善谋,南朝周碧玉在我们的埋伏下节节败退。 是的, 谁让她不自量力, 自认为自己赢了, 还继续追击。不把她们诱敌深入, 怎么能把她们困在这里。陈静附之一笑,已然成竹在胸。 霍明却摇首,主动将功劳让给下属们,习惯性鼓舞将士:将士们,是你们用智慧和勇气,成功地挫败了强大的南朝。 她的鼓舞让主帐内的将军们热血沸腾,尤其是靠近的几位副将。 这一战真是惊心动魄,是将军足智多谋,采取以退为进的策略,让全军撤退至云中城山谷之内,选择一个位置进行防守。周碧玉那个傻子,命令自己的先锋部队,还紧追不舍。 然后我们从山上滚石而下,造成连环攻击。这种突然的奇袭让周碧玉的人措手不及,被迫停前进,可惜,最后还是让她给跑了。 最精彩的是,将军趁机调动剩余的部队,分为两部,一部迅速抢占一些有利的地形,并在后续部队来的路上设下埋伏。然而他们误以为成功的为围困住了我们的军队,毫无防备的开展进攻。 当后续部队陆续跟来,越过山谷时,霍将军果断低下令发动猛烈的袭击。埋伏在侧翼和后方的部队突然出现,与前方的部队形成了夹击,三面包围,周碧玉当时从云端落入地狱,笑死我了当时,你们是没看到啊。 还有,还有一人抢过话:将军借这个机会,带领另一部队,通过古道奇袭了陆澄昀的大本营。没想到吧,陆澄昀现在估计没缓过神来。山石掩埋了古道,她们怎么会想到我们会走这条荒废的路。 众将士兴高采烈,激动不已。 副将陈静显得尤为平静,小小一战胜利,她们的路还很长久,她望向自己的主将:将军,我们这一站何时能结束? 霍明回身望向舆图,这回,她的目光落在了北疆都城上,那里才是她最终的目标,叹道:一战胜利代表不了什么,戒骄戒躁。 **** 路上,秦湘都在收到兵败围困的消息,她心急如焚,要求部队急速前行,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前线救援。 初次带兵,前方道路艰险,加上战事吃紧,队伍行进缓慢。 紧赶慢赶,最终于第七日抵达楚州庆阳。此时,霍明的部队已经撤退,秦湘松一口气。 但当她看着庆阳境内到处是被烧毁的房屋和农田时,满目苍凉,久久未曾挪步。霍明的疯狂,渗透入每一处。 她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救霍明。 若重来一回,她必然拿石头砸死那个女人 。 谢扶清见她不肯离开,走上前询问:县主,现在该怎么办? 秦湘皱眉,回道:你派人去打探陆澄昀的下落,我与苏墨杳在南边五十里等你们。 言罢,谢扶清领兵离开。 好在,主力部队人数众多,稍微一大打听就知道了对方的下落,看到灰头土脸的陆澄昀后,秦湘还是忍不住笑了。 陆澄昀被她笑得心中发憷,你来做甚? 救你小命,都被霍明玩得团团转了,还问我来做甚。秦湘上下打量一番后,绕开她,看向后面的周碧玉,周大人,你的相好呢。 周碧玉狼狈极了,发髻三轮,脖子上一道血痕,闻言后,哀叹一声:美人为我死了。 秦湘嘲讽一句:是心死了吧。 陆澄昀解释道:我们撤退的时候,她护着周碧玉战死了。 秦湘惊讶,忙道歉:对不起,节哀、节哀。 周碧玉摆摆手,擦擦脸上的灰尘,看向秦湘,惊讶地发现不仅她来了,就连苏墨杳与谢扶清都在。 她好奇,你们来做甚? 两个人长了一样的脑子,秦湘没好气道:你管我们做甚,管管你自己,说说你们的故事,搞得这么狼狈,太丢人了,都是女人,你们怎么就输了。 陆澄昀面色发红,开口解释:我们刚开始围攻的时候很顺利,后来发现有伏兵,我们想着撤退,霍明不知道怎么走的什么路子,突然袭击我们主营。我们只得仓皇逃走,换了远处驻扎。 第432章 你们是轻敌,更低估了霍明对站地的了解,不算你们的错。秦湘没有责怪,谁遇到霍明,都是倒霉的。 两军回合后,陆澄昀立即召开下属,商讨下一步的作战方略,全面了解了整体情况,包括士兵数量、粮草储备、武器情况、防御措施、以及伤员数量。 在听完众人汇报后,秦湘心口犹如千斤巨锤在敲击一般,呆呆发愣,周碧玉说道:伤亡很多,霍明也死了不少人呢,也没讨到太多的好处。 秦湘勉强微笑,我知道,你见过霍明,觉得此人如何? 貌美、眼睛会说话,心肠歹毒,不像个女人。周碧玉认真评判,哪个男人娶了她,也是倒了十八辈子血霉。 秦湘:能好好说话吗? 说军事呢,你扯人家私事做什么,等我们赢了以后,我将她送给你做情人,由着你折腾。 周碧玉脸色大变,灰扑扑的脸上也看出了几分红晕,吓得魂魄不在身上了,忙说道:县主,您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去大营,整理军务和探望伤员。 秦湘挑眉,不急呀,你怕什么。 挺怕的,我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想遇到她。周碧玉要哭了。 众人都跟着笑了,主帐内气氛和乐融融。 待众人散后,秦湘提笔写家书,三言两语写过战况。 今夜的明月尤为明亮,异国他乡的她,站在军营外,眺望远方。 夜空中的那轮明月是如此皎洁,远方她的那抹月光在做什么。 **** 京内只余云浅与顾黄盈,还有李知晚。 秦湘与苏墨杳走后,顾黄盈彻底粘上了云浅,下衙不回家,先回相府蹭饭。 蹭饭蹭酒蹭炭火,凡是能蹭的都会蹭上些许。 云浅回府后就看到等着她一道回来吃晚饭的人,一时间,就想将人赶出去。 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好赶客。 云相回府,相府就开饭,顾黄盈喜滋滋地吃着晚膳,不忘打听秦湘的动静,更不忘说着刑部与户部这间的扯皮。 一处民生司,让贪财的户部彻底暴露本性,日日追着刑部要账簿查账。一来二去,刑部大为不满,两部尚书见面就吵,吵得新帝都不知如何劝说。 顾黄盈在担心自己的钱,云浅却在思虑北方的人。 准确的说她不是想念,是在担心。 楚州境内的安顺、清河两地在秦湘出发后短短三日内相继失守,震惊朝野,告急文件如雪片般飞向京师,一切都如她担忧的那样,陆续的战败。 一向对秦湘十分相信的女帝此刻也坐立不安了。 她亲自颁布圣旨,交兵部议事,并当即启用老将为兵部右侍郎兼楚州节度使。为了给后期楚州增兵,京师在南朝加派军饷,转输粮秣,以应军需。 那里是战场,瞬息万变,若有不测,千里奔袭都于事无补,她怕她会后悔。 顾黄盈咬了口肉,见她不语,云相,你担心县主吗? 前后都有亲兵护着,有何可担心。云浅回过神来。 顾黄盈讷讷地继续咬着肉吃,其实,她也不担心。安平县主的性子看似柔软,骨子里极为刚毅,有些小聪明,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她附和道:嗯,我也不担心。 云浅转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明日别来了,自己在家开伙做饭吃。 顾黄盈瞪大了眼睛,是你自己说的不担心,怨我? 过分! **** 冬日来后,大雪纷飞,两军被迫停战。新年伊始,河道中的积雪开始融化,新的一年开始了。 新年初,新帝改国号为襄安元年。 元年二月,秦湘坐镇楚州,分兵四路合力进攻安顺。 北疆副将陈静骄傲自大,前有坑杀南朝兵士一万,后有云中城之战,低估南朝军士,加上与陆澄昀多次交手均已胜利告终,面对大军压境不为所动。 最后,腹背受敌,未能杀出重围,矢尽力竭,落马而死。 十日后,安顺夺回。 同年三月上旬,秦湘在翻阅出行时云浅赠送的一本《武经总要》时发现,《天地日月星辰风云气候之式占候诀》五卷预测近日多雨。 随即,着兵力五千人,命谢扶清领兵夜袭清河北疆军营。并于次日,着周碧玉率军五万,冒着雨势仍然进兵,并在清河谷口埋伏,拦截北疆军,战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将北疆军锐气大挫,兵伤马毙。 同年四月,楚州全境全部收回,至此,南北边境基本平定。 秦湘在楚州衙门内搭起凉亭,召集将士,举行大宴会。 缴获的甲胄、兵仗、衣物、粮食等,像小山似的堆积着,按军种、论军功进行分配。 庆功之后,秦湘再次召集将军们商讨下一步的作战方略,如何拿下安州,直捣黄龙。安州失,北疆危。 相比较之下,陆澄昀比起前两年更为沉稳,一直坐着没有说话。周碧玉却看着秦湘的小脸,说出一句让人嫉妒的话:县主,你的脸为何还是那么白呀? 安州风沙多,军营内阳光暴晒,再是白净的皮肤也会晒得发黑发干。 周碧玉说完后,苏墨杳抢先回答:她来时带了许多瓶瓶罐罐,都是她自己的好货,舍不得给我用。 第433章 秦湘忍不住白她一眼,你自己不肯带,到了这里便来抢我的,是何道理。 苏墨杳登时就说不出话了,不想周碧玉开始讨要她的香膏,她只得制止两人:说大事呢,别胡闹。 周碧玉却继续说道:自从县主来后,周围的小娘子都不看我一眼,直到昨夜照镜子才发现我竟然黑了那么多,真是天要毁我绝世容颜啊。 站在舆图前的陆澄昀忍不住说道:不用天毁,你也算不上绝世容颜。你若是绝世容颜,霍明早就将你抢走了,还容你潇洒至今? 周碧玉气得干瞪眼。 主帐内的将军们都笑得直不起腰。 秦湘趁机说道:我给你些香膏,一百两一瓶。 你怎么不来抢,还要悲天悯人地给我一瓶香膏。周碧玉心疼得直捂住自己的心口。 众人笑得都没力气说话了,陆澄昀扶着桌角,笑得肚子疼,不得不开口:我瞧着县主晚上睡得晚,哪里有时间涂抹,多半是天生丽质,与香膏无关。周大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陆帅,你怎么那么不近人情,好歹给我些赚钱的机会啊。秦湘不满道。 陆澄昀扬眉,甚是无奈道:我也不想啊,是你自己笨。 说说笑笑一阵后,众人恢复神色,商议战策。 秦湘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见一见霍明,看向陆澄昀,表明心意。 你见她做甚?陆澄昀不理解安平县主的想法,两军对敌,战况未知,私下见面是何等重要的事情。 稍有不慎,命都会没了。 秦湘摇首,问她:我若落单,霍明知晓,她会来不? 一句话问住了陆澄昀,愣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吞了吞口水,你不怕云相揪你回京城吗? 她揪她的,我办我的事。秦湘也没听进去,自己盯着舆图,不想面前多了一抹阴影。陆澄昀挡住她的视线,认真看着她:你别胡来,霍明是疯子,你也要成为疯子吗? 秦湘盈盈一笑,疯子也不错的。 陆澄昀不答应:我是主帅,你不过是监军罢了,我说了算。 我这是忙我的私事,与你这个主帅无关。秦湘试图推开她,你别挡我看舆图。 陆澄昀难得在秦湘面前露出肃然的一面,我不答应。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你该懂。她怎么诱你上当,我便怎么诱她上当。秦湘抬首,正视面前的人,陆澄昀,听我的。 陆澄昀心情复杂,小娘子眉梢微扬,面色晶莹,看得她心中发软,可理智告诉她,不能答应。 一旦出事,后悔莫及。 秦湘,我若答应了,无颜去见云浅。 那你别见云浅了。秦湘依旧嬉笑着,多大的事情呀,又不是虎穴,再者,还有一句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听我的。 陆帅,我保证我会活着,霍明舍不得杀我,我与她之间还有些个人恩怨呢。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43章 南北(二) 秦湘对霍明的了解, 多是来源于梅锦衣。 梅锦衣对霍明,有敬佩也有畏惧。敬佩她的才智,畏惧她的狠辣手段。 秦湘对她的记忆停留在了京城, 那位假装死了丈夫的寡妇。 她并没有恐惧, 而是好奇。好奇这是一位怎么样的女子。 翌日,有消息传出,安顺夺回后,安平县主回京叙职,三日后便走。苏墨杳亲自领着下属们去安排回京事宜。 跟随的将领、马匹、衣物等等, 都需要安排。 为此,军营里特地发了通知,若想回家的人可报名, 递上名单后由县主挑选。 一传十,十传百, 人人都知晓安平县主要回京了。 声势之浩大,以至于周碧玉怀疑缘由。 你是不是玩什么套路? 秦湘笑了,你都能看出来玩套路, 霍明必然也看出来了。 你是打算设计霍明,可都看出来了,人家就不会上当了呀。周碧玉怀疑她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秦湘摇首,就是要她看出来, 不然人家就不会来的。 霍明何其聪明, 与其想着如何隐瞒如何诱惑她上当,不如直截了当给她两个选择, 这样, 她才会更快地做出选择。 周碧玉嘶了一声, 还是不明白秦湘的意图, 思考一番后,怪道:她有病,你好像也有病了。 秦湘扬眉笑了,白净的面色漾着春意般的美丽,若不疯狂一回,我们可就要老了。 周碧玉跳了起来,似被人烧到尾巴一般说道:你才十八岁,不到二十岁就敢提老。你是不是与云相时日呆久了,误以为自己快三十岁了。 提及云浅的年岁,秦湘毫不客气回怼:你回京比一比,是你老,还是云相老。你瞧你的脸,都快成黑炭了。 周碧玉气得甩袖跑了。 不出半个时辰后又跑了回来,追问她:你想做什么? 秦湘望着舆图,只道一句:拿下安州。 第434章 在安州内,霍明有座主营,那里有战马粮草,若是拿下了,她们就能改变困境。 但霍明在,她们便寸步难行。 周碧玉白她一眼:你以为霍明是纸糊的,都打了两年多了,上下一百多场战役,谁不说霍明是块硬骨头。 她不是硬骨头,她是个疯子而已。秦湘收回视线,盈盈一笑,看向周碧玉:回去休息,我后日就要走了,有什么让人带给云浅的吗? 周碧玉不知她搞什么名堂,想了想,还是认真回答一句:帮我去看看那些女人,若是有喜欢的人就赶紧嫁了,别等我了。 秦湘:果然就不能问她。 **** 说好三日后出发,清晨起来,秦湘收拾行囊,领着百余人的队伍离开军营。 周碧玉恋恋不舍,苏墨杳看得不眨眼,唯有陆澄昀没有相送,而是留在主帐内不断看着安州的地形。 人走后,陆澄昀领兵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周碧玉与苏墨杳留下看家。 周碧玉看着城外的天空,站了半日,直到苏墨杳拿了饭来找她。 看着她手中的馒头,她想起了肉饼。县主最喜欢吃肉饼,这回回去,火头军做了许多饼,却没舍得放肉。 她看向苏墨杳:为何郡主的肉饼里没有放肉。 没肉了呀。苏墨杳回一句。 周碧玉摇首:可那些饼是县主一人吃的呀,不可能不放肉的呀。 苏墨杳糊涂了,不知道了,或许县主改了胃口。 周碧玉不断摇头,或许是有什么缘故吧,守好城门吧。 你有心事?苏墨杳被三两句话说得心神不宁,心中无端慌了起来。 城上城下都是她们的人,她们赶走了霍明的陈静,说明她们取得了胜利。 她们并没有未立寸功。 苏墨杳因心慌而不安,努力调整呼吸,看向城下的将士们,她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 夏季的暴雨说来就来,雷鸣交加,伴随着电闪雷鸣,行走的一队人都不敢躲入林子里,穿着蓑衣继续赶路。 待到雨停下,一行人终于停了下来,选了一处干净的山谷。 此处背靠悬崖,两面树林,唯有一条路通往山下,是绝佳的休息之处。 天黑前,将士们埋锅造饭,秦湘一人坐在石头上,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玉佩一分为二,剩下的一半挂在云浅的腰上。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谷外骤然亮了起来,刚吃过饭准备休息的将士们都慌张站了起来。 一骑一马冲入眼前,一袭红衫,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拿着长枪。 火光映照下,红衫明艳得刺眼,秦湘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高喊一声:霍明,这里。 树下的人高呼一声,霍明下马,抬手将长枪插入脚下的土地中,潇洒上前。 将士们退开一条路,霍明大步上前,片刻间走到树下。 当年嫩藕般的小小女童,摇身一变,成为了眼前亭亭玉立的小娘子。 霍明眼底的兴奋慢慢地扩大,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道:你很大胆,诱惑我来来此,又让陆澄昀偷袭安州。 你确定是偷袭安州吗?秦湘轻启红唇,慵懒的吐出一句话:你确定不是来此围剿你? 她的声音很轻,亦如当年的小小女童,眼眸里澄澈洁净,她抿了抿唇角,此地看似只有一条路,可你们攻不进来,我们尚且可自保。若陆澄昀此刻来了,前后夹击,你插翅难逃。 闻言,霍明笑了,笑声近乎癫狂,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围剿我与偷袭安州,自然是后者利益最大。 秦湘平静的神色中找不出一丝破绽,她很从容,甚至没有一丝慌张与不安,她玩味的笑着,霍明,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我跟你去都城? 你救我命,我感激你,哪里不妥当吗?偏偏你不领情,我只能抓你去了。霍明扬起英气的眉梢,站在树下,脊背如山峦,面对百余人而不改面色。 霍明的自信与张扬,马革裹尸中的危险,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胆色。 秦湘忍不住翻了白眼,我知道你是庶出的,心里不平衡,可关我什么事。 你总是那么高兴,我想让看一看这个世上地狱的生活。我给你机会走上高峰,你为何不想去呢。待在那样一个无趣的地方,你不闷吗?你喜欢爬树,喜欢望高,说明你渴望离开温谷,渴望更热闹的地方。我给你机会,你害怕父母,我帮你呀,你为何要逃跑呢。 霍明越说越兴奋,丝毫不顾及在场的百余人,深深望着秦湘:你为何要跑呢。 秦湘毫无记忆,看着近乎癫狂的人,她恍然知晓梅锦衣的苦衷。 她太疯了,与这样的人交手,处处担惊受怕。 因为你要顾及太多的人与物,而她什么都不在意,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成了。 秦湘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冰冷,她慢慢地后退一步,不瞒你,我忘了之后的事情,若不然上回见面怎么认不出你。 你忘了霍明咀嚼这几个字,面容变得扭曲,片刻后释然一笑,忘了更好,我带你去都城,我可以封你为后,报答你的救命恩情。 第435章 说及救命恩情,秦湘忍不住动怒,你感激我救命恩情,为后还要杀我族人。 你的族人在害你,那样一个与外界不通音讯的地方有什么好的。她们是阻止你成为权贵人的阻碍,你为何会觉得她们是在帮你呢。湘儿,你现在救的族人有哪些感激你。她们宁愿相信梅锦衣都不愿告诉你真相。还有你的长姐,她告诉你真相了吗? 她们都瞒着你,都不信任你。这就是你该信任的族人吗? 笑声嚣张,霍明明艳的红唇吐露出来的话让人心惊胆颤,秦湘皱眉:你说什么疯话,是你毁了她们。 不不不,是她们从不信任你读,试图从你身上得到东西。好比你的母亲,想要你继承她的族长之位,想要利用你替她守护温谷。而你的族人一直都想要你来保护她们,她们给了你什么? 我真心想要帮助你,揭露她们虚伪的面容,可你不信我。霍明失望极了,没有关系,我信你就好了。随我去都城,我可以让你见识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富贵。 秦湘手摸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好比那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霍明就是一道黑暗的光,吞噬光明、吞噬良善,留下被蚕食后的恶灵。 我不喜欢那些权势富贵。秦湘再度拒绝她的。 霍明的眸光在她苍白的面上梭巡一番,心中生起几分怜悯,叹道:可你已然享受这一些。你被秦家欺负的时候,云浅的权势拉你去泥潭。没有云浅的权势,你敢怒怼大长公主吗?没有权势,刑部的人敢对卑躬屈膝吗? 你说你不喜欢,可你做的哪一样与权势无关?你已经沉浸在权势中了,你逃脱不得。 秦湘面上掀起波涛,那又如何,我没有贪。 是啊,你没有贪。但你一旦被云浅抛弃,那些你得罪过的人就会再度找机会报复。你已站在权势的船上,你还说你不喜欢吗? 我要给你的生活,便是无人敢欺辱,无人敢轻视。湘儿,云浅之上还有皇帝,而我,将会是女帝。 秦湘听得倒吸一口冷气,霍明唇角挂着嗤笑,心思昭然若揭,她要做女帝。 你以为人人是你,我不贪图这些 但是你很享受眼前的权势。霍明极力打断她的话。 作者有话说: 秦湘:你疯批你都比。 感谢在2023-08-17 08:31:49~2023-08-17 18:3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娜、53000629、星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南北(三) 山谷内篝火通明, 南朝将士在内,北疆铁骑在外围困山谷。 寂静的山谷中,将士们屏住呼吸, 看着树下两人打嘴仗。 霍明一句话后, 秦湘被她的诡异的思绪惊住了,她竟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话。 有恩不报反为仇,再度见面,反以恩人自居。 秦湘失笑,望着面前英姿飒爽的疯子, 再度后退一步: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霍明不以为意,面上依旧挂着无辜的笑容, 刚刚的狠厉像是一场梦。 当着南朝将士的面,她走向秦湘, 眼中满是柔情,你以你自己为饵,我也来了, 我的心意,你也知晓,快随我离开这里。 她的笑,像是一副面具, 万年不变。 秦湘再退一步:你要疯自己去疯, 我来是要杀你的。 闻言,霍明面上的笑容越发无辜, 那时你也说要杀了我, 可我还是活了十多年。秦湘, 放弃你所谓的仇恨, 顺从我,我可以给你无尽的权势,让你享受旁人做梦都无法触碰的权势。 秦湘懒得理会她,终于看向一侧的将士们,骑兵拿起弓箭,对准霍明。 霍明背后似长了眼睛一般,在箭射来时,及时避开,回过身,怒视对方。 骑兵被她阴鸷的眼神吓得心中发憷,哆哆嗦嗦射出第二箭,下一息,霍明扑上前,轻易扭断了对方的脖子。 秦湘怒喝一声,杀了她 山谷内的将士们齐心围住霍明,拔刀劈向她。 霍明的步法诡异惊人,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众人中间,不受一丝伤害。 秦湘看得心口发跳,找到一把弓箭,搭弓上箭,箭对准了霍明。 黑暗中,篝火跳跃,山谷内充斥令人作呕的血腥,火焰炽炽下,霍明一人斩杀十余人。 士兵么接二连三的倒下,凌厉的刀剑声打在了人的心口上,秦湘屏住呼吸,努力射出一箭。 一箭擦着霍明的肩膀而过,霍明回头,篝火中看到手搭弓箭的人。 一箭落空,再射一箭,秦湘一连射了三五箭,逼得霍明爬上战马,迅速退出山谷。 天空无云,阴霾密布,青翠欲滴的树下,血流成河,折损的刀剑插入半红色泥土中,昏暗的光线中,将士们后知后觉地救治伤重的同伴。 秦湘浑浑噩噩,丢下弓箭,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霍明不仅是个疯子,武艺更是惊人,在百余人的围攻下竟还可以全身而退。 第436章 一阵喧嚣后,山谷再度陷入寂静中。 秦湘坐回原地,看着忙碌的兵士,心再度沉了回去,不可否认,霍明确有让人惊艳之处。 天色在等待中亮了,雨后一日,空气清新,夜间的血腥味也慢慢被泥土味取代。 山谷外的动静大了起来,埋锅造饭,炊烟袅袅,不久后,一阵香味飘了进来。 秦湘咬着自己的饼,微微阖眸,算一算时辰,陆澄昀应该动手了。 肉香味飘了进来后,兵士们面上的颓然让人打不起精神。 秦湘吃过饼,让人去清算伤亡,还剩下多少人,粮草还可以坚持几日。 这场围困战如何,就看她们能不能撑到援军赶到。 吃过饭,霍明又来了,休息的兵士们紧张的站了起来,秦湘扫视对方一眼,吩咐下属:不必理会,你们各自休息。 她也没有理会霍明,而是闭上眼睛小憩。 霍明走过兵士,直接走到秦湘面前,丢给她一个包袱。 包袱里有几块肉饼,还是热的。 秦湘将包袱给她丢了回去,我看见你都恶心,再吃肉,得恶心死。 这么凶啊。霍明席地而坐,与秦湘保持五步的距离。 两人目光相错,秦湘眼中散着恨意,而霍明挂着玩味的笑,我不懂你在坚持什么,你选择秦湘,为何不能选择我。 因为你让我恶心。 霍明反而笑了,无妨,多看几眼就不会恶心了。秦湘,你越恶心,我便越高兴。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留在我的身边。我可以让你的族人为我办事,也可以让你高高兴兴地做我的女人。 你比大肥肉还让人恶心。秦湘着实不知该怎么骂人了。 再骂,自己就要成市井泼妇了,尤其是霍明这副欠骂的姿态,让人恨得牙齿发痒。 霍明也不离开,慢条斯理的打开包袱,拿出肉饼咬了一口,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现在也很喜欢,由此可见,你的心意还是没有变的。 她吃得很香,丝毫没有身在敌营的紧迫感,甚至还在享受着美食。 秦湘要被她气得吐血,索性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她闭眼,霍明如长舌妇般喋喋不休,云浅有什么好的,假仁假义,愚蠢至极,辅佐女帝又如何,她还是臣。一旦新帝坐稳帝位,她便是最大的绊脚石,你以为她能畅快一辈子? 唯有皇帝,才可享受长寿。湘儿,你想得太简单了,丞相夫人又如何,可那也是个臣。 湘儿,我给你无上荣誉,你还犹豫什么呢。 霍明笑得纯澈无辜,她好像不会生气不会动怒,面上永远都是这副笑吟吟的面孔,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秦湘听得皱眉,但她知晓,自己一旦回应,霍明就会没完没了的说,赖着不肯走。 说到日落黄昏,霍明将带来的肉饼吃得一干二净,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她走后,副将靠了过来,县主,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秦湘被都笑了,确实有毛病,让大家注意些,她不动兵,我们就按兵不动。 知道了,我会让他们注意的,我们要守几日。副将心里敲着鼓,霍明这个人的实力,让人不敢小觑,甚至都感觉害怕。 秦湘一听她的话就知晓她害怕了,安抚一二,等着援军。 副将听到了秦湘的言外之意,愣了好一会儿,疑惑道:您是等着陆帅攻下安州后再过来吗? 若是这样,她们得等到什么时候,不如自己杀出去。 秦湘沉默着没有应声,指尖轻抚腰间上的玉佩,指腹摩挲得发热。 黄昏时分,大家吃了饭,准备休息的时候,外面的人开始往里冲了。 副将立即拔刀,领着人冲过去对战,杀声震天,整个山谷都跟着晃动起来。 火光划过天际,霍明坐于马上,悠闲地品着眼前的美景,山谷内的秦湘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能做什么,唯有期盼援军到来。 一波攻击后,霍明退了下去。 片刻好后,又发起猛攻,挑动着将士们的神经,秦湘的脸色也差了许多。 断断续续发起五六回攻击后,天亮了,对方收兵。 伤兵坐在树下,副将清算伤员,报给秦湘。 我们折了一半的人,今夜再来几波,我们就要 秦湘笑着安慰她:别害怕了,不等天黑,援军就该来了,带的伤药可够? 伤药很足,吃食都足,只伤亡情况不理想。副将皱紧了眉头,来时挑选的都是精锐,以一当十,可面对霍明,他们倒下的速度还是很快。 秦湘笑着鼓励几句,副将下去休息了。 白日里好过,大家靠在一起休息,到时间吃饭。 晚上,谷外的人试图再度往里冲,副将领着兵再度打了回去。 一夜间,尸骨遍地,血流成河。 天明时,活着的人过二三十,今夜愈发难熬。 秦湘忧心忡忡,面对副将时,依旧笑着等援军。 然而,她想得太聪明了,霍明为了速战速决,白日里再度发起攻击,将士们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第437章 秦湘终于拿起弓箭,对准了冲进山谷的敌军,她的箭术由云浅亲自教导,不说百发百中,也是十射八中。 敌军接连倒下数人后,攻击停止,副将大大的喘了口气。 秦湘让人去收集用过的箭羽,放在她的身边。 刚收拾好,对方又冲了进来,秦湘慌忙拿起弓箭,朝对方射去。 这回攻击持续很久,直到秦湘用完了脚下的箭,而敌军人如潮水般涌来,她放下了弓。 副将挡在她的身前,誓死护着她。 霍明慢悠悠地驱马走近,扫了一眼满地的尸体,歪头笑了,百余人杀我五百兵士,这一战,湘儿,算你赢了。但你的人,我要定了。 秦湘听到数字后,也跟着笑了,霍明,你觉得我没有后招吗? 秦湘拨开副将,甚至自己挡在了副将面前,她笑着面向霍明:云浅已来,很快就能见面了。 霍明骤然变了脸色,抓住缰绳的手猛地收紧,转身看向自己的副将,附近可打探过了? 王爷,附近无人,休要听她狡辩。副将得意满满,并朝秦湘喊道:我们的人遍布山野,若有人靠近,即刻来报,可无人来报,说明你的援军压根没有来,安平县主,束手就擒罢! 话音落地,一只狼扑向她,她急着避开,不想,狼从她的肩膀上越过,扑到秦湘的面前。 秦湘低眸看着比她还要大的狼,绿悠悠的眼睛在白日下也让人害怕。 副将要赶走狼,秦湘制止她,自己抬手摸摸狼的脑袋,疑惑一声:浅浅? 狼后肢蹲了下来,亲昵地蹭蹭秦湘的手心,卖力讨好。 秦湘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低语唤了两声:浅浅、浅浅、浅浅 狼不断晃动着脑袋,似在回应她的呼唤。 马上的霍明皱着眉眼,看向副将。副将也是疑惑,狼或许与安平县主认识。 是吗?霍明不信副将的说辞,秦湘分明是在唤浅浅 作者有话说: 霍明:深深!!!!! 第145章 南北(四) 一人一狼, 亲密得让人过分。 秦湘让所有活着的兵士躲到自己的身后,自己蹲在狼前面,笑着揉揉狼的脑袋, 云浅来了吗? 狼对着天一声怒吼, 声音刺耳,空旷幽远。 众人沉浸在狼声中,突然间,谷外树叶晃动,万箭齐发, 北疆兵士们率先慌了神,秦湘低呵一声:后退、退,快 话音落地, 箭如雨般落在北疆兵士们的身上,秦湘退得极快, 原来站立的地方已插满了羽箭。 领先的霍明抬枪劈开飞来的箭羽,高喝一声:盾牌、堵住缺口。 北疆兵士慌作一团,纷纷背过身去, 将后背留给了只有五六人活着的秦湘一行人。 秦湘不急不徐摸着狼的脑袋,抬首看向霍明,目光落在远处扎进土地里的羽箭上,她凑在狼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话说完, 狼如箭般蹿了出去, 咬住地上的箭,飞快地冲了回来。 副将惊讶得合不上嘴, 秦湘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接过箭, 笑道:弓呢。 副将要去拿, 狼却比她快一步, 冲回去咬住弓,迅速跑到秦湘身前,快乐的蹲下来,将弓放在了地上。 县主,它可真听话,您刚刚唤它什么?副将心生羡慕,试着用手去摸摸,奇怪的狼没有咬她,甚至蹭蹭她的手心。 副将立即生起怜爱的心,眼前闪过一道影子,箭出弦,如流星般飞向对方的阵营。 羽箭扎进了霍明的肩膀,霍明整个身子朝前扑去,狼狈地跌下马背。 霍明滚落在地上,第一时间便是折断了箭杆,回头看向秦湘。 树下的人面色苍白,朝她盈盈一笑。 霍明咬着马站了起来,迅速爬上马背,高喝一声:冲出去。 秦湘选的地方,唯有一面才有活路,她堵死了自己路,同样,也堵住了霍明的路。 秦湘抿唇笑了,看着马背上仓皇对敌的人,心中畅快。 比起疯狂,她可以比霍明更疯。 比起前两日的攻击,北疆反攻更为猛烈,刀剑横劈,长.枪猛挑,顷刻间,尸体堆满了山谷。 要想出谷,就必须先将谷口的尸体挪开,这么一来,他们将要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霍明回头,看到了树下拿着弓箭的人,此刻,她唯有回头了。 在她调转马头的一刻,秦湘再度拿起弓箭,箭头对着她,她只得放弃回头的想法。 身后本无路,若因为搭上性命,得不偿失。 北疆的人一面挪开尸体,一面对敌,死伤惨重。 谷外的人越来越多,眼见不敌,霍明高喝一声,回去,捉住南朝安平县主。 秦湘听到声音后,握紧弓箭,副将更是抬起早就疲软的胳膊,县主,怎么办? 撑着。秦湘低语一句,握住弓的手生出汗水,别怕,他们回头,援军也会冲进来的。 霍明一马当先地冲过来,秦湘迅速拉弓,一箭射了过去。 霍明侧身避开,眼看愈发近了,秦湘高呼一声:爬上树。 拖延一刻是一刻,秦湘迅速爬上身后的大树,百年树木,枝繁叶茂,根深蒂固,五六人迅速爬上去,狼在树底下哀嚎一声。 第438章 秦湘急了:浅浅、快、上来。 副将急躁:狼不会爬树啊。 秦湘急得握住树干,快跑,跑出去找云浅、快去。 树下的狼如利箭蹿出去,利落地穿过人群,消失不见了。 霍明来到树下,吩咐人爬上树,树上的人拼命拿着刀往下刺,来一人刺一个。 这时,外面的人冲了进来,霍明眼看着人捉不住,调转码头,往外冲去,冲出去。 缺口由南朝的的兵士打开了,霍明一马当先,长枪横扫,无人敢靠近。 三五个呼吸便冲了出去,忽而间,一匹狼扑向她,直接将人扑到了马下。 不等南朝士兵攻击,霍明忍着痛爬了起来,长.枪横扫,一杆长.枪犹如游蛇般荡开攻击的兵士。 一枪过后,副将冲了过来,拉起霍明就走,后续的士兵赶来抵挡。 被士兵包围的云浅拉开弓,弓弦轻颤,一箭射.了出去,正中霍明后背。 一箭过后,霍明身后都是维护的兵士,再射的时候,箭落空。 她丢了弓箭,神色失落。 山谷内的北疆士兵依旧拼命反杀,誓死不肯投降,两方激战至天黑。 北疆士兵一个个倒下,战局渐渐拉下帷幕,树上的秦湘也跳了下来。 灯火憧憧中,一人一马朝她走来。她的副将兴奋极了,没看见人,就看见了那头狼,兴奋的高喊:浅浅、浅浅 刚落地的秦湘听得眼皮子直跳,忙捂住她的嘴,别乱喊,那是云相。 云浅已走到两人跟前,她没看秦湘而是望着副将:你叫什么名字? 管她叫什么呢秦湘推开副将,咬着牙齿提醒她:去帮助伤员清理伤口。 副将被一句话说得心里发憷,吓得双腿发软,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树下只余两人,身后不远便是万丈悬崖。 秦湘主动朝前走了一步,握住她的手,我以为你不来了。 她故意营造出自己只有百余人的队伍,若从安州附近调兵,霍明自然会察觉,不会主动跟过来。 所以,只能发信求助云浅,同时,陆澄昀去攻打安州主城。 霍明太自信了,她以为看破自己的计策,殊不知,自己留了后手。秦湘悄然松了口气,云浅抬手擦擦她脸上的血迹,路上送信若出了事,你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前后派了五波人去送信,若他们都死了,只能说上天要收我。秦湘粲然一笑,黑暗下,双眸晶莹,你想我吗? 云浅抿唇,胆子很大,连霍明都敢玩儿。霍明知晓陆澄昀去偷袭主营,必然做了完全准备,陆澄昀未必能成功。 做不到万无一失,只能硬攻,拼杀性命。 霍明太聪明,也太自信了,这回,她败在自信与偏执上了。秦湘无奈道,打了三年多,霍明被拖得不耐烦,一心想要速战速决。 她哀叹一声:陆澄昀没有偷袭主营,这一战的主力在于你带着红林军千里奔袭。 明知霍明摆了圈套,为何还要去呢。 一切不过都是做做攻打样子的罢了。 云浅恍然大悟,一切都是假象,霍明以为秦湘以自己为饵诱惑她追过来,最终目的是安州。因此,霍明来时只带了千余人,千余人对百人,胜券在握。 殊不知陆澄昀压根就没想动过,此战最大的彩头,便是她霍明的脑袋。 云浅失笑,你可真狡猾,我都被你骗了。 回去吧,去找陆澄昀,找个与霍明身形相似的人丢进囚车,用她蛊惑安州兵将,趁机攻城。秦湘伸手抱住云浅,久别欢喜让她很兴奋。 她依旧追问:你想我吗? 云浅没有回应,而是轻轻地吻上她的唇角。 身后都是人,蜻蜓点水后,云浅便松开了她,牵着她的手走出山谷。 星夜兼程赶到安州城外,两军还未交战,陆澄昀险些急白了头发,直到秦湘安然无恙的出现后,她险些跪了下去。 我的祖宗啊,你活着回来了、霍明呢 逃走了,按计划行事,快去叫阵,剩下的交给你了。秦湘累得脸色发白,眼下一片乌青。 两人事先商议过了,陆澄昀心中有数,来不及与云浅叙旧,领着下属匆匆离开主帐。 阔别三年,陆澄昀越发有主帅风范,走路步步生风。 云浅望着好友的背后,心生慰藉,秦湘从身后抱住她:我想睡会儿,你呢。 一起睡。 **** 久别重逢的人,哪里有什么睡意。 不过翻来覆去折腾良久。 营帐内静悄悄,只余两人。 行军打仗在外简便,床榻小,无锦帐,一眼看去,隐隐看到营帐外的影子。 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两人身上裹着被子,热得额头生汗,秦湘掀开被子,直接踢下床榻。 如此,凉快许多。 只白日里的光线太足了,身无遮盖,云浅凝着眉,试图劝说秦湘:将被子拿回来。 不要、太热。秦湘不肯,唇角贴着她的敏感处。 第439章 须臾间,云浅面色发烫,只觉得热意浸透着骨髓,浑身都热。 被子孤零零地就丢到地上,直到天黑,半醒半睡的人摸索着去地上拿起被子,匆匆遮着身子。 两人一觉睡了许久,外面传来惊叫声,陆澄昀无视规矩冲了进来,喜悦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惊到了. 下一息,她迅速闭上眼睛,逃了出去。 云浅先醒,先披上衣衫,长发披散在肩头上,匆匆跟了出去。 陆澄昀一张脸红如丹果,羞得难以直视云浅,副将先开口:云相,我们拿下安州了。 三年多的时间,终于拿下安州。 拿下安州后,将士们陆陆续续进城,云浅收拾好行囊,唤醒沉睡的人,进入安州城。 简单修整过后,陆澄昀领着五万人马继续朝前出发,周碧玉等人从安顺赶来,瞧见云浅后,第一句话便是:云相,她们可好? 云浅无奈,好得多,该嫁人都嫁人了,我以你的名义送了一份嫁妆,到时你认一下。 为何我要认?周碧玉跳了起来,你送的,和我没有关系。她们都不要我了,我为何还要送嫁妆。 秦湘忍不住叹气,你的那本册子呢,你不爱她们吗? 她们不要我了,我自然不会爱。云相,打住,你自己认,我没说要送嫁妆的。周碧玉冷了脸色,怎么都不肯认下这笔账。 云浅睨她一眼,沉默无言。 秦湘不理解周碧玉的想法,你们曾经爱过呀,一份嫁妆罢了,你付得起呀。 一个不多,十个二十个呢周碧玉开始说教秦湘,挣钱不易,不能这么败家。我好不容易挣得那么大的家业,不能这么挥霍的。 你又抠又博爱,真是个负心女人。秦湘鄙弃她,转身与云相说道:她不给钱就卖了她的宅子抵债。 别别别、好好说话,云相,你给哪些人送了,我想办法去要回来还你,绝对不让你吃亏的。周碧玉开始怂了,再三保证:云相,你放心,我自己吃亏也不能让你吃亏的。 秦湘忍不住白她一眼,她们看上你,当真是眼睛瞎了。 周碧玉缩在一旁不言语,眼神时不时飘了过来,幽怨又委屈。 云浅不理会她,拉着秦湘去安州刺史府,城池收了回来,如何管理,也是一个大问题。 周碧玉被晾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手牵手离开,她恨得咬牙,花我钱,你可真心狠。 **** 北疆的官员都退走了,城内留下的都是百姓,刺史府内小物件都搬走了,大的都没有搬。 红林军将值钱的物什都搜罗到一起,细细估量价钱,打算直接卖了筹集粮食。 云浅看了单子,都是些价值不菲的物什,只怕没人能买得起。 这些物什不算什么,最大的战利品是几千匹战马,不少马场也在附近,都是曾经与南朝做过交易的马商。 云浅将单子搁下,与秦湘说道:我想要马商手中的战马。 秦湘好笑,伸手捏她的脸颊:你想要自己去想办法呀,找我做甚? 你聪明呀,办法也多,想想办法。云浅伸手揽住秦湘的腰肢,将人带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直接圈住她,心顿时被填满了,你给我想想办法,好阿湘。 秦湘被哄得心花怒放,心甘情愿地为她所驱使。 这些死物去换战马,找人去商议,再不成去抢就好了。秦湘眯着小眼睛,语气轻快。 霍明都不抢他们的,我们也不能抢,要做长久生意,用这些死物去换吧。云浅收紧手臂,贴着秦湘的脊背,感受到她的心跳声,她努力调整呼吸,一呼一吸间,秦湘的心跳更快了。 云浅抿唇发笑,你紧张什么? 你贴着我,我的心就不觉加快了。秦湘握住她的双手,你别贴着我,别贴那么紧。 很热 有事要办,云浅只得松开她,等她站起身后,抬手给她整理弄出褶皱的衣袍。 间隙里,秦湘想出一计,道:让霍明去买马,必然会便宜许多。 霍明?云浅疑惑,你预备用她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吗? 横竖养伤去了,我们去试试也无妨的,找几个脸生的副将,去谈一谈。对了,霍明曾经送的令牌,我这里也有。秦湘脑反应迅速,那样奇怪的徽记,除了霍明没人会用。 办法有了,云浅着人去安排。 两人对着大件摆设叹气,卖不掉,还是些珍品,着实是晦气。 放着吧,看也看不出钱来。秦湘叹气,粮草不济,看着破铜烂铁会更加生气。 着人搬进库房,两人去了后院,寻了一个靠近前院的院子住下。 刺史府比军营舒服多了,至少可以锁门了。 秦湘美美的睡了一觉,云浅查看安州一带的粮草天地,快要入秋了,还能抢一波秋粮。 但她们不能和百姓抢,只能和百姓们先定下来,割下来直接卖给朝廷。 钱又从哪里来呢。 云浅想了一计,循着记忆画出霍明的徽记,拿着这张纸挨着去银庄问问。霍明养兵千万,刺史府内没有钱丢下,银庄里也该存了钱。 第440章 死马当做活马医,万一有钱呢。 吩咐下去后,秦湘也醒了,端着一盘子葡萄吃,后院里葡萄不少,能吃很久。 霍明很会享受,不仅有果子,还有暖池。 作者有话说: 霍明:一群老6! 第146章 南北(五) 霍明从温谷得来的钱, 是一个未知数。 先帝光是买下温孤妩花费了数万两银子。秦家买下小小的秦湘,也用了不少于万两银子。 一人、两人的钱就已可观,百余人呢。 北疆这些年军事强大, 皇族没有掏钱, 霍明独大,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住下两日后,出去打探的人回来了,拿着徽记敲开了银庄的门,但没有霍明的令牌, 他们拿不出钱。 徽记是一部分,令牌也是一部分,两者都有, 才可拿出钱。 秦湘纳闷,你说是什么样的令牌? 云浅低眸:砸了银庄就好了。 可以砸吗?秦湘被说得糊涂了, 今时今日攻进安州城,不可随意屠杀百姓、不可强抢百姓、不可做违法的事情。 一旦激起民怨,将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善待百姓, 才是长久之计。 云浅握着自己的袖口,语气低沉:拿着徽记,扮成霍明的人砸了银庄。 秦湘恍然大悟,朝她竖起大拇指, 揉揉她的脸颊大声夸赞道:云相好计谋、云相好计策, 果然,人变坏快得很。 云浅:这是夸赞吗? 两人关上门, 拟定章程, 唤来周碧玉等人, 分作几路, 又将徽记刻入木牌挂在腰间,半夜蒙住脸颊去砸银庄,抢一文钱是一文钱。 一行人商议定后,当晚就开始行动,各自出门,烟火为得手信号。 因是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秦湘亲自领着人朝一处银庄跑去,腰间的木牌堂而皇之的摇动。 银庄砸开就遇到伙计的顽强抵抗,秦湘将木牌丢了过去,对方看到徽记后愣了下,依旧是不予放行。 无奈下,秦湘带着人开始动手抢。 银庄都有自己的设备,抢夺有难度,锁是撬不开的,必须要有配对的钥匙。 无奈下,只能去抓掌柜,逼问钥匙,一番闹腾,天都要亮了。 掌柜颤颤惊惊地打开门,众人按照掌柜拿来的账簿,只搬走霍明的银子,其他的一概不动。 出了银庄,朝城门一路疾驰,造成逃出城门假象。 过了城门,众人汇合,云浅天色未亮就到了,等了她们大半日。 秦湘气喘吁吁的寻了地方坐下,背靠着大树,热得险些透不过气来。云浅见状,拿了一把扇子给她扇风,问她:怎么那么久。 秦湘:你聪明,你快速,你清高。 她直接不理会阴阳怪气的人,云浅甚是无奈,我去了,对方要令牌,我便板作霍明,糊弄他们直接开门了。 这也成秦湘揉揉自己的眼睛,对方是瞎吗? 你怕是遇到没长眼的掌柜了。 或许是的。云浅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 一侧的周碧玉险些被她温柔的语气唬得肌肤发麻,果断离两人八丈远。 陆陆续续人到齐后,轻点银两,交给了红林军,由红林军直接送进刺史府。 霍明在安州各处银庄陆陆续续放了近乎二十万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这回,都挪了出来。 等到天黑,几日脱了黑衣,穿上士兵的衣裳后陆陆续续回到刺史府。 忙了一日一夜,众人回府后洗漱就倒床睡觉了。 唯有云浅,气定神闲地去库房里核算银两,一直忙到子时。 回房后,秦湘睡得香甜。 躺下后,她又将人摇醒。 在秦湘困顿的时候,吻上她的唇角。 一夜至天亮,秦湘昏昏沉沉,直到天亮才沉沉吹了过去。 午时醒来,身侧已无人,她莫名叹气,云浅的精力真好啊 洗漱更衣后来到前堂,大家都等着她吃午饭。 许是赚钱了,午膳格外丰盛,周碧玉大口吃肉,我许久都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肉了。 你要留在安州吗?云浅笑问,安州可是要地,一州之长,比起鸿胪寺的油水可多了。 我要回去,她们会想好的。 周碧玉咬紧牙关,不为钱财权势所迷惑。 云浅微笑,残忍道:她们都嫁人了,等你回去,只怕人去楼空。 我等她们女儿长大 你到时就老了,没钱没权,去做老乞丐。秦湘打断周碧玉异想天开的话。 周碧玉要哭了,眼眶发红,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 秦湘诚实地摇头:我是怕你再去祸害其他小娘子,不如我去贴个告示,鸿胪寺卿周碧玉相好无数,以此敛财,望小娘子们慎重交友。 周碧玉: 苏墨杳笑得趴在桌子上喊菩萨快收了这个孽障,周碧玉看向罪魁祸首:为何选我? 你对北疆很了解,两朝过往也很清楚,所以你最适合,我留下五万两给你以备不时之需,如何?云浅语气低沉,神色添了两分肃然。 第441章 安州稳固,她们才能继续前进。 一步步走来,每一处都很重要,每一步都要精打细算。 周碧玉眼睫轻颤,欲言又止,云浅同她摇首:只有五万两。 太少了。周碧玉哀求一声,留下一半给我。 云浅不为所动,看向苏墨杳,你如何? 别别别,我答应你了。周碧玉被刺激到了,你可真心狠,这么大个烂摊子就给我五万两,我钱不够怎么办。 自己去拉些商贾来投资。秦湘朝她笑笑,这是你最手的呀。 周碧玉猛地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怒气,迟早有一天要给你俩气死了。 商议过后,周碧玉特意去了库房,唯恐下属们不小心多搬走一两银子。 秦湘拉着她商议,我给你将我的香膏送来安州,你再售卖,如何定价是你的事,你借此赚取差价,岂不是完美的生意,我又不会害你,东西都是有保障的,你想想。 周碧玉心动了,张了张唇角,心动之意溢于言表,立即握住秦湘的手感激道:谢谢你这么为好着想,价格好商量,成本价就好了。 秦湘面上的笑意顿住,我再给你贴运费,好不好? 周碧玉没听懂嘲讽之意,狠狠点头:你对我真好。 秦湘忍无可忍地推开贪心鬼,回去找云浅收拾行囊,准备继续北上了。 临走前,周碧玉拿出协议,让秦湘签订,签订后,她就让人去京城的铺子里提货。 秦湘忍着打人的冲动看了一眼协议,价格说的是成本价,价格不定,运费由周碧玉自己承担。 也就是说秦湘空忙一,一文钱都捞不到,出了新品,周碧玉赚钱,她还是没有钱。 秦湘良久无言,云浅接过协议,道一句:牛都给你压得累死了。 我背井离乡,孤家寡人啊,云相,你要为想想。周碧玉又在哭穷了。 云浅含笑望着她,目光灼灼:我将银子带走,如何? 别别别,县主,我们好商议,你看看这份协议。周碧玉立即怂了,拿出第二份协议,让一成利润给秦湘。 云浅不满意,拿出你的第六份协议过来。 第六份协议、那就是五成利润、太多了。周碧玉惊讶地叫出声音,幽怨地看着秦湘:安平县主,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秦湘扶额,三七。 成交。周碧玉立即拍手叫好,从袖袋里掏出一叠纸,数了数,找出第四份协议。 秦湘看得目瞪口呆,你准备了多少份系协议。 不多不多,就六份罢了。 签订协议后,秦湘与云浅继续北上,苏墨杳留下善后。 一行人紧赶慢赶后,终于赶到了邢州城外,两军交战几日,强攻不下。 入军营后,两人进入主帐,将士们见到秦湘都笑着打招呼,极为热情。 在军营,能力是首当其冲的,屡屡立功,将士们自然喜欢。秦湘便是鲜活的例子,小小的县主来后,皮肤白皙,都以为不能吃苦,可几场战役下来,智谋得当。 落座后,秦湘先问斥候们,霍明可有踪迹。 斥候们都没找到霍明的踪迹,对方也不在邢州城内,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秦湘看向云浅,云浅说道:那日她身中两箭,不知可中了要害,按照时间推测,她应该还在养伤,趁着良机,迅速攻下邢州城。 霍明不在,我们便要智取,硬上太难了。秦湘接过话,继续说道:邢州城主将是霍明的人,尽忠于霍明。若是霍明有难,她必然要去救人的。 陆澄昀问道:如何让对方相信呢? 云浅恍然明白:徽记。 徽记,还有霍明的字迹才是真的。秦湘言罢,从袖袋里掏出一叠书信,一侧的云浅脸色都冷了下来。 陆澄昀好奇地凑过来,这些都是霍明的字迹? 霍明写的情书。秦湘微微一笑。 第一封第二封信被云浅撕了,后面门房收到后都悄悄留了下来,交给顾黄盈。顾黄盈怕惹怒云浅,便直接给了她。 前后共十封书信,桌上摆了八封。 都是情书。 陆澄昀笑得直不起腰肢,余光轻瞥云浅,云浅沉默不语,神色微妙。 陆澄昀不敢在云相的底线上来后跳动,斥退想要上前看情书的下属,自己先收了起来,故作正经道:别看了,找人来模仿字迹,若能成功,记他一功,为免不必要的争端,我先收好这些信。 我自己收好,你放下。秦湘不傻,陆澄昀收回去肯定是要偷看到。 就没一个正经人。 两人都要保管,争执不下,这时一双手按住两人,都放开。 云相不怒自威,眼下不悦,一举一动都让人心口发颤。 陆澄昀识趣地收回了手,秦湘无语望着天上。 作者有话说: 秦湘:都不正经! 第147章 南北(六) 八封书信都被拆开了, 整整齐齐地摆在案上,秦湘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时不时看一眼。 第442章 云浅甚是无趣, 竟将这八封情书, 从头至尾都看了一遍。 沉默的秦湘心里敲着鼓,微微一笑,道:看完了? 你带来做甚?云浅抬眸望向心虚的人。 自然是做大事,小事不可糊涂。秦湘理直气壮,并拿出自己的态度, 你瞧这些书信,是不是很有用处。你的心胸要放大一些,我都特地给你解决文昌郡主的事情, 你就不能正眼看看霍明的情书。 再者,我与霍明之间是有深仇大恨的, 你吃哪门子的味啊。 云浅目视桌上的书信,神色看不出喜怒,可在秦湘说过后, 她拿起笔,照着第一封信的字迹开始仿写。 秦湘说了半天,没有得到半天回应,扭头一看, 对方压根就没在意她。 凑过去一看, 云浅正写湘儿二字。 霍明扮成男儿多年,落笔锋芒, 字透字背, 可见其腕力。 云浅一连仿写数遍都不像, 秦湘建议:找男儿来仿写。 霍明给你写情书, 天下皆知了。云浅嘲讽一句。 秦湘语塞,不找人来仿写,整个军营也都知晓了,那些将军们都是大嘴巴,个把时辰就会传遍得整个军营都知晓了。 其实可以试试的。秦湘小声建议。 云浅睨她:找谁试? 秦湘沉默。 云浅笑意冷冽,找整个军营的文书来试? 秦湘: 我们可以好好商议的,别那么不高兴。 文昌郡主给我写书信,你高兴吗? 秦湘默默摇首,不高兴。 云浅又问:你不高兴,我自然也不会高兴。 秦湘哀叹一声,不高兴也要办事呀,你想想,我们是要办大事的,揉揉心口,当作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云浅半是正经的拿起其中一封书信,挑了一句话读出声:云浅其人,顽固至极,无情趣无欲,索然无趣。 秦湘抿抿唇角,霍明这人,又烂又多情,你钟情呀,和她计较什么呀。别生气、别生气,你已经射她一箭了,就当是报了仇。 云浅站起身,朝坐席一侧挪了挪,腾出一半的位置,秦湘见状,自己颠颠地走了过去。 两人坐在一起,云浅将书信摆在她的面前:信都全拆了,可见你都看了一遍,心动吗? 心动什么?被她的话所诱惑,颠颠地过去,看着她左拥右抱,自己只能守着她一人? 霍明有很多女人? 梅锦衣说她立了很多女人为后,我算是原配皇后。秦湘翻了白眼,伸手去捏着她的脸颊,恨铁不成钢般开口:你想一想啊,你都快没脑子了。 恋爱脑上身了。 云浅拍开她的手,你自己找人来仿写,不要烦我。 言罢,她起身离开营帐,留下睁大眼睛的秦湘。 秦湘托腮,一双眼睛盯着书信,自己嘀嘀咕咕开口:怎么就那么小气呢,霍明这招,果然让云浅生气了。 云浅罢工,秦湘只得自己去找军营中的文书,仿写也是一门技术,不是你想仿就可以仿的。 文书中都试了一遍,仿得都不像。 这时,有人提起京城的谢翰林,谢翰林曾参与修古书,仿写古人笔迹,几乎以假辩真。 秦湘疑惑,谢翰林叫什么? 谢扶清吗? 谢扶清留在安顺善后,并未跟来。 对方摇首,我只知晓谢翰林是一位女子。 秦湘心中有数了,翰林院内的女子不多,又是姓谢,那就只有谢扶清了。 与陆澄昀说了一声,陆澄昀派人去将谢扶清接过来。 秦湘无事,离开主帐,回自己的营帐去找生气的人了。 走在营地里,将士们遇到她都热情的打招呼,笑一笑,只今日的笑意太深了,每人都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可到嘴里后又顿住了,随后笑着离开。 秦湘不傻,这些人多半是因为情书的事情笑话她。 敌军主将喜欢我朝县主,茶余饭后的话题就来了。 秦湘自己无语望着天际,早知道谢扶清会仿写,她就不该拿出来,搅得人尽皆知,还有个大醋坛在营帐里等着她哄。 回去不过百余步,却偶遇十多人,一个个都憋着笑。 回到营帐,副将蹲在门口吃馒头,她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云相回来了,脸色不好,我怕她有事找,就在这里等着吩咐。您回来了,那属下就回去了。副将站起来动动筋骨,讨好般笑了,县主,那个狼,借我玩两日? 随便你,别闹出性命,狼不是狗,脾气坏着呢。秦湘嘱咐一句,自己掀开营帐门进去了。 副将将馒头最后一块丢进自己的嘴里,兴奋地搓搓手,领着下属就跑开了。 秦湘进去营帐,那人坐在案牍看书,她悄悄走了过去,对方眼帘半垂,眼底神色不明。 还气着呢?秦湘走上前,伸手抱着她,我错了,成吗? 云浅直起身子,哪里错了? 秦湘很实诚地回了一句:不该将书信拿出来。 第443章 还在气头上的人愣在当场,你错的就是这个? 不然呢,霍明写情书,又不是我的错,我收下也不是错,那是顾黄盈给我的,不得不收啊。秦湘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相。 云浅气得心口疼,心一揪一揪的疼,可看着秦湘白净清美的脸后,她又不舍得生气了。 略一呼吸,还是气。 她能怎么办。 你让我一人静静。云浅拂开她,自己朝床榻走去。 秦湘歪了歪脑袋,看她朝床边走去,好像是在邀请。 到底去不去呢? 稍微犹豫后,腿脚比脑袋反应更快,脑子没动,腿就跟着动了。 秦湘跟了过去。 云浅刚坐下。 她就贴着坐下。 云浅瞪她:你跟来做什么? 你不是喊我来的吗? 我何时喊你过来? 你往这边走,不是邀请我吗? 云浅: 活活给她气死。 我真想将你送给霍明。 秦湘挑眉:你舍得吗? 舍不得。云浅又是无奈叹气,若是舍得,自己也不至于生闷气了。 秦湘笑吟吟地再度抱住她,直接吻上她的唇角。 朴实无华的动作胜过万千言语。 秦湘有些急迫,令人透不过气来,云浅无奈推开她,好了。 不生气了?秦湘眼中闪着光。 云浅皱眉:我说的是亲吻。 还生气呢。秦湘甚是无奈,双手攀着她的肩膀,毫不犹豫地继续吻上她微抿的唇角。 亲一亲就好了。 一回,就亲两回。 总会消气的。 **** 停了三日,谢扶清骑马赶来,三日未眠。 秦湘在等着她,不给她休息的时间就将人抓入营帐,将情书递给她,可会仿写笔迹? 情书啊。谢扶清黯淡无光的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色,迫不及待地接过信,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啧啧啧,云相必然要气死。 是累死。秦湘接过话来,这几日,自己也累死了。 谢扶清不明所以,怎么会累死呢,气死与累死并无关系啊。 秦湘哎呦一声,直接问她能不能仿写出来,将书信直接抽了回来,扫她一眼:我与你说,云相心情不好,你掂量着办。 一句心情不好,让谢扶清感受到脊背生寒,不顾赶路的疲惫,直接应承下来:给我一夜时间,我试试,就这么一封信吗? 字少的话,模仿程度就很难。 秦湘无奈,又拿下藏在匣子里的七封书信。 谢扶清如获至宝般登时就笑出了声音,难怪心情不好,换作是我,只怕要呕血呕死了,自己的媳妇被人惦记,光明正大送情书,等于打她的脸。 秦湘没理会,催促她赶紧去写。 邢州太难打了,主将更是狡猾,没有霍明在,虽说她们不吃亏,可接连几天攻城,她们是一丝好处都没讨到。 秦湘让人守着营帐,别进去打搅谢扶清,自己去伙房拿了吃食回营帐。 京城送了书信过来,晋王想要入京,云浅不在,就没人做恶人,新帝不好拒绝,毕竟他们还是父女。 因此,新帝极为头疼,恩准了晋王入京,但世子不可离开封地。 眼下还不能得罪晋王,只能慢慢哄着。 云浅放下书信,抬手捏住额头,秦湘见状,看向案上,随手拿起书信。 哟,后面的毛病跟随来了。秦湘嘲讽一句,襄平不是无情的女儿,对父母必然会退让的。 有了顾虑的皇帝,想要做明君,就不容易了。 累赘太多了。 秦湘笑吟吟地放下书信,不要去管她,她迟早要长大的,若真无法解决,你再出手。你不能护着她一辈子,且襄平不是单纯的小娘子,她聪明着呢。 还有一点,管多了,容易引起上位者不满,这个时候能不管就不管。 为何自己要做恶人呢。 她揉揉云浅的耳朵,指尖在她脖颈上轻轻点了两下,意味悠长道:不能管啊,云姐姐。 一句云姐姐,软糯如糖糕,逗得云浅抿唇笑了,好,听你的,不管。 两人靠坐在一起,外面的喧闹声不时传了进来,云浅拆着一封又一封的书信,秦湘困得闭上了眼睛。 云浅拆完了信,身侧的人都睡着了,她没动,侧眸看过去,那双漂亮的脸颊透着透着粉妍,睡得很安心。 她的安心让云浅心中很舒服,一人真心依靠你,全心全意信任你,将所有都交给你。 这是一种死心塌地。 云浅伸手,指腹抚过她柔嫩的脸颊,那种相依为命的情绪涌上心头。 相依为命 她不再是孤独一人,有人全心全意地跟着她,人和心都属于她。 云浅弯了弯唇角,心中骤然被填满了。 秦湘一觉醒来,姿势未变,云浅对着书信发怔,她动了动身子,出难事了? 没有,一切很好。云浅趁机揉了揉自己酸疼僵硬的肩膀,轻呼一口气,出去走动走动。 第444章 秦湘没多想,揉揉自己的脸颊,抬脚跟上前。 两人出军营就看到了门口的浅浅,似在等她二人。 副将蹲在一旁咬着牙齿,它不听我的,不肯回笼子里。 放出来容易,收狼回笼子可就难了。 秦湘与云浅对视一眼,云浅上前摸摸狼的脑袋,送你回去。 云浅在前走,狼紧紧跟着。副将看得羡慕极了,县主,属下也想养一头狼。 秦湘唇角抽了抽,你可知它多费钱吗?你养不起的。 相府后院专门开辟一块空地,寻常人家连住处都是挤在一起,哪里有那么大的空地给狼居住。 住处不说,每日吃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寻常人家养猫狗,巴掌大小的一块地,吃的也不多。莫说一只,三五只也不在话下。 最重要的猫狗不伤人,狼崽子是最危险的,伤害了人还要出医药费。 还是养猫养狗省钱。 副将一听,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欲哭无泪,眼睁睁地看着狼跟着云相离开了。 县主,它的名字是去谁取的?副将不敢再提浅浅二字的。 秦湘一怔,答道:一个故人。 秦皇后给猫取名浅浅,她才有了灵感。秦皇后也算是她二人的故人了。 副将唇角轻轻一瞥,你这个故人是先太后吗? 唯有太后才敢这么取名字。 秦湘笑而不答,自己在营帐外等着谢扶清,一等便是几个时辰,期间,谢扶清出来,询问写些什么内容,秦湘说了一遍,她又钻回营帐。 直到翌日天亮,她才拿着一封崭新的书信走了出来。 秦湘立即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又比对着霍明的情书,满意的点点头:你先休息,记你一功。 信有了,如何送进去,也是一个问题。 回到主帐,众人商议一番,派出一人前去送信,他们佯装去追杀,追到邢州,恰好被救。 简单商议后,便是选人去送。 此人的结果必然是要死,选的是一个年龄大的老兵,死后朝堂会送抚恤金去家里。 秦湘也拿出五百两一起送过去,老兵感激涕零。 出发后,陆澄昀也去接应的地点去安排。 秦湘落寞地坐在营帐门口,看着日落,心中惶惶。 五百两银子买一条性命。 若是失败,那就是白白的牺牲,毫无意义。 望着西边瑰丽色的云层,她不觉眯住了眼睛,突然间,一双手捂住她的眼睛, 小心眼睛。云浅轻轻提醒,做什么傻事呢。 黄昏的光铺在地上,也如锦被般铺在秦湘的面上,脸上的肌肤呈现出暖玉一般的色泽,让人爱不惜手。 云浅的手贴在她的侧脸上,我知晓你想什么,战争会带来血腥与杀戮,一条性命换来数万人性命,也是值得的。 若是对方不上当呢。秦湘担忧道。 做都做了,为何还要去想没成功,给自己徒添烦恼。战场上,一条性命,不算什么。若此事成功了,我们可以保住数千人的性命。换一句话说,自己选的路走,怨不得旁人的。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他们在负重前行。 若是成功了,他便有最大的功劳,马革裹尸,是他们最后的路。 云浅轻声安慰,你应该担心的是过去多日,霍明与邢州若有联系,我们便白白忙碌一场了。 你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秦湘忍不住反驳,你别说话了,我想静一静。 云浅哦了一声,想起什么,又问道:你在邀请我吗? 作者有话说: 云浅:你真是在邀请我! 第148章 南北(七) 一句话回到那日, 秦湘莫名红了脸颊,转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你变坏了。 曾经的云浅, 犹如云端上的白云, 高洁不染尘埃。 如今,掉到了地上,活成一潭乱泥。 两人对视一眼,云浅眼眸微弯,是吗?坏又如何, 能活就成了。 身处乱世,活着本就艰难。 两人坐在营帐外等候,一直等到斥候来报, 邢州的士兵将人救了回去,至于对方的反应, 还是未知数。 接下来,除了等还是等。 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熬到天亮,东方露白, 斥候再度来了,邢州方向没动静。 秦湘心里咯噔一下,霍明是不是回到邢州了? 安顺至邢州的路上都设置了关卡,霍明一旦出现必然围剿杀之。云浅语气沉了沉。 地方虽说乱, 但南朝的兵遍布各处, 沿途关卡,除非插上翅膀。 秦湘疑惑:她会去哪里? 不必管她去何处, 召将军们来议事, 准备攻城。云浅站起身, 轻轻拂了拂袖口的折痕。 副将去传令, 秦湘随着云浅去主营。 到后,沙图摆在营中。 众人陆陆续续都来了,除去埋伏的陆澄昀,传话都来了。 听闻要攻城,副将们有些疑惑,云浅认真解释:我们若什么都不做,对方才会怀疑。 第445章 上回攻下安州城时,用的的假霍明,成功搅乱军心。 来到邢州后,只强攻,两军陷入胶着中。 云浅欲故技重施,再用假霍明来搅乱军心。 一人笑了,云相,我这个蛮人都知晓有假,对方又不是傻子。 秦湘指尖错搓了搓,代为解释:你能看出,他们自然能看出。若换作是你,你会怎么想。 自然狠狠笑话你们,拿一假货来糊弄我们,我们岂会上当。 你还会想对方江郎才尽,没有办法又想故技重施,那你会不会想到我们是故意让你察觉我们的意图呢。秦湘反问对方。 一时间,帐内众人缄默。 副将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下意识抓了抓头,我没想太多,您为何故意让她们知晓,多此一举呢。 云浅瞥了对方一眼: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假霍明是迷惑对方的计策罢了,以此让对方放松警惕,再回头去想求救的事情,或许就会相信了。 若霍明回到邢州,一切都是竹篮打水,空忙碌一场。 云浅吩咐下去,午后攻城,先锋一队攻城,后队观望,减少损失。 将士们去安排,秦湘对着沙图发怔,脑袋里一直在想霍明会去哪里养伤。 躲着不见人,还是伤重无法见人呢。 她不信霍明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观邢州的打法,不是霍明的打法,人明显不在城内。 见她沉默不语,云浅上前拍拍她的脑袋:想什么呢? 阿姐,我在想,霍明去哪里养伤?秦湘一直纠结这件事。 云浅显然不在意,乱世不好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不如将主力放在攻城上。 夺下就邢州,她们离北疆都城便更近一步了。 秦湘转头看着她:如果是你,你选择在哪里养伤? 自然是回邢州。 如果回不去呢?你一路上设了那么多关卡。 云浅沉思,看向沙图,沙图上标注了州县,起伏的大山,巍峨的城池,她骤然发现沙土上少了一处。 她脱口而问:温谷呢? 沙土上没有标注温谷。 我也没有找到温谷。我就在想,她会不会去温谷养伤,但我又想去温谷做什么,回到邢州就好了。霍明性子不同于寻常人。寻常人的做法的极力赶来邢州,若是她,会不会反其道而行。那么她去温谷养伤,是不是会让伤势好得快一些。 温谷内良草多,至今还有许多市面上难以寻找的良药。 南朝兵马四处搜查都没有踪迹,却独独没有去温谷。 云浅反驳她的话:去温谷于她而言,不算上策。她必须赶回来守住邢州。 邢州主将周无期是跟随霍明多年的下属,也是她的门生,她对周无期很了解,也对我们很了解。或许她知晓我们强攻不下邢州,拖上一月,等到她养伤回来呢。秦湘分析自己的想法。 从眼前的战局来看,收回安州就用了三年时间,一座邢州城岂会是三五日就可以解决的。 数方考虑下,她去温谷养伤是最好的决定。 周无期的战术,也确实惊人,算是霍明的好门生。 云浅沉默下来,秦湘又说道:打下邢州,非一日之功,只怕三五月都未必会成功。我若是霍明,我也信任周无期。她确实很厉害。 霍明疯批的性子,有目共睹,别人不走的路,她才会走。 阿姐,我只问你一句,你坚信你的路卡能困住霍明吗?秦湘悠悠望着云浅,神色罕见的肃然。 云浅依旧是沉默,没有十成把握确信。 说了这么多,都是未知数,若周无期不上当,就说明霍明与她有了联系,派人去温谷找一找。秦湘反而镇定良多,我想去温谷。 不成。云浅反对,都是你的猜测罢了,万一周无期上当了呢。 秦湘摇首,失望道:我觉得不会了,她不会上当,我这条路走错了。我想去弥补一二。 还未出结果呢。云浅缓过心神去安慰她,你想得太多了,让自己舒服些,不要想那么多,等着陆澄昀回来就好。 秦湘深吸一口气,心中压抑得厉害,我们得承认北疆将士的战斗力比我们厉害。 从始至终,她们都在逆天而行。 别说了。云浅伸手捂住秦湘的眼睛,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秦湘却不肯休息,而是怀着怨恨说一句:她还敢回温谷、她还敢回去,不怕温谷冤魂找上她吗? 霍明何其猖狂,这么多年后还敢回去养伤,再度借助温谷的力量来休养。 或许,她没有去呢。云浅心中摇摆不定,不知为何,她的思路偏向于秦湘的说法。 若霍明真的去温谷 霍明的手段,残暴至极,丧尽天良。战场上杀人是两国不和,各为其主,而她将屠刀看向无辜的百姓、善良救助她的恩人。 阿湘,若她不在邢州,我们便去强攻邢州,让她看一看,她的路走错了。 顺着霍明的路走,让霍明癫狂一回。 第446章 云浅勾唇笑了笑,俯身,吻上秦湘迷离的双眸,阿湘,别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呢。 **** 三日后,陆澄昀狼狈而归,风尘仆仆,落寞极了。 或许是在意料内,云浅亲自接应她,两人站在点将台上,望着邢州城。 我想、让我们的马蹄踏上邢州城池。云浅扬首,眸色自信,唇角染着春意,踏上邢州城池。 陆澄昀皱眉:你在异想天开,人都上不去,马蹄如何上去。 会上去的。云浅紧握缰绳,夏日的风吹得脸上发热,她微勾着眼,心口闷气跟着疏散,陆澄昀,我有一计。 陆澄昀疲惫不堪,听着大话后被逗笑了,你是不是被刺激到了。 回去吧。云浅说道。 一行人调转方向回主帐。 回到主帐,将军们都不大爱说话,强攻不下,设计不成,士气低迷。 陆澄昀左右去找,竟不见秦湘的身影,她好奇:县主呢? 她嫌弃军营内的衣裳不好看,去找绣坊做衣服去了。云浅随口答一句。 陆澄昀眯了眯眼睛,心中虽说疑惑,可还是没有问出口。 安平县主并非胡闹之人,战况紧急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去做什么衣裳。 待将军们散去后,陆澄昀留下,你与县主在玩什么呢? 学霍明,疯一回。好了,你也累了,回去吧,那名老兵的后事,我也安排好了。云浅不愿多说,示意她早些去休息。 陆澄昀被蒙在鼓里,总觉得两人在搞奇怪的名堂,对方不肯说,她又忙三天没合眼,只得暂时回去休息。 军营内风平浪静,将士们后照旧操练。 半夜里,秦湘回来了,钻进点了灯火的营帐内,云浅久候多时。 回来得很早呀,办得如何?云浅起身去拿水壶,倒了满满一大碗水给秦湘,可有人发现你? 没呢,我选料子选了好久,走了好多家绣坊,一个个去找去问,口干舌燥。我留下一批人等货源,我怕你着急就先来了。秦湘一口气喝下一大碗水,小脸红扑扑的,脸上都是大颗汗水。 云浅从袖袋里拿出帕子给她擦拭汗水,看着她朝气的面容,她忍不住笑了。 喝过水,秦湘继续说道:我去找各种料子,从中挑选了很多种,这个时候,衣服料子都被往常贵了一番。我挨个地讨价还价,好歹是说动了价格。对了,陆澄昀回来后有没有说什么。 周无期很自信,想来霍明提前吩咐了。从这一切看来,她知晓霍明活着,且在安全的地方养伤。但有一点,我们可以确认霍明不在邢州城内,我们虽说白忙活一场,好歹试探出些许名堂。 云浅怜爱地摸摸秦湘红扑扑的脸蛋,霍明不在邢州,我们就和她玩一玩吧,这回,我们能胜利了。 摸索两回,好过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霍明若是知晓南朝马蹄踏入邢州城,会不会气得吐血。云浅笑意微微。 秦湘又累又困,闻言还是打起精神,周无期对霍明死心塌地,由此可见她的御下能力。 试探两回,周无期都没有上当。 此人,必须先斩杀,若与霍明见面,只怕两人在一起更是难缠。 ·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呀! 第149章 南北(八) 两日后, 南朝攻城,这一回,云浅与秦湘也跟着来了。 城池上的邢州士兵密密麻麻, 伴随着冲锋的呐喊声, 将士们冲到城楼下,上面的剑羽如雨水般落下。 城下的南朝士兵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去,然而,这回与往日不同。 骑兵冲锋,冲到城池下, 将身后偌大的布袋丢下,打马就走,丝毫没有犹豫, 墙根下很快就堆满了沙土装成的布袋,而南朝的士兵如潮水般涌上前, 空气中充斥着染着沙土的血腥气息 来来回回数后,城下的布袋依旧一高,而将士们并没有放弃。 半日的功夫, 布袋堆积成山,城上的士兵终于慌了,拿起石头对下砸。 南朝将士们并不与之正面对敌,放了布袋调转马头就跑, 并不留下。 眼看着天色将黑, 布袋呈现山坡形状,后面观战的陆澄昀带着步兵冲上前。 阵阵锣鼓声中, 将士们义无反顾的往前冲去, 黑夜来临,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厚重。 当第一匹马踏上城池的时候, 云浅的唇角弯了弯,秦湘松了口气,这招太损了。 一夜激战过后,城门被打开,其余的人冲进城内。 城内尸骨成堆,刀剑长戟插在地上,它们的主人早就不见了。 主城门已在南朝手中,许多北疆士兵已放下刀剑蹲在墙角中,双手抱着头。 站在城池上,地下血流成河,晨曦来临,昏暗的天空下,城上挂上了陆字旗。 陆澄昀一路追击,于州府内追上了周无期。 两军主帅在人群中对视一眼,陆澄昀握紧手中的刀,而周无期使了一柄长枪。 将军,您先走,我们断后。下属催促周无期离开,活着离开才是最要紧的。 不想,周无期拨开她,直视陆澄昀:我们打一架,我输了,任你处置。我赢了,你放他们离开,我的命给你。 第447章 陆澄昀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唇角,在杀声震天的州府内笑出了声音,我为何与你比,不比,你们也逃不出去。周无期,你的人头必须挂在邢州城门上祭奠我朝死去的将士。 为何要比,当她是傻子呢。 话音落地,南朝兵士如潮水般涌向州府,周无期被迫无奈地与之厮杀。 越来越多的南朝兵士堵住了门口,打斗声引来了云浅与秦湘。 秦湘下马,里面传来了声音:陆澄昀,有本事比一比 只见陆澄昀持刀冲进人群中,左砍右劈,瞬息的功夫来到周无期面前。 刀刃与长.枪碰撞的瞬间,震得耳膜发疼,一阵嗡鸣后,定睛去看,两人已打了起来。 周无期的枪.法与霍明相似,宛若游蛇,陆澄昀许是累了,渐渐被压制。 两人都处于高度紧张中,谁都没有松懈,陆澄昀被枪压得后退两步,突然间,一支箭划破苍穹,直射周无期的心口。 饶是如此,周无期还是一枪横扫,稳稳地站在地上。 她看着陆澄昀身后的人,长枪撑地,而那人丢了弓走近,你替霍明看一看下面的路可好走。 陆澄昀累得大喘气,对面的周无期一直睁大眼睛,不说一句话。 云浅走上前,伸手抚了抚周无期的眼睛,道:尸体悬挂城门,七日后厚葬。 宁死不肯倒下的女子,值得人佩服。 可两军交战,不得不杀。 **** 一场暴雨,秋意渐浓,雨水冲刷着州府上的血迹。 下了一场暴雨后,枝头上的树叶落了大半,这时,马商们送了马匹过来,陆澄昀带着人去交接,城门上悬挂的尸体让许多百姓不敢靠近。 陆澄昀望着上面的尸体,心中一揪,与马商对接后回到州府,找到云浅提议放下尸体。 云浅不为所动,低头看着沙图,我已怜悯,只挂七日罢了。 为何挂上七日。陆澄昀搬了凳子坐下。 七日足以让霍明知晓,邢州城破,周无期身死。她要么赶回兰陵城,要么视而不见,继续养伤。云浅看都不看陆澄昀,连余光都不曾给。 邢州虽然拿下,可许多人逃去了兰陵,无异让兰陵的守卫更加强大。 陆澄昀默然叹气。 秦湘在一侧插话问道:你们可仔细查兰陵城主将是谁? 霍明不见踪迹,北疆皇族必然惊恐,周无期是霍明安排的,那她消失多日,兰陵城内会不会换人了呢。 陆澄昀转头看向秦湘:我让人去打探了,还没有消息。 接下来,三人都没有开口。 云浅一直看着温谷的小小山丘,目光许久都没有挪开。 邢州城破,周无期惨死,对于北疆而言,无疑是惨痛的打击。 对于霍明而言,又是什么样的呢? 秋意渐浓,温谷内却是绿意盎然,参天树木不见枯黄,竹屋前一小块的花圃被打理得很好。 霍明卧于榻上,皮肤苍白,面容憔悴,盯着那块花圃,她已许久没有动过了。 下属站在一侧,胆颤不安的说着邢州城的事,而霍明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越是静寂,越让人不安。 良久后,霍明收回目光,夺回周无期的尸体,不惜一切代价。派人去杀了云浅。 不瞒王爷,云浅此人不出门,就算出门,也有大批人跟着,难以近身。此人十分狡诈,属下等无计可施。 霍明嘲讽:她不出门,你们就想办法让她出门,她又不是卧病在床的废人,一辈子不出门?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霍明情绪不定,阴沉的眸子里漾着风波,南朝马蹄踏上邢州城门上,云浅的招数可真阴狠。 她站起身,忍着疼,走到竹屋外的花圃前,秋日里的花不如春日的娇艳, 花圃里的花徒有外表,毫无朝气,如同失去魂魄一般。后 霍明抬脚就踩住一株花,狠狠碾压,眼中阴鸷,身后的下属们见状都不敢言语。 霍明收回了脚,又蹲下,抚摸被践踏的花,面上露出了笑容,她恍惚想起了温孤湘儿生气时噘嘴的模样。 温孤湘儿也会将花踩烂,任性妄为。 念此,她的情绪平和下来,唤了下属过来,搀扶自己回屋。 安平县主在做什么? 并无消息。 霍明有些失望,侧卧下来,道:能杀就杀了吧,与云浅分开杀,别一起杀,太无趣了。 下属惊讶,您不是喜欢她吗? 是很喜欢,但她心心念念想着旁人,不如杀了为好。让她地府看看,那里可凄惨了。霍明畅快地笑了,杀后,尸体给我带回来。另外,通知兰陵城主将紧闭城门,叫战不开,等我回去。 您这般骑不了马,路上各处关卡都在捉您,您怕是不好回去。 霍明紧闭眼睛:所以让那些蠢货紧闭城门,叫战不应。速去。 **** 落了一场雨水后,城内更凉了些,谢扶清开始准备冬衣。 陆澄昀领着人前往兰陵城打探,而秦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懒洋洋起来后又搬了躺椅睡在廊下,整个人懒洋洋没什么精神。 第448章 将军们进进出出,都看到了躺椅上的人,各自笑笑。 将军们离开后,云浅慢悠悠走来,俯身坐下,摸摸她的脸颊:困了就别起。 太阳挺好的,屋里太闷太无趣。秦湘拍开那只不安分的手,道一句:你晚上早些睡啊。明明是一样的,我就不明白你怎么精力那么好,你就不困吗? 云浅的精力,一直都是个谜。 她好似可以几日不睡觉,几日不困,黑夜白天连着来。秦湘不同,习惯早睡早起,一夜睡不好,第二日就会发困。 两人的习惯不同,造就秦湘白日里成了小绵羊。 云浅失笑,你的觉有些多,自己吃些药,精神些。 在这里哪里睡觉做药,还是睡会儿比较踏实。秦湘摆摆手,眼睛眯了条缝隙,悄悄看向云浅。 云浅依旧神采奕奕,不见半分疲惫。 谁说年纪大的体力跟不上 秦湘懒洋洋地坐了起来,揉揉脖颈,扬首看着天空,云浅好笑地伸手蒙住她的眼睛:你似是无趣,带你去城里走走。 这个时候出门不好,不去了,万一巷子里冲出一百姓拿刀捅我们,那就不好了。你给我包饺子吧,我想吃饺子了。秦湘有些害怕,谁知道这座城内有没有刺客呢。 语气软绵无力,听得人心口软软的,云浅岂会不应她,那你等我,自己睡会儿。 看着她远去的背景,秦湘开始自我反省:到底谁才是年纪小的? 在云浅面前,自己活成了年纪大的,且很大的那种。 秋日的阳光太暖和,秦湘躺下后没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睡了片刻,眼皮子太沉,心里惦记着饺子,时不时地睁开眼睛看一眼云可回来了。 醒醒睡睡,沉沉浮浮,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间惊醒,西边的太阳都落了下去。 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陆澄昀都已经回来了,大步走近,你这是刚醒吗? 打探得如何?秦湘惦记着正经事。 兰陵城主将似换了人。陆澄昀也不确定。 换人就意味着不是霍明的人。 秦湘点点头,走,去找云相,饺子该好了。 听到吃的,陆澄昀也没拒绝,丢下下属就跟着跑了。 厨房离前院不远,两人一面走一面说话,片刻间就到了厨房外。 秦湘在前面走,陆澄昀却停下脚步,朝后看了一眼,似有人跟着。 秦湘已走进去,不忘招呼她:快些,饺子出锅了。 陆澄昀立即大步赶过去,进入厨房就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味。 作者有话说: 秦湘:太残忍,太困了。 快完结了,可以宰了。 明天开新文《成亲后入错洞房》,可以去加个收藏吗? 第150章 南北(九)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厨房, 秦湘围着灶台打转,陆澄昀漫不经心地看着厨房内的摆设。 陆澄昀忽而伸手,拉着秦湘就要走:我想起一件事, 你随我去办。 秦湘刚想拒绝, 陆澄昀拉着她的手忽而使劲用力,她便又笑了,望向云浅眨眨眼睛:你让厨娘将饺子送去前堂啊。 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子就出了厨房。 云浅皱紧了眉头,虽说不悦, 可还是认真地看向锅内沸腾的汤水,有条不紊的舀起一勺冷水放入锅里。 饺子煮开后要再放一勺冷水,等到再度煮开。 盖上锅盖后, 外面走来一婢女,同云浅行礼:云相, 县主说请您过去一趟。 本就不悦的人闻言后微微一笑,看向对方:她才刚走呀。 就是因为刚走,才命奴婢来请您过去。婢女不敢抬头, 说话也是小声小气的。 云浅颔首,好,我马上过去。 放下衣袖,她嘱咐厨娘一遍, 简单收拾好自己后, 便随婢女离开。 婢女不敢先走,努力压着步子跟在云浅身后。 云浅步子压得很慢, 婢女有些急, 小声催促她:云相, 县主在等着呢。 急什么, 让她等着。云浅作势抚了抚自己发髻上步摇,若有镜子,她还照一照镜子。 手上有动作,脚下走得更慢了,婢女急得连连催促。 她越催,云浅走得越慢,反而与她拉起家常,你是北疆人吗? 回云相,奴婢家住安州城。婢女低着脑袋。 云浅停下脚步望向她:我记得你们都是新招入州府的,对不对? 您记得没错了,奴婢等人刚入府没几日。 入府没几日啊。云浅忽作叹气,你们都是我招进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婢女忽而抬首,怔忪地望着云浅,下一息,云浅抬首拔下步摇,迅速掐住她的脖子,步摇一端直接抵着她的脖子,你以为我身侧无人,便是最大的机会吗? 婢女吓得脸色煞白,暗中的两人跟着走了出来,秦湘急忙上前,道:你怎么知道有诈? 你二人匆匆离开,我又不是傻子。云浅将人交给陆澄昀,你二人直接拿下就好,何必走这么一遭。 第449章 抓人得讲证据,如今证据确凿,自然不由她分辨。陆澄昀无奈道,我和县主可没有请你,假意传话,再行刺杀,路子不错啊。 话刚落地,云浅将人推向陆澄昀,示意她带走。步摇脱离脖子的间隙里,婢女忽而出手,一手击向靠近的秦湘,云浅未曾思索,步摇尖锐的一端直接在扎向对方后颈。 两个呼吸间,秦湘还未曾反应过来,鲜血迸溅在脸上。 婢女死在瞪大了眼睛,躺在地上不断抽搐起来,血水从五官里涌了出来。 云浅脸色微变,眉眼紧皱,眼中带了些厌恶,喂狼去。 言罢,她拿了帕子递给秦湘,擦一擦。 秦湘惊魂未定,接过帕子后低声道谢,心险些跳出了嗓子眼,我们三人呢,她还想着反击。 陆澄昀蹲下来,在尸体上摸索,除去一个放些散钱的荷包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新招的婢女婆子都排查一遍。云浅亦是惊魂未定,查一查她的家人。 陆澄昀站了起来,揉揉自己的心口,道一句:还不如去住军营,州府里虽说舒服,可危险太多了。 到处都是坑。 她又问一遍:饺子会不会被下毒啊。 秦湘没好气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好不好啊。 好不容易吃顿饺子都要被诅咒。 陆澄昀只得闭上嘴巴,唤来兵士,将人直接拖了出去,再度回到厨房的时候,饺子都已装入食盒中,准备送往前堂。 秦湘无奈,当着陆澄昀的面,拿银针挨个试了试。 吃顿饺子,太难了 回到前院刚坐下,斥候来报,石城城门大开,大军朝这里来了。 秦湘看向陆澄昀:你打探个鬼回来了。 也许他们在我回来的时候出发的,远着呢。陆澄昀被问得尴尬极了,你做东家做习惯了,看谁都像是你的伙计了,训我就像训伙计一样。 云浅在一侧说道:我就是她的伙计。 秦湘被说得红了脸,你回来不过一个时辰,斥候们说对方打上门来了,你还怨怪我? 他们说的是城门大开,朝我这们这里来了,没说到了城外,你听话怎么听的。陆澄昀忍不住辩驳,你若做了陛下,我们都没有日子过。 休要胡言乱语。云浅呵斥一句。 两人悻悻地闭上嘴巴,一人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屋内顷刻间安静下来。 斥候退下后,三人的心思都不在饺子上。秦湘望向云浅,饺子也不吃了,阿姐,我觉得石城很好打。 为何。陆澄昀觉得还没被骂够,忍不住又问一句。 秦湘转而看向她:周无期后来都打了,紧闭城门,石城却上赶着追过来,由此可见,主将并非霍明的人。 皇族与霍明一向不和,连丢两座州城,皇族对霍明会更加不满。此时又不见踪影,必然是找到机会除掉霍明的人,派上自己的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内讧了?陆澄昀惊讶出声,又觉得兴奋,不断搓手,这么一来,我先去会会对方。 云浅放下筷子,看着眼前一对活宝,一个耍小聪明,一个说什么听什么。 确实不像霍明的风格,陆澄昀,你先领一队兵马去阻击。 陆澄昀忙点头,一连往嘴里塞了两个饺子,眉眼微扬,十分兴奋。 秦湘倒是镇定很多,懒洋洋地拿起筷子,看着陆澄昀欲言又止,唇张了张,又及时闭上嘴巴。 想说什么? 我想说,石城空虚,我们能不能绕过主力军,直接攻打石城呢。秦湘疑问。 云浅拧眉,陆澄昀不吃了,拉着秦湘来到沙图前,过了邢州,便是石州,中间隔了百里地不说,还有许多小城。战斗力不强,但耗费时间,小部队可以穿过去,但这些小城镇就会是阻碍。 小城就会消耗兵力,再到石门的时候,兵力就会折损,压根攻不下后防空虚的州城。 三人陷入沉默中,秦湘歪了歪脑袋,如果我们装作北疆的兵马穿过这些小镇呢? 云浅言道:这就要看领头人的应变能力,召周碧玉过来,她对北疆各地极为熟悉。 陆澄昀也开口:兵力散开,到城外汇合,不要引人注意。 小股人马穿过,会降低注意力。 三人商议一阵后,派人去找周碧玉,分成十多股兵力,慢慢地穿过去,攻下石城,都城也就不远了。 亥时,斥候来报,石城大股兵力疾驰而来,两日后就会到达城外。 秦湘托腮,先开口:我今夜带着兵马先走。 等周碧玉过来,别心急。云浅按住秦湘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点了点,听听她的想法。 人不在,只能等待。 陆澄昀领兵出城去了,两人在城内等着。 等到对方骑马而来,星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到邢州城。 秦湘说了自己的机会,周碧玉先是沉默,而后才说道:不,我们不雅装走北疆的兵马,扮成霍明的人。霍明在北疆威望深,哪怕就算是怀疑,对方也不敢不放行。我们适当霸道些,亮出霍明的身份,不怕他们不放行。 第450章 眼下霍明不在北疆内,正是最好的机会。 秦湘抿唇,释然笑了,就这么办,一起出发吧。 不急,我先说出几处重点,你们听一听,我们定个时间,时间不到,我们也不等。十队人,损失一两队并不影响攻城,我们先将折算的兵力挪出来,多放一队人马。一旦被困住,不能援救。周碧玉说道。 秦湘倒吸一口冷气,周碧玉看着她,不是心狠,不能因为一队人马而牵连所有人,县主,若是不成,你别去了。 我知道。秦湘讪讪笑了。 周碧玉嘱咐一番后,先去挑选跟随的人,秦湘坐在院子里,望着星空。 这一世远比梦里残酷,梦里的生活,锦衣玉食,看似处于漩涡中,可不见血腥,不见污秽。 在这里,血海地狱。 她深吸了一口气,身后脚步靠近,别想那么多,该睡觉了。 睡不着啊,秦湘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前一世看似残酷,远不如今日。 是吗?云浅俯身坐了下来,顺着她的视线抬首看过去,满目星辰,战争是最残酷,选择这一条路走就不要后悔,你后悔了? 我怎么会后悔呢,我在她顿了顿,我不过是可怜赴死的将士们罢了,云浅,我若死了,你回京城做你好好的云相。 你若死了,我大概会期盼下一世。云浅失笑,兜兜转转,我似经历过三世,血海浴池,深处乱世,每一世都那么痛苦。 秦湘挑眉,哪里来的三世。 做了个梦,我抛弃一切带着秦皇后回温谷。秦皇后陪我去北疆都城搅弄风雨,最后,跟随难民逃荒,还是死了。云浅说完就都笑了,歪靠在秦湘身上,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也会有执念。 秦湘:你还高兴了不成。 她推了推身侧的人:爱而不得才叫执念,你这算什么,都得到了,算什么执念。 大概想过长久云浅忽而说不上来了,得到了又怎样,昙花一现,执念更甚。 作者有话说: 秦湘:呸呸呸,乌鸦嘴! 第151章 南北(十) 昙花一现, 与爱而不得,都让人难以选择。 星空璀璨,秋日的星空, 让人不舍回屋。 两人在星空下望了很久, 同时,霍明透着窗去看星空,同样,舍不得去睡觉。 温谷寂静,常年来鲜少有人至。云浅让人挪走了族长的身份, 也往其他人入土为安。 入谷的地方十几座小小山丘,春日里坟头上长了青草,那些草到今日都还在。 夜间, 时不时地听到几句狼嚎,唯独此声外, 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霍明望着星空,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枕畔放着一封书信, 匆匆打开后,她被气得不清,抬手撕碎了书信,狗.东西, 迫不及待掌权, 有何用、主动去送死,上赶着送人头、蠢货、蠢货 她骂了许久, 下属们跪了原地, 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霍明气得头晕目眩, 昏昏倒倒, 眼前出现重影。 传信回去,回守石城,任何人不得出城迎敌,等本王回城再做定夺。霍明费尽力气说出一番话,抓住被衾的手背泛起青筋,气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去石城。 吩咐过后,她也没有继续居住,吩咐下属去收拾行囊,赶去邢州城外。 下属们犹犹豫豫,您的伤势不宜挪动,沿途关卡,我、我们若是硬闯,你的身子也熬不住。 先出温谷再说。霍明闭着眼,努力保持情绪平稳,皇族那帮狗.东西只会毁了北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秋日下了一场暴雨,道路泥泞,沿途赶路,让人睁不开眼睛。 避开石城主力兵队后,南朝小股兵马迅速北上,趁着大雨,路过小城镇,一路无阻。 周碧玉先领着兵马路过,秦湘最后,云浅断后。 北疆人同样在路上设置关卡,严格检查,一旦不对劲,就地格杀。 周碧玉穿过后没有急着走,而是找了地方躲起来,看着秦湘等人穿过去后才松了口气。 暴雨给了她们太多便利,雨势连绵,检查就松懈许多。 也有些关卡故意不让通行,两方打了起来,边打边逃,损失不少兵力。 北疆军马三日就能走完的路,周碧玉走了七日,后续部队花的时间更多。 秦湘第二个到达,百余人的部队就剩下一半了,中途打了起来,她们损失不少人呢。 选择山林安营扎寨后,等着后续的部队陆陆续续到达。 秋日山林多猎户,她们为了不让人进山,故意砍到了大树,放在进山的路口,聪明的猎户都会避开。 原地等了三日,前后来了□□队,集结过后,她们只有七八百人,此时,云浅还未到达。 又在山中等了一日,一猎户忍不住进山了,无奈下,周碧玉让人杀了猎户,免得走漏风声。 已然过了约定期限,云浅迟迟未来,众人都跟着焦心。 又等一日后,秦湘决定不等了,与周碧玉制定计划,照旧扮成霍明的部队,打开城门,让其余人进城。 第451章 制定计划后,秦湘决定自己担任先锋,周碧玉等人暗中守着。 下山之际,道路上一队人疾驰而来。一队人身着北疆服饰,众人都提了口气,生怕被发现踪迹。 准备动手之际,有人惊呼一声:是小十她们。 第十支队伍,便称呼小十。 秦湘激动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一队人下马,云浅走在前面,她冲了过去,云浅。 云浅抬首,乍然见到一张灰扑扑的脸,没有往日的白净,唯独那双眼睛,依旧亮堂堂。 她止住脚步,秦湘冲她微笑,我先去城里,等你。 云浅来不及开口,就见那人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迅速,英气飒爽。 时间紧迫,确认云浅安康后,秦湘领着自己的小队下山去了。 周碧玉赶了过来,见到完好无恙的人后忍不住怪道:你怎么来得那么晚,我们都担心你出事了。 霍明来了,我比你们晚出发一天,她冲破了关卡,我部署一番后才赶了过来。云浅忧心忡忡,望着西边瑰丽色的云层,今夜必须夺下州城,若不然霍明回头,我们被前后夹击,谁都活不了。 周碧玉听得头皮发麻,无奈吞了吞口水,道:我们也准备准备跟上去。 云浅脸色苍白,眼下一片乌青,闻言后,整合部队,踩着时间下山。 下山后,天色便黑透了,一行人以黑夜衣,分批向城门靠近。 城门紧闭,城楼上不断呕有人来后走动,四处打量。 前头的人披着草衣,都趴在了地上,死死等着城门上的动静。 突然间,城池上一黑影坠落下来,接着,有人大喊有刺客 见状,披着草衣的人爬起来,徒步冲向城门处。 黑夜下,城门徐徐打开,重重灯火映照出而来,秦湘站在城门口,不断朝着外面的人挥手,北疆士兵冲了过来,抢着要关上城门。 秦湘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倒下,不断挥手:快、快 她急得不行,对方不少人冲了过来,她压着城门,不敢挪动。 周碧玉先跑了过来,同样,压着城门,气喘吁吁地让其他人跑快些。 北疆士兵也在这时冲了过来,周碧玉松开城门,拔刀迎上前,秦湘依旧没动,从地上夺过一支火把举了起来。 城门被照得清晰,南朝的士兵一个个冲了过来,最后的骑兵也赶了过来,搭弓射箭,形成自己的包围圈。 秦湘瘫软了下来,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不过两息的功夫就爬了起来。 骑兵冲进来后,迅速关上城门,黑夜下,城楼下杀声阵阵,城门上火光冲天。 千余人的部队冲杀进来,手起刀落,弓箭在后,城门尸骨堆积如山。 一夜过后,晨光照射进来,满地都是尸体。 城门上依旧挂着北疆旗帜,旌旗猎猎,似乎在嘲讽。 秦湘坐在城门上啃着饼,身上都是血,手臂上的伤口往外冒着血,她却毫不在意,大口大口吃着饼。 云浅拿着药箱走来,低眸看她:不疼吗? 麻了,不疼,就觉得饿。你路上是怎么回事?秦湘冲着来人弯唇笑了,脸上的灰尘脏兮兮,就连脖子都是脏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 云浅心疼她,撕开袖口就看到了见骨的伤口,怎么弄的? 忘了,昨夜进城的时候,我一刀杀了主将。他问东问西,我就说霍明的事,天又黑,我趁他不注意,一刀捅了后腰,倒地就死了。当时,我出手特别快,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杀了他。 杀人只是一瞬间的事,我觉得那个时候我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刽子手。 云浅额角狠狠一跳,打开医箱的手也跟着握紧,战场上迟疑一刻,都会死,不要想那么多。 云浅,我想起一件事。秦湘麻木地往嘴里塞着饼,想起秦家灭门的事情。 郑景轩看上她,杀了秦家,他勾结县官,将她关入牢中,逼她合作。 刀捅进去的时候,那些跟随而来。我不是第一回杀人了,我还杀了郑景轩。她抿嘴笑了,笑容冷然,云浅,不用担心我,我都活了过来。 云浅眉头紧皱,握住纤细的手腕,麻木地将伤药倒在了渗血的伤口上,嘀咕一句:好好上药,手臂废了就不好了。 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她选择保持沉默。 上过药,周碧玉上来了,手中抓着一壶,直接递给秦湘,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往前走,以霍明的名义杀去都城,横竖都是要反,我们替她反了。秦湘疼得咬牙,眼睛里的光犹如星辰,此地不可久留的。 你这伤能赶路吗?周碧玉担心得不行,我们就剩下几百人,怎么杀去都城啊。 秦湘疼得一抽一抽,眼看着云浅裹好伤口打了结,她忍着疼开口:云相,你觉得呢? 我们人少,守不住一座城,去州府里看看有没有值钱的物什,沿途招兵,以利益诱之,不怕没有人来。再者我们不说是南朝人,只说主子是霍明即可。云浅关上药箱,又将秦湘撕开的袖口整理好,你不要去了,我给你找一个地方养伤。 第452章 秦湘呼吸浅浅一窒,小声开口:手臂伤了不耽误骑马的。 周碧玉一噎,无语望着朝霞,呸,秀恩爱呢。 她果断选择离开。 云浅抬首,同秦湘视线相接,发现对方紧盯着自己,便道:你这伤,非一两月养不好,稍有不慎,就会坏了,你就剩一只手臂了。 一只手臂也可养活自己,我会做香膏,我会看病,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秦湘急红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咬着牙齿抑制轻颤。 云浅慢慢地低下头,没有回话。 她的沉默便是拒绝,秦湘知晓她的意思,索性推开她,自己朝城楼下走去。 周碧玉、周碧玉秦湘怒喊几声。 躲在墙根下周碧玉缩着脑袋没吭声,生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下属奇怪,拿手推了推她,将军,县主喊您呢。 没听见,我耳朵聋了,你们耳朵也聋了,没听见。周碧玉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城门下血腥味浓郁,血水蜿蜒脚下,硝烟过后,便是满地尸骸。 秦湘下楼后,掠过满地尸骸,在角落里捉住捂着自己耳朵的人:周碧玉,你带我一起走。 你自己有脑袋、有胳膊、有腿,自己不能走吗?作何要连累我。周碧玉小声抗议,恨不得缩进墙缝里去。 秦湘一怔,嘀咕一句:对哦,我自己能走,不必有求于人。 跟随而来的云浅一脸阴沉。 作者有话说: 隔壁《成亲后入错洞房》已开更了,赶紧去看看吧! 第152章 南北(十一) 一夜激战, 众人疲惫不堪,靠着墙根休憩。 城门上不知何时飘起来霍字旗帜,迎着秋风飘荡。 休整过后, 一行人来到州府, 相比较于邢州安州,石州州府内的财物明显多了许多。 众人将粮食搬上车,钱财一律照办,同时,另外一批人在城门下开始招兵。 先入营的将士先给米粮十斤, 月钱更是其他石州原地军的三倍。 重金之下必有勇士,半日功夫就招了不少人,晚上入营巡视时, 人便增加许多。 当务之急,是要训练新兵, 离城一事暂时搁置,斥候们不断去城外打探消息。 陆澄昀与石州主将遇到后开战,陆澄昀小胜, 逼得对方退军十里。 没过多久,霍明赶来,撤军回石州城。 得到消息的众人决意连夜撤离石州,此时, 新兵入伍一千, 满打满算也有一千五百余人。 新兵战斗力弱,遇见敌人就会露怯, 主力部队依旧是老兵。 带着粮草与钱财离开石州城, 赶了一夜路后, 东方露白, 远远地将州城落在几十里地外,众人停下来,埋锅造饭。 再往前走,是一小镇。镇上居住的百姓有万人,周碧玉商议着,再度招兵,哪怕只招五百人,她们的队伍也会强大些。 商议过后,一行人很好再度启程,拥着霍字旗朝前走。 县令热情的接待了她们,云浅拿出财物作为感激,说明来意,县令当即就应下,答应帮助招兵。 众人在县衙住下,云浅也找了当地大夫给秦湘治病。 深秋寒凉,不易于发炎,但一路上奔波不停,伤好得极慢。 大夫一面叮嘱注意事项,一面开药,云浅在一侧沉默不语。 待送走了大夫,秦湘自己倒头就睡觉,云浅走过来拉着她,还继续往前跑吗? 我自己能跑,为何不跑,腿脚又没坏。秦湘语气不善,转身就倒下了,片刻的功夫就睡着了。 连日赶路,疲惫不堪,沾上枕头就控制不知自己了。 云浅叹气,见状只能随她去了。 凝着秦湘沉睡的面容,她选择一起躺下。 难得的好觉充实着身子,醒来的时候,人的精神就好了许多,精神奕奕。 秦湘的小脸红扑扑的,双眸清湛,云浅在一侧看着书信,她悄悄凑了过去。 云浅只当未觉,甚至故意将书信打开,放在她能看到的角度。 京城送来的书信,晋王入京了,想让新帝立他孙子为太子。当然,就那么提了一嘴,没外人知晓。 新帝不安,写了书信告知云浅,询问应付对策。 看到这里,秦湘莫名笑了,晋王怎么就觉得襄平不会立皇夫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自古以来,皇位都是由男儿继承,如今换了女帝,晋王自然着急推举自己的孙子。云浅说道。 等秦湘看完后,云浅就随手烧了。信是三月前从京城出发的,路上颠簸,后面的书信怕是送不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秦湘别扭地挪开视线。这几日以来,她都没有与云浅好好说话。 她知道好好说话,云浅就会趁机哄她留下,找偏僻之处养伤。 还闹呢。云浅抬手摸摸她的耳朵,脾气真不小。 不大,没你大呢。秦湘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别总来招惹我。 云浅低头,看着她红肿的手背,手臂上伤势连带着手背充血,我自己很好,你别闹,一起就一起走,这个时候哪里都危险。 不如带在身边,随时照应。 第453章 秦湘松了口气,也不摆脸色了,笑吟吟地看着她:你早这么说,我也不凶你了。 闻言,云浅抬首,直勾勾地看着她,神色不满。 秦湘被看得心里发憷,忙起身要走:我们去看看外面准备得怎么样了。 刚起身,云浅就拉住她,抱住她腰肢,脸颊贴着她的脊背,急甚 秦湘浑身一颤,熟悉感充盈着全身,心猛地剧烈跳动,几乎跳出了嗓子眼。 云浅站起身,俯身吻上她的耳廓,熟悉的炙热感让秦湘脸色发红发烫。 外间秋意正浓,屋内,春意盎然。 衣衫解开,那份热意袭裹住全身。 **** 县令的热情,让人招架不住。 为了不让人起疑,县令设宴,她们都没有拒绝。 可到了县衙才发现,今日宴上伺候的婢女换成了郎君,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县令并不觉得突兀,甚至热情招待举荐。 云浅故作冷静地坐了下来,秦湘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就坐。 周碧玉大咧咧开口,我不喜欢郎君,大人找些小娘子过来更好。 县令眼眸发亮,朝下属看了一眼,门口的人匆匆离开。 小郎君们立即被换下,撤下的婢女重新换了回来,席面上这才让人心口安定。 县令劝酒,又极度夸赞霍明,将此人夸成了举世无双的汗战神。秦湘听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县令浑然不觉哪里不对。 云浅应对自如,面色平静地夸赞霍明,与县令交谈极为快乐。 她一面说一面给县令倒酒,几番言语下来,县令烂醉如泥。 突然这时,外面冲进来一队兵士,云浅毫不手软地一刀割了县令的脖子,婢女们连连惊叫。 秦湘被护着退出县衙,须臾后,县衙烧了起来。 秋冬交际,天气干燥,火比点燃后,立即腾空,烧得旺盛。 小镇上的百姓都慌了,众人趁机出城,赶赴都城。 出了城,回首看去,县衙的大火腾空而上,照亮了天空。 两千人离开城池,一路北上,天明后安营扎寨,斥候前去打探消息,并将霍明火烧县衙的事情送至都城。 一夜的颠簸,受伤的人扛不住,陷入昏睡中。云浅担忧,便守在身边没离开。 天气越发冷了,营帐内透风,不如往日温暖。 云浅便让人烧了火,营帐内立即舒服许多,昏睡中的人也展开眉宇。 秦湘睡了许久,昏昏沉沉,只觉得火遍布全身,烧得她口干舌燥,整个人如同被置在火架上。 一只冰冷的手探了过来,夏日里的冰凉沁入肌肤,整个身子都凉快许多。 冰雪被焐热后,失去原来的温度,很快,她不满意地想要再度索求,攥住那只手,试图索取更多的快意。 云浅被握住手,低语唤了两声:秦湘、阿湘 昏睡中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门帘发出声响,周碧玉大步走进,端了些热粥进来,云相,吃些粥。 走到榻前,她看了一眼,怪道:连夜奔波累了,多睡一日就好了,我们在此留下一日。 云浅没有回应,甚至眼睫都没有眨一下,目不转睛看着床榻上的人。 周碧玉没有多待,转身离开营帐,将独处的时间留给两人。 昏睡中的人少了几分活泼,紧闭的双眼让人不安,云浅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双眼,试图让她早些醒来。 或许是真的累了,秦湘昏睡了一日一夜,高热渐渐退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肉眼可见的精神好了许多,一连喝了两碗粥。 不等两人说上三两句情话,周碧玉催促赶路了。她们这两千人太扎眼了,找到山林或可多待些时间。 匆匆赶路,秦湘依旧坚持一人骑马,冷风萧瑟,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走走停停,路遇一队人马,周碧玉上前搭话,询问才知是北疆皇帝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他们身上有皇帝的玉令。 一行百余人,周碧玉笑着同下属招招手,二话不说,直接扣住领头的人,一刀捅进胸膛,对方直接咽气了。 两边立即打了起来,周碧玉爬上马背高喝一声:你们主将已死,速速放下刀剑,饶尔等不死。 一连喊了三遍,几十人才放下刀剑,接着,周碧玉让人给绑了起来,挨个问话。 皇族对霍明忌惮已深,本想靠着她稳定安州,谁成想这人一连丢了两州,皇族按耐不住,换了石州主将。 石州战况如何,都城内尚不知晓,派出他们沿途打探消息。 周碧玉与云浅讨论:也就是说皇帝对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晓。 秦湘插话:我们可以利用这队人马进入都城,直接杀了皇帝。 两千余人的队伍,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五百人,带着他们也碍事,不如让他们留下,她们清车上路,直接入都城杀了皇帝,嫁祸霍明。 到时石州被前后夹击,霍明才会焦头烂额。 秦湘微微一笑,两人沉默不语。 说话呀,怎么不说了。 倒不如,让他们去传话,霍明与南朝勾结,已朝都城赶来,逼迫皇帝让位于她。云浅认真思索,这么一来,我们可以伪装成霍明的人围攻京城。 第454章 秦湘睁大了眼睛:你就两千人,还有一千五百新兵,围攻京城、你在异想天开。 你近日愈发凶了。云浅嘀咕一句,抬手摸摸秦湘的小脸,别那么凶,温柔些。 一侧的周碧玉无奈捂住耳朵,自觉紧闭双眼,说正经事,别调情。 云浅面目一红,收回双手,正经道:扎根此地,招兵买马,凑足五千人,赶往都城。到时就看霍明怎么做,究竟是保住石州城,还是来这里围剿我们。 秦湘摇首:还是潜入京城杀皇帝为好,控制住皇帝,你听过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听过,但太危险,不如选稳妥的计策。云浅面上没什么表情。 秦湘还想说,周碧玉按住她:你俩回去说,去床上说也成,别在我面前挤眉弄眼。 秦湘大窘。 作者有话说: 秦湘:不讲理! 第153章 南北(十二) 两人各有主见, 周碧玉不知听谁的,制止两人后说了一句:要不你们分家,各做各的, 如何? 不行 不行 两人同时反对, 秦湘据理力争:就那么些人,五百人还要分开,一人二百五吗? 我们还要一千五的新兵呢,不是二、二百五。周碧玉被两人绕得头疼,其实我觉得我们稳扎稳打, 循序入京,你那的办法一旦露馅,小命都没有了, 你杀了皇帝,如何脱身呢。 云浅站起身:我反对杀帝的做法, 就算杀了皇帝,也无法脱身,战争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而不是急于送死。 言罢,她离开营帐,不给秦湘反驳的机会。 秦湘坐在帐内托腮,转头问周碧玉:我的计策不好吗? 挺好的, 没命回来而已。周碧玉认真回答。 秦湘: 寻了山地安营扎寨, 俘虏们被绑了起来囚在营帐内,周碧玉去游说。 冬日里汤粥很暖和, 吃起来, 心口暖暖的, 秦湘窝在火旁吃粥, 云浅翻看着图册,两人都没有说话 亥时时分,周碧玉小跑回来,冻得瑟瑟发抖,接过秦湘递给她的白粥,大口喝了一口。 北疆皇帝对霍明本就不满,这回连失两城,她又不露面,皇帝便趁机抓了她的儿子。围困摄政王府,听说杀了府内的人,皇帝又剔除霍明在京的势力。 霍明若是回去,皇帝还有活命吗?秦湘不理解皇帝的做法,趁机除了霍明吗? 霍明一死,谁还能打仗呢。霍明麾下数位将军,霍明死了,指望她们转投皇帝? 周碧玉撂下粥碗,温文一笑:那与我们无关 ,总之,皇帝与霍明彻底没了联系,皇帝恨不得霍明就这么死了。 一侧的云浅歪靠着扶手,一直都沉默。 秦湘细细分析眼前的事,周碧玉时而回一句。 嘀嘀咕咕半个时辰后,云浅终于动了动,抬手拨了炭火,道:我想入京见一见皇帝。 你打算用我的计策了?秦湘眼睛一亮。 云浅摇首,皇帝若用霍明,他必死无疑。若霍明死了,北疆不复,他还是死路一条,我给他送一条活路。 秦湘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道:你要将让他俯首称臣吗? 是降,还是死,他自己选择。云浅靠近着炭火,伸出一双纤细的手,火映照着白皙的十指,驱散冬日冷意。 周碧玉一怔,微微一笑,道:我去说服皇帝,釜底抽薪,断了霍明的退路,让她无路可走。 秦湘接口道:皇帝若杀你,该如何是好? 那你们给我收尸,这是最好走的路,无论是什么计策,五百人都难全身而退。皇帝若降了,我们都可以活,不是吗?周碧玉低头掸着身上的灰尘,面上挂着释然的笑,来到这里,谁想着全身而退啊。 秦湘听得后背冒出许多汗水,云浅目不转睛盯着火焰,她看向云浅:你怎么不说话了。 就这么办,商议劝说之策。云浅收回目光,朝着秦湘微微一笑,我们被前后夹击,想要逃出去,已然不易。鸿胪寺卿舌灿莲花,必会说服皇帝,且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皇帝杀人也要掂量一番。 云浅的笑容透着一股阴气,让人不寒而栗。 秦湘沉默下来,周碧玉嬉笑道:怕什么,我嘴巴厉害着呢,再者,未必会杀我,拿我要挟陆澄昀,也是不错的办法呀,你们怎么就想到死了呢。 好了好了,明日去山中打猎,好歹吃些好的。周碧玉张了起来,揉揉脖子,一脸释然。 星月黯淡,山中阴凉,这一夜没了火,十分难熬。 秦湘起来颇早,拉着云浅往林间而去,试图寻找山鸡野兔。 树叶萧索,脚踩着树叶不时发出咯吱响,秦湘坐在马上,小心地查看左右。云浅跟在她的后面,两人一前一后 云浅拿着弓,秦湘却是空手进来,完整的手牵着缰绳。 你回去吧,我一人就可。云浅试图劝说将她回去。 秦湘倔强,我们四只眼睛,看得更清楚,你也不孤单呀。 第455章 林间阴森,又是初冬,几乎没有人,就连鸟儿都不见一只,越往里面走越觉得阴森。 云浅劝了一遍又一遍,秦湘置若罔闻,反而觉得她聒噪。 你别说话了,专心找猎物。 云浅无奈,突然前方动了动,她立即搭弓,不由分说,射出一箭,秦湘激动得过去查看。 箭射中了一只兔子,她欣喜地捡起来放进篓子里,可以吃烤兔了,再找只鸡,我想喝鸡汤了。 云浅:安排得明明白白。 或许是上天想要秦湘解馋,捡了兔子后,就有只鸡蹿了出来,云浅照旧是一箭射中。 两人满意回去了。 秦湘坐享其成,看着云浅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周碧玉闻着香味跑来,蹲在锅前打量着鸡汤。 真香,我可以分一口鸡汤吗?周碧玉双眼望穿。 秦湘大方道:都是你的。 别,我不要了,搞得像是最后丰盛的晚餐。周碧玉果断拒绝,痛心疾首道:我会活着回来的。 秦湘不那么想,将一份鸡汤都给了她,鸡肉炖得软烂,香气撩人。 周碧玉闻着香味,也不顾后话,蹲在锅边就吃了起来。 许是许久未曾见过荤腥,她一人就吃了一只鸡,身侧两人靠在一起,就这么看着她吃。 你的厨艺真好。秦湘由衷夸赞。 云浅点点头,这时,有人进来,将洗好的兔子送过来。 云浅接过来,一侧的周碧玉傻眼了,你们还有兔子呢。 秦湘点点头,对的,你吃鸡,我们吃兔肉,哪里不对吗? 周碧玉撑得打嗝,咬牙切齿:你们真自私。 你吃饱了,可以走了。秦湘朝她扬起眉梢,好像在说:快走、快走。 兔肉已腌制过,云浅将肉搁在一侧,自己点火,待火着了后,又将木棍穿过兔子。 放在火架上,火焰一蹴而上,烤的滋滋作响。 周碧玉不肯走,气得要分一只兔腿。秦湘凑到她的跟前,问道:你的相好如何了。 说起相好的,周碧玉叹气,嫁人也好,省得被我牵连。 看得开也好,赶紧去休息,听闻都城内好看的小娘子也有不少,劝说皇帝后,你娶人家公主也不错的。秦湘开始漫天胡扯,听得周碧玉心痒难耐。 说得好,你对我真好。周碧玉拍拍好友的肩膀。 身后忙碌烤肉的人不着痕迹地突然开口:皇帝长女不过十一二岁,你这老牛吃嫩草,会引起公愤的。 秦湘呀了一声,原来那么小啊,那长公主呢? 长公主也是不错的。周碧玉附和。 云浅睨了两人一眼,长公主们早已嫁人了。 周碧玉白了秦湘一眼:不中用,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 到嘴的肉也不好吃了,周碧玉愤恨离开。秦湘不忘继续忽悠:你去找长公主,让她和离选择你,甚好。 周碧玉头也不回地走了。 肉烤好后,两人坐下来,秦湘喜滋滋地着烤肉,云浅忽而说一句:北疆有位长公主好女色。 好女色也看不上周碧玉。秦湘叹气,接过匕首割下一块肉,香喷喷冒着油,她放在嘴里,一面咬一面点头,好吃。 云浅切一块肉下来,将剩下的兔肉都给了秦湘,低头看着兔肉良久。 秦湘吃着兔腿肉,见她眉头微蹙,你想到什么了? □□,或许保周碧玉一命。云浅一本正经的开口。 秦湘想了想,麻木的咀嚼着兔肉,顺着她的想法去想,或许是一条路子。进入都城后,必须打通门路才能去见皇帝。 长公主们注意朝中动向,比如永宁长公主选择最后支持襄平,借以得到新的权势。 可是周碧玉会成功吗? 不知道,让她去试试,她如今是一州之长,若想通者,跟着她,便得一州,好过无权的长公主。云浅慢悠悠地割下一块肉,筷子夹住后递到秦湘的嘴边。 秦湘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要去跟随吗? 去看看,新兵就地休息。云浅很快又换了想法,五百人跟着入都城,扮成商人,各自分散。若是成功了,全身而退,若败了,或许可以杀出京城,好过周碧玉一人孤身前往。 两人匆匆吃完兔肉,赶到周碧玉的营帐说明计策。 你说什么?色.诱?谁想出来,秦湘,你的脑子里能不能想些正经事,我是谁?鸿胪寺卿,三品官儿啊,你让我去下三滥的事情。我-不-去。 秦湘莫名背锅,擦擦头上的汗水,道一句:我们帮你,不会出事的,见到皇帝,自由我们去劝说。我们陪你一起去啊,有难一起承担。 你怎么不去□□公主。周碧玉依旧不肯。 云浅凝着她:因为你常做这些事,甚为熟悉。 秦湘:常做啊。 周碧玉顿觉尴尬,我什么时候做过。 云浅挑眉:她们为何甘愿给你钱财。 第456章 那是她们爱慕我的绝代风华。周碧玉底气十足。 云浅认真颔首:正好,你再去让长公主见一见你的绝代风华,都是一样的。 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云浅,我告诉你,你让我去,我就死给你看,太丢人了。 云浅眼睛都不眨一下,好,阿湘,香膏利润提到三七,她三,你七。 周碧玉又是大怒:云浅,你要逼死我吗? 逼死你之前,你去见一见长公主。云浅脸不红,神色如旧,色.诱后,你再死。 云浅、云浅,秦湘,我告诉你,她也有许多相好的,文昌郡主嫁人后还给她写信 作者有话说: 周碧玉:一天一个主意,我是那种人吗? 隔壁《成亲后入错洞房》已更新了,可以去看看啦! 第154章 南北(十三) 雪后的都城银装素裹, 街道上热气腾腾,货郎们不肯放过机会,挑着货担踩着积雪沿街叫卖。 客栈二楼的屋子内温暖, 炭盆内烤着芋头, 云浅时不时抬头看向门口。 沿街叫卖声传了进来,云浅坐直了身子,扒拉出芋头,放在炭盆边上。 门开了,冷风灌进来, 秦湘闪身钻进屋,阿姐,外面好冷, 这里比京城冷多了,风刮在脸上和刀子一样。 吃芋头, 已经不烫了。云浅唤她近前。 秦湘走到炭火前烘手,我看着阿玉进了长公主府邸。 可派人接应了? 留了十几人。秦湘坐下,冰冷的手暖和许多。 她们选择的这位长公主不大受宠, 嫁人后又和离,至今一人,因她好女色,世家们都不敢娶她。她也不乐意嫁人, 一直过自己的, 听闻府上有些美貌的女子。 这些都是传闻,周碧玉自己上门验证去了。 秦湘剥了芋头吃, 浑身都舒坦许多。 客栈临街, 外面的声音都会传进来, 叫卖声、说话声, 不绝于耳。 秦湘吃完芋头后走到窗前看向下面,屋顶上的积雪还没融化,就连地上都有雪块。 等候了半个时辰,外面有人敲门,两人警觉,门口的人说话:主子,周大人传话了。 云浅过去开门,对方钻了进来,揖礼说道:周大人说她今晚暂且不回来,这位长公主不爱出门,但府内都是貌美的婢女,她会尽力去试探的。 今晚暂且不回来云浅笑了,秦湘咦了一声,道:这么快就上手了,之前还要死要活地不肯去。 这位长公主的母亲是一歌姬,听闻容貌端正。云浅意味深长地说来一句。 秦湘哦了一声,挑了挑眉头,我们也去玩儿吧,去玩冰嬉,干等几日太难熬了。 云浅没有反对,街头热闹声传来,谁都坐不住。 两人整衣出门去了。 一场大雪下,各地冰雪天地,被抢劫一空的石州州府内连块炭火都找不到,伤重未愈的人呢冻得浑身发抖。 霍明依靠着软榻,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一声一声的低咳声听得人胸腔肺腑都跟着疼。 她们必然是进入都城了。霍明以手抵唇,咳得面色发红,遍寻不见,唯有去都城。 下属犯难,她们去都城,不是自投罗网吗? 是吗?霍明不以为然,肺腑咳得一阵发疼,言道:她们去都城是想见到皇帝,劝说皇帝降了她们。 下属又笑了,陛下又不傻,怎么会信她们的话。 怎么会不信呢。霍明望向虚空,唇色白得厉害,轻轻咳嗽两声,她们想让我腹背受敌,传令下去,刺杀皇帝,让她们的愿望落空。 云浅,你以为你聪明,本王会是坐以待毙的蠢货吗? 皇帝一死,都城大乱,他们自顾不暇,还会厉害你吗? 下属凛然,陛下一死,太子登基,那她们岂不是更容易劝降,太子才几岁,更好糊弄。 太子小,身边人多,人人想法不同,岂会单听她们的。霍明一笑,杀了皇帝,再去各处搜寻她们的下落,去扶阳那里去看看。 扶阳好女色,她们必然会从扶阳处出手,再入宫见皇帝。 下属眼神微微一亮,不如杀了扶阳长公主,断了她们的路。 霍明点头:路给你们指明了,如何做,自己想办法。 **** 被众人惦记的扶阳长公主不过花信之年,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新买来的婢女。 扶阳长公主音艺了得,师从母亲,擅长音律。 周碧玉被她看得心中发憷,只见扶阳轻轻地朝下家仆挥挥手,众人都退了出去。 说吧,来孤府上做什么?扶阳依偎在软榻上,整个人慵懒华贵极了,一双秋眸潋滟光色。 周碧玉被戳穿后,用力地点点头,小的想见识长公主风采,你是金枝玉叶,一笑倾城。 看着面前舌灿莲花的女子,扶阳忍不住直起身子,目光落在对方纤细的腰肢上,挺好的,过来坐。 周碧玉:这么快吗? 第457章 周碧玉目瞪口呆,扶阳言笑晏晏,周碧玉呆了那么一小会后,默默走向扶阳。 扶阳近距离看着对方,修长的指尖勾起周碧玉的下颚,道:你是南朝人。 小的是北疆人 不必骗我,你是北疆还是南朝,孤不在意。孤的女人中,都是些徒有美貌的,虽说你长得差了些,但脑袋是聪明的。扶阳高兴了一回,指腹在对方唇角上摩挲,说一说,找我做什么? 小的真的是仰慕殿下风采。周碧玉继续睁着眼睛说谎话,丝毫不觉得愧疚。 扶阳松开她,歪倒在榻上,足足盯了对方有一炷香的时间。 周碧玉心如擂鼓,扶阳看似柔弱,可她的眼神像是要窥破她的心思。 她被看得心中害怕,鬼使神差地说一句:殿下,可想要可依靠之人? 扶阳玩笑道:如何个依靠法? 有人欺你,我替你去报仇。 有你骂你,我替你骂回去。 有人打你,我替你打回去。 家财权势,都给你。 扶阳直起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周碧玉:好大的口气,你是谁?如何办得这些事情? 周碧玉行了官礼,微笑自信回道:在下南朝邢州州长周碧玉,曾是鸿胪寺卿,南朝丞相乃是我的好友。 扶阳脸色骤变,呵斥一声:你的胆子可真大,敢来我北疆都城放肆。 胆子不大,喜欢殿下的心乃是真的。您多年不出门,便是畏惧旁人言语。你明明是一朝长公主,却活得连个普通夫人都不如。她们说你母亲身份低微,看不起你。我周碧玉可以让你站在权势巅峰,让她们都不敢看不起你。 话说得太满太漂亮,周碧玉心里已有万马奔腾,双腿险些就要跪了下去。 扶阳直起的身子又慢慢靠了回去,言道:你想让孤叛国。 殿下严重了,我只想去见见陛下,劳您引荐一二罢了。 仅此而已?扶阳不可置信。 周碧玉点头,霍明所为,您也知晓。她想做女帝,你们皇族还能活得长久吗? 扶阳心口一颤,摄政王、摄政王生死不明,为我朝分忧,岂会 这些年来,她的所为,您不清楚吗?你们的陛下很清楚,一旦解决南朝,她就会挥兵都城,杀帝自立。 你放肆。扶阳怒而拍几案,怒视面前的女子。 周碧玉坦然对视,放肆又如何,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殿下,你不想想吗? 你们若行刺陛下,孤怎敢带你进去。扶阳开始松懈了。 周碧玉展开双臂,我的人都在殿下面前,带什么入宫,由您做主。 扶阳怔怔望着她,心跳了起来,不再平稳,周碧玉趁机说道:殿下,我真心爱慕你,愿与你共度一生。我的话不可信,但您想一想您带我入宫,没有损失。 扶阳迟疑,腻着她,静心思考她的话。 殿下,只要您应准,随我去邢州,可比在京城内快活多了。 闭嘴。扶阳冷着脸呵斥,对外喊道:来人,将她关起来,一张嘴,太吵了。 周碧玉急忙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殿下,您再想想,此事成功,整个南朝都是您的后盾。 扶阳不耐地拂开她的手,关起来、关起来,嘴巴也堵上。 家仆涌上前,堵住周碧玉的嘴,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眼看人被拖下去了,扶阳浑身都被抽走了力气一般,脸色青白,心口莫名压了一块大石头。 **** 秦湘在客栈里等了两日,都没有等到周碧玉的消息。 云浅盯着炭盆里的炭火,怔怔出神,秦湘紧张道:你说、她会不会出事了。 不会,扶阳不会杀人,她最多将人关起来,给她几日时间思考。云浅淡然许多,依旧盯着芋头。 秦湘自己躺在床上,望着锦帐。 两人等了片刻,门外有人敲门,要水吗? 是跑堂的。秦湘冲我喊一声:什么都不要,走吧。 脚步声跟着远去。 云浅这才抬头看向门,城内要翻天了。 你怎么知道了?秦湘意外,就刚刚那三个字? 云浅没有回应,复又看着炭火中的芋头,盯得芋头炸开了,吓得她忙起身。 秦湘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没事、没事,你离炭盆远一些。你在想什么呢? 刚刚明显是来查人的,你说都城开始检查,是出了什么事情?云浅双眸失神,说完这句话后才发觉手背有些疼。 外面闹了起来,人声嘈杂,秦湘忙探头去看,哦豁,官兵在街上查人。 是周碧玉出事了吗? 不是她,应该是宫里出事了。云浅上前来,急忙将窗户关了起来。 两人莫名紧张起来,秦湘叹了口气,道:外面该怎么做? 等周碧玉,等宫里的消息。云浅拉着秦湘回到床榻边上。 第458章 刚坐下,门就被人推开,周碧玉一脸慌张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步履如常的扶阳长公主。 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周碧玉紧张道:皇帝死了,被刺死的。 她们的算盘全落空了,要命啊。 秦湘诧异,云浅神色如旧,先朝着扶阳行礼:见过殿下。 扶阳颔首,皇兄被刺,全身戒严,孤来问问各位,你们的打算是什么? 咦,长公主这么好说话? 秦湘不由看向周碧玉。 作者有话说: 秦湘:厉害了。 早上好呀! 第155章 南北(十四) 皇帝突然一死, 都城内大乱,扶阳意识到不对劲,匆匆带着周碧玉过来。 皇帝的死, 与我们无关。云浅先表明态度, 下意识将秦湘拉至自己的身后,扶阳长公主,你该知晓,那些事情我们办不到。 扶阳并不含糊,点点头:若是你们所为, 孤不会过来。孤想问你们,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 陛下驾崩,自然是太子登基, 长公主您这里失去作用了。云浅漠然道,她的余光瞥向周碧玉, 周碧玉明显还是与扶阳靠得很近乎。 略微思考后,她提醒扶阳:小心凶手趁机夺位,到时, 你还是长公主吗? 扶阳挂有虚名,虽说是长公主,可无权无势,若连最后的虚名都没有了, 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一语提醒她, 她同样浑身一颤,道:你们有何想法?孤或可一助。 自然是助太子登基, 我这里有五百人, 人数不多。你现在入宫争取皇后的信任, 必须先让太子登基。一旦失去机会, 第一个死的便是太子。父死,儿继位,天经地义。 您要做的就是争取皇后的信任,太子登基后,再谈我们的事情。云浅叹了口气,我也没有想到陛下突然会驾崩。 还要解决都城内乱。 扶阳没有犹豫,附和道:孤这就入宫去见皇后娘娘,劳烦周大人一起。这里住着不方便,各位不如转道住去长公主府,如何? 好,我们即刻收拾一番,多谢公主好意。云浅答应下来。 扶阳领着周碧玉匆匆离开,剩下的人收拾行囊,登上长公主府的马车。 路上突然多了许多检查的士兵,不仅如此,就连有些店门都关了起来,大家府邸门口也添了不少护卫,整个城池都陷入严查中。 到了长公主府门口,一行人下车便入府。 冬雪映照下,府邸处处透着女儿家的气息。两人由家仆引去客院安置,一入客院,梅花香气袭来。 这位公主很雅致。秦湘走到梅花树下,抬手摸摸绽开的花瓣,云浅站在她的身后,眉眼映照初雪。 云浅说道:扶阳不争宠,喜欢独处,明显是精心搭理自己的住处,偏于一隅。 秦湘点点头,你的打算是什么? 扶持太子登基,再议后事,来的时候,我让人去外面走动,宣扬霍明杀主一事。云浅低眉,压低声音说道:唯有让皇族不稳,才可议后事。霍明知晓我们在京城了,她若伤好回头,我们会陷入困境中。必须要快,派兵抵制她回京,希望陆澄昀能拖住她。 两人说了片刻话,宫里传来消息,见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也在商议此事,先令太子登基,再查皇帝被刺一事,另外,将罪名按在霍明身上。 不管刺客是不是霍明的人,都是霍明的错。 附和皇后心意,皇后自然亲信扶阳。扶阳领着周碧玉,在宫里游说。 两人不好露面,只能在府里等。 晚上,主人家没有回来。 翌日清晨传出消息,太子灵堂前登基,下旨呵斥霍明刺主,并派人前去石城押解霍明回都城。 押解是假,是为了让霍明留在石城。 拖一时是一时。 太子一登基,便是新帝,名正言顺,万民顺服。可依旧有人不服,先帝驾崩前并未立遗旨,该问一问皇族宗亲的意思。 这样话一问,新帝让人拿下了。 新帝不过八九岁,真正掌权的人是太后。太后将扶阳的五百人安插入宫,大殿上立威,以杀止不服气。 登基一事很顺利,新帝的旨意也很快发出都城,快马赶去石城。 又过一日,新帝摆出霍明的十八条罪状,又言北疆与南朝本是一体,不该刀剑相向,愿与南朝化干戈为玉帛,派遣使臣赶去邢州议和。 旨意一出,满朝轰动,对新帝不满的声音更多了。 太后不管,派兵压制,扶阳在此时争取到了宫廷卫兵,周碧玉洋洋得意地回公主府炫耀自己的战绩。 秦湘怔怔地看着周碧玉得意的嘴脸,云浅直接泼她冷水:她是谁,你又是谁,你在炫耀什么。 几日以为,周碧玉与扶阳日夜相处,私下里如何,旁人也不知道。 周碧玉炫耀道:殿下很信任我。 她将你当作谋士,你将她当作相好?秦湘托腮,一脸正经地看着她:她喜欢你的聪明、你的脑子,没说喜欢你这个人呀。 周碧玉恼恨,道:你分明是嫉妒我。 第459章 嫉妒你什么秦湘反驳。 云浅拍桌,道:周碧玉,你劝说扶阳出征去擒拿霍明,你我顺道回去。 她呀、她应该不敢。周碧玉顿了一顿,愁眉苦脸:扶阳是金枝玉叶,哪里见过血腥。 云浅哀叹一声:你这是动情了吗? 周碧玉: 三人关起门一阵商议后,决定让扶阳领兵去围剿霍明,至于扶阳去不去,就是周碧玉的事情了。 周碧玉坐在原地不肯动,我不去,她不会去的。 你在娇气什么,拿出你的美人计啊。秦湘激将道,她们愿意为你花钱,长公主都可以把命给你的。 你别激我,扶阳是一个弱女子,就算她同意,太后也未必答应。周碧玉强调道。 云浅说道:她为监军,派遣武将为帅。告诉太后,霍明死了,与南朝联合,小皇帝的皇位才会稳固。 周碧玉沉吟下来。 秦湘告诉她:想要回家,你就去办,利用你的美色去蛊惑她。 云浅忍不住笑了出来,周碧玉立即瞪着她,她摆手道:对不起,我失态了,但是你想想,这是最好的计策。京城内还有她的势力,如今的局面,不是你想不想就可以的事情,而是怎么去促成此事。 霍明的势力潜伏在暗处,太子登基,名正言顺,可还是有许多人找茬,恨不得鸡蛋里挑骨头。 出征讨伐霍明一事,必然受到极大的阻力,说不定会逼得这股势力谋逆作乱。 云浅点名隐匿的苦难,将这些事都丢给了周碧玉,自己拉着秦湘去外面逛街去了。 街上的铺子一半都关了门,新帝登基后,严查都城各处,闹得人心惶惶,胆小的店家索性就不开门,避一避风头。 两人牵着手在大街上招摇,头戴帷帽,也无人识得。 走走停停,停在了一间热闹的酒楼前。其他地方都没什么客人,唯独此处极为热闹。 两人选择走进去,大堂内已没有空位,雅间的价格极为昂贵,跑堂的极力想将两人带去雅间。 可去了雅间,就看看不到热闹的事情,秦湘不大想去,在大堂内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人独坐一张桌子,她立即表示可以拼桌。 跑堂的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两人坐下后,闻声看向最热闹的地方,原来是一男人在说着几十年前南朝北疆分家的故事。 秦湘悄悄问云浅:是你做的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云浅望向热闹处,他说的都是实话,本属于同根,相煎何太急。 跑堂的又来了,询问二人要什么,语气不大好。 秦湘要了些点心吃食,再看对面,也是一人,便道:她的东西算在我们的账上。 对面妇人抬起头,看向两人,意味悠长道:小娘子心地可真善良。 秦湘莞尔一笑,是我们打搅您的清净了。 妇人笑笑,自己付钱离开了。 秦湘奇怪,对方梳着妇女发髻,神色倨傲,不似寻常人。 她问云浅,好奇道:她好像不是寻常人。 宫里的嬷嬷,约莫是太后身边的人。云浅一语戳破秦湘的怀疑,太后做什么,自然是要深思熟虑的。眼的小皇帝面前的困难是霍明,而不是南朝的马蹄。 南朝可以议和,但霍明可不会。想要保命,必须要与南朝联手杀霍明。 这个道理很浅显,寻常人都会取舍。 霍明能在一夕之间杀了先帝,也可以杀了新帝与众人。 议和一事,迫在眉睫。 听着两朝过往,秦湘陷入沉思中,托腮道:霍明能杀了先帝,也可以杀了小皇帝。 霍明胜在出奇制胜,如今宫廷内外戒严,你以为她是神仙吗?云浅玩笑道。 秦湘觉得也是,好歹也是一皇后,在宫廷内自有部署。 两人坐了片刻,将吃不完的食物打包回府。 扶阳也回来,正在等着云浅。 关上门,扶阳迫不及待出口:今日陛下遇刺了。 秦湘惊讶,云浅淡然许多,拿起桌上的点心咬了一口,秦湘见状,拿手戳她。 云浅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戳我做什么。 陛下今日遇刺了,你怎么不说话呢。秦湘被她急死了,怎么突然之间耳朵就不好了呢。 云浅极为温和地回应一句:又不是我杀的,你找我做甚。 扶阳苦笑,忙解释道:我知晓与你们无关,想问问你们如何做? 宫内的事情,本在太后掌控下,我如何知晓,但我知道霍明若不回头,陛下迟早会死在她的刀下。云浅将咬了一口的点心塞进秦湘微张的口中。 秦湘眼睛瞪大了,云浅给她揉揉眼睛,看得扶阳只扶额头。 皇嫂已重新安排过,只出征一事,朝臣不应,我与皇嫂孤掌难鸣。扶阳唉声叹气,先生若有想法,大可说来。 云浅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太后娘娘强硬些,以杀止不平呢。 可这么一来,朝堂空虚。扶阳叹气。 第460章 那就不用他们,与其与太后作对,不如杀鸡儆猴。云浅含笑,语气莫名阴森。 秦湘终于吃完了点心,想要开口说话,不想,云浅又递来一块点心 作者有话说: 秦湘:云相又在忽悠人! 第156章 南北(十五) 如今各地不平, 虎狼在前,再谈怀柔,已无甚用处。手中有兵, 自然要有效发挥作用。 秦湘嚼着点心, 睁大了眼睛,看看云浅,又朝着扶阳点头,彻底成了附和心上人的神棍。 扶阳却说道:不瞒先生,我等手中兵力不足, 我知他们有意作乱,实无证据。 证据?云浅抿唇笑了,凝着秦湘温柔地开口:想要证据不难, 就看你们怎么办事了。 先生是何意思?扶阳疑惑。 秦湘终于吃完了点心,趁机开口:没有证据就找些证据出来, 杀鸡儆猴啊。 原来如此。扶阳沉吟,可这么一来,树敌太多, 我担心会引起朝臣不满。 那你们还有办法吗?云浅反问。 扶阳沉默。确实,已无路可走了。 先生的意思,孤明白了,孤会告诉太后, 只太后信与不信, 孤无法决断。扶阳长叹,忧心忡忡, 道一句:我很羡慕你们朝上有刚正不阿的女相云浅, 云浅无声笑了, 殿下羡慕什么。 听闻此人一心为了百姓, 不谋权不谋私,摄政王若无野心,陛下待她,尤为亲厚。可惜了扶阳长叹一句,听闻南朝景文太后用为唯贤,力挽狂澜,太后娘娘也想成为景文太后这样的人。 秦湘静静听闻,扶阳听的都是好事,还没听到太后霸权的事情呢。 云浅好心给她解惑:你听到的都是表面,南朝朝廷有今日的稳固,也是经历几番艰辛。此番若除霍明,太后加以勤勉,不愁朝堂不兴。 先生见过云浅?扶阳认真的打量面前云淡风轻的女子,女子看似一袭淡雅青衣,举手投足乃至言行都与常人不同,通神气质,更是难以用雅致来形容。 没见过,殿下还是想想眼前的事情,先除霍明为主,南朝不会杀你们,但霍明是要杀你们自立的。云浅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待两朝和谈后,你大可去京城看看此人风采。 先生说得极是,先生风雅,才思敏捷,惊才艳艳,实难想想云相此人又是何等风采。扶阳自叹,言辞间不加掩饰。 秦湘托腮,看着她惜才之色,莫名笑了。 人就在你的跟前,你叹什么呢。 扶阳得到建议后,起身就要走,想到什么,便道:先生可愿随我入宫去见太后? 你若愿意,我也可走走,阿湘就不要去了,在府里等我回来。云浅爽快的答应下来,拂袖站起来,抬首微笑,显然一副翩翩风雅姿态。 秦湘看得皱眉,这人糊弄人的本事愈发厉害了。 扶阳大喜,让人去拿了大氅过来,自己亲自迎着人出去。 两人离开后,秦湘坐在屋内一人吃完了点心,等周碧玉回来,秦湘也吃饱了。 她们人了?周碧玉问。 入宫去了。对了秦湘顿了顿,说道:周大人,你的相好对云浅心生倾慕,你自己要提防些。是对云浅,而不是长公主府内不知名的幕僚先生。 一番咬文嚼字,听得周碧玉皱眉,我知晓她喜欢聪明人,云浅名望遍及天下,喜欢也在情理中。喜欢又如何,云浅又不会看她一眼。 洒脱的心态,让秦湘佩服,整顿一下,我们要准备离京了。 这么快?周碧玉始料未及。 云浅入宫,你觉得还远吗?秦湘玩笑道。 一旦劝服太后答应出征,与霍明见面的时间也近了。 她想起内应一事,悄悄拉着周碧玉问:霍明将我族人送给达官贵人做内应,你可知晓有哪些? 眼下去查也来不及了,先保命再紧,回头再说,等和谈后,昭告天下,她们若愿意回到族内,自会来找你的你强迫她们跟你走,也非你所愿。周碧玉宽慰道。 秦湘便也释怀了,急不得。 两人各自回院子。 两个时辰后,扶阳长公主回来了,云浅未见踪影。 扶阳道太后将人留下说话,明日就会回来,秦湘并没有怀疑,云浅若无万全把握也不会随同入宫。 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晚上。 翌日清晨,扶阳匆匆入宫。 午后时分,宫里传来消息,集结兵马前往石州讨伐霍明。 天色漆黑,云浅姗姗归来,手中托着一只锦盒,太后赏赐给她的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 明珠难得,可云浅素来不缺。 秦湘看着耀眼的明珠,失笑道:太后赐下明珠之意很明显,她将你当作明珠了,啧啧啧,你果然走到哪里,都是璀璨的月光。 扶阳惜才,太后同样如此,可见她们对良才的渴求。 扶阳敬佩、倾慕云浅,同样,将她当真一个榜样,不停地去追逐。 军队午后就离开,我们明日就走了,扶阳不去,她目前资历不够,太后希望我留下,我告诉她,我与霍明有深仇大恨,除去她后再来都城。她答应后,许以高位。云浅坐了下来,握着秦湘的手,轻轻叹息。 第461章 没有霍明搅弄风云,两朝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或许还可以和平共处多年。 秦湘依偎着她,你入宫后可遇到危险? 没有危险,太后是个温柔的女子,如我做的那个梦一般。比起梦中,她的性子更为坚韧。她在听完我的计策后,迅速出手,杀鸡儆猴,今日颁布讨伐的旨意后,朝臣反对,她很坚强地站在皇帝身后,一一反驳。 她是一位温柔的母亲。 云浅徐徐道来,慢慢地说着宫里见闻。 秦湘玩笑道:看来,她很好糊弄啊,你稍微一骗,她就上当了。 大是大非面前,不容许糊涂。云浅皱眉替太后辩解,她很坚强,也很聪明。看到她,我就想起多年前去慈幼所的景文太后,她二人有许多想象之处。 怕又是一个轮回。 秦湘收敛笑容,原来是想景文太后了。 千里马总会想起伯乐。 她紧紧地抱住云浅,凑在耳边开口:阿姐,你没有愧对她,她选择你,是因为你的才能。如同这位太后,她赐你明珠,也是因为你的才能,没有人会选择一无是处的人。 哪里有什么仁慈,不过是帮助自己罢了。 **** 翌日,周碧玉依依不舍地拉着秦湘的手,不愿放她离开。 秦湘果断拂开她的手,看了一眼扶阳长公主,微微一笑,周大人,好生享受便是。 享受什么周碧玉不平,我与殿下是惺惺相惜,并无乱七八糟的私情。 秦湘意味悠长地看着她,道:原来是你色.诱失败了。 周碧玉: 再是不舍,也要离开,秦湘翻身坐上马背,扯住缰绳,一侧的云浅与长公主道别。 扶阳含笑道:我等先生回来。 马蹄踏起,扬起无尽灰尘,没有人在意这句话,哪怕是周碧玉也知晓,云浅使命结束,不会再回来了。 待人走后,扶阳领着周碧玉回公主府。 大人为何不趁机离开?扶阳问道。 一句话问得周碧玉心口一跳,扶阳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性子通透,她说要离开,扶阳绝对不会阻拦。 周碧玉勉强笑道:殿下愿意离开 ? 扶阳微怔,我只当大人使计,并无真心。 如今战乱,作为一州之长,周碧玉更看重的是江山,而不是私情。扶阳知晓此人的谋略,故而珍惜。 谈及感情,周碧玉深深凝着扶阳:殿下若愿意,我愿誓死跟随。 是吗?扶阳笑了,又道:听闻周大人甚为辛苦,光是爱慕的女子就有无数,会有真心吗? 言罢,她俯身从座下暗格里取出一本册子,看到封面,吓得周碧玉心口跳到了嗓子眼。 谁给你的?周碧玉失声,这是她给秦湘写的花名册,怎么会落到扶阳长公主手中。 扶阳轻笑,先生给我的,说这上面都是大人的相好,我将册子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大人当真是博爱。 云浅给的。周碧玉被釜底抽薪的一招砸得晕头转向,愣了半晌没有言语。 扶阳倒是坦率,认真说道:初见大人,我便知晓大人舌灿莲花,殊不知大人更为多情。也无妨,孤不在意。往事已矣,还需往前看,大人忘了吧。 一句忘了吧,让周碧玉极为不适,什么叫忘了吧。 殿下不在意?周碧玉摸摸自己脖子上的脑袋。 扶阳颔首,孤珍惜大人的才华,也希望大人留在都城,南朝给你的,太后会加倍。 周碧玉眼皮一跳,唬人呢,她是南朝的官,怎么会为北疆卖命。 待战事结束后,我带殿下去看看京城风采。周碧玉嬉笑道,一息间换了一副面孔。 扶阳也不好糊弄,睨她一眼:回去看你的那群相好的? 这周碧玉噎住,尴尬地笑着解释:您想多了,她们都嫁人了,这些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你瞧我身边可有小娘子。 说得也是。扶阳不矫情,也不胡搅蛮缠,认真思索周碧玉的话,没有是好事,日后也不要有了。你先寻上我,你自然得吃亏,不许去沾花惹草。 什么意思周碧玉险些跳了起来,一辈子就被禁锢,不许动情了? 天杀的云浅! 扶阳微微一笑,善解人意道:先生说你多情,该管一管,我觉得也对,大人博学,想必会得许多小娘子喜欢。孤不勉强,你若觉得不舒服,大可离开公主府去邢州。 周碧玉气得咬牙切齿,云浅背地里捅她一刀,太可恨了。 作者有话说: 扶阳:去留随意,孤不勉强! 第157章 南北(十六) 一场大雪覆盖万物, 大军前进的路上遇到积雪崩塌,耽误两日。 到了城外,已进到腊月了。 同时, 南朝军队在另外一面堵着石州城门。 石州城如同铁桶, 陆澄领兵吃了两场败仗后就一直没有进展。 看着舆图,秦湘提议从两面包抄,什么都不做,就围着石州,等着霍明弹尽粮绝。 第462章 围到明年春日, 不怕霍明不开城门,眼下贸然进攻,增添伤亡, 也无法保证就一定会胜。 正面进攻,她们没有太多的胜算。 云浅没有反对, 但眼下北疆人主帅不会听她们的,对方是太后亲自选择的人,岂会听她们两个女人的。 但她们平安到了石州城外, 已然不易了,至于北疆怎么做,她们不会多管。 为了太后的明珠之恩,云浅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对方迟疑, 没有立即采用。 云浅没有多话,趁着夜里漆黑, 领着自己的人悄悄走了。 离开北疆大营, 众人该走河道水路, 但河面结冰, 她们只能在码头附近等。 一等便是两月,开了年,冰河消融,但没有船敢下河。 河道融化,冰块就会流往下游,一旦遇到融化的冰块,九死一生。 而在两月里,北疆攻城,败了数战,折损良多。 到了二月初,扶阳来到军营。 扶阳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寻云浅去处,同时,让人去联系南朝,准备同时攻城。 先除霍明,再谈议和。 然而石州城军防严密,河道融化,两军压根见不到面。 就在云浅还在等待的时候,石州城发起反攻,打了扶阳措手不及,无奈下,扶阳撤军三十里地。 同时,霍明领军出城,与陆澄昀对阵,两人阵前对敌,陆澄昀被打落马下。 恢复后的霍明如同天神附体,先后击退两军,震惊两朝。 听到消息的云浅只能回头去找扶阳。 一路上,战火连绵,遍地哀嚎,百姓尸体躺在路边,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赶到军营,营内将士士气低沉,主将们个个无精打采。 周碧玉更是躺在床上哀嚎,扶阳亲自伺候,喂饭吃喂水喝,睡前擦身。 本很焦急的秦湘闻言后,唇角抿了抿,轻轻咳嗽一声,床上的人立即坐了起来,你们去哪里了?我险些都要死了 周碧玉痛哭,扶阳悻悻地站了起来,看向云浅:先生让我好找。 我走前说了,围困为主,莫要轻敌。云浅叹气,没有人与你说吗? 扶阳摇首:我不知此事,先生来得正好,该请先生指教一二。 周大人这身伤是怎么回事?云浅颔首,一面打量面色暗黄的人,你的脸色这么差,与死人何异? 还说呢,他们突然杀尽营地,我们来不及布防,活着与你说话都是命大,听闻陆澄昀半死不活,是吗?周碧玉哀嚎一声,你说霍明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厉害,都被前后夹击了还能突围。 秦湘白她一眼:霍明被北疆人奉为战神,不可小觑,你还是躺着为好。 云浅言道:错过合围的好时机,眼下合围已无用处,河道冰雪消融,再等等,透气后两军约定时辰,合力围剿,不愁不破局。殿下,您能做主吗? 扶阳闻声点点头,太后令我为监军,先生放心。只南朝如何肯与我们合作。 会合作、会合作的。床榻上的周碧玉接连点头,抚着腰上的伤口,后怕道:再等下去,我怕我们都会被霍明给吃了。 若在往日,秦湘必然跟着挖苦一句,秦湘今日打不起精神,反而望向云浅:怎么办。 等、等河道恢复。云浅甚是无奈,上天帮助霍明,人为也是无法控制的,码头附近的人说了,今年河道上的冰比往年都要厚。往年这个时候,胆子大的人都会下河了,今年无人敢试。 周碧玉气得仰天叹气,秦湘眼睛盯着她的伤,你怎么伤在腰上,霍明砍的吗? 若是霍明,我只怕去见秦、梅两位姐姐了。周碧玉无心玩笑,扭头看着云浅:你怎么没有留下,我以为你一直在营内。 不敢留下。云浅坦率,没有军权,如何敢在敌军阵营中指手画脚。 扶阳愧疚道:是我们思虑不全,未曾给予先生自护的权,眼下,先生放心,孤在,必护您安全。 劳烦殿下了,我等不扰您了。云浅微微一笑,轻瞥周碧玉一眼。 被这么一眼看到后,周碧玉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下意识拖着被子遮住脸颊。 云浅拉着秦湘的手退了出去。 秦湘笑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我觉得她二人像是、嗯嗯、成了。 把觉得去了。云浅迎着阳光,微眯着眼睛,低声呢喃一句:这一战,北疆军实力锐减。 霍明突破不了陆澄昀,就只能在这里想办法,她急着杀回京城去自立。 动不了南朝,就只能动小皇帝。 你在说什么?秦湘听得有些迷糊了,她摸摸自己的耳朵,你嘀咕什么呢。 霍明想要突破围困,就只能杀回京城。一旦联系不到陆澄,你可知道后果?云浅低眸看向身边的女孩,你如何抉择。 秦湘好像明白什么,浑身一颤,可、你不是要 不是要议和吗? 云浅牵着她的手轻轻晃动,唇角染了些冷硬的笑,可这么一来,一劳永逸啊。 第463章 顷刻间,秦湘浑身发麻,想起那颗明珠,心蓦地软了些下来,阿姐、阿姐、你怎么突然变了主意。 去休息。云浅避开秦湘慌张的视线,紧握住她的手腕,主动迈出一步。 秦湘魂不守舍,跟着云浅回到暂且休息的营帐内。 春日里阳光直射,营帐内温暖许多,坐下来,浑身都是热的。 士兵送了些被衾进来,云浅铺在了床上,慢慢地坐了下来,秦湘突然伸手抱住她。 不可以留作封地吗? 可以,但终究是隐患。 那、那也是襄平的事情,我们可以仁慈些。 所以将这个决定交给上天,若能联系到陆澄昀,我们便不做恶人。 一旦联系不到,霍明不会放过小皇帝的。 秦湘说完后,云浅没有再回应,而是低头轻轻地摸着她的腕骨。 午后温暖,许久未曾有过温馨,让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谁都不敢打破寂静。 阳光西去,士兵送来晚膳,秦湘握着她的手,出声道:我去找陆澄昀,我会泅水,就算船沉了,也不会有事。 秦湘,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太后看重你,她如景文太后一样看重你。秦湘激动道,我知晓你觉得对不起景文太后,但你可以留下这位太后啊,至少、至少不那么难过。 云浅失笑,她死了,我愧疚她,但我不会将这种愧疚转嫁到旁人的身上,秦湘,你理智些。 理智、可最后死亡、太、太多了。秦湘结结巴巴,激动得双颊发红,减少些杀戮,不好吗? 曾经的云浅以天下问己任,而面前的人为了统一,戏耍旁人,增添杀戮。 云浅皱眉,你声音小一些。 云浅,减少杀戮,可好。秦湘哀求道。 云浅不为所动,减少杀戮的背后就是让你去强渡河吗?你的命不是命? 我说的不是这些,我说的北疆都城内太后皇帝乃至扶阳的性命。你让周碧玉喜欢长公主,利用她们之间的感情,达到你统一南北的目的,你让她如何自处呢。秦湘压低了声音,眼眶泛红。 我说过,让天做主。云浅深吸一口气,不是我所决定。我给过他们机会,他们自己不珍惜,只合围,不强攻,便没有今日的局面,是他们自己愚蠢了些。 秦湘顿悟,难怪她会一反常态地不管营地里的事情,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她豁然松了口气,无力道:你精准地算到了每一步,霍明打了过来,我们去哪里? 去码头,我准备好了船只,一旦登船,霍明追来,也无益。云浅解释道。 周碧玉呢?秦湘反问。 自己选择。云浅摇首。 秦湘被她这副淡漠的面容气得抬手去揉心口,我想咬死你。 云浅愣了一瞬,抬起胳膊,体贴地撸起袖口,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咬。 云浅,你是不是上一辈子欺负我觉得还不够呢。我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你。秦湘气得拂开她的手,起身就要跑。 刚走出两步,云浅伸手抱住她,跑什么,都说了,交给了天。 我信你个鬼,天什么天,天都斗不你,一句一句个殿下,一句一个周碧玉,你想弄死她们。秦湘气得口不择言,你怎么突然就那么冷漠了。 云浅无奈,我生性如此。她们若愿意,安州等着她们。生路已留,她们一生都会自由的。云浅拉着人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自己贴着她的后背,别那么生气,若是天给她们机会,也是好事。 秦湘被她哄得坐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腰间的那双手,云浅,为何就不能留些机会呢。 北疆都城发繁华,数万百姓,容他们好好生活,不好吗? 云浅叹气:我也想,可局势不是我所控制的,走一步算一步,和谈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所以你决定一劳永逸,让霍明杀去都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秦湘莫名消气了,不得不说,云浅的计策十分完美。 气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生活里会有无数摩擦,一辈子都在磨合! 第158章 南北(十七) 等候两日, 码头上的人回来禀告,有人准备两日后下河试试,试的都是大船。他们重金买了一艘大船, 跟着他们下水去试试。 跑船的都是在水里讨生活, 是生是死,都看水下的造化。 得到消息后,秦湘松了口气,彻底不气了,拉着云浅准备行囊要走了。 扶阳见状, 特地挽留,云浅坦然拒绝:来日方长,必会见面的, 此去见陆将军,事情紧急, 耽误不得。 先生为两朝奔波,我等实在是愧疚。扶阳长叹一句,先生这般的客卿, 世间需也寻不出第二人。 秦湘微微一笑,是寻不出第二人,差点灭了你的老窝。 扶阳挽留几句,云浅嘱咐盯着军营, 按照计划行事。 临别之际, 两人又去看了床榻上的周碧玉。 第464章 周碧玉脸色好了许多,有些苍白, 却不是那种暗黄。 秦湘上前说道:别那么傻, 情况不对就跑, 想想你的相好的。 刚说完, 云浅过来,摸摸她的耳朵,直接将人拉走了,徒留一脸茫然的周碧玉。 赶到码头的时候,船只停在河边,众人登上船。 随着船只启航,云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她们成功脱离了困境,不会像梦中那般被困。 上了船中,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时刻注意着冰面,若遇冰河,她们唯有死路。 饶是如此,船行速度也是一慢再慢,眼看着要过期限,云浅让人加快速度。 船老大不肯,照您这么快的速度,一旦撞上冰,我们就完蛋了。 等你撞上再说,加开速度。云浅忍着气提醒一句,到时双倍佣金。 看在钱的面子上,船老大咬咬牙,让船员加快速度。 速度快后,两岸青山迅速倒退,穿过峡谷,越过宽敞的河面。 除去小风小廊浪外,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目的地后,众人迅速下船,过关卡,赶到了陆澄昀所在的军营里。 陆澄昀与周碧玉一般,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下属们守在外面,急得两头转。 云浅一行人匆匆入营,副将们见状欣喜若狂,云相回来、云相回来了。 陆帅伤势如何?秦湘急急问道。 军医说三月内无法上马。 秦湘掀开帘子,自己跑了进去,云浅留在外面,让人去着急将军们回主营帐商议要事。 营帐内的陆澄昀是醒着的,她的底子好,修复速度也比周碧玉快,只她的要求与周碧玉不同。 她要上马打仗,而周碧玉是能跑能跳就行了。 眼见着秦湘走近,陆澄昀忙坐了起来,你们终于回来了,如何? 挺好的,你安心养伤。秦湘上前按住陆澄昀的肩膀,云相回来,你便不用操心的。 陆澄昀顺势躺了下来,面色痛苦,叹道:霍明果然是厉害,一力击退两军,接下来的仗可不好打。 谁遇见霍明,谁倒了八辈子霉。 秦湘撇撇唇角,谁让你与她正面碰撞,你又打不过她,捡回一条命算幸运的。 在山谷那回,她亲眼见到霍明力挑众人,枪法惊艳,莫说是一个陆澄昀,两个也未必能敌得过。 忆起那张对敌,陆澄昀心有余悸,怪道:你说她的功夫怎么那么好,我都羡慕。 想哪里去了,养好伤为好,我去看看云相她们商议得如何了。秦湘起身。 走出营帐就听到了将士们操练的声音,声声有力,循声望过去,只觉心胸自豪。 迎面来的将士都认识她,都高兴地打招呼,县主回来了。 一一回应后,秦湘心口暖了起来,他们都活着。 回到主营外,她悄悄走了进去,云浅站在沙图前与将军们说战况,一一分析,细致地说如果遇到的战况,该如何应对。 秦湘站在暗处,看着她沉着从容之色,忍不住抿唇笑了。 云浅是属于朝堂上的,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战况分析良久,白夜转黑,说到子时,起初一脸茫然的将军们豁然开朗,面上皆是兴奋之色。 等他们退下,云浅靠坐在案后,端着热茶长饮一口,喉咙略显生疼,说得话太多了。 秦湘端了热粥过来,吃一口就睡吧。 陆澄昀伤势如何?云浅搁下茶盏,望向秦湘。 不大好,动一动都牵扯伤口,这一战怕是无法出面了。秦湘说道。 霍明、却是个难得的巾帼英雄。云浅由衷夸赞一句,帐下猛将如云,北疆皇族兵败如山倒,武将都被她收拢了。野心人人有,她却是丧心病狂。 秦湘沉默不言,若当年不救她,也不会有如今的难事。 不说她,好好休息,明日见分晓了。秦湘勉强一笑。 约定攻城期限是明日,今夜就得好好休息。 云浅吃了一碗粥,两人合衣躺下安眠。 刚闭眼不久,号角声起,眼皮如有千斤重,挣扎着坐了起来,匆匆洗脸后就出去了。 三更攻城,将士们整装待发。 到了邢州城外,城门上的火把也跟亮了,梯子先搭上城池,将士们争先恐后的往上爬。 晨光熹微,太阳从东方露出,城下尸骨堆积如山,此刻,没有人后退,一往无前。 这一战,极为难打,霍明站在城楼上指挥着,只见她搭弓,一箭射下南朝旌旗。 云浅看着身侧的士兵倒下,眯着感受着风力,指腹在缰绳上摸了摸,又是一箭射来,将士们立即将她围住。 风大了些,她接过弓,朝着城墙上射去。 凌空一箭,霍明躲开,但她没有时间再拿弓了,紧接着,云浅三箭顺风而射,逼得霍明退了下去。 无声的一场比较,跟着落幕了。 霍明退下后,再没有露头。 将士们死伤惨重,没有人后退。 夜幕降下时,巨木撞开城门,将士们如潮水般涌进城内。 冲进城内,大军不敢停留,一路向前,追至西边的城门。 第465章 同样,西城外是一直苦战无果的北疆皇族士兵。 打开西城外,两军汇合。 一夜激战后,城内安静下来,秦湘遍寻不见霍明的踪迹。 这时,扶阳领兵赶到,血色下难掩欣喜。 三人前往州府继续搜寻霍明的下落,扶阳却说道:昨夜子时,西城撕开口子,霍明逃了。 云浅挑眉:她必然逃往都城,殿下还有心在这里与我们说话。 不瞒先生,我们就算追过去,也未必讨得好处。扶阳愧疚道,这一战,我们损伤过半,您瞧这座城,城内城外都是将士的尸体。 她若去都城,那里也会是人间炼狱,快去追。云浅提醒一句。 扶阳未动,秦湘先一步跑开了,云浅皱眉,忙追上前,唯有扶阳还在犹豫。 下属催促扶阳跟上去。 扶阳却拒绝,言道:有她们代劳,我们何苦浪费兵力,我们也消耗不起了。 **** 出城往北去追,一行人不敢停歇,追出去二十里地,都没有踪影。 她们出发得太晚了,错过良机。 云浅及时停了下来,查看地形图,道:先回去,让扶阳回都城,我们也跟着北上,霍明除去都城外,去哪里都没有用处。 丧家之犬想要翻盘,唯有回都城控制小皇帝。 回到石州城内,整顿大军,继续北上。 扶阳不肯,想要阻止她们:先生何故继续北上,再往前走,就是我朝都城了。 霍明去了都城,你还要留着石城看着你的皇帝侄儿被她杀死,悬挂城门上吗?云浅动怒,拂开扶阳,这座城,你想要,送给你,出发。 云浅不顾脸色苍白的扶阳,领兵出发。 如她所言,石州留给扶阳,她带走了能打仗的士兵。 扶阳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去追。 追到都城外,城门关闭,不准任何人通过。 云浅怒从心头起,天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自己不珍惜,霍明入都城,皇帝太后逃不过一条死路。 她们离去不过几百人,如何控制都城。秦湘不理解,霍明本事通天了不成。 你怎知都城没有内应。云浅扶额,扶阳胆子可真大,难不成都城是铜钱铁壁,不怕霍明来打。 如今的局面,覆水难收,唯有强攻京城。 众人整顿下来,在城外安营扎寨,等了不到半日,扶阳便赶来了。 听着斥候们的消息,扶阳整个人傻住了,问出了与秦湘一样的话,几百人罢了,如何控制都城。 秦湘皱眉,自己问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听云浅解释后再听扶阳的问题,简直愚蠢不堪。 她低着头,小心说一声:云相,我们以后若教导学生,教导她们千万别和傻子玩儿。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扶阳听到了。 扶阳面色瞬间就红了,羞得无地自容。 眼下先想想如何保护自己,霍明挟持天子,殿下不宜出面,你们想修整,莫要出头。云浅不理会两人的话,仔细叮嘱扶阳:霍明手中有陛下太后,你一旦露面,她们便下旨给你按上私通外朝的叛国罪。 扶阳已然六神无主,听了云浅的话后,立即回去布置。 南朝兵马在前,扶阳在后,此刻两军通气事情已是板上钉钉,霍明一道旨意出来,扶阳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秦湘忧心忡忡,城门开了,走出一队人马,是一内侍。 内侍走动营地外,朝内喊了两军,安平县主,我朝摄政王邀您入城细谈议和一事。 秦湘闻声而出,惊讶不已,还不死心呢。 她刚露头就被云浅揪了回去,将军们看了一眼热闹,刚想问话,就见她们的云相着急忙慌的将安平县主拖走了。 热闹还没看到呢 作者有话说: 秦湘:我也很无奈! 感谢在2023-08-18 10:08:06~2023-08-25 10:0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豫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铃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依莎 100瓶;遊戲廢雪 33瓶;阿娜、滴i歪 26瓶;67323196 20瓶;y 10瓶;倒也不是不行 8瓶;木木、53635319 5瓶;番茄炒蛋、53000629 4瓶;嗯 2瓶;b61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南北(十八) 内侍在门口喊了一上午, 联系之前的情书,整个南朝军营里都知晓摄政王喜欢安平县主一事。 隔壁军营里的周碧玉笑裂了伤口,疼得哎呦叫唤, 扶阳则是一脸茫然, 摄政王怎么会喜欢安平县主。 你不也喜欢云相。周碧玉有气无力地蜷曲着身子,脸色都白了许多,但笑还是继续笑。 难得笑话云浅的机会,霍明这是故意气云浅。 扶阳摇首,我不过是欣赏云浅罢了, 达不到摄政王这样的喜欢。 她这种喜欢无人能及,灭人全族的喜欢,谁都熬不住。周碧玉语气惊悚, 见扶阳还是不解,便慢慢说温谷惨案一事。 扶阳听的浑身发颤, 照你这么说来,我确实见过几位异常美貌的妾,她们都是摄政王的暗探, 难怪她这么快就打入都城。 第466章 周碧玉累得不想说话,笑人也是一件力气活,顿了片刻,她问扶阳:你和我们南朝的女帝陛下是何关系? 按照族谱定论, 我二人还未出五服, 我算是她的表姑母。扶阳认真解释。 周碧玉恍惚明白过来,霍明还是我们女帝陛下的姑奶奶 扶阳一听, 皱眉不言了。 周碧玉如看见希望般, 拉着扶阳的手低语:殿下, 若陛下太后不在了, 你可有心学一学我们的女帝陛下? 大人说什么玩笑话,若真不在,便无北疆。扶阳拂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大人所想,我都明白,可我无心做这些事情,太累了,不如我随大人去州府,倒也快活。 周碧玉叹气,没钱呀。 可有慢慢来。扶阳不泄气,拍拍她的脸颊:大人先养好伤,待入都城后,我赠予大人钱财,让你满意地回州府。 前有南朝军马抵抗,她们无需出头,保存实力即可。 周碧玉猛地松了口气,道:我们等她们进入都城,我们再去营救陛下太后。 扶阳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 内侍喊了一个下午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提刀出来将人砍了,人头丢到城门下。 主营内的两人都没有吭声,秦湘托腮看着云浅,云浅背对着她,目光都在沙土上,看都不看她一眼。 两人已然僵持了半日,秦湘喊她不应,她也不走。 秦湘忍无可忍,道:你还在生气呢,那你进去找霍明打一架。 云浅沉默。 秦湘又说道:眼下攻城要紧,不能耍小性子。 无人回应。 秦湘唉声叹气,痛心疾首道:你生气可就着了霍明的道了,她就是故意让你生气的。云相,咱们该大度些,不与疯子计较,待进入都城后,你再与她好好算计。 今夜攻城。云浅莫名打断她的话,回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口若悬河的人。 秦湘一噎,今晚就打呀,打得了吗? 论正面进攻,她们还没赢过霍明,上回是两军前后夹击,霍明难以顾全,这回可就她们自己了,怎么打呀。 云浅颔首:先试试他们的实力。 秦湘狗腿般狠狠点头,云相说得极是,我这就去传话,让将军们过来商议要事。 你怕什么?云浅打量慌张要跑的人,你这么大反应,是心里有鬼吗? 大事当前,我去叫人。秦湘提起裙摆就跑了出去。 留下心绪未平的云浅。 今晚子时攻城,将士们入夜埋锅造饭,休息一番,整装出发。 子夜时分,大军靠近,城门上星火通明。 凌晨时分,将士们又退下,回去后饱餐一顿,休息入睡。 半个时辰后,新的一批人再度攻城,强攻不下,再度后退。 黄昏时辰,三度攻城。 亥时时分,又是一波攻城。 子夜又是一批人。 一日一夜间五拨人攻城,城楼上夙夜不眠。 一连打了三日,霍明终于出城想见云浅。 云浅回绝,照旧攻城。 半夜攻城之际,一波人马冲进南朝营地,火烧营地,攻势迅猛,顷刻间,营地内火光冲天。 距离不远的扶阳等人也看到了冲天的火势,扶阳感叹一句:先生高才,料到今夜霍明会派人突袭,若是我,只怕吓得六神无主。 你对她的评价,如同县主对霍明。周碧玉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扶阳回笑道:是吗?摄政王确实高才,可惜树敌太多了,光是安平县主这一笔,就让人不耻。 周碧玉躺在床上不言语了。 隔壁营帐的秦湘在里面走动,她们来借住一晚,明日就走。 听到喊杀声后,秦湘睡不着了,焦急如焚,不停地走动。云浅被她绕得昏头转向,不断扶额,你坐下,不会出事的。 万一出事儿了呢,霍明武功那么好,我们的粮食该怎么办。秦湘心有余悸。 云浅无奈,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秦湘巴巴地走过去,一臂距离的时候,云浅伸手拉住她,拉着坐在一侧,想多了,轻松些。 话音落地,她便咬上她的唇角。 大火噼啪作响,火烧营地的声音响彻云霄,隐隐盖去了呼吸声。 这把火不知烧了多久,直到人疲惫醒来,依旧感觉热意。 云浅不在,不知去了何处,扶阳坐在一侧,秦湘不好意思地坐了起来,殿下怎么过来了。 先生临走前,嘱咐我好好照顾你。扶阳侧过身子,面对县主,弯唇一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殿下大可说。秦湘晕头转向,说完后歪倒在枕头上。 扶阳玩笑道:先生可是名唤云浅? 秦湘一惊,直接爬坐起来,吃惊地看着扶阳。扶阳见状,便道:看来我猜中了,先生才华气度都非常人可比,是我愚蠢,今日才发现先生的身份。 殿下不蠢。秦湘尬笑一句,她也不想隐瞒,周碧玉不让说。 第467章 秦湘没有出卖好友,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扶阳站起身,豁然松了口气,道:云相在这里,孤也轻松些,孤相信她会给皇族们留一条活路。 秦湘急忙解释:若无霍明控制都城,两方已和谈,都是太.祖的血脉,岂会赶尽杀绝。 县主仁慈。扶阳口不对心地说了一句,望天喟叹道:先生立于世,清正无暇,反观霍明,难怪南朝可以有今日。 秦湘皱眉不言,错了,清正无用,似霍明这般才会走得更远。她们胜在多活一世罢了。 这些都是秘密。 秦湘想了这些,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不觉看向扶阳:殿下是、是对她、是不是有些高看了? 她实际想问的是:殿下,你是不是喜欢云浅。 扶阳微笑,道:不是高看,先生、不,云相本该如此。她去了战场上,身先士卒,无所畏惧。 听听,都快夸上天了。秦湘讪笑,她终于明白周碧玉不敢说出云浅身份的原因了。 指不定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秦湘不敢多留,领着人回到自己的营地善后。 知晓霍明的意图后,将士们提前将粮食转移,昨夜烧的都是些空营帐罢了。 回到营地,满地灰烬,一时间都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 两军相距五里地,火光映照,由此可见,烧得尤为厉害。 将士们整顿,重新安营,秦湘指挥着干活。 一日下来,前面还是没有动静。 主帐内烧得什么都不剩,将士们重新布置,忙碌一日一夜后,前面传来消息,进城了。 秦湘立即让人给扶阳送去消息,迅速入城去救皇帝太后。 她则领着一队兵马先去看看。 一路上,遍地尸体,刀剑扎入地上,血水染红天地,瞧不见一块干净的土地。 入城后,街上躺着许多百姓的尸体,秦湘心中一凛,捉了士兵询问怎么回事。 对方似乎也被吓傻了,道:摄政王用、用百姓做肉盾,没想到,没想到,南朝兵马直接打了进来,踏着百姓的尸体就过去了 谁都不肯让。 秦湘心中气恨,策马往前赶,被指引着进入宫门,但她不敢进去。 扶阳随后赶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湘:城门下那么多百姓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秦湘挑眉,南朝的兵马为何要保护北疆的百姓。 扶阳随之一震,秦湘继续说道:我温谷属于北疆,上千人惨死,也不见你们北疆朝廷说一句话,再问殿下,他们生死,与南朝将士们有何关系。 一时间,扶阳不知该说什么,领着人匆匆入宫。 宫内满目凄楚,尸骨堆积如山,内侍宫娥们来回逃窜,见到拿刀的人就跑。 再往里走,便是北疆的议政殿,秦湘下马冲了进去。扶阳慢了一步,她看着阶梯上躺着的尸体,都是北疆的士兵。 来到议政殿前,秦湘放慢了脚步,里面还有百余人,而霍明高坐在龙椅上,皇帝的身子倒在了血泊中。 小皇帝终究是难逃被杀的命运。 秦湘走进去,一步步走向霍明,心平气和道一句:霍明,若是回到十多年前,我会一刀捅了你。 秦湘,你还是那么顽固。霍明叹气一句,肩上插着一支箭,但她若无其事地望向秦湘。 扶阳冲了进来,高喊一声:摄政王。 霍明一袭红裙,肩背挺直,目光冷冷,看着扶阳走来,她又望向脚下小皇帝的尸体,道一句:云浅,你杀了那么多百姓,如何配得上清正二字。 云浅抬首,望向她:我要清正二字有何用,我无愧于天地即可。她们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 你的刀砍向她们,日后,这里的百姓谈论起你云浅,都会说一句人间恶魔。霍明笑了,眼中闪着兴奋。 是吗?我不在意名声。云浅摇首,自重生起,她就不在意所谓的名声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第160章 南北(十九) 名声早非云浅追逐之物。 霍明坐在皇位上, 姿态悠然,丝毫不像兵败者,相反, 她似天生的王者, 肆意打量殿内的人。 殿内诸人见她这般姿态后,一时间都不敢言语,尤其是扶阳,她是第一回近距离打量摄政王,对方的魄力让人震惊与佩服。 秦湘忽而拔了剑, 剑指霍明:我与摄政王之间还有些恩怨,你们都退下吧。 北疆的士兵闻言后面面相觑,南朝的将士们如潮水般退后。 扶阳见状, 也跟着退了出去,北疆的士兵跟着扶阳离开。 顷刻间, 拥挤的殿宇空阔不少。 霍明望着淡然自若的人,无奈道:我赋予你新生,你为何不感激我呢。 秦湘气笑了, 你杀我全族,掳我族人售卖,我还要感激? 我与你说过,他们是在利用你, 一旦成为族长, 你一辈子都必须留在闭塞的地方,我帮助你离开, 不好吗?霍明悲悯道, 眼中露出慈悲, 你看不穿他们的心意, 他们利用所谓的天选控制你,湘儿,我才是帮助你的人,你若不逃,此刻,你在我身边,余生显赫。 第468章 云浅闻言,拧了拧眉,回道:她们温孤一族世代都住在那里,那是他们的规矩。你这处处为她好的心思,不过掩藏你的欲望罢了。你从小被嫌弃,在破败的权势中挣扎,一生为权势所斗,当你见到无欲无求的温孤湘儿后,你内心开始不平,你想让她变成和你一样追逐权势的人,说到底,你在嫉妒她。 嫉妒她有父母疼爱,族人关护,而你是一个被世人所弃的可怜人。 霍明瞥向云浅,你难道不曾为权势挣扎,你与我一般,父死母嫁,叔父夺走你的全部家财,你难道说你没有一刻不想报仇吗? 我想过报仇,可最后我还是放弃了,我为万民福祉而努力,从未想过自立,更从未想过站在巅峰之上。霍明,你若权势而争,乃是人之常情,可你不该毁了温谷,温谷是何其纯良之地。云浅说道,神色间带了点疲惫,但她的语气低沉,像是在呵斥。 霍明看着并肩站起一起的两人,眼尾稍扬,你为万民福祉而努力,可你为了入城杀了几千百姓,你不过是为自己添一身漂亮的外壳罢了。 你有完没完啊,杀了又如何,两军对战,不杀敌人,就是自己桶自己。百姓的性命与将士的性命,总要选一个,我们选将士的性命,错在哪里。秦湘不耐烦的打断霍明的话,唧唧歪歪。 云浅及时拉住她,别动,我来。 你打得过她?秦湘站在原地一顿。 云浅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她的脑袋给你送去温谷祭奠亡灵。 看着两人恩爱之色,霍明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涌现几分恨意,夺过下属手中的刀便冲了过去。 一刀劈来,力拔千钧,气势凌人。 云浅未动,身后的副将们冲了进来,一剑横劈,逼得霍明退后三步。 殿内登时再度交战,云浅看向秦湘:你还想亲自杀她? 秦湘冷着脸,想要试试,试过了,就不惦记了。 云浅照旧搭弓射箭,里面的霍明喊话:云浅,背后伤人,你也配清正二字。 我从未说自己清正。云浅面色如旧的朝着霍明射去一箭。 霍明灵敏地躲开了,一箭落空。 云浅再度搭箭,这回,一弓三箭,惊得秦湘睁大了眼睛,你这一心三用,不如一心专用的好。 射箭的人没理她,迅速射出三箭,三箭落空。 秦湘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这时,云浅再度搭弓,三箭齐发。 这回霍明躲闪不及,三箭齐射胸口,顷刻间,她整个身子都跟着顿住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王爷。霍明没有倒下,而是看向秦湘,目光复杂。 秦湘道一句:我很庆幸自己当年逃了。 你连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庆幸什么。云浅勾了勾唇角,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把剑塞到秦湘的手中,给你机会。 人都已中箭了,没有杀伤力。 秦湘拿着剑,一步步朝霍明走去,方才数人的部队,只剩下站立的霍明。 两人对视一眼,霍明扫过去的目光犹如凌迟,秦湘倒是不怕,拿着剑,直指她的胸膛:见到我阿娘的时候,记得将这里的事情告诉她,我活得很好,享受着权势带来的荣耀与快乐。 霍明,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你若回答了,我会善待你的下属,你不希望他们如你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霍明艰难地抬起下颚,你想知晓你阿姐的孩子在何处? 秦湘点点头:劳烦说一说。 死了。霍明扯了扯嘴角,笑容让五官扭曲起来,异常狰狞。 秦湘知晓无果,抬手将剑插入她的心口。霍明握着胸前的剑刃,血从掌心中滑了出来,她依旧笑出了声:温孤湘儿,这一世,你都将带着遗憾活下去。 所以我会一辈子记住你,将你曝尸荒野,将跟随你的人赶尽杀绝,让他们去陪陪我的侄儿。秦湘抿了抿唇角,狠狠一戳,剑穿过她的心脏,霍明,你本是个让人敬佩的女子。 但你为了一己私欲,毁了温谷。 剑穿过心口,可霍明依旧未到,眼神空动,一直直视前方,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她是生来的将军,坚韧不倒! 秦湘也望着霍明,想起幼年初见霍明时,倒在地上破布娃娃,是她让阿娘救了这个破布娃娃。 也是她毁了整个温谷。 霍明,若能重来一回,见到的那刻,我会先用石头砸死你。 **** 都城被破,皇帝被杀,皇族们四散凋零,整座城池落入南朝中。 血洗过的宫廷在阳光的照射下散着尸体的腐烂味,士兵们清扫战场,一具具尸体用板车拉了出去。 扶阳坐在殿前的台阶上,望着远去的板车,心中五味杂陈。 她的国、她的家,终究没有了。 春阳中,一人慢慢走来,站在她的跟前,跟我走吧。 扶阳抬首,微眯着眼睛,看清对方相貌后,淡淡摇首,不必了。 扶阳,没有北疆,我依旧会待你好,我想过平静的日子。周碧玉凝着面色苍白的人,眼中都是光。 第469章 周大人,我能活着,也是遇见了你。你救了我的命,但我知晓你对我,从来都不是喜欢。扶阳坦然道,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如今你的目的达到了,走吧。 周碧玉急了,喊道:不会的,我会努力的,努力接下来的生活中只有你一人在我身边,我的州府里也只有你一个人女主人。 扶阳不为所动,周碧玉继续劝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真的保证,我不会再看其他女人,我们现在就去州府,你去做州府的女主人。 扶阳,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生活,你觉得我不够喜欢你,会三心二意,但我会改的,给我一个机会。 周大人,你为何想要和我过日子?扶阳不理解周碧玉的突然改变。 大概是你长得太好看了。 是吗?可你长得没有云浅好看。扶阳叹气。 周碧玉急道:我就知晓你喜欢云浅,她不喜欢你。 所以你明知我的心思,为何还要与我生活。扶阳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我不在意啊,我们先帝也喜欢云浅,那又如何,一个皇帝对云浅都不敢有过分的心思,我并不担心你。周碧玉坦率极了,喜欢又如何,最后只会放弃。 且扶阳对云浅是惜才为重,那层爱慕,少之又少。 为何要计较呢。 扶阳沉默下来,没有反驳周碧玉的话。 良久后,她告诉周碧玉:南朝皇帝不会让我活下来的。活下来的皇族中数我的血统最纯正 是吗?若你死了呢,世间没有扶阳,只有州府的周夫人。周碧玉急急打断她的话,你又不去我们女帝陛下跟前晃动,她哪里知道你的身份,大胆跟我走,出事有云相担着,怕什么呢。 最后一句话让扶阳彻底放下心来,果断站起身,道:我答应你。 走,去州府。周碧玉欣喜若狂。 两人携手离开北疆宫廷。 扶阳的消失,让北疆皇族蒙上一层阴云,在云浅给皇帝的奏疏中,写道:扶阳已死,已无皇族正统。 奏疏送出都城,秦湘已带着霍明的尸骨回到温谷。 温谷内有一座竹屋,里面还有霍明生活的痕迹,然而,曾经的遍地尸骨,都被葬入土中。 秦湘用霍明的尸骨祭奠亡灵,自己盘膝跪在了坟前,笑着说起曾经的过往。 我爬的那棵树还在,它好像又长高不少 我现在已经不爬树了,姨娘们不用再为我说谎骗阿娘。我现在可乖了,爬树这种的事情,不会再做了。还有啊,我找到了姐姐们,她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不想再回来。 对了,还有芯儿,她那么小,以后走什么路,她自己会选的。你们要放心,如果能投胎就去投胎吧,别记挂这里。这里有我,我会守着这里,不会再让外人踏进这里。 姨娘们,我也有妻子了,长得很好看,过些时日,她就会来的。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脾气差了些,不过别在意,长得好看,有点小缺点也不要介意的。 声音轻而缓,似怕吓到了人一般。 春末的风,带着暖意,吹在了心坎上。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下章番外。 第161章 番外一 温谷四季如春, 景色宜人,竹屋前种了一片药草,晒干后送去药铺里售卖, 维持着生活。 秦湘牵着马回来, 马鞍上背了一袋子吃食,各种各样。 云浅坐在门口晒太阳,迎着光,那人从光后走过来,将一包点心递给她, 我听到了一个大消息,晋王的儿子们都死了。 云浅接过点心,是一包八宝酥, 酥糖香,咬在嘴里脆脆的, 她吃了一口才回答秦湘的话:必然是晋王做了什么。 事情怎么走到今日的地步。秦湘轻叹一声,将马拴好,自己搬了竹凳子坐在一侧。 药草香味阵阵, 青草气息浓郁,沁人心脾。 云浅望着药圃里的药草,微微出神,秦湘想起旧事, 先帝可曾有后嗣, 我的意思是那个怀孕的后妃是真是假。 事情过去多年,她依旧没有想明白。 云浅捻起一块酥放进她的嘴里, 不答反问道:今日赚了多少? 和往常一样, 我在市集上逗留了会儿, 消息传到这里, 多半过去很久了。秦湘唉声叹气,许是日子清净下来,再听到血腥杀戮的事情,心口砰砰作响,让人无法安静下来。 晋王那么多儿子,死得一个不剩,襄平与父亲之间只怕什么都不剩了。 云浅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从她腰间解下荷包,数了数碎银子和铜钱,意味悠长道:铺子里又压价了。 药材是一日比一日好,带回来的钱倒是一日比一日低。 不卖给他们了,换一家铺子。云浅将荷包还给秦湘,别死心眼,给他对家卖去。 秦湘还在想着京城里的事情,大事面前,卖药材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了,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天高皇帝远,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对了,我打算用这些钱去镇上开一间学堂,省得你和人家讨价还价。云浅再度回避秦湘的话。 第470章 两人说不到一起,秦湘也就不问了,回头看着竹屋,道:在这里开学堂,会有人来吗?你到时候别将这么钱也败完了。 穷乡僻壤,读书的想法就没有深,再者,就算想要读书,也是先给家里的男孩子读,谁给女孩子读啊。她们不是以前的权臣 ,万一开不下去了,吃饭都成问题。 试一试,周碧玉的分成送过了吗?云浅想起最赚钱的一门路。 你打算开学堂不收束脩吗?秦湘惊讶,你怎么那么败家呀。 不算败家,你自己也说了,女孩子没人供读,我们不收束脩。云浅说道。 秦湘凝着败家女人:你觉得你这样做,人家就会上门?只会觉得你是江湖骗子,更不会信任你。便宜没好货的道理,你不懂? 云浅叹气,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说怎么办? 天天睡觉,我养你,你还不舒服吗?秦湘不客气的翻了白眼,要不下回你去送药草,我在家等你。 云浅思索半晌,点点头:也好。 秦湘不理会她,径直去看自己的药草去了。 半月送一回药材,都是些山下看不到的品种,稀少又金贵,可秦湘总是卖不到好价钱。 这一日天不亮,云浅牵着马,马托着药材,她们出门去了。 床上的人看一眼天色,翻身继续去睡。 天色大亮的时候,云浅到了山下,她没有急着去药铺去问价格,而是在药铺周围打听铺子的租金。 前后转了三圈后,药铺掌柜出来了,拦住她,夫人这是问什么。 想租个铺子卖药材。云浅随意说了一句,牵着马就走了。 掌柜一听,顿觉不好,忙拉住云浅,夫人、夫人,这里的租金可不便宜呀,你这些药材也不多,租间铺子不划算。 云浅停下脚步,药材不够,可以扩大药田,若照往常这般卖给你,我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掌柜一听就知晓是怎么回事了,道:夫人觉得我的价钱低,大可去问问租金。 云浅也不退让,道:我家夫人也是大夫,开间药堂不在话下。 说完,她就走了。 这时,一人走来,急忙招呼她:夫人可是要租店。 两人一拍即合,掌柜急了,忙上前拦住云浅:夫人觉得价格低,开价便是。 云浅不为所动,继续与卖铺子的人讨价还价,听得掌柜心急如焚。 云夫人、云夫人,价格好说。 掌柜给什么价格?云浅见好就收。 掌柜忙将人拉到自己的铺子里说嫁给,云浅让卖铺子的人等候片刻,价格谈不好,她还是要铺子的。 一番讨价还价后,价格提高了三成,云浅勉强答应下来。 卸下药材后,她拿着钱去市集上了置办物什了,买了柔软的料子,也买了珠钗。 走走停停后,满载而归。 回到山上,已是黄昏,秦湘做好了晚饭等她回来。 回到家里,就可以开饭了。 云浅将钱袋子递给她,价格都谈好了,写了订单,日后就按照价上面的价格卖。 秦湘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喜上眉梢,你怎么谈下来的。 我说你是大夫,打算开个药堂,他就慌了,吃饭。云浅走去厨房净手。 两人默默用了晚膳,天色漆黑时,顺利躺在了床上。 锦帐间,烛火低垂,两人交颈而卧。 你今日有听到京城里的消息吗?秦湘伏在云浅的手上,眼中映着云浅的容貌,手不安分地在她肩膀上打着圈。 没在意,忙着买东西了。 秦湘生气,俯首咬着她的肩膀,你这人,无趣的很。 懒得打听,与掌柜讨价还价半天,又去买东西,哪里有时间去打听不相干的东西。云浅吸了口气,伸手捂住她的嘴,你想知晓,大可写信去问顾黄盈,她会告诉你的。 一来一回太麻烦,信使也要花钱。秦湘拂开她的手,低头吻上她的唇角。 细腻的吻,让人沉醉其中。 待分开时,两人皆是面红耳赤。 你想回京城去看看吗?秦湘问身.下的人,指腹在她的眉眼上打着圈,语气低沉。 云浅喘着气,避开她的触碰,你待不住了? 京城发生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丝毫都不担心呢。秦湘哀叹一声,你如今可真是什么都不管呀。 管她们做甚,安心过我们的日子,你若觉得无趣,我让人将浅浅送来,如何?云浅也是拿她没有办法,爱热闹爱玩,还想在山中隐居? 秦湘摆摆手,不要,我还得喂养它,不要了。 她翻身躺了下来,望着屋顶,说道:你明日做些好吃的。 想吃什么? 冰酥酪。 云浅:前面那么多话就等着说这句话吧。 好。云浅没有拒绝,毕竟她都说了那么多铺垫的话。 山谷清幽,夜间寂静无声,一夜好眠。 第471章 清晨起来的时候,云浅熬了白粥,秦湘晃晃悠悠起床后,先去看自己的药草,等回来,屋前放了一盆洗脸水。 洗漱过后,粥也端了过来,两人坐在屋门前静静吃早饭。 用过早饭,秦湘搬来躺椅,悠哉地躺下来晒太阳,云浅去准备午饭了。 日上中天,太阳晒人,秦湘又将躺椅搬回屋里,撸起袖口去厨房帮忙。 你昨天买了些什么?秦湘走进厨房四处打量,案板上摆了些猪肉,她嫌弃道:我想吃烤肉。 你明日去卖肉。云浅在灶台前忙碌,并没有拒绝她的话,而是合理地将皮球踢了回去。 秦湘认真想了想,我们一起去吧,吃了午饭再回来,省得你烤肉。 随你,晚上早些睡觉。云浅好脾气地应下。 秦湘眉开眼笑,撸起袖口上前帮忙。 一日黄昏,两人去药圃里转了一圈,拔了些杂草,两人浑身是汗。 秦湘颠颠地去烧热水,云浅回屋收拾话换洗的,等她回来,水也烧好了。 秦湘热情地邀请她:一起洗吗? 太慢了,你先洗。云浅不答应,一起洗最耽误时间,水凉了都不一定会洗好。 秦湘抱着衣裳,一步三回头地进浴室。 两人躺下,外间一片漆黑,秦湘歪靠在枕头上,望着身侧的人:云浅,你昨日答应我的事儿呢。 你明日下山就有的吃了,今日吃了,明日还得吃。云浅展颜一笑,不如我们去镇上买间院子,日后住在那里,想吃什么,很快就能办到,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 秦湘认真思索,你说得也对,我们明日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找块热闹的地方,家长里短,挺好的。 三言两语就决定下来,秦湘舒心地入睡。 清晨,两人起得很早,共骑一匹马,到了镇子上,秦湘先去茶肆听听热闹。走南闯北的商人会在那里说着各地的热闹事,大家都会去听一听。 秦湘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如同听课的学生一般认真听着话。 南北一统后,疆域广阔,各地都在慢慢恢复,地方太平后,京城的动静就让人格外关注。 晋王的儿子们死了,晋王被女帝接入宫里奉养,晋王妃在封地上也没了。 一家子就剩下晋王,让人唏嘘不已,女帝让人去晋地,收回封地,改为州县。 秦湘闻言后悄悄问云浅:那个后妃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云浅端了茶汤,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道:你关注这个做什么? 好奇。秦湘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你们都瞒着我,不厚道。 怀孕罢了,是男是女,我也不知。云浅终于说了一句实话。 秦湘瞪着她,果然留了后招。 作者有话说: 云浅:我真的不知道,你得相信我! 感谢在2023-08-23 10:16:09~2023-08-27 10:1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69050865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铃铛、大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依莎 100瓶;滴i歪 42瓶;暮暮暮暮暮 30瓶;阿娜 14瓶;y、小耶 10瓶;六添一等于七、零花钱没了 5瓶;orz 3瓶;拾伍、58173891、53000629 2瓶;千荨之、b612、倒也不是不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番外二 茶肆是小镇上最为热闹之处, 来来往往的商人都会在这里说上一嘴自己知道的大事,久而久之,想知晓新鲜事都会在这里要一壶茶。 秦湘在茶肆里发现商机, 拉着云浅说道:不如我们也开一间茶肆, 收集各处的消息,张贴在门口,买卖消息如何? 比起开学堂可有意思多了。 云浅放下茶盏,道:你有钱吗? 有啊,就这么办了, 我去找铺子,我们搬下来住。秦湘拍板决定,大口饮茶, 极为痛快。 云浅无声失笑,就知晓她待不住, 往日爱脑袋,偏于一隅,太委屈她了。 两人骑马在小镇上转悠一圈, 最后看中刚刚的茶肆,秦湘决意花大价钱去收购,云浅怜悯的看她一眼。 果然,掌柜将她赶了出来, 大骂脑子有病。 两人站在门口, 颇为尴尬,秦湘想了想, 看着茶肆对门的铺子, 道:我就租这里, 对着干, 他骂我脑子有病。 云浅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拉住发疯的人:别和他们计较,我们换条街。 可这里是正街呀,人流最多,我就选对门。秦湘一咬牙一跺脚,钻进对面的铺子里。 云浅无奈跟上前,对门掌柜是酒肆,比起茶肆的生意,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掌柜好说话,卖铺子可以,价钱需要高,一番讨价还价后,秦湘拿下酒肆,付了定金。 谈好交接的时间,秦湘回去拿钱,又给京城内的顾黄盈写信,京城内的一手消息快马加鞭送来。 转头又给周碧玉写信,北边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内送来。 两边各自送信,秦湘取了钱,铺子到手后,关门修缮。 云浅看中一处安静之处,与买家商议过价格,决意租下开学堂,不收呼束脩。 第472章 知晓她的想法后,秦湘说了一句败家的,她开酒肆赚钱,云浅开学堂败钱,她赚得再多也不够败的。 酒肆与学堂同时间内开门,酒肆生意红火,学堂无人问津。 晚间,云浅关了学堂的门去酒肆,酒肆内贴着两张告示,都是京城内的消息,最后一行写着,预知其他事,柜台相问。 往往富人才会关注时事,或者读书人为科考而听上一句,普通百姓不会花钱去买消息。 酒肆内的消息是□□日前的,对于小镇上而言,几乎是第一时间。 更甚者,花上一笔钱,等上一月,就会知晓你想知道的秘密,酒肆派人代你去打探。 门路通了以后,前来闻讯者,络绎不绝。 云浅随意找了一地坐下,柜台前站了不少人,争相与掌柜说话。 酒肆到亥时就会关门,人走后,秦湘坐下来拨打算盘,自信满满道:我会让这间酒肆远近闻名。 云浅好笑,托腮凝着她: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不为钱,有趣啊。听着各家的趣事,不觉得有趣吗?今晚有人让我去京城打听一张姓男人,我好奇,多问一句,原是落魄秀才中举,抛弃资助她的富贵贤妻。 这位妻子不敢去京城打听,便花了重金来找我。啧啧啧,你是不是觉得也很有趣?秦湘眉飞色舞,笑容满面。 她爱热闹,天性如此,温谷束缚她,在这里,她活得很肆意。 云浅忽而释怀了,什么都不求,她高兴就好了,日日有笑容。 你收了多少银子?云浅好奇。 她送来五百两,说若是查清楚,再付五百两。我让人去了京城,给顾黄盈二百两,她代为查看。等过些时候,我在京城内专门设立一处查探的,到时候就不用麻烦她了。秦湘说道。 一千两,顾黄盈得两成,你落得八成,她知晓,会被你气死。云浅玩笑道。 查陈年旧事需要人脉,妇人在这里做生意,无法通往京城,只能借助于人。 她有钱,秦湘有门路,这就是生意买卖。 秦湘合上账簿,不理会她的话,随口问一句:你的学堂有人来读书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云浅轻叹一声,或许她们不信我。 要不我给大家透露一二,说你是京城女官,说不定你的学堂就有人了。秦湘笑吟吟说道,她们现在可信我了,我贴一张纸,她们都会信的。 不必了,慢慢来。云浅直接决绝,她想依靠自己的才学,而是云相的威望。 秦湘也不勉强,抱着账簿离开,急忙派人往京城而去。 信使快马加鞭到了京城,第一时间入侍郎府,书信交到顾黄盈手中。 顾黄盈懒洋洋的打开书信,瞅了一眼后立即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名姓,又看了眼籍贯,立即匆匆入宫面圣。 熟悉的笔迹让冰冷的女帝看到了些许不同凡响的东西,她按下书信,道:真是天理循环,林至珽选的乘龙快婿,背后竟是这样的故事。若是林窈知晓,秦湘为赚钱而毁了她的夫婿,估计会活活气死。 张姓书生确有才华,殿试高中探花,被林至珽看中,将女儿下嫁给他。 他是贫寒的书生,没有背景,就这一点,他就不敢欺负林窈,哪怕知晓林窈的旧事也不敢看不起林窈。 偏偏这样的人攀附权贵,抛妻再娶。 顾黄盈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其实阿湘是想查一查此人,好给雇主交代,其他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就算将对方接上京城,林家不会放过此女子,只会毁了她。 道理是如此,但这个人不可再用,罢官处置,罚银三千两,让信使带回去,让秦湘转交妇人。另外,朕赐他们和离,让妇人再择佳婿。至于林家,无需支会,也不要提及秦湘。女帝嘱咐一番。 顾黄盈领命,接了旨意后匆匆去安排。 一日间便已安排妥当,信使带着圣旨与罚银赶往安州附近。 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不过半月的功夫,秦湘接过圣旨与罚银的时候愣了半晌,再三询问信使:是谁的夫君? 林家嫡女林窈。 秦湘登时就乐了,云浅在侧挑了眉梢,道:想来有人替秦家报仇了。罢官罚银,意味着他的仕途到了尽头,此生无望,陛下处置,杀鸡儆猴,警告天下文人,休负糟糕妻。 信使退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银子与圣旨,秦湘心中五味杂陈,林窈是饥不择食吗?怎么看中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啊。 她的名声都被搅臭了,京城内的世家子弟都不会要她的。探花郎必然是文采相貌兼具,自然会让人认可。主要是他没有背景,能有这样的亲事,是祖上烧高香的。怪就怪在他隐瞒了亲事,林窈许是不知情。云浅细细分析,回过头来去看,板上钉钉的皇妃做不成,选了寒门子弟,最后,自己还是二房。 两人唏嘘不已,须臾后,秦湘让人去了一趟衙门,让县令去颁布旨意。 翌日黄昏的时候,妇人便来了,带着剩下的五百两,高高兴兴地登门感谢。 秦湘接了银子,询问后续的打算,妇人膝下还有个男孩,在学堂内读书,本想让他读书做官。 第473章 如今变了主意,多读些字,日后跟着家里做生意。 秦湘闻言后安慰几句。 妇人笑着离开了。 云浅走了出来,道:父亲害了自己的儿子,她们明白对方在京城内的势力,一旦入京,凶多吉少,不如老实地接受家里的生意。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商与官,犹如鸡蛋碰石头,没有争斗的可能性。 到了亥时,两人关上门,洗漱就寝。 躺在床上,秦湘喋喋不休,你说林窈若是知晓是我挑开这件事,会不会认为我是蓄意报仇。 不用猜,肯定以为是你故意为之。人性如此,她不会想到自己的丈夫骗她,而是会恨你挑开这件事,原本可以糊涂一辈子,而现在,必须要面对。 灯火融融,锦帐低垂,秦湘贴着枕边人,心中暖暖的,轻笑道:是她自己都原因,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那个书生就是她的丈夫,她的运气不好。 因果使然,这辈子,她活着,已是万幸。云浅低语一声,偏首吻上她的眉眼。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让人心情跌宕起伏,秦湘转身抱住她,确实是万幸,陛下并没有打搅她们的生活,他还是林家的夫婿,她依旧是正妻,只是这个男人无法做官了。寒窗苦读多年,有了得力岳丈,却被禁止入朝,也算是报应。 夜色浓浓,两人紧密地贴在一起,低吟婉转。 翌日,酒肆门开,迎接新的客人,南来北往,天南地北,都是客人。 对面的茶肆生意淡了许多,自从再娶事被说开后,云来酒肆背后的主人神秘莫测,据说是与京城贵人有关。 前来询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酒肆内不卖酒,只卖消息。 快马从各地而来,也前往各地,来来回回,一封封书信进入云来酒肆。 入秋后,学堂迎来第一个学生,十五岁的小娘子,一袭粗袍,拿着束脩进来拜见先生。 云浅枯坐多日,乍见学堂内的活人,有些惊讶,十五岁来读书,已然很晚了。 我这里不收束脩。云浅拒绝对方,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袖口是破了,裙摆是短的,可见是其身份。 为何不收,那你图什么?小娘子乍然一笑,眉眼略有几分像秦湘。 云浅凝眸,说道:图女子读书,图女子识得万字,图女子知晓书中乐趣,与男子一般,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 作者有话说: 云浅:主要是有人赚钱给我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