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 六眼神子遇见心软的神》 第1章 [bl同人] 《（咒回同人）六眼神子遇见心软的神》作者：洛觞泪【完结+番外】 文案： 年幼的小悟偷偷跑出门去玩，来到一座无人的神社。 因为饿肚子而两眼昏花的时候，眯眯眼的山神捡到了他。 小悟是拥有六眼的咒术师幼崽，山神非人的气息让虚弱的猫猫伸出利爪。 山神拿出了人类上供给他的和果子。 猫猫把爪子收了回去。 后来，咒术界都知道五条家的神子和一个不是人也不是咒灵的家伙是挚友。 其他家族天天嘲笑五条家。 但小悟才不管。 他是在最难受的时候被神捡到的，神好，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好。 不对，明明是他捡到了神，嗯，就是这样。 他不会离开自己的神。 注： 五夏，1v1，结局he。 两个人都是纯爱战士（乙骨：？） 内容标签： 强强天作之合 咒回 治愈 主角：五条satolu，夏油suguru配角：咒专众 一句话简介：卡密撒嘛？不，是我挚友哒！ 立意：不要忘记爱自己 第1章 遇见神的第一天。 屋外淋淋淅淅下着小雨，朦胧的雾笼罩着整个庭院。 偌大的和室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男孩，安安静静地盘坐在榻榻米上，雪白的短发在并不刺眼的灯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长长的白色睫毛随着主人的呼吸微微颤动。 孩童就这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宛若漠视一切的神明。 如果忽略他手背上扎的点滴的话。 金属吊瓶架立在榻榻米旁边，和古典风格的和室显得格格不入。 上面至少挂了三个药袋，如果自信看，还能见到袋子上写的小字，不过那都是普通人看不懂的医学术语。 唯一能看懂的，或许只有“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无色透明的液体从细长的塑料管落入静脉滴壶，在水面上漂动一会儿，便融入水中。 “嗒”，“嗒”，“嗒”…… 和室寂静，只能听见屋外规律的雨声。 这时，房门打开的推拉声打破了寂静。 一个身穿和服的女人跪在门口，垂着头，向室内的人举起手中端着的食盘。 “少主大人，该用餐了。”她说。 榻榻米上的孩童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平静，湛蓝的眼眸中好似有万千破碎的琉璃，又好像有无尽延伸的天空。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哪怕不是第一次经历，侍女还是感到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这是对强者的畏惧，是刻在生物本能中的畏惧。 五条家的“神子”，有着一双数百年一遇的眼睛，能看透一切，哪怕隔着厚厚的障壁。 他会成为最强的咒术师，成为所有人畏惧的人，也会是带领五条家走向巅峰的人。 家族和咒术界会怎样，和侍女没有太大关系，她只是害怕着，同时尊敬着自己服侍的少主。 少主的存在引来了众多窥忌，就在半个月前，他才被一个诅咒师团伙花大代价抓走，族里的长老们用了足足三天才把人救出来。 自那以后，少主就不肯吃饭，据说是因为他当时是被下了毒的食物放倒的。 果然，今天的少主也拒绝用餐。 “出去。”孩童的声音十分稚嫩，却异常平静，哪怕是已在社会上走过一遭的成年人也很难有这种冷淡的语气。 “是，少主大人。”侍女如释重负，直起腰，跪着挪出去，拉上和室的门。 门合上后，孩童又垂下眼睑，视线放空。 对他来说，睁眼闭眼都没有区别，附近的一切，地面木板的每一寸花纹，室外飘洒的每一根雨丝，庭院里被雨打弯的每一根嫩草，都随“六眼”的效果自动映入他的脑海。 很烦，他想。 哪怕附近的院子都清空了，哪怕身处最偏僻安静的和室，还是很烦。 每一天都一样，上课，发呆，睡觉。 年仅六岁的五条悟，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 四下无人。 突然，他拔掉了手背的血管，按照记忆中医生用酒精棉的方式，用干净的袖子将针孔压住。 待伤口结痂，他站起身，推开了和室的门，无视朦胧的小雨，走到庭院的樱花树下。 樱花已经谢了，枝头新生的嫩芽还未长成茂盛的树冠。 他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树，然后，顺着树枝跳到围墙上。 墙外是山林，附近没有人的踪迹。 五条悟没有多想，径直跳到了地上，穿过在他眼中额外显眼的结界，步入林中。 家族的结界不会阻拦已登记的族人，没有发出警报。所以，这个传承千年的大家族，完全没有发现自家的神子已经跑了。 …… ………… 五条悟在山林中走着，杂草与灌木没有阻拦他的步伐，山中的大型动物也早已被盘踞此地的家族清理干净，只偶尔冒出松树和兔子，好奇地看着这个人类幼崽。 幼崽没有分给他们哪怕一个眼神，只是朝自己选定的路走着。 没有理由，不管是向那里走的理由，还是必须过去的理由。 雨一直下。 雾气将林中的一切都染上距离，什么都看不清。 第2章 五条悟走了很久，直到天空的阴云逐渐变深，夜幕降临。 他来到一座山的山腰，这里有石制的阶梯，看起来年代很久了。 ……这是在哪里呢？ 他很累了，坐在一阶台阶上，靠在红色的柱子上歇息。 因为六眼的副作用，他需要的营养和休息比别人更多，身.体也比同龄的咒术师更脆弱一些，是不是就会头痛发烧。 但即便如此，他的体力也比普通小孩要强的多。 应该走了很远吧…… 不想回去…… 要是永远不用回去就好了…… 小小的孩童就这样靠着柱子，双眼微阖，不说话。 双腿没有力气了，是体力用完了吧？ 头又开始痛了…… 这时，一把红色的雨伞，支到他头顶，遮挡住朦胧的雨。 “？”五条悟抬起头。 来人也是孩童模样。 他穿着黑色的和服，宽大的衣服掩盖了孩子瘦小的身躯，黑色头发勉强过耳，眼睛好似是眯着的，估摸是太小了睁开不明显吧。 “小孩子？”和五条悟一般大的孩童弯下腰，打量着他。 五条悟眯起眼睛。 六眼告诉他，眼前的人，不是人类。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咒力，也没有人该有的心跳和呼吸。 是什么东西…… 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五条悟袖中的手覆盖上一层蓝黑色的咒力。 撑伞的人突然拿出一个小纸包，油纸里散发出和果子的香气。 “是走丢了吗？吃点东西吧。” “……” 五条悟手上的咒力又散开了。 “不吃吗？”看着眼前的孩童迟迟没有动作，撑伞的孩子疑惑。 “是新鲜的哦，红豆沙馅的，不喜欢甜的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 不过他很诚实地接过和果子，啃了起来。 很甜……他没有特别喜欢的味道，也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吃了。 “别一次吃太多，会噎着。”撑伞的小孩说，“这里没有可以喝的水，噎到的话会很难受。” “……”五条悟咽下一口和果子，看向他。 “我们以前见过吗？” “以前？”撑伞者抬手摸摸下巴，似是在沉思。 片刻后，他回答：“或许你见过我的画像。” “画像？” “我是这里的山神。”撑伞者说，“山下的村子会供奉我，过往的游客也会来我的神社，或许，是他们把画像传出去了。” “……你不是山神。”五条悟却是说。 “嗯？”山神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世界上没有神。”五条悟平静地说，“我从未见过神。” 家族的人称他为“神子”，但他不认为神是真实存在的。 这世上只有人，和咒灵，没有神。 “但我不是在你面前吗？”山神并没有为他的无礼而生气，“而且，如果不相信，为什么要倚靠在鸟居下？” “……” 五条悟这才发现，自己靠着的红柱子是鸟居。 在日本的传说里，鸟居内是神的领域，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会被神看见。 “你不是附近村子的孩子，是和家人走散了吗？”山神柔声问，“他们可曾来过这里？或许，我能帮你找到回去的路。” “不。”五条悟拒绝了。 “我不回去。” “……这样么，是离家出走的孩子啊……”山神呢喃。 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那不如去我的神社住一晚吧，一直在这里淋雨的话，会生病的。” 春末的天气不算寒冷，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室外睡觉，肯定会出事的。 “……在山上吗？”五条悟问。 “嗯。”山神点头，“还走得动吗？没力气的话，我可以背你。” “不用。”五条悟站起身，“你比我还矮。” 山神：“……” 啊，很久没见过这么不敬神明的孩子了…… “神的外貌会因为信徒的观念而变化，外表不等于真实的模样。”山神一挥手。 剎那间，阶梯边生了青苔的石灯，亮了起来。 一盏，两盏，三盏。 橘红色的灯光照亮了黑夜中的山路，也照亮了空气中朦胧的水雾。 柔和的光打在山神稚嫩的脸庞，黑色的发丝被勾勒出金色的边。 雨停了。 神明收起伞，红色的和伞如灰烬般消散在空中。 “天黑了，路会模糊。”他说，“走吧，我为你带路。” “……哦。”五条悟回答。 于是，两个不高的孩子，一黑一白，一前一后地向山顶走去。 石灯在他们身后熄灭，又在他们前方亮起，仿佛只为他们而燃起。 有白兔蹦到山道旁，看了看两个孩童——又或许在它眼中只是一个孩童——又蹦走了。 神社在山路的终点。 红色的柱子有点掉漆，黑色的瓦片上生了些许杂草，但神社檐下的灯笼是亮着的，橘黄的烛光照亮了神社的大门。 走过地上的浅浅水洼，惊起一只小小的青蛙，他们来到神社唯一的屋子里。 神龛上有新鲜的水果和和果子，山神拿下一个苹果给人类幼崽，又唤出一只水壶在半空中烧着。 第3章 “但吃糕点不好，吃些水果吧，过一会儿水烧开了，还可以泡杯茶。”他说。 “哦。”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接过苹果。 “我住在里间，这里只有一张被褥，你今晚就睡那里吧。”山神说，“等你想回家了，我再送你回去。” “……”五条悟看着他。 “为什么，对我好？” “嗯？”山神困惑，“因为我是山神啊。” 所谓神明，便是在人的希冀与愿望中诞生的生灵，接收人的信仰，为人降下赐福。 神天生对人抱有善意，永远不会伤害脆弱的人们。 “……”五条悟低下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山神也不知孩童的所思所想，只是将注意力放在水壶上，加了一点火力。 说起来，要不要把火留下来，把这个孩子的衣服烘干呢？ 在思索着，他突然听见孩童的声音。 “悟。”五条悟说，“我叫五条悟。” “……”山神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一向温和的脸上，罕见地带了一丝严肃。 “名是最短的‘咒’，不要随便把名字告诉非人之物，很危险。”他说。 “可你不是山神吗？”五条悟说，“向你祈愿的人，都会报上姓名吧？” “那不一样，他们看不见我。”山神摇摇头，“但你能见到我，知晓姓名带来的联系也会更深，或许会产生不好的后果。” “那你也把名字报出来不就好了。”五条悟不以为意地说。 “……” 你这是在为难我山神。 “名”对非人之物的影响和约束，比对“人”更大，他们甚至没有自己改名的能力。 但这孩子都说出自己的名字了，礼尚往来，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毕竟山□□不算很秘密，附近村庄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是知道的。 “杰。”他说，“很多年前我的第一个信徒为我起了名字，叫杰。” 第2章 遇见神的第二天 “杰……”五条悟将这个名字记在脑海中。 “念出来才发现，我们名字的发音还很像呢……”杰隔空控制着水壶，将烧好的水倒在杯子里。 “或许，哪怕今天我不说，你最后也会知道我的名字吧。”他说，“这样一想，现在告知好像也没什么关系了。” “对，现在名的约束是相互的了。”五条悟一脸正经地说。 “噗，你还是个孩子，怎么总板着脸。”杰往杯里放了些茶叶，推到他面前。 “还烫，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喝了。” “嗯。”五条悟微微点头。 一切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神社里的食物和茶叶都是很廉价的，比家族拿出来给他的要差很多。 但莫名的，他就是觉得这里的和果子比家里的更好吃。 连着十几天都找不到的胃口，在这里冒出了头。 又吃了两块和果子，山神却制止了他的行为。 “再吃就睡不着觉了。”杰指指屋外，“已经很晚了，小孩子要早点睡觉。” “我睡不着。”五条悟回答。 这不是假话，因为六眼，他哪怕睡着了大脑也是活跃了，几乎不存在浅睡眠，而且一草一木的动静都会把他吵醒。 但山神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是觉得，这孩子的叛逆期有点早了，对孩子和孩子的家人来说都是折磨啊。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五条悟的头，说：“山神给你赐下了祝福，你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的。” “……”喝水的五条悟呛了一下，咳了起来。 杰下了一跳，立刻探过身来，帮他拍背。 呛水的小孩咳了一会儿，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肺都咳出来。 杰也在这时才发现，他的身形很单薄，只是和服宽松，穿着不显而已。 “你怎么这么瘦？”杰微微皱眉，“你平常吃得很少吗？” “没有。”五条悟光明正大地说谎。 “真的吗？不要在神目前说谎哦，我是能听到你的真实想法的。” “……不许读我的心！” “知道啦，我会尽量无视的。”杰无奈道，“我也不想的呀，但一旦进了鸟居的范围，人们的心声就会自动传给我，我也时常为此苦恼呢。” “……” 是吗，那他们还真像呢，都是在被动接收信息。 不对，这么说，他之前在心里想的一切，都被这个山神听到了？！ “我在无视。”杰捂住耳朵，“或许等我的神力强一点，就可以屏蔽了。” “所以你就是在听！”五条悟一下子窜起来，“一直在听，直到刚刚才告诉我！” “……好吧，事实确实如此。”杰放下捂耳朵的手，“嗯……那么作为补偿，山神再给你多一些的祝福……” “我不要那个。”五条悟直接拒绝了神的道歉。 “我要看你的画像。”并直接开始点单。 “……我的画像又不是什么稀奇东西，赐福还是要给的。”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那么大的东西放进袖子的，或许这就是神力吧。 “不过说起来，你居然没有见过我的画像吗，那你是怎么觉得我眼熟的？”杰打开卷轴，展示给五条悟，“吶，就是这样的。” “……好丑。”五条悟表情未变，但眼神里是明晃晃的嫌弃。 第4章 就客观来说，这幅画像并不好看。 既不是传统的浮世绘风格，也不是现在日本流行的动漫风格，而是相当抽象的简笔画。 看起来像某个小孩子随手画的，线条抖得厉害，颜色也很辣眼睛，而且这个笔触……是蜡笔吧？ 抽象，非常抽象。 “可是重点抓的很准啊。”杰说，“只要能认出是我不就好了。” “但比起正常的神像，这也太丑了，你就没有其他画像吗？”五条悟问。 “没有啊，我不会画画，一般人又看不见我。”杰无奈道，“不过这也没关系啦，我不在意。” 五条悟：“……” 是个好脾气的笨蛋山神呢，非常符合人对土地神的刻板印象。 “好啦好啦，去睡觉吧。”杰站起身，拍拍和服的下摆，“我会一直在这里的，不会有危险，可以放心睡哦。” “……知道了。” 是个喜欢当长辈的山神呢，明明看起来和他一般大。 五条悟以为自己是睡不好的，就像过往的每一天一样。 那或许是山神的祝福有了作用，他这一夜睡得额外的安稳，直到阳光透过卧房的小窗户，照到榻榻米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才将他唤醒。 五条悟揉了揉眼睛。 好奇怪，他居然是被鸟叫吵醒的。 “早上好啊。”杰坐在榻榻米旁边，“看样子，你睡得不错？怎么样，我的祝福跟有用吧？” “……还好。”五条悟说。 明明在说谎，他忘了心声会被读到吗？杰无奈地想。 “小悟要回家吗？”他问，“我这里毕竟简陋，养不了你，而且你的家人也会担心的吧？” “他们才不会担心。” 他们担心的是六眼，而不是他。 “哎……”杰叹气。 “这样可不行啊，小悟。”他站起身，“大家族往往以利益为尊，但其中总会有关心你的人，你不想念他们吗？” “不想。”五条悟摇头。 他的长辈只关心六眼，身边的仆人过段时间就换一批，连院子里的小鸟和鱼都跑过一茬又一茬。 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 “啊，难办啊，我也不能让你一直留在这里。”杰指了指神社外面的方向，“因为你家里已经找过来了。” “……” 五条悟太小了，哪怕有一双能看见一切的眼睛，知道人走过的地方会留下这里咒力残秽，也没法把自己的踪迹全部掩盖住。 五条家可太擅长找他了。 他从里间出来时，长老和族人已经把神社翻了一遍，就差把神龛搬起来了。 “给我住手！”五条悟生气了。 “少主！”长老走过来，“终于找到你了，野外危险，快和我们回去！” 然而，少主的回答却是出乎他的预料。 “你们弄乱了这里。” “……啊？” “把这里打扫干净。”五条悟说。 “……好，你们，都把这里收拾好！”长老对其他族人说。 族内等级森严，侍卫和普通族人们自是都听他的话，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井然有序地收拾起来。 长老重新转向五条悟。 “少主……” “知道了，我会回去。”五条悟走出神社。 长老松了口气。 回去就好啊…… 真是的，少主这些天连饭都不吃，怎么突然又开始往外跑……哎？ 神龛上有一个苹果核，和一块吃了一半的和果子。 他拿起那块和果子，微微皱眉。 世界上没有神，但也不会有人把吃剩的东西放在这里当贡品。 难道…… “不走吗？”五条悟站在院子里，淡淡道。 “走，走啊！”长老应道。 五条悟没理他们，独自向山下走去，五条家的人自然会跟上。 他要尽快把人引走，不想让山神的存在被发现。 神是庇护世人的，但咒术师排斥一切非人种族，或许会伤害杰。 就像五条悟预料的那样，五条家的人没有在神社多留，很快就跟了上来。 不过在下山前，长老将那半块和果子递给一位近侍，说：“回去之后，把这个交给厨房，让他们复刻出一模一样的。” 粗制滥造的食物，和他们提供给少主的糕点差太多了，除了能看出是手工制品以外，没有任何值得留下的地方。 但，如果少主能吃下这个的话…… 一想到这里，长老便沉重叹息。 少主啊少主，你怎么能…怎么能随便捡东西吃呢！ 万一又中毒…哦，没有人会闲到在贡品里下毒……万一拉肚子怎么办！ 既要找少主又要操心少主的饮食，为了家族的未来，他们这些长老可真是付出了太多…… 五条悟才不管别人的付出，他只知道族中沉闷压抑，死气沉沉。 就连天空，也笼罩了薄薄的结界，仿佛是想将人困死在里面。 哪怕那个结界并不会阻止他们的外出。 杰的神社很小，但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比家族里好太多了。 于是，在回到五条家几天后，他又翻墙出去了。 这次，他是努力往肚子里吞了食物再去的，体力比上次更充足，路线也没有忘。 翻过两个山头，他再次看见熟悉的红色鸟居。 第5章 顺着阶梯走上去，山神正坐在神社的屋檐下，幼崽般的小短腿够不到院子的地面，随风晃啊晃。 “你又离家出走了？” 见到五条悟来，杰也没有惊讶，显然是在对方踏入鸟居范围时就得到了消息。 “不是离家出走。”五条悟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我不要他们。” “可我这里也没有好吃的好玩的。”杰说，“如果需要玩伴的话，村子里倒是有不少和你年龄相仿的孩子。” “我不喜欢小孩子。”五条悟说，“太幼稚了。” “你自己还是孩子呢。”杰无奈，“别总板着脸啦，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你不该有那么多负担。” “没有的事。” “那总不能说，你是因为看东西太清楚，所以看破红尘了吧？”杰笑道，“这样会老得快哦，还会失去许多乐趣。” “那你天天待在这里，有什么乐趣吗？” “有啊，有很多……啊，有人来了。” 五条悟自然是知道有人靠近。 是一男一女，二十几岁的样子，看穿着，应该是附近的村民。 女人挺着大肚子，估摸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 男人扶着她，走上一阶阶山路，来到神社前，为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祈福。 孕妇行动不便，只是站着，不过她发现了五条悟。 “看，那里有个孩子，你能看见吗？”她问自己的丈夫。 “我看到了……是一个白头发穿和服的孩子？” 他们都是普通人，看不见山神，只能看到另一个身为人类的孩子。 “真可爱啊，是伴随在山神大人身边的灵魂吗，或许他正在寻找下一世的家庭？” “那我们要不要假装看不到他？我听说，灵魂被看见的话，会不好意思进母亲的肚子的。” 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的五条悟：“……” “噗。”杰忍俊不禁。 “这就是你说的乐趣吗？”五条悟看向他，“为什么他们以为我是鬼？” “或许是因为小悟长得太可爱了，不像人间会有的孩子吧。” “我不可爱。”五条悟皱眉，“可爱是形容幼稚的小孩子的，我才不是那种人。” “好啦好啦，你不可爱。” 第3章 遇见神的第三天 五条宅。 “悟又跑出去了？”五条家主坐在榻榻米上，问。 “是的，远处跟着的侍卫传来消息，他好像又去那个老神社了。”五条家长老回答。 “一个普通人供奉的小神社而已，在哪里吸引到他了……”五条家主琢磨着，“确定那里没有咒灵吗？” “我特意看过，没有可疑的咒力残秽。”长老说，“而且，如果有咒灵的话，少主大人不可能毫无察觉，更不可能隐瞒。” “那就继续关注吧，要是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作为咒术世家，他们自然不会相信神明的存在，对五条悟的“神子”称呼，也只是对六眼的赞誉而已。 …… 小神社。 一个中年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他看见坐在神社里的小五条悟，还愣了一下，小声问：“那个……你是……山神大人的神使吗？”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得到回答，中年人也不恼，反而拿出一大袋子贡品放到神龛前。 “神使在上，山神在上，帮帮我们白井村吧！”他开始向神龛跪拜，“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不见了！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怕不是被妖怪抓走了啊！” “……”五条悟不说话。 等中年人拜完，匆匆忙忙地下山，五条悟才问杰：“为什么他叫我神使？” “嗯……应该是因为小悟看起来不像普通人吧。” 当然不像，霓虹人大多黑发黑瞳，天生白发在古时还会被当成妖怪孤立起来。 但五条悟气质出尘，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又仿佛清冷孤傲的谪仙。 他那双瑰丽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世间万物，被注视之时，人会发自内心地感到恐惧。 如此，将他当成神使，倒是正常。 至于为什么是神使而不是神本人呢……神像是抽象了些，但也能看出山神是黑头发的，和供奉他的村民们一样。 五条悟也不会在意自己为什么不是神，反正贡品都是他吃。 人类幼崽吃着贡品，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柔软无害的小仓鼠。 “你吃完后回家吗？”杰问。 “不回。”五条悟啃着水果，总感觉这几个小橘子不怎么甜。 “你要去帮他们找小孩吗？” “嗯，回应信徒的祈愿，是神明的职责。” 尤其是像他这种小地方的土地神，如果一直不管信徒的话，信仰会流失，力量就会变弱。 当最后一个信徒也离去时，神就会消失，就像人鱼化为泡沫，从未存在。 而且，他这样的小神是不能离神社太远的，只有在信徒有所求时，才能踏出鸟居。 “世上没有妖怪。”五条悟说，“拐卖或者咒灵，都不是你管辖的范围。” “我知道啊，但是他们已经来求助我了，能怎么办呢？”杰站起身，“我本就是为保护他们诞生的神，让孩子们陷入危机之中，是我的疏忽。” “……”五条悟咽下最后一瓣橘子，“我也要去。” 第6章 “不行哦，小悟还是孩子呢，不可以做这种事。”杰向他微笑，“记得回家的路吗？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 “我不回。”五条悟说，“我不是小孩子。” “嗯……那就在这里等我吧，我会在天黑前回来的。” “不准你走。”五条悟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小手抓得很紧，杰轻轻拉了一下衣袖，拉不动。 他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我可是山神，一般的咒灵杀不了我，不用担心。” “不。”五条悟说，“你是我捡到的，不准你走。” 杰：“……？” 为什么他变成幼崽捡到的了？不是他捡了幼崽吗？ 悟的思路：山神很弱+山神把贡品给他吃＝山神是他捡的，需要他保护。 ↑当然这只是他的自我逻辑补全，不知道山神有没有听见这段心声，反正他就是这么想的。 最后山神还是没有拗过他，允许他在村口远观，但是不可靠近。 这只是附近的三个小山村之一，大概一两百人口，一眼望去齐刷刷的小平房。 田里种了稻子，此刻还未成熟，一片绿，四体不勤的六眼神子觉得它们像长在浅水里的草。 有两个和他一般大的小孩子在家门口的草里…啊不，是田里玩，被大人瞧见了，屁股上挨了一巴掌，拎回家去。 “妈妈，那边有个白头发！”小孩一边被打一边还不忘闹腾，“是故事里的妖怪吗？” “还妖怪呢，我打死你！”妇人一手拎一个娃，看着相当彪悍。 她没有看五条悟在的方向，在她看来，什么白头发妖怪都是小孩子瞎编的，为了逃打屁股罢了，没有必要求证。 “……”五条悟在田埂旁边站着，手里还拿着杰给他的和果子贡品，衣服没有口袋，不知道该放哪。 不要和他说可以放嘴里吃掉，他现在是不可能吃东西的，和饱腹与否无关，只因村里的画面太难看。 在普通人看来，这里只是一个寻常的小山村，处处透露着慢生活的宁静美好。 但在咒术师眼里，这里的咒灵密度和人员密集的大城市有得一拼。 且不说蝇头这种随处可见的四级咒灵了，光是显眼的三级咒灵，他都看见了不下五只。 这个村子还没有覆灭真是奇迹。 这里的异常没有被咒术界发现真是奇葩。 五条悟没有和低级咒灵掰头的兴趣，目不斜视地看着杰离开的方向。 ……算了，还是闭上眼睛吧，虽然不影响视力，但起码不用和咒灵演戏。 他就这样站在田埂上，六眼的感知蔓延出去，能看见杰在丢了孩子的几家转悠，普通人见不到，也听不到山神，孩童模样的神只能按照常人看不见的非自然痕迹进行寻找。 他看见山神转了几圈，皱眉，原本就像眯着的眼睛被挤得更小。 遇到麻烦了吗？五条悟想。 看来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popo……” 这时，他的耳畔传来微弱的嘶吼，像是男子的笑声，又像是小孩子间相互吓唬的恶作剧。 五条悟没有睁眼。 但他清楚地看见，一个两米多高的白色人影，行走在田间，向他飘过来。 “……”他把手里的和果子吃了。 然后，不紧不慢地朝杰所在的方向走去，依旧是闭着眼的，仿佛完全不知道里世界的怪物就在离自己不到百米的位置。 “popo……”白色人影继续嘶吼着，两手下垂，朝白发的幼崽飘。 “……”五条悟默默加快了一点脚步，将自己的速度和人影持平。 “popopo……”人影飘得更快了。 五条悟：“……” 算了，还是直接跑吧。 思想和行为的间隔只有火花般大小，他快步像杰跑去时，人影还愣了一下。 但很快，人影意识到自己被骗，愤怒地追了上去！ 无需掩饰后，锐利的指甲从人影指尖弹出，只瞬息之间就来到了孩童的身后，意欲刺穿孩童的头颅！ 然而，在指甲距离白发只有五厘米时，却仿佛碰到了什么屏障，无法再近一步。 杰也发现了他的困境，山神过来，一张符拍在了人影爪子上。 符咒由黄色变得漆黑，同时，白色人影尖叫起来，手指冒烟，显然是被灼烧。 “离去！” 山神神色自若，连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出一点情绪。 人影显然是被唬住了，速速离开。 然而，在人影消失之后，杰面色苍白，脚下不稳，险些跌下来。 五条悟扶了下他。 “你受伤了？” “没有，只是消耗得有点大。”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神，仅仅是把咒灵赶走，就已经耗了大半的神力。 “悟有受伤吗？” “我有术式，它伤不到我。”五条悟回答。 “但你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使用术式的负担很大吧。”杰说，“这个咒灵盯上你了，你快些回家去，不然会被抓走的。” “我没有看见它。”五条悟说，“你才会被抓走。” 六眼的负担过大，导致他无法长时间使用术式，但相应的，他的咒术常识理论课成绩非常好。 经过刚刚那番短暂的交锋，他已经分辨出那只咒灵是什么。 第7章 假想咒灵“八尺大人”，来自人们对民间怪谈“八尺大人”的恐惧，至少是一级，甚至特级。 “八尺大人”在民间有不同的说法，但都有相同点：八尺大人的外貌是一个两米多高的白衣女人，会伤害未成年的男性。 主流的说法是，它在古代受过人的供奉，而祭品是年幼的男孩。在无人供奉的今天，八尺大人依旧会抓男孩食用，无关善恶，只是单纯的保留了古时的习惯而已。 不过如果是咒灵的话，就明显是对人类，尤其是其食谱上的未成年男性抱有恶意了。 传说里被迷惑的标准是看见八尺大人的样子，并听见它的声音，五条悟之前一直没有睁眼，很难说算不算看见。 “我不是人类，不在它的食谱上。”杰无奈，“别闹了，为了你的安全，和你家的侍卫回去吧。” “……”五条悟自是感知到了，有两个人一直跟着自己。 八尺大人追上来的时候，他们也准备好术式和咒具，准备随时冲出来了，如果神子大人维持不了“无下限”的话。 现在咒灵被暂时赶跑了，他们又自以为天衣无缝地躲了起来，就像普通人无法理解咒术师一样，他们也无法想象六眼的视察能力。 “都出来。”五条悟淡淡道。 “……”自以为藏得很好的侍卫们灰溜溜地跑了出来，在他面前行礼。 “送我回去。”五条悟说。 “是。” “记得在日落前到家啊，以后也别常来，嗯，如果可以的话，卧室里最好放些盐和符纸……”杰念叨着，很是关心。 “知道。”五条悟看向他，“我会来接你的。” “……”这和我说的没有关系啊！ “走吧。”告别后，五条悟转过身，对侍卫说，“天黑前到五条宅。” “……是。”应话的侍卫迟疑了一瞬，但很快又接了上来。 这个小山村离五条家不算太近，按一个孩子的脚程，至少要走五六个小时。 但五条悟是咒术师，在刻意的加速下，他赶在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前回到了五条家。 直到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他都没有和侍卫说一句话，也没有分给旁人哪怕一个眼神。 而护送他的侍卫，在确认少主安全后，趁着四下无人窃窃私语起来。 “那个袭击少主的咒灵是什么来头，会是诅咒师吗？” “不知道啊，但看起来很强，不是你我能应付的，快点报上去吧。” “嗯……还有，临行的时候，少主在和谁说话？” “不清楚，反正我没看见，也没有感到可疑的咒力波动，或许是只有六眼能见到的特殊生物吧。” 第4章 遇见神的第四天 夜色正浓，月光很淡，树叶与花草笼上一层淡淡的纱。 五条悟缩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坨，看起来很孤单。 虽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孤单，因为习惯了。 他的房间墙壁上贴了符咒，有压制咒力感知，缓解压力的功效，但对他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今天回来之后，又加了一些防咒灵的符咒，信息反而变多了。 啊，睡不着觉。 如果没有八尺大人，他可以在杰的神社睡的。 神社比五条家好得多，明明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存在，但就是能让他安稳睡觉。 或许该让他们在族里建一个神社。 不，应该不是建筑的原因，而是山神的原因。 他要去把山神捡回来，神是他捡到的，应该跟他回家。 但是自己被八尺大人盯上了，家族里不会允许他出门的。 好烦…… 五条悟翻来覆去睡不着，待到半夜，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窗外传来。 “悟……” 是五条家主的声音。 “……”五条悟没有回答。 未免太拙劣了。 墙上的符纸逐渐变黑，而孩童没有丝毫恐惧，依旧保持着声音响起前的姿势，看着天花板。 “悟，悟……” 声音好像更急切了，但就是无法突破结界。 一夜无眠。 次日，五条悟在术式老师那里上课。 和那些满口礼仪道理的老头子不同，这位老师只有二十出头，没有那种腐烂的感觉。 他叫五条辙，算来应该和五条悟同辈，不是嫡系，但术式和他们家族祖传的“无下限”相似，都涉及到空间法则。 无人之岛，能将物品封入独立的空间，被封印者依旧存在，但无法用任何方式观测或触碰，除非解除术式。 是个很强的术式，可惜，封印有两个前提条件：有形之物，以及非活物。 咒灵算是活物，没法直接被封入那种未知的虚空，所以他祓除咒灵几乎只能依赖咒具和体术，直到现在也只是个二级咒术师。 若非无人之岛和空间有关，再加上其他继承了无下限的族人因没有六眼而用不了术式，少主的老师这个职位绝对轮不到五条辙头上。 “试着抬高一点，让它稳定下来……很好，少主的悟性太强了！”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控制手中浮空的小木球。 术式老师还是这么啰嗦。 虽然不是腐烂的，而是带着阳光的啰嗦，那也是啰嗦。 “五条辙。”他说，“昨天袭击我的咒灵，祓除了吗？” 第8章 五条辙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少主问那个吗？” “你不知道？” 五条辙看了看四周，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连侍女都退在外面。 他收起职业微笑，说：“那只咒灵，很麻烦。” “特级？” “特级。”五条辙点头，“长老他们派了人去，还没有收到回复，大概率是没能成功。 “不过少主不用太担心，家族有结界，那只咒灵进不来的。” “哦。”五条悟的神色没有波动，仿佛他们讨论的只是一只四级咒灵。 “那边的村子呢？” 杰是受村庄供奉才有神力的话，如果村子被咒灵毁掉，他会不会消失？ “村子的话……男孩可能会有危险，但成年人和女孩应该是安全的。”五条辙说，“少主很在意那个村子，是有朋友在那里吗？” “……不算。” 小木球慢悠悠落下来，掉在五条悟手心。 “这样啊。”五条撤温和地看着他，“很多咒术师并不关心普通人的安危，少主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五条悟：“……” 你对我有什么滤镜吗？ “我不温柔。”他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不用你哄我。” “额……我没有把少主当小孩啦。我知道你早慧，是把你当十四五岁的少年来看的。” “……因为你想去咒术高专当老师？”所以在我身上练手是吗？ 五条辙：“……” 啊，被发现了_(:3ゝ∠)_ “因为我其实教不了少主什么，做纯粹的咒术师又太危险了，做老师对我来说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他当然教不了什么，族里古籍一大堆，以六眼的理解力看一眼就能懂，他教个锤子。 当老师只是因为他不想面对危险的咒灵而已。 更重要的是，去高专任职后，他不用天天被家族的长辈差遣来差遣去，也不用总是去练武场报到。 换句话来说，就是懒。 讲真，他其实挺感谢少主没有把他没本事的事实说出去，让他能多摸一段时间的鱼。 拜托，摸鱼真的超好的！ “你想离开家族，生活得更自由。”五条悟看出了他的想法，“做老师就很好吗？” “应该吧。”五条辙回答，“我在高专就读过，那里给我的感觉比家里舒服……啊，不是说家族不好的意思，就是…我的朋友留在高专了，所以我也想去。” “哦。”五条悟应了一声。 因为朋友？真是奇怪的理由。 他早就知道了，世家里没有朋友。 他和杰也不是朋友，他们是神和捡到神的人的关系。 今天的五条家少主，也在很好地自己补全逻辑呢。 小院的门被敲了敲，是吃东西的时间到了。 ——因为消耗大，五条悟每天都要吃两盘齁甜的和果子。 侍女端着餐盘过来，今天的和果子也是仿照神社贡品的样式，还配了清茶避免口干。 在生活上，少主的待遇是族中最好的，甚至连家主都不能每天开小灶——绝对不是好面子不愿意说的原因。 五条悟并不想吃东西，但不吃会低血糖，只能硬塞。 没有神社里的好吃，他想。 五条辙作为老师，得到了一杯茶以及……少主吃剩的和果子。 他是一个快乐的垃圾桶：） 算了，还是不当垃圾桶了，太甜了塞不进去：） 打发掉侍女，五条悟喝了一口茶，感觉肚子有点胀，明明没有吃多少。 如果有医生在，就会告诉他，你胃胀气了。 但此刻没有医生，只有一个一心想着出去的小孩和一个一心只想摸鱼的大人。 这时，警报声突然响起。 庭院中吹起冷风，五条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五条悟的眼睛，“别看。” “……”你捂住也没有用。 果然，身高两米的白衣人影已经袭来，血色指甲又尖又长，能直接抓穿人的皮肉！ 五条辙推开孩童，在自己后腰处一捞，拿出用术式隐藏的太刀咒具，接了咒灵这一爪！ 这一接，他直接被击退一尺，鞋底在草地上划出沟壑，持刀的虎口裂开，手臂都被震得发抖。 “少主，快逃！”他喊道。 但五条悟没有走。 “逃也没用。”他平静地说。 按传说来看，八尺大人拥有极强的力量和风一般的速度，还能穿墙，他一个连术式都没学完的人当然跑不过。 同时，他的院子很偏僻，偏到其他人至少还有三分钟才能赶来。 就这三分钟，根本跑不了。 看着自家少主的淡定，五条辙感觉揪心，“您能别涨敌人志气吗？逃跑没用但总不能站着啊！” （不得不说他的胆子比其他族人大多了，或许是就读高专的时候接触了外界文化吧） “为什么不能？”五条悟就在原地，看着八尺大人向自己抓来，却在离脸蛋不远处停住。 “三分钟我还是撑得住的，你先走吧。” 五条辙：“……” 谢谢啊，但他走不了。 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抛下少主独自逃命了，他估计得（被）切腹自尽。 于是，不大的院子里，八尺大人碾压着五条辙，同时无法捕捉到猎物，气得开始无差别攻击。 第9章 木质房屋倒塌，草皮高高掀起，连樱花树都被削了一半。 五条辙已经在很努力地闪躲，还是被爪了几爪子，深可见骨，伤口还泛着黑色。 他还不是咒灵的主要攻击目标。 五条悟的脸色有点苍白，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维持无下限的消耗还是太大了。 最多只能撑五分钟，如果不分心的话。 就在他快站不稳准备先坐下时，侍卫和长老们终于赶到了。 各种咒具和术式一齐攻向八尺大人，同时，一个长老开着防御咒具，将风暴中心的少主捞了出来。 “辙，带少主离开。”他把孩童塞到五条辙手里。 “是。”五条辙嘴角还流着血，但他强撑着，没有影响到行动。 他很熟悉五条家的布局，没有跑太久，就到了咒具室，看守的人知道了他们的来意，直接放行了。 因为咒具室深处储存着咒物，这里的结界很多，气息屏蔽也是最到位的，就算八尺大人突破了围攻，他们也能躲一会儿。 甫一关上门，他就实在撑不住，跌倒在地。 伤口流出的血染红衣襟，肌肉和内脏有不同程度的撕裂，咒灵的诅咒还在蚕食他的身.体。 “你要死了？”五条悟站在他面前，问。 “……或许。”五条辙气息虚弱，但还有力气朝他笑。 “也没那么糟，说不定我会被写进家史里呢？” “你不喜欢五条家。”五条悟直截了当地说。 “……”五条辙噎住。 “你还要去当老师。”五条悟继续说，“不想活吗？” “……想啊……”五条辙抬起相对完好的左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要是这次能活下去，我打死也不去祓除咒灵了，做普通人都比这强……” 或许是觉得自己快死了，他说话也毫无顾忌起来。 “少主啊，别为我伤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的朋友转交一句话吗？就说，五条辙去国外出长差了……” “我不愿意。”五条悟打断他。 “……好吧。”五条辙移开手臂，看着天花板，“但还是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废话。” “我不认识你的朋友，你该亲自去和他说。”五条悟从和服衣襟里拿出一张符。 “……这是？！”五条辙睁大眼睛。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只是扯开他的衣服，将那张符咒拍在他心口上。 那一瞬间，符咒运转，五条辙伤口的诅咒逐渐消失，体内咒力也充盈起来，帮助着内伤的愈合。 ——驱散诅咒，补充咒力的高级符咒，只有专门的人能做出来，一张千金。 “这个，很贵重！”五条辙挣了一下，想撕下符咒，但被按住了。 “少主大人，这是用来保命的东西，快拿回去！” “一次性的，已经用了。”五条悟淡淡道。 “……少主……” “我救了你，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人。”五条悟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知道吗？” “……知道。” 五条辙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选项。 哪怕只是看在救他一命的恩情上，他也是要站在少主这边的。 更何况，给谁打工不是打工呢？ “好。”五条悟很满意他的态度，“那我命令你，带我去两座山外的神社。” “……啊？” “你违抗我？” “不是的少主，我还起不来啊！” 就不能等他伤好了再说嘛qaq 第5章 遇见神的第五天 八尺大人还是被五条家解决了。 代价是，费了好几个咒具和术士，原本的院子以及周边建筑也要翻新了。 五条辙的伤就好了两三成，走一步吐一口血刀，被长老们嫌弃丢去医院了。 五条悟：“……” 好嘛，能带他出门的人没了。 咒灵已经被祓除了，但家族生怕他乱跑又招惹上什么危险东西，依旧限制着他的自由，翻墙出去后不到半小时就会被抓回来。 直到三天后，他的老师兼新晋心腹被家族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拎回来，缠着绷带教他术式运用以及……必要时刻的保命方式。 五条辙：造孽啊。 “你现在可以走路了。”五条悟对他说，“带我出去。” “……不是不愿意，是我没办法带你走。”五条辙非常无奈，“翻墙容易，但该如何说服跟随的侍卫们呢？” “这是你要思考的。”五条悟拒绝耗费脑细胞。 辙：“……” 要不你还是让我去停尸房躺着吧。 但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尤其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指带人摸鱼）。 五条辙在家族中资质平平，摸爬滚打二十年，知道哪个院子住着谁，也知晓每个长老的脾气。 他去找了对小辈相对和善且重视教育的二长老。 “少主无比聪慧，但偏居一隅，总会有不知道的东西。”他说，“晚辈认为，可以适当带他出门扩展眼界，也有利于他以后的发展。” 夏虫不可以语冰，没有见过天空的鸟是无法飞翔的，所以他们少主也要多出门涨见识，很合理。 二长老也觉得有些道理，他可不想未来家主被人嘲笑是井底之蛙。 但八尺大人的事才过去没多久，他们不会那么快放人，至少还要等半个月。 第10章 而且，少主出门的行程要提前报备，他们会提前清理好沿途的咒灵，保证不会再出现被特级咒灵盯上的情况。 不幸的是，悟想去的那个小山村附近一大块都被划入黑名单了，五条家认为，能吸引到特级咒灵，那个村子也没好到哪去，没必要去脏他们少主的眼。 嘛，就算能出门也不能去神社了。 “咔嚓。” 五条悟手中悬浮的小木球裂开了。 “……生气了吗？”五条辙问。 “没有。”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生气的小悟，面无表情地回答。 “……出去后总有办法的。” 啊，难得见到少主生气，所以果然是要去见朋友吧，还是很重要的朋友。 “我们可以想办法甩掉跟随的侍卫，不过那样可能会影响到后续的出门。”他说，“如果少主信任，可以将朋友的姓名和住址告诉我，我能提前带他到行程的必经之地上等你。” “你带不走他。”五条悟说。 “……” 少主啊，你一定要选最难的那一条路吗？ 呀咩咯！他一个二级术士，何德何能与一堆一级的侍卫斗智斗勇啊！ “少主真的不考虑邀请他出来玩吗？我可以争取在行程里加上游乐场。” 我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我说了，你带不走他。”五条悟把裂开的木球合上，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裂了就是裂了，拼不起来。 “……好吧。” 好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出门当天，五条辙带了消除咒力残秽的咒具，和五条悟串通好，在去商场二楼公厕的时候将地板的一块封印，落入一楼，然后复原地板，跑掉。 以一种奇特又危险的方式甩开了侍卫。 “去xx街。”五条辙带着小孩拦了一辆出租车，并迅速关上车门拉上窗。 “那里挺远啊，就你们两个，不用拼车吗？”司机问。 “不用。”五条辙回答，“路费不是问题，直接出发吧。” 司机看着后座穿着华贵和服的白发孩童，又看看旁边并不是很富贵的黑发男子，盯—— “这是我远方表弟。”五条辙情急之下侧下身去，把脸靠在五条悟旁边，“你看，我们是不是长得很像？” 司机：“……” 撑死只有一成像，这亲戚还挺远的。 不过这小孩不哭不闹，神志也清醒，不像是被拐卖的，就算不是亲戚，也是熟人吧。 汽车发动，商场离他们越来越远，逃跑这一项算是完成了，五条辙松了口气。 “我是你表弟？”五条悟突然问。 司机：“……” 默默拿出手机并进入拨号界面。 “……我父亲的父亲的姐姐的女儿的丈夫是你母亲的哥哥。”五条辙说。 他没说谎，真的是这样的。 “……”五条悟在脑海里计算了一下关系谱，眼中有一分了解二分奇异三分困惑四分迷茫。 司机：“……” 这也太绕了吧，听起来就不像真的。 “我知道了。”五条悟想了一会儿，大概理清了，“所以在外面，我要叫你辙。” 别问，问就是他不想叫别人哥。 “还有，你逃跑很熟练。” 司机：按出报警号码。 什么熟练？ “嗯，上学时期出校做任…采风的时候，经常这样。”五条辙回答，“毕竟难得能出门，这样还能让辅…带队老师提前下班，我好他也好。” “哦。” 学到了。 司机：放下准备报警的手。 看来真的是家长或朋友了，今天不是休息日，这小孩怕不是从学校的郊游活动里跑出来的。 但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司机罢了。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 “从这里往东二百米，就是那个村子。”五条辙说，“如果少主不想我看见你的朋友的话，我可以留在这里望风。” 出乎他意料的是，五条悟拒绝了这个提议，因为…… “他住在山顶，我不想爬山，你背我上去。” “……少主，你确定吗？” “我不想爬山。”五条悟重复了一句。 “……”不是这一句，是“住在山顶”的那句。 这一带的情况他提前调查过，山顶是没有住户的，只有一个神社。 提起神社，五条辙突然想通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像以前那样装傻就行了。 “那便请少主上来吧。”他蹲下身，背对着孩童，“可能会有些颠簸，我尽量走稳一些。” 咒术师的身.体素质高于常人，背着一个孩子爬山也没有什么压力。 因为离人工修建的山路很远，他选择直接穿过山林上山，灌木和杂草在他靠近前消失，又在他们离开后重新出现。 咒具运行着，没有留下任何残秽。 有辙的术式“无人之岛”，穿林速度快多了，还不会被树枝划花衣服，不愧是被其他家族嘲笑为“最适合逃跑的术式”。 不多时，他们到了山顶的神社，五条悟跳下来，一个眼神也没分出去得朝小屋跑去。 山神本来坐在门口发呆，见他来，还愣了一下。 第11章 “……”五条辙也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去空地边缘种蘑菇思考如何应付侍卫了。 “悟？你怎么来了？”他问，“八尺大人还跟着你吗？我的神社也不是绝对安全……” “它已经被祓除了。”五条悟在他面前停下，“我来找你。” “……找我？” “我在家睡不着。”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说，“我要你搬去我家。” 杰：“……啊？” “不行吗？” 在被捧为神子的人眼中，他想得到的，都可以得到，哪怕是神明也一样。 “好吧，我可以和你回家。”杰使了一招，“只要你能抱动我。” “哦。”五条悟伸出手，搂住对方的腰，往上一拔—— 拔不动。 “？” 不相信，再试一次。 不行，还是抱不起来。 “这不对。”五条悟的小眉头皱了起来，“你用了神力。” “没有哦。”杰歪头，“是悟的力气还不够，毕竟还是孩子嘛。” “我不是小孩子。” “等你何时能抱起我，再说这句话吧。”杰把手放在孩童头上，柔和的神力舒缓了从出门起就一直高耗运作的大脑。 “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力气小的人，所以不愿意和我走。” “……？” 这个理解……完全错了啊！ “我很快就能抱起你了。”五条悟说，“到那时，我会把你和你的神龛一起带走。” “好啊。”杰看起来并不担心这个问题，明明他是依靠村民的信仰存在的，不能失去自己的神社。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够抱起他。 “悟走这么远的路过来，一定饿了吧。”杰说，“我这里有新鲜的馅饼，要吃吗？” “吃。”五条悟很喜欢吃山神的贡品。 “那便进来吧。”杰笑着站起身，“还有角落里那位，也一起过来吧。” 五条辙没有回应。 “辙。”五条悟开口，“他叫你过来，吃馅饼。” “……谢谢，我不饿。”五条辙继续种蘑菇，“不用管我，我是一只吃草的毛毛虫。” 悟：-_-# 好恶心的形容，果然还是让他离杰远一点吧。 第6章 遇见神的第六天 “咕噜咕噜咕噜……” 骰子停了下来，朝上的一面是四。 “我赢了。”五条悟将棋子放到终点，以领先两格的优势赢下了飞行棋。 不要问神社为什么会有飞行棋，问就是来这里玩的小孩落下的。 “啊，又是我输了。”杰叹气，“好吧，这次的故事依旧是我来讲。” “不要童话故事。”五条悟提醒他。 “可是童话和小悟更配哦。”杰微笑。 “……” “咳咳，从前，在很深很深的大海里，有一只巴掌大的小章鱼……” “你见过海吗？”五条悟突然问。 “没有哦，我是在山里诞生的。”杰并没有因为他的打岔而生气，“但我知道大海很深，海水很蓝，阳光照在上面的时候，如同撒上了一层闪烁的星，就像悟的眼睛那样。”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不想听童话故事。” “放过我吧，大少爷。”杰无奈道，“我只会将童话故事啦。” “好吧，你讲吧。” “从前，海里有一只很小的小章鱼，他很聪明，会用贝壳把自己藏起来，也会伪装成珊瑚躲过捕食者的目光，他是海里最聪明的小章鱼。 “但小章鱼并不开心，他太孤单了，孤单道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直到有一天，小章鱼遇见一条大大的座头鲸，那条鲸鱼有着近乎黑色的皮肤，身上长了许许多多的藤壶。” “藤壶可以吃吗？”五条悟问。 “嗯…是个好问题，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杰思索片刻，说，“我没见过藤壶，但据村民们说，那种动物的肉很少，他们在商场上看见了也不会买。” “那鲸鱼能吃吗？”没有去过海边的五条悟发挥刨根问底的精神。 “应该…可以？但是吃鲸鱼不好。” “为什么？” “一位住在海边的土地神通过风告诉我，没有鲸鱼，小鱼也会变少，渔民们就吃不饱饭。”杰回答，“好啦，我们继续听故事。 “小章鱼问鲸鱼：‘鲸鱼啊鲸鱼，你为什么长满藤壶？’ “鲸鱼回答：‘因为我游得很慢，这些孩子会将我的脊背当成家。’ “小章鱼又问：‘鲸鱼啊鲸鱼，你是不是很喜欢藤壶，所以一直在笑呢？’ “鲸鱼回答：‘我的笑容，来自骨骼和肌肉的生长方向，但我并不讨厌藤壶们，因为我无法摆脱它们，就算讨厌也只会徒增烦恼。’” “我有问题。”五条悟又打断他，“为什么他不游快一点呢？” “因为太重了吧。”杰说，“据说，座头鲸光是普通地游动，就要耗费好大好大的力气呢。” “哦。”五条悟点点头，“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吗？后来，小章鱼说他很孤独，想吸在鲸鱼身上休息一会儿，跟随鲸鱼去温暖的洋流处寻找食物……” 几只圆滚滚的鸟儿在枝头挤着，细长的树枝被压得弯下来，树影婆娑，阳光一晃一晃。 第12章 五条辙编好第五个草叶手环，放到口袋里，并用术式藏好，准备带回去分给小孩子们。 看看时间，已经不晚了，估计侍卫已经将他们不见的消息发出去了吧。 啊，突然不想把手机上的术式解除了，会有很多未接电话吧。 不过少主身上有特殊的符咒，遇到危险的话，家主那里会收到，所以家族也不会太着急。 撒手没嘛，又不是第一次。 但无论如何，现在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五条辙站起身，走入神社小屋，却发现白发孩童趴在地上睡着了。 屋里空荡荡，墙角的小蜘蛛正在结网，飞行棋散落在地上，孤零零的。 “……”五条辙靠近瞧了瞧，确实睡着了，还睡得很熟，有人靠近都不醒。 难道是神社有特殊的力量，能缓解六眼的压力吗？ 他突然有了主意，原本用来应付长老们的说法可以先放下了。 走出小屋，稍微离得远一点，他解开口袋里的术式，拿出了手机。 果然，上百个未接电话，而且很快又有电话打过来，藏在芯片中的定位也开始运行。 “万分抱歉，我忘记将电话拿出来了，此次过后，我会去领罚。”他放低声音，做出谦卑顺从的样子，“但这次出门，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事关少主的健康，我必须先向长老们说明。” … …… 当五条悟醒来，天色已经黑了，风吹起檐下的风铃，叮铃铃，叮铃铃。 “天黑了。”他揉揉眼睛，说。 “是啊，睡得好吗？”杰盘坐在他身边，“是吃晚饭的时间了，该下山了。” “你一直在劝我离开。”五条悟不开心。 “嗯，不离开也可以？但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要哭了哦。” “？”五条悟转身就望去。 五条辙正躺在草地上思考人生。 “他哭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回家就不能按时吃饭，不能按时吃饭就不能好好长个子，他会被责备的吧。” “我不在乎。” 五条辙：“……” 少主大人，我听见了。 还有，我还没哭。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摸摸肚子，确实空了。 但贡品也吃完了。 “我明天还会来。”他说，“你不许乱跑。” “安啦，我本来也去不了别的地方。”杰笑着说。 … …… 他们回到五条家时夜色已深，厨房留了饭，当然，是给五条悟的，没有五条辙的份。 他去领了罚，只有三天禁闭外加抄十遍家规，和其他犯错的人相比简直是洒洒水。 因为他知道，责罚只是长老们好面子，毕竟他带着少主乱跑是过，但后来的功完全能补上，还能溢出来。 “某个神社能缓解少主的疲惫”这种话，说出来很假，但咒术本就是不科学的东西，其他人也信了。 于是，五条悟发现，他的外出行程里加上了杰的神社，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找人玩，不需要绕圈子跑了。 猫猫很开心。 但是他们又派了人在神社附近守着，还下了结界，给杰带来了困扰。 猫猫又不开心了。 不开心的猫猫趴在山神身上，白色的睫毛都垂了下来。 “也没有很困扰啦，更多的人来神社，也挺热闹的。”杰轻轻顺着他的背，说。 “但是我不开心。”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说，“我心里有闷闷的感觉，就是不开心。” 也有可能是胸闷气短，杰想。 “少主大人，到用餐的时间了。”一位侍女走到小屋前，端着不大的餐盘。 他们借了山下某个住户的厨房，但要把食物拿到山上来，还是不可避免地吹凉了些，要尽快吃掉才行。 但五条悟不想吃。 “我不饿。”他说。 “是……”被拒绝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侍女早已习惯。 “悟，不吃饭对肠胃不好哦。”杰说，“要是你生病去医院，就不能经常过来了。” “……你说的对，那边那个谁，我要吃饭。” “……是。”刚走出去没两步的侍女又走了回来。 她悄悄看了下自家少主，却只见到一个人。 难道和少主对话的是只有咒术师能见到的东西吗，身为普通人的侍女想。 那就不是她这种小角色能了解的事了。 不过，少主也没有姐姐们说的那么高冷可怕啊，只要不对上眼睛，也不会像传说中的令人吓到腿软。 “你吃吗？”五条悟端起一碟豆腐，问一旁的杰。 “我吃不了啦。”杰摇摇头，“神是吃不了人的食物的，就算是村民送来的贡品，也只会慢慢腐烂掉。” “那你吃什么？”五条悟吃掉一块豆腐，“只吃信仰吗？” “对哦，只要有信仰就可以……但小悟是人，不能不吃饭的，如果有不喜欢的菜，我可以用神力改变它们的味道哦。” “真的吗？可以变成什么味道？” “变成洋葱大蒜还有坏掉的咸鱼混合起来的味道……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五条悟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神是明晃晃的嫌弃，嘴里也不吃了，八成是一想象那种味道就没有胃口了。 “你的品味真差。” 第13章 “不是有这个道理吗？吃了非常难吃的东西之后，再吃别的，都会觉得很美味啊。”杰无辜地歪头，“难道不对吗？” “……”五条悟啃了一口和果子，“有点道理，我下次叫辙吃洋葱大蒜和臭鱼混合的东西试试。” 不知道关在哪个小黑屋抄家规的五条辙：阿嚏！ “上次的故事讲到哪了？”五条悟问，“我睡着了，没有听完。” “你不是说不喜欢童话故事吗？” “我要听，快讲。” “好吧，让我想想……”杰思考了一会儿。 “嗯，上次讲到，小章鱼和座头鲸一起去找食物，就从这里继续吧。 “他们游了很久很久，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那里有数不尽的磷虾和小鱼，鲸鱼一张口，便吃掉许多许多，差点把小章鱼也一起吸到嘴里。 “小章鱼有点生气，于是独自前往更浅的海域，那里有五光十色的珊瑚，海水将阳光分割成奇特的形状，像一只只不可触碰的水母。 “在那里，小章鱼遇见一只小丑鱼，一见面，小丑鱼就躲在了海葵里，看起来很胆小的样子。” “海葵是动物还是植物？”五条悟突然问。 “是动物哦，要吃肉才能活的。”杰回答，“不过小丑鱼有特殊的生存技巧，不会被海葵吃掉，反而会把海葵当成家。” “哦。” “那就继续啦——小章鱼问：‘小丑鱼，你为什么要躲？’ “小丑鱼回答：‘家外面太危险了，我想长久地活下去，就只能躲避。’ “小章鱼觉得小丑鱼没意思，便没有久留。 “过了一段时间，他遇见一只彩色的水母。” “水母有彩色的吗？”五条悟问，“明明都只有一两种颜色。” “嗯……因为是在童话里？就像美人鱼可以变成人，豌豆能长到天上一样，童话都是美好的。” “哦。” 于是杰继续讲故事：“小章鱼问水母：‘水母啊水母，你为什么这么绚丽多彩？’ “水母没有回答，因为水母没有大脑，不会说话。” “……章鱼有脑子，但是它同样不会说话。”五条悟说，“你说水母不会说话，突然就不像童话了。” “额，可是别人就是这么说的嘛。”杰无奈地摊手，“我不是人，不具备人的创造力，只能复述啦。” “……哦。” “好哦，那接下来……啊，接下来，小章鱼觉得浅海很无趣，便回去找座头鲸了。 “但他不知不觉间游了太远太远，找了很久很久，依旧没有找到座头鲸……” “……” “……” “然后呢？”五条悟问，“这就结束了？” “还没有，后面的情节我得再回忆回忆。”杰说，“好久没讲过了，都往了，就像冰块沉到水里一样。” “冰块不会沉入水底。”五条悟纠正道。 他没有上过正式的学校，但数学和物理可是很好的，冰会浮起来这种事，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是啊，所以沉底的记忆最后还是会浮上来的。嗯……要不，就这段时间，我们去林子里走走？” “……好。” 第7章 遇见神的第七天 “沙沙沙……” 棉制的和服擦过树枝，发出轻微的响动。 一个白色的脑袋从灌木中探出来。 圆圆的蓝眼睛锁定了地上的鸟窝。 盯—— “嘘，别吓到它们了。”杰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说。 “为什么，鸟窝在地上？”五条悟问。 “因为掉下来了。”杰回答，“可能是风吹的，也可能是有蛇，你想把它们放回树上吗？” “它们已经半天没有吃东西了，空的，肚子。”五条悟说，“留在地上，会死掉吗？” “会哦，那样会很可怜的。” “放回树上就能活吗？”五条悟抬起头看他。 “嗯……可能会活，但不是必死。”杰微微弯腰，和蹲着的孩童对上视线。 “吶，悟要试试亲手把它们放上去吗？” “……”五条悟眨巴一下眼睛，没有说话。 “悟？” “我要用两只手爬树。” 他这术式运用时间很短且不稳定的小身板，想带着鸟窝上树，只有用嘴叼着的份。 猫猫拒绝嘴叼。 “这样吗，那悟先爬上去，我把鸟窝送给你，怎么样？”杰说。 “……你都能送给我了，为什么不自己放？” “因为救小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我希望悟也能参与嘛。”杰小心翼翼地捧起鸟窝，长着黄色绒毛的小鸟们大张着嘴，以为是父母回来了，讨要吃的。 “小家伙们，我这里没有食物啦，要回家才能吃到虫子哦。” “……”五条悟没有说话。 但他已经开始爬树了。 有多次爬树逃跑的经验，他爬得很快，很完美，甚至衣服都没有被书皮刮破，只是蹭上一些青苔。 他坐在枝丫上，皱了皱眉，把青苔拍掉。 “小鸟们上来喽。” 杰双脚离地，竟是像幽灵一样飘起来，还稳稳地端着鸟窝，像是在给幼鸟们假造一场奇特的旅行。 “你飘起来像鬼。”五条悟接过鸟窝，说。 “我听说，很多神是死去的人变成的，这样说的话，神明和鬼魂也是有相同之处的。” 第14章 “哦。”五条悟把鸟窝放在一个枝杈上。 小鸟们依旧叽叽喳喳，大大的眼睛闭着，长着绒毛的小翅膀扑棱扑棱，看起来并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只知道自己很饿。 傻鸟，五条悟评价。 “它们才出生没几天嘛，体谅一下啦。” “……” 忘了，这里依旧是神社辐射范围，山神可以读他的心。 “你又在读我心。”五条悟不开心了，“我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 “我在尽量不读啦，可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嘛。”杰趴在树枝上，没有压弯一片树叶，仿佛没有重量。 “哼。”五条悟背过身去。 从来只有他看透别人，被人看透还真是不舒服。 “吶，悟。”杰试图转移话题，“树上风有些大哦，要我抱你下去吗？” “不用。”五条悟纵身一跃，稳稳落地。 三米多高的树枝而已，稍微用点咒力强化身.体，连痛都不会有。 “哇，好厉害。”杰捧场地鼓掌。 “……” 这是什么值得夸奖的吗？ “那我也下来了。”杰从空中降落，不是慢慢飘下来的，但也没有自由落体那么快。 五条悟突然抬起头，冲上前来，一把将即将落地的人的双腿抱住。 然后，趴在了地上。 啊，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这不对！”五条悟又向上拔了拔，完全拔不动。 “在树上的时候，你明明很轻！” “因为树是长在山上的，和山是一体嘛。”杰无奈地把人扶起来，“好啦，别试了。” 五条悟拍拍身上的灰尘和草叶，小脸鼓了鼓。 “你到底有多重？” “一定要知道吗？”杰把手背在身后，说，“我有一座山那么重哦~” “……你骗人。”五条悟皱起眉头，“如果你那么重，地会塌下去。” “啊，因为山就是石头和土地组成的，可以忽略我的重量啦。” “我不信！” “好嘛，那不信的小少爷，想去吃烤鱼吗？” “……” “现捉现烤的那种哦。” “要吃。” 五条悟抓住杰的手，两眼放光。 小孩的脾气就是这么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条烤鱼，就能让他把所有的生气抛在脑后。 但是…… “为什么要我抓。” 五条悟站在小溪边，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根削好的树枝，有一种大少爷被迫做农活的委屈感。 “抓鱼很好玩的，悟不想试吗？”杰歪头问。 “不想。” 对他来说，明显是吃鱼的吸引力更大。 “啊，那没办法了。”杰无奈地挽起和服下摆，走进水里。 他没有沉底，而是踩在水面上，红木做的木屐没有溅起一丝水花。 这么说不挽衣服貌似也没问题？管他的呢，就当是仪式感好了。 比走在水上更神奇的是，水里的鱼好像是被最好的饵料吸引了一样，全都聚了过来，只要他一弯腰，就能捞到满满的一大把鱼。 “……”五条悟丢掉了小树枝。 “你作弊。” “没有作弊哦，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杰无奈，“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自己抓嘛，那样会有趣得多。” 作为这里的山神，管辖范围内的动植物都会自发地亲近他，哪怕会变成烤鱼也一样。 然而，正当他准备随机选出一条幸运（？）小鱼时，小溪突然溅起水花，两条鱼飞了出去！ 被溅了一身水的杰：“……” 默默放下了提溜着衣摆的手.jpg 拿到鱼的五条悟嘴角上扬了两个像素点。 你用自身特性抓鱼，我用术式抓鱼，很合理。 杰擦去脸上的水，慢悠悠走回岸边。 这孩子，又不是比赛，怎么突然较上劲了…… 算了，他开心就好。 鱼拿到手了，接下来一步是刮鱼鳞。 五条悟被鱼尾巴拍了几巴掌，其中有一个是没维持住无下限，真的拍到脸上的。 上扬两像素的嘴角又垂了下去。 杰则是非常熟练，首先安抚受害鱼情绪，然后趁鱼不注意，手起刀落…… 不要问他刀是怎么来的，问就是悟在侍卫那边拿的。 除了刀，点火用的打火机也是在某个喜欢抽烟的侍卫身上搜出来的。 躲在暗处看着少主刮鱼的侍卫们：少主开心就好。 因为没有调料，他们烤出来的鱼味道不怎么样，还有些腥。 五条悟吃了一口，就陷入沉思。 “不喜欢吗？”杰问。 “不好吃。”五条悟回答，“好淡。” “这叫自然的味道。”杰用树枝捣了捣火堆。 “……我喜欢不自然的。” “可是我的山没有盐巴和香料啦，将就一下吧。” “……”五条悟把啃了两口的小鱼丢掉。 “不吃了吗？”杰拾起小鱼，“这样弄脏了哎，那我拿去喂鱼了？” “你拿去吧，还有这个我也不要了。”五条悟把另一条完整的烤鱼也推了出来。 “好吧。”杰叹了口气，将那一条半烤鱼从树枝签子上扒下来，走到溪边，撕成一小块一小块丢进水里。 鱼儿们争着抢食，全部挤在岸边，甚至有一两条被挤得飞了起来，掉到了地上。 第15章 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这帮鱼没有多少脑子，只知道吃，游，和山神贴贴。 倒是五条悟发现喂鱼好像很有趣，走过来拿走了还没被撕开的烤鱼。 他效仿杰的样子，将鱼肉一点一点撕下来，忽略或硬或软的鱼刺，丢进水里。 ——准确来说丢不到水里，因为水边被鱼挤满了，他只能丢在鱼头上。 被砸到的鱼砸吧砸吧嘴，但还没吞下去，就被旁边的鱼扑过来压入水下，抢走了食物。 “很有趣吧，这些鱼。”杰说。 “嗯。” 这时，一条鱼被挤飞出来，直冲孩童的脸而来！ 然后被无下限弹飞出去。 “好腥。”五条悟挥挥手，散去差点落在自己脸上的鱼腥味。 “看来它们也很喜欢小悟呢。”杰笑着说。 五条悟：“……” 明明就是被挤上来的。 他甚至能画出那条鱼飞出来前的受力分析图。 “它们不喜欢我。”他，“它们没有脑袋。” 此脑袋非彼脑袋，并不是说鱼没有头，而是说鱼没有智商，是一词多义的用法……算了。 “没有关系啊，在一件事发生的时候，人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将其定义。”杰一边喂鱼一边说，“只要你觉得他们喜欢你，那在你眼中，鱼就是有脑袋和情感的，不是吗？” “……我不喜欢它们。” 喜欢被烧得好吃的鱼，不喜欢到处蹦跶还会贴脸的活鱼。 “那悟喜欢什么呢？喜欢小鸟？” “不喜欢。” 一堆叽叽喳喳的东西，很吵。 “可是悟救了小鸟，也喂了鱼哦。” “……”五条悟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想出一个非常绝妙的答案。 “你还一边救小鸟一边杀鱼呢！” “哎？”杰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哼。”看见对方哑声，五条悟有点得意地抬起了头。 这波啊，这波是“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那些无聊的大人教的东西，倒是挺有用的。 “我对山中的生物不会有明显的干扰。”杰回答，“在平常，我是不会把小鸟搬回树上的，这么做可能能够救回它们，但也可能让在地面活动的肉食动物失去食物饿死。 “而且，山林是原始的，不像人类的世界那样弱者生存，救不完的。”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悟啊。”杰理所应当地回答，“小悟想把小鸟放回去，所以我放了，小悟想吃鱼，所以我抓鱼，因为我希望悟能够开心。” “……”五条悟把最后一点鱼肉丢进水里，被鱼儿们抢着分走。 他抬起头来，湛蓝的眼眸正对着山神。 “为什么希望我开心？”他问。 “因为悟是很好的人。”杰温和地说，“曾经有传说，只有最纯洁善良的孩子可以见到神，就像只有抬头仰望的人能看见星空一样。” “……”五条悟眨眨眼睛，不说话。 “悟不这么认为吗？”杰问。 “我能看见你，是因为六眼。”片刻后，五条悟开口，“这和我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关系，我也不喜欢别人随意来定义我。” “不是随便定义哦，我是斟酌了好久好久，才得出悟是个好孩子这个结论的。”杰将鱼骨头掰成小块，丢进小溪中。 “悟没有和别人提起过我的名字，也没有仗着自己能看见我而提出什么要求，这是只有好孩子才会做的事呢。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已经将‘山神真的存在’这件事大肆宣扬，或者威胁我完成他的心愿了吧。” “……” “悟？” 五条悟站起身，朝神社的方向走，阳光在草地上拉出斜斜的影子。 他的话音并不响亮，只是逐渐碎在微风中，仅他们二人可以听见： “我不是小孩子。” 第8章 遇见神的第八天 “苍是指无限的压缩，通过分子级的控制将物体的距离减小，当距离为负时，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五条辙干巴巴地读着从古书上抄来的术式说明。 “你好敷衍。”五条悟说。 “……不然还能怎么样嘛，理论你都懂，我能教什么啊。”五条辙叹了口气。 家族还让他继续当少主的老师，或许是看在术式的份上，或许是单纯的他俩关系还不错吧。 毕竟能和少主正常说话的人并不多。 “上次吃洋葱大蒜混坏咸鱼的结果，出来了吗？”五条悟问。 辙：“……” 能和少主正常说话，是因为他是受害人。 这个亲信他说是非当不可吗？ “结果是我拉了三天肚子，并失去了两天的胃口。”五条辙虚弱地回答，“算我求您了少主，我实在不想吃那种奇怪的东西了。” “那个不奇怪。”五条悟说，“只要能描述出来，就是有人吃过的，就不奇怪。” 辙：“……” 有没有可能，他是说可能，有的描述只是想象和比喻，不代表当事人自身尝试过描述的内容？ 他觉得少主该上国文课了。 “那下次试试擦过呕吐物的抹布的水吧。”五条悟一脸正经地说。 “……为什么要试这种东西？”五条辙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您想杀死我吗？” 第16章 “没有，只是单纯好奇。”五条悟回答，“他说，那个也很难吃，吃过之后会感激上天赐予他正常的粮食。” 辙：“……” 道理他都懂，但是这么吃真的会死人的。 至于少主说的“他”，五条辙当然知道是指谁，准确的说，整个五条家都知道是谁。 对于神明，咒术界一向是不相信其存在的。 但他们不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见到或触碰到少主口中的朋友，也感知不到其身上的咒力波动，那便不是咒灵，也不是任何唯物的东西。 于是五条家统一认为，既然负面情绪会催生咒灵，那正面情绪催生神明，也很合理。 啊，当然，这个统一认为，不包括五条辙。 在其他族人都为无法直接利用神明感到可惜时，只有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直觉认为，那个存在并不是神。 但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 就连那一丝异样的感觉，也如同一闪而过的火花，无法再被捕捉到。 可现在得顺着大家来，那么他就不能否定少主朋友的存在形式。 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吃那些无毒胜似有毒的不知道算不算食物的玩意。 “少主，我只有二级，身.体比其他咒术师要弱得多。”五条辙说，“相比吃一口那些东西就可能昏过去的我，那些身上肌肉硬得跟墙一样的侍卫更适合满足你的好奇心。” “你说的有道理。”五条悟点点头，“那以后，就给侍卫吃。” 不知道在哪值班的侍卫们：阿嚏！ 辙：劫后余生，非常欣慰（指对自己）。 不愧他发奋自学一个月备考幼师资格证。 “那你教我编草环。”五条悟说。 “你想送给你的朋友？” “嗯，就用地上的草来教吧。” “地上的草太短了。”五条辙说，“墙角的稍微长一些，勉强够，稍等，我去把它们拔过来。” 但还没等他起身，那边的草就被连根拔起飘到五条悟手里。 辙：“……” 所以说术式这种东西根本不用他教，他做老师只能教教手工和如何阴暗地爬行这样子。 编手环并不难，只要知道步骤，基本都能学会。 五条悟的观察力和悟性都远超常人，更是看一次就学会了。 但他编的手环光秃秃的，不好看。 于是他说：“辙，你去后院，拿点花来。” 辙：“……” 后院是家族女眷和幼儿们生活的地方，那里的花草都是女孩们自己养来观赏的，他一个近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跑去薅，礼貌吗？ ……算了，反正以后五条家都是少主的，大不了他多帮女孩子们搬几次重物好了。 今天的五条辙，依旧在感叹自己人缘好三观正情商高，不然帮少主做事不知道要招惹多少仇恨。 一天后，五条悟带着小花环去了神社。 杰像往常一样坐在屋檐下，有点短的腿垂在木板边，够不到地面。 “我来了。”五条悟举起花环，“这个，给你。” “啊，是很漂亮的花环，谢谢悟。”杰接过花环，笑着说。 “我编了很久。”五条悟说。 我好辛苦，快夸夸我。 “悟很厉害，编得又圆又漂亮。”杰顺着他的心声夸夸，“一定累了吧，要吃蜜糖吗？” “要。” 神龛上的蜜糖不多，只有三块，和几个肉包放在一起。 但是很甜。 这几天的贡品是村民们发现没有孩子继续失踪后送来的，为了感谢山神——哪怕已经失踪的孩子们回不来。 八尺大人不是杰解决的，而是五条家祓除的，所以他把贡品拿给悟吃，很合理。 如此，便没有亏欠了。 五条悟吃着蜜糖，硬糖嚼碎后逐渐融化，散发香甜的味道，就像碎在玻璃里的暖阳一样。 “我后面几天可能来不了了。”他说。 “要出远门吗？”杰并不感到意外，想来是早已察觉对方的想法。 “嗯，他们要我做祓除任务，和其他人一起。” “其他人”指的自然是成熟的咒术师，包括五条辙和几个侍卫，保证他们家族期待数百年的六眼不会被咒灵打死。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做任务，咒灵最多只有二级，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还很x…年轻。”杰微微皱眉，说，“祓除咒灵是很令人反胃的工作，对年轻人来说可能太过超前了。” （因为悟不喜欢被称为小孩子，他特意将年龄小换成了年轻。） “不会超前，反正都见过……唔啊！”五条悟突然大叫。 “怎么了？！”杰立刻凑上来。 藏在暗处的侍卫们也纷纷跑出，是发生了什么，令一向沉稳的少主大人突然发出尖叫！ “我特牙！”五条悟的嘴在流血，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 “唔牙跳了！” “……哦，那没事了。”见多识广的山神冷静下来，“不要紧，用湿巾捂一捂，消一下毒就好了。” 在角落种蘑菇的五条辙走过来，拿出一整个医药箱，给他们少主清理牙床。 哈？你问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跑过来？就他这个战力，遇见什么危险，要是侍卫们都拦不住，他上去了也只有送菜的份。 第17章 还是躺平好啊，他想。 他拆开湿巾，倒了酒精在上面，按在缺了一块的牙上……没按到。 “……少主，请把无下限关掉。” “不！”五条悟拽着自己掉下来的牙，口齿不清地大喊，“唔要装飞去！唔不要没由牙！” “……以后还会长出来的，不用担心，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五条辙安抚他说。 “不！”五条悟坚持，“塔明明不废掉，盐本是很挠固的！” 换牙期的第一次掉牙，给年幼的小悟带来了极大的震撼，甚至连表情和音量都失控了。 一刻都没有为出任务而感到烦躁，立刻赶来现场的是，小牙仙！ 咳咳，扯远了，霓虹没有小牙仙，孩子们换下的牙只能从家长手里换来鼓励的糖果。 虽然刚刚掉牙的孩子通常没有心情吃糖，尤其是硬糖。 在侍卫们七手八脚的帮忙和精神支持（？）下，五条辙最终还是成功给他们少主清理好了牙龈。 附近的牙上还粘了些许蜜糖，看来这就是导致掉牙的罪魁祸首了。 ↑蜜糖表示不对此事负责。 “没事的啦，悟。”看着精神萎靡的小孩，杰揉了揉他的头发，“人类会在幼年时换一次牙，新长出来的会更结实哦。” “……真的姆？” “当然是真的，但是不要用舌头舔新长的牙哦，不然会长歪的。” 长歪？那是什么样子？ 因为自小在保护圈里生活，五条悟接触过的人都长得很端正，没有歪瓜裂枣。 所以他看向一个侍卫，并想象了一下把兔子的牙安在他嘴上的样子。 被盯的侍卫头皮发麻，盯人的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不会让它长歪的。”他说。 就算歪了也能用术式微操纠正过来，在长完之前。 “可是我不能吃东西了。”五条悟皱眉。 “……不要紧的，只要止血了，就不影响吃饭。”五条辙说。 毕竟掉的是一颗门牙，又不是两边用来咀嚼的牙。 “我不信。”五条悟日常不信，看向杰，问：“你掉过牙吗？” “我不是人，当然没掉过。”杰笑着摇头，“但是我见过很多掉牙的孩子，他们会被家长带来祈求新牙更加整齐洁白……我也可以给你一个这样的祝福哦。” “我要。”五条悟当然不会拒绝。 “好哦。”杰伸手，捧住他的脸，在脸蛋上揉了揉，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揉起来软乎乎的。 揉了一会儿，他松手，说：“好啦。”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摸摸自己的牙。 “你骗人，明明没有长出来。” “是让新牙更白更好看啦，不会加速生长。”杰无奈道，“换牙也是很稀奇的体验呢，一个人一生只要短短两三年会有哦，悟要好好珍惜才对。” “……你明明在看我笑话。” 五条悟的嘴角下耷了两像素。 “没有的事。”杰否认，“幸灾乐祸什么的，怎么会出现在神明身上呢，你说是吧？” “……哼！”五条悟生气地跑出神社，头也不回一下。 因只听过一方言语而不明所以的侍卫们追了上去。 五条辙：“……” 他刚收拾完医药箱，专业藏东西的术式还没开启呢。 啊，果然就像幼师教材里写的那样，有的小孩子会对掉牙非常抗拒。 第9章 遇见神的第九天 因为掉牙，五条悟整个人都变得更沉默寡言了。 不沉默则漏风。 为了配合少主的气质，随行的侍卫们也都冷脸沉默，只有五条辙带着并不走心的职业微笑。 这导致任务的委托人以为这个咒灵十分棘手，吓得不要不要的。 委托人是一个财阀的老大，叫田中里，年过半百，挺着将军肚，哪怕穿着西装也掩盖不住那一身横肉。 作为站在经济顶端的那一批人，他是知道这世界的存在的，也知晓自己花了多少钱才请来五条家的咒术师，自然不会怠慢他们。 不过他没有把这个孩子放在眼里，就算天赋再好，这个年龄也只是在上小学而已，估计是被大人拉出来围观学习的吧。 “咒术师大人，请坐请坐。”田中里对一行人中看起来最靠谱最像领头人的五条辙说。 “不必。”五条辙拒绝了。 因为会客室只有一个凳子，轮不到他来坐。 他问：“根据你在委托上写的，令女疑似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是吗？” “是啊，我怀疑那个就是咒灵，我们一家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很危险！”田中里很高兴咒术师直接进入正题，省了他不少时间和精力。 “那便带我们去看看她吧，人命关天，耽误不得。”五条辙微笑，看起来就像个游刃有余的大佬。 “是，是！”田中里哪敢说不是，赶忙答应。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东京郊区的一栋别墅，只有两层半，但占地面积不小。从会客室出来，就是亮堂的大厅，水晶灯挂在天花板，墙边是金制的各种装饰品。 审美不怎么样，一副暴发户的样子。 据说中了诅咒的人现在在二楼，他们要走楼梯上去。站在明面上的侍卫只有一名，走在最后垫后。 孩童的身量走楼梯更慢一些，五条悟也不是喜欢赶路见咒灵的人，便没有刻意加快脚步。 第18章 五条家其他人自然是顺着他的速度来。 田中里则是有点急了，但自己有求于人，也不敢催。 片刻后，他们来到一扇门前。 光是在这里站着，就能感觉到里面浓厚的咒力。 “咔哒。” 田中里开了门。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蜷缩在床上，被子裹着身.体，眼睛里满是血丝，一脸警惕地看着进来的几人。 “优子，不怕，他们是爸爸找来的咒术师，能治好你的病。”田中里说。 “……不……”田中优子将被子抱得更紧，“我好不了……我要死了……我不想见别人！” “别闹了，优子！”田中里突然凶狠，“你就这么想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死吗！不想死，就给我乖乖从被子里出来！” “不要，呜呜……”田中优子把头也埋进被子里。 “……”田中里有点慌了。 他看看五条辙，见对方没有恼怒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十分抱歉，小女有些怕生。”他说，“要不我将她扯出来吧？” “不用。”五条辙回答，“我们已经确定令女的病是咒灵所为，现在请田中先生出去吧，我们要下帐了。” “啊，这……”田中里有点犹豫，“优子要留在这里吗？” 五条辙看向五条悟，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于是他说：“当然，咒灵的根源和她有关，她还不能走。” “那…那我能留下吗？我不会捣乱的。”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和几个生人放在一起，田中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你留下来，我们也不会保你，毕竟要同时护住两个人太麻烦了。”五条辙冷下脸来，“送他出去。” 后半句话自然是对侍卫说的，话音刚落，田中里就被丢出了卧室，近两百斤的体重砸在地板上，整个别墅都抖了一抖。 他咋舌。 这，这……这就把他丢出来了？咒术师的力气都这么大吗！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漆黑的帐落下，将整个卧室都包含在内。 随着光线变暗，粉嫩嫩的公主房变成红色，咒力痕迹也更加明显。 而咒力汇聚的中心，则是缩在床上的田中优子。 “少主，交给你了。”五条辙后退一步，说。 五条悟微微点头，走向田中优子。 侍卫也退在帐边缘，随时警戒。 面对缩成团的大小姐，五条悟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直接用术式将人拽了出来。 “啊！”田中优子大惊失色，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身.体。 “放开我！放开我！” 五条悟也确实放开了，以直接放在地上的方式。 “……”侍卫捂住了眼睛。 “……” 五条辙嘴角抽搐了一下，拍了下侍卫，“捂什么捂，你看她还是个人样吗？” 被硬拽出来的田中优子，浑身赤.裸，骨瘦如柴，背部却高高拱起，像患有严重的驼背。 但那是在普通人的视角下。 而在他们看来，那驼背，其实是背上长了一堆东西。 肉，骨骼，血管，毛发，还有一些生着绿色霉菌的不明物体，稍微动一下就会流脓。 显然超出了现代医学可以解释的范畴，更别提，这些东西是在半个月内长出来的，如果田中里提供的数据没有出错的话。 “趴下。”五条悟淡淡道。 因为嘴巴没有张太开，他的声音很小，却额外清晰，甚至盖过了女生的尖叫。 “不，不要！”田中优子拼命往角落里爬，“别看我，别看我！” 真是麻烦，五条悟想。 他拽住田中优子的胳膊，干净利落地将人摞倒，背部朝上，寄生在她身上的咒灵不断蠕动着。 “啊！”田中优子尖叫。 “吵死了。”五条悟随手扯下床单，团了一角她的嘴里。 终于清静了。 清静之后，他才有心情来祓除咒灵嘛。 咒灵的构造和咒力量在六眼之下无所遁形，看清之后，五条悟却微微皱起了眉。 不怎么强的咒灵，在二级咒灵里算中规中矩，但问题在于，它寄生在了普通人身上。 咒灵模拟出了人类的身.体构造，虽然看起来杂乱无章各长各的，但实际上，它的血肉骨骼都和田中优子连在了一起。 牺牲攻击其他人的术式，换来和宿主同生共死的寄生吗？ 要是暴力祓除，田中优子也会死，毕竟他们这边没有传说中的反转术式，普通人的医疗技术也救不了脊骨粉碎失血过多的人。 真是麻烦。 “辙，我的任务里，有要求任务对象必须活着吗？”五条悟问。 五条辙一听，便知道了他现在面对的难题。 “这个咒灵是完全寄生在她身上的？” “对。” “……这下棘手了啊……” 以少主现在的能力，想祓除一个没有攻击力的二级咒灵简直轻而易举，但祓除的同时还会死普通人的话…… 咒术界的老古板们并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回事，手上带着人命的咒术师不计其数。 就连没有杀过普通人的五条辙自己，也不能保证没有无辜的人因自己间接死亡。 咒灵会害人，会害很多很多人，当人的生命变成物体来被衡量时，咒术界会选择牺牲某个人而救下更多的人。 第19章 但现在，至少现在，一个六岁孩童的身上，不该背负无辜的性命。 “这件事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我会向长老们反馈，给你换一个任务。”他说，“至于现在这个……我们先送你回家吧，这个由我们来解决就好。” “没有那个必要。”五条悟却是说，“我不是什么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死个人而已，又不是没有见过。” “……”五条辙噎住。 “而且，你不会以为，这个咒灵和她没关系吧？” 冰冷的湛蓝眼眸看向地上乱爬的人，田中优子对上那双眼睛，吓得直发抖。 “……嗯？”五条辙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你的意思是，是她故意招惹咒灵的。” “大差不差。”五条悟又把人拎回来，用无限割开她背上一块畸形的皮肉，没有碰到血管，但也没顾忌神经，痛得田中优子拼命挣扎。 那块皮肉下，有几颗人类的牙齿，还有一团不成型的核桃一样的东西。 五条辙走近看了看，辨认出那是什么。 他的神色也变得阴沉，说：“是大脑，看大小，和发育未完全的胎儿差不多。” 背上可以长肉，长骨头，长毛发，但不会长出牙齿和第二个脑子来。 而且，咒灵是不需要大脑的，就算模拟人体，也不会费心费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东西。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是被诅咒的。”五条辙说，“而且不是单纯地被咒灵诅咒，是被有智慧的人诅咒了。” 莫非是招惹了什么诅咒师？或者是他们财阀有什么经济上的对手请了诅咒师？ 不过这个情况比单纯的咒灵诅咒要好的多，起码不用暴力祓除，只要解决掉诅咒的源头就可以了。 “想找到诅咒背后的咒术师的话，估计要花不少时间。而且，到最后会变成术士和术士的对决。”五条辙说，“能控制二级咒灵的至少也是二级术式，我会和长老们说明，应该会给少主换一个任务。” “我没有二级吗？”五条悟问。 五条辙：“……” 这么说呢，你现在甚至没有四级，因为没评过。 五条悟也猜到是什么个情况了，有点不开心地拽住田中优子背上的一块肉瘤。 五条辙还以为他要直接扯，大惊：“少主等一下！她还有救啊！” 不能因为评级的问题，就迁怒别人啊！ 说到底，少主原本不是从来不在乎他人评价的吗？怎么突然就想要评级了？！ “她没救了。”五条悟冷声道，“没有诅咒师，诅咒的根源在她自己身上。 “还不肯说吗，田中优子。” 第10章 遇见神的第十天 “根源在她本人身上，你是说，这个咒灵和诅咒师没有关系，单纯是她自己招惹的？”五条辙有点惊讶。 “但一只二级咒灵，怎么会刻意模仿出和寄生部位完全没有关系的东西？” 没有人会质疑六眼的判断，他只是觉得奇怪。 有智慧的咒灵很少，而且就算有，也最多只有四五岁小孩的水平。 绝大部分咒灵都只会按本能行动，机械地重复同样的举动和语言。 难道……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五条辙的眼神都变得冰冷。 被拽着肉瘤的田中优子很害怕，眼泪不要钱地流，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命摇头，不肯说。 五条悟可没心情安抚别人的情绪，在讯问失败后，他直接将咒灵的一块肉拽了下来，相当的简单粗暴。 绿色的血飞溅，在即将碰到他时被无下限弹飞。 和咒灵一体的田中优子痛得浑身抽搐，终于点头同意。 于是五条悟把她口中的床单拿出来，有点嫌弃地丢掉，薅过五条辙的和服衣袖擦手。 重新获得言语自由的田中优子却还想抵赖。 “我，我不认识什么咒灵，我，我病了，我只是病了……” “……”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明明是一双极美的眼睛看着，田中优子却生不出一丝欣赏的心思。 她感觉浑身发冷，呼吸不畅，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咽喉，将她按进冰冷的水中。 不说实话的话，真的会死的！ “我说，我说！”田中优子尖叫，“是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她手脚并用地爬行，全然不顾自己的赤.裸，疯狂地想要靠近刚刚她避如蛇蝎的人。 “我杀人了，我犯法了，把我送进监狱吧！让她离开我，求求你们！” 五条悟皱了皱眉，退后半步，将五条辙推了过去。 “……” 脾气很好的五条辙此刻也不开心，直接给了田中优子一个大逼斗，避免了被扑一身的结局。 “别随随便便凑过来。”他说，“把你杀死她的缘由、过程，还有关于抛尸的一切，都说出来。” “是，是！”田中优子趴在地上，完全不敢反抗。 “那个人，那个人叫江口缘晴子，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她是个贱女人，死了也不可惜！” 提起那个人，她的眼神都变得锋利，毫无悔改之意。 但很快，她惨叫一声，伏倒在地。 “别吃了，别吃了，我不骂你了，不骂你了！” “说重点。”五条辙说，“或者你希望死得更快。” 第20章 “我说，我说！”田中优子一边哭一边叫喊。 “江口缘晴子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很漂亮，很非常孤僻，总是做出一些怪异的举动，所以她爸妈都不要她，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我和她本来不怎么熟，但是有一天，我一天我发现她在做我父亲的情人！ “我母亲常年在外做生意，顾不到家，就让她那个贱…那个女人给趁虚而入了，她还骗了我家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所以我杀了她，我们家在黑市上有门路，我买了致死的毒药放在水里，然后以‘发现她在做情人’为借口约她到偏僻的盘山公路边上，把她药死丢到悬崖下去了。 “她本来就经常逃课，也没有手机，没有人知道她死了，也没有人来学校问过，我以为万无一失的，本来是万无一失的！ “啊啊！贱女人，别啃了啊啊啊！” “……” 杳是见过无数奇葩，五条辙还是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后退了一步。 “好痛，好痛啊啊啊！”田中优子在地上打滚，当然，她只能半圈半圈地滚，因为背部实在是太大了。 五条辙看了看五条悟。 孩童并没有表现出恐惧或不安，只是淡淡地看着拼命挣扎的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少主，事情已经明晰，江口缘晴子是没有被窗发现的平民咒术师，濒死时诅咒了田中优子。”五条辙说。 “这个咒灵必须祓除，但不是现在，按咒术界的规矩，我们要先找到江口缘晴子的尸体，所以……” 所以还不能让田中优子死，要找到尸体后再让她死。 在咒术界，咒术师和普通人的性命并不是对等的，哪怕是一个人品不佳的平民咒术师，也高于普通人。 而且这可是杀人的罪，不管是按普通人的法律还是按咒术界的规矩，田中优子都不会好过。 再加上这个咒灵的无法剥除性，她大概率会在咒灵祓除之后因“寄生物消失的副作用”死亡。 整个过程会花费不少时间，还会有亿些血腥和恶心。 “哦。”五条悟应了一声，“给我换任务吧。” “好的……” “上报前先送我去神社。” “……啊？” “还有，这个任务的酬金，放到我私库里。” “……啊？” 五条辙有点傻眼。 刚从伦理刑侦大剧里回过神的侍卫也有些迷茫。 不是，这里离神社少说有五个小时的车程！ 而且这个任务还没有完成，换人之后，酬金分配也会改。 而且，他们少主什么时候有私库了？不一直是用家族给他的黑卡吗？ 家族可从来没有缺过少主的吃穿，出门时的经费也是够够的，是什么让他开私库了？ 短短两句话，就让两个人陷入了宇宙猫猫头状态，不愧是神子。 确认接下来的行程后，两个成年人用床单将田中优子裹住，解除帐，抬着人出了卧室。 田中里就在走廊上等着，见到女儿是被抬出来的，还有些懵逼。 “咒术师大人？我女儿怎么了，她，她还没好吗？” “情况特殊，我们要带她去总部。”五条辙说。 对于一个能向自己女儿同学下手的中年油腻男人，他也没有什么好感，便也不想虚与委蛇。 “你女儿杀了人，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了，要交到上面去。” “什么，杀人？不可能！”田中里的一脸横肉抖了抖，“她可是既乖巧又胆小，怎么可能杀人！” “但那就是事实，不要挡路。” “我不信，你们一定是发现自己没本事，就想销毁证据！”田中里暴起。 “我看你们就是看上我的钱了，还想拿我女儿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们根本不是咒术师！ “我警告你们，这里可是有监控的！你们敢抢人，我就报警！” “行啊，那就不管她了。”五条辙示意侍卫将人放下。 侍卫点头照做了。 当然，在咒术界泡久了，这个放下的定义也和普通人不同，田中优子摔在地上，本就脆弱的骨头直接断了几根，惨叫不绝。 “你们，你们杀人！”田中里尖叫，“你们还摔我女儿，这是谋杀！保安呢？保安！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做了而已，怎么能算谋杀呢？”五条辙的表情很是无辜。 “反正高低是要死的，留在这里还死得快一些，啊，她死之后，咒灵就会完全独立出来吧，说不定还会把你也吃掉呢。 “田中先生还想着找其他咒术师吧？但你污蔑了五条家，其他家族也不会帮你了，啊，禅院或许会，如果你有什么值得他们看上的话。” “你，你……”田中里指着他，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这次任务失败了呢，希望长老们不会迁怒田中先生，毕竟你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暴发户。”五条辙叹气，唱白脸的同时还不忘红脸，“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也拦不住呢，毕竟我也只是个小角色罢了。” “你……” “留在这里，田中优子不会死。”五条悟突然抬头，说。 五条辙：“……？” 打咩哦少主大人，不要拆他台啊，他们的目的是带走田中优子啊！ 顺带气一气这个自视甚高的bt。 第21章 “咒灵会消耗她的养分，给她带来痛苦，但也会保住她的命。”五条悟接着说，“她死不了。” “……你，你这个小屁孩是在咒她吗！”田中里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你们不是自称大家族的人吗，怎么教小孩子的？！” “大胆，不准对少主不敬！”侍卫直接一个刀鞘抡过去，将这个胖子砸飞。 走廊的地板不堪重负，破了一个大洞，田中里直接掉下楼去。 “……不会死吧？”抡完了，侍卫才想起普通人很脆弱。 五条辙走上前，透过地上的洞朝下看了看，说：“还活着。” 五条悟却是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嗯？” “咒灵，不止一个。”五条悟就留下这一句话，便动身朝楼梯走去。 “不是要走吗？送我去神社。” “……是。” 嫌弃归嫌弃，五条辙还是叫一个侍卫留下来看着咒灵，一旦有异动立即上报。 去神社归去神社，但不是现在，现在是午饭时间。 五条悟屏退了旁人，随机挑选一个看得顺眼的餐厅吃饭。 注，这里的旁人不包括五条辙，因为他是负责看着少主不让他挑食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少主还是只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并点了不适合小孩子肠胃的冰淇淋。 已经，习惯了（悲）。 “太冰了。”五条悟啃了一口冰淇淋，觉得牙难受，被唤醒了不美好的回忆。 “……我说了现在不适合吃冰淇淋嘛。”五条辙递给他一盘三彩团子，“还没到夏天，吃得太冰会难受的。” 要是你因为饮食不慎生病，我会嘎了的。 五条悟咬了一口三彩团子，沉默。 “怎么了少主。” “……”冰冷的苍天之瞳看向五条辙。 孩童的脸上没有表情，但从他嘴角溢出来的血丝，五条辙猜出发生了什么。 “……是我的错。”他抢先认错，“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蜜糖会把牙黏掉，没想到软糯的三彩团子也会。” “你被开除了。”五条悟淡淡道。 “……” 家族又不是企业，开除是什么鬼啊，少主你都在电视上学了什么啊。 因五条悟外出时见到后引发兴趣而要求家族装上的电视机：这个锅我不背！不要什么都怪电视啊喂！ 第11章 遇见神的第十一天 白发的孩童坐在黑发孩童旁边吃包子。 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连啃包子的动作都是那么有力，仿佛包子欠了他五百万似的。 但即便如此，包子也只受了皮外伤。 因为他没有门牙，两颗都没有了！ “悟，喝点水吧。”杰举起一个小茶杯，“用水软化一下包子，会更好啃哦。” “……” 五条悟盯着他。 五条悟放下了包子。 五条悟扑了上去，并咬住了他的手。 可缺了一块的牙咬人没什么威胁力，他也没使劲，杰只觉得有些痒。 还有些湿，是口水…… “别闹了。”他无奈地拍拍五条悟的脑袋，“不要咬我好嘛？” “里在幸灾乐佛！”五条悟有点口齿不清地说，“里一直在笑，里就没停瓜！” “……” 杰将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没有直接笑出声。 “哪有，掉牙又不是什么好笑的事，虽然几天之内掉两颗牙也确实很少见啦。” “……里就四在笑话我！”五条悟开始闹了，咬着杰的手就拼命摇。 这小孩一旦开始闹，易碎物品就容易保不住，杰手上的小茶杯摔在了地上，变成片片。 五条悟被茶杯摔碎的声音吓得愣了一下，然后继续闹。 杰叹了口气，用神力将茶杯碎片挪到旁边去，不让它扎到人。 悟活泼了好多啊，和正常的小孩子越来越像了，看来掉牙对他的冲击真的很大。 也是，从小被当作神子一样护着，被草叶划伤都要看医生的孩子，哪里受得了失去门牙之耻。 不过神子就是神子，五条悟只短暂地闹了一会，就重新坐正，继续和包子死磕。 “好些了吗？”杰问，“还是不开心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玩哦。” “不要，山一共就这么大，不好玩。” 我要去，再求求我我就答应！ 听得见小悟心声的贾森了个坏心思，说：“既然这样，我们就不出去了吧。” “……” 你果然在笑话我！你明明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管我的事哦，我忽略了你的心声nia！” “……” 五条悟又扑了上去。 这次不是啃手，而是把对方按在地上，学着女眷逗女儿的样子挠腰挠脖子挠胳肢窝。 注，面无表情地挠，只是目光有点恼。 “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别挠了！”其实并不怕痒的山神配合地扭了几下，但就是恰到好处地逃不出孩童的手掌心。 五条悟才不收手呢，在把人挠出眼泪之前，他是不会停的！ …… 最后这场闹腾以五条悟手指抽筋结束。 “你根本就不怕痒……”他趴在榻榻米上，声音闷闷的。 “因为我是山神嘛，神不会有害怕的东西啦。” “真的？”五条悟抬头，从被褥中露出眼睛，“你真的什么都不怕，连死也不怕吗？” 第22章 “对神而言，死亡就是消失，但我本就是顺应人们的心愿诞生的，若是不再有人需要我，死掉也没什么。” “……不公平。”五条悟坐起身。 “嗯？” “你一直在给人降下各种祝福，一直在保护别人，别人却可以随意忘记你，这不公平。”他说，“那些普通人，不值得你这样。” “悟很讨厌普通人吗？” “我对他们没有厌恶。”五条悟回答，“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就算他们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嫌弃，更不会帮忙。” “听起来好无情，是因为悟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 “没有。”五条悟说，“就是不喜欢而已。” 因为掉牙，他来到神社的时间比去田中家晚了两天。 两天，足以咒术界查清他们家的情况了。 江口缘晴子是孤儿，有咒术天赋，但不会使用术式，性格也很孤僻，别人都把她当疯子看待。 可她长得很漂亮，哪怕性格有些怪异，也从不缺追求者。 但她不敢和别人交往，因为害怕咒灵，也因为忙碌。 在一次打工的时候，她被田中里看上了，坑蒙拐骗加下药地上了床，事后被拿着照片威胁，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不，还不如情人，田中里视钱如命，连钱都不愿意给多少，也就比她自己打工多两顿饭钱而已。 后来江口缘晴子被田中优子设计杀害，根据悬崖下的痕迹，她掉下去后没有立刻死，而是因剧毒和失血逐渐死去的。 有野兽来啃食她的身.体，在她活着的时候。 对田中父女二人的怨念催生了咒灵，也是仅针对他们二人的咒灵。 如果不祓除，田中优子会一辈子不人不鬼地活着，而田中里，会被榨干生命力生下他的“孩子”。 没错，死去的时候，江口缘晴子已经怀孕了。 众所周知，在各种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子母鬼永远是最强的那一卦，而且子比母强。 可江口缘晴子不是很强大的咒术师，她的孩子也只成了一个一级咒胎，这个不被期望出生的孩子，现在正在“父亲”的腹中藏着，隐蔽性很强，除了六眼，谁都看不出来。 等到田中里察觉到不对劲，咒胎已经孵化了，他也活不久了。 真恶心啊，这一对父女。 真是脏了他的眼睛，五条悟想。 “好啦好啦，不生气，我们不为无关的人生气。”杰安抚他说。 “我不会为别人生气。”五条悟说，“但是一想到杰会，我就不开心。” “……嗯？” “杰一定会的吧？”五条悟凑上前来，“如果是杰的话，一定会为江口缘晴子感到伤心和愤怒，但同时还会保住田中父女的命，将他们交给其他人来审判，因为他们是普通人。 “杰总是这样，很讨厌。” “……没有的事。”杰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他们不是我的信徒，我不会在乎他们。” “你会！”五条悟捧住他的脸，“你的表情卡住了一下下，我看见了！” “……我不会。” “你……”五条悟还想说什么，却有一幕画面在脑海中一扇而过。 【如果我比别人厉害的话，我会打败那些怪物，保护大家的！】 “你……”五条悟突然愣住，还想去看那份回忆，却怎么也找不到。 “怎么了，悟？”杰问。 “……”五条悟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许久之后，他只是轻声念了一句： “你骗人……” “……悟。”杰突然收起笑容，伸出手，捧住白发孩童的脸颊。 五条悟察觉到不对，试图躲开，身.体却动不了。 “sugu……” “你不该想起那些。”杰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额外平静，像没有月亮的夜空。 “关于‘我’的一切，关于我因何诞生，对你来说，太沉重了。 “忘记吧，就像尸骨深埋于泥土，就像萤火忘记水底的温度。” 【不要想起来。】 “我会保护你的，那些事，只有我记得就够了。” 【最后，互相诅咒吧，悟。】 “……” 五条悟保持着那带着一丝震惊的神情，双目微微失神。 只是他的睫毛在颤抖，像微风中幼猫的绒毛。 暖黄色的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户撒进来，将神社中的一切都蒙上柔和的光点。 过了很久，或许是三天，又或许是三秒，五条悟回过神来。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了？”他问。 “悟刚刚走神了吗？我们说要去神社外面玩哦。” “好。”五条悟点点头，站起身。 “要带些甜品吗？” “不要。” 他会掉牙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五条悟就穿上木屐，小跑出了神社。 杰则不紧不慢地走出来，甚至还有功夫抬头看看天气。 一只乌鸦从树枝上飞下来，落在他面前。 是某个咒术家族的术式，和动物共享视觉…吗？ 但外来的乌鸦看不到山神，脑袋摇摇，目光没有焦点。 杰静静地看着它，没有言语。 五条悟在小院的角落等了一会儿，把地上的小野花拔下来，一片一片地摘花瓣。 第23章 一片，两片，三片…… 杰怎么还不出来？ “你怎么还不来？”他回头，朝小屋的方向喊。 “啊，来了。”杰一手背在身后，远远地朝他笑道。 而没有人看见，他身后的那只手，抓着一只乌鸦。 乌鸦还想叫，但稚嫩的手一收紧，便拧断了它的脖子。 第12章 遇见神的第十二天 “杰，杰！杰——” 穿着和服的白发少年跑进神社，速度快得跟导弹一样，直接扑在孩童神明身上。 “老子把别人都甩掉了哦，厉害吧！”他得意地说。 “厉害，但别自称‘老子’啦，感觉很不礼貌哎。”杰很无奈。 这是在哪学的啊，哪有十一二岁的人自称老子的…… “老子才不管！”五条悟抱着人向上一拽——还是没有拽动。 “哼啊啊啊，你太重了，变轻一点！” “变不了啦，别闹。” 真是的，明明小时候那么稳重，现在十二岁了，脱离了幼崽的范畴，反而更幼稚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向生长吗？ “不信不信，抱不起杰我要死啦！”五条悟继续闹腾，“杰这么小只，老子不能接受自己抱不动小孩子！” “你也知道自己大只啊，而且我真的轻不了。” “那杰就变高一点嘛，老子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好啊。”杰原地飘起。 五条悟把他按了回去，“不要飘的，要身高，身高！” “我很久没变过少年的样子啦。”杰无奈地说，“可能会很丑哎。” 而且那样会更耗神力啊，一天两天还好，不能经常变的。 “我要看我要看！”五条悟蹦跶两下，“杰现在好矮，每次看杰还要低头，好麻烦哦。” 杰：“……” 他可以飘啊，不是你说那样像女鬼吓到你了嘛，一点也不走心。 最后，他无奈地拍拍少年的手，说：“那你放开我啦，我要有空间才能变。” “好啊好啊。” 一团浓郁的烟雾凭空升起，杰的身形拔高，化为和五条悟差不多高的少年。 他的衣服也随着身形一起变了，整个人像是等比例长大的，只是面容和四肢更接近大人了。 “这不是很好嘛，这样老子就不用蹲下来和杰讲话啦！”五条悟一手搭上杰的肩膀，看起来很没骨头似的。 “蹲下来这个形容未免太夸张了啊……悟你挪一挪，压到我头发了。” 变大之后，他的头发也变长了，从过耳变成过肩，看样子要扎起来了。 “老子来给杰扎头发！”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梳子和发圈。 “……你不会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吧？”杰问。 “一般般啦，谁让老子聪明呢~”五条悟转转发圈，“小孩形态的杰头发就比别的男生长，变大后更长很合理吧？可惜不是及腰……” “为什么要及腰。” “因为那样可以编很多有意思的发型！” 杰：“……” 他有不好的预感，他的头发可能会变成鸟都嫌弃的乱窝。 ‘哎？这个冲天辫怎么梳不上去啊？’五条悟的心声传来。 杰：“……” 果然。 谢天谢地，杰的头发很顺滑，编发难度有些高，最后五条悟选择了结实的丸子头。 就是额头边有一缕短了点，编不进去。 “这样看着好怪。”五条悟摸摸下巴，说，“如果别人能看见你，说不定会叫你怪刘海。” “还好吧，我孩童形态的这里也有一缕头发啊。” “但那个时候其他头发也差不多长，看着不明显嘛！” “可我觉得现在也好看啊，你们看的动漫里不是经常有梳着这种发型的角色吗？” “那也太老了，老子一般看天线宝宝！” 杰：“……？” 你要不看看你在说什么，用“老子”的自称看学龄前动画真的合适吗？ “老子想和杰出去玩！”五条悟挂在他身上，“不要在山里，要去城里！” 杰是山神，平常不能离开神社。 但如果有信徒的祈愿，他是可以短暂离开一段时间的。 虽说五条悟的行为和信徒八竿子打不着边，但他确实给杰分享过食物（上供），还从这里拿过御守（因为好看），硬要说是信徒貌似也可以。 说起来，如果所有人能够看见神，信徒与神之间的隔阂被打破，神还会被人信仰吗？ 一定会的，毕竟杰这么好。 “城里离这里很远。”杰说，“一来一回，一天就过去了哦。” “那就今天去，明天回嘛。”五条悟好像额外执着于这个，“去嘛去嘛，你可以被老子带出去的，上次就去山脚的田里抓青蛙了！” “好吧，真是拿你没办法……” “好耶！”五条悟欢呼，“老子要去儿童乐园！” “……悟，你已经不是儿童了。” “我是！我还是个宝宝！” “……” 众所周知，物质决定意识，客观决定主观，主观不能决定……算了。 总之，某一米六的十二岁大龄小孩被儿童乐园拒之门外，里面的幼儿和外面的家长们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杰什么也没说，反正别人看不见他，他只需要默默围观就好了。 第24章 “好过分！”五条悟一路从乐园门口跑过来，贴在杰身上，“老子明明就是小孩子啊，他们就是不让老子进去！” “你今年多大？” “老子三岁啦！” “好吧，那么三岁的五条悟小朋友，我听他们说，两条街外开了新的游乐场……” “好耶！那我们去那吧！”五条悟恢复了火力，揽着杰走。 “话说，为什么你的消息这么灵通啊，都出了神社了，你还能听见别人在想什么吗？” “不能啊，他们是直接说出声的。”杰回答，“他们说，游乐场在xx商场隔壁，好像还挺远的，要走过去吗？” “不要，我懒得走。” 而且不想挤公交，大夏天的，别人身上臭烘烘的。 所以最后是打的去的游乐场，五条悟没有带现金，不知道从哪拿出一张卡刷了。 “你不是偷跑出来的吗，刷卡会被发现行踪的吧？”杰问。 “不要紧，这是辙的卡。” “……他真的会哭的，悟。” “他哭关老子什么事，老子给他弄了好几个一级咒具，拿他工资卡怎么了？而且那家伙可会演了，眼泪一点也不值钱。” “回去之后，要把卡还给人家啦。”杰说，“还要把开销也还掉，不然你不是变成强盗了吗？” “可是老子本来就想当强盗啊。”五条悟毫无罪恶感地说，“老子可是一直想把你和你的神龛一起搬走，可是搬不动，哼……” “我搬走了，山下的人该怎么办呢？”杰摇头，说，“信徒是神存在的根本，如果我抛弃了他们，迟早也会被他们抛弃的。” “啊，不听不听不听！走走走，老子要去买更适合游乐园的衣服，穿和服看起来老死了！” 游乐园隔壁就是商场。 也不知道是哪个老板那么壕，在市中心建游乐场，还挑在靠近商场的位置，这地方，光是地皮就能让一般的小公司破产吧？ 或许是很少在外自由自在地逛街，五条悟今天非常活跃，每家店都会看一看，遇到新奇的衣服款式都要试一试，碰见遛猫遛狗的还要上去薅一把。 他才十二岁，但颜值非常突出，身形也是修长的，简直是个活着的衣架子，连花花绿绿的恶搞衣都能吼住。 五条悟可喜欢那些新潮的衣服，服装店的店员也对他的上身效果赞不绝口。 但考虑到五条辙的工资卡里金额有限，他只能忍痛割爱，从那堆衣服中挑出最喜欢的几件，而不是全包。 他当场就去换衣间换了一身白底彩花纹的涂鸦风衬衫，配上非常潮的破洞牛仔裤，谁都想不出这是一个封建大家族出来的少爷。 “可惜杰不能穿人类做的衣服。”五条悟惋惜道，“杰穿这种风格一定很合适！” “如果你一定要看的话，我可以变一个。”杰说。 “真的吗真的吗？”五条悟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看见小鱼干的猫猫。 “真的，毕竟衣服本来就是用神力变的，穿和服是为了更符合神明的身份，不过在外面的话……应该可以换别的。” “我要看我要看！” “好啦好啦，我试试……” 常人看不见的烟雾弥漫起来，待视线明晰，杰已经换上了更现代的装束。 上衣是和五条悟同款的衬衫，不过底色由白变成了黑，下装的破洞牛仔裤也变成了普通的运动裤，是五条悟曾经试过的一款。 五条悟鼓掌，说：“很有眼光嘛，我们现在看起来就像臭味相投的国中生！” 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悟，你的国文要补习了，不是臭味相同，是志趣相同。” “不要不要！老子不喜欢看书，书也太无聊了，而且我早就把高中的课本也看完了！” 看归看，知识点你是一个也没记住啊，杰叹气。 买好衣服已经是午饭时间了，商场五楼有不少小餐厅，五条悟随便选了一个，点了一份鳗鱼饭，几份甜品，还有一个冰淇淋。 看起来甜品是主食，鳗鱼饭是配料。 “这样会营养不均衡的，悟。”杰坐在他对面，说。 “老子才不管勒，家族送的饭都超单调，口口声声说什么符合营养学，我看他们是想让老子的味蕾麻痹掉！” 五条悟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桌子。 “嗯，说起来，杰，我看见有趣的事。” “嗯？” “就在那边。”五条悟放低声音，说，“有个鬼鬼祟祟的普通人，兜里带了刀哎！” “？我记得现在不让带刀出门？” “是啊，所以这是为什么呢……”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吃了口刚上的冰淇淋。 “我有点担心了。”杰微微皱眉，“那个人，会不会是坏人啊？” “谁知道呢？” 鳗鱼饭和甜点没一会儿就端上来了，五条悟没心没肺地吃着，杰则是有点警惕地看着那个鬼鬼祟祟的人。 但直到悟吃完，那个人依旧坐在靠近门的卡座上，除了神色僵硬眼神乱瞟，他看上去就和任何一个等餐的客人一样。 直到五条悟准备离开餐厅。 在他走近门口时，那人突然暴起，拽住五条悟的胳膊拉到身前，锐利的刀口抵住了白白净净的脖颈！ 店里其他人：！？！ 五条悟：哇哦。 第25章 杰：…… “……别闹了悟，快回来啦。” ‘才不。’五条悟向他做了做口型，‘老子还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呢，说起来，老子的演技怎么样，是不是和辙有得一拼了？’ “如果你的神色再慌张一点，会更像。”杰无奈。 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白发少年的唇语，他们都被歹徒吓到了。 收银员小姐姐的胆子比较大，当即就对歹徒喊：“你不要冲动，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你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谈！” 歹徒并不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身.体素质也不过关，能看出不是专业歹徒。 “一千万。”他说，“给我一千万円，否则我杀了他！” 五条悟：“……” 好嘛，老套的剧本。 这可是他最便宜的一次。 第13章 遇见神的第十三天 “一，一千万……”收银员有点慌，“我这里没有一千万，我，我通知一下我老板，你先不要冲动！” “半个小时，我要在半小时内拿到钱！”歹徒表情狰狞，“不然我就杀了他！” “你先别冲动！我在通知老板了！” 其实是在报警，希望警察能在半小时内赶到…… 店里的其他客人都怕得不行，多是缩到墙角，或躲到桌子下。 如果不是歹徒挡住了门，他们应该早就跑出去了。 恐惧在餐厅的空气中蔓延…… 就在这时，被劫持的人质却开口说话了。 “一千万，对普通人来说不是小数目，但也不够吃一辈子吧？” 收银员：……啊？ “喂，老子的命可是很值钱的，起码要叫一个亿吧，不然也太掉价了。” 其他人：……啊？ 歹徒也愣了一下，不过刀在自己手里，他也不怕人质跑掉。 但仔细看看这个小孩，细皮嫩肉的，还大言不惭，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喂，给你个机会，让你家里那一……一亿出来！”他直接转变方向，朝少年狮子大开口。 “一亿的流动资金不难拿，大叔。”五条悟笑着说，“但也要你有命拿哦。” “你个小兔崽子！”歹徒将刀拉得更近，企图先划个伤口来镇住人质。 然而，刀在离少年一厘米处停下，怎么也砍不上去。 歹徒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结果还是一样。 他可是慌了，他突然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都市传说…… “你，你……” “老子怎么了？你在害怕吗，大叔？” “你，你……”歹徒“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出来。 在别人眼中，他就是害怕真的死人，不敢下手了。 五条悟觉得无聊，便脚下一绊，直接将人绊倒，顺带夺了刀，双指夹住，一掰，便断了。 其他人：“啊！” 悟猫猫得意：哼，我帅吧？快来膜拜我吧！ 杰：…… 你就偷着乐吧，等会儿你就乐不出来了。 果然，等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警察来了。 作为人质和制服歹徒的人，五条悟也被打包带走了。 悟：……？ “杰！救我！”他拼命挥手，“他们要带老子去警察局啊啊啊——” “不要怕，你不是嫌犯……哎呦。”警察半劝半堵的过程中被拍到了脸，还挺疼。 可是小孩又不是故意的，不能算袭警。 “我也没办法啊，谁让你硬要出风头的。”杰耸耸肩，“本来只是人质的话，应该会被安抚好吧，但现在你有双重身份了，加油。” “你见死不救！”五条悟惨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杀猪。 “……那边有人吗？”警察小声问同事，“我怎么看那个方向是空的啊。” “哎呦，现在不是流行幻想朋友什么的嘛，别问。”另一个警察小声回答。 哼，杰可是真的神，才不是什么幻想朋友！悟想。 …… ………… “……跟着你混真是我的辐气。”五条辙来警察局领小孩，深刻地感受到了一般家庭教小孩写作业的高血压感。 “一般一般，这福气你可要捧好啊。”五条悟并不认为别人在拐弯抹角吐槽他，就算他听出来了也不会在意。 “对了，我的卡呢？” “被老子征用啦！” “……” 对于这只鸡掰猫，五条辙已经习惯了。 “我走了，希望下次见面不是在警察局。”他说，“不然我真的会告诉长老的。” “咦~都这么大人了还告家长，真不要脸。” “一般一般，这告家长多是一件美逝啊。” 当然是不会告的，他属于共犯，要是说了就相当于把自己借卡捞人的事也说出去。 哎，这做亲信多是一件美逝啊：） “除了告家长，我还会告诉其他小辈们，让他们都听听你乱跑跑进警察局的壮举。” “知道了知道了，你烦死了。”五条悟捂耳朵，“快走快走，老子还要和笨蛋山神去玩呢。” “……少主。” “啊？” “如果觉得家族里无聊的话，可以常去高专看看。”五条辙说，“那边的学生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应该会和你有共同语言。” “你什么意思？”五条悟看向他，一脸不屑。 第26章 “我的意思是，人不该只有一个朋友。”相处久了，五条辙早就不怕他了，“山神很好，但你不该只围着他转。” “老子不需要别的朋友！”五条悟揽过旁边的杰，“走走走，我们走，不管这家伙了！” “可是我觉得他说得对啊。”杰说，“悟总是要和其他人交流的，需要更多的人类朋友。” “老子不要！” 杰：“……” 算了，反正他还小，以后会明白的。 五条悟如愿以偿地进了游乐场，但那时天色已晚，游乐场已经没什么人，有的项目甚至已经停业了。 只剩下一些没什么刺激性的项目，像摩天轮、旋转木马什么的。 五条悟很不满意。 因为限制他的不是年龄，而是时间。 “啊，好无聊。”白发少年坐在旋转木马上，叹息，“好幼稚。” “……可是你还是上来了啊。”杰怕把木马压坏，就没参与，只是在他身边飘着。 “因为没有什么好玩的嘛！” 过山车之类的都停业了，碰碰车之类的他要收敛着玩没意思，就只剩下一些温和的项目勉强可以玩玩。 “不要紧，我们可以下次再来。”杰说，“下次别把自己送进警察局啦，那样就不会太晚哦。” “这次是意外，意外嘛！”一提起这个五条悟就后悔，“早知道那个家伙要劫持老子，老子高低一开始把他丢出去！” “……” 那样就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了啊！ “我看见那边有卖棉花糖的。”杰转移话题，“好像可以做成各种形状哦，要去试试吗？” “好耶！”五条悟直接从旋转木马上跳下来，无视工作人员的尖锐爆鸣，直奔棉花糖而去。 “老板，有没有黑色的棉花糖？”他迫不及待地问。 “……啊？黑色的？”老板也是懵了，“只有白的粉的蓝的黄的绿的，你确定要黑色？” “……没有就算了，拿个白的吧。”五条悟失望。 “好，要做什么形状吗？” “你这里卖得最好的是什么形状，就要那个。” 于是，五条悟得到了一只白色猫猫头棉花糖。 少年走在游乐场的街道上，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淡淡的金色光辉，就连棉花糖都多了层金边。 “啊呜”一口，猫猫头缺了个耳朵。 “感觉好甜，貌似除了糖什么都没有。”他说。 “本来就是糖做的嘛。”杰抬手擦去他脸上的一抹糖丝，说，“小心点吃，弄到脸上会化掉的。” “说起化掉，杰你看太阳，像不像化了一半的苹果糖？”五条悟指着夕阳，说。 “苹果糖？”杰看向天边的那一抹橙色，太阳被云朵遮挡了一半，边缘有点发红，还朦朦胧胧的。 确实像啊。 “悟喜欢苹果糖吗？”杰问。 “还好吧，我吃那个总是胀气，我怀疑他们在糖里加了什么会冒气的东西……如果我喜欢苹果糖，杰会送一个给我吗？” “不行吶，我没有钱。”杰拍拍空荡荡的口袋，说。 五条悟失望，炸炸的头发丝都耷拉了下去。 “如果贡品里有苹果糖，我会等你来拿。” “好耶！” 杰感觉，悟就像一个很好哄的小孩子。 哦对，还很粘人。 夏天的太阳落得很晚，在天边泛起蓝紫色时，五条悟拉着杰上了摩天轮。 明明不是他喜欢的项目类型，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摩天轮是比过山车更有趣的东西。 此时游客已经很少了，大大的摩天轮升空也很慢，随着他们逐渐远离地面，人间的嘈杂与匆忙，都离他们越来越远。 夕阳落幕，星空登场，璀璨的银河在高空更加清晰，好像伸手就能摘下星辰一样。 “不如神社的星星清楚。”五条悟说。 “……城里的灯比较亮堂嘛。”杰回答，“而且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摘星星给你的。” 五条悟吐吐舌头，被发现了。 等他们登上最高点，天空却突然一声巨响，下雨了。 五条悟：“……” 下 雨了！ 为什么要下雨啊啊啊啊！ 生气的五条猫猫，对着天空疯狂挠爪，却只能拍在钢化玻璃上。 “……没事的，山顶的星星也很好看。”杰安慰他说，“而且天气也不是能百分百预料的啦，别生气了。” “你不懂！”五条悟依旧生气，“今天本来有花火大会的！下雨就看不见烟花了！” “……所以你来做摩天轮，是为了看烟花？” “嗯。”五条悟应了一声，“我本来在楼层最高的餐厅定了位置，靠窗的，刚好能看见烟花，现在知道有游乐场了，当然是坐摩天轮看啊！ “可是下雨了！花火大会也推迟了！等雨停重新放烟花，摩天轮早就下去了！” “嗯……那要不，再坐一次？” “万一赶不上呢……”五条悟趴在玻璃上，瘫成一张人饼，“啊，为什么会下雨啊，可恶，为什么会下雨啊！” 杰思考片刻，没有说话。 从摩天轮下来，五条悟仗着自己有无下限（限时版），刺溜刺溜跑去附近的周边店躲雨。 店里几乎没什么人了，淡黄色的灯光照到门外，和白色的路灯揉在一起。 第27章 雨好像还能下很久，五条悟买了把伞，准备直接踩水离开。 “你要伞吗？”他问杰。 “我不怕水。”杰回答。 “那伞是我的啦。”少年把伞搭在自己肩膀上，雨点敲在伞面，滴滴答答。 杰走在他身边，稍稍靠后，雨丝从他身上穿过，没有留下一丝水痕。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是雨天。”他说，“不过那时雨很小，而且很快就停了。” “是啊。”五条悟踩着水坑，“这场雨真是令人讨厌，看不见烟火大会，感觉跑这么远都白来了。” “悟。”杰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五条悟也停下来，转身看他。 “你看地上。”杰说。 “嗯？”五条悟将注意力放到脚下。 雨雾给一切都盖上了一层朦胧，但那不清醒的景象在六眼下无所遁形。 雨伞边缘的水滴，无声地落下，砸在地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那水花倒映着远方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又在转瞬间逝去。 水花消失后，白发少年的面容倒映在水面上，因为波纹摇摇晃晃。 但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水滴，又落了下来，绽放出新的花。 “看，烟火大会，现在就能见到。”杰说，“每一滴雨水，都是烟花。” 第14章 遇见神的第十四天 最近的天气很不好，一直下雨，到处都湿湿的，洗干净的衣服都无法自然晾干。 偏偏那雨还不大，只是零零散散地飘下几根雨丝，阴沉的雨云越积越厚，怎么也散不去。 烦吶……五条悟躺在榻榻米上，想。 什么鬼天气，就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一样，晴也不是雨也不是，就知道折磨人。 他卧房外的墙上一直在流水，湿得都快长蘑菇了。 不，已经长了，窗户角落里有一根菌丝，白色的，不知道长出来能不能吃…… “咚，咚，咚。”有人轻轻敲响他的房门。 “少主大人，有一个任务需要处理，您看您这两天有空吗？” “不去，又不是没人，随便抽几个人解决不了吗？” “……好的，我会禀报给家主。”辅助监督不知道多少次劝任务失败，灰溜溜地跑了。 五条悟揉了揉头发，翻了个身。 倒也不是他不想做任务，是这天气实在太难受了，一旦离开装着除湿器的卧房，就感觉自己像落水了漂在水面上一样。 不想出门，什么时候等天气好了，再出门吧…… 说起来，杰的神社会不会长蘑菇呢？说不定他的被子会全部湿掉，然后只能躺在地板上谁吧。 好惨哦，下次见面要嘲笑他一番才行，堂堂神明，怎么会连自己的被子都管不住呢？ 五条悟并不认为盖湿被子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山神又不怕水，太潮湿最多也只会心理上难受而已。 他在榻榻米上翻滚了几圈，觉得无聊，打开电视。 现在的电视台都在播什么呢……动漫，动漫，电视剧，动漫，体育，新闻，动漫…… 等等，这个新闻在报啥，天气？ 【根据卫星观测，一道台风将于三天后路过日本群岛，登陆概率较低，但请居民们做好防台措施，尤其是沿海居民，请务必做好防备。】 台风啊……正常，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没什么好担心的。 毕竟大家躲台风都躲熟练了，就像地震一样，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掉……不对，是小震不用慌，大震也慌不到哪去。 但杰的神社好小，不会被直接吹起来吧？ 想到这里，五条悟想起了山神那薛定谔的体重。 ……那个体重完全可以压住地板，只要钉子没有偷工减料，应该是吹不起来的。 而神社建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遇见多少台风地震都没事，就表明钉子的质量很不错。 嗯，等天晴了再去那边吧。 阴雨一直持续到两天后，待阳光再次普照大地，地面和树叶上的水珠都闪烁着金色的光。 五条悟轻车熟路地跑了出去。 五条家的长老们对此早已熟视无睹了，反正现在整个咒术界都没几个能伤到他们少主的人，只要不往诅咒师窝里跑就没事。 “杰——”五条悟从神社屋子后面的小窗翻进来，里屋却没有人。 外边很嘈杂，来祈福的村民一批又一批，都说着相似的话。 杰真是的，明明待在里屋也能听到，偏偏要到外面去，他们又看不见他。 “神明大人，前几天一直下雨，我家的稻谷长势很不好，希望神明大人能让它们好起来。” “神明大人，我父亲又膝盖疼了，路都走不了，希望神明大人能治好他的病。” “神明大人，听说过两天有大风暴雨，希望神明大人能保护我的屋子和稻田，不然我活不下去啊。” 信徒来来往往，信仰也像倒豆子一样收纳进来，但杰的神色并不轻松。 “杰，回来啦。”五条悟仗着对方能听见，坐在里屋说，“那么多祈愿，你听着不吵嘛？” “悟？”杰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村民队伍，穿墙到里屋。 “你怎么来了，今天天气很好，不去街上走走吗？” “街上哪有这里好玩，老子可是来看杰有没有长蘑菇的。” 第28章 “没有哦，让你失望了。” “你骗人！这个屋子的屋顶和墙角明明长了，只是还没有长大而已——等长大了我要把它们都摘下来，不知道能不能烧一碗。” “怎么想都不行吧。”杰失笑，“但是山里的蘑菇肯定够，不过可能会有毒哦。” “老子无所畏惧！”五条悟伸手，“肘，我们去摘蘑菇！” “不行吶。”杰摇头，“我这几天会很忙，不能陪你了。” “……你不会是想响应他们的祈愿吧？”五条悟笑容逐渐消失。 “那么多，全部都要回应？！” “是啊。”杰点点头，“我本来就是为此而生的，当然要回应了。” “老子不许！”五条悟把孩童模样的山神按住，“不许你这样！那群人无知得要死，明明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要来烦你，你不用睡觉的嘛！” “我本来就不用睡觉啊……” “那也不可以！随随便便挑两个愿望实现就好了，哪有要什么就有什么的道理！” “可是分不均匀，他们会有意见啊……” “有意见就有意见，你又不是他们的妈，他们凭什么什么都来找你！”五条悟炸毛，“生病了就去找医生，怕屋子翻就自己找木头加固，田淹了就去疏通水道，连我都明白的道理，他们就想不劳而获！” “……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不能放他们不管。”杰叹气，“我已经庇护这一带很久，突然抛弃大家的话，是不会被接受的。” “那就从一小部分开始嘛，只管会死人的事，其他的随他们去！”五条悟说，“老子管人就是这样的，只要死不了，老子根本不会救，他们不还是对老子客客气气的！” “……” “杰，有在听吗？” “啊，在听。”杰回答，“我在想，过两天有台风吗？” “是啊，听说还挺大的……你不会想把那个台风拦下来吧？” 五条悟的目光变得锐利，“那个台风不一定会到这里来，就算来了也没办法的，你不许牺牲什么把风挡住！”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山神，就算将自己的生命一起放上，也挡不住那种自然的力量。”杰无奈，“所以放心吧，我不会牺牲什么的，只是会忙碌一些而已。” “……忙什么？” “忙着加固房屋啊。”杰说，“村民们住的都是泥巴和木头堆起来的小屋子，要是风太大的话，屋顶会被掀翻吧。” 然后屋里的东西也会被吹飞，雨会落下来，人和物品都会湿掉。 湿掉了会冷，会生病，还会长蘑菇。 “……我看也有不少结实的屋子嘛。”五条悟皱眉，“倒也不是都需要加固，就那几个，老头子老太婆住的，祈愿过的屋子，加固一下好了。” 杰失笑，说：“那就麻烦悟帮我看着了。” “那这件事结束之后，杰要陪我去仙台买喜久福！” “好。” …… 神力加固房屋的过程，和普通人不一样。 五条悟看见，和咒力完全相反的力量从杰的手中涌出，渗入地下，再游走到有些破败的小屋下面，将墙根都镀上淡淡的金色。 而坐在屋前摇扇子的老爷爷对此毫不知情，这个老光棍家里很穷，家里唯一的电子产品是收音机，正放在他脚边播着新闻。 “好了，去下一家吧。”杰说。 “你很累。”五条悟从他的神情判断出他的状态，抓住对方肩膀，朝一边推，“时间还多着呢，快和老子去休息。” “真的不用……”杰擦去额头上的小汗珠，说，“我不累，真的。” “有一种累叫老子觉得你累！” “……” 杰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来。 走走停停，直到太阳落山，微凉的晚风扬起，他们才走遍山脚的三个村庄。 杰很累了，哪怕嘴上不说，面色也依旧苍白，手脚都有点凉，没力气走路。 “所以我才说，你根本就不用这么担心他们。”五条悟很不开心，“老子也没听说哪个人被什么大神明眷顾过啊，以你的力量想救所有人，根本就不够。” “我知道啊……”杰慢悠悠地回答，“但总是要尽力的，不是吗？” “……哼，跟家里的烂橘子一样，烦吶。”五条悟说是嫌弃，但手上还是扶着虚弱的神明上山。 “我说，你能不能把自己变轻一点，那样我就能直接抱你上去了，比现在走路可快的多。” “轻不了的啊……”杰回答，“而且如果你抱动我了，我就要跟你走了，村民们怎么办呢？” “……也亏你还记得这个承诺啊，都好几年了。” “悟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杰微笑，“还有很多很多悟没有注意过的事，我也都记得。” “真的？来说说看，我有什么没注意到的？” “有很多，我的记性很好，如果全部都要讲的话，可能要说很久很久了……” 山路的石灯没有亮起，只有萤火虫贴着草地和灌木飞行，照亮微不足道的一小片天地。 红色的鸟居静默着，其上的水痕和青苔昭示着神社的岁月。 而神明会记得一切。 第15章 遇见神的第十五天 台风来了。 三层楼高的大树都被吹弯，飞鸟们蜷缩在巢里，随着树枝摇晃坠落，在空中扑棱两下，还是没能飞起来，只一眨眼便不见踪迹。 第29章 灌木和青草紧贴着地面，野兔钻进地洞里，松鼠在树洞中吓得僵直。 雨幕倾泻而来，连空气都被染成白色，稍远的地方就看不见东西。 神社屋檐下的铃铛已经取下来了，放在木箱里。 小屋的门窗禁闭，室内额外平静，只能听见屋外的风雨呼啸。 “这个台风也太离谱了点。”五条悟吃了口和果子，“屋顶不会被吹飞吧？” “如果屋顶没了，悟也会飞起来吧。”杰说，“能自己飞回来吗？” “不能！”五条悟露出害怕的神情，扑到杰怀里，“可怜的小悟会被吹深不见底的山沟沟里去，要杰来捞我才行！” 杰无奈地拍拍他的后背，说：“好啦好啦，屋顶很牢固，不会被吹飞的。” “吱——”一只没来得及回家的松鼠在窗外飞了过去。 “哇。”——来自被转移注意力的五条悟。 “看这个架势，村民们的庄稼恐怕是保不住了。”杰皱眉道。 “那又和你没关系，你已经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他们给你做牛做马还来不及呢！”五条悟不喜欢对方总将各种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哎你说，等台风过去了，老子去告诉他们你的存在，他们会不会对你感激涕零啊？” “……别这样，悟。”杰叹气，“我不需要太强烈的感激，只要还有人供奉我就可以了。 “而且那样的话，你多半会被当成邪教抓起来的。” “那也要有那个本事抓到老子才行。”五条悟吐舌。 “……吃。”杰给他塞了一个包子。 让一个人不说话的最好方法，就是用食物堵住他的嘴，这恒河里。 这场台风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半天之后，风雨就逐渐停下来了。 “哈~欠……”五条悟从小屋里出来，伸了个懒腰。 一滴水珠从屋檐上落下，刚好落在他头顶。 “啊，我淋到雨了！”少年又蹿回屋里，“你看我的头，湿了！” 杰飘高了一点，在他头顶上查看了郝一凡，最终找出一片拇指大小的水迹。 “……” 那确实需要赶快擦呢，不然就要干了。 这时，五条悟突然抱住他的腿，再向上一跳—— 没跳动。 “都说了你抱不到的啦。”杰说，“好啦，放开我好嘛，这样我走不了了。” “不要，我得了一种不和杰贴贴就会死的病，不可以放开！” “世界上会有这样的病吗？” “心理疾病啦，心理疾病什么都有的，躯体化也有的！” “所以你要一直和我贴贴？那可以不要抱着我的腿吗？我可以把手分给你。” “我不！现在变成抱不动杰就会死的病啦！” …… 半大的孩子和山神闹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生气地蹲在角落种蘑菇。 “悟，别生气啦。”杰站在他身后，“我要去山下看看村子的情况，你去吗？” “不去。” “那……去完村子可以去河边钓鱼，你去吗？” “不去。” “那抓兔子，捡松子呢？” “不去。” “……” 好吧，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杰也没有很担心，毕竟这种情况平均七天就要遇到一两次，平均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于是他和对方知会一声，便下山了。 五条悟：“……” 您完全不回头再劝劝的吗？ “哼！”白发少年摔断用来种蘑菇的木棍，起身追了上去。 雨后的路很泥泞，一不小心就会滑倒，然后摔得一身泥水。 但五条悟的脚步很稳，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他的鞋底离地面始终保持着一厘米的距离，仿佛整个人都是悬空的。 要是其他咒术师在这里，肯定会感叹他暴殄天物，无下限不是这样用的啊喂！ 然而这里只有一个叛逆的少年，和一个包容了叛逆少年的山神。 感受到少年追来，山神也停下脚步，笑眯眯地朝对方看去。 “亏你还知道等我！”五条悟十分委屈，“你就不知道多劝几句嘛，我又没有特别生气！” “因为我知道悟会追上来啊。”杰笑着说。 “……你欺负我！” “我知道错啦，原谅我嘛，天下第一帅气的悟？” “你变大一些，背我下山，我就原谅你。”五条悟恃宠而骄。 “好吧。”杰自是对他毫无办法，只能顺着他来。 自己养的猫，再皮也得宠着.jpg 一人一神就这样下了山，不用自己走路，五条悟显然轻松了很多，不需要时刻保持无下限来防泥水了。 到达村口，杰将他放下来。 后面的路就需要他自己走了，否则其他人会看到他飘在空中，会被吓到的。 五条悟不开心，找了块小石子多的地方站着，坚决不下泥巴地。 而杰，则是进入村庄，挨家挨户地查看受灾情况。 一圈下来，三个村子的情况都比较相似：稻田损失严重，但没有伤亡。 人们唉声叹气，感叹者命运无常，天灾人祸，好好的丰收年，怎么就被一个台风给毁了彻底呢？ 没有人死已经是神的仁慈了，五条悟想。 等转完三个村子，天色早已黑了下来，村民们的家中亮起了一盏盏淡黄色的灯，远远看去有些许朦胧。 第30章 “老子好累。”五条悟打了个哈欠，“老子要去吃饭了。” “要我送你吗？”杰问。 “不要，太远了，你又去不了。” 随着五条悟的长大，对食物的需求量也增加了，神社里的食物最多只能当零食，原本驻扎在附近的侍女和侍卫也早就被退散了。 想吃正餐的话，他得自己带便当，或者回五条家，很麻烦。 五条悟很想住在神社里，但那样杰就没地方睡觉了。 告别少年，神明踏上山路，朝山顶走去。 路边的石灯没有亮。 随着他一步步走远，神明的身形也从少年变回孩童。 对于外貌，五条悟是疑问过的，为什么山神在信徒眼中是小孩的样子呢，明明是大人的模样更有安全感。 山神也说不出答案，或许仅仅是因为在诞生之初，人们希望他能庇佑孩子们吧。 大人可以保护孩子，但只有孩子才懂孩子，于是他也是孩童模样。 而此刻，孩童模样的神正不紧不慢地向山顶走去。 从窝里出来修补洞口的兔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继续去扒拉泥巴了。 到达山顶小屋，他发现神龛里多了一个饭团，还有一张纸放在旁边。 他拿起纸张，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谢谢您保护了我的家，山神大人。” 字体很稚嫩，还有一个错别字，是某个孩子写的。 杰笑了，将纸收起来，放在专门的小盒子里。 这个盒子满满的都是纸条，有表达感激的信件，也有希望能被实现的祈愿。 五条悟吐槽过，这一盒子又没什么用，说不定写信的人自己都忘了这回事，跟一盒垃圾似的。 但杰不这么认为。 这不是垃圾，而是别人的一生。 将宝贵的愿望和记忆小心存放，杰走到小屋门前，从里关上了门。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本不存在的心脏砰砰狂跳，大脑一阵眩晕，好像是突然被血液冲刷的感觉。 ……有危险！！！ … …… 五条家的一个年轻咒术师出任务回来，偷偷带了全新的游戏光盘。 五条家是没有多少电子产品的，就连空调都是老头子们看不下去自己过得没有普通人舒坦，才装上的，很多小辈屋里还没有。 而像游戏机，全家族也就他们的少主大人那边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喜欢打游戏的年轻族人们和少主做了双方默认的交易，他们可以在少主屋里玩自己买的游戏碟，但玩完之后，这些光盘就归少主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得替少主排队买限量甜品。 非常的不讲理，但那是少主，在五条家，少主说的话就是理。 所以，这位年轻人带来的光盘，也“理所应当”地被五条悟收入囊中，并毫无压力地放进游戏机玩了起来。 是一个剧情向解谜游戏，五条悟不是很喜欢这类游戏，习惯了一眼就能看出这种隐藏事实的能力，按照正常人的流程一步步解谜反而很无趣。 但这个剧情意外的还不错，等杰到他家来了，可以再玩一遍。 说起来，他能不能在神社里装个游戏机？ 额，貌似不行，那里电和信号一概没有，就连照明都全靠蜡烛和杰的神力。 哎，真不知道杰是怎么过这么多年的，总是待在那一小片地方，不无聊吗？ 想着，五条悟关闭了游戏机，拿起手机刷起帖子来。 动漫帖，游戏帖，娱乐圈帖，新闻帖……等等，新闻帖？ 抱着好奇的心态，五条悟点了进去。 这一看，他直接愣住了，连呼吸都停滞。 [昨日台风后，xx山出现堰塞湖，当天晚上十点左右，堰塞湖崩塌，造成山洪和泥石流，附近村庄受灾严重，伤亡正在统计中。] 第16章 遇见神的第十六天 “杰！” 白发少年跑到山顶，干净的和服下摆沾满了沙石和泥巴，浑身都是从树叶上沾的水迹，杂乱的头发上还插了几片半绿半黄的叶子。 他站在神社的屋前，停下了脚步。 “……杰？” 神社塌了。 原本牢固的小木屋，变成一片废墟，四处是灰尘和断木。 一只金色的铃铛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半陷入泥土，一半依旧光洁，倒映着少年的面孔，仿佛在诉说万千的悲伤。 “杰！”五条悟跑进废墟里，将断木搬起来，扔掉。 随着他的不断挖掘，木头残渣在另一旁越堆越多。 木头断面的细刺划破他的手掌，扎进肉里，稍微动一下都疼。 “杰，你出来！”五条悟大喊，“老子知道你不会死，你出来！” 空荡荡的山顶没有响应，连鸟鸣声都消失在时间里。 “可恶！”少年掀掉最后一块木板。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侧着倒在地面的神龛。 那神龛也沾染灰尘与泥土，贡品被压在下面，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杰。” 五条悟跌坐在地，昂贵的衣服被石头和断木划破。 “你再不出来，老子，老子就把你神龛砸了！”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依旧没有回应。 第31章 天地静默着，隐藏在阴云之后的太阳默默地俯视山顶上的少年。 “……杰……” 五条悟低下头，头发上的水珠落下来，砸在神龛的小瓦上。 这时，他终于听见了等待许久的声音。 “我在这里。” “杰？！”五条悟看向神龛，只见那里面爬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 是变小的山神，只有巴掌大，看起来比一只老鼠还要脆弱。 “你怎么变小了？！”五条悟趴下去，尽量和对方平视，“你变弱了，要消失了吗？！” “还不会。”杰爬到神龛最高处，虽然这里距离地面也只有半米。 “但我可能要在这个状态保持很久了，山洪暴发，死了很多人，我的信仰变少了，连神社都支撑不住。” 只剩下一个小神龛了。 “那群人把山洪归于你？凭什么！”五条悟怒道，“老子要去打死他们！” “别，悟。”杰制止了他，“昨天的山洪我也有责任，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就……” “早点发现又能怎么样！他们都看不见你，你要如何疏散他们？！”五条悟站起来，“把一切错误拦在自己身上才是最蠢的，我不要理你了！” “悟……” 杰还没说完，就见白发少年向山下跑去。 “……悟…住手！” 然而五条悟听不见他的话。 山路被堵住，他用术式飞起来，瞬移到山脚的临时避难所。 附近三个村庄的幸存者都在这里，受伤或生病的人们躺在地上，只有湿透的泡沫板分开了人和泥沙。 还有行动能力的人都忙碌着，或是照顾家人，或是搬运物品。 少年的出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因为身上的狼狈，他们忽略了他的阴暗神色，还以为这是哪个新跑来的幸存者。 “小孩，你是哪个村的？”一个搬柴火的汉子问，“你家里人还在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 “没见过的小孩，估计是另外两个村的。”另一个搬被子的男人说，“艹，被子都湿了，真是天杀的，这山神就不是个东西！” “……”五条悟抬起手。 阴翳与愤怒在他眼中聚集，那瑰丽的苍天之瞳仿佛孕育着风暴。 但就在这时，一只脏脏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五条悟看向抓住自己的人。 “哥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他。 “哥哥疼……” 五条悟这才发现自己手上有伤口，纤细的木刺扎进手里，袖口都被鲜血染红。 “……” “疼……”小女孩扒拉了一下，不够高。 一个女人前来将她抱走，神色中满是麻木和痛苦，没有分给少年一个眼神。 但五条悟却认出了她，六年前去杰的神社祈福过的孕妇。 [“山神大人，请您保佑我的孩子，保佑其顺利出生吧。”] “……”五条悟放下了手。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跑了出去。 双脚陷入柔软的泥土，像迷途的人在沼泽中越陷越深。 “悟。” 他听见神明呼唤自己的声音。 “……老子讨厌他们。”少年说。 “那便不要去看。”杰从树枝上跳下来，落在五条悟手心。 他伸出小小的手，擦去对方脸蛋上的水。 “对不起，悟，让你伤心了。” “老子才没有伤心！”五条悟反驳，“受伤的是你，老子有什么好伤心的！” “但是你在哭。”杰说。 “……” “别伤心了。”杰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每一个生命都会遇到劫难，就像每一朵花都会凋零一样。我只是虚弱了一点，没有事的。” “……可是，这不公平……”五条悟抹去眼泪，说。 “那些人在你的保护下活得很好，他们非但不感激，反而奢求更多。一旦遇到什么灾难，他们都会推到你身上，明明你已经尽力了，明明，明明如果没有你，他们早就死了……” “……这样说可能会很残酷，但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悟。”杰柔声说，“我是神明，所以我要担起更多的责任。” “不，你不是神明！”五条悟吼道，“世界上没有神明，你只是一个脱离了身.体的限制，被关于神灵之名的人罢了！ “既然神是从人的愿望中诞生的，那他们和人又有什么区别？既然做神比做人更辛苦，那你为什么要维持现状？！” “……” 杰沉默。 “我不喜欢这样……”五条悟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不喜欢你这样……” “……悟。” “老子不管！”五条悟突然把杰塞进自己袖子里，并在袖口打了个结封好。 杰：“？” “我已经能把你抱起来了，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了！”五条悟双脚悬空，术式发动，转眼就回到了山顶。 “老子现在就把你的神龛搬走，从今天起你就和我回五条家了！” 像是害怕杰反对，他甚至用上了才学会没多久的瞬移，连续瞬移两次的消耗很大，他的额头都渗出汗珠。 “？悟，别闹，放我出来。”杰在大大的袖子的挣扎两下，出不来。 “不要。”五条悟搬起只有他膝盖高的神龛，“你不是喜欢做神吗？那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一个人的神。” 第32章 “……一个人的神？”杰有点愣，“那是什么神？” “是守护神啊，笨蛋！”五条悟说，“反正都是神，老子可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 “……”杰没有拒绝。 五条悟很开心。 村民们又蠢又讨厌，既然他们自己抛弃了神，那便不能怪神离开。 杰值得最好的，所以最好的悟会保护杰。 … …… 五条家。 “你是疯了吗？！”家主气冲冲地跑进院子，见到他们家神子在挖坑，差点气得吐血三尺。 “你骂谁疯呢，老头。”五条悟甚至懒得看他一眼。 “不管神明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脱离了信徒，他和咒灵没什么区别！”五条家主指着地上的坑，“你倒好，居然想独自豢养一个有智能的咒灵吗？！” “你再说一遍。”五条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他，声音冰冷。 六眼的凝视会带来强大的压迫感，更何况是带着敌意的凝视。 五条家主觉得五条悟越来越脱离掌控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恐惧的，一旦六眼和他们对着干，家族中能牵制住对方的，能有几人？ “悟，别这样。”杰坐在五条悟的肩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脖子。 “他是担心你才说这种话的，别生气了。” “老头子才不会关心老子。”五条悟回答，“他只是怕强大的战力脱离家族罢了。”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五条家主说，“从你出生开始，家族就消耗巨大的资源来保护你和培养你，就是为了让你以后能为家族造福。 “或许这种话在你看来不近人情，远不及对你好的那个山神，但这是环境决定的，一个大的家族，不可能感情用事，你现在还小，不理解很正常。” “你们想怎样利用老子，老子都无所谓。”五条悟说，“但如果你再骂他是咒灵，别怪老子让你提前入土。” 五条家主：“……” 简直无法管教！ 劝说无果，五条家主憋着一肚子气走了，五条悟继续蹲下来挖坑，埋下砖头和水泥来固定神龛。 还没将神龛放到水泥上，他就收到一个电话，是五条辙打来的。 “歪？辙，干嘛？”五条悟接通了电话，“如果你是老头找来劝老子扔掉神龛的，我就把你拉黑。” “……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五条辙说。 “这么期待啊？那就不拉黑了，老子每天半夜三点打电话叫你起床重睡。” “……不要破坏社畜的睡眠啊！”五条辙叹气，“和丢不丢神龛无关，我只是他们捞来确定，山神真的不会变成咒灵，或者妖怪什么的吗？” “被仇恨着的才会变。”五条悟大大咧咧地说，“现在老子就是他唯一的信徒，老子不会变，所以他也不会。” “哦，那我挂了。” “真的不劝劝？一想到辙睡不好觉但无能为力的样子我就好幸灾乐祸呢。” “……你也知道那是幸灾乐祸啊！不劝了，反正除了告家长，我什么都做不到！”五条辙挂掉电话。 他现在在高专教学楼的走廊上，学生们都不在，唯留可怜的老师为问题学生头疼。 这时，一位少年从楼梯间上来，“五条老师？” “嗯？”五条辙回头，“佐竹？你不是在医院吗，已经康复了？” “嗯。”佐竹大生头上缠着一圈绷带，几乎捂住了整个额头。 “伤已经好很多了，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做咒术师，想退学。” “这样啊，退学手续办了吗？” “已经办了，我刚刚从校长那里回来。”佐竹大生说，“老师刚刚是在和谁打电话？我听说你们家族的少主抱了个不好的东西回家，是真的吗？” “这我不清楚。”五条辙摇头，“我和他关系一般，一点和他交流的欲望都没有。” “哦。”佐竹大生应了一声。 “不说这些了，你现在就离开高专吗？” “嗯，还要去寝室搬东西，老师可以帮我一下吗？” “可以，走吧。”五条辙向楼梯走去。 他没有看见，在自己转身后，重伤初愈的乖巧学生露出了阴险贪婪的笑容。 第17章 遇见神的第十七天 成功把神拐，啊不，捡回家后，五条悟替贾森气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可是五条家很反对他捡神回家的行为，短短两个小时，他已经被烦了不下十次了。 眼不见心为静，五条悟决定换上上次在商场买的潮服，再（重音）离家出走一回。 “啊，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更清新。”走在街道上，五条悟步伐轻快，像个被宠爱着长大的小孩子。 “悟想去哪里玩呢？”坐在他肩膀上的杰问。 “不知道啊……哎，那里有个甜品店，好像还没去过？”五条悟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要去！” “别吃太多哦，不然晚饭会吃不下的。”杰提醒道。 “那就把蛋糕当成晚饭吧！”五条悟完全不听劝，兴高采烈地向甜品店跑去。 这家店的生意好像还挺好的，门口有几个人在排队付款，其中有一位额外显眼。 他身高超过一米八，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宽松的居家服也遮挡不住那明显的肌肉。 第33章 有一种□□老大退休当家庭煮夫的感觉。 “禅院先生，您是本店的vip，本次消费超过万円，可以拿到一盒附赠的小饼干哦。”收银员笑着递给他一盒饼干，“欢迎下次惠顾。” “哦。”禅院甚尔随意地把饼干放进袋子里，转身离开甜品店。 买到清美喜欢的甜品了……她昨天加班到很晚，今天给她一个惊喜吧。 这样想着，禅院甚尔的嘴角翘了起来，笑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 就是每次买甜品都被叫禅院，真是烦人，每天都在嫌弃自己的姓。 他不紧不慢的走着，突然，如野兽般灵敏的直觉告诉他，有人在背后看着他。 禅院甚尔回头，就对上那双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湛蓝色眼眸。 “禅院？”五条悟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你是禅院家的？家庭煮夫？” 禅院甚尔：“……” 真是狗.屎般的运气，上街给老婆买甜品还能遇到六眼。 他曾在几年前见过五条家的神子，那是第一个发现他在偷看的人，那双眼睛，他绝不会认错。 “好神奇啊。”五条悟继续观察，“我只知道禅院家很擅长培养新娘，想不到居然也能培养新郎吗？” “不要叫我禅院，六眼。”生活圆满的禅院甚尔不想惹事，因此没有直接一巴掌呼过去，“我也没听过，五条家的六眼是个爱管闲事的家伙。” “一般一般，这管闲事多是一件美逝啊。”五条悟跟鸡掰启蒙老师学得有模有样。 “……你到底想要什么？”禅院甚尔不耐烦，“有屁快放，别打扰我回家做饭。” “你还真是家庭煮夫啊？”五条悟说，“老子没什么想要的，就是好奇，你现在还是禅院家的人吗，没有一丝咒力的天与咒缚？” “禅院家和五条家是老对头。”禅院甚尔说，“如果我说自己脱离那里，你会是什么态度？” “当然是幸灾乐祸了。”五条悟摆摆手，“老子最喜欢看的就是烂橘子吃瘪的戏码，亲自将天才赶跑之类的，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这种赞誉我可受不起。”话音未落，禅院甚尔突然飞奔起来！ “喂！”五条悟追了上去。 但对方拐进一个小巷，转了几个弯，就没影了。 他：“……” 不开心了：） “悟好像对他很感兴趣。”杰说，“是因为他没有咒力吗？” “这只是一部分啦。”五条悟回答，“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是家庭煮夫哎，禅院家那种地方，居然能培养出家庭煮夫！” “禅院？我听说过，是一个咒术世家，悟对他们印象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五条悟边走边说，“如果说就是就是垃圾场，那禅院家就是最臭的那堆垃圾，那边的烂橘子是最恶心的。 “杰一定也会讨厌他们的，那帮家伙不把非术士和女人当人，一天天的鼻孔朝天，十个男的里有九个普信。” “……听起来很糟糕啊。”杰皱起眉，“刚刚那位没有咒力，在家族的待遇也不会好吧？这样看的话，从那里脱离，或许能生活得更轻松一些。” “可不是嘛。说起来，刚刚那个人，老子好像见过，是在什么时候来着？算了不重要。”五条悟拿出手机，“杰，你说，老子去他现在的家跑一圈，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样不好吧。”杰有点迟疑，“而且你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吧？” “可老子有渠道。”五条悟摇摇手机，“老子天天被挂在黑市悬赏上，干脆自己也建了个号，找个‘普通人’的住址应该没问题吧？” “黑市的话，还是不要。”杰摇头，“那样可能会给他和他的家人带来危险。” “恐怕不会哦，你看，金牌杀手，无名，照片是不是就是他？” 杰：“……” 还真是，原来对方也不是善茬啊，他家人知道他做过杀手吗？ “哟西，那么就联系中介吧，指不定就认得他呢。”五条悟切换手机界面。 这时，他发现自己信箱里有一封短信，是一个小时前收到的。 发送人是五条辙，内容是“so” 他：……？ so？so what？ “辙发什么疯，误触吗？”没有过多理会那封短信，他打电话去找黑市中介了。 当天晚上七点，禅院甚尔正在洗碗，就听见有人在敲窗户。 他抬头看，沉默。 “……我身上没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他放下碗，擦干了手。 “要是你再纠缠的话，别怪我动手了。” “不要这么凶嘛，老子只是好奇而已。”五条悟悬空在窗外，“你现在还接杀手的工作吗？” “不接。”禅院甚尔从嘴里拿出一个深色的小球，展开，变成一只长着人脸的长毛毛虫。 “好恶心的东西，你居然吃这个。”五条悟嫌弃。 禅院甚尔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从毛毛虫咒灵的嘴里拿出一把刀，然后…… “甚尔，窗外有人吗？”女人的声音靠近厨房。 然后，禅院甚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百叶窗，并开始用咒具刀切水果。 “我们这里是三楼啊，窗外怎么会有人呢，亲爱的，你太累了。” “这样啊，最近确实有些忙，都出现幻听了……”禅院清美抱着一个奶团子走过来，“哎？今天还有餐后水果吗？” 第34章 “嗯，是橙子。”禅院甚尔毫无违和感地将橙子片片摆好盘，笑着说，“把小惠给我吧，太重了，抱着很累的。” “小惠才不重呢，惠，要到爸爸那里去吗？” “呀……”穿着兔兔连体衣的小奶团伸出胖胖的手手，向禅院甚尔的方向摇啊摇。 “惠惠好喜欢你。”禅院清美把孩子递过去。 “呀……”小惠一巴掌拍在丑宝头上。 丑宝：？ 在家时经常用丑宝带儿子的甚尔：“老婆，先吃点水果吧，我学了新的按摩技术，等会儿给你放松放松。” “好啊。”禅院清美拾起一片橙子，“我开动啦。” 趁着老婆注意力放在橙子上，禅院甚尔看了眼窗外。 已经不见人影了，看来五条家那个神子也不是完全不解人情。 “咚咚咚。”他们家大门响了起来。 禅院甚尔：“……” 他收回刚刚的想法。 “有人敲门吗？”禅院清美问。 “可能是走错了，我去看一下。”禅院甚尔把孩子放在桌子上，跑去开门。 开门即关门，不过是把自己也一并关在门外。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脸色阴沉，凶狠道。 “老子不能毫无目的地做事吗？”五条悟压根不怕对方那杀人的眼神，“喂，你现在和禅院家没有交集了吧？” “怎么？” “既然已经脱离禅院家，为什么不改个姓氏？”五条悟毫无顾忌地说，“被叫禅院，你心里也很烦的吧？” “……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是不会明白的。”禅院甚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就算他是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就算禅院家已经不要他，也不代表他可以随便改姓氏。 黑市在咒术界是灰色地带，不少大家族的人也会在那里出入。术式杀手也一样，只要不杀自己家族的人，那些家族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行踪能隐蔽到哪去，如果改了姓氏，就代表和禅院家对着干了。 他一个人被通缉没关系，但他还有清美，她是一个很美好很脆弱的普通人，会害怕的。 至少要策划一次假死，再找中介办个假身份，才能摆脱禅院这个姓氏，非常麻烦，还很难和清美解释。 没有背景的人改怎么活，这种大少爷完全不懂。 “你这人真无聊。”五条悟不耐烦了，“你不说怎么知道老子明不明白？最讨厌谜语人了，走了。” 然而，就在他还未走出一步时，在场的两人一神，都听见了重物坠地的响动。 禅院甚尔一愣，随机打开门，只见清美昏迷在地，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坐在旁边，无助地大哭。 “清美？！” 第18章 遇见神的第十八天 “你是病人家属吗？”护士匆匆忙忙地向禅院甚尔走过来。 “是，她怎么样了？”禅院甚尔问。 “情况很危机，这是病危通知书。”护士将一张纸递给他，“可能会下不了手术台，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禅院甚尔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一个曾手刃过无数生命的人，此刻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仿佛一缕风就能将他吹倒。 许久之后，他说话，声音沙哑。 “……怎么会……她怎么会……” “是尿毒症。”护士解释道，“因为一直没有在医院检查过，现在已经很严重了，部分器官功能正在衰竭。” “她没有尿毒症！”禅院甚尔不肯接受现实，“她生孩子的时候都有定期产检，一直很健康！” “尿毒症是可以在几个月内形成的，和个人体质与生活环境有关。”护士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已经在尽力抢救了。” “为什么……”禅院甚尔双手抱头，神情近乎崩溃。 小小的奶团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往自己父亲那边缩，时不时看看医院空白的角落。 很不会审时度势的五条悟也跟过来了，和他们就隔了一个椅子。 “你说，那个大姐能活下来吗？”他问自己肩头坐着的杰。 “我也不清楚。”杰摇头，“希望她能活着出来。” 旁边还有一个奶团子呢，那孩子甚至还没断奶，不能失去母亲啊。 五条悟把奶团子捞了过来，翻了一圈，点头，“这个小家伙一看就是好苗子，要是只剩爸了，难活哎。” 心情复杂的禅院甚尔没听见他的话，也没发现自己儿子被捞走了。 小惠看起来不喜欢陌生人，反应过来后，张嘴就要哭。 然后被捂住了嘴，不，应该是半张小脸都被捂住了。 幼崽迷茫地眨眨眼睛，仿佛是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突然哭不出来了。 “嘿，小东西，叫声爸爸，爸就想办法救你妈。”五条悟说。 “……悟，他现在还不会说话。”杰扶额，“而且他亲爸还在旁边呢，你这样会被打的。” “老子不怕。” “……” “呀？”小惠听不明白。 他只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婴儿，人都不认几个，哪里能理解生老病死这种复杂的事呢？ “算了。”五条悟把小惠放回椅子上，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医院的走廊一直很安静，手术室的指示灯始终亮着“手术中”。 第35章 病危通知书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好像这样它就不存在了。 过了好久，五条悟都玩腻小惠，想去外面买夜宵吃的时候，有几个院外的医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只是打了个招呼，便进了手术室。 禅院甚尔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看向一旁玩世不恭的五条悟，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 “你叫了人？” “怎么？” “……为什么？” “老子高兴。”五条悟把小惠放在自己腿上趴着，充当垫手的软垫。 “感恩戴德吧，臭大叔，以后要非常自愿地找烂橘子麻烦哦。” “……知道了。” 禅院甚尔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被五条悟看上的，但对方让自己找咒术高层麻烦，他找就是了。 这样会给清美带来麻烦，但如果没有五条悟，她今天很有可能撑不过去。 谁都知道，霓虹最好的医疗资源往往有价无市，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这家医院自己的医生可能对清美的病情束手无策，但若是有那个领域的专家，说不定就能救下来呢？ 禅院甚尔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双目片刻不移地盯着手术室大门，就连自己的儿子被带出去吃夜宵了都能发现。 半夜，病人终于被推了出来。 禅院甚尔立刻上前，他的爱人依旧昏迷，脸色苍白，身上插满了管子，但还活着。 还活着。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只要命还在，一切就都有机会…… “你是病人家属吧？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还在昏迷中，要住院一段时间。”护士说，“期间可能还会有小手术，还有透析和用药，准备好医药费吧。” 治疗大病的费用可不便宜，这一家人看起来就是普通家庭，不知道担不担负得起，护士想。 哎，有多少病人是因为付不起医药费而放弃治疗的呢？果然疾病和贫穷是人类最大的两个敌人。 “好。”禅院甚尔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妻子身上移开。 钱不是问题，他要做回杀手的老本行了，他想。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清美要住院，他要接委托，得请一个靠得住的保姆照顾小惠，要是清美知道他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肯定会生气的。 说起来，惠呢？ 后知后觉的禅院甚尔这才发现，自己儿子不在椅子上。 ？我儿子呢？ 他儿子正在医院对面的小餐馆里，陪五条悟吃夜宵。 陪，指五条悟吃，他看着。 为了不让小孩哭，五条悟随手在医院揪了个四级咒灵，给他当玩具。 不愧是天与暴君带的小孩，见到丑了吧唧的咒灵压根不带怕的，甚至还玩得很开心。 然而婴儿是安静不了多久的，他从晚饭到现在一直没有喝奶，感觉到饿后，就哭了起来。 五条悟：“……” 烦吶，他就不该图好玩带这小崽子出来。 杰跳到餐桌上，拍拍小惠的脸，手掌从幼稚脸上穿过，并没有起到安抚作用。 “他饿了。”杰说，“我们快把他送回去吧。” “好吧。”五条悟拎着小惠的连体衣帽子站起来，无视其他人的眼神，回了医院。 那么问题来了，小崽子的爹妈现在在哪个病房？ 不想找人的五条悟直接拦了一个路过的护士，把哭泣着的小孩交到她手里。 “这小孩是禅院甚尔的，他现在估计在病房陪老婆，我走啦，拜拜！” 被吓了一跳的护士：“？！？” “等一下！”她想喊住他，但少年眨眼间便不见踪迹。 “啊，果然幼崽这种东西还是别人来带比较好。”五条悟溜到巷子里，伸了个懒腰。 “可是悟也是从幼崽长过来的哦。”杰说。 “老子小时候才没有那么烦！”五条悟把小小只的杰捧在手里，“老子小时候可让人省心了，你说是不是，杰？” “……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比其他的孩子更令人省心呢。” 从不哭闹，也不闯祸，一直安安静静的，像一个脆弱的瓷娃娃。 只有靠近了才知道，他是不屑于与他人交流，也看不上别人奉上的宝物。 或许悟小时候也有很想要的东西，但他从不开口，别人也无从猜测。 ……看起来很省心，但事实上比其他孩子加起来还要难照顾啊。 “叮铃铃……”这时，五条悟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挂掉了。 然后电话又打了过来。 “……辙，大半夜的，你最好有重要的事要说。” “我要死了……”手机中传出的声音很虚弱，“我发短信你也不回…救救啊……” 五条悟：……啊？ … …… 五条家的私人医院，苍白的灯光铺满整个病房，光亮的地砖倒映出床上奄奄一息的人。 “……憋拍了……”五条辙无语，“我都快亖了，能认真点吗？” “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五条悟继续拍照，“来，比个剪子。” “……”五条辙抬起包成粽子的手。 五条悟看了看那粽子手，又看了看自己比的“耶”，随即把手掌张开，包住粽子手。 “好耶，石头剪刀布，老子赢了。” “……我tm现在在回光返照！别玩了你！”五条辙说着说着就吐了口血，干净的病号服都被染红一片。 第36章 “好吧，看在你快死的份上。”五条悟在隔壁的空病床坐下。 “是谁要杀你？”他问。 “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五条辙回答，“最终目标应该是你。” “想杀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五条悟耸耸肩，“这次又是哪个势力的啊？居然能想到从别人下手，有脑子哎。” “势力不明。”五条辙看着天花板，他脖子上打了石膏，也只能看天花板了。 “对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混进了高专，没有触发警报，估计是登记过的人。” “那就是总监会的人？” “有可能，但我倾向于是诅咒师。”五条辙说，“术式可能是降灵术，或者傀儡术之类。” “哦？这么说，袭击你的是熟人？”五条悟好奇地挑了下眉毛，“你就不怀疑是那个人叛逃了吗？” “不怀疑，他是我学生，天赋好不内卷，三观正懂礼貌，没道理叛逃。” “评价这么高的吗，是哪个，几级了？” “佐竹大生，三年级，二级咒术师。”五条辙说，“他的术式是强化一类，实力和自身体术，还有实战经验挂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前应该是可以拿到一级证书的。” “但他出意外了。” “对。前段时间，他和另一个同期一起出任务，因为窗的观测出错，准一级咒灵变成准特级，他们一死一伤，佐竹在医院住了很久。 “我怀疑那场任务是被动了手脚的，佐竹出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死了，但被做成了傀儡之类的东西。” “说白了，就是怀疑他不是本人嘛。”五条悟说，“辙好逊哦，出事了才怀疑。” “……我又不是六眼，要不是他提前出院很反常，我可能要等倒架在自己脖子上才会怀疑了。” 提起这个，五条辙眼中闪过一丝阴厉。 要是假冒佐竹大生的人止住了气，正常出院，而且没有突然向他讯问过和少主相关的话题……他还能及时反应过来，找机会逃出生天吗？ 第19章 遇见神的第十九天 “话说回来，你怎么活下来的？”五条悟问，“我记得你去高专当老师之后就没怎么出任务了，体术降了不少吧？” “……你不是能看出来吗，一定要我再说一遍吗……” “害，反正这里的监控我都拆了，快说快说，让他也听听你是怎么一身狼狈地秀的。” 这里的“他”，当然是指杰。 五条辙：“……”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少主闲得离谱。 在脑海中梳理了一下，他说：“冒充佐竹的那个人实力至少是一级，实战经验很丰富，而且每一招都冲着夺命来，交手两个回合后，我就准备逃跑了。 “可是我没能逃掉，高专住宿区的建筑太密集，封印墙面和地面的需求太大，我的咒力恢复跟不上。 “最后，确定单纯逃跑只是无意义地拖延时间后，我就放弃了这个路径，并公开了术式。” “公开术式以获得短暂的增幅？”五条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但你的术式在高专几乎是公开的，那家伙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束缚不成立。” 除非…… “有关‘无人之岛’的情报，我隐瞒了一部分。”五条辙说。 “果然啊。”五条悟也猜到了，“你的术式确实能将物体封印进独立空间，这一点没有错，所以隐瞒的，是限制条件的部分？” “对。”五条辙回答，“‘不能是活物’，以及‘有形之物’这两个条件中，‘有形之物’是假的。” 这下，旁边的一人一神都震惊了。 “桥豆麻袋！我还以为假的是‘非活物’，结果你告诉我‘有形之物’才是假的？！”五条悟的眼睛都睁大了，“所以你可以封印无形的东西？包括力量甚至更深层的东西？！？” “准确的说，是能够封印概念。”五条辙叹了口气，“但那样做的话，会很快速地消耗我的生命，我不想被培养成一个一次性的人形炸弹，所以瞒报了。” “……6，你觉醒术式时才6岁吧？脑子这么好使的嘛，要是那群跟在烂橘子屁股后面的傻子也能有这种智商，能看出烂橘子本质就好了。” “……那不是智商的问题，大部分年轻咒术师都知道高层是什么东西。”五条辙纠正他，“只是迫于压力或追求利益，主动或被动地同流合污罢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继续说，你封印了什么概念，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五条悟眨眨眼睛。 “悟想的，是那个吧？”杰摸摸下巴。 “对对，就是那个。”五条悟对杰说。 五条辙：“……” 虽然不知道那位新晋守护神说了什么，但你们俩一起做谜语人真的很屑。 “我封印了‘我已经死亡’这个概念，他杀不死我，高专里的其他咒术师在要赶到了，他就跑了。”他说，“目前，不管伤得多重，哪怕是在岩浆里泡一个小时，我也能留一口气，但也只能留一口气了。” “你这是卡bug啊。”五条悟笑了，“封印概念会消耗生命，封印成功后不会死，怪不得你现在是半死不活的量子纠缠状态，哈哈哈哈……” “……别笑了啊，这个状态又不能一直保持！”五条辙有些无语，“只要咒力用完，我就要直接死掉了！” 第37章 “可我看你的咒力总量没有变啊，该不会是恢复和消耗持平吧？” “……”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还真就是持平的。 但咒力源自负面情绪，要是他哪天想开了或者太开心了，咒力就不够用了啊喂！ “你这快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五条悟笑得合不拢嘴，“这得有多惨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做开心的事，不然会死翘翘哦~” “……我现在就很气，在那个假冒者嘎了之前，我会一直气。” “哦，那他死了你就开心了，然后一起死吗？” 五条悟的笑容突然消失，煽情地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说：“实在是太伟大了，辙，你的黑历史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的。” 五条辙：“……” 大可不必。 而且他还想多活几年。 “少主，我记得家族的咒具库里有提高咒力恢复速度的咒具。”他说，“可以的话，帮我弄一个过来，拜托了。” “那你要承包我此后五年的冰淇淋哦。”五条悟张开手掌比了个“五”，说。 “在我死之前，你的冰淇淋都由我买单。”五条辙没有感情地说。 “你好狡猾，这不是变相请我保护你吗？”五条悟露出嫌弃的表情，“你都奔三了，能要点脸不？” “……你还记得我奔三了啊，为了不让我因中年脱发而想不开死掉，别再捉弄我了，谢谢。” “不捉弄是不可能的，那样我的生活会失去一大乐趣。”五条悟摇头说。 当然，就算得不到冰淇淋报销，他也会帮辙一把的。 毕竟相处了好几年，辙算是他半个朋友，作为那一个半朋友中的三分之一，辙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位置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五条辙现在没有多余的咒力，和能见到咒灵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要是被家族长老们发现他无法使用咒力的原因，他肯定会被抓去生孩子，以便得到更多拥有“无人之岛”的术士。 五条悟不想看见烂橘子的队伍壮大起来。 …… 与此同时。 无人的巷子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扶着墙艰难行走着。 沾血的绷带散落一地，额头上的缝合线额外刺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深深的恨意。 “佐竹大生”眼神凶狠，仿佛想将记忆中那人千刀万剐，撕成碎片。 五条辙大概猜对了一半，他确实不是佐竹大生，而是假冒的。 但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假冒并非制作傀儡或者降灵术，也并非简单拙劣的易容术，而是寄生。 将身.体原本的主人杀死，挖出大脑，自己爬进空空的头颅，就可以夺取那具身.体的控制权，甚至能在同时获得身.体的记忆和术式。 诅咒师羂索，就以这种方式存活了上千年。 他自己原本的的身.体不知道烂哪里去了，就连自己原本的模样都记不清，只有一个长着手脚和牙齿的大脑留了下来。 他以这种非人的姿态活着，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重现千年前那个魑魅魍魉横行的时代。 为了这个理想，他要将一切不确定因素都排除掉，五条家的六眼，就是其中之一。 羂索曾见过数百年前的那任六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术式最后会成长到什么程度。 要在六眼成长起来前杀了他！ 为此，他做了很多筹划，物色了很多优秀的咒术师，但他们连五条家的防线都无法突破，更何况杀死六眼。 哪怕他接任那些身.体，也做不到，毕竟他自身没有多少力量，只是有多年的战斗经验罢了。 实力足够也不是没有，但那家伙是天与咒缚，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寄生，他不能妄用。 杀死六眼这个选项，只能先搁置在一边了，他得试试其他方法。 最终，他选择了封印这个路径，并找到了能够封印术士的咒具，狱门疆。 可狱门疆的封印条件很苛刻，要让人在封印范围内待足一分钟，六眼已经掌握了短距离瞬移，这个条件几乎不可能达成。 幸运的是，“一分钟”的判定可以是脑内的。 于是，他披着人皮进入御三家，小心翼翼地寻找合适身.体，最终锁定了五条辙。 五条辙曾是六眼的老师，两人现在依旧有联系，而且，他的术式是特殊的封印类，或许能将狱门疆永远封印起来。 如此，便万无一失了。 结果，结果五条辙比他想象的强！随身携带远大于需求的咒具也就算了，提前认出他不是佐竹大生也可以接受，但那家伙居然连术式情报都是错误的！ 想到这里，羂索就又恼又悔，封印无形之物啊，力量，概念和事实，哪一个不是无形的？ 要是他拿到了那具身.体，有自己的反转术式在，可以直接忽视封印无形之物的副作用，还能靠这个能力变得无比强大！ 可恶啊，要是情报没有错，要是他没有急着在高专下手，现在估计已经达成目的了。 [“你以为这样就行了？我杀不了你，把你拎走也一样，你迟早会维持不了这个术式。” [“这样说未免太狂妄，如果我用齿锯刀将自己定在地上，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回忆着和五条辙的对话，羂索感到头皮发麻，自己的脑子都要跳出来大吼一声以抒发心情了。 第38章 为了活命，连手刃自己这种事都能做到，真是个疯子。 “没一个善茬，呸！”羂索把卡在喉咙里的血吐掉。 现在，佐竹大生的身.体也不能用了，得快点换一具才行。 这时，有人送上门来。 “伤成这样还敢到处跑，不知道附近就是黑市吗？”一高一矮两个人走过来。 “废话什么，拎去剖了吧，看着挺年轻的，器官应该能买不少钱。”其中那个矮子说。 高个子舔舔嘴唇，眼神中满是贪婪，“好啊，老规矩，你四我六。” 羂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直到那二人靠近了，他才抬头，露出疯狂狰狞的笑容。 巷子里传出两声惨叫，但这里靠近黑市，在巷子外行走的人早已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进去看看。 片刻后，身.体完好的高个子走了出来，擦擦脸上的血，朝远处走去。 第20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天 “啊，不想做任务，烦吶。”五条悟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我也觉得不该给孩子派任务呢。”杰说，“咒灵毕竟是危险的东西。” “对吧对吧，老子还是个宝宝呢！” 话是这么说，该做的任务还是要做，他已经把任务推给其他人好久了，再推就要被长老们烦死了。 什么时候长老们都老死埋掉就好了，他想。 可事实往往不如人愿，五条家的老头子们都身体倍儿棒，一顿饭干三碗还能跑马拉松。 五条悟决定继续我行我素，争取把他们气出三高提前去世。 今天的任务是寻找并祓除一只一级咒灵，连寻找这个程序都要自己做，五条悟对此表示很不满。 辅助监督大喊冤枉，窗只负责锁定咒灵所在的区域范围，把它们引出来什么的当然还是咒术师做啊！ 总不能让平均实力不到四级的辅助监督们去吧，那简直是做慈善给咒灵送小饼干吃好嘛！ 不想工作的五条悟慢悠悠走进任务范围，辅助监督在后面释放了帐，说：“祝您武运昌隆。” “老子用不着你祝。”五条悟大大咧咧道。 他还带着神呢，无所畏惧！ “悟，也别太放松了……等等你跑慢点！” 五条悟突然开跑，杰险些从他肩膀上掉下来，幸好及时抓住了头发丝。 “啊，痛哎。”五条悟被扯得歪下头，但脚步没有停。 “跑快点当然是为了快点完成任务啊！做完这个老子要去吃喜久福新出的口味！” “那也不用这么急。”杰坐稳，“悟很强，很快就能完成祓除的。” 对很多咒术师来说，寻找咒灵并不难，难的是祓除。 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或单纯没有足够的运气，在与咒灵的战斗中落入下风，受伤甚至死亡。 但五条悟不用担心这个。 除了特级咒灵，其他的他都懒得看一眼。而特级咒灵何其罕见，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 不过遇不到也是好事，不用死于非命。 帐内的校园无比阴暗，浓郁的咒力仿佛凝成实质，数不清的四级咒灵从角落里爬出来，四处蛄涌。 若是心理承受能力低的人见到这幅景象，怕是会被吓到好几天睡不着觉吧。 五条悟见怪不怪，径直向综合楼跑去。 资料上说，这所学校对成绩的要求很严格，隔三差五就要考试，学生们苦不堪言，这不，咒灵一大堆。 “真是烦那些人，小孩子就该玩嘛，整出这么多咒灵有意思吗？”随手灭掉一只三级咒灵，五条悟皱眉说。 “人们总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有更好的生活。”杰说，“但过犹不及，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只会适得其反。” “就是啊，好多普通人也跟烂橘子似的，要是他们的脑袋灵光一点，我也不至于到这里来祓除咒灵。” 明明霓虹的教育环境很宽松，高专学历和高中学历也能找到不错的工作。 哎，都说长大了就能明白过来人的用心，但时间一直在走，十年就能让人面目全非，谁又能保证二十年三十年之后的事呢？ 学校里咒力最浓郁的地方，是综合楼三楼。 五条悟上楼后张望了一下，这里只有几间办公室和一间厕所，没别的了。 他打开其中一间办公室的门，来到桌前翻看一番，全是试卷，不过都是没批改的。 “原来如此，这里是批试卷的地方啊。”杰跳到桌子上，看着比自己还高的试卷堆，说，“怪不得自己这么集中，学生们的怨念还不是都集中在这里” “杰，老子有个好点子。”五条悟拿起一刀试卷，“你说，老子做好事把这些卷子毁掉，那些学生会不会感激涕零啊？” “……我觉得重新考的概率更大。”杰无奈，“而且总有学生觉得自己会进步，期待着考试结果的，还是别动这些卷子比较好。” “行吧。”五条悟瞬间失去对试卷的兴趣，“走走走，把咒灵祓除掉。” 这间办公室的咒灵只有二级，窝在书柜里，拉开书柜时，它像被史莱姆粘在一起的纸团堆一样钻了出来。 五条悟：“……” 好恶心，杰的眼睛脏了。 没有多言，在智力普遍不过关的咒灵反应过来之前，他直接用苍将其炸死。 顺带炸了一个装空白试卷的书柜，为学生减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第39章 后面的几间办公室差不多也是这个流程，揪出咒灵，炸掉。 一路下来，没有遇到什么不好对付的家伙。 只有第三个办公室的一级咒灵还有能入眼的地方，会瞬移到人背后进行攻击，但这个能力在六眼和无下限面前几乎是摆设，打不到身上的攻击再强也没用。 解决掉这些，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准备直接下班跑路。 但就在这时，安静的厕所传出少年的抽泣声。 “那边……有人在哭？”杰听见了哭声，“这里的普通人没有疏散完吗？” “像这种大地方的疏散，总会有漏网之鱼。”五条悟皱眉，“真是的，这样是给我增加工作量啊。” 但还能哭就代表没死，这边的咒灵也都解决了，直接把人揪出来就行。 于是，他径直走入厕所，敲了敲传出声音的隔间的门，哭声立刻停止了。 “喂，给老子出来。”五条悟完全不安慰人，“不然老子砸门了，别挑战老子的耐心。” “……” 隔间里的人不敢说话，仿佛在门外的是什么吃人猛兽一样。 “悟，你这样太凶了。”杰拍拍对方的脸蛋，“他一个人在这里待着，一定很害怕，要不还是和善一点吧。” “老子不想对别人和善。”五条悟不管，“害怕就出来啊，自己关自己是个什么操作啊。” 隔间门都是只能在里面上锁的，不是自己关自己还能是什么呢？ 但他们可能都没有想到，这次，还真不是被困的人自愿留在这里的。 隔间的门板被拆下扔飞，蹲在角落的少年发出恐惧的惨叫。 “不，不要过来！” “老子想干什么，你拦不住。”五条悟一手插兜，一手摇了摇手指，结合他穿的大号常服，看起来像个小混混。 这让少年更害怕了，几乎仅仅贴着墙壁，只留下一丝空隙…… 等等，空隙？ 五条悟睁大眼睛，抓住少年的衣领，直接将人给扯了出来！ “啊！”少年大惊失色，“放开我，放开我！” 他也确实被放下了，屁.股着地落在地上。 他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努力爬起来，想拦住五条悟。 拦不住的。 五条悟已经拿起了地上的快递箱。 此刻，他脸上的玩世不恭和大大咧咧全部消失，只剩下冷漠，瑰丽的蓝眸凝视着少年，激得对方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 “这个，哪来的？”五条悟冷声问。 “……还，还给我……”少年僵硬地走过来，一步一顿。 能克服被六眼凝视的恐惧，哪怕只是克服一部分，也足以凸显这个盒子对他的重要性。 “这不是你的东西。”五条悟淡淡道，“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 “……还给我！”少年用尽一切的力气和勇气，向盒子扑去！ 但，他的指尖停留在盒子前，咫尺天涯。 见识到科学无法解释的力量，少年更崩溃了。 “还给我，还给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她……” “撕拉——” 快递盒被撕开，露出内里的人，如果那还能算“人”的话。 从脸来看，能认出那是一个少女，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 为什么是用脸判断呢？因为她除了脸一无所有。 从脖子，到整个身体，都被塞在一个篮球大的圆花瓶里，光秃秃的头皮上被缝合了不知道多少针，只有一张脸蛋还完整着。 明明是充满希望的妙龄少女，却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 五条悟想起这几年从东南亚传过来的猎奇表演，花瓶姑娘。 但那是借镜子和视觉错位制造的假象，居然还有人在做真的花瓶姑娘吗？甚至是在学校里…… “这个女孩，还活着……”杰不忍直视，“她…被喂了很多东西，一直咽不下最后那口气。” 尽管如此，她也活不了多久了，更不能变回正常的模样，只能留在这小小的花瓶里发烂发臭。 “她身上的咒力波动被隐藏了。”五条悟冷笑，“哈，若不是多看两眼，怕不是连我也不会发现。” 居然用活人养咒灵，还是以这种连咒术师都觉得残忍的方式…… “放，放开她……”绝望的少年声音沙哑，“别杀她，别杀她……” 但他面前的白发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俯看众生的神明。 “他看起来…不像诅咒师。”杰说，“或许有其他缘由，还是交给别人来处理吧。” “老子知道。”听到守护神的话，五条悟身上的冰冷稍微淡了些许。 他一手拿着花瓶，一手拎起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向外走去。 “你最好不是诅咒师。”他说。 杰最喜欢小孩子了，要是有国中生做诅咒师，他会伤心的。 第21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一天 包裹学校的帐撤下，校长办公室里，中年秃头的老校长正满头大汗地为自己辩解。 “这个女学生的事，我们也不知道……您看，我们就是几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哪有胆子杀人啊……” “但在委托信息里，你可没说这个学校近期死过人。”五条悟坐在属于校长的位置上，姿势松散慵懒，可没有人敢招惹他。 “委托的规矩是怎么写的，不要告诉我你没看过。” 第40章 “我，我当时很急，忘了这件事……”老校长急忙说，“而且，而且那个学生也不是在校内死的。” “哦？”五条悟挑挑眉，“说来听听？” “这个…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老校长眼神躲闪，“要是现在说的话，可能会浪费这周三四大人很多时间……要不还是……” “老子什么时候给你选择的权力了？”五条悟语气依旧，说出的话却格外冰冷。 “说，或者死，选一个。” “啊？”校长呆愣，这，这…… 辅助监督也觉得这样恐吓有些过了，求助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无视了他的眼神。 呵，这群在二线活动的辅助监督就是天真，花瓶姑娘是一般人能养的吗？那种东西出现在学校里，校长也脱不开关系。 见求助无果，老校长擦了擦汗，只能说实话。 毕竟他接触过咒术界的人，并不怀疑对方会杀自己。 “那个女学生不检点。”他说，“她违背校训，早恋，还怀孕了，我们给她开除，然后她自杀……” “慢着。”五条悟打断他，“你说什么，早恋违反校训？” 霓虹是不管早恋的，至少表面上不会管，因为这样违背“人权”原则。 大部分霓虹人眼中不存在早恋，只有初恋一说，这个国家的性同意年龄是非常年轻的14岁，国中生甚至小学生谈恋爱的事比比皆是。 “这…您也知道的，我们学校对成绩的要求很严格，所以不建议学生谈恋爱。”校长立刻换了个说法，“但如果…如果真的谈了，在没有表现在老师面前的时候，我们也不会管的。” “你这老头子说的不是废话吗，别说谈恋爱，就是杀人了，别人不知道也不会被抓。”五条悟有些不耐烦了。 “既然这样，那就不存在违反校训一说，你凭什么开除她？” “……她怀孕了啊！”老校长很着急，“且不说这样会影响到学习，她才十三岁啊，怀孕是不会被社会认可……” “然后你们学校的名声就烂了，就招不到人，你就会穷，毕竟是私立学校。”五条悟替他说了下去。 “真是不要脸啊你，让她怀孕的人呢，也开除了？” “……是的，开除了。”老校长的回答有片刻迟疑，只是片刻，但也被五条悟捕捉到了。 “去，把那谁带进来。”他招呼辅助监督说。 辅助监督：“……” 呜，给五条家的少主做辅助监督好难。 之前躲在厕所里的少年被押了进来，双手被捆在身后，嘴巴也贴了胶带。 他被带到五条悟面前，眼神凶狠但恐惧。 这场面，倒是像影视剧中会有的□□审讯。 “那个谁，你是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吗？”五条悟直截了当地问。 辅助监督撕开了男孩嘴上的胶带，他得以言语。 “不是的，我和高木同学只是同期的关系，我，我们不是情侣。” “你在说谎！”老校长大声反驳，“学生们都举报了，你们走得很近，你经常送他东西，她也总是以辅导作业为由去你家！” “不是的！”野岛太拼命摇头，神色慌张，“我们真的只是同学关系！辅导作业是真的，我送东西也是因为我家离超市近，她托我帮忙带的！” “这只是你一面之词！”老校长一拍桌子，怒目圆瞪，“她都怀孕了，你是唯一一个和她走得近的男生，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 “而且，而且咒术师大人说了，你私藏，私藏她的尸体啊！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敢说自己和她只是同学吗？！” 野岛太睁大眼睛，好像是不敢相信。 “不，我没有私藏尸体……高木还没有死，还没有死啊！ “我只是想救她，只是身为同学的同情让我想要救她，有什么错！” “是你害她死的，这就是你的错！”校长说，“咒术师大人，看来这件事也明了了，他就是诅咒师，快把他抓起来！” 但他投以期望的年轻咒术师，却根本不听他的话。 “精彩啊，你们俩。” 五条悟站起来，鼓了鼓掌，周身的气压却是不断降低。 “两个人没一句真话，你们当老子是傻子吗？” “这…我，我没有说谎！”老校长直接吓到跪了下来。 野岛太也被吓到了，跌坐在地。 “本来是想顺藤摸瓜看看是哪个诅咒师那么大胆的，结果，你们一个个都在阻碍老子。”五条悟向他们走去，“让老子看看，先杀哪个好呢……” “我，我说！”野岛太喊到，“但你不能和别人说是我说的！” “行啊。”五条悟心中啧啧感叹，居然这样就钓出来了。 “……”杰有点看不下去了，“悟，别吓他们了，这样对你名声不好。” “不要，我学演技那么久，总要用几次，不然感觉自己白学了。”五条悟小声回答他。 “我和高木……不只是同学。”野岛太支支吾吾地说，“我暗恋她，但是，但是没有和她说过，我们的界限最多只能算暧昧。” 五条悟点头，“嗯，继续。” “高木同学是很好的人，我，我喜欢她，所以一直很关注她，也愿意帮她的忙，但是……” 说到这里，野岛太的眼神重新变得凶狠。 第41章 “她怀孕了，不知道是谁干的，还因此被退学自杀！” “你胡说！”老校长尖叫，“你比谁都清楚那孩子是谁的，你在推卸责任！” 野岛太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继续说：“我问过高木同学，是谁伤害她，但她只是哭，什么也不肯说。 “后来她跳楼了，当时，当时我就在现场，血溅到我脸上，我很害怕……” 他还没来得及找到伤害高木织的凶手。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想说的话…… “所以你找了诅咒师？”五条悟说，“咒力波动显示，你是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诅咒师的存在的？” “不是我找了诅咒师。”野岛太摇头，“是他们找到我，说，说可以救高木……他们的做法真的有效！高木原本已经没有呼吸了的，但现在会对外界刺激作出反应了！” 随着他越说越多，老校长的眼中逐渐染上恐惧。 不，不可能，高木织明明已经死透了，怎么会…… “你说这个？”五条悟把一个箱子放到桌上，打开，露出面目全非的高木织。 “啊！”老校长大惊失色，坐在地上往后退。 “这是什么东西？！这，这根本不是高木织！” “听见没有，连这个无良校长都说这不是高木织。”五条悟嫌弃地将箱子……推远，说。 “这玩意是活的没有错，但你不会以为，这是高木织吧？真是愚蠢的普通人。” “不，不是高木？”野岛太有些茫然，“这明明就是高木啊，不然还能是什么？” “……愚不可及。”杰扶额，感觉旁观都要观不下去了。 五条悟也露出了厌蠢的表情。 “这恶心玩意是用她的尸体做的咒具，用来养咒灵的，你不会以为她的意识和所谓灵魂还存在吧？” “……不，不对，她就是活着！”野岛太挣了几下，想从地上站起来，但无果。 “我叫她名字她都答应了，她就是活着！” “老子养条狗，同样会回应老子的话。”五条悟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说。 是这个道理，可野岛太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不……怎么可能……” 看来这件事就这样定棺了，人是自杀的，咒具是诅咒师做的，和校方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只是做了大家密照不宣的事…… 老校长松了口气。 却听咒术师说：“老东西，你孙子死这么惨，怎么没见你伤心啊？” “……”老校长松气的动作僵住，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把自己憋死。 但他很快缓过神来，苦笑道：“咒术师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孙子还在幼儿园呢，活得好好的……” “老子指的不是这个。”五条悟回到软椅上坐下，“你不会还想装傻吧？真以为老子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杰困惑，“我们不是一起行动的吗，我怎么听不懂了？” 悟：因为这是现有数据和他那智能无双的脑袋结合起来得出的结果！ “……我，这件事和我无关！”老校长快瞒不住了，“我只是开除了一个非法怀孕的学生，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可是这份监控显示，你儿子偷偷跟着高木织去妇产科体检哎。”五条悟拿出一张纸，晃了晃，上面俨然是一个男人和高木织前后脚进妇科医院的照片。 “……”校长哑口无言。 野岛太先是震惊，再是沉思，而后，怒火中烧。 “是你们害了她！我杀了你！！！” 第22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二天 随着老校长和野岛太的争辩，花瓶姑娘的由来也逐渐解开。 野岛太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成绩平平，外貌平平，性格平平，家世平平。 他在班级里就像一个透明人，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他，就连老师上课点名也不会叫他。 不合群，是原罪。 于是，学校里的不良们聚集起来，抢夺他的钱财，打破他的东西，以他的恐惧和痛苦为乐。 野岛太很绝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好好想想你自己的问题。”】 【“这是学生之间的私事，我们无权过问。”】 【“你就不能开朗点吗？”】 【“他们那是陪你玩，谁知道你这么孤寂的。”】 他的成绩一落千丈，从最开始的年级中有变成垫底，这使得老师们对他的情况更加忽视，家长也以他为耻。 野岛太想过，遗言要怎么写。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的神明。 [“住手，我是风纪委员，你们想被通报吗？”] [“我已经录音了，你们最好不要乱动。”] [“那边那个，我父亲的公司和你家里有过合作，你是想就此停止，还是想自己的行为被暴露到自己父母面前。”] 那天，野岛太见到了比太阳更明亮更耀眼的人。 高木织是学生会的风纪委员，家庭富裕，面容秀美，成绩也是拔尖。在那天之前，野岛太从未与她交流过。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天，野岛太撕掉了写了一半的遗书。 他想活下去了，他想逃离出去，他想离太阳更近一点。 于是，他鼓起了全部勇气，在第二天走到高木织桌前，问： 第42章 “高木同学，我有几道题不会写，请，请问你可以教我吗？” 高木织有点惊讶，因为她对野岛太没什么印象，甚至连昨天帮人解困，也是顺手之举。 她很忙，夕阳下的光线不好，她连野岛太的面孔都没有记住。 但高木织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女孩。 学校的学习压力很大，她作为班委和成绩好的学生，有义务教导学习上有困难的同学，她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两个学生的来往开始了。 野岛太该怎么形容这段时光呢？ 就像是一条无人关心的野狗，同类咬他，大人骂他，孩童笑着拿石头砸他的头。 但突然有一天，有个人给他递来一块肉，说：“可怜的狗狗，饿了吗？” 或许只是顺手为之的善举，但可以让人记一辈子。 他会一直记得的，野岛太想。 但，随着时间流逝，他逐渐分不清自己的感情。 是感激，是珍惜，还是喜欢？他不知道。 他靠近高木织，已经用尽了所有勇气，不敢再说别的什么，也不敢做别的什么。 如果他暗恋高木，那就让这份感情永远深埋在心里吧，像他这样卑微的人，是没有资格站在她身边的。 只是追随她的脚步，就已经很好了。 然而，仿佛是上天开了个玩笑，仿佛是天神喜爱捉弄凡人，偏偏要把最珍贵的东西打碎给人看。 高木织被侵.犯了。 一夜之间，原本自信开朗的她，变得阴郁起来，成绩一落千丈，话也越来越少。 野岛太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是生病了，或家里遇到什么困难，没有敢多问，只是尽自己的力为她做事。 比如帮她送作业，比如帮她带她家附近不方便买的东西。 他以为，高木织会好起来。 但他错了。 高木生了病，生了一种名为绝望的病。 她没想到自己会怀孕，十三岁的女孩不知道怎么办，在拿到医院检查单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她要堕胎，她必须堕胎。 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怀孕的事被侵.犯她的人知道了。 她的事暴露了出去，她被安上无数顶帽子，被无数人指责。 她说，她不是自愿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呢，人们乐于看他人痛苦，比起真相，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的。 其实她也有几乎，只要把伤害她的人说出来…… 可她说不出口，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不知名的诅咒，每次想要说出“教导主任侵.犯了我”时，她的嘴就哑了，每次想将其写下来时，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学校将她退学，家长不愿意认她，昔日的友人嘲笑她讽刺她。 绝望是世上最可怕的病，它像一个无声的死神，让人溺死在无法呼吸的心跳声里。 高木从高楼上坠落的时候，野岛太是在的，他正想上楼去，劝说她活下来，可是没能来得及。 或许……就算上了楼，也劝不住。 因为他不是医生，也不是良药，他只是一个一脚踏入光明的病人，不能给别人带来希望。 野岛太疯了，他无视别人的流言蜚语，无视老师和家长对他的责骂，疯一般地跑了。 流浪和没有流浪，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阴暗，一样的孤独。 直到有一天，几个衣着奇怪的人找到了他。 【“你确定就是这小子？”】 【“对，按照我们找到的数据，他就是最在乎高木织的人。”】 听见女孩的名字，野岛太抬起头来。 [“你们是谁？”] 【“这个你不用管，我们有复活高木织的办法，你来不来？”】 复活……人死了，是可以复活的吗？ 【“只要你愿意按照我们说的来做，就可以让她复活。”】 【“看，她的脑袋是完整的，只要大脑还在，人就不算死，不是吗？”】 【“快了，等她重新开始说话的时候，复活就完全成功了。”】 … …… ………… 河边的草地很干净，微风吹过，草坪如湖水般泛起涟漪。 白发少年在河道上走着。 “简直是无稽之谈。”他评价道，“那样活过来的根本不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咒物。 “不，甚至不能算披人皮，最多算顶了个人头。” 按照老校长之后的招供，害高木织怀孕自杀，以及后来做成咒物，都是诅咒师指使他们做的。 因为她的父亲得罪了一个诅咒师。 “那群家伙真是恶心。”五条悟停下脚步，朝河面扔了块石头。 “那个什么太也很恶心，就算是暗恋的女孩子，变成那样还认，恋爱脑不可活。” “……我能理解他。”杰却如是说。 “哈？”五条悟转头看他，“杰，你不会是觉得他很可怜，那样做也有他的道理吧？” “不全是。”杰摇头，“而且，我并不认为他只有可怜，当他同意和诅咒师合作时，他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了。 “我只是在想，世上唯一的希望意外死亡，人是承受不住那种痛苦的。 “不管是放弃，还是接受那个并不真实的复活方案，都太自私了。可选择后者，应该已经耗尽了他的勇气与毅力。” 第43章 “切，要是他真的有勇气那种东西，就该在最初被霸凌的时候打回去！”五条悟不屑，“打不过就拼命，拼不过就疯着拼命！世界上有几个人不怕疯子，见到那副模样，肯定会再也不敢欺负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等人死了再搞不切实际的复活，显得他有多爱她一样。 “哼，这种小屁孩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喜欢什么爱，自私自利罢了！” “……” “……杰？”五条悟伸手在杰面前挥了挥，“生气了？不是吧，你不会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跟我生气吧？” “……好啦悟，我不会生你的气，永远不会。”杰微笑道，“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们也没必要纠结这个。说起来，这里的石头是不是很适合打水漂？” “嗯？”五条悟把注意力集中在脚下，才发现这个小惊喜。 “真的哎！”他捡起一块扁扁的小石头，往河面上一丢，小石块在水面上敲了三下，才沉入河底。 “真不错，第一次就甩了三个，不愧是老子！” “……用术式是作弊的哦。”杰提醒道。 五条悟：“……” 好嘛，偷偷作弊被发现了，亏他还只打出三个水漂。 本来是想弄十个的，但那样太明显了，而且河不够宽，就只打了仨。 “……老子不用术式也能丢！” 说罢，他捡起另一个小石块，往水面丢去…… 直接沉底，甚至没什么水花，要是这个水平去参加跳水比赛，或许会得到不错的成绩。 “……没意思，不丢了。”本来对打水漂还有几分好奇的大少爷立即失去了兴趣。 或许这就是三分钟热度。 五条悟坐在河堤上，将神从肩膀上捧下来，放在膝盖上。 夕阳躲在云朵之后，看不清形状，只能见到漫天的云块，如泡在淡蓝水中的金红鱼鳞。 五条悟撑着脸，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天空。 唯有这个时候，这个平常很会惹人生气的少年，有些接近几年前冷漠神子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杰，如果我死掉了，你会记得我吗？” “嗯？”杰歪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悟很强，不会死的。” “老子知道自己很强啦，但万一呢，万一我突然得了无法治愈的病，万一我突然一觉不醒被人活埋，怎么办？” “……如果悟死了，我应该也不会存在了。” “……对哦。”五条悟躺下。 差点忘了，杰现在是他一个人的神。 如果他不要杰了……不，他不可能不要杰。 但如果是杰先离开的话…… 不，这个想法也不成立，杰不会离开的，永远不会。 第23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三天 房间之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滋……”手电筒被打开，照亮一小方天地。 “东西带了吗？”一个面相很凶的大叔问。 “带了。”戴眼镜穿黑西装的人回答。 “你那边有办法了吗？”大叔问另一个没说话的人。 “……”那人坐在椅子上，有些无语地放下茶杯。 “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在大白天拉窗帘伪装成晚上的样子？” 另外两人：“……” “这样更隐蔽。”过了一会儿，大叔回答，“我还是有点担心，我能不能带好一个来自大家族的学生……” “这个你就放心吧，他就是无聊来玩的，说不定过几天就跑了。”五条辙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教师宿舍。 这里很干净，所有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可以看出主人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而各种角落里放着的奇奇怪怪的玩偶也能表现出宿舍主人的精致心灵……咳，编不下去了。 “……这，这样怎么可以！”敬业的夜蛾正道有些恼了，“哪怕是大家族的子弟，也不能将上学视为儿戏，更何况是咒术高专！” “是啊，我们这边的学生本来就少，他这样闹岂不是浪费老师的心力吗？”另一个老师说，“五条君，你能不能劝劝他好好上课？” “……你要不看看我姓什么，再看看他的身份，你觉得我有劝他的份吗？” 五条辙很无语，他能活到现在都是咒具和自己的幽怨结合的成果，是什么让同事们认为他在五条悟面前有话语权的…… “如果真的需要什么建议的话，我建议你们去劝他的守护神。”他说，“前提是你们看得见祂。” “……我听说过，你们家少主有守护神的事。”夜蛾正道有点迟疑，“但是……神明真的存在吗？不管是我们接受的观念，还是实践结果，都告诉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神。” “我也觉得神不存在。”五条辙说，“但这是唯一的路径了，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放任不管，他想入学退学都由他来好了。” 反正不是他带……苦了夜蛾正道了。 夜蛾：沉思，苦恼，逐渐抓狂…… 次日，令他抓狂的学生正式入学了，但对方好像迟到了，值得中午都没有到达学校。 先抵达高专的是一位短发女生，生得眉清目秀。 “家入同学，对吧？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了，我先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 第44章 “好，夜蛾老师。”家入硝子点点头，礼貌乖巧的样子在班主任那里很受用，成功收获了行李运输工x1 “高专的面积比较大，前面是教学楼，后面是操场。”夜蛾正道边走边说，“宿舍和食堂都在另一边，因为学生比较少，男女生的宿舍都在同一栋楼，只是楼层不一样，具体哪间可以自己选。” “学生很少吗？”家入硝子好奇问，“我有几个同期啊？” “只有一个。”而且是薛定谔的一个，可能过几天就跑了。 “只有一个啊，他也是和我相似的情况吗？” “不，他是家系入学，术式是攻击一类的。” “哦。”家入硝子并不觉得意外。 她是普通家庭出身，但术式很特殊，是反转术式。 运转方式和其他术式完全相反，抛弃了一切的攻击和防御能力，将负面的咒力化为正面输出，具有治疗的效果。 家入硝子进入咒术间没有多久，但就她听过的消息而言，目前，整个咒术界会反转术式的，只有她一个。 很好，她是稀有生物了，咒术版的。 夜蛾正道帮她把行李拎上寝室楼，家入硝子看了看，这一层只有两个房间是住了人的。 老师用“他”来形容她唯一的同期，那已经入住的这两位应该是学姐吧。 家入硝子想了想，选择了一位学姐隔壁的隔壁的位置。 直到下午，夕阳西下，她那唯一的同期依旧没有来学校报道。 而她对此并不知情，她正在医务室里研究标本。不出意外的话，她以后是要在这里工作的，所以总监会提前派人收拾了咒灵，按照她的需求来。 这无疑是讨好，侧面证明了反转术式的含金量。 家入硝子是不知道同期失踪了的，相比之下，夜蛾正道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他从同事那里拿到了五条悟的通讯号码，试着拨打了一次，无人接听。 “……”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五条悟的恶劣性格在咒术界可谓是响当当的有名了，他再想当称职老师也是有心无力。 第二天，夜蛾正道带着书走进教室，非常欣慰地看见家入硝子已经在唯二的座位上做好了。 太好了，至少剩下的学生很认真，他想。 用于驱散烟味的窗户和空气清新剂：深藏功与名。 “叮铃铃——”这时，上课的铃声响起了。 与此同时，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飞进教室，在地上打滑几下，然后以阴暗爬行的姿势爬到空座位上。 夜蛾正道：“……” 家入硝子：“……” 那是咩东西，她是见到鬼了吗？ 五条悟在座位上喘气，随意用袖子擦了擦汗，说：“继续啊大叔，怎么不上课了？” “……要叫老师。”夜蛾正道额头上冒出井字。 “知道了知道了，大叔老师。”五条悟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是累了。 “继续上课吧……你看着老子干什么，老子又没迟到，这叫踩点。” 但你公然上课睡觉，家入硝子想。 果然，夜蛾正道无法忍受在课堂上睡觉还睡得有理有据的学生，一个粉笔头就丢了过去。 正中靶心。 五条悟“嗷”了一声，捂着头顶坐直，“干嘛？” “五条同学，既然来了学校，就要认真学习。”夜蛾正道一字一顿地说，“不要在课堂上睡觉。” “那你也公平一点啊，旁边那个女生书下面的课外书你没看到吗，干嘛只打老子。” 夜蛾正道：“……” 家入硝子：“……” 她默默地把书举起来，说：“是医书。” “心理学导论”几个大字印在封面上。 看，她看的是有用的书.jpg 夜蛾正道自然不会买账，走下来把她的书没收，放到讲台上。 “家入同学也要好好听课，这本书下课后再拿回去看吧。” “好的。”家入硝子对此没有异议。 可五条悟不满意了。 “为什么对她这么轻声细语，对老子就重拳出击啊，老师你重男轻女！” “悟，重男轻女不是这么用的。”杰扶额道。 “那种事情无所谓啦，只要能表现出老子的委屈就好了。”五条悟回答。 “……五条同学，你在和谁说话？”夜蛾正道问。 而且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啊喂。 “哦，你问他啊。”五条悟指了指自己肩膀，回答，“这是老子的守护神哦，你们看不见哒，因为他是老子一个人的！” 家入硝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不出意外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原来……咒术界还有神明存在？是真的神，还是比较特殊的咒灵呢？ 话说回来，五条好像是一个大家族的姓氏啊，难道是因为他们家族很在乎小辈的安全，所以每个人都有守护神吗？ 五条悟不知道家入硝子脑补了什么，只是非常骄傲地介绍自己的神，好像要向全世界炫耀一样。 师生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肩膀上，哪怕不会被人看见，杰也有点不自然，往五条悟脖子的方位挪了挪。 “好了悟，别这样。” “为什么啊？呦，你脸红啦？”五条悟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膝盖，“你不会是害羞了吧？明明以前经常被人注视哎~” 第45章 “……他们没有注视过我。”因为看不见他，只能向神龛祈祷。 那时，神社屋檐的铃铛是光洁清脆的，屋前的树下时常有不想干农活的孩子来偷懒乘凉，带着不同愿望的人来来往往，而他只是坐在屋下，静静地看着他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人会将目光真正投在他身上，也没有人会同他说话，直到悟的到来。 “……不管你有没有守护神，这里是课堂，五条同学。”夜蛾正道扶扶眼镜，“如果你再扰乱课堂纪律，我要请你出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叔老师好吵哦。” 夜蛾正道：“……” 冷静，冷静，他是一个和蔼负责的老师，他不能因为学生的称呼就罚学生，他…… 算了。 “五条，写一篇五百字检讨，有关你没有及时报道的，明天我要看到。” 五条悟：……啊？ 不是，为什么！ 这个老师小心眼，他可以换吗？！ 答案是不可以。 不可以换老师的五条悟蔫着上了一整节课，看课表，十五分钟休息后是第二节理论课…… 啊，好烦，明明这些东西他早就烂熟于心了。 辙骗人，高专明明一点意思也没有，唯一还算得上有趣的只有他同期的反转术式。 “喂，你是叫家入硝子吧？老子直接叫你硝子啦。”五条悟朝隔壁桌探头，“你的反转术式怎么学的，说来听听？” “……术式不是天生的吗？”家入硝子暂时抛开称呼的问题，反问。 “是天生的啊，但是反转术式是一种咒力用法，后天可以学会的。” 前提是对咒力的控制力很强，强到能逆着运转还不把自己转没。 “如果你是问用法的话……”家入硝子思考了一下，说，“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咻咻，就好了。” 五条悟：“……” 好吧，听不懂是他的悲哀，学不会是他的命运。 至于为什么想学这个？ 绝对不是因为熬夜打游戏太累希望随时能有反转术式刷新一下自己的状态栏，绝对不。 第24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四天 自从进了高专，五条家长老们头疼的时间肉眼可见地缩短了，掉发速度也变慢了，甚至连食欲都比以前更好…… 总之，狗都嫌的少主去祸害别人什么的，他们喜闻乐见。 最好别回来了，少主大人：） 但高专老师们不是这么希望的，自打学校里多了个五条悟，他们过的那叫一个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路上遇到被吐槽两句“大叔”“社畜”什么的都是轻的，关键是，这娃会突然闯进他们的对战练习课然后把老师和学生统统打倒啊！ 打倒完还会一通嘲讽，什么“好弱啊”“你们只长年龄不长实力吗”之类。 好没有礼貌，好气，但又打不过：） 头疼不会消失，只会从五条家长老身上转移到他们身上：） 对此，教师团中人缘最好的五条辙表示，淡定，不要生气。 其他人：怎么，你有办法制住你家少主吗？ 辙：……我的意思是，他还要在这里待五年，每天都生气的话，你们会气出毛病来的。 其他人：…… 哼，哼哼，啊啊啊啊啊——（突然恶臭）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尽量找耗时但危险度低的任务发给新晋一年级，减少五条悟待在高专里的时间。 因为是同期所以也被差出去的家入硝子：……hello？ 反抗，反抗是没有用的，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会在五条悟的折腾下被磨平棱角。 次数多了，家入硝子已经开始用治疗伤员为借口拒绝出去了，每次都要坐长途，她都感觉自己好不起来了。 五条悟却是乐在其中，出任务对他来说只是换个地方玩而已，消耗在祓除咒灵上的时间远远不及赶路和玩的时间。 什么，你说和委托人沟通？那种事情交给辅助监督就好了嘛。 今天也是如此，他在一旁和不知品种的小鸟叽叽喳喳对叫，徒留辅助监督和委托人交接。 这次的委托人看起来很急，匆匆忙忙说完就跑了，就像这块地方进去就出不来了一样。 辅助监督确认好工作，回头找五条悟，只感到一阵心梗。 “……五条君，这里不是适合玩的地方，请您认真对待工作。” “老子想干嘛就干嘛，你管什么？”五条悟挥手驱走树枝上的小鸟，说。 “但是这里真的是严肃的地方！”辅助监督有点急，“这里是公墓啊，请尊重逝者，五条君！” “人死了又不能复活。”五条悟不以为意，“而且都找老子来了，就表明早就有人不尊重逝者了，不是吗？” 辅助监督：“……” 咒灵源自负面情绪，一般来说，普通人越密集，咒灵就越多越强。 可这里是公墓，除了专门的守门员，是没有人会在这里久留的。 而这次的任务等级是一级。 那么就只有三种可能了。 第一，人们恐惧着墓地，这些恐惧聚集在这里，形成了咒灵。 第二，有某个或某些活人深深地恨着埋在这里的人，其情绪浓郁到足够形成咒灵。 第三，某个有咒术师天赋的人死于非咒力，而且生前有很大的怨念或未尽之事，所以死后成了咒灵。 第46章 不管是哪一种，都表明有人不尊重逝者，所以他也不需要尊重，很合理。 “说到底，鬼知道世界上有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啊。”五条悟说，“而且就算有，死了之后也下三途川了吧，老子在做什么他们根本不知道嘞。” “悟不相信世上有灵魂吗？”杰问。 “不是不信啦，是没见过。”五条悟回答他的话，“从来没有一个东西跑到老子面前，告诉我它是灵魂，老子又该怎么信世上存在灵魂呢？” 杰却是说：“存在的哦，灵魂。” “哦，那就是存在。”五条悟点头，“那既然他们都是死去的人了，已经是人生的前辈了，就也不会计较我这个后辈的所作所为吧？” 杰：“……啊，好像有道理……” 辅助监督：“……” 又来了，每次都要听五条大少爷和他守护神说话，我还听不见另一个说了什么。 “这次的委托是祓除在墓地游荡的咒灵。”辅助监督继续说，“委托人还要求，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把咒灵产生的具体方位也找出来。” “不可以。”五条悟摇摇手指，说，“老子只负责祓除咒灵，其他的是你们还有窗的工作。” “……好的。”辅助监督能怎么办，眼前这人迟早是特级咒术师，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没有管辅助监督的心理活动，五条悟无视“尊重逝者”这种基本品德，大摇大摆地走进墓园。 ——没有下帐，那又是辅助监督的活了。 …… 墓园本来就建在松树林里，又冷又安静，加上墓地自带的恐怖效果buff，阴森得很。 帐覆盖下来后，这里更阴暗了，灰白的墓碑上都染上一层血色。 但，没有见到四级咒灵。 看来委托里写的这位一级咒灵领地意识很强啊，连低级咒灵都被驱散出去了。 六眼找东西很快，只片刻，就锁定了咒力最浓郁的那个墓。 肉眼看去，这墓碑和其他墓碑没有什么区别，但上面的青苔更少，墓碑前的花也还未完全干枯。 是死去没多久的人，五条悟心想。 他突然有点不爽，本来是只准备祓除咒灵，哪个墓出事和他没关系的，结果现在还是完成了委托人的请求。 搞得他刻意帮忙一样。 “悟不开心吗？”杰问。 “对哦，老子可生气了，这个咒灵好讨厌！”五条悟应着，“回去之后，杰要陪我吃冰淇淋！” “好啊，我的那份也一并给你。”杰总是迁就他的。 “好哦。”五条悟重新开心了起来。 他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咒灵的痕迹，看样子，那东西是藏在地下了。 “只能把坟刨了啊，这可不能怪我，是咒灵自己藏在地里的。”他说着，一发苍砸碎了墓碑下的石板。 泥土裸.露出来，又被苍吸到一起，其下的，是一个红色的骨灰盒。 骨灰盒附近也没有咒灵的痕迹。 不会吧……五条悟心中有点惊讶。 没有顾忌太多，他直接把骨灰盒拆开了，里面的事物让他和杰都惊讶万分。 那是一颗心脏，一颗依旧在跳动的心脏。 剎那间，周围环境改变，他们上一秒还在墓地，下一秒就到了医院。 “……居然是领域吗？”五条悟皱眉，“看来窗的能力有待提高啊，这下麻烦了。” “有领域的，很危险。”杰说，“悟，你有办法出去吗，最好不要和咒灵硬碰硬。” “不可能滴，老子还不会领域展开，只能靠打败咒灵出去。”五条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 “喂喂，那个啥咒灵，快点出来，老子还急着去吃冰淇淋呢。” “……” 医院很安静，只有他的回声。 五条悟：“……” 麻烦，看来只能自己找了。 早知道就不碰诱饵了，哼。 “不怕，我会陪着你的。”杰往他脖子的位置靠近了一点。 “那杰不准被咒灵抓去哦。”五条悟笑着说，“不知道这个咒灵能不能看见你，要是看到了，就会一把抓去，嘎嘣脆。” “听起来好糟糕。”杰又挪了一点点，“悟也要小心，不被咒灵抓去哦。” “哼哼，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悟大人在，保证我俩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医院的墙角和天花板有血迹，黯淡的黄色灯光时不时闪一下，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 但少年从不畏惧，或者说，有杰在，他没什么好怕的。 长长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从两旁禁闭的病房房门和金属座椅能够测量自己走了多久。 顺着咒力的痕迹，五条悟来到领域中咒力最浓郁的地方，手术室。 一脚踹开手术室的门，他就感知到危险，无下限包裹住自己和杰。 大量鲜血涌来，只一眨眼，就淹没了他们。 地面被血液腐蚀，发出“呲呲”的声音。 术式是带有腐蚀性的血吗，还好有无下限，五条悟想。 他朝咒灵看去，那是一只类人形的咒灵，只不过，脑袋向后折，胸腹打开，露出一长串跳动着的心脏。 骨灰盒里的心脏，该不会也是咒灵掉落的吧？五条悟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 见血碰不到闯入者，咒灵怒了，医院墙壁开始渗出血液，地面变软，并开始有规律地跳动。 第47章 “……我悟了，你一个咒灵，居然还有房。”五条悟仗着自己有无下限调戏咒灵，“你这是左心房啊，还是右心房？” “吼！”咒灵狂怒，周围墙壁开始朝五条悟挤压。 “苍。” 蓝色咒力球打破墙壁，鲜血往外喷去。 “吼——”咒灵无智力地喊着，“心脏……我的心，为什么…… “为什么，要剖给别人啊啊啊啊！！！” “有本事你去问剖你心的那个人啊！”五条悟释放术式的动作没有停，“问老子是没有结果的！” “啊啊啊啊——”咒灵手脚并用地向他爬去！ “别想碰老子。”五条悟指向咒灵，“苍。” 伴随着血肉被撕开的声音，咒灵的身侧破了一个大洞。 有了一个洞，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 直到它所有的心脏都被破坏，咒灵终于倒下，医院的景象也逐渐消退。 “……啊，好累。”五条悟坐到地上。 “悟还好吗？”杰关切地摸摸他的脸，“是不是消耗过度了，要不要出去后歇一会？” “不要，老子要吃冰淇淋。”五条悟爬起来。 看看被掀开的骨灰盒，里面的心脏已不知所踪。 “果然是咒灵掉落的诱饵。”五条悟摇摇头，“可惜了，要是活着，说不定能做咒术师。” 不过，骨灰盒的盖子去哪了？嘣飞了吗？ 他简单找了一下，在两排墓碑外发现了目标，走过去，弯腰拾起盖子。 但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和面前的墓碑相触。 “……”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啪嗒。” 盖子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杰？”他的声音有点不安，“杰，你在吗？” 没有响应，一直待在他肩膀上的守护神不见所踪。 “……” 五条悟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控制不住，思绪也越来越乱。 不，不对，这不对…… 他冲出了墓园，连险些被某个墓碑绊倒都没有在意。 附近没有别人，也就没人看见，那座令他情绪失控的墓碑，上面写了什么。 “夏油杰之墓” “1990—1996” 第25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五天 五条悟在高专里奔跑着，眼前的景象有些许模糊，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杰不见了？ 为什么墓碑上写的也是杰，甚至连遗照都和杰一模一样！ 这不对…… 不是这样的，杰是存在了几百年的神，怎么会是…… “砰！”办公室的门被摔开。 正在备课的五条辙吓了一大跳，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就被人拎住衣领摇晃。 “辙！你很聪明对吧，你人脉很多对吧！帮我找一个人，快点，帮我找人！！！” “少主你有话好好说先松开我……”五条辙感觉自己要被晃吐血了。 这是在搞什么，抽什么疯啊他要亖了！ “……”五条悟的动作逐渐停下来。 但他的情况算不上好，脸色有些苍白，心脏疯狂跳动着。 咚，咚，咚…… “他不见了……”他说，“我的守护神，他不见了！” “咳…咳……”五条辙用纸巾抹去刚咳出的血，“我见不到他啊，怎么帮你找……” “我看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人！”五条悟说，“是在墓碑上看见的，一模一样！然后他就不见了！” “……那个人叫什么？” “夏油杰。” “……” “……” “你沉默什么？”五条悟问，“你认识他？！” “……先说好，我的脑袋不是书，记忆可能会出错……别摇了咳咳！” “别废话，快说！” “……”五条辙有点头疼地挣脱对方的摇晃，支着桌子站立。 “大概十年前，你有过一个普通人出身的朋友。”他说，“他和你年龄相仿，能见到咒灵，但还没觉醒术式。不过那个时候你没什么朋友，家族对此还是挺关注的。 “那个人，就叫夏油杰。” “……” 五条悟后退一步，背撞到墙上。 他，有认识过一个叫夏油杰的人吗？ 没有…… 他不记得了…… 为什么，他不记得…… “哗啦——” 玻璃窗被砸得粉碎，阳光被切割成七彩色落下来，而情绪不稳定的白发少年已经消失不见。 “……跑掉了……”五条辙叹了口气。 他想了一会儿，从书架上拿下一本笔记本，翻开，找到了一位熟人的电话号码。 十年前的奇怪感觉……居然真的确有其事吗？还是先联系医生吧，希望不是他猜测的那个结果…… … …… ………… 十年前。 小小一只幼崽正在公园里走路，从昂贵和服上的刮蹭可以看出来，他是某个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孩子。 这一天有点冷，落花随风起，绕着孩童的脚踝转了两圈，便飞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有点累了，还有点饿了。 年幼的五条悟随便找了个长椅坐下。 第48章 反正用不了半小时，五条家就会找到他的，每次都是这样。 长椅对幼崽来说有点高了，他的脚碰不到地面，只能悬在半空中摇晃。 木屐：要被晃掉了＞_＜ 然而，百无聊赖之际，六眼捕捉到一个正在跟踪他的人。 ……不，哪怕没有六眼也能看见。 那是一个小孩子，看着和他差不多大，黑黑的头发，小小的眼睛，躲在一颗并不能遮住他的树后面。 五条悟：“……” 是普通人小孩，还没有草坪上的四级咒灵有意思，虽然咒灵没有人好看，还只会重复一句话。 那草坪上的咒灵也是如此，看起来像一只青蛙，只会孤寡孤寡。 仿佛是发现幼崽在看它，它朝白发幼崽蹦了几下，想确认一些事。 “小心！”黑发幼崽突然冲出来，挡在白发幼稚面前。 “青蛙，青蛙怪物，不准害人！” 他拿着一根看起来很可笑的树枝，一边喊一边驱赶咒灵，但稚嫩的声音和那小手臂完全没有威胁性。 青蛙咒灵没有后退，反而一个舌头朝他脸上吐去！ “啊！”黑发幼崽大惊失色，但手上动作更快，用树枝接住舌头！ 青蛙的口水顺着树枝流下来，他没想太多，放开了手。 可恶，这个树枝不能用了，我没有武器了qaq “呱呱呱！”青蛙咒灵除掉敌人的武器，非常凶地扑了过来！ “啊啊不要过来！”黑发幼崽吓得胡乱挥手，但到了这一刻，他依旧没有让步。 “……”五条悟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一丝咒力精准地命中咒灵的核心，刚刚还在孤寡孤寡的青蛙瞬间灰飞烟灭。 “……哎？”黑发幼崽睁大了他的小眼睛，好像是不敢相信。 是一个无知的咒术师小孩，五条悟更新了自己对他的印象。 他起身，蹦下长椅，向远处走去。 “哎？等，等一下！”黑发幼崽跟上来，“请，请等一下，刚刚是你打败了那个怪物吗？” “……” “你也可以见到它们吗？” “……” “你也觉得它们是不好的东西吧，我也这样觉得！但是我好弱，打不过它们。” “……” “你好厉害啊，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啊，可以教教我吗？” “……” “？你还好吗，是不是不开心？” “……” 好吵，五条悟想。 比家族里那帮小孩还要吵，真是…… “少主大人——你在哪——”这时，公园里响起了五条族人的呼喊。 “……”五条悟停下脚步。 黑发幼崽也停下来，“怎么了？那个人喊到……是你吗？” “我要藏起来。”五条悟突然说。 “嗯？”黑发幼崽疑惑。 “我不想被找到。” “哦……我知道有个很适合躲藏的地方，你要来吗？” 那天是初春，路边的樱花开了一半，含着一半，不知道为什么，白发幼崽就这样跟着黑发幼崽走了。 “我叫夏油杰。”黑发幼崽说，“我今年……嗯，刚刚六岁！” “哦。”五条悟对别人的年龄没有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夏油杰问。 “……悟。” “哦……”夏油杰仰头思考了一会儿。 “我们名字的发音好像哦，是不是因为这个，我们都能看见怪物呢？” “……当然不是。”五条悟觉得他很笨，“有很多人是咒术师，只是你没见过而已。” “你是说，还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吗？”夏油杰又好奇又激动，“他们也像你这么厉害吗？我可以见到他们吗？” “你好吵。” “……对不起。”夏油杰这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慢慢坐下来。 “对不起，我就是有点，有点太激动了……” 他没见过其他能看到怪物的人。 从记事起，他就能看见各种各样的怪物，他对别人说了，但是他们都说没有怪物。 是因为自己的理解不同吗？难道那些不是怪物，只是和小猫小狗一样的生物？ 不对，他们是看不见它们。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夏油杰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为家人不用害怕那种怪物感到庆幸，另一方面，他却觉得好无助，好孤独。 只有他能看见怪物，就好像一个永远甩不掉的梦魇，不能甩掉，也不能诉苦，别人会说他是小骗子。 久而久之，他学会了隐瞒，只有在怪物快要贴到身上去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异样。 父母将这种异样视为小孩子时不时的多动症，总是因次说他，因为他时常这样碰掉一些东西，或打坏一些东西。 今天是夏油杰第一次见到同类。 他有些太激动了，甚至想把压抑在心中好几年的情绪都说出来。 可是这样不行，他突然意识到。 万一悟厌烦他，不理他了，怎么办？ 他可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同类。 “咒术师有自己的圈子，只有进去了才能接触到他们。”看见黑发幼崽听话安静下来，五条悟也有了给对方介绍咒术界的心情。 “我现在比很多咒术师强，以后会更强。”这是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第49章 “那……”夏油杰小声问，“我以后，也能成为咒术师吗？” “……看你天赋。” 这句话没有说错，咒术师的术式基本上是天生的，而术式的强弱通常决定了咒术师的上限。换句话说，咒术师的实力有九成取决于天赋，只有一成是努力。 听起来很不公平，但就是这样的，没有术式，只能看见咒灵的人，和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 夏油杰现在还没有术式，他还小，还没到觉醒术式的平均年龄。 但他相信自己的天赋会很好，就像动漫里平民出身的天选之子一样。 “谢谢你，悟！”夏油杰开心地说，“可以邀请你来我家玩吗？” “……” 五条悟的字典里没有玩这个字，因为不管在干什么，无用的信息都会充斥他的大脑，让他觉得很烦很难受。 “下次吧。”他说。 “好哦，我会提前准备好的！” …… 他们的下一次见面，来得很快。 那天樱花开得正盛，五条悟在公园里找到了夏油杰，按照上次的约定，他去对方家里了。 “我爸爸妈妈去上班了。”夏油杰从冰箱里拿出一盘和果子，“你要吃吗，是红豆沙馅的，我妈妈亲手做的！” 五条悟没有拒绝。 他没有喜欢的食物，只是刚好饿了而已，嗯。 第26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六天 “悟经常独自出门吗？”夏油杰好奇，“两次见到你的时候，都没有大人在哎。” “你也一样。”五条悟吃掉一口和果子，说。 “因为我爸爸妈妈去上班了嘛。”夏油杰理所应当地回答，“幼儿园放假了，请保姆很贵，我就一个人在家啦。” 他是可以自立的好孩子，不需要爸爸妈妈担心的！ 不光是照顾自己，夏油杰的房间也是他自己收拾的。 房间面积并不大，除去床和书桌，没有多少空间，但他的收纳能力很好，书排好放在桌子上，玩具也都收到箱子里，地上也没有垃圾。 因为力气小，他不会迭被子，但是不要紧，下午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能把人和被子一并晒一晒，很暖和。 和很多孩子房间里乱七八糟的墙壁不一样，他房间的墙光洁如新，只贴了几张画，笔触歪歪扭扭的，明显是小孩子的作品。 五条悟注意到那些画，看了几眼，疑惑。 这画的是咒灵吗？怎么这么丑…… 可夏油杰觉得自己画得很好，还注意到了对方的视线。 “那些都是我画的哦，有我，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平常看到的一些怪物。” 五条悟：“……” 还真是咒灵，怪不得那么丑。 虽然画人的那几张也没好到哪去。 或许是孩童的心理作祟，他说：“不好看，我要画。” 夏油杰自动忽略“不好看”那三个字，走到小书桌前，拉开抽屉。 “我的蜡笔在这里……但是纸好像没有了，啊，有了。” 他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白纸，是画过的，但只画过一个角落，与其说是画画，倒不如说是试颜色。 把纸翻过来，就是崭新的一面了。 “你可以用这张。”他说，“这种纸可好用了，不会画破。” 五条悟并不在乎画纸的质量，在地板上也是画，在纸上也是画，没有什么区别。 拿出蜡笔，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的大少爷好奇地搓了搓笔尖，成功收获了黑色的手指头。 “……” 脏兮兮的，但是颜色很浓，可以画漆黑漆黑的东西。 所以他要画什么呢，五条悟一时犯了难。 因为一直被养在家族里，他见过的东西不多，除去生活用品和屋子院子，也就剩下各式各样的咒具了。 他不喜欢咒具，那种武器没有术式好用，还有一股让人难受的咒力味儿。 咒具选项排除，那画院子里的树和草吗？ 好像不行，蜡笔里的绿色只剩下一点点了，不够用。 五条悟在思考，夏油杰在看着五条悟思考。 过了一会儿，黑发幼崽想起，每次妈妈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会不知道下一笔该画什么，因为画画时被盯着会难受。 于是他稍微走远了一点，拿出一本童话书看。 这样，悟就不会难受了，他想。 ↑其实是他多虑了，五条悟习惯看清一切，也习惯被人注视，还没有将他的视线放在眼里。 可夏油杰不知道什么是六眼，也不知道什么是大家族，他只知道悟是一个和他一样特殊的孩子。 “完成。”五条悟放下蜡笔，手在袖子上擦了擦，摸出几道彩虹。 “我看看！”夏油杰抱着童话书过来。 白纸上的图形有点抽象，只能看出是个大头，黑色的头发，应该是头发吧，乱乱的，皮肤的颜色好像用错了，看着有点深。 从第三视角来看，这副画的抽象程度简直了，还不如夏油杰自己画的。 可幼崽又没有见过什么名家大作，审美也不完善，这就导致…… “特点好鲜明，一眼就能看出画了什么！”夏油杰赞叹，“好厉害啊，我每次都要先用铅笔打草稿，再用蜡笔描，才能画成这样的。” “我一直很厉害。”五条悟面无表情，但心里有些开心。这时，他注意到对方拿的书。 第50章 “你手上的是什么？”他问。 “你说这个？”夏油杰举起书本，“是童话书哦，在书店里买的。” 五条悟没见过童话书，只听同辈的小孩子们说过童话，是一些幼稚的东西。 但这些幼稚的东西对六岁的孩子来说刚刚好。 “这本书里写，从前，海里有一只很小的小章鱼。”夏油杰念着书，说，“他很聪明，会用贝壳把自己藏起来……” “章鱼可以吃。”五条悟的重点却是很新奇，“做成丸子，比肉丸好吃一点。” 夏油杰：“……” 小章鱼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章鱼！ 可是，可是章鱼烧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qwq “我也想吃章鱼小丸子了。”夏油杰眨巴眨巴眼睛说，“可是我买不起……等夏天的夏日祭，我就有零花钱吃章鱼小丸子了。” “哦。” 是一个有点烦而且很穷的咒术师幼崽，五条悟想。 孩童的娱乐活动很少，他们用蜡笔在白纸废纸上写写画画，断断续续地看小章鱼的童话，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太阳西沉之时，夏油杰的父母就要回家了。 比他们更早来的是寻着味，啊不，寻着咒力残秽过来的五条族人。 五条悟不喜欢无聊的家族，可是他必须走了。 告别夏油杰，他回了家。 在家族里，他是少主，是神子，所有人都尊敬他，对他听命是从。 可没有人能做他的朋友，也没有人会把他当小孩了。 …… 樱花开着一半，谢了一半，走在街道上，就能用脑袋和肩膀盛起万千花瓣。 五条悟蹲在街道角落，盯着不远处的一只小橘猫。 他：“……” 猫：“喵？” “悟，我回来啦！”这时，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夏油杰从甜品店出来了，手里拎着一盒小蛋糕。 前两天，他听说五条悟过生日从来不吃蛋糕，觉得他好可怜，于是在家里尝试用电饭煲做蛋糕。 结果当然是失败，还差点把锅给炸了。 五条悟觉得好荒谬，并拿出了一张卡，别说蛋糕，连蛋糕店都能买下来。 “卖蛋糕的小姐姐还送了我一根蜡烛！”夏油杰把蛋糕放在公共的小茶桌上，拿出袋子里的蜡烛。 “这个蜡烛有点粗哎，应该可以烧很久！” “……今天不是我生日。”五条悟说。 “就当是弥补嘛。”夏油杰把蜡烛插到奶油里，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偷偷从家里带出来的打火机。 他记得，下一步应该是点蜡烛……打火机怎么开来着？ 按照记忆里父亲点烟的细节捣鼓了好一会儿，他才成功点火，蜡烛的火苗小小的，冒出一根很淡很淡的烟，还有蜡香味。 “来吧，卖蛋糕的小姐姐说，这个超好吃的！” “哦。”五条悟没有吹蜡烛，也没有用勺子，直接用手指捏了一块吃掉。 “……要先吹蜡烛啦，悟。”夏油杰有点无奈，“而且不可以用手拿着吃。” “我的手很干净。”五条悟自动忽略吹蜡烛那半句话。 “而且，勺子只有一个。” “勺子当然只有一个啊。”夏油杰回答，“这是用悟的卡买的，我不吃。” “哦。”于是五条悟拿起勺子，挖下一块沾有草莓酱的甜奶油。 ……用勺子好麻烦，还是手方便，吃糕点的时候就是用手的，为什么吃蛋糕就不行呢？ 不过，确实挺好吃的，是他没有尝试过的感觉。 小蛋糕只有孩童巴掌大小，以五条悟的食量，很快就吃完了。 当然，蜡烛是吃到一半时摘下来的，放在桌子上，自动灭了。 “吃完了。”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说，“回去吧。” “好哦，我们从那条路回去啊？是走大路，还是……悟？！” 夏油杰大惊失色，只见白发的孩童身形摇晃了一下，便直直倒下。 “悟！”他跑到五条悟身边，把对方扶起来。 “你怎么了悟，你……”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上，而红色的源头，是孩童的口鼻。 不远处，甜品店售卖员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说：“目标已经中毒，实行a计划。” 蒙面的黑衣人自阴影处而来，包围了两个孩童。 夏油杰哪见过这种架势，吓得有点发抖，紧紧抱住五条悟。 “你们……你们是谁，不要过来！” 可世事不如他所愿，他们两个被一起打包带走了。 绳子和麻袋包住孩童的身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汽车的马达声，响了好久好久。 重见天日时，他们到了一个昏暗的仓库。 夏油杰四处张望了一下，五条悟就在他身边不远的位置，还在昏迷。 他挪过去，发现对方脸色苍白，还发了烧。 这里…是哪？……悟生病了吗？…… 这时，他听见仓库外传来声音。 “你怎么抓了两个，不是说只抓六眼吗？” “你傻啊，咱们要的是赎金，又不是悬赏金。五条家一定能拿出几个亿的，到时候，咱们把那个普通小孩放出去，再加价，嘿嘿嘿……” “聪明啊，这样就算赎金里藏了炸弹，咱们也不用怕了！” 第51章 “是吧是吧，毕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抓到的，要不是那个小孩去买蛋糕，我还没有投毒的机会呢。” “……” 夏油杰静静地听着，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 悟，中毒了？ 他们，被绑架了？ 悟是因为他的任性…才中毒的吗…… 第27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七天 “滴答”，“滴答”。 无主的废弃时钟在响着，可指针没有动，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折成狭小的锐角，仿佛在嘲笑孩童的天真。 五条悟依旧在昏迷。 夏油杰沉默着站了起来，被绑住的双脚不能行走，但可以跳。 或许是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小孩，绑匪们没有将他捆得太紧，连脚踝的绳子都比五条悟少一圈。 他还醒着，他还能动，他要救悟出去。 仓库角落里有一块碎镜子，反射着高高窗户透进来的微光。 夏油杰朝那边蹦了几步，但摔到了，发出“咚”的一声。 “什么声音？”大门打开，绑匪，也就是诅咒师走了进来。 看见人进来，夏油杰往后缩了缩，很害怕。 “是这个小屁孩啊，你怎么没把他也弄晕？”一个诅咒师问同伴。 “普通小孩而已，还能跑不成？”另一个诅咒师踢了夏油杰一脚，孩童闷哼一声，滚出去好几圈。 眼泪落了下来，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 “小鬼，别想耍花招。”诅咒师说，“不然把你的腿摔断，再拿去喂狗！” “……不要……”夏油杰缩成一团。 “头，老四从隔壁屋里翻出来几瓶酒！”这时，又一个诅咒师跑过来，手里拿着酒瓶，看着很激动。 “行啊，你俩。”诅咒师头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五条家一时半会没个准信，走，哥几个喝酒去！” “咚！” 仓库的大门再次关闭，失去绝大部分光芒来源，此地又昏暗起来。 “……” 被踹了一下，肚子很痛，但是可以忍。 夏油杰朝碎镜子滚去，多亏绑匪那一脚，他离镜子更近了。 可手脚被束缚住，行动起来很缓慢，这段时间，他一边努力前行，一边担心受怕，怕绑匪突然回来。 或许是幸运女神眷顾，他成功爬到了有破镜子的角落。 抵着墙坐起来，背后的手抓住一块镜片，开始划绳子。 镜片很锋利，绳子很粗糙，没有过太久，就顺利割断一圈，解了死结。 可同时被割破的还有夏油杰的手心，孩童掌心的皮肤又软又薄，脆弱无比，只是用了一会儿镜片，就破了皮。 血在流，好痛。 可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夏油杰忍着疼痛，抓着镜片，开始切脚上的绳子。因为这次能看见，切割的速度比上次快得多。 终于，他能自由行动了。 不知道绑匪在不在附近，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五条悟身边，开始切对方身上的绳索。 悟身上的绳子要多一些，可恶的绑匪…… 手很疼，肚子也疼，可是悟更疼。 夏油杰切开全部的绳索，抬手擦了擦眼泪和汗。 有鲜血从他掌心滴落，坠在五条悟脸上。 或许是毒药的药效褪了一点，又或许是血液对惨白的脸来说过于温热，他醒了。 夏油杰惊喜，小声唤道：“悟，你醒了？！” “……”五条悟还有些不清醒，天空般的眼眸有几分迷茫，和隐隐的不安。 他蜷缩起来，虚弱地说：“痛……” “我，我会救你的。”夏油杰抓起他的手臂，想把人拉起来，但是不行，力气不够。 不行啊，走不了，逃不出去…… 就算能走，唯一的大门是锁着的，小小的窗户离地面有三米高，他们又该怎么出去？ 夏油杰第一次感到绝望。 他该怎么办…… 他们要死掉了吗…… 这时，窗外有黑影闪过，咻的一下。 谁？ 夏油杰朝窗口看去。 不是人，而是一根长长的竹竿，不，说是竹竿也不恰当，那东西长了一只大眼睛。 注意到孩童的视线，竹竿扎破窗户的玻璃，向他冲来！ “！！” 夏油杰下意识地想要闪躲，但他身后就是悟，不能躲。 想想办法，必须想想办法…… “嘎——”竹竿咒灵冲到他面前，细长的身体裂开，一口咬下来！ 但，预料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咒灵的声音也消失了。 夏油杰睁开眼睛，发现咒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中的黑球。 “……” 这是什么？ 好像，好像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东西，在引导他吃掉这个球…… 保持现状不是办法，没有思考太久，夏油杰把黑球放进嘴里，咽下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在他嘴里炸开，他险些直接吐出来。 好恶心，他该不会被毒死吧。 可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咽下去后，黑球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卡在食道里，也没有落入胃中的感觉。 但他感受到了，自己体内多了什么东西。 像是本能一般，他抬手，竹竿般的咒灵出现在他面前。 “……” “……” 第52章 ………… 当诅咒师们发现小孩已经逃了时，他们已经跑出了不小的距离，但依旧在山林中，没能见到村庄或城市。 夏油杰坐在竹竿咒灵背上，怀里紧紧抱着五条悟，中毒的白发幼崽依旧虚弱，时不时咳一口血。 “轰——”爆炸声从身后传来。 不行，他们两个太重了，咒灵跑不快…… 感受到怀中微弱的呼吸，夏油杰做了个决定。 “……杰？”五条悟疑惑地看向他。 他感觉到了，从之前开始就紧紧抓着自己的夏油杰，现在松开了手。 是因为跑不掉，准备把他丢下来吗？ ……这样也好，诅咒师不敢杀他，他迟早能出去的。 谁料，夏油杰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悟，这只咒灵会一直朝前跑，一定能遇到人的。” 更细小柔软的竹竿绕上来，将五条悟绑在咒灵背上，不紧不松，不会有勒到的感觉，但也不会让他掉下来。 五条悟睁大眼睛，“你……” “我们只能逃掉一个。”夏油杰说，“我很弱，也很没用，如果逃出去的是悟的话，一定会更好吧。” “你……不准下去……”五条悟抓住他的衣袖，但身体太虚弱了，怎么也抓不紧，轻轻一拉就能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夏油杰的声音有点颤抖，“但是没有时间了…… “我有想过，自己以后要当什么，我有别人没有的特殊能力，如果我比别人厉害的话，我会打败那些怪物，保护大家的。 “可是没有时间了……” 他只是个连咒灵都怕的小孩子，如果活下去的是强大的悟，应该比他活着更有价值。 “杰！”五条悟伸手，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黑发幼崽跳下咒灵，因为惯性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被远远抛在身后。 “不要……” 不要抛下他…… 可没有人能听见他的话了。 身上的重量少了一半，竹竿咒灵跑得更快，在诅咒师追来之前，他们见到了五条家的咒术师。 在距离他们几步之处，咒灵逐渐变黑，变成灰消失，五条悟轻轻地落在地上。 “是少主！”五条族人大喜，“找到少主了，快联系医生！” “……”五条悟望着远方，苍白的小手依旧伸向那个方向，可是，没有力气了。 剧毒和失血的虚弱席卷而来，他再次陷入昏迷。 彻底失去意识前，莫名的，他想起夏油杰给他念过的童话书。 “章鱼和鲸鱼最后怎么样了？” “后来吗？我看看……小章鱼游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大鲸鱼。 “可大鲸鱼已经死掉了，它的尸骨沉入无光的海底，血肉却养育了无数的鱼群，它成了高山，一座骨骼组成的，包容了无数小生命的高山。 “小章鱼落在山顶，没有再说话，它知道，它的朋友就在这里。 “这里的每一滴海水，每一只微生物，都是鲸鱼留给大海与小章鱼的礼物。” …… 他不喜欢这个故事。 但是故事在那里，已经无法改变了。 小小只的五条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水中，浅浅的水不会淹没孩童，只会静静地泛起波纹。 头顶的樱花树开得正盛，淡粉色的花瓣飘下来，落在他脸蛋上，痒痒的。 六眼的视觉消失了。 这里，是梦。 他坐起身，水珠顺着衣服的褶皱滑下来，没有浸湿孩童的衣物。 “晚上好，悟。”夏油杰站在樱花树下，向他招手。 “……”五条悟看着他，没有言语。 许久之后，他说：“我梦到你了。” “哎？我听说，人做梦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的。”夏油杰说，“这样都没有惊喜了。” “……你死掉了。”五条悟很失落，“我梦到你，然后醒过来，只会觉得难过。” “说不定我是在托梦呢？”夏油杰走到他面前，“据说人有灵魂哦，我在你睡着的时候进到你的梦里，就能看见你啦。” “……如果人有灵魂，我希望你留下来。” 可是他不能让杰留下来，他不能诅咒杰。 如果诅咒杰……他会变成丑陋的咒灵，被其他人祓除，那就真的消失了…… “我不能变成咒灵留下来。”夏油杰摇头，“悟不是说过吗，人变成咒灵后会变笨，说不定会把悟和大家都忘掉呢？ “可是我也有很多遗憾，所以，我想和悟定一个束缚。” “……什么束缚？” “嗯……怎么说呢，比起束缚，更像互相诅咒吧？”夏油杰挠挠头，说。 “我诅咒悟，忘记有关我的一切，而悟诅咒我，在走过三途川后依旧能与你相见。” “我不同意。”五条悟摇头。 “不行的。”夏油杰走过来，“诅咒已经开始了，悟。” 五条悟睁大眼睛，后退了一步，但没能成功。 夏油杰的手已经放到他额头上。 “忘记我吧，悟，这样会让你更轻松。 “不要想起来。” 第28章 遇见神的第二十八天（正文完） 人是一种特殊的生物。 人拥有远超其他生命体的记忆力，和情感。 第53章 记忆是不会遗忘的，只会想不起来，它就像巨大的冰山，只有方寸之地浮于表面，可被人探寻。 但如果坠入海中，就会发现，冰山的躯体，远比想象的更加巨大。 “因为不接受死亡，也不接受遗忘，可是不愿意通过诅咒把对方变成咒灵，所以幻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并将其存在合理化……” 家入硝子看着诊断报告复印件，有点好奇：“五条老师，你是怎么说服他去看心理医生的？” “别问，问就是骗的。”五条辙举起自己打了绷带的手，“我骗他说那个医生能把他的杰找回来，他当时没多少理智，就信了。” “……看得出来，你很辛苦，需要治疗吗？” “我暂时不用，不然还会被再打一次。”五条辙摇头，说，“这次是想请家入同学试试，反转术式能不能治心理疾病。” “……应该不用我治吧。”家入硝子把复印件放下，“既然他已经看不到那个幻想对象了，就表明他已经想起来，并意识到那是假的了啊。” “是啊，所以他现在变成癫公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理疾病。” 家入硝子：“……” 癫公又如何呢，咒术界哪个不是疯子？ 只是疯的程度不同罢了。 “我会去尝试。”她说，“前提是我能见到他，那家伙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高层那边也在限制我的活动范围，很难有接触的机会。” “谢谢你，机会的话，我会帮忙争取的。”五条辙回答。 “加油吧，有这样一个少主在，你们家族的人应该都很累吧？” “……其实还好，比起禅院家那个鼻孔看人的嫡子，我们这边只是比较气人而已，不会无缘无故重伤或者被杀掉。” “……大家族真恐怖。” 如果五条悟在这里，估计也会赞同家入硝子的话。 大家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腐朽的观念，至高的利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都令人无法呼吸。 杰就是因为这些，才死掉…… “老子没有多少耐心。”五条悟踹了地上的人一脚，砸进墙里，“当年，你把消息卖给了谁？” “我没有……” 被踹的是一个五条家侍卫，看着已经有五十多岁，筋骨不怎么硬朗，被这样一踹，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但他的嘴依旧很硬。 “少主大人，谁知道你在说什么啊……而且，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那也是因你而死的，和我没有关系！” “因我而死……哈……” 五条悟一手捂住脸，看不见神情，只能见到肩膀抖动。 “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轰！”身后的墙壁轰然倒塌，无数刀剑向他扎来！ 可没有一把利刃能伤他分毫。 “还有同党吗？”五条悟转过身，神色有点癫狂。 “那便都上吧，你们这群勾结诅咒师的东西……不，应该说，你们就是诅咒师。”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被逼成这样！”这次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 “我原本是家族里天赋最好的！嫡子之位应该属于我！但你出生之后，一切都变了……把属于我的东西还回来！” 价值千万的咒具和轻松就能做一级的术式一齐向五条悟打来，但被攻击者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断，甚至还有心情笑。 和青年勾结的诅咒师里，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了：“这个人……我们打不过！” “他只有一个，我们可是有八个人！”青年喊到，“无下限不能一直使用，他迟早会有破绽！” “是吗？”冰冷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青年一僵，也只有这时，他才能深刻体会到来自强者的压迫感。 肌肉记忆比思维更快，他拔腿就跑，可根本跑不掉，少年人的手抓住他的后颈，重重地按在地上！ “如果不服气，就该提升自己，和老子堂堂正正地打一场，把你认为属于你的东西拿回来，而不是在老子年幼的时候就勾结诅咒师找老子的茬。 “或者干脆胆子大点，绑架老子那次，就该直接杀了老子。就算最后被查出来，你也不会死，毕竟你可是在老子之下天赋最好的啊，不是吗？ “哈……你不会以为老子会这么说吧？”五条悟笑着，语气听起来也有些疯了。 “这是烂橘子才会说的话，小橘子。” 而他只想杀了这个人。 “你，你不能杀我！”青年很慌，“你不能……啊啊啊啊——” 伴随着惨叫和血光，青年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表情永远定格在死亡的那一刻，扭曲、惊恐，又可笑。 脖颈处的断口凹凸不平，竟是被硬生生拧断的。 血流了一地，有不少飞溅到墙面上，五条悟的衣服也被染红。 周围的诅咒师都被吓跑了，都是舔刀子血的人，怎会不知道他现在不好惹？ 但五条悟不会让他们跑掉。 参与那场绑架的，参与害死杰的，一个都逃不掉。 这一天，无人所及的偏僻郊区，大片大片的土地被染红，野狗野狼们有了能饱食数日的食粮。 五条悟擦擦脸上的血，神情淡漠。 咒术师哪有不疯的呢？ 他本来也想远离鲜血与纷争，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和杰一起游山玩水，偶尔去捉弄高专和家族里的老头小孩，复杂的事都不用管，别提多快乐。 第54章 可是杰不在了。 在他早已习惯杰的存在时，现实的巨锤将他敲醒，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幻觉，杰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 死了…… 五条悟抬头，看天，漆黑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也看不见月光。 滴答，滴答。 下雨了。 雨水自天空坠落，穿过晚风和树叶，落在少年头顶。 一滴，两滴，三滴…… 哗啦啦，哗啦啦。 大雨倾盆而下。 “……”五条悟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淋湿自己的衣衫和头发，没有言语。 杀掉那些人，就有用了吗？ 死去的人是不会复活的，杰已经回不来了。 而且，这世上想要他死的人有千千万万，不可能铲除干净。 五条悟最终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连身上是湿的都没有管。 或许是淋了雨，又或许是消耗太大，他发了高烧，昏昏沉沉的，世界好像在他眼前沉浮，一切都是那么模糊。 朦胧中，有熟悉的咒力靠近，他没心情管。 “啊，没有用。”家入硝子放下释放反转术式的手，说。 “可以治好发烧，但是其他的不行。” “好吧……麻烦你了。” 五条辙觉得头疼，他已经听说有两个族人失联的事了。 每个势力都会出现吃里扒外的人，那两个人看似和家族团结一心，实际上各怀鬼胎，看来确实是叛徒。 “哎……”五条辙摇了摇头，就他们家少主这个情况，诅咒师和总监会都不会好过。 或许，再等几年，就要变天了。 【记录： 【2006年6月，咒术界黑市遭遇不明力量袭击，诅咒师死亡过百。 【三日后，五条家少主五条悟宣布对此事负责。】 【咒术总监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因其袭击黑市时没有下帐，在附近的普通人群体中造成了恐慌。 【2008年12月，五条家少主五条悟继位。同月，其闯入总监会的集体会议现场，追杀藤原家长老。过程中，总监会其他成员受到波及，死亡一人，重伤三人。 【五条家主称藤原长老与他有私仇，私自将人带走，生死不明。 【其袭击总监会的行为及其恶劣，被判定为叛逃。 【五日后，撤回五条家主叛逃的判定。】 “……还真是心狠手辣啊。”家入硝子点了根烟，“还好没波及到高专来。” “……”夜蛾正道在沉思。 “很难想象他是在感情用事。”家入硝子说，“‘我相信他会回来，所以我要提前把威胁因素都消灭掉’这种话，光是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 但即便是这样说，这场变天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 被杀的都是诅咒师，还有一些勾结诅咒师的咒术师，还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对年轻咒术师而言，这场血红色的变天应该是好事吧？ 不过五条悟已经被咒术界称为白色恶魔了，新人和小孩们估计会怕死吧？ 可这些都和家入硝子没关系，她现在基本是全职医生了，几乎不出高专，接触的人也只有伤员和学生们。 时间总是走得很快，一眨眼就将人抛在身后。 高专后山的樱花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花瓣与泥土融为一体，不见踪影。 今天又是新学年开学的日子。 家入硝子难道有空，出医务室转转，想着或许能去附近的小卖铺卖点烟。 不过她在半路遇到了白色恶魔……啊不，五条悟。 自从那年后，五条悟每年都要来高专几趟，抱着还能见到夏油杰的渺茫希望。 今年也是如此，明明他早就拿到入学人员资料，知道没有夏油杰了。 家入硝子没有和他搭话，他们只做过半个学期的同期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太多交集。 白色恶魔步入高专，又于太阳落山之时悄然离去。 空无一人的街道，他独自坐在长椅上，仰头闭着眼，若不是没有一丝酒气，或许他会被误认为因为买醉而倒在大街上的人。 今年的新生也没有杰，难道当年那场真的是普普通通梦吗？ 真是的，明明都说了要互相诅咒啊…… 五条悟放空思绪，路上偶尔奔驰而过一辆汽车，其声音并没有传入他耳中。 过了好久，大概连便利店都要关门了吧，他回神。 回去吧，他想。 这时，他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 “你好？……请问，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 “非常抱歉，我在附近的便利店打工，一个小时前就有客人说你在远处的长椅上，我还以为……你没事就好。” “……”五条悟转过身来。 他愣住了，唤他的人也愣住了。 “……” “……” “……那个，请问……”黑发少年有点迟疑，但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我们以前见过吗？” 第29章 与神重逢的第一天 自古以来，缘分都是神奇的东西。 两个人的相遇是什么呢？ 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是一阵悄无声息的晚风，是星月相逢、虹霓相映、落花亲吻大地。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第55章 在过去多年的离别时，在不知将来的迷茫时，青年曾这样想过。 还会再见面吗？ 如果人存在着灵魂，如果世上有鬼神轮回，如果离开的人还会回来。 还会再见吧。 当层迭的花海开了又谢，当清澈的池水干了又满，当飞旋的星轨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们再次相见了。 “杰……？” 这一刻，五条悟的精神有几分恍惚。 他好像看见十几年前的那个孩童，看见对方出现在不存在他的故事里，看见他们说再见的那片海。 晶莹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 面前的青年突然哭了，黑发少年愣了一下，手足无措起来。 “这位先生？”他在对方面前招招手，“请问您需要帮助吗？需要报警吗？” 五条悟回过神来，久别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激动的泪水填满了眼眶。 他站起身来，向少年走去：“我……” “咚！” 五条悟掉进了井盖。 他：…… 少年：…… 少年探头往下看，把手张成喇叭喊人：“先生——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非常好！” 五条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身上沾了不少泥巴和污水，竟是一时激动到连无限都忘记开了。 他凑到少年面前，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对方的存在，像是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会变成泡沫消失。 少年看他这副样子，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寻常的想法。 这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或许他应该打电话给医院精神科，同时报个警。 “先生，您没事吧？”他后退半步，“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有事。”五条悟严肃起来。 他抹去脸上的眼泪，手上的泥巴抹得到处都是，反应过来后换成用袖子擦。 “我迷路了。”他说，“我不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少年：…… 啊？ 还以为他在椅子上待这么久是失恋或者失业了，结果居然是迷路吗？ 可是这里也不算偏僻，出租车还是能叫到的，而且看他穿的衣服，也不像是打不起车的样子…… 少年警惕起来。 他想起父母和老师的教导，如果有奇怪的陌生人希望你跟他走，那很有可能是拐小孩的！ “抱歉，现在很晚了，我也要回家。”他又后退一步，“警视厅就在一百米外，你顺着这条路走两步就能看见，警察会送你回家的。” 五条悟：…… 笑容逐渐消失。 没有一丝丝犹豫，也没有一丝丝防备，五条悟风也似的冲上前，一把把人扛起来芜湖起飞！ 少年：？？？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发出尖叫，“人贩子啊！救命啊！有人拐卖小孩啦！” “这不叫拐卖，叫邀请！”五条悟抱紧不断挣扎的人，“我一眼就看出我们是一家人！我要带你回家…啊！” 五条悟的下巴遭受头槌重击。 hp-1 “什么一家人，我根本不认识你！”少年捂住通红的额头，“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放开我！不然我报警了！” “……”五条悟低头，和他对上视线。 狭长的紫色眼睛里有恼怒和恐惧，满是陌生。 但他却突然冷静了几分。 是啊，杰走过了三途川，现在是不认识他的。 他们只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面，在那之后的好多年，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他无法告诉杰，在你的上辈子，在你出生之前，在你还没有记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一起度过十年的时光了。 五条悟心里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涩。 挺好的。 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记得前世的惨死，挺好的。 留下来的人总是会承受更绵长的疼痛，但是没有关系，他们重逢了。 “我叫五条悟。”他说，“你想把我当朋友，当坏人都可以。” 唯独不通姓名的陌生人，是不可以的。 少年对上他的眼眸，也渐渐地安静了。 那双天空般瑰丽无垠的眼眸，盛着满到溢出的悲伤和思念。 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位奇怪的先生可能真的在哪里见过他。 一个人贩子……一个坏人怎么会对自己的拐卖对象露出这样的眼神呢？ 这分明是受过天大的委屈才会有的神情。 少年的恍惚只有几次呼吸那么短，但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抱到了一座华丽的庭院里。 看着和城市完全不同的景色，古朴到不像现代建筑的房屋，他有点懵。 不是，他们刚刚还在街上，怎么现在就…… 啊，他们刚刚好像还飞起来了来着…… 所以那个不是吊威压，也不是直升机吗？ 他是遇到<a href=https:///tags_nan/qingxiaoshuo.html target=_blank >轻小说里的情节，穿越到异世界了吗？ 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魔法生物，要变成马猴烧年了？ 可是正常的魔法生物怎么会绑架的，他遇到的该不会是bq那种吧…… 懵逼的少年正在头脑风暴，但这些五条悟并不知晓，他只是吩咐下人带最好的生活用品过来，把人安置在一间空闲的房间里。 还是走到他们面前的侍女唤回了少年的思绪。 第56章 “家主大人，请容许我带客人去沐浴更衣。” 他：……啊？ 他看看那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又看看明显很开心但全身上下都充满了不搭配的正经的五条悟。 ……这当街发神经的人是家主？什么家的家主？ 难道并不是魔法少年的情节，而是类似老家主私生子被找回继而引起一系列权力斗争的现代烧脑戏码吗…… ↑五条悟不知道他的内心戏这么丰富，否则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不，他不需要你带去洗澡！”他依旧保持着抱着人的姿势，“我觉得他很干净，非常非常干净！” “……好的，家主大人。” 家族的仆人早就习惯这个喜怒无常的年轻家主了，就是他哪天给自己裹上面包糠跳进油锅里，他们也不会觉得惊讶。 周围的人都离开后，少年才警惕地挪开，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我是五条悟啊。” “……所以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因为你是杰啊。” “……” 这话说的，跟没说似的。 “你再这样的话，我真的要报警了！” “哦，那你报吧。” “……？” 天真的小孩子并不知道里世界的规则，外面的法律根本奈何不了咒术师，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规定。 现在，五条家的规定是五条悟定的。 他的规定是不准打扰家主做任何事！尤其是家主和朋友待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是今天才定的） 总之，少年的报警电话拨出去后没得到响应，直到他被推进屋子里看着菜端上来也没听见警笛的声音。 坏了，他想。 他大概，也许，可能，好像是被绑架了。 而且绑匪好像还和公安有关系，直到现在都没有警察来救他。 他现在脑子里的剧情已经从一开始的魔法少年变成豪门纷争再变成黑白混乱恶人当道…… 恶人…… 应该没有恶人会给绑来的人喂好吃的？ 在便利店做兼职的少年还没有吃过晚饭。按照惯例，他会在下班后带着过了最佳赏味期的便当回家…… 翻翻身边，嗯，包在升天的时候没拿稳掉了。 他：…… 我的包—— “这个好吃的，你不吃吗？”五条悟给他夹了一块天妇罗，眼睛亮晶晶的，全身都洋溢着开心的气息。 明明是他自作主张绑人，现在却又变成小孩一样的样子…… 少年忍住吃掉天妇罗的想法，偏过头去：“不吃！” 他今天就是饿死，从这儿跳下去，也绝不会吃这里一口饭！ 十分钟后…… 真香。 一天的学习和几个小时的兼职，他早就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美食的诱惑。 而且…很奇怪啊…… 他应该保持警惕，像大人教过的那样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的，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放松下来了。 这种感觉是缓慢的，潜移默化的，就好像有人在冥冥之中对他说五条悟是可信任的、这里是安全的地方。 就好像，他们原本很熟悉，只是他不知道一样。 一切都好像是水到渠成，少年就这样在这里吃饱了。虽然他还是觉得有的抗拒和奇怪，但那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和安全感确实存在。 “谢谢你的招待，五条先生。”确认没有危险后，他也恢复了之前的礼貌，“我会在找回包后支付这顿饭的价格的，虽然很感谢你的慷慨，但我现在应该回家了。” 礼貌又有距离感，像公式化的礼仪词。 “这么私事公办吗？”五条悟问。 “……毕竟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如果我的脑袋没有出错的话。” “……” 五条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知道是该先说“我们有来自前世的缘分”，还是先说“不要对我这么客气”。 毕竟按照家族给他准备的晚饭的价格……杰就是做十年兼职都付不起的！ 第30章 与神重逢的第二天 少年醒来时还是有些懵。 等等，我这是在哪醒了？ 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啊！ 他努力回忆昨天晚上的情形，貌似是他吃完想要走，但是五条悟极力挽留，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这里留宿了。 奇怪，好奇怪！ 他从榻榻米上爬起来，一边穿校服一边计算需要支付的开销。 一顿饭，一次留宿，不知道值多少，但是一看就感觉很贵的样子，做一个月的兼职说不定能还上…… 等一下，他的书包好像还在街上…… “杰！”五条悟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书包。 “我把你的包找回来了哦！我是不是很厉害？快夸我！” “……谢谢，你很厉害。” “芜湖——”五条悟旋转飞走。 “……” 杰决定再再再次重新认识这个人。 对方应该比他想象得更加神经。 “谢谢你的照顾，但我现在要去上学了。”他背起书包，说。 “……啊？上学？”五条悟僵住。 “你现在还要去上学吗？” “……你不用上学的吗？” 第57章 “不用啊，我一般在家里学。” “……” 不光是疑似有点神经的人，还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吶吶，你在哪里上学？”五条悟揽住他的肩膀，“反正现在去也要迟到了，我送你去那边附近吃个早饭先？” “……谢谢，不用了。”少年笑得非常牵强。 不过这个不用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一来他根本不惹事周围的路，二来这荒郊野岭也不可能打到车。 他最终被瞬移送去学校附近的小巷，狂奔去学校，然后在老师愤怒的命令下在教室外面罚站。 他觉得很头疼——这是他几年的上学生涯里第一次迟到罚站，说不定会影响到奖学金的考核…… “杰，你为什么站在外面？”五条悟从走廊外面冒出头。 “……你不要从这里冒出来啊！这里是三楼啊！”少年立刻上去将他的脑袋挡住，紧张地回头看看，还好，大家都在认真上课，没有随便看外面。 “你怎么来了？”他小声问，“门卫平时很严的，你……” 说出这句话他就后悔了。 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人是有超能力的，不需要经过门卫同意也能进来。 最终他只是说：“你小心一点，这里有监控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有超能力的人，所以这种能力应该是像漫画里的那样，不能随便在普通人面前用的吧？ 少年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猜对了大半，不过五条悟并不在意这个。 “监控什么的交给辅助监督就好了，他们会删掉的。” “……那你们的后勤人员有点惨哦。” “他们才不惨！他们又不用上前线，只需要做善后工作就可以了，但我们这些战斗人员要考虑的就多了。” “……” 少年不置可否。 他还想说什么，但下课的铃声已经响了起来。眼看老师就要走出教室，他赶紧将人压到走廊围栏的下面去。 “他们要出来了，你先躲一躲！” “夏油杰，你在做什么？”老师冷冰冰地问。 少年身体一僵，一顿一顿的站起来，露出一个牵强的傻笑：“老师，我…我的笔掉下去了……” “下次还敢迟到，你的奖学金就别想要了！” “是！”夏油杰站直。 老师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夏油杰紧张地目送她消失在拐角处，总算松了口气，重新看向外面。 没有人了。 是终于察觉到飞着不好所以落地了吗？ 但是一楼广场也没见到人啊……可能是到走廊上去了？ 也不知道五条悟去了哪里，反正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他也没见到人。 中午，没有便当的夏油杰在食堂打了份最简单的饭，准备开吃时头顶却落下一片阴影。 “别吃啦别吃啦！我替你尝过了，这些超难吃！” “……你在这里啊。” 夏油杰好像已经能习惯他在各种地方刷新出来了。 “我上午去办了点事嘛，来来来，看我的便当，是双份哦！” 很多事的发生都是毫无征兆的，五条悟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大街上遇到等待多年的人，所以很多东西也没来得及准备。 昨天晚上，他一夜没睡，硬是把能搜到的有关夏油杰的全部资料给背了下来。 这一世的夏油杰和上一世有着相同的姓名，但身世完全不一样。 他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被好心人送去福利院生活。 那个福利院的院长姓夏油，所以那里不记得自己名字的孩子都姓夏油。 那个叫“杰”的名也是院长起的，一个常见且带有祝福的名字，刚好和上一世重合。 或许有些事就是上天注定的吧，比如树木注定会落下枯叶、蝴蝶注定会停止振翅、飘扬的泡沫注定会散成看不清的小水珠。 五条悟看着对方吃下一块食堂特供的梨子炒香蕉，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为了从地狱里出来，和他再次相见，你受了多少苦？ 就连不多的奖学金和卡在最低时薪线的兼职都要认真对待，就连这种做失败所以卖得很便宜的黑暗料理都能吃得下…… “哎呀都说了不要吃这些啦！”五条悟端走他的盘子，直接放桶上倒掉。 夏油杰还在消化冬瓜炒苦瓜呢，突然饭就飞了。 “哎？……不是，等等！” 他还想出手挽留，可惜饭已经进了泔水桶。 他：…… 他的饭啊啊啊啊—— “不要吃那种东西了啊！那个吃了会死人的！”五条悟正色道，“你应该吃些好的，不然会长不高的！” 他身高一米九，在国中生面前不能说很有压迫感了，只能说完全是鹤立鸡群。 大部分学生都有便当，所以现在食堂里没多少人，不过其他人也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抬起头来吃瓜了。 哇，那个白毛好高，他拎人就像拎了个购物袋。 哇，他说话声音好响，吵起来吵起来。 哇，他……他给了那个学生一个便当？？？ 看着二人半退半拉地离开食堂，剩下的学生们看着自己盘中的姜丝炒土豆丝陷入沉思。 所以为什么饭好像变得更难吃了啊！ 他们也想要一个会送便当的哥哥啊喂！ 第58章 … 天台的风，有点大…… 夏油贾森无可恋地坐在地上。 “你吃啊，为什么不吃啊，这个好吃的啊。”五条悟绕着他转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在cos大祭祀作法。 夏油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给我送饭啊……” 他感觉自己要还不起了…… “为什么我不能给杰送啊？”五条悟傻乎乎地问，“我觉得杰在学校吃的不好，所以就送了啊。” “可是……” 可是我们明明不熟。 他甚至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虽然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夏油杰不会问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厉害的人各有各的渠道。 相比这个问题，现在更重要的是……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他抬起头，问。 “你们……你的存在一定不一般吧，我接受了你的帮助，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哈？”五条悟笑容逐渐消失。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眉毛都要开始跳舞了。 “为什么这么问？我看起来很像强买强卖的人？” “……不是，但你过来找我，肯定不是随便在大街上抓个人就行的吧？” 就像动漫里说的那样，能被什么什么使者选中成为魔法少女/少年的人，一定是有特殊天赋的人。 同样的，能被魔法少女/少年认定为朋友的人，往往也不普通。 “当然不是随便抓的啦！”五条悟跺脚，“但是你为什么以为我是带着目的来的啊！这样真的让人很伤心很难过！” “呃……” 夏油杰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一位穿校服的女生走了过来。 “那，那个……”她红着脸，手中的食盒微微颤抖，“那个…请，请问你吃过午饭了吗？如果没有的话，请收下我做的便当！” 五条悟：…… 夏油杰：……哇。 被女生表白了呢，不正经的白毛帅哥。 国中的学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多男孩子女孩子都会憧憬美好的爱情，再加上学校不干涉学生的情感生活，他们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然而，面对可爱女生的告白，五条悟在yes or no中选择了创飞对方。 “我为什么要吃你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下毒啊？” “……啊？” “我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去去去，别打扰我和杰！” “……”女生石化着走了。 夏油杰注意到，她腿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只虫子一样的东西，缠在她脚踝上。与此同时，她的脚步好像也沉重了一分。 “你能看见那个？”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油杰一激灵：“呜哇你怎么突然靠近！” “我一直都这么近啦~是杰没有注意到！” “好了好了是我没有注意到你别靠过来了！” 夏油杰把他推到正常社交距离，叹了口气。 “你刚刚问什么？” 五条悟在他旁边坐下，说：“我问，你是不是能看见那小姑娘腿上的咒灵。” “原来那叫咒灵吗？” 果然啊，魔法少年能找上的人都是有特殊天赋的，比如能看见怪物的天赋…… “我经常看见它们。”夏油杰说，“我以前和别人说过它们的存在，但他们只说我想象力很丰富，我后来也不再说了。” 说不定他也是因为这个能力才被父母丢掉的…… “哦……”五条悟大概了解了。 资料里没有提过这一点，可能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觉得小孩子童言无忌，不值得记录吧。 他问：“那你的术式是什么？” 夏油杰一愣：“什么术式？” 五条悟感到了不对劲。 “你没有术式吗？” “？魔法不是后天学习的吗？” “……什么意思？” 这一刻，他们深深意识到了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你不是魔法少年吗？”/“你以为我是魔法少年吗！” 第31章 与神重逢的第三天 人和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就像香蕉和大闸蟹不能在一张桌子上跳舞。 五条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当成魔法少男，夏油杰也没想过这种魔法一样反科学的东西居然是天生注定而不是后天习得。 “……” 牛顿的棺材板和哈利波特的魔杖同时压不住了！ “世界上哪有什么魔法啦！要是真的有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啊！”五条悟说。 要是真的存在人人都可以学习的魔法，里世界就不可能一直隐藏在少数人之中了。 咒术界能藏起来，靠的不就是遗传性的咒术天赋和多年以来的集权力度嘛。 “可是，如果是天生……而且是遗传的话，那世界上第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是从哪来的呢？”夏油杰发出灵魂质问。 “……”五条悟沉默了。 有道理，那第一个是从哪来的呢？ 今天，五条悟陷入了有关宇宙的诞生生命的起源等等奥秘的思索之中。 当天晚上，他拿出了自己的答卷。 “我觉得，是某个人突发奇想吃了个咒灵，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咒术师！” “……听起来好奇怪，真的不会拉肚子吗……”夏油杰很无奈，“而且你不要扒在窗户上啊，这里是四楼……” 第59章 福利院的地址在郊区，为了上学和打工方便，他在市区里租了一个小屋子。小小的房间只有不到十平米的空间，但足够容下一个还没长高的国中生了。 但再挤一个人就很挤了，尤其是这个人有一米九的时候。 “你这里好小哦。”五条悟比划比划，“我站起来都能碰到灯了，还有这个床，你睡着不会把脚露在外面吗？” “谁叫你长这么高的啊。”夏油杰给他倒了杯水。 五条悟直接咕咚咕咚喝了，然后大喊：“烫——” 夏油杰：…… 烫你就不要喝完啊笨蛋！ “漱漱口吧，别把嗓子烫坏了。”他又去接了一杯自来水递过去。 “话说，你不会一天都在想那个问题吧？” “哪个问题？” “就是那个，第一个有术式的人是怎么来的那个问题。” “对啊！我可是苦思冥想了一天！头发都要掉了！” 五条悟挺起胸脯，双手叉腰，摆出骄傲的姿势，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快夸我”的气息。 夏油杰：…… 他本来想说乱想不如去查数据的，现在看来他还是闭嘴吧。 不要做个扫兴的人.jpg “这种问题肯定是很难解的啦，能想出一个逻辑没有大问题的答案，你已经很厉害了。”他说。 不过答案归答案，他更在意的还是别的问题。 “可以和我讲讲……有关咒灵和术式的事吗？” 五条悟眨眨眼睛：“你想听？” 夏油杰点头：“想听。” 于是，一个从来没有当过老师的人，开始用错误的姿势给人讲解有关咒术界的基础常识。 从咒灵的来源到术式的用法，还有怎么打咒灵…… 夏油杰敏锐地感到了不对劲：“桥豆麻袋，咒灵那种东西肯定有强有弱的吧？没有明确的分级吗？” “……有的，我忘记说了。” “……” “不要这样看我啊！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都是一招的事，是强是弱没有区别啊！” “……” 总之，虽然出了很多小插曲，这场教学还是磕磕绊绊地完成了。 “四级咒灵过几天会自动消失……这样的话，那个女生身上的咒灵就不用担心了吧？” “对啊，杰还记得这个？” “……好歹是在面前冒出来的咒灵，总会在意一点吧。” 不管有没有那个能力，他还是想尽力地去帮助别人。 既然他能看见，既然他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不是代表，他需要做更多的事，担起更多的责任呢？ 就像在福利院的时候，院长说的，“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有些已经长大一点了，有些完全没有长大。长大一点的孩子要保护还没长大的孩子，这样我们才能一同生活下去。” 所以他上国中后就开始兼职，除去租房和日常的开销，剩下的都送回福利院了。 每天可以省出一枚一百円的硬币，可以买一块软面包，或者两本笔记本，又或者一大包豌豆大的小硬糖。 都是弟弟妹妹们很喜欢，也很需要的东西。 有东西在戳夏油杰的脸。 他回过神，发现是五条悟正在戳他。 “怎么了吗？”他问。 “我很好奇。”五条悟说，“你很关心别人，哪怕你们连互相的名字都不知道……不，哪怕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你依旧会关心他们。 “这样不累吗？” “不啊。”夏油杰歪头，“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怎么会累呢？而且人类就是因为互相帮助才能摆脱野蛮的吧，如果大家都对彼此漠不关心，世界一定会糟透的。” “……” 五条悟不是很理解夏油杰的思想。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被教育，咒术师是高人一等的，普通人是愚蠢的，人和人的来往不过是为了利益。 当然，那些他都没听进去。 他那时正忙着和不存在的神明一起玩耍，在他眼里，除了杰，没有什么是值得关心的。 包括后来的整治咒术界，不断压缩总监会和诅咒师的生存空间，成为人人谈之色变的“白色恶魔”，都是为了能在杰回来的时候，将一个更好的世界展现给他。 过早接触太多的人，没有自己的善恶标准。神明的善就是他的善，神明的恶就是他的恶。 所以…… “随便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 毕竟，当年要是没有你，我也早就不存在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一切有我兜底。 “……谢谢。”夏油杰垂下视线。 眼前的这个人很奇怪，总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但是是个好人。 “我会尽我所能的，你给予我的帮助，以后也一定……” “打住！”五条悟打断他，“不要说什么一定会回报！我不需要你回报！” “……可是不这样的话我会很愧疚啊……” “但是我不想你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就当是上辈子的缘分，我欠了你很多东西不行吗？” “……听起来完全不合理！” “哎呀哎呀，牛顿的棺材板都在到处飞了，还管什么合理嘛……” 二人吵吵嚷嚷的，你一句我一句，从如何心安吵到甜章鱼烧和咸章鱼烧哪个好吃，不知不觉就很晚了。 第60章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 他该睡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的。 “我可以睡在这里吗？”五条悟乖巧地坐在床边，说。 夏油杰看着身高一米九的五条悟，又看看只有一米二宽、一米八长的床铺，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以为这张床容得下你吗？” 只有斜着躺能躺下吧！但是斜着睡他就没有地方了啊喂！ “我觉得我可以躺下！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五条悟说着就躺了下来，两只脚非常倔强地悬在空中，甚至能抵到衣柜柜门。 夏油杰：别啊，我怕你半夜一脚踹开柜门啊。 但哪怕他再不情愿也没办法。 五条悟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固执，一旦他确认了要做某件事，哪怕是厚着脸皮赖着也得给它完成。 他们最终还是挤在一张床上睡了。 一米二宽的小床，一个人睡足够，但两个人还是有些勉强。 不能翻身，也没地方放手……幸好夏油杰有和一群人躺大通铺的经验，硬是挺尸着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五条悟已经不见了。 果然是被挤走了吗……等等，这是什么？ 夏油杰注意到枕头旁边有东西在发光。 是一条玻璃吊坠，还有一封信。 “我有急事先走啦！项链记得带哦，我周五晚上接你去游乐园玩！——悟。” 第32章 与神重逢的第四天（完） 一连几天，夏油杰都没再见到五条悟。 应该是终于回过神来决定不再找他玩了吧。 夏油杰并没有把那两天的遭遇太放在心上。他在福利院和便利店里见过太多不一样的人了。 他自认是个无聊的人，除了打工和上学就没什么特长，同时也没什么可以图谋的地方。 虽然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也能看到怪物的人……算了吧，他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看来是天赋还不够，融不进他们的圈子的。 他真的一点也没有失望。 夏油杰边想边对结算的客人说“欢迎下次光临”。 ……真的没有失望。 “夏油君，过来一下。”店长从后面冒出来，向他招招手。 “嗯？好的。”夏油杰不明所以，绕过柜台过去了。 便利店后面是一条小巷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很显然，店主刚刚遇到了人生难题。 “你不用再在这里打工了。”他说。 夏油杰一愣：“啊？” “你知道的，我的父亲和祖父都是开店的，做小本生意一直到现在。”店长沧桑地说，“但就在刚刚，我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我把店卖了，从今天起咱俩都不是这店里的人了。” 店长沉重地拍拍夏油杰的肩膀，说：“上个月的工资我马上就结算给你，你现在去把工作服换下来吧。” 然后他一扫阴霾，摇着花手走了。 夏油杰：“……” 这不是挺开心的吗！买家出了不少吧！ 但是这个店……十年多的老店，未知也不算很好，怎么会有人出大价钱买呢…… 这些问题，夏油杰当然也不会过多关注，他现在更在意的是以后该去哪里打工。 霓虹没有未成年不能打工的规定，不少中学生都会做兼职补贴家用，不过工资也不会高到哪去就是了。 所以接下来该去哪…… 就在他换掉工作服走出便利店的时候，五条悟突然飞出来，一头扎进墙里。 夏油杰：…… “你没事吧？”夏油杰走近看了看，墙都裂开了，看来撞得不轻。 五条悟把自己扯出来，摸摸脸上的灰，说：“没事，区区小伤。” “……你确定吗？” 这墙上都有一个人坑了！看起来是需要去医院的程度啊喂！ “没事，我觉得自己很好！”五条悟举起大拇指，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傻子。 紧接着，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直接抓住对方的手飞了起来！ “哎？！”哪怕不是第一次飞，这突如其来的升天还是让夏油杰无比紧张。他下意识抓住手边可以抓的东西，生怕自己掉下去。 五条悟的衬衫喜提战损。 “不用这么紧张啦，哈哈哈！”他本人倒是毫不在意，甚至还在大笑。 “我们去游乐园玩！走喽！” 瞬移的速度奇快无比，一眨眼，他们就落到了实处。夏油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摩天轮上。 站在露天摩天轮最高的那个椅子上。 好像没有买票？……或许吧，这看起来也没那么重要。 五条悟玩起来不会在意这样无伤大雅的规则，大不了回头补上就是了。 “这是整个霓虹风景最高的露天摩天轮，可以俯瞰东京！”他叽叽喳喳地给夏油杰系上安全带。 后者复杂地看他甩掉另一条安全带，问：“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嗯？当然没问题啊，我都会飞了，要安全带干什么？” “……不是，我是说你在墙上撞的……” “哦哦，你说那个啊。那家店现在是我的了，你也是股东。” “……” 这合理吗？ 他想问的是撞墙真的不会受伤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或许得不到了，因为五条悟已经抓着椅背晃了起来。 第61章 “喂！”夏油杰也抓紧椅子的扶手，“你别晃啊！这是露天的摩天轮啊！” “就是因为露天才要晃啊！哈哈哈哈……” 一个平缓浪漫的项目，硬是被玩出了大摆锤的感觉。 游乐园园长：你们这么玩，可是要加钱的（bushi） 最终，夏油杰反胃地走下摩天轮，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风景也没看成，光顾着摇了，到后面甚至隔壁椅子也开始摇，还较上劲了。 ……我宣布你们神经不准玩摩天轮！ 五条悟也意识到自己玩过头了，猫猫祟祟地过来扶夏油杰，小声问：“杰，你没事吧……” “我有事，请离我远点谢谢。”夏油杰有点想吐。 他不久前喝了半杯水来着，摇的时候肚子里还在咣当作响。 五条悟：丸辣！ 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他扶着夏油杰在最近的长椅上坐下，然后飞速去买了一包果汁冰块。 这种热天，凉的东西可以暂时缓减反胃。 夏油杰含着一块橙汁冰块，仰头，吐出一口凉凉的气。 此时天已经黑了，但游乐园里灯火如昼、人声鼎沸，只有抬头看天时会发现已经到了夜晚。 “我说你啊……”他说，“为什么要到我身边来呢，明明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没有目的，没有图谋，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 “打住，我不想听缘分啊上辈子啊什么的，我不信这个。” “……”五条悟不吭声了。 夏油杰感觉自己的肚子好受了一些，转过头来，疑惑地问：“没有别的原因吗？” “你要是真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五条悟突然捻起手，开始没有眼泪的哭泣。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你会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没想到你连相信我的心都失去了……” 夏油杰：……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你真的有点茶哦。 时间过得很快，两人分着吃完果汁冰块，起身去游玩别的项目了。 他们的偏好并不完全相同。五条悟喜欢更刺激一些的项目，但夏油杰一肚子水只想找个安稳点的地方待着。 于是五条悟拉着他去坐转茶杯、天女散花，还有他极力想要阻止但是还是被硬拉上去的童话画风旋转木马。 最后在园区饭店里吃晚餐。 玩过一通之后，心情好像确实变好了。 不知不觉间，之前那些问题，夏油杰也忘记深究了。 越是相处得久，他就觉得越自然，仿佛他们很久以前便是很好的朋友，是无话不说、无事不做的朋友。 美味的饭菜下肚，他透过窗户看着夜空，久久没有言语。 许久后，他说：“谢谢你，五条君。” 他已经很久没有放松过，不论是学业还是生活的压力，都会把人压得难以喘气。 谢谢你，带我看这些美好的景色。 “……这有什么好谢的，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五条悟趴在桌子上，扯着一张白净的纸巾玩。 世界可是很大的，他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也有大把的时间能用来挥霍。 虽然杰现在不记得……但是没有关系，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他们还能创造更多更美好的回忆。 “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们去坐过山车吧？”他问。 夏油杰看着遥远的天空，有一束花火从地面升起，绽放。 放烟花了。 他不禁一笑，什么不开心的东西都变得不重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