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我和哒宰离婚以后》 第1章 [bg同人] 《(综漫同人)我和哒宰离婚以后》作者:鸡子饼【完结+番外】 本书文案: 和哒宰离婚以后,我的异性缘回来了。 房子租给了猎犬,人美心善,没事爱撒钱。 自称是我未婚夫的俄罗斯籍美少年找上门来,玩命倒贴。 上司给我介绍了最强咒术师的相亲对象,定期会寄来美味点心。 隔壁是警察学校,每当警校组路过时,不仅帮忙干活,垃圾都会顺手带走。 连我在mafia的挚友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然而与此同时,我的混账前夫也住回来了…… 内容标签: 综漫 文野 咒回 柯南 轻松 主角:樱溪,哒宰 一句话简介:看我不整死他 立意:无论陷入何种困境,都不能立刻放弃希望。 第01章 01 我和太宰离婚的第二年,他种在院子里的葡萄居然活了。 不仅活了,长势还十分良好,从当初半死不活的状态,长成了郁郁葱葱的一片。 望着葡萄架上一串串还没成熟的小葡萄,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回来了,院子,大树,还有房子的一楼。 ……嗯,为什么是和房子的一楼打招呼,而不是和整栋房子打招呼? 因为房子的二楼不是我的,它属于太宰。 我和前夫太宰治的婚姻始于利益交换。 他从港口mafia叛逃之后,需要和身为异能特务科干部的我结婚来加速洗白,而我则惦记着他在港口mafia工作时累积的巨额财富。 太宰是mafia史上最年轻的干部,为老首领森鸥外创造了不计其数的价值。看他搭档中原中也出手阔绰的程度,按理说太宰不应该过份节俭,可他不仅花销全部从mafia走报销,经常蹭吃中也,婚前甚至还住在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 不过,这样看来,太宰攒下的钱就更多了,说不定早已低调地跻身横滨十大富豪。 为了向彼此表达诚意,我和太宰都没做婚前财产公证,后的确度过了一段平静欢逗的时光。 但当知道他根本没有任何财产时,我气得当场离家出走了。 之后的两年里,我一边忙着执行任务,一边忙着光顾世界各大有名的赌场,期间一次都没和太宰联系过。 任务结束,我的钱也输得差不多了,连一张回国的机票都买不起,幸好遇到了出差的中也,将我捡回了日本。 中也的提醒让我想起了自己还有个留守丈夫,于是我用仅剩的钱买了太宰喜欢的蟹肉罐头和酒,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却意外撞见他在邀请别的女人殉情。 好好过日子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就此消失。 差点忘了,这段婚姻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知道太宰已经洗白档案,于是我提出了离婚。 起初他不肯答应。 在我撕了他爱不释手的《完全自杀手册》后,他才气呼呼地嚷着赶紧离。 由于我们两人都没有存款,也没有小孩,唯一需要分割的财产只有一栋两层小洋楼。 法院给出两个方案,一个是房子归太宰,他补偿我一笔钱。另一个是房子归我,我补偿太宰一笔钱。 然而我们谁也拿不出钱给对方,法院无奈给出了第三种离谱的方案,我和太宰一个拿房子一楼,一个拿房子二楼。 拿一楼的人会多拿一个院子,我十分心动,太宰也心动,嚷嚷着他在院子里种了葡萄,一楼应该归他。 我看着半死不活的葡萄枯枝,心想这根本活不了,太宰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照顾好别的东西? 最后我靠着打牌的技能从太宰手里赢到了一楼,说来也怪,我在赌场的运气一向很差,但在他这里却百战百胜。 * 我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身旁的青年察觉了我的心不在焉,开口问道:“樱溪小姐,这里就是你说的豪宅吗?” “对。”我心虚地点点头。 青年身形修长,容姿端丽,白发末端还挑染着时髦的红色,显然对吃穿用度都很讲究。 他叫条野采菊,是我前两天在赌场里遇到的冤种。 一个双目失明的男人,竟然敢去赌场,我大为震惊。 发现他被对家连续偷牌,我忍不住揭发了对方,因而与条野结识。 作为答谢,条野请我喝了咖啡,闲聊时,他告诉我他家最近在修缮房屋,油漆的气味令他不堪忍受,并提出有偿委托我帮他租一处安静舒适的房子。 “樱溪小姐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我相信你。” 我想说他信错了人,因为我打算把自己的破房子租给他,这样我不仅能赚中介费,还能赚房租,一举两赚。 “快进来吧。” 院门外,我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条野挑了挑眉,我赶忙解释道:“这里的庭院太大了,容易迷路,我带着你走。” “哦。” 为了制造院子很大的假象,我牵着他绕了五圈,才带他走进正门。 “是挺大的。”条野漫不经心地说,“像转圈圈一样。” “咳,到客厅了。”我插入话题,“对了,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仆人。” “仆人?”他摸了摸下巴,“不用,我怕吵,习惯独处了。” 盲人独处有一定的危险性,况且如果帮他安排仆人,我可以再拿一份介绍费。 第2章 “……对方失去了语言能力,不会吵到你的。” “和我一样是残疾人么。”青年用颇为苦恼的语气说,“可我是个男人,女仆有些事不太方便。” “巧了,对方是个聪明的男人,会用智能手机,下雨天知道往家里跑。” 条野勾了勾唇角:“樱溪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他偏头的瞬间,眼神带动着睫毛一闪,这一刻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太宰。 第一次和太宰来看这栋房子时,他也是一直说好。 开什么玩笑,他一分钱没花,白拿半套房子,当然会觉得好。 我依次给条野介绍完厨房、卫生间、书房,最后来到了卧室。 这是整个房子里最大的房间,也是我和太宰以前的卧室。 白墙上留有太宰酒后乱画的孔雀开屏图,活像一只被电击后发神经的鸭子,我记得他叫我品鉴时,我没认出来孔雀,以为是鸡,他还发了火。 床头摆着两卷没用完的绷带。 太宰对绷带有种谜之热爱,不受伤也要缠上,这种癖好固然古怪,却不影响旁人。他笑着问我看法时,我想了想,说:“你开心就好,我无所谓。” 然后他不笑了,沉默了好久。 “樱溪小姐。” 条野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叫回了现实,他朝着窗外的方向说:“我决定入住,你来写合同。” 合同由条野口述,我写,一式两份。 “找个公证人吧。”我握着笔问,“你不怕我乱写吗?” “不怕。”条野笑了笑,“我相信樱溪小姐。” 被信任的感觉令我死去的良心开始仰卧起坐。 差一点我就要脱口而出这里并不是什么豪宅,而是我和前夫的房子。 条野的中介费和租金都给到了我不敢想象的数字,他还表示,如果男仆让他满意,他会付我双倍佣金。 一房三赚,我的良心彻底躺平。 合同最后一条—— “若是甲方原因,令乙方无法安静休息,要归还所有费用,并赔给乙方一千万的精神损失费。” 一千万?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习惯而已。”条野在床边坐下,“别紧张,所有的租房合同里都会加这一条。” “原来如此。”我是第一次出租房子,不太清楚规则,但这栋房子独门独户,附近只有一个警察学校,不可能会吵到他,思考片刻后,我摁下了手印。 “钱我让朋友转给你。”条野收起合同,问我要了账号,然后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我的手机收到了到账提示。 他果然遵守承诺。 “我的男仆呢?”条野又说道,“我饿了。” “稍等,我这就去把他叫来做饭。”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我看了一眼窗外的葡萄架,顺嘴说道,“葡萄。” 十分钟后。 我重新来到房间里,条野采菊正在窗边吹风,听到动静,抬起了脸:“是葡萄君吗?” 葡萄的人设是哑巴男仆,因此我不能讲话,便拍了一下手。 “樱溪小姐已经离开了吗?” 我又拍了拍手,表示肯定。 “好的。”条野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卡,“葡萄君,去购买食材吧,晚餐我想吃焖牛筋,烤秋刀鱼和杂蔬天妇罗,这些都是家常料理,你会做吧?” 一个都不会。 但我还是自信地拍手,反正我会用智能手机点外卖。 然而我低估了条野的麻烦程度。 当我拿到外卖折回来,还没来得及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我身后。 “听音乐太无聊了,我来听你做饭吧。”他歪了歪头,“不用紧张,我不会偷吃的。” 偷吃个鬼! 为了让他听做饭,我还得弄出做饭的声音。 于是我打开手机,搜出了开火、倒油、油热了、放菜、铲子翻炒、爆炒、甚至有抽油烟机运转的声音,挨个放给条野听,营造出了一种正在卖力做饭的氛围。 条野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我鼻子失灵了么,怎么都闻不到香味?” ……这份“男仆”钱真不好挣,我得尽快去招人。 我只好将外卖拆开,倒进锅里,重新加热一遍。 “一下子就香了。”条野吸了吸鼻子,“葡萄君好厉害。” 呵呵,厉害,新鲜外卖全部被搞成了回锅外卖。 条野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下颌线利落俊美,由于低垂着头,睫毛在颧骨上方投下两道弧形的暗影。 这个角度的他和太宰的脸渐渐重合。 ……该不会他是太宰本人易容来骗我的吧。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之前太宰就假扮过中也勾引我出轨。 为了验证条野到底是不是太宰假扮的,我朝他伸出了手,在距离他不到五公分的时候,他忽然说道:“葡萄君的手艺不错,我吃的很愉快。” 不,不可能是太宰。 太宰不可能露出这样真诚的表情和单纯的眼神,况且太宰穷的要命,而条野是给钱的。 “我去洗澡了,麻烦葡萄君帮我泡出浴后喝的咖啡。” 我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慢慢地收拾起了餐桌和房间。 “葡萄君。”不一会儿,浴室里传出了条野叫我的声音。 别是叫我帮他擦背吧= = 第3章 条野关掉了淋浴,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我的肥皂掉了,麻烦你帮我捡一下。” ……原来是捡肥皂啊。 捡肥皂! 这就更不得了了。 我想假装不在,又听到条野叹息道:“连一块肥皂都没办法自己捡,我这个瞎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emo上了。 算了,帮他捡吧。 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热气缭绕中,我还没能看清条野,首先看到了窗外一张熟悉的脸。 我那许久未见的前夫太宰,此刻正倒挂在窗上,面容扭曲但眼神挑衅地看着我。 “哟~” 第02章 02 “什么人?”条野出声问道。 完蛋! 太宰在这时候出现,一定会破坏我的变现计划。异能科月底才发工资,但我的信用卡账单下周就得还了。 【快去死吧。】我朝罪魁祸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也不甘示弱,用手指做出朝我开枪的动作:【你也一起死吧。】 淋浴间的玻璃门开了,一条笔直的长腿映入了我的眼帘。条野皮肤莹白,肌肉线条十分流畅,比例也近乎完美。 随着他迈出的动作,一滴冒着热气的水珠沿着他的小腿缓缓滑落。 我看得出神,耳边突然传来砰的拍窗声。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搞事精。 转头对上太宰幽怨的眼神,我赶忙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 “有谁在外面吗?”条野又问道。 在他的另一条腿也要踏出淋浴间时,太宰不紧不慢地学了一声猫叫:“喵~” 条野顿时停下脚步,笑了笑:“原来是猫咪呀。” 太宰:“喵喵喵!” 条野若有所思:“听叫声是只发情期的小母猫啊。” 太宰:“……” 我憋住笑,思考着怎么圆过去,却见条野退回了淋浴间,重新打开了淋浴。 “肥皂我自己捡了,葡萄君你去忙吧。”他说。 我拍了拍手,表示响应,然后走到院子里,压低声音叫道:“太宰,出来。” 被点名的青年从二楼阳台懒散地伸出头,慢慢地转过脸来,落日的余晖将他的头发染上了一层昏红的颜色。 从这个视角看上去的太宰有种难言的忧郁。 然而也仅有一瞬间。 下一秒,他露出了招牌式的欠扁笑容:“樱溪酱这是找到下家了么?” “不是下家,只是租户。话说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太宰在洗白档案后就离开了异能科,据坂口安吾所说他加入了一家侦探社,但具体工作我没问过。 侦探社?侦探么,大概是和破案有关吧,就像绫辻行人那样。 太宰撑着下巴说:“二楼是我的地盘,我想来就来。” “你这么说也没错。” 像我和太宰这种离婚不离家的方式,遭到过不少人的反对。中原中也和绫辻行人都要借钱给我,让我先赔给太宰,拿下整栋房子。 但太宰本人并不同意。 他给出的理由是货币的通胀有限,房子的升值空间无限。哪怕开到了高于市场十倍的价格,他也没让出房子的所属权。 而他又拿不出钱来赔我,最终只能一人分一层楼。 “好久不见,樱溪酱你好像又长胖了。”太宰眨了眨眼睛,忽然翻身越过了阳台,以一个利落的姿势跳了下来。 我的拳头瞬间握紧、抬起,准备给他重重一击。 然而在距离地面五公分的地方,他的双脚却悬空停下了。 抬眸瞥见他右手腕上缠绕的绷带,另一端正系在二楼的栏杆上。 我和太宰有约定,互不沾到对方的领地。我不准上楼,他的脚也不准落在一楼的任何地方。 因此我又把拳头放下了。 “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我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领结。 我和他上次见面是在我的离婚庆功宴上。 那天中也休假,在我喜欢的咖啡店给我办了庆功宴,顺道叫上了我的另外两个朋友绫辻行人和芥川龙之介,一起庆祝我脱离苦海。 事实上我和太宰聚少离多,也谈不上苦海。我甚至不记得我们之间的大矛盾,只记得一些<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的小细节。 比如过圣诞节时他煮的蘑菇锅十分美味,让我恍惚间看到了去世多年的樱子婆婆,比如在大晦日那天他给我喝了珍藏的名酒(后来得知是他从中也的酒柜里偷的),让我在喝醉后又看到了樱子婆婆。 庆功宴上,从异能科严密监视下溜出来的绫辻行人向我举杯:“莎士比亚写过,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序章?”太宰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从隔壁桌传过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朝绫辻行人微抬下巴,“那她的正文也没几个字了。” 听到这种挑衅的话,我倒没在意,因为我明白太宰心情很差。 很正常。 同样是离婚案的主角,我有一堆朋友安慰,而太宰却没有能说心里话的人,他的社交早就被他自己搞得一团糟。 绫辻眯起眼睛:“不写下去,怎么会知道正文有多长?” 太宰扬了扬手机:“我不仅知道正文有多长,我还知道你马上就要被异能科抓回去了。” “居然告密,卑鄙之徒。” 第4章 我拍了拍绫辻的肩膀:“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在嫉妒我有你们这些朋友。” 太宰鼓起了包子脸:“才没有嫉妒!” “你有!” “呵。”中也嗤笑了一声,“除了青花鱼,谁没有三瓜两枣的朋友呢?” “三瓜?”太宰也嗤笑了一声:“你们三个歪瓜吗?” “混蛋,你说谁是歪瓜?!” 五分钟后,异能科的监视执行官找了过来,绫辻行人冷了太宰一眼,打着哈欠跟他们回去了。 中也也在同一时间接到了下属的电话,说是mafia的某个金库锁被撬了,他留下一句“死青花鱼,回头再收拾你”,便匆忙去处理了。 于是我的三瓜朋友,只剩下芥川龙之介一只瓜。而这瓜不保熟,太宰一出现,他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腰板也挺得笔直。 “芥川。”太宰叫他。 “是,太宰先生!”芥川精神亢奋。 “麻烦你帮我去买包烟。” “是,太宰先生!” 芥川像蹬了两个风火轮般跑没影了,甚至都没问要他买什么烟。 这下我的瓜彻底没了。 太宰起身在我的对面坐下,满面春风地勾着手上的绷带说:“友情是很虚幻的东西哦。” “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并不在意,“大家都有自己的事。” 见我没生气,他撇了撇嘴:“樱溪酱,我要一楼。” “你果然是为了房屋产权来破坏我的庆功宴的。” 太宰哼了一声,干脆不装了:“一楼有我种的葡萄,我还可以在庭院里建一个泳池,带美丽的小姐回来殉情。” 殉情……? “你做梦。” 我一生气,太宰就会笑。 “多么美好啊,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和她们结伴离开这个氧化的世界。” “她们?”我抓住了关键词,“你想开后宫?” “不行嘛?”太宰的眼神天真到邪恶。 “当然不行。”我抗议道,“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挑眉:“都离婚了,难道你还要继续管着我?” “不是要管着你,而是如果你在院子里自杀,我的房子就变成凶宅了。” “……” “而且我还得给你们收尸,万一碰上我出差,你们的尸体在水里泡出巨人观了——”我不敢想象下去了,岔开话题说,“你要一楼也可以,除非你比赛能赢我。” 他漫不经心地说:“比赛开银行保险柜的锁吗?” 他会开锁,我也会开锁,不同的是他能保持锁的原状,我则是纯物理破坏。 没人比得过他那十根灵活的手指。 “不比那个,比打牌。” 我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一副扑克牌。 虽然我的赌运不怎么样,但太宰从以前到现在都没赢过我。 闻言,他立刻戴上了痛苦面具,抱怨道:“你欺负我,非选我最不擅长的……” 没等他答应,我就开始洗牌、发牌:“规则是我制定的,乖乖服从吧。” 不出所料,他输了。 “太宰先生竟然会输!”说这话的是买烟回来的芥川,他的表情裂开了。 堪比信仰崩塌。 这也不能怪他,他一直把教导他的太宰奉若神明,自然不愿相信自己的神会输。 我在太宰身上找回了场子,心情不由得大好,得意地向芥川炫耀:“虽然我赢不了阿芥你,但对付太宰还是绰绰有余。” “不可能!”芥川目眦欲裂,“太宰先生的牌技——” “芥川。”太宰出声打断了他,“这不是我要的香烟牌子,你自己留着抽吧。” “是,太宰先生!” “恭喜你咯,樱溪酱,一楼是你的了。” 太宰输了牌,遵守了承诺。从那天起,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 “我把一楼租给条野了,你不要给我捣乱,要是断我财路,我就宰了你。”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太宰不满地晃着绷带,在半空中荡起了秋千,“恩将仇报的家伙,我刚才还帮你解围的。” “……谢谢。” “大恩不言谢。” “行吧,来世你当牛做马,我都喂你。”我郑重地承诺道。 “你这个饼都画到下辈子了,太不靠谱了,不如请我喝杯咖啡吧。”他的绷带秋千一直荡到了我眼前,然后他望着我的眼睛说,“加点糖,加点奶,再加点氰.化物,让我喝下去就能得到解脱。” 我屈起手指在太宰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又在胡说八道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长大?” 夕阳最后的一抹余晖从他的眼尾擦过,留下一个很轻的弧度,像微笑。 第03章 03 我不擅长煮饭,顶多做个厚蛋烧煮个泡面,但我很擅长煮咖啡。 异能特务科人均卷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续命的法宝。种田长官喝人参藏红花,坂口安吾喝眠眠打破,而我这种穷人只能喝自制咖啡。 在我煮咖啡的间隙里,太宰从阳台滑到了窗口,倒挂在窗户上看我洗草莓。 “樱溪酱~”他声音柔柔地说道,“有可怜的人晚饭还没吃呢,肚子饿得快要死掉了。” “闭嘴。”我警告地瞥他一眼,“这是条野君自己带来的白宝石草莓,你想都不要想。” 第5章 太宰委屈地撇嘴,肚子里发出咕噜的轻响。 看来他是真饿了。 “你等一下。” 我想起条野的外卖里还有两根赠送的甜菜头,便在太宰满怀期待的目光里,翻了出来。 “拿去吃吧。” 他呸了一声,嫌弃地说道:“你在打发流浪狗吗?” “不吃拉倒。” 我干脆将他的头拍出去,然后迅速关上了窗户。 “咖啡的味道好香。” 正在这时,厨房门口传来了条野的声音。 他已经洗完澡了,裹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白色浴袍,头发没擦干,发尾末端还在往下滴水。 “葡萄君,麻烦少加一点糖和奶。”他在椅子上坐下,“我不是很喜欢甜食。” 我煮了两杯咖啡,一杯是给太宰的,加了很多糖和奶,另一杯是给条野的,只有少许糖和奶,我把洗干净的草莓也放在了后者的手边。 “我吃不完这么多,你也吃一些。”条野微笑,“这是我们组织每个星期都会发的水果福利。” 好家伙,什么神仙组织,每个星期还发水果?该死的异能特务科连给员工预支薪水都不批! “你很心动么?”条野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想法,低头吹了吹咖啡,“以后加入我们吧。” 鬼也听得出来这是善意的玩笑,我拿了十颗草莓,连同那杯甜腻的咖啡一起,端到了窗边。 隔着玻璃窗,太宰鼓着包子脸在瞪我,颇有一副宁死不吃的骨气。 我用口型对他说道:【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欺负你,原谅我吧。】 太宰鼓起的脸颊这才慢慢瘪下去。 我打开窗户,拿起一颗草莓朝他递去。 他张开了嘴,在即将碰到他的嘴唇时,我的手转了个方向,一把将草莓扔进了自己嘴里。 太宰:“!!!” 草莓的味道很甜,浓郁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捉弄一下他可以,但如果他出声吵到条野,那我就得不偿失了,于是第二颗草莓我没有逗他,乖乖地递了过去。 【少爷请吃草莓~】 好痛! 这混蛋竟然咬住了我的手指,他的舌尖舔过我的指尖,传来柔软濡湿的感觉。 这一幕不禁让我想起多年前在津岛家发生的事。 那时候太宰还是那个家族里不受重视的幼子,而我是佣人收留的野孩子。我趴在窗台偷看他吃葡萄,他发现了我的存在,朝我递来一颗葡萄。 夏日里过于刺眼的阳光模糊了他的面容,又使得他像是在发光,我第一次感到一个人竟然可以像一场雪。 我没有用手拿,而是直接咬住了那根白净的手指,直到在上面留下深深的齿痕。 一如此刻太宰留在我指腹上的痕迹。 “葡萄君。”条野叫我。 我回过头,看到他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摇晃着咖啡杯,淡漠地说:“有点冷,把窗户关上吧。” 我把草莓和咖啡都移到了窗台的外侧,关上了窗。 “窗帘会漏风,也拉上。” ……这下张牙舞爪表达抗议的太宰更像只野猫了。 “你最喜欢什么水果?”条野又问。 我现在的人设是哑巴,不能说话。 他看了我片刻,因为是盲人,他的眼睛没有焦距,却始终半抬着眼皮,有种居高临下的轻忽感。 然后他很自然地伸出手:“你写在我的手上好了,我们以后总会要交流的。” 我想了想,在他的手心里写:【葡萄】。 “葡萄君喜欢的果然是葡萄呀。”条野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下星期的组织福利我会带葡萄回来。” “……”这人还怪好的。 * 帮条野吹过头发,伺候他睡下之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中介孔时雨,让他赶紧给我介绍个男仆。 ……太要命了。 条野居然让我帮他涂抹身体乳,我的手都在颤抖。 男仆!我非常需要男仆!贵点也没关系,顶多肉疼几天! 孔时雨给了我一个小酒馆的地址,要见面细说。 他虽然是中介,但是为了不交税,并没有门店,属于流动摊点。 我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了那间酒馆,里面坐满了人,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下班后过来放松的上班族。 有一桌年轻人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有男有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我在距离他们最近的桌子坐下,点了一瓶啤酒和一份煎饺,边吃边看他们玩游戏。 “哈哈,轮到我了,这次抽到鬼牌的是哪个运气不好的家伙?”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笑得格外精神。 “……是我。”一个长相白嫩的男生略显拘谨地举起了手。 “原来是诸伏,那我可不客气了。”黑皮男生朝他挤眉弄眼。 “喂,松田,不要欺负hero!”另一个更黑的金发男生为白嫩男生发声道。 “诸伏,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黑皮男生坏笑道,“真心话是说出你喜欢的异性类型……” “哇哦,真叫人期待呢。”闻言,其他人也跟着开始起哄。 白嫩男生羞红了脸,虚张声势地大声说道:“我选大冒险!” 意料之中。 但估计他也不会轻松过关。 “大冒险就是,”黑皮男生咧嘴一笑,“去向一位陌生异性要一杯酒。” 第6章 白嫩男生一听这话,脸直接红到了耳根子。 “我看好你哦,诸伏!” “加油,hero!” 在同伴的打气声中,他离开位置环顾四周,寻找合适的目标。 ……这孩子多半有点社恐。 明明已经走到一位女生面前了,却打起了退堂鼓,悻悻地退回了位置上。 换成太宰,恐怕已经大嘴獠牙地在跟对方胡说八道了:“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人嘛,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诸伏,你不行嘛。”黑皮男生挑衅道。 过分了,男人怎么能被说不行? 我握住酒瓶,哗啦一声站起身来:“白嫩——啊不,诸伏君,我酒喝不完,你愿意替我喝一杯吗?” 那一桌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集中到了我身上。 “快去啊,hero!” 白嫩男生慢吞吞地朝我走过来。 “万分感谢!”他很不好意思地说。 “不用客气。”我替他将酒杯倒满,望着他红红的脸颊,不由得想起了中原中也。 如果是中也玩这种游戏,必然也很容易被搞到脸红。 “诸伏君,靠过来一点,我教你报复回去。” “啊?” 我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对面几人的表情明显更八卦了。 最后我用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祝你好运。” “是!” 不一会儿,对面传来了那个黑皮男生郁闷的声音:“深情吻墙二十秒,诸伏,你这个大冒险也太损了。” “没人比松田你更损吧。”更黑的男生继续替白嫩男生发声。 听着那桌人的笑声,我继续低头吃煎饺。 一份小菜忽然被放到了我的面前,抬头一看,是那个白嫩男生。 他轻声说:“是刚才的回礼。” “谢了。”我没有推辞,尝了一筷子,“很好吃。” 他唇角向上弯起,那桌的桃花眼男生打趣道:“诸伏,你问问那位小姐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游戏,反正今天是联谊嘛。” 桃花眼男生还朝我眨了一下右眼。 有太宰那味了。 我心想反正孔时雨还没来,不如就加入他们的游戏消磨时间。 “好啊。” 经过介绍,我知道了白嫩男生叫诸伏景光,黑皮男生叫松田阵平,更黑的男生叫降谷零,桃花眼男生叫萩原研二,老成男生叫伊达航。 “我叫樱溪。”我也做了自我介绍。 “樱溪小姐贵姓?” “没有姓氏噢。” 见他们疑惑,我解释道:“我是个孤儿,没见过父母,也没人愿意收养我,所以我没有姓。” 以前和太宰结婚时,我短暂的有了姓氏,叫太宰樱溪,怎么叫怎么怪。 气氛瞬间僵硬了下来,尤其是提出问题的诸伏景光,愧疚地道歉道:“对不起,樱溪小姐,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可能在他们看来,孤儿太可怜了。 但在我接触的人里,除了太宰,几乎全员孤儿。况且我现在还为政府工作,讲出去都比芥川他们更有面子。 “不用道歉。”我安慰他,“往好处想,以后我也不用赡养长辈。” 完了,白嫩男生的神情更沮丧了。 ……不要同情我啊= = 我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然后放下酒杯说:“诸伏君,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第04章 04 酒杯被我放到桌上的那一刻,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诸伏景光的沮丧凝滞在了脸上,继而浮现出的是难以置信的愕然。 我拍了拍手,杯子又瞬间出现在了桌上。 “好厉害的魔术!” “樱溪小姐是魔术师吗?” “算是吧。” 被人一夸,我飘了,伸出手在桌上散落的扑克牌上依次划过。 每触碰到一张牌,那张牌就会立刻消失,直至整张桌面上的扑克牌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我打了一个响指,扑克牌又全部出现了。 哼哼,尽情鼓掌欢呼奇迹吧,我骄傲地想。 然而我没等到掌声,却等来了质疑。 诸伏景光眼眸微敛:“不像魔术。” 松田阵平也皱起眉头:“一般来说,魔术师使用的杯子和扑克牌都是特殊的道具。” “但杯子是店里的,扑克牌是萩原买来的,她并没有提前动手脚的机会。”伊达航补充道。 “最重要的一点,”降谷零盯着我的手说,“你刚才把扑克牌和杯子藏在哪里了?你穿的可是无袖连衣裙。” “……”糟糕,我太得意忘形了。 坂口安吾提醒过我,不要在有人的地方使用异能力。 我的异能力不仅可以让自己隐身,也可以令触摸到的非生命物体隐身。 这种异能力如果借助风衣、礼帽之类的东西,就能以魔术为借口混淆视听,但是我今天偏偏没有一件遮挡物。 “喂喂,你们几个要探听别人的商业机密到什么时候?”唯一没对我的魔术产生质疑的萩原研二举起酒杯,“这是很棒的表演,不是么?” ……此地不宜久留。 趁着其他人的目光被萩原吸引时,我偷偷挪动了一下椅子—— 下一秒,降谷零的声音响起:“樱溪小姐不见了。” 第7章 “真的,她人呢?”伊达航掀起了桌布,瞄了一眼,“桌子底下没有。” 诸伏景光环顾四周:“店里也没有。” “不会吧。”松田甚至跑到了门口查看,但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动作也太快了吧。” “莫非这间店的地板下面有暗道?” “可是我刚才没有听到地板打开的声响,你们听到了吗?” “难道她是幽灵?!” 听着他们讨论的越来越吓人,我悄悄走出了酒馆。 刚下台阶,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还是老样子啊。” 我解除了异能力,抬头看向对面的孔时雨。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缓缓道:“总是把场面弄得一团糟,然后隐身逃跑。” 我摊了摊手,表示无奈:“换个地方再叙旧吧,我可不想再被里面的那些人发现了。” 孔时雨在自动贩卖机上买了两罐啤酒,扔了一罐给我,两人沿着马路边喝边聊。 “为什么突然要花钱找男仆?我记得你经济拮据。” “有些钱再穷也不能省。” 我也不想花这个钱,但再这样下去,今天帮条野涂身体乳,明天可能就要帮他擦大腿了。 要命! “这种钱才是能省的吧。”孔时雨揶揄道,“空窗太久感到寂寞了?” “你一个中介,不要打听雇主的私事。”我警告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男的,体力好,哑巴,但不能是聋子。” 孔时雨的眼神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哦,你打算对人家做什么,癖好这么奇怪?” “别说无聊的话,到底有没有介绍的?” “有,但是——”他话音一转,“但是他们身体没那么好,可能经不起你折腾。” 我心想条野虽然有些话痨,但性格不错,没什么心眼,况且只是做饭煮咖啡之类的日常工作,身体不好应该也能借助家用电器胜任。 “不会太折腾的。”我保证道。 “反正我只是个介绍人,你折腾人家也不关我的事。”孔时雨说,“有三个人选。” 他给的三个人选,一个叫费奥多尔,一个叫米哈伊洛维奇,一个叫陀思妥耶夫斯基。 名字一个比一个奇怪。 “我怎么感觉都不靠谱。” “这个价格你还挑上了?”身旁的男人鄙夷道,“就算你看上了,对方也不一定接委托,我这边的交易都得双方同意。” 我啧啧称奇:“没想到你常年和诅咒师打交道,做人倒是亦正亦邪。” “不会夸人就别硬夸。”他将啤酒罐子咔擦一声捏扁了,“你要哪一个?” “……还有没有别的人选了。” 这三个我是真不想要。 他看了我一眼:“还有一个叫费佳的。” “行,那就费佳吧。” 费佳听着相对靠谱。 孔时雨很快联系上了费佳,对方同意与我见面,并发来了地址。 交完中介费刚准备离开时,孔时雨忽然说道:“樱溪,费佳是个俄罗斯人,第一次见面,你买点小礼物送他吧。” “哈?” 特价男仆居然还是个俄佣。 我不知道俄罗斯人喜欢什么,上网搜了一下,他们喜欢烈酒伏特加,但买酒价格太昂贵了,这已经不是小礼物了,是大礼。 我把目光锁定在小礼物上,最终买了一根……大列巴。 * 俄佣费佳给的地址不算远,但地方有些古怪。 居然是在红灯区的一个犄角旮旯。 ……这小子上一份工作是做什么的? 我拎着大列巴,按了按门铃,没人开门。 “费佳君,你在家里吗?” “费佳君,我是孔时雨介绍来的。” “喂,你也是来找那只病老鼠的?” 背后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我扭头看去,是个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手里还举着一把斧头。 “别冲动。”我提醒道,“这附近有警察——”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斧头砍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阴冷气息。 屋子里光线很暗,杂物堆得到处都是,一位身形瘦削的少年正坐在计算机面前,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臭小子,你已经拖欠两个月房租了,现在马上给我滚蛋!”男人怒斥道。 屏幕上是错综复杂的代码,少年对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依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男人挥斧要砍,我夺过了他的斧头:“他也是一条生命。” 对方怒目而视:“那你替他交房租!” 我立马怂了:“算了吧,人各有命。” “阿嚏——”少年打了个喷嚏,朝我们投来略带不满的目光。 “臭小鬼,你那是什么眼神?”炮仗男终于彻底炸了。 他战斗力惊人,抄起一把扫帚,将少年的行李连同他整个人全部扫了出去。 “滚!” 男人骂骂咧咧地钉死了门,而少年始终保持沉默,一声不吭。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小心地问道:“你不会就是费佳君吧?” 少年歪头看我,然后点了一下头。 我感到一阵窒息,忍不住吐槽道:“就你这卫生条件,还好意思应聘男仆?孔时雨那混蛋和夏油杰学坏了,把我当猴耍呢!” 第8章 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我又补救道:“……随性一点也挺好的,但你不适合我。” 少年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在我的手心,一笔一划地写字,就像先前我对条野做的那样。 【我肚子饿了。】 他耷着头,紫红色的眼眸里满是委屈,大概是饥饿太久的缘故,他的脸瘦得有些脱相,呈现出病态般的苍白。 我动了恻隐之心,将原本就准备送给他的大列巴拿了出来:“快吃吧,你故乡的味道。” 少年瞄一眼大列巴,又在我的手上写:【我想吃热气腾腾的饭菜。】 热气腾腾的饭菜……想得真美,我自己晚餐也就吃了一份煎饺而已。 “那你应该去找孔时雨,让他给你重新介绍个冤种。”说到孔时雨,我马上掏出手机给这个罪魁祸首打去电话,准备将中介费要回来,但电话里竟然传来了此号是空号的提示音。 ……空号? 我点开邮箱,孔时雨和我的发送邮件的记录都在。 脖颈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热意,眼角余光瞥见少年凑到了我旁边,微垂着眉眼也在浏览我的手机。 他的呼吸均匀地洒在我的脖颈处,很轻,但有点痒。 我不习惯与人靠得太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随手发了个符号过去,但对方的邮箱却显示是空地址。 ……怪了,孔时雨到底是自己销号,还是被黑客袭击了? 我还没琢磨出来,名为费佳的少年已经开始俯身捡拾地上的物品。 他的行李其实不太多,几顶毛茸茸的帽子、一个相框,一堆看不懂名字的俄语书籍和那台笔记本计算机…… 他的动作很慢,却很细致,每一样捡起来都不忘拍拍上面的灰尘。 啪叽一声—— 他手里的相框不小心滑落,掉在了我的脚边,相框朝上,露出了照片的那面。 照片的女孩有一头黑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睛,她孤身一人,光着脚走在漫天大雪里。 她是我五岁时的样子,那一天,我出现在了津岛家的门口。 没有人知道我是谁。 也没有人知道我是从哪来的。 第05章 05 我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 樱溪这个名字是津岛家收留我的佣人樱子婆婆取的。 她花了一整个冬天的时间帮我寻找家人,最终在春天到来时选择了放弃。 我站在溪边看着落下来的樱花,听到她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以后就叫你樱溪吧。” 从此我有了名字,但身世依然成谜。 现在解谜的钥匙,似乎握在了一个异乡人手里。 “这张照片是哪来的?”我问道。 费佳从我手里拿过相框,眼眸低垂,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你认识这个女孩吗?”我换了个问法。 他这才点了一下头。 “她是谁?” 他示意我伸出手来,然后在我的手心写道:【我的未婚妻。】 他写得慢条斯理,指尖如羽毛般轻柔,从我的掌心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痒意。 但这答案实在炸裂,我刚爬出婚姻的坟墓,又一座新坟开挖了。 “那她也是俄罗斯人吗?她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却不答了,懒散地勾画:【我肚子饿了。】 “吃点家乡的味道。”我举起那根大列巴试图投喂,他撇了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可是粗粮,对身体好。” 少年干脆将头扭到了另一边,不理我了。 这顿饭看来是跑不掉了,我咬了咬牙:“行吧,我带你去吃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听这话,他又将头扭了过来,两只眼睛也有光了。 “等你吃饱了,要把关于这个女孩所有的情报都告诉我。” …… 我挑了一间雅致的日式小酒馆,刚要进门,却被费佳拉住了胳膊。 他朝我直摇头。 “你吃不惯日料吗?”也对,他是个俄罗斯胃。 他却在我的手心写:【档次不够高。】 拳头硬了。 “我平时都舍不得来这种酒馆,你还嫌档次不够高?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朝我一扬手里的相框,我瞬间不说话了。 ……算了,今天刚从条野那里拿到了佣金,一顿高档料理还是消费的起的。 然而我连续找了三个饭馆,这位俄罗斯友人却都不满意,我的耐心也到了极限。 “喂,你到底想吃什么?”见他又举起了相框,我压下怒火说,“我允许你自由发挥。” 得到我的允许,他大胆地迈开了步伐。 我跟了上去,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因为他去的方向是我很少踏足的富人区。 好像只有给中也过生日来过两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喷泉酒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挑的地方会把我吃破产的。”我斥责道,“真是个坏心的俄罗斯人。” 恰好在此时喷泉亮了,骤然迸发出的水光与灯光交错,他扬起披风,替我挡住了一部分飞溅而来的水花。 一颗水珠挂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眨了一下眼睛,那颗水珠奇迹般地没有滑落。 他继续在我的手上写:【要送给你的礼物寄存在这里。】 “送给我的礼物?难道你——” 第9章 【我知道你是相框里的女孩,索尼丝伽,好久不见。】 “……” 被叫了十五年的樱溪,忽然之间多出一个“索尼丝伽”的名字,还变成了俄罗斯籍,简直槽多无口。 【索尼丝伽,你长大了。】 索尼丝伽…… 原来我叫索尼丝伽…… 呵呵。 面前的少年有99.99%的可能性是某个敌对组织派来的卧底,一定是用了什么古怪的异能力弄来了这张照片,毕竟连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两大组织都查不到的答案,绝对不会这么容易送上门来。 剩下0.01%的可能性,来源于我超出理性范围的个人期待。 我和中也都曾因自己的来历感到困惑,他早已解惑,而我查来查去还是一无所获。 事实上,我并没有在诸伏景光他们面前表现的那么毫不在意。 没有人能对自己的身世不好奇。 “进去吧。” 我对少年说,“我很期待你的礼物。” …… 半小时后。 当服务生第二次来询问我是否点单时,我感到了一阵牙疼。 据说肚子饿的快死的费佳,从进门后表示要去取送给“索尼丝伽”的礼物,就不见了人影,他的相框和笔记本计算机都放在我的手边。 十足的信任,十足的诱惑。 我和相框里年幼的自己对视了片刻后,我打开了他的计算机。 ——没有设置登录密码。 更像陷阱了。 计算机桌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未加密的活页夹,想看哪个看哪个,但尴尬的是,我看不懂俄语。 我看不懂,总有人能看懂。 稍稍犹豫了一下,我拿出随身携带的u盘,插进了计算机。 这是异能科特制的u盘,无需任何指令,直插就能迅速拷贝所有数据和文件,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在等待费佳拿礼物回来的时间里,我环顾四周,看到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正从外面进来。 他们应该是某个组织的成员,穿着西装戴着墨镜,一直在东张西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另有所图。 “这是从死屋之鼠那里得到的情报,绝对错不了。”我听到其中一人嘀咕道。 夹在中间的保镖怀里抱着一只黑色包裹,但他没包好,露出了里面蓝色的一角。 莫非是炸弹? 看大小,威力不会很大,顶多炸死一个人,难道这里有他们要暗杀的目标? 如果不是炸弹,又会是什么呢? ……停住,不能再好奇了,这是警察该操心的问题,不是我该关注的问题。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费佳才摇摇晃晃地回来,手里托着一个蓝色的盒子。 他脸色更白了,唇色也苍白,明明来自战斗民族,看上去却格外纤细柔弱。 “你是不是有贫血症?” 他耷下嘴角,点了一下头,表情沮丧。 【索尼丝伽讨厌这样的我吗?】 “不讨厌。”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但也不喜欢。” 上扬的嘴角瞬间又耷了下去,变脸之快堪比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 我将菜单推到他面前:“别磨蹭了,点菜吧,多吃点肉你的贫血症就好了。” 他用充满希冀的眼神询问我:【可以随便点吗?】 我忍着心痛说了一声可以,便叫来了服务生。 费佳果然没跟我客气,将招牌菜全都点了一遍,还点了一瓶天价红酒,毫无疑问我的信用卡又要被刷爆了。 上次刷爆是打牌输给了mafia的老首领森鸥外,要承包他家艾丽斯一个月的洋裙,上上次刷爆是打牌输给了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要满足他吃遍京都的愿望…… “请两位稍等。”服务生微笑着收走菜单,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始作俑者心情很好,单手托腮,右手食指轻叩着他拿回来的盒子。 “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 我看向这毫不起眼的盒子,心想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费佳在我的手心写:【命运骰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粒黑色正方体,虽然叫骰子,却一面点数都没有。 我拿起来随手一投,很好,无事发生。 “它叫命运骰子,难道能预测命运?” 费佳摇了摇头。 “它就没有点数吗?” 他点了点头。 “这个骰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也? 坏了,这小子该不会是在用一颗破石头糊弄我骗饭吃吧。 我将骰子重新放回盒子里,服务生也很快将费佳点的东西上齐了。 满桌昂贵的料理,令我止不住的叹息,对面的少年打开红酒,倒了半杯。 “说说关于‘索尼丝伽’的情报吧。” 费佳没回答,将酒杯递给了我。 “我不喝。” 我的酒量不大,今天在居酒屋里消过遣,又在路上喝了孔时雨买的啤酒,现在再喝红酒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然而酒液摇晃出勾人的弧度,宝石般的色泽透出少年同样颜色美丽的眼眸,莫名让我有种熟悉感。 仿佛被茫茫大雪覆盖的记忆最深处,那双总是在凝视我的眼睛在这一刻有了颜色。 ——紫红色的。 第10章 “那我喝一口吧。” 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不愧是天价红酒,入口顺滑,这样美味的上品我只在中也的生日小聚上喝过。 于是一口变成了两口,两口变三口,半杯很快就喝完了。 少年拿起酒瓶,给我又倒了半杯。 我摇了摇酒杯:“一桌子的料理你点了不吃,只想把我灌倒,是有别的目的吧。” 他没否认,嘴角缓缓地扯起一个微笑。 深色的大理石桌面反衬下,他的皮肤苍白如月光,俄罗斯的血统使他漂亮到突兀,恶意也从鼻尖氤氲开来,有着魔一般狡猾而无迹可寻的诡谲。 他握住酒瓶的修长手指缓慢下移,我看到了瓶身上的英文。 seven deadly sins。 【七宗罪】。 “这酒居然叫七宗罪,好装逼。” 教派里将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欲望定义为人的七宗罪,仔细一想,我好像七项全占了。 无法抗拒诱惑,知道赌场不是好地方也常去,知道酒量不好也爱喝,因为欲望而与太宰潦草地结婚,最后潦草地收场。 费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微抬下巴喝酒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太宰。 “你和我的前夫很像。” 这句话刚一出口,对面那只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纤细的骨节更白了。 杯口倾斜,少许酒液倾洒出来,划过他的唇畔,淌过喉结,随着他的神情一并隐没进灯光投射下的阴影里,变得晦暗不清。 可到底哪里像,我却说不上来。 太宰头发微卷,费佳头发顺直,眸色也完全不同。先前我觉得条野也和太宰像,可那位连发色都是截然相反的银白。 难道财产损失导致我对太宰ptsd,看谁都像他了? 正在这时,楼梯的方向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那是要拿去和mafia交易的宝石,我让你们好好保管,为什么会不翼而飞?!” 第06章 06 我的三瓜朋友里,有两瓜都在为港口mafia效命,因此我对这个名字十分敏感。 但请不要误会,我并不喜欢mafia,我对这个组织唯一的好感就源于那两瓜。 除此之外,对于任何可能导致mafia首领森鸥外头秃的事,我都挺喜闻乐见的。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点去找宝石啊!”戴墨镜的西装男狠狠地扇了下属一巴掌。 “是!”挨打的小弟吓得连连道歉,“抱歉,我马上——” 砰。 一声枪响中止了小弟尚未说出口的话。 他像破布一般被踹下了楼梯,滚落到地面上挣扎了两下后,彻底没了动静。 周围的服务生和正在用餐的客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三秒钟后,大厅响起了由于恐惧而发出的尖叫。 “啊——” “杀人了!” “什么情况?要报警吗?” “吵死了。”一个不耐烦的男声带着满满的低气压传来,“不想死的就给我闭嘴。” 伴随着这句警告,又响起了一声枪响。 这次是朝着天花板开的枪,子弹打碎了水晶吊灯的一角。 “现在愿意安静了吗?” 在生死存亡之际,酒店上下顿时鸦雀无声。 “连颗宝石都保护不了,这种废物留着干什么?”男人散漫地播着扳机,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他的手指极为漂亮,还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视线上移,我看到了他手臂上的芒上月纹身。 这是日本最大的犯罪组织梵天的标志,但这个纹身只有干部级以上的成员才有资格纹上。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曾输给梵天的干部灰谷龙胆一大堆筹码,最后是他的哥哥灰谷兰帮忙摆平的,当然,不是无偿帮忙。 与灰谷兄弟接触后,我了解了梵天的一些内幕,比如这位粉色长发的疯批男人,就是梵天的副首领三途春千夜。 三途的视线扫过全场,眼神像看待垃圾一样倨傲,眼角却是不正常的潮红,有种不请自来的风情。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是真好看。 但是这明显是他嗑过药之后才会有的神情。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墨镜男壮着胆子问。 “宝石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三途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马上给我搜查这栋楼里的全部地方,找不到宝石,你们切腹谢罪。” “是!” 墨镜男不敢懈怠,赶紧指挥剩下的小弟:“关门关窗,把人都集中起来。” 三途没有自报家门,大概是打算找出宝石就放了不相关的人。 但若是说出梵天的名字,恐怕就不会留下活口了。 可到底谁敢去偷宝石呢? 我正在思考,嘴唇上突然一软,对面的少年将一颗奶油蘑菇往我的嘴里塞。 “我不吃——” 算了,已经进嘴就吃下去吧。 还挺好吃的,难怪卖得那么贵。 我刚把蘑菇咽下去,一块蘸了芥末的鲑鱼又抵在了我的嘴上。 “我不吃——” ……唔,这个也好好吃。 见我从抵抗到接受,投喂我的费佳得到了满足感,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纯真起来。 他的唇角沾了奶油,显得俏皮,这点俏皮覆盖了原本若隐若现的魔性,使他看着像是个普通的邻家少年。 第11章 他在我的手心写:【觉得很好吃,所以想让索尼丝伽也尝尝。】 我忍不住吐槽:“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饭?” 梵天的人已经控制了整个酒店,在严密地审查每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一桌却依然忙着干饭。 “你们两个聋了吗?快点过来!”一个成员朝我们吼道。 我转向旁边的头被费佳及时按住,他对梵天的警告置若罔闻,拿出手帕细心地替我擦拭唇角,动作异常轻柔,仿佛此刻他眼里的全世界就只有我。 砰。 一枚子弹几乎贴着我的耳边飞过,击穿了我手边的酒瓶。 瓶身四分五裂,碎了满桌的玻璃渣,猩红的酒液流得到处都是。 费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身后传来皮靴踩在大理石上发出的脚步声,声音极有质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下的时候,枪口也顶在了我的后脑勺上。 “秀恩爱,死得快哦。”三途阴沉地说道。 磕了药的他比平时更疯,不能做出刺激他的行为,否则他必然血洗酒店。 得先把他的怀疑引到我身上来,然后再骗他离开这里。 我还没想出对策,却听到梵天成员喊道:“这是我们的盒子!” 他手指指向的东西,赫然是费佳说送给索尼丝伽的礼物。 脑中闪过这个墨镜男进酒店时怀里抱着的东西,露出的盒子一角的确和面前的盒子是同种颜色。 盒子被打开,看到那枚纯黑正方体,梵天成员更加激动:“大人,是我们的宝石!” 说完他拿起正方体,热泪盈眶地递给了三途。 ……能理解,毕竟他的小命保住了。 但我和费佳的小命就难说了。 令我不解的是,费佳为什么要去偷梵天的宝石?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啪啪啪—— 我鼓起了掌。 这阵掌声令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三途本人。 顶在我后脑勺上的枪口僵了一下,按得更加用力:“女人,你在嚣张什么?” “我是在恭喜你啊。”我压低声音,用只能在小范围内听到的音量说,“三途君,你正式通过了港口mafia的考验。” “考验?” 三途冷笑一声,直接叩下扳机。 一声枪响过后,我的脑袋却没有开花,因为费佳在同一时刻用身体撞开了三途的枪口,然而他太弱了,不仅踉跄着差点跌倒,还被三途的两名部下抓住了。 “混账小子,竟敢对我们大人不敬!” 费佳被按倒在地,三途的皮靴也毫不留情地踩在了他的头上。 “mafia可没资格给我考验。”他冷冷道,“死吧。” “等等!”我改口说道,“不是考验,是mafia一贯的黑色幽默。” 并不意外他会生气。 梵天和港口mafia建立的是合作关系,前者并不依附于后者,就势力范围而言,爪牙遍布整个东京的梵天可能还会有些小瞧掌控横滨的mafia。 尤其负责交涉的还是梵天二把手,这份面子早就给足了。 “我最讨厌自以为有趣的女人。”三途手里的枪口从对准费佳又到对准了我。 这次却没有立即开枪。 他耷着眼皮,漫不经心地审视着我,他的睫毛是我见过所有男人中最长的,微垂着在颧骨上方投下两道弧形的暗影。 明明是个长相极为艳丽的男人,又留着骚包的粉色长发,腰收的很细,却一点也不女气。 明明他一点也不女气,却极其好看,生气好看,骂人好看,从眉锋到唇角都好看到突兀。 “谁稀罕你的喜欢?”我嘀咕。 见三途眯起眼睛,我赶忙又说道:“我稀罕!我甘之如饴!” 正在这时,从街上传来了警车的声音,看来坂口安吾看到我发给他的邮件,替我报警了。 三途收回踩在费佳头上的脚,朝下属们一抬下巴:“条子来了,撤,把他们一起带上。” 酒店并不是和mafia交易的场所,负责宝石交易的干部大概率是中也。 被从后门押上车时,一辆车坐不下全部成员,我主动出主意:“三途君,我和你一辆车,顺便培养感情,费佳是我的小兵,就和你的小兵一辆车吧。” 三途君瞥了我一眼,拎着费佳的后颈,将他拽上了第一辆车的后座,然后关上了车门。 “三途君你一定会后悔的!” 墨镜男毫不客气地将我拎上了第二辆车的后座。 “大家都是帮不法分子做事的,也算一家人了。”即便被五花大绑,也无法阻挡我聊天的热情,“家人们,快告诉我,三途君结婚了吗?” 墨镜男一脸无语,前排开车的司机是个老实人,回答道:“没有。” “那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三途大人工作很忙的。” “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这问到了司机的盲区,他眉头一皱,状若思考,墨镜男警告道:“不要再和她聊天了,专心开车。” “对不起,礼佳大人!” “原来你叫礼佳。”我看向墨镜男,“梵天竟也有你这样循规蹈矩的家伙,其实我和你们的干部灰谷兰很熟,我可以在他面前给你说些好话,让他给你涨工资——” 礼佳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塞进了我的嘴里:“小姐,请保持安静。” 第12章 我不能说话,礼佳不说话,前排的司机和另一名小弟也不敢说话,车里顿时静了下来。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在路过人迹稀少的地段时,我吐出了嘴里的烟盒。 “礼佳君,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下一秒,我撞向了驾驶座的椅背,然后开启了异能力—— 【冬日幻影】。 “怎么回事?” “礼佳大人,那个女人不见了!” 坦白说,我并不喜欢这个中二的异能名,我更倾向于取一个“天下财富尽数归我”的霸气名字。它是幼年太宰取的。 我第一次用异能力作弊,也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津岛家虽然家大业大,主人却很抠搜,主子们盖温暖的白鹅绒被,佣人们一律盖黑心棉。 我十分怕冷,尽管樱子婆婆已经给我塞了一个汤婆子,我还是每天半夜被冻醒。 我爬出被子,想去家主房间偷一床鹅绒被,又担心会连累樱子婆婆,冥思苦想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我知道自己拥有隐身的能力,那我不偷被子,我钻进别人的被窝里一起睡,这总没问题吧? 但新的问题随之产生。 钻谁的被窝呢? 家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但家主被窝里还有他的妻子,我钻不进去。 目光只能转向他的子嗣。 从大少爷逐渐往下看,要么睡相奇差无比打呼磨牙,要么挑灯夜读不知疲惫,我完全没有可趁之机,直到看到了幼年太宰。 他小小一只,睡得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掀开被窝,钻了进去。 ……天鹅绒比黑心棉暖和太多,太宰本人也是又软又香,像只糯叽叽的小团子。 我发出了以上的感慨,并很快睡去,天亮时,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窗户离开,回到了佣人住的屋子。 就这样舒服了一整个冬天,春天到来后,天气变暖,晚上只盖黑心棉被也不觉得单薄,我便不再去太宰那里蹭被窝。 然而第二天我抱着花瓶与津岛家的小少爷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扯住了我的袖子。 “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来?” 第07章 07 五岁的我缺乏心机,面对太宰的问题,不但不否认,反而好奇地问道:“你晚上能看得到我?” 太宰嗯了一声。 “为什么?” “又不是你一个人有那种能力。” 我更加好奇:“那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的能力就是看得到你。”太宰竖起食指,朝我嘘了一声,“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以后家里丢了东西,他们都会怀疑你,然后把你交给警察。” 我不怕警察,但我不想离开津岛家。 太宰言归正传:“为什么昨晚没来?” 我想说春天不冷就不去了,但那样显得我在利用他,便换了个理由:“樱子婆婆晚上会给我讲故事。” 实际上樱子婆婆讲的故事相当匮乏,每.天都在重复讲卖火柴的小女孩,遭到我的强烈抗议后,她创新出了卖火柴的姐姐、卖火柴的阿姨和卖火柴的奶奶。 跟卖火柴是彻底杠上了。 太宰抿起嘴唇:“我也会讲故事。” “真的?”见他是同龄小孩,我不信他有那么大的本事,“你该不会要讲卖火柴的小男孩吧?” “才不会,我看很多书。” 太宰没骗我,他不仅给我讲故事,还教我写字和看书。我们成了跨越阶级的伙伴,直到樱子婆婆去世前,我几乎每晚都是在太宰的房间里度过的。 我深深地记着幼年太宰的温厚善良,因此才会认定即使当了黑手党的太宰也绝对不会坑我。 结果吃了大亏。 …… 异能力【冬日幻影】使得车上陷入了恐慌,这种能力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可怕,会打破他们对科学的认知。 “她应该还在这里。”礼佳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判断正确。 但即便判断正确又能怎样? “马上请示三途大人。”他命令前排的小弟。 小弟还未作出答复,我的手刀已经劈向了礼佳的后颈,咔擦一声,他当场晕了过去。 “别乱动哦。”我拿起礼佳的枪,对准驾驶员的后脑勺,“先看一眼后视镜。” “鬼、鬼啊!” 后视镜里,只能看到一只握枪的手,因为我可以自由控制隐身的面积。 驾驶员绷不住了:“别杀我,我家里还有六只猫在等我。” “你乖乖听话,就能活着回去,跟紧前面的车子。”我敲了敲副驾驶座,“小弟二号,你也一样。” “是!”小弟二号磕磕巴巴道,“放我一马,我把知道的情报全告诉您!” “哦?你知道什么情报?” “三途大人未婚未育,喜欢奶酪蛋糕,不喜欢吃辣,最常去的地方是冷库。”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有呢?”我顺着他的话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他厌女!”小弟二号意识到自己说了大实话,赶紧改口道,“但您这样高雅美丽的女性,绝对会令他眼前一亮。” “要是没亮怎么办?” “肯定亮。”他信誓旦旦,“不亮我就去给你们当电灯泡。” “大可不必。” 我不知道自己在梵天和mafia的这笔交易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解谜的关键还在前面的那辆车上。 第13章 礼佳昏迷,另外两位相当配合,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在路过十字路口时,我们的车抛锚了。 “现在下去修车,会被三途大人发现。”司机有些担忧。 “没关系,你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我敲晕两人,正在这时,三途恰好给礼佳打来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手机里传来三途冰冷的质问。 “三途君,我早说过,你和我坐一辆车比较合适。” “是么。”三途莫得感情地说,“既然如此,没用的部下就送你了。” 他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并没有如我预料的那样,由于愤怒调转车头来追杀我。 到底是个犯罪组织而不是政府部门,不把部下的命当命。 “你们好好休息吧。” 我无奈地将小弟们扔到公园的长椅上,然后回来修车。这是个技术活,我修了半天也没好,正当我一筹莫展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樱溪小姐!” 扭头一看,是拎着一堆水果瓜子的诸伏景光,旁边是同样大包小包的萩原研二。 “我们在卡啦ok唱歌,出来买点零食。”诸伏景光问,“你遇到麻烦了吗?” “车坏了。”我摊了摊手,“好难修,不像家里的电视机,拍几下就好了。” 诸伏景光眼角一抽:“电视机那样能修好也是歪打正着吧。” “我来看看。”萩原研二热心地说,“我家里以前是开修理厂的。” “原来是厂长,失敬失敬。” “樱溪小姐,”萩原研二苦笑,“你没注意到‘以前’二字吗?” “……” “不过虽然我老爸把厂开倒闭了,但这门技术传下来了。”他打开引擎盖,查看片刻后说,“不是什么大问题,车上有工具吗?没有的话我去附近的机车店里借。” “后排有个工具箱。” 我拿来工具箱,萩原研二翻出他需要的工具,麻利地修了起来。 诸伏景光帮不上忙,便从袋子里摸出零食给我吃,增加一些参与感。 他们对我之前隐身的事避而不谈,十分默契。 忽然,诸伏景光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 我心想自己也没隐身只露一只手吓他。 “樱溪小姐,你在酒馆里喝过酒,现在开车,不就是酒后驾驶吗?”诸伏景光的表情陡然严肃,“这可不行,会吊销驾照的。” 我笑了:“说的我有驾照似的。”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我发现自己说溜嘴了,赶紧胡扯:“我是个俄罗斯人,在我们国家,开车前是允许喝一点点小酒活活血脉的。” “这里是日本。”诸伏景光一身正气,“不管你是哪国人,在日本就要遵守日本的法律。” “这不仅是对别人的安全负责,也是为了樱溪小姐你自己的安全。”萩原研二盖上引擎盖,“修好了,景,帮她叫个出租车吧。” “好的。” 趁诸伏景光拿手机的空档,我迅速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里。 诸伏景光愣住了,随即将手从车窗外伸进来,抓住了方向盘:“不要铸成大错!” 青年的眼睛里满是清澈和真诚,我忍不住安抚他:“我不会出错的。” “你现在开车就是错的!” “诸伏君,我在执行很重要的任务。”我叹了口气,“其实我是警察,你别妨碍公务。” “警察手册给我看!”诸伏景光不依不饶。 “我是个公安警察,那种东西带在身上会暴露身份的。” 没办法了,我低下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令青年手像触电般脱离了方向盘,我猛得推开他,一脚踩下了油门。 “诸伏君,再见了。” 同一时间,车子被我隐身,在他们的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正先前他们就看过我的异能力,不差这一回。 我的确没有驾照,也只会踩油门和踩剎车这两个动作,但我一路上没发生任何碰撞。 因为【冬日幻影】不是字面意思上的隐身。 被隐身的除了形影气味,还有坐标。以前我潜入一个组织窃取机密,组织成员发现后,对着我在的方位扔了炸弹,本想与我同归于尽,最后却只炸死了自己。 在他临终前,我向他解释维度与坐标,他不能理解,我便用photoshop模拟,隐身后的我和他不在一个图层,任何攻击都对我无效。 “你的存在太犯规了。”对方留下这样的遗言。 我赞同他的话。 异能特务科愿意给我容身之处,也是因为有些事只能我去做。 当我终于追上三途的车子时,已经到了横滨港湾大桥。 深夜的横滨有种别样的壮美,云被风吹动,在月光里呈现出浓重的深紫色。 海面波浪翻涌,无数车灯闪烁,形成自然时代和工业时代交织的缩影。 我只欣赏了一眼,便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前方跟踪的那辆卡宴,竟然撞破护栏,冲进了海里—— 司机,三途,费佳…… 不管有多少人,我顶多只能救一个。 我跳了下去。 风声在我耳边呼呼作响。 冰冷的海水裹住全身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樱子婆婆。 我救起了落水的太宰,却没能救起她。 第14章 …… 在水下,我看到了昏过去的三途,和奄奄一息的费佳。 一个是梵天二把手,mafia重要的合作伙伴,一个是谜一般的少年,解密我身世的线索。 我没有犹豫,打破车窗,拽出了三途。 费佳是什么心情我不知道,他望着我的眼神依旧温柔,或许是因为在水中,再满怀恨意的目光都会变得柔情似水。 假如三途死了,梵天因此和mafia交恶,负责宝石交易的中也定不能免责。 假如费佳死了,也只是推迟我找回身世的时间。 在我所有的原则里,朋友永远排在第一。 “抱歉,等一下再来救你。”我对少年说道。 正当费佳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一个亮红色的身影劈开海浪,跳进了海底。 ——是中也! 重力使的手指触碰到汽车的瞬间,车子连同车里的人一并飞出了海中。 我抱着三途紧随其后,游上了岸。 夜色下,大海边,身姿纤细的赭发青年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乱,正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等着我。 “又搞得这么狼狈。”他不给面子地笑。 “幸好你来了,不然我都要哭了。”我也笑。 “咳咳——”三途在我的怀里醒来,他呛了水,睁开迷梦般的眼睛看着我。 我朝他挑挑眉:“三途酱,我舍命救了你,以后你不要再骂我——” 我的话音戛然而止。 三途果然没有再骂我。 他居然张嘴咬住了我的喉咙。 下一秒,中也的皮鞋踩在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因为他是mafia的合作伙伴而留情,直接将他踹飞了出去。 我摸了摸脖子,没流血,但留下了齿痕,属实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死三途,我明天还要上班,被人看到了肯定会笑我,我也要让你被人笑。”说着我扑过去,准备在三途的脖子上也咬一口。 中也一下子按住了我,阻止我下嘴。 我保证道:“放心,我不会把他咬死的!” 对方毕竟是mafia的合作伙伴,我不可能给中也的工作添麻烦。 “樱溪,别闹。” 他说别闹,我就不闹了。 “噢——”我拖长了尾音,答应的有些不情愿。 中也抬起手,解开了自己的黑色choker,然后在我略带惊讶的注视下,将它系在了我的脖子上。 choker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男士香水的气味。 “这样就没人看到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勾了勾唇,“不对,我看到了,你打算灭口吗?” 第08章 08 “你看到无所谓啦。”我心想难道中也还能怀疑这是我和别人乱搞留下的吻痕么,“况且我又打不过你,要怎么灭口?” 无论是体术还是异能力,面前的青年都甩我八条街。 “打不过可以智取嘛。”他扬了扬眉,看上去心情不错,“异能科不是给你特训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异能科虽说是政府部门,但教给我的东西却很不上路子,比如……色.诱。 我嫌埋汰,负责指导的人就pua我,说我不该只满足窃取保险箱里的东西,更应该去忽悠出别人脑内的情报。 “不露一手么?”中也揶揄道。 露一手估计能把他笑死。 “才不要。”我扯了扯脖子上的项圈,“你把本体给我,自己会不会很没安全感?” 这条choker是中也的标志之一,与帽子一起被太宰称为蛞蝓的本体。 “本体?”他皱起眉头,“是不是那条青花鱼又跟你乱嚼舌头了?” “……不是。”我回答得有些心虚。 中也忽然凑近一步,警惕地问道:“你最近有见过他吗?” “离婚后就没见过了。” 其实今天刚见过,但如果被中也知道太宰回了那栋房子,那他绝对不会再让我回去的。 “我跟你说过,靠近青花鱼会变得不幸,远离他才能保持平静。” 他在太宰手上吃过很多亏,因此句句发自肺腑。 “是!我一定铭记!”为了防止被他看出我和太宰见面的事,我迅速岔开话题,“中也,我来给你表演一个不戴choker也能遮住齿痕的方法。” “嗯?” 在他疑惑的注视下,我直接将脖子那一段隐身了。 “很天才的创意吧?” “快变回来。”中也眼角抽了抽,“大晚上的,你表演都市传说呢?” 不远处的三途脸色煞白,显然以为见鬼了。 想到他先前嚣张的嘴脸,我就更想捉弄他了。 “三途君,你怎么不笑了?” 我朝他走过去,每走一步,便隐身掉一部分身体器官。 双手,双腿,眼睛,鼻子—— 最终只剩下嘴唇。 黑夜里,两片悬浮在空中、还在叭叭说话的嘴唇。 “你笑啊~” “滚!”三途被吓得险些晕厥,给枪上膛的动作都不利索了,“别过来!” “要怪就怪你标记了我,这辈子我都会死缠着你不放的~” 下一秒,我洋洋得意的嘴被捏住了。 ——中也看不下去,出手了。 隔着皮质的手套,他的手指擦过我的嘴唇,是种冰凉丝滑的质感。 他很快松开了手。 第15章 “梵天是mafia重要的合作伙伴,不要再吓他了。” “你为了三途君欺负我!” “……” 我气得把一张嘴隐身成了半张嘴。 “哎。” 中也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眼底却是轻松的笑意。 “这个月底我休假,到时候你也有空的话,我带你去无人岛。”他顿了顿,略带无奈地补充道,“挖金矿。” 挖出金矿一夜暴富是我新年时喝多了乱说的话,没想到被他记住了。 “真的吗?”小气的森鸥外居然会给他放假?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中也撇嘴,“不过挖到金矿的可能性很低,你最好不要抱有期待,以喝酒和游泳为主。” “那比游泳我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赶紧解除异能力,重新变回了一具完整的人体。 三途的脸色这才稍稍红润。 看来即使他贵为疯批,也会害怕更疯的东西。 “不好意思。”中也转头对三途说,“初次合作发生了一点误会,请你不要介意。mafia要的宝石,带来了吧?” 小心眼的三途怎么可能不介意,但呛过海水使他嗑过药的大脑清醒了一些,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的任务。 于是他从鼻腔里傲慢地轻哼一声后,便摸出了身上的盒子。 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中也的手上。 中也打开盒子,黑色的正方体在重力的操作下,缓缓从盒中浮了起来。 怎么看都不像宝石= = 可恶的费佳还忽悠我这是命运之石! 我朝他投去谴责的视线,却见他扶着车门,闭着眼睛费力地喘气,海水将他全身浸得湿透,发丝凌乱,有种说不出的凄美之感。 俄罗斯籍的贫血哑人,来到异国陌生的土地,到底是为了什么? 突然,中也手中的正方体发出了紫色的光芒,一瞬间点亮了整片海域。 海水翻滚起来,从海面上翻涌出数米高的海浪,却在接触到中也外套一角的剎那,全部退了下去。 速度快到让人以为是幻觉。 中也在缥缈的水汽中慢慢垂眸,低声说出了一个数字:“四。” “哈?” 他捏住正方体,转向我的那一面,原本光洁的黑面上,赫然出现了—— 四个点。 * 命运之石原本是梵天干部九井一的东西,如今被交易到mafia的手里,已然是森鸥外的所有物了。 它在给出四个点的预言后,光芒消失,没有再出现任何变化。 四么? 莫非意味着下次赌马要买四号的马? 我暗下决定,接下来做什么事都要往四上靠。 “喂,你不要这样瞪我,我能送你去医院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救护车上,脸色连同唇色都一片惨白的费佳吸着氧气,眼神幽怨,干涸的水渍在他的脸上凝结出斑斓的痕迹。 他有怨恨也很正常。 亲眼目睹我放弃他选择救三途,若不是中也及时赶到,他恐怕要交代在冰冷的海中。 虽然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头部受到撞击,后脑勺流了不少血,也引发了类似哮喘的症状。 “如果我刚才没保下你,你现在就在mafia的审讯室里了。”我试图给自己增加功德。 费佳盗窃命运之石,险些引发梵天和mafia冲突的事,被我用胡编乱造的理由蒙混了过去。 中也其实没被蒙混过去,但我告诉他“这家伙与我的身世有关”,加上他已经拿到了宝石,便没有追究,默认我带走这个浑身是谜的少年。 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费佳艰难地抬起手,示意我过去。 我怀疑他是想抽我一巴掌,杵着没动。 他见状耍起了小性子,抠着身侧的墙壁,发出刺耳至极的噪音,阻止医生将他推进手术室。 医生不耐烦地说:“病人家属过来一下。” 我只好向前两步,警告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敢打我,我十倍奉还。” 费佳直起身体,将手掌轻轻地覆在了我的额头上。 他的手指摸过我的脸颊,用看待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的眼神凝视着我,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下了我脖子上的choker。 我感到莫名其妙,他脸上竟浮现出胜利的笑容。 好像跟我之前的仇恨可以一笔勾销了。 “这条choker价格很贵。”我猜测道,“你想要我拿来抵债?” 闻言,少年脸上胜利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翻了个白眼,激动地晕了过去。 “好了,推进去吧。”我朝医生摆了摆手,然后从费佳手里拿回了choker,“这是中也的东西,可不能送给你。” …… 等费佳做完手术沉沉睡去,我特意选了四人间的病房,四号床,然后打电话叫来了坂口安吾。 此人与我在异能科平级,但因为他热爱加班的表现,隐隐有升职的迹象。 我对升职没兴趣,可升职通常和涨薪挂钩,不由得十分羡慕 “安吾君,如果你成了我的领导,请务必给我涨薪。”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那我会把你的薪资改成日结。” “呵。” “以免你一次性将钱豪迈地用完,樱溪小姐,消费要有计划性。” 我和安吾算不上朋友,他说的话没一句我爱听的,不过他一向对我有求必应。 第16章 我知道他加班,可一叫他,他就抽空过来了。 “这里面都是俄语,我看不懂。那个俄罗斯少年刻意接近我,可能有阴谋。”我将u盘递给安吾,“你自己判断。” 安吾低眸看着我浑身滴水的连衣裙,随即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谢了,但是不用了。” “会感冒的。”他提醒道。 “我没那么容易生病。”我想了想,说出了大实话,“穿一下你的外套,还得给你洗干净还回去,太麻烦了。” “……”他露出一闪而过的无语表情,“那我送你回家吧。” “这个可以有。”我喝了很多酒,奔波了很长的路,又跳了海,早就困了。 一坐上车,我就化身成了一滩烂泥,一动不动,全靠安吾给我调整座椅和系安全带。 他打开风暖,柔柔软软的风从我的腿边吹过,舒服极了。 不知道开了多久,他问道:“樱溪小姐,你和太宰君还有联系吗?” 我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一下子清醒过来。 “……没有。”我毫不心虚,“你和他有联系么?” “没有。”安吾淡声说,“我和他不熟。” “也是哦。”我将双手枕在脑后,陷入了回忆里,“虽然我和太宰结过婚,但我完全不了解他,他明明赚了很多钱,钱包里却比脸还干净。正常人都有三瓜两枣的朋友,但太宰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我忍不住吐槽了起来,身旁的安吾一声不吭。 不止没吭声,他的神情异常忧伤。 “安吾君,工作压力很大吗?” 他回过神:“……没事。” “其实太宰如果好好说话,肯定也能交到朋友,但他偏偏每次都作死。”总是戏弄中也,对绫辻态度也相当恶劣,据说在新入职的武装侦探社,也不团结同事,到处惹事,“也许太宰以前被朋友伤害过,所以不交朋友了呢。” 一个急剎车,安吾的车子险些飞起来。 “到了。”他按住自己的眼镜,别开了脸。 车子停在了我家门口。 “进来喝杯咖啡吗?”我下了车,提出了邀请。 “我还有工作要回去做。” 安吾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在怕什么?”我摸了摸脖子,心想我也没有变出都市传说来吓唬他啊。 转身的一刻,我看到了二楼阳台上的太宰。 铅灰的天空自东边亮起来,他站在清晨时分特有的薄雾里,容颜俊美,唇红齿白,竟有些像电影里的男主角。 刚才安吾送我回来的那一幕,全被他看在了眼里。 我打算无视他,去冲个澡补觉。 “樱溪酱。”太宰叫我。 我装作没听到。 “樱——溪——酱——”他拖长了声音。 我继续装没听到,干脆隐了身。 哼哼。 纵然他有人间失格,但触碰不到我也是白搭。 脖子上忽然一紧。 太宰竟然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一只手精准地抓住了我的choker,一只手勾着窗台,勉强保住了与我的约定——他的双脚不准落在一楼的地面。 “这是蛞蝓的,”太宰掀起choker,一眼就看到了我颈部的齿痕,“这也是他留下的?” 第09章 09 “是又怎么样?”我从太宰手里扯回choker,“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以前没离时,他就经常怀疑我和中也之间关系不正当,甚至假扮中也来勾引我,肯定是想抓到我婚内出轨的证据,以此来要挟我净身出户。 真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 “没想到离开我之后,樱溪酱都开始饥不择食了。”太宰嘲讽道,“连蛞蝓都沾。” 一提到中也,总能激发出他最大的恶意。 当然了,在中也那边,同样对他没什么正面评价。 “这可不叫饥不择食。”我不服气地说,“中也重情重义,关心朋友,团结同事,深得下属的尊敬和拥护,没有人会不喜欢中也,如果有,那他不是人。” 太宰一副作呕的表情:“我要吐了——” “咽回去!”我捏住他的嘴,强迫他继续听:“而你好吃懒做,轻浮放荡,见到陌生异性连姓名都还不知道,就迫不及待地邀请对方殉情,让人家以为你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病人。” 事实上凭太宰的容貌和头脑,倘若愿意用正常的态度待人接物,必定很受欢迎。 但他偏偏每次都要跟发神经似的。 我越数落越起劲,忽然瞥见他的头越垂越低,脸也垮着,神情十分沮丧。 难道我说的太过分了,伤到了他的自尊心? 秉承着打一巴掌给颗糖的原则,我改口说:“太宰,其实你也是有优点的。” 他的头稍稍抬起。 “你虽然好吃懒做,但也没把自己饿死。你虽然经常被异性拒绝,但你越挫越勇,下次还敢。” “这是优点吗?”太宰从我手里救回自己的嘴,不满地抗议,“明明是在骂我吧。” “哎。”我叹了一口气,难得真诚地说,“下次再遇到心仪的异性,只要你认真一点,别说殉情之类的话,而是好好和人家约会去了解她,那你成功再婚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话还没说完,从脖颈处突然传来刺啦一声。 第17章 我怔住了。 戴在脖子上的choker被扯断了,断掉的黑色项圈被太宰修长的手指夹住,黑与白两种极致的颜色,在晨曦的微光中渐渐虚化,混沌地相融。 他抬手一抛,那根choker就被扔上了二楼阳台。 “这是你嘲讽我的代价。”他漠然地说。 “混账东西!”回过神后,我在他的头上狠狠打了一下,“choker是中也借我的,要还的!” “哦呀,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句话的太宰笑容瞬间又灿烂起来,估计是认为choker被撕,我无法对中也交代,友谊会因此出现裂痕。 “快去给我拿下来!” 我和太宰有过约定,绝不踏入各自的房子,他的脚不能落在一楼,而我也不能爬上二楼。 “那要看樱溪酱的表现。”他欠兮兮地说,“你可以说点我爱听的话~” “……” 不想再浪费口舌,我干脆扯下了他右手腕上的绷带。 “既然你扔了中也借给我的choker,那就用这个抵债吧。” 我把那条绷带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遮住了三途留下的齿痕,顿时又觉得今天实在是倒霉透顶:“路上救了一个疯子却被咬了脖子,中也好心借我choker遮挡一下,还被你弄断了。” 瞥一眼太宰,我目前状态和他的人设有点重了,他的脖子上也裹着绷带。 再瞥一眼,被抢了绷带,他居然没气到爆炸,毕竟这东西堪比他的本体。 但我对绷带的系法并不熟练,系了两次都松开了。 就在我琢磨着找订书机订一下时,一只手撑在了我的后颈处,帮我系起了绷带。 我心想,太宰绝对拥有着世界上最灵巧的手指,因为他只用单手便很快系好了。 太阳升起了,青年披着满身热烈的阳光,猫咪一样轻巧地跃上了二楼。 “早安,樱溪酱。”他笑着对我说。 我摸了摸后颈,绷带连接处绑了一个蝴蝶结。 还没等我开口夸他,就看到他脚尖一伸,勾住了中也的choker,然后踢到了更远的地方。 我:“……” “等我哪天心情好,说不定会把蛞蝓的东西踢下来。”他挑了挑眉,“不过你最好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 “你这家伙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忙了一晚上,钱都花了,合适的男仆却没找到,自己还弄得疲惫不堪。但天已经亮了,也不能再补觉了,我匆忙地冲了个澡,来到了厨房里准备早餐。 条野的早餐是外卖的鸡蛋卷、蔬菜色拉、牛角面包和棒打橙汁,丰富多彩。而我和太宰的早餐则是我做的三明治和咖啡,三明治里只有两片蔬菜和半个煎蛋,十分简陋。 至于为什么要给太宰也准备一份,纯粹是为了—— “别做梦了,我现在是不会还的。”太宰接受了我的示好,却没把choker还给我,他啃着三明治说,“唔,我很久没吃过这样的早餐了。” 有点心酸。 他常年钱包比脸干净,吃了上顿没下顿,早餐八成都是吃毒蘑菇。 “蔬菜不够新鲜,没有放酱差评,鸡蛋也煎焦了,樱溪酱的手艺比起以前更差劲了。” 我站在梯子上,鼻子差点被气歪:“不吃还给我。”他还挑上了! “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太宰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端着咖啡杯平静地看着我,“异能特务科的工作那么忙,你的上司又总是让你单干。” 初夏时节的天空蓝盈盈的,水洗过的透亮,青年身侧的下方是他亲手种下的成荫的葡萄架,绿油油的,一片生机。 我在这样柔和的氛围里,慢慢地仰起脸,嗯了一声。 下一秒—— 太宰哈哈大笑:“但樱溪酱忙来忙去也还是还不上信用卡,升职加薪更是毫无指望,太惨了。” 我大怒:“你不也一样吗?还好意思嘲笑我!” “不一样哦,我每天都很清闲。” 正当我准备反驳太宰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上司种田打来的。 “樱溪,上次你调查的那批走私物品已经找回来了。”种田笑着说,“做的很好。” “分内之事。”我谦虚地回答,“不足的地方还请种田长官多多指教。” 太宰闻言朝我翻了个白眼:虚伪~ 我伸手捏住他的嘴,站在梯子上继续听电话。 “委托方对你的表现相当满意。”种田继续说道,“在得知你是单身女性后,为了表达感谢,特意给你介绍了一名人类高质量男性。” “?”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太宰的脑门上已经冒出了一连串问号。 “真要表达感谢可以给我打钱。”我吐槽道,“你们介绍的都是些人间油物,我又不是没上过当。” “咳咳,这次的不一样。”种田尴尬地解释,“是个年轻英俊被称为最强的咒术师,人家虽然年纪比你大,但还是头婚。” “对方能看上我?”——这话是我问的。 “对方能看上她?”——这话是太宰问的。 我可以自嘲,但决不允许被太宰嘲,于是我又在他头上狠狠地打了一下。 “太宰君也在吗?”种田耳朵很尖,听出了太宰的声音,他更尴尬了,“抱歉,当着你的面帮你的前妻介绍相亲对象,你当我没说过吧。” “做不到哦。”太宰抢过手机说,“除非你也给我介绍年轻美丽愿意和我殉情的小姐。” 第18章 种田有苦说不出:“你这个情况我很难介绍出口。” “还能比介绍樱溪酱更难吗?”太宰瞥我一眼,“她可是欠了六张信用卡没还,而我压根没办信用卡,高下立判。” “种田长官,请务必把那个最强的咒术师介绍给我!” 原本我对相亲根本没兴趣,但被太宰轻视,反而激起了我的好胜心。 “看着吧太宰,等我和咒术师子孙满堂时,你还在这破二楼吃打折的蟹肉罐头呢。” 太宰摊了摊手:“等我和美丽的小姐牵手殉情时,你还在这里担忧信用卡的债怎么还呢。” “哼。”我冷笑了一声,眼角余光瞥到中也的那根choker——它被风吹得很接近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伸出了手,在指尖碰触到的前一刻,太宰的鞋子踩在了choker上。 “可惜了,手不够长。”他蹲下身体,摸了摸我的头,“好了,下去吧,樱溪酱。” 然后我便被太宰从梯子上推了下来。 这种高度的体术我还是有的,麻烦的是在一楼吃早餐的条野闻声而来,居然听出了是我。 “樱溪小姐,你来了。” 刚要伪装葡萄君的我只好承认:“我来回访,早安,条野君。” “葡萄君呢?” 无论说葡萄君去哪里了都很难圆谎,男仆预备役费佳还在医院里住院,指望他近期上岗更是困难,我想了想,心一横,索性说道:“他不干了。” “啊?”条野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 “别激动,不是条野君的错,是葡萄君他老家有事,他回家照顾老人了。” 条野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又坐下了。 见他冷静下来,我以为没事了,却又听他说道:“既然葡萄君只照顾了我一个晚上,那我付的佣金至少要退还90%吧。” 糟糕,条野给的钱全被费佳花完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难道葡萄君是卷款逃跑了?”条野掏出手机,严肃地说,“他这是辜负了我和樱溪小姐的信任,必须报警,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别——”我赶紧阻止道,“他退给我了。” 条野朝我招了招手:“钱呢?” “那个,”我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可以不退佣金,让我来照顾你吗?” “樱溪小姐照顾我?”条野的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他估计是在担心我的性别。 “不瞒你说,条野君。”我压低声音,“其实我是个跨性别者。” “什?” “意思就是我虽然身体是女性,但心理上实打实的是个男人。”为了不退钱我脸都不要了,“男人照顾男人,这总没问题吧?” 条野沉默片刻后问:“所以樱溪先生,你能和我一起泡澡上厕所吗?” “……不能。” 我大为震惊,顶着一张老实人的脸,他是怎么说出这种颠话的。 条野撇嘴:“那你跨性别跨了个寂寞。” 退佣金的事还没结束,医院又打来电话,费佳出事了。 第10章 10 由于在坠海时头部受到撞击,费佳竟然失忆了。 看着病床上一脸茫然的少年,我深吸了一口气,问身旁的医生:“他要多久能恢复记忆?” “这个不好说。”医生摇摇头,“可能一两个月,可能一两年,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恢复。” 永远都不能恢复?! “……打扰了,告辞。” “等一下!”医生急忙拉住了我,“难道你要放弃这个可怜的异乡人吗?” 我瞥了一眼他的胸牌,伊万·亚历山大……算了,太长不看。他也是个俄罗斯人,和费佳是老乡,难怪会同情他。 “话不能这么说,我又不认识他。”我赶紧撇清自己和费佳的关系。 “可他是你送来医院的。” “他昏倒了我刚好看到送来。”我反问道,“难道还指望我给他养老送终?” “他也是一条生命啊。”伊万苦苦哀求道,“樱溪小姐!樱溪大姐!樱溪大小姐!!” “你叫我爹也没用。” 说不出手就不出手,我甩开伊万,大步流星走出去,忽然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声音。 “樱溪?” 声音的来源是病床上那位病恹恹的少年。 我停下脚步。 他望着我的眼睛,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樱溪。” 不是哑巴么,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 伊万医生给费佳做了全面检查。 检查结果是由于脑部遭受撞击,意外刺激到了费佳的语言神经,因此他可以说话了。 但由于长期失语,迭加失忆,他目前正处于咿呀学语的状态。 ——仅仅会叫我的名字。 “需要樱溪小姐多点耐心了。”伊万握着我的手说。 “我最缺乏的就是耐心。”我建议道,“把他送去福利院。” “年纪超了。”伊万一脸苦相,“过了十六岁福利院就不收了。” “有流浪汉收容机构吧?” “他现在刚会说话,进去了肯定要被欺负。而且那里面变态很多,他长得又美……” 听着伊万的碎碎念,我干脆说了实话:“我没钱承担他的医药费和后续治疗费。” 第19章 “怎么会?”伊万不信,“您可是在政府机构工作的。” “看着风光而已,其实工资到手不够花。”我摊牌了,“我离婚了,不仅被前夫分走了一半房产,还欠下了不少债务,这个月的信用卡也没还上。” 伊万瞬间鄙夷:“你是废物吗?” 他居然敢骂我! 我差点就控制不住医闹了。 “对啊,我是废物,所以我绝对不会管他的死活。” …… 走出医院时,太阳晒得我浑身发软,我伸了个懒腰,给上司种田打了个电话。 “种田长官,关于您早上介绍的相亲对象——”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拒绝。 眼下重要的是摆脱经济危机,相亲什么的还是算了,毕竟吃饭aa,看电影aa,约会是最烧钱的。 “哦,这件事你放心,对方答应了。”种田笑着说,“日期也定下来了,明天中午。” “什么?距离我拜托您不过才过去三个小时,他日期都定了?”我惊了,“再过几个小时,是不是未来孩子考哪个大学都定了?” “……” “这绝对不是烫男人,这是个急着出手的烫手山芋!” “咳咳,这件事是他父母定的。” “这种事还要父母安排?” “五条家是咒术届御三家之一,婚姻大事由长辈推荐也很正常。” “更不正常。”我吐槽道,“我又不是咒术师。” “不知道,但对方父母指明了你,可能你身上有什么我没发现的过人之处,也有可能——”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关于你的来历,他们知道内情。” 我明白了种田的意思。 相亲只是个由头,他是想让我借此机会,去调查自己的身世。 “谢了,种田长官,我一定拿下五条少爷。” “对了,提醒你一句,那个五条少爷性格有些糟糕。” 我笑了。 “还能有人性格比太宰更糟糕?” 种田沉默了下去。 “樱溪前辈。” 背后有人叫我。 “种田长官,我先挂了,还有点事。” 挂了电话,我转过身,看到了一只……海胆头。 “你是,”我在脑海里想了一圈,想起了他的名字,“伏黑惠?” “嗯。”少年点了点头。 他的脸和以前相比并无变化,表情也是淡淡的。 “你现在比我还高了,发型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扎手。”我想了想,“我们上次见面——” 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坏了,想不起来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上次。” 伏黑惠嘴角一抽:“上次见面是在樱溪前辈结婚前夕。” “对哦,是在我和太宰要结婚的时候。” “太宰?”他疑惑地抬眉,“你这样称呼自己的丈夫?” “哦不,是治君。” 完犊子,离婚的事不能让伏黑姐弟知道,否则肯定要刨根问底。 我和伏黑姐弟很少见面,但很早就认识了。 樱子婆婆去世后,我离开了津岛家,在社会上流浪了三年,该学的,不该学的,全都学会了。 在地下赌场里我认识了孔时雨,他的一句话令迷茫的我找到了人生方向。 “这小鬼又菜又爱赌,该不会是禅院甚尔的私生女吧,太像了。” “禅院甚尔?”我拉住他的裤脚,“讲清楚一点。” “哦,他改名姓伏黑了。”孔时雨耸了耸肩,“不过他已经死了,这些事不重要了。” “死了么。”我心想养育费估计要不到了,但也能去拿点遗产抵扣养育费。 我没能从孔时雨那里要到伏黑甚尔的住址,但我有自己的办法。 我用异能力潜入档案室,找出了姓伏黑的所有户口,最终摸到了伏黑家。 然而家里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伏黑姐弟相依为命。 伏黑津美纪煎了两个鸡蛋,就是两人全部的早餐了。 “好歹加两杯牛奶吧。”我忘了自己处于隐身状态,就开口说话了。 两人吓了一跳,年幼的伏黑惠立刻挡在了姐姐身前,警惕地环顾四周。 “是谁?” 我想说我可能是他们有血缘的姐姐,但转念一想,承认是他们的姐姐,岂不是还要养大他们? “……我是圣诞老人。”我胡乱说道,反正小孩都是很好骗的。 “圣诞老人不是老人吗?”伏黑惠不信,“你的声音是小孩,而且还是个女的。” 单纯的伏黑津美纪却信了:“圣诞老人也会给我们礼物吗?” ……礼物?她还不如不信。 “其实我是圣诞老人的孙女。”我解除异能,在姐弟俩或警惕或兴奋的视线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奉我爷爷之命,过来调查一下,你们这些小鬼想要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伏黑惠撇嘴:“那你去年怎么没来?” “……去年在别的地方调查,全世界需要圣诞老人的小鬼太多了,爷爷一个人忙不过来,才请我出马的。” 我努力解释,伏黑惠还是不信,但伏黑津美纪已经深信不疑,开始琢磨起自己想要的礼物。 “你们的蛋快凉了,先吃蛋,吃完慢慢想,等我回来时再告诉我。” 说完我就去了孔时雨的家里,将他家的冰箱搜刮一空,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回到了伏黑家。 第20章 “圣诞老人的孙女,你回来了!”津美纪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 我把袋子递给她:“我爷爷让我给你们带的。” “是牛奶和面包,还有巧克力!” “想好要什么了吗?”我问津美纪。 她点了点头:“想要新的毛巾和被罩,牙刷牙膏……” 全是生活用品。 太心酸了。 像她这么大的孩子,本该向圣诞老人索取漂亮衣服洋娃娃之类的礼物,她却只要生活用品。 “你可以再要点别的,小裙子新书包什么的。” 津美纪很不好意思地说:“那样也太贪心了。” “我爷爷是圣诞老人,而我是圣诞老人继承人,还不能给你们开个后门啊。”我看向伏黑惠,“小鬼,你呢?想要什么?” 伏黑惠皱着小脸,我看着他搞笑的海胆头,上手想摸,却被他警惕地躲开了。 “我没有想要的礼物。”他冷冷地说,“我也不相信你是圣诞老人的孙女。” “……” 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圣诞老人,因为我也从来没收到过他的礼物,太宰小时候就告诉过我,那是家里人假装圣诞老人放的。 眼前这两个小鬼,大概率是没有家人了。 尽管被伏黑惠拒绝,我在第二天还是拿来了津美纪想要的日用品,也买来了一些新衣服和玩具,男女款都有。 “圣诞老人的孙女,谢谢你,也谢谢你的爷爷。”津美纪向我道谢,“我想亲自去跟你爷爷道谢。” “……我爷爷很忙的,等他有空吧。”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每天都从孔时雨那里顺拿钱,每天都在给伏黑姐弟过圣诞节,按养猪的指标给他们投喂。 由于钱不是自己赚的,花起来没数,我甚至给津美纪买下了钻石项链,把孔时雨的存款挥霍一空。 孔时雨最后在商场买钻石的监控里找到了我,并尾随我来到了伏黑家。 为了不让他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伏黑姐弟,我准备将他灭口,他却叹气道:“你有这样的才能,要是走错路,以后也会像甚尔一样毁灭吧。” 他说甚尔,没说伏黑甚尔。 “你们是朋友吗?” “不,我可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小孔,你帮我个忙,事成之后,要杀要剐,我随你处置。” 想吃的蛋糕吃过了,想看的动画片完结了,想见的父亲伏黑甚尔疑似是烂人,我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事了。 “什么事?” 津美纪一直想亲自向圣诞老人道谢,我却总是用爷爷很忙的理由搪塞她,于是我要求孔时雨假扮成圣诞老人,和我一起去伏黑家做客,圆了她的愿望。 后来孔时雨没杀我,他把我介绍给了异能科,但也不是白介绍的,整整三年,我的工资都是直接打到他的账户里,以此抵扣我先前花在伏黑姐弟俩身上的钱。 哎,养孩子真tm贵。 孔时雨告诉我,已经有好心人接手抚养伏黑姐弟,我亲自去证实了一番,便不再去伏黑家送东西,毕竟我的钱只花在刀刃上。 再后来,津美纪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的收件地址,经常会写信寄来。 我只回过其中一封。 因为她在那封信上写了一句肉麻的要死的话。 【老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只有爱我的人。】 我提笔回信:【你老师见识短浅,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上不缺冤种。】 第11章 11 我和伏黑姐弟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我本来不想见他们,是津美纪小心翼翼地请求,无论如何都想见要和我结婚的男子一面。 我很难拒绝她。 伏黑姐弟对太宰进行了一系列提问,从工作业绩到思想品德。姐姐笑着问,弟弟冷着脸问。 太宰乐了,私下跟我调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岳父岳母呢。” 但即便调查得如此严密,三个香皮匠也没赛过一个黑泥诸葛亮,还是上了太宰的当。 “津美纪好像很久没给我写信了。”我望着面前的男生说。 他的表情微微一变。 我揣测:“谈恋爱了?” “不是。”伏黑惠解释,“她读书太忙了。” “这样啊。” “而且你也从来不回信。”他补了一句。 我迅速岔开话题:“你来医院做什么?身体不舒服?” “探望同学。”他视线往下,落在了我的手指上,“为什么没戴结婚戒指?” 戒指早在得知太宰是个穷鬼的当晚,和他打架时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可能是早上放在洗脸台上了。”我抬脚准备离开,“你去看同学吧,再见。” “樱溪前辈——” 伏黑惠叫住了我。 “太宰先生对你还好吗?” “很好啊。”我扭过头看着伏黑惠,不忍心告诉他真相,“每个月工资都交给我保管,一日元都不敢自主支配,下班也不出去鬼混,准时回来洗衣做饭。” 太宰听到估计能笑死。 但伏黑惠的表情缓和了,他祝福道:“希望太宰先生能一直照顾你。” “他会的,记得替我向津美纪问好哦。” “好。” 伏黑惠离开后,我看向身后的大树。 “出来吧,在那里偷听多久了?” 第21章 长发的伊万医生从大树左边蹦了出来,病恹恹的费佳则是从右边走了出来。 “全部都听到了呢。”伊万笑得像个反派,“明明被前夫分走了一半房产,却欺骗刚才的少年和前夫感情和睦。他是你的什么人?弟弟还是追求者?” “都不是。” 孔时雨当年给我和伏黑惠做了亲缘鉴定,证实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还了伏黑甚尔一个无私生女的清白,让他含笑九泉。 “那他为什么这么关心你?”伊万不像个医生,像个街溜子。 看了一眼费佳,他也满脸期待地等着听答案。 ……俄罗斯人都这么八卦吗? “在他小时候,我给过他一点吃的,他就记住了这份恩情。”我摊了摊手,“很小的事情,没必要记这么久。” “你既然愿意帮助刚才的少年,为什么不愿意帮助这位可怜的异乡人?”伊万又把费佳推给我,企图道德绑架。 费佳低着眉眼,低声地叫:“樱溪酱。” 从樱溪到樱溪酱,他的语言往肉麻的方向进步了。 “人家惠君长得可爱,而这个异乡人,”我恶劣地说道,“长得丑。” 其实费佳的美貌不输于太宰,并且由于病弱而有种濒临破碎的美感。 “你敢说他长得丑?你这个愚蠢的凡人竟敢说他丑?”伊万的脸扭曲了,身上也散发出骇人的杀气,“你才丑,你全家都丑,我要撕——”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费佳在看他。 所有的诅咒都被伊万不甘地咽回了肚子里。 费佳又转过头看我:“樱溪酱,好看。” “你就算夸我是地球球花,我也不会收留你的。”我摆出了油盐不进的态度。 他的脸上并未出现任何失落,依然在看我。 那双紫红色的眼眸轻阖,上下睫毛相触再分开的时候,仿佛掀开了时间的篱墙,吞没现实。 我在他意味不明的微笑中,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樱溪小姐,”重新开口的伊万已经整顿好了情绪,他用一副威胁的口吻说道,“如果你不收留他,我就把你离婚的事告诉刚才那个少年。” “!” 我已经脑补出伏黑姐妹追到异能特务科,对我盘根问底的场景。 尤其是伏黑惠,大概率还会自己去找太宰要说法。 伊万一甩长发:“我现在就去说。” “请问,”我牵起费佳的双手,态度良好地问道,“你想要一个家吗?” 伊万:“……” 费佳响亮地回答:“想。” “这个家既不提供饭,也不提供卫生纸,还需要你洗衣拖地擦玻璃,刷鞋修补倒垃圾,这样的家,你也想要吗?” “喂!”伊万不爽,“别太过分了,他是病人。” “想。”费佳还是想。 “行吧。” 我只好答应明天晚上来接他出院,总算让伊万满意了。 要说费佳失忆了,我不太信。要说这两人只是简单的医患关系,我更不信。 但无论怎样,我都不想让伏黑姐弟再参与我的人生。 他们被好心人收养,读书上学,毕业后再做份自己喜欢的工作,遇到喜欢的人,各自成家,过完幸福平静的一生,才是我这个圣诞老人的孙女,真正想送给他们的礼物。 * 第二天上午,我不顾坂口安吾的挑三拣四,草率地结束了工作。 “樱溪小姐,这里还有问题。”他指着一份报告说。 “不急,等我相完亲回来再看。”我低头整理着便当盒,里面是我刚从单位食堂打包的饭团。 食堂里最好吃的是奶酪拉面和冰淇淋煎饼,但这两种食物都不好打包,而且我也不想给五条悟带筷子。 五条悟是我相亲对象的名字,我和他昨晚通过邮箱联系过,他没有种田说得性格恶劣,还很绅士地表示吃饭的地点由我决定。 于是我定在了一个免费的公园,至于午餐,我表示由我准备。外食意味着要花钱,所以我选择从食堂打包。 “相亲?”坂口安吾消息滞后,早晨办公室里的人都传过一遍了,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太宰君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我盖上便当盒,“我和他非亲非故。” 实际上太宰是知道的。昨晚我和他炫耀完,他连夜把我的自行车骑走了,害得我今天是跑步上班的。 坂口安吾皱眉,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又没吭声。 “你桌上那块糖能不能送我?”我指着他桌上的润喉糖说。 他扶了扶眼镜,打开抽屉,给我拿了一盒新的。 “不用,一块就够了。”我拿起那块润喉糖塞进口袋里,“给五条君的饭后甜点。” “真的要去相亲吗?”坂口安吾又问了一遍。 “你不信去问种田长官,是他介绍的。”我毫不犹豫地就把种田卖了。 路过的种田:“……” * 正午时分的街心公园很安静,这里没有风,也没什么人。 我晃晃悠悠地走到河边,看到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从侧面看有点mafia的味道。 这身打扮应该就是五条悟了。 他一看到我,就站了起来—— 等会儿。 这个身高和种田说的“人高马大”完全对不上,这人分明和中也差不多高。 第22章 “请问你是五条君吗?”我拘谨地问道。 他点了点头。 “……”嗐,种田真是满嘴跑火车,一米六都能吹成人高马大。下回相个一米七的,他该吹高耸入云了。 五条悟低着脸,违和的墨镜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衣领也竖的很高。 “初次见面,我是樱溪,请多指教。”我朝他伸出了手。 他怔了一下,缓缓回握。 ……手也纤瘦,像还在发育中的少年。 “我带了便当,坐下一起吃吧。”我打开便当盒,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五条悟看到了饭团很开心。 可能大少爷平时没吃过这种简陋的食物。 我拿了一个饭团,又递了一个给他。 他也从包里翻出两瓶波子汽水,一瓶哈密瓜味,一瓶葡萄味,示意我先选。 我选了葡萄味:“谢谢。” 突然,我意识到从刚见面到现在,我都没听五条悟说过一个字。 这也不符合种田描述的“能说会道的e人”。 五条悟是个i人? 不,i人我见得多了,他们相亲的表情不会如此平和,早就紧张到发抖了。 难道—— “五条君,你是不是无法说话?” 旁边大口啃着饭团的男人不啃了,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低下的头再也没抬起来。 嗐,人高马大、能说会道、御三家五条家的家主,还是头婚,这么好的条件能落我面前? “别在意,语言只是一种载体,我们仍然可以交流。”我朝他伸出左手,“你把想说的话写在我手里吧。” 多亏了条野和费佳,我现在可以轻松看懂。 五条悟犹豫了一下,纤细的手指在我的掌心写道:【饭团很美味,是你做的吗?】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有这个能力都开店了,还打什么工?”我又拿了一个给他,“单位食堂阿姨做的。” 五条悟继续写:【我也会做。】 “她最擅长的是冰淇淋煎饼,下次我带你去尝尝。” 【这个我也会哦。】 这倒令我很意外。 “会下厨的男人在日本可不多见,我那个前夫,让他做饭他就开罐头糊弄我——”意识到提到了太宰,我闭上了嘴。 五条悟十分善解人意:【不愉快的事不用勉强自己想起来。】 “那我不说他的坏话了。” 五条悟:【樱溪小姐是个善——】 “否则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写字的速度终究比不过说话的速度。 五条悟没能写完善良一词,但他竟然歪过头笑了起来。 墨镜从他的鼻尖滑落,露出了一张朝气蓬勃的脸。 第12章 12 我和五条悟的相亲进行的很寡淡。 街心公园只有巴掌大,而我们已经在里面转到第五圈了。 柚子树爬过了,石头桥走过了,河里的大青蛙也逗弄过了。 “五条君。”我看向旁边的男人,他墨镜下鸢紫色的眼睛困得都快睁不开了。 被我叫到名字,才慢慢瞪圆。 我心想,让他感觉无聊的话,相亲就黄了,还怎么让他带我去见他的父母? “逛公园会不会太无聊了?” 【不会。】他在我手上写。 嘴上说着不会,眼神却很诚实。 我说道:“但我觉得有点无聊了。” 五条悟问:【你想去游乐园还是海洋馆?】 “不想。”我果断拒绝了,“都是小孩子玩的。” 【美术馆?】 “看不懂。” 【密室逃脱?】 “没兴趣,而且凭我的智商也玩不过去。” 五条悟想出来的约会项目被我一一否决,最后他实在想不出来了,耷下脑袋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五条君,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我想了想,“咒术师的工作很忙,你平时肯定缺少娱乐时间,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五条悟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在我的手心写道—— 【去酒吧去酒吧!】 * 酒吧是每个成年人的归宿,咒术师也未能免俗。 下午开张的酒吧不多,我和五条悟找了两条街,才找到了一家营业中的酒吧。 他应该是真没怎么来过,像只小鸭子跟在我的身后,好奇地探头探脑。 我指了指吧台的方向:“我们两个人就不开卡座了,坐吧台喝会比较省钱……哦不,是会比较有感觉。” “这位小弟弟成年了吗?”调酒师上下打量五条悟。 我是五条悟的嘴替:“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看上去像是学生。” 五条悟垂下了头,似乎是因为身高被误会是小孩而遭到了打击。 “别在意,人家是夸你长得年轻。”我安慰完问,“你酒量怎么样?” 他迟疑了一下,写道:【超级好。】 上一个说自己酒量超级好的中也,结果还没我能喝。 “我要一杯金汤力。”我看向五条悟,“你喝什么?” 【和你一样。】 两杯金汤力很快调好了。 我喝了一口,清爽的口感直掀天灵盖,整个人的灵魂都得到了洗礼。 太享受了叭! 我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瞥见旁边的五条悟握着酒杯没动。 第23章 他的脸上是第一次喝酒的人特有的期待。 但是很快,他的期待破灭了。 在喝下第一口时,他的脸就皱成了一团。 “是不是觉得很难喝?” 他连忙摇头,然后以一副视死如归的眼神,准备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不要勉强自己。”我从他手里拿过酒杯,对调酒师说道,“麻烦给他一杯柠檬水,这杯我喝了。” 调酒师向小菜鸡五条悟投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者羞愧地低下了头。 “五条君。”我凑到他的耳边说,“我第一次喝酒时,比你现在的反应还大,我以为别人把变质了的给我喝,于是把酒吧里所有的酒都偷喝了一遍。” 五条悟抬起脸,用眼神询问我下文。 “第二天醒来时人已经被关在警局了,我酒还没醒,把警察当成酒保了,指挥他给我继续倒酒。” 少年弯了弯眉眼,这个故事显然令他心情不错。 【然后呢?】 “没有然后。” 他歪了歪头,【酒吧会让你家里人赔偿吧?】 “我是个孤儿,哪里来的家人?” 五条悟一怔后随即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 等等,他不知道我是孤儿么?种田没把我的情况告诉他? 那他知不知道我是二婚? “五条君,你——”我犹豫着问道,“你知道我离过婚吗?” ……好吧,看他茫然的表情,根本毫不知情。 “介绍人是怎么跟你说我的?” 他歪着头思考,写道:【女的,家族安排,必须去。】 太潦草了,三个词里,仅仅只有第一个词是用来形容我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五条悟居然还愿意来相亲,真是个好人。 “谢谢你今天能来赴约。” 他也写:【也谢谢你,我玩得很开心。】 虽然只喝了一口金汤力,但酒精仍在他眼角留下了潮红的痕迹,使得他的眼神看上去湿漉漉的,小鹿一般纯情。 太奇怪了,明明是工作多年的社畜,却比太宰和中也更有少年感。 然而五条悟直到现在都用衣领挡着嘴,无论是吃饭团还是喝酒都不让我看,莫非他长了一张香肠嘴?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我伸手揉了揉眼睛。 “五条君,我眼睛里掉了一根睫毛。”我用力揉红了眼睛,“……弄不出来。” 五条悟连忙到吧台上扯面纸。 “你能帮我吹一下吗?”我可怜巴巴地问。 片刻后,他终于拉下了一直高高竖起的衣领。 一股带着柠檬水气息的风轻轻地吹进了我的眼睛里。 视线范围里是一张青涩俊美的脸。 没有违和的香肠嘴。 只有嘴角神秘又略显色气的纹身。 由于在帮我吹眼睛,他噘着唇,像是在嘟嘴卖萌。 五条悟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睫毛出来了吗?】 “本来就没掉进去。” 他闻言瞪大了眼睛,【你骗我?】 “那又怎样?”我捏住了他的下巴,“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藏起来?” 他的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子,微微挣扎了两下。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喝醉了,都开始调戏相亲对象了。 这样也太败好感了,距离我见到五条悟的父母又远了一步,我迅速放开了他:“抱歉,我喝多了,有些不舒服。” 离开酒吧的时候,五条悟的脸仍然红红的。 在路过一个自动贩卖机时,五条悟三步并两步,快步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罐蜂蜜水被举到了我面前。 ……原来他是买给我的。 【喝完酒喝这个会舒服点。】 我扑哧一声笑了。 “你都不会喝酒,为什么还知道这种事?” 五条悟拿出手机,又点开给我看。 搜索框里写着:【喝完酒不舒服怎么缓解?】 心被一触。 他居然细心到了这样的程度。 我小口喝着蜂蜜水,酒精带来的不适感慢慢消失了。 “这是回礼。”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坂口安吾中午给的那颗润喉糖,递了过去。 五条悟欣然接过,这次他没用衣领遮挡,大方地拆开糖纸,含进了嘴里。 我们相视一笑,走到了横滨港湾大桥的尽头。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诅咒,今天的约会差不多要在此处结束了。 桥上走来了一对神色紧张的母女,女孩的背上缠绕着一只长满眼睛的诅咒。 五条悟刚伸出手,狡猾的诅咒察觉到危险,竟然钻进了女孩的衣服里,于是五条的手被女孩的母亲挡住了。 “你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五条悟无法说话,我又成了他的嘴替:“你的女儿看上去状态不对,是生病了吗?” 即使被我说中,女孩的母亲依然不领情:“我们要去盘星教求助教主大人,你们两个别碍事!” ——她要去盘星教? 我心想,这只诅咒就留给夏油杰吃吧,他靠笨方法收集诅咒也挺不容易的。 被我阻止出手的五条悟有些困惑,我解释道:“盘星教是诅咒师的地盘,我们跟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大发现。” 听到诅咒师,五条悟微微皱眉:【我怕你会遇到危险。】 第24章 ……想多了。 我和夏油杰是老熟人了,他现在都懒得骂我。 “我才不怕。”去盘星教也是为了打听孔时雨的下落,以及他和费佳的关系。 五条悟仍是拒绝:【我送你回家。】 哼,别是你自己怕了吧! 我刚想这么激他,马上意识到相亲是攻略他,不是和他吵架。 激将法pass,我主动环住五条悟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说:“有最强的咒术师保护我,我怎么会有危险呢?” 虽说种田满嘴跑火车,但mafia最强的中也也就这个身高,所以我对五条悟是最强咒术师的说法信一半。 从他鸢紫色的眼眸里,我看到了满脸期待的自己。 期待中不乏崇拜。 我常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中也,也总能让他对我有求必应。 ——果然,五条悟同意了。 【遇到危险你第一时间离开。】他顿了顿,继续写,【只是去看一下,不.是去端了人家的窝。】 “明白。” 我心说盘星教也不是想端就能端的,不过我还挺想看五条悟和夏油杰打架的,一个是最强咒术师,一个是最强诅咒师,打起来谁会赢呢? 到了盘星教,在五条悟勘察地形时,我借口去上厕所,然后隐身来到了夏油杰的房间。 一路畅通无阻,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夏油杰正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泡澡。 地上有一颗圆滚滚的黑色咒灵球。 旁边的小桌子上,摆着一碟点心和一瓶打开的啤酒。 我拿起一块点心,刚啃一口,浴缸里的夏油杰就睁开了眼睛。 “你还真是自觉。”他单手撑着下巴,凉凉地说。 “跟你还要客气么?”我解除了异能力,在浴缸旁坐下,伸脚踢了踢他的咒灵球。 “不要乱动。”他呵斥道,“我等会儿还要吃。” “这么大一口吞下去?”我拿起咒灵球,“那你的嗓子眼得有多大?” 夏油杰冷了我一眼:“没什么事就快滚,我要穿衣服了。” “有事的,孔时雨呢?” “不知道,可能死了。” “夏油,你的态度令我心寒。”我玩着手里的咒灵球,突发奇想咬了一口。 没尝到味道。 还把咒灵球咬回了诅咒状态,卧槽,是刚才女孩身上的那只诅咒。 “笨蛋!”夏油杰无奈地从水里起身,披上袈裟,重新祓除了咒灵。 看到他在袈裟下若隐若现的强壮身体,我扭过了头。 “你这时候知道羞耻了?”他一边嘲讽一边准备吞咒灵球。 “没办法。”我耸了耸肩,“我有相亲对象了,他对我挺好的,我感觉我们有戏。” “哪个家伙这么倒霉?”夏油杰张开嘴,“你的新同事吗?” “不是,是个咒术师。”我回答,“叫五条悟。” 糟了,夏油杰好像被咒灵球噎住了。 第13章 13 夏油杰吞了好几个回合,才把噎住的咒灵球吞下去。 他顾不上喝口啤酒缓缓,震惊地问道:“你的相亲对象是五条悟?” 我也很震惊,光是说出五条悟的名字,就已经把夏油杰吓到噎住了。 五条这么厉害吗? “你听说过他?” “当然了。”夏油杰很快恢复了平静,扯过架子上的毛巾搭在头发上,缓慢地擦拭,“咒术界的最强,谁没听说过?” ——五条悟居然真的是最强! 身高一米六的男人果然都很精悍。 我顿觉脸上有光,骄傲地挺起了腰:“小夏子,你还不快点巴结巴结我,说出孔时雨的下落,不然我让悟端了你的盘星教。” 为了显得我和五条悟很亲密,我直接称呼起了他的名字。 “呵。”夏油杰冷笑了一声,“你好像还没踏进五条家的家门?” “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我心想即使五条悟没看上我,我也能曲线救国,用异能力潜入他家里,“悟对我印象很好,还买蜂蜜水给我喝。” 夏油杰反问:“你不怀疑那是他喝剩下的?” “他在自动贩卖机里新鲜买的!”我气呼呼地说,“悟那么老实的人,你以为会像你一样缺德?” “他……老实人?”夏油杰的眼神古怪起来,比连续吞了好几只咒灵球还要不可描述。 “有问题吗?” “樱溪小姐,虽然你一向说话比较的,恶心,但今天绝对是最恶心的一次。”夏油杰顿了顿,“不,还是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我问道,“你不相信我的相亲对象是鼎鼎大名的五条悟?” “没错。”夏油杰说,“他不会愿意相亲。”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他似的。”我挑了挑眉,“莫非你认识他?” “不认识也能猜到。”夏油杰摸了摸下巴,揣测道,“他已经是咒术届的天花板了,怎么可能受制于人?” “但他受制于家人。”我解释,“悟的父母安排了这次的相亲,他是孝子,所以就来见我了。” 夏油杰不吭声了。 他听到有关父母的话题时常会沉默。 以前孔时雨委托他利用盘星教的广阔人脉,帮我打听亲生父母的事,他嘴上答应了,背地里却压根没有找过。 我兴师问罪,他也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既然抛弃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们?” 第25章 矛盾就是因为这句话产生的。 “夏油大人。”浴室外传来了同为诅咒师的米格尔的声音。 夏油杰淡定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教里来了个戴着墨镜的白发男人。”米格尔说道,“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找人。” “戴墨镜的,白头发。”夏油杰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不是猴子吧?” “是个咒术师。” 米格尔的话令夏油杰没由来的神情恍惚。 浴室里的灯光被水汽折射得有些昏暗,男人的脸在灯光下被映成橘色。 “他现在人在哪里?”他的声音凉凉地响起。 像有压抑,像有挣扎,像带着满腹的心事。 “中庭的厕所那边。”米格尔答。 夏油杰的脚步刚一迈动,我立刻拉住了他的袈裟。 “你要去干什么?” 他半转过头,半开玩笑地说:“去干掉你的悟,免得我以后要巴结你。” “凭你做得到吗?”我挑衅地问。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同样挑衅地说。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一下子扯开了他的腰带,“我是想说,你出得了这个门吗?” 腰带在我的手中如幻影一般消失不见。 接着是夏油杰身上的袈裟。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我又触摸了被他扔到地上的毛巾和换下来的脏衣服。 房间里,视线范围内已经没有可以蔽体的东西了。 我的异能力除了可以使自己隐身,也可以使一切非生命体隐身。 失去衣服的夏油杰,即使再能打,也拉不下脸光着身体跑出去打。 “教主大人身材真辣~”我故作流氓地吹了声口哨,实际上我在使用异能时已经别过了视线。 ……没办法直视男人的身体。 “你这家伙。”夏油杰扶额,吩咐米格尔,“去把五条悟拦住。” 门外的米格尔惊呼:“夏油大人,我的衣服不见了,发生了什么事?” 夏油杰:“!!!” 成功利用衣服隐身战术将两人困住后,我来到了中庭。 五条悟正倚在厕所外的栏杆上喂一只胖鸽子。 胖鸽子嚣张地站在他的头上,他并不生气,反而耐心地抬着手,方便鸽子啄食他手心的小面包。 他也在很耐心地等着我。 于是我又进了厕所,然后假装刚洗完手,推门出来。 “让你久等了,五条君。” 一见到我,他俊美的眉眼微微弯起,伸出手指戳了戳胖鸽子的翅膀,应该是在和它告别。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胖鸽子竟然瞪着我,赖在男人的头上没肯动。 “要不今晚炖鸽子吧,现成的食材。” 我张牙舞爪地靠近,胖鸽子不敢赌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扑棱着翅膀飞走。 五条悟笑了一下,将那块没喂完的小面包放在了栏杆上,又朝胖鸽子招了招手,示意它自己吃。 一瞬间,我想到了太宰。 准确的说,是幼年的太宰。 那时的他和现在的五条悟一样,对万事万物都有着特别的善意与温柔。 遇上落满樱花的小路会绕着走,看到蝴蝶掉进水里会捞上来,甚至被津岛家主在冰冷的冬夜里罚站的时候,还把我偷偷塞给他的面包,让了一只饥肠辘辘的流浪猫。 流浪猫恩将仇报地咬了他一口,他不难过。他难过的是,那只流浪猫后来也没能活过那个冬天。 记忆里太宰的脸和面前青年的脸渐渐重迭。 仿佛是一场久别重逢。 我鬼使神差地抱了他一下。 回忆像轰隆隆的火车驶过。 它不会转弯,也不作停留,载着幼年太宰,樱子婆婆,还有那只流浪猫,一起从我的脑海里呼啸而过。 太快了,我连多看他们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发觉青年的身体僵着,我才意识到自己又调戏了人家,赶紧松开道歉:“对不起,金汤力的酒劲还没过去。” 我暗自懊恼,明明自己不好男色,为什么在五条悟面前三番五次表现得这么猴急? 也只能把原因赖给酒了。 【要再喝点蜂蜜水吗?】他在我的手心写。 “盘星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自动贩卖机的样子。”毕竟自动贩卖机是非术师发明和运营的,而夏油杰最讨厌的就是非术师。 【我出去买。】 五条悟的字还没有写完,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黑了下来。 伴随着一阵黑色的雾气,一只巨大的浑身长满耳朵的咒灵爬了出来。 ——这是夏油杰驯服的咒灵之一。 衣服隐身战术困住了他,却不影响他放出咒灵来追杀我们。 五条悟第一时间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指了指厕所的方向,示意让我躲到厕所里去。 虽然咒灵伤害不了我,但在相亲对象面前,还是要展示柔弱,激发他的保护欲,以此拉进两人的距离。 “五条君,你要小心。” 他朝我点了点头,【放心。】 装模作样地躲进厕所之后,我刚要隐身出来观战,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难道是孔时雨的新号? 我按下接听键。 “不守时的女人,你要把可怜的病人晾在医院多久?” 第26章 听着电话那头伊万医生兴师问罪的声音,我果断挂了。 差点忘了要去医院接费佳的事,不过问题不大,又不是我有求于他。 低下头,瞥见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 发件时间是三点二十二分,发件人是坂口安吾。 该不会要我回异能科加班吧? 点开来里面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人高马大,戴着黑色眼罩,一头白发向上束起,像只羽毛球。 底下的文字是:【樱溪小姐,五条悟今天在北海道出任务,与你相亲的大概率不会是他。】 短暂的瞳孔地震后,我立刻登录异能科的资料网,查找了所有关于五条悟的讯息。 跳出来的照片全都人高马大,没一个身高一米六的。 种田没说谎,说谎的是外面的假五条。 太好笑了,亏我还在这里假装柔弱,原来男女主角都在演。 厕所是在这一刻被掀翻的,我及时隐了身,隔绝了一切因为墙板裂开而迸溅的尘土瓦砾。 外面战况激烈。 假五条被夏油杰的咒灵实力碾压,他的墨镜飞了,衣服也打得破破烂烂。他忽而避开了咒灵的攻击,跑到被炸掉的厕所,在一堆废墟里刨了起来。 看样子是以为我被埋在下面了。 后背对着咒灵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作为咒术师,他不合格。 作为赝品,他也同样不合格。 “这就是最强咒术师的实力吗?”夏油杰的嘲讽声从不远处传来。 我抬眼看去,他穿上了一件备用袈裟,幸灾乐祸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假五条。 假五条没搭理他,还在土拨鼠上身似的激情刨坑。 “别白费力气了。”夏油杰很好心地提醒道,“那个女人不在底下,她逃出来了。” 闻言,假五条刨得血淋淋的手指一顿。 我解除异能力,一拳打向了夏油杰。 拳风掀起了他的刘海,拳头则被他支起胳膊轻松地挡了下来。 “看到了吗?”夏油杰不忘朝呆愣中的假五条一抬下巴,“她可比你能打。” 假五条:“……” “孔时雨人呢?”我再次问道。 “不知道哦,我建议你去他常去的地方看看。” 夏油杰并不想和我打架,迅速收回了咒灵,拍了拍手。 “我对你们没意见,但你们确定要在我的地盘上继续相亲吗?”他揶揄道,“咒术界的最强,以及——” “一只脚已经踏入五条家的某人?”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一分钟后,我追着假五条离开了盘星教。 假五条跑路的速度很快,且十分狡猾,路线左拐右拐,穿过男公厕,又进了男浴室。 最终他体力消耗过多,气息有些乱了,也以为甩掉我了,便放慢了速度。 “你对我没有一点解释吗?” 我重新在他右边现身,把他吓了一跳。 “为什么要假装五条悟和我相亲?” 假五条突然扭过头,气势颇为凌厉地对我说:“停下!” ……艹。 他会说话。 原来这小子不止撒了一个谎,他在套娃! 由于过度震惊,我停下了脚步。 假五条见我停下,松了一口气,竟慢慢地朝我走来。 ……这是要向我解释的节奏? “抱一下。” 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像蚊子哼似的,比刚才弱了许多。 “?” 不是解释,还要抱一下? 我毫不犹豫地抬脚踢在了他的下颌骨,同时拔出了身上的枪,摁在了他的眉心。 “既然如此,有遗言吗?” 第14章 14 “放开我!”假五条气势汹汹地嚷道。 ……这是求饶的态度吗? 我直接将他踹翻在地,踩着他的头让他的脸和大地摩擦了又摩擦。 “我让你交代遗言。” “明太子!” “……”我蹲下身体,用枪口敲了敲他的嘴,“你是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吗?” 少年拼命摇头,又蹦出一个菜名:“木鱼花。”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望着他鸢紫色的眼睛,我一字一顿地说:“小鬼,我再给你最后一次解释的机会。” “海带!” 这家伙能屈能伸,被抓之后,唬不住我也逃不掉,就开始发癫了。 “东坡肘子酱板鸭,鱼香肉丝白切鸡,红烧牛筋烤乳鸽——”我一口气报了一堆菜谱,然后冷了他一眼,“要比癫你是癫不过我的。” 他彻底不吱声了。 “死吧。” 我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 枪口却是对着天空的。 片刻后,少年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 我的目光和他错开,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这双修长的手早在盘星教里刨坑时就被碎石划破了,直到现在还在往下流血。 他以为我被埋在了废墟下面,不顾自身的安危,背对着咒灵也要选择救我。 虽然是欺骗开场,却也有着真实的关心。 还有他对动物展示的温柔细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我只当是幼年太宰短暂的回来过。 “你走吧。”我收起枪,转身离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27章 相亲失败,我决定去医院接费佳,省得伊万医生过会儿又要爆炸。 走出一段路后,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假五条居然还敢跟着我。 我加快脚步,他也加快脚步。我放慢脚步,他也放慢脚步。 拳头硬了。 我没好气地问:“你不会说人话,难道也听不懂人话吗?” 隔着五米远,他慢慢地拉下衣领。 “棘。”少年垂下眼眸,声音像此刻吹过长街的风一样轻柔,“我的名字叫狗卷棘。” * 十分钟后,我和狗卷找到了一家药店。 我在货架上拿了两瓶酒精和两卷绷带,然后朝正在发愣的狗卷抬了抬下巴:“自己去付钱。” 狗卷点点头,摸出钱包去柜台缴费。 “感谢光临,这是找您的零钱。” 他从营业员手里接过钱,仍然不说人话,低声说了句:“鲑鱼。” 营业员没听懂:“您说什么?” 狗卷:“……” “他说十分感谢。”我又重操旧业,当起了嘴替,“他是个外国人,还不太会说日语。” “原来如此,真是抱歉。”营业员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请别放在心上。”我继续当着嘴替,然后拎起酒精和绷带,离开了药店。 狗卷小碎步跟在我的后面,小声说:“谢谢……樱溪酱。” 樱溪酱这个词明显说的比原来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和他挨打之前的那声“抱一下”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转头斜了他一眼,他赶紧竖起衣领挡住脸,但没被挡到的耳根子却红红的。 “为什么在药店里不说人话?”我在长椅上坐下,将酒精和绷带扔给他,“自己上药。” 狗卷边拆绷带边说:“因为我是咒言师。” “咒言师?”没听说过。 “是咒术师的一种,咒言师的语言会生成诅咒效应,所以平时我只会用饭团和别人交流咳咳咳——” 狗卷剧烈地咳嗽起来,嗓音也变得沙哑。 他装了一天哑巴,突然开口说这么多话,估计呛风了。 瞥见他唇角的血迹,我想视而不见,但转念一想—— 一罐蜂蜜水也贵不到哪去。 “等我一下。” 转角处就有一个自动贩卖机,我快速跑过去,从自己为数不多的硬币里,拿了两枚投进去,买了一罐蜂蜜水。 坂口安吾常吃的润喉糖里面也有卖,我犹豫了一下,买了一盒。 “拿去吃吧。” 当把蜂蜜水和润喉糖扔给狗卷时,他的脸上涌现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谢谢樱溪酱。”这声樱溪酱说的音量大了一些。 大概是意识到我不会杀他,逐渐放松了。 他放下腰上绑到一半的绷带,打开蜂蜜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 我脖子上也缠着绷带,太宰的系法我已经学会了,于是伸出手,很自然地帮狗卷继续绑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被我的指尖碰到时,微微一僵,腰背顿时挺得笔直。 “你怕痒么?”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尽量不碰到你的腰,坐过来一点。” “……好。” 很神奇。 半个小时前我还差点杀掉他,现在却乐意主动帮他处理伤口了。 少年皮肤瓷白,上面的血渍触目惊心,新伤痕之下覆着旧伤痕,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经历。 他配合着我的动作,放慢了喝水的速度。等我绑完,他也刚好喝完,出于恶作剧的心理,我故意在他的腹部系了一个搞笑的大蝴蝶结。 “不准解开,不然就宰了你。”我恶狠狠地警告。 “噢。”他鼓起包子脸,看上去委屈巴巴,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他没生气,而我……也气消了。 “你的咒言好像对我没用。”我问道,“是你太菜了?” “绝对不是!”狗卷不肯承认自己菜,倔强地说,“是樱溪酱的存在太犯规了。” 一瞬间,我想起了那个企图与我同归于尽,最后却只炸死了自己的冤种。 他在知道我的异能力后,留下了这样的遗言。 ——你的存在太犯规了。 据狗卷所说,他的咒言在面对弱于他的人时会起效,面对比他等级强的对手时则会反噬他自己。 但他对我说话,既不起效,也不反噬,就像他独处时的自言自语。 “我好久没和别人正常地聊天了。”他剥开一颗润喉糖放进嘴里,“谢谢你,樱溪酱。” 他今天谢了我无数次,明明我也没做什么。 “拥有这样的能力,你一定遭到过不少误解吧。”我顺口说道。 毕竟任谁听到一堆饭团名,都会以为对方在装疯卖傻。 “……习惯了。”狗卷低声道。 他说习惯了,而不是没关系。 “挨揍的次数多吗?”我又问。 “还行,像樱溪酱这么厉害的人很少见。”他歪了歪头,“你的工作是刑警吗?” “未成年人少打听成年人的事。”我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说吧,为什么冒充五条悟和我相亲?” “五条老师临时出差。”狗卷解释,“于是他就把相亲的任务安排给了学生。” 听听,这个五条还是人吗? 第28章 “以后他结了婚临时出差,让老婆怀孕的任务也安排给学生?” 狗卷思索道:“说不准。” “说不准你个头!” 一道陌生的男声从空中传了过来,等我抬起头时,人影已经落到了地面,两只手对着狗卷的头一顿怒搓,“阿棘,刚能和女孩子正常聊天,就迫不及待地诋毁自己最尊敬的老师了?” 狗卷被搓得头发都竖了起来,艰难地辩解:“木鱼花……” 黑色眼罩,白色羽毛球头,高大的身材,这个配置才是真正的五条悟,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嗨,樱溪小姐,你好呀。”五条悟搓完狗头,爽朗地笑着与我打招呼。 我冷下脸说:“我不好。” 五条悟也不惯着我:“不好就不好吧,反正我感觉挺好的。” “我会如实告诉令尊令堂,你今天让学生替你相亲的事。” 他噫了一声,仍是无所谓的态度:“随便你。” 有种拳头打在烂棉花上的无力感。 “金枪鱼蛋黄酱!”这时,狗卷朝五条悟摇了摇头。 “你让我对她友好一点?”男人摸了摸下巴,用略带不满的语气说道,“才半天时间,阿棘你的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狗卷连续比了好几个手势,我没看懂什么意思,但五条悟显然是看懂了。 “行吧,我也不想你背后跟忧太他们说我坏话。” 听到自家老师的回答,狗卷弯起眉眼,微微一笑。 少年的笑容干净且美好,像他身后如梦似幻的云彩,纵然我不待见他,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他把手放下,没放在裤线处,而是交迭摆在了腹部的绷带蝴蝶结上,看上去有点呆,又有点乖。 “樱溪小姐,我为我的失礼道歉。”五条悟没什么诚意地道完歉,又问,“你想要什么补偿?” 实际上我没想过要补偿,但他提了,我就开条件了:“我想拜访令尊令堂。” “刚相亲就见家长不合适。”五条悟拒绝了,“换一个。” “我想去你家参观。” “再换一个。” 五条悟有着强烈的领地意识。 看来还是要得到他的好感,才有可能被邀请做客。 “和我来一场真正的约会吧。”我趁热打铁,“就现在。” “ok。”五条悟同意了,“先去吃个晚餐,再去你想去的地方玩,怎么样?” “好。”我看向狗卷,“既然我和正版已经见面了,你这个盗版可以回家了。” “我也想和你们去玩。”狗卷嘀咕道,“带带我。” “谁要和你玩?”我呵斥道,“未成年人自己去找未成年人玩,不要妄想踏足成年人的圈子。” “樱溪酱,你过河拆桥。”他胆子大了,居然敢批评我,“刚才我还给你跟五条老师说好话的。” “我可没听到你说了什么好话。” 狗卷试图卖惨:“我肚子饿了,跟你们一起去吃个饭叭。” 我:“木鱼花!” 狗卷:“……” 我:“鲑鱼子!” 狗卷:“不对,鲑鱼子不是这么用的。” 我:“生筋子,腌鱼子,明太子,狗、卷、子——” 狗卷:“…………” “哈哈哈哈哈!”五条悟大笑起来,“第一次有人用阿棘的语言打败阿棘,樱溪小姐,你真是天赋异禀。不过——” 他话音一转,瞬间站到了我的面前,“咒力不如阿棘的你,为什么能让咒言失效?” “樱溪小姐,试试看吧,你能不能碰到我?” 第15章 15 五条悟仿佛逗猴的口吻惹怒了我。 我不仅拒绝碰他,还使用异能力隐身了。 狗卷发现我不见了,迅速环顾四周:“樱溪酱去哪里了?” “哦呀,在一瞬间不见了。”五条悟倒是没像他那样东张西望,反而十分感兴趣地说,“有意思。” “鲑鱼!”狗卷肯定地点点头,脸上涌现出得意的神情。 呵呵,人家五条悟夸的是我,他在得意个什么劲? 看着他上翘的唇角,我不禁在心里冷笑,很快就让他笑不出来。 于是我继续采用先前吓唬三途的方式,只让自己的嘴出现在了狗卷的面前。 两片浮在空中的嘴唇,背景是黄昏时分荒无人烟的街道,怎么想怎么吓人。 狗卷说不定会被吓哭吧,这次轮到我得意了。 卧槽—— 我要骂人了。 狗卷居然把手指戳进了我的嘴里,这也太狗了! 难道他在遇到陌生的咒灵时,也是伸手先戳吗? 我的舌尖碰到了他的指尖,竟然感觉有点甜。 淡淡的薄荷的气息,唔……是他刚才打开润喉糖时沾到的甜味吗? 等等,这不是重点! “你想死吗?”我含糊不清地骂道。 “真的是樱溪酱?”狗卷非但没怕,反而变得有些兴奋,“好耶,你和我正常说话了——呜,好痛!” 我用力咬在了他作妖的手指上。 好像不够解气,我又现出右手,在他的头上狠狠地打了三下。 师德和太宰半斤八两的五条悟在学生受难时,同样选择了袖手旁观,甚至还举着手机颇有兴致地拍照:“阿棘,你还是不懂女人心啊。” “五十一步笑五十步的家伙,难道你懂?”我松开了狗卷的手指。 第29章 白发少年顶着头上被我揍出来的三个大包,心疼地吹了吹自己被咬得肿成胡萝卜的手指,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活该!”我对他毫不同情。 不对,不该对他说人话,我立刻改口道:“鳕鱼子!” 狗卷:“……” 见卖惨没用,他索性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边拍尘土边嘀咕:“这好像不是咒术。” “这是异能。”五条悟说道,“阿棘,你先回学校休息吧,明天还要出任务。” 狗卷点了一下头,刚准备走,又掏出了手机,小声说:“樱溪酱,可以加个好友吗?” 他眨巴着眼睛,看上去十分单纯,但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木鱼花!”我果断拒绝。 他一愣,随即说道:“木鱼花是表示同意的意思。” “呸,鲑鱼才是表示同意的意思。” 上当了!我一辩解,又开始对他说人话了。 狗卷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涌现出少年特有的清澈。 “樱溪酱好厉害,已经学会饭团语了。” “学会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我解除异能力,整个出现在他眼前,“小鬼,你今年几岁?” “二十岁。”狗卷很不要脸地说。 “嗯?”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心虚地改口:“虚岁二十。” “……” 这下连五条悟都听不下去了,吐槽道:“没有人虚四岁吧。” 原来狗卷才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 “好友就不加了,我不和未成年人交朋友。” 倒不是我对未成年人有意见,而是和他们确实玩不到一起。 未成年不能喝酒也不能赌博,连柏青哥店都不能去,如果我带坏了他们,还要面临法律责任。 “樱溪酱,”狗卷放出了大招,“分享我的咒术师学生证给你用,吃饭购物可以打五折。” 哼,区区五折而已,就想收买我? 五折!那不就是半价? 信用卡的还款压力岂不是少了一半?! 此刻的狗卷在我眼中,俨然散发着一圈圣光。 “棘君,我们只相差五岁,还没我和你五条老师相差的多,我们一定很合得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金钱和友谊能令我折腰,我掏出了手机,“我加你,还是你加我?” “这种事得男生主动。”五条悟插话道。 片刻后,我的手机收到了两条提示消息—— 【金枪鱼蛋黄酱】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草莓大福】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你有两个账号?”我看向狗卷。 “还有一个是我的哦。”五条悟说。 不愧是师生,网名都是食物,前者头像是一只饭团,后者是戴着墨镜的白猫。 加过好友之后,狗卷和我们告别,他对不能参与成年人的活动耿耿于怀,三步一回头。 不过等他第二次回头时,我和五条悟已经消失了——他用瞬移,我用隐身。 狗卷鼓起包子脸,然后慢慢地拉高衣领,转身踏上了回去的路。 “没想到能正常说话的阿棘会是个话唠。”在狗卷看不到的角落里,五条悟感慨道。 “咒言术很厉害吗?”由于狗卷的咒术对我无效,我也没能体会到。 “对普通人来说当然厉害。”五条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平静地说,“比如他叫对方奔跑,对方的身体就会跑起来,他叫对方睡觉,对方就会立刻进入睡眠状态。但同时也非常危险,因为语言会在不经意间诅咒到别人。” “所以他平时只用饭团馅料和别人交流吗?” “是啊。”五条悟耸了耸肩,“与生俱来的能力让他吃了不少苦,也不被人理解,进入高专之后他才算交到了朋友。” 大概因为大家都是咒术师,所以彼此间能互相体谅。 “阿棘很喜欢樱溪小姐,可以的话,你拒绝他的方式请委婉一些哈。” “不,我没打算拒绝他。”我已然拜倒在了狗卷的学生证下,信誓旦旦道,“我会等他成年。” 五条悟挠了挠他的羽毛球头:“可是——” “五条君,你是个好人,你一定会遇到更合适的相亲对象。” “可是阿棘成年后,学生证是要回收给学校的。” 失去学生证的狗卷也失去了身上的那圈圣光。 我的心情在一秒内经历了大起大落,最终心如死灰。 “好啦,成年男人不比小孩子更有魅力吗?”五条悟安慰道,“我知道有家咖啡店的甜品不错,樱溪小姐要去试试吗?” 我对咖啡店没兴趣,咖啡我自己会做,甜食更是不吃。 “成年人的场所不应该是酒吧么?” 五条悟脸上笑容不变:“我讨厌酒精。” ——居然会有男人讨厌酒精。 就算是坂口安吾那样的工作狂魔,周末也会抽空去小酌一杯。 “巧了,我也不喜欢酒精。”我面不改色地撒谎,“实在搞不懂那些爱喝酒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目标重新变成了得到五条悟的好感,因此得迎合他的喜好,不能暴露我嗜酒和好赌的本性。 话虽如此,在看到洒满糖霜的巧克力蛋糕时,我还是感到了一阵牙疼。主食是奶酪意大利面和可丽饼,同样令我无从下口。 “樱溪小姐,试着碰我看看。”五条悟依然沉迷于解开我的异能力之谜。 第30章 “才不要,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咒术是什么?” 五条悟把狗卷的能力告诉我了,却不说他自己的。 “话说五条君,你不担心胰岛素抵挡吗?”他一杯拿铁里至少放了七块方糖,和江户川乱步有的一拼。 “咦,那不是樱溪酱嘛?” 看来下午金汤力的酒劲还没过,我竟然幻听到了江户川乱步的声音。 直到那张眯眯眼大脸差点贴到我的脸上时,我才反应过来,乱步真的出现了。 每次他一出现,我都会吃大苦,倒大霉,破大防。 “五条君,我们打包带回去吃。”我开始收拾桌子。 “你们在相亲吗?”乱步噘着嘴说,“好奇怪,明明互相没看上,非要凑在一起吃个晚饭干什么?” 我不客气地捏住了乱步的嘴,然后拽成了鸭子嘴的形状。 战五渣的乱步痛得双脚蹬地,我皮笑肉不笑地问:“你说谁没看上谁?我和五条君可是对彼此满意的不得了啊。” 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皮鞋,再往上,白色的裤子,浅驼色的风衣,缠绕着古怪绷带的双手—— 是太宰治,我的前夫。 太宰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我,扫过五条,扫过乱步,扫过全场。 他的眼角像带着风,虚虚地落下来。但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与他人相比并无不同。 擦肩而过时,他风衣上细长的腰带擦过我的手腕,像是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也是认识的人吗?”五条悟问我。 我不想承认:“不认识。” 闻言,太宰停下了脚步,侧过身来。 第16章 16 就在我以为太宰会胡说八道,破坏我和五条悟的相亲时,他却看向了被我捏住嘴的江户川乱步。 “这位小姐,可以放开乱步先生吗?我们只是下楼来喝个咖啡。” 听到他对我的称呼从“樱溪酱”变成了“这位小姐”,我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在五条悟面前喊我一声嗨前妻。 “可以。” 太宰给我台阶下,我理所当然会给他面子,于是松开了手。 江户川乱步的嘴已经被我拔得变形了,一时之间没有回弹,神似《哆啦a梦》里的尖嘴小夫。 他一边气恼地揉嘴恢复弹性,一边骂骂咧咧地瞪了我好几眼。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宰选择的位置刚好在我们后面那桌。 隔过五条悟和江户川乱步,我仍能看到他的脸。 他同样也能看到我。 我低头喝咖啡时,明显感觉到了他冰凉又轻佻的眼神,但当我抬头时,却只看到他在专心地看着他手里的咖啡杯。 他垂下眼眸,卷发被射灯投上零星的白光,竟有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为什么他和江户川乱步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刚才说“只是下楼来喝个咖啡”,难道他们供职的武装侦探社就在这间咖啡店楼上? ……也太巧了,这该死的孽缘。 “樱溪小姐,甜点不合你的口味吗?”五条悟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没。”我赶忙否认。 “看你都没吃呢。” “我通常把好吃的留到最后。” 我正在看太宰,太宰也抬眸看我,五条悟忽然坐直了身体。 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即使只是坐着,也很可观,瞬间挡住了我和太宰之间的视线。 “樱溪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赌牌赌马赌小钢珠,偶尔会去犯罪组织赌俄罗斯.轮.盘。 然而这些说出来都上不了台面。 “我喜欢欣赏世界名画。” “呕——”江户川乱步发出了作呕的声音。 “聆听古典音乐。” “呕呕——” “以及吟诗读书。” “呕呕呕——” 事不过三,我刚要站起来去拔他的嘴,却听到江户川乱步抱怨道:“这颗大福太大了,噎到本侦探大人了。” “这里的大福一直是这个大小,乱步先生应该是因为别的事噎到了。”我怀疑太宰在阴阳我,但我没有证据。 “樱溪小姐的爱好很有品味。”五条悟称赞道,“介绍人说的‘高雅知性’果然诚不欺我。” “呕——”这回是太宰作呕,“糟糕,乱步先生,我也被大福噎住了!” 我压下了去将那两人胖揍一顿的冲动,毕竟在五条悟面前,我不想暴露太宰是我前夫的秘密。 “过奖了。”我礼尚往来地回问,“五条君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我么?”五条悟想了想,“吃甜品,看电影,逛逛论坛,都很普通吧,最近想去国外旅游,但没有空。” “五条君的工作太辛苦了,不像有些人,上着班都能翘班下楼喝咖啡,这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这次轮到我阴阳太宰和乱步了。 太宰发出了一声不爽的轻哼,小声嘀咕:“有福之人不用忙~” 正在这时,咖啡店的女招待找上了这个有福之人。 “太宰先生,请问你在我们咖啡店赊的账什么时候能还清?” 没救了,喝咖啡还赊账! “美丽的小姐,忘记这些不愉快的小事吧,我们来聊点正事,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又来了。 第31章 每次看到太宰邀请别人殉情,我都会深切地感到丢人现眼,不顾一切地逃离现场,生怕被熟人看到了指着我对别人说:“看,她就是这家伙的前妻。” 咖啡店的女招待没被太宰俊美的外表蒙蔽,十分清醒地让他还钱,把太宰郁闷到摆烂装死。 “樱溪小姐,介绍人说你有过一段婚姻,可以知道为什么分开吗?”五条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太宰面前提太宰。 见我脸色不善,他又叫来女招待,给我点了一份不算甜的蔬菜色拉和一份没加奶酪的烤面包。 看来他已经发现我不爱甜食了。 美食收买人心,我一下子交代了:“聚少离多,感情冷却,不如分开。” “这样啊。”五条悟代入感极强,“我也经常出差不在家,会不会也冷却呢?” “他可不是因为出差而不在家。”我竖起中指,“纯粹是去鬼混了。” “听上去是个不靠谱又轻浮的男性。”五条悟评价道。 即使被他高大的身躯挡着,我也能想象到此刻太宰记仇的小眼神。 为了防止他作妖,我决定说点好话:“他大部分时候还是靠谱的,学识渊博,头脑又很聪明,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做饭也比我好吃,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吵得不可开交,又会在大事上默默支持我。” 虽然是为了安抚太宰而说的话,却也是我的心里话。 小时候要不是太宰宽容,我不仅睡不到温暖的天鹅绒被子,还会连累收留我的樱子婆婆。 而我和太宰的婚姻,表面上是我和他各怀鬼胎,实则是异能科的手笔。 他们乐于促成这桩婚姻,方便监视太宰,也方便制衡我,挖掘出我异能力里易于控制的地方。 至于下属有没有真正从中得到幸福,没有人会在乎。 “樱溪小姐似乎对你的前夫全是称赞。”五条悟皱了皱鼻子,忽而又感慨道,“看来我也不懂女人心。” “五条君请不要妄自菲薄,你和我前夫是半斤八两。” “哈?”他发出很大一声气音。 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气? “说错了,是云泥之别,你是白头发的云,他是黑头发的泥。” “最后一个问题。”面前的男人歪了歪头,“你讨厌你的前夫吗?” “不讨厌。”我坦诚地说。 说完这句话,我听到了太宰哼歌的声音。 哼的是他自己瞎创作的殉情之歌,难听至极。 “但也不喜欢。”我补充道。 哼歌的声音瞬间消失。 “我受过他的照顾,也照顾过他,讨厌和喜欢,悲伤与快乐,所有的情绪都在离婚的那天一笔勾销了,他对我而言,就像一个普通的路人。”我慢慢地说道,“与其记着过去的事,那我不如——” 既然给自己塑造了爱吟诗读书的人设,那么此处应当吟上一句诗。 “怜取眼前人。”我望着五条悟的眼罩,肉麻地说。 五条悟气定神闲地吃着巧克力蛋糕,看不出神情。 等等,这家伙一直戴着黑布眼罩,完全遮住了视线,该不会和条野一样是盲人吧? 这两天我遇到残障人士的概率也太大了。 但五条悟健步如飞,能跑能跳,还会瞬移,难道—— 他的咒术是像蝙蝠一样靠嘴巴发射超声波来辨别方向? “眼前人?”太宰重复一遍,站起了身,目光投向了我,“像这样吗?” 他站起来的高度比五条悟坐着要高,因此又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变成了我的“眼前人”。 我们的视线再次相交,他朝我稍抬下巴:“这位小姐,我从刚才起就觉得你很眼熟。我们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 呵呵,当然见过,昨天还一起坐在楼梯上吃了晚饭。 由于我不能上二楼,太宰的脚也不能落在一楼的地上,因此楼梯便成了我们彼此都能进入唯一的公共区域。 “你认错人了。”我别过视线,“我不记得见过你。” “哦我想起来了!”他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拜托,千万别说像你前妻! “你就是上次在海中赌场输给乱步先生的小姐。” 好消息是前妻的秘密保住了。 坏消息是赌博的秘密没保住。 我在五条悟面前高雅的人设塌房了。 乱步挺起胸脯,骄傲地说:“没错,笨蛋樱溪输得很惨,然后陪了本侦探大人半个月。” “是陪你玩了半个月。”我吐槽道,“麻烦把话说清楚,少一个字会多出歧义。” “哦?”五条悟咽下嘴里的蛋糕,“樱溪小姐还赌啊?” “……工作压力太大时会。”我试图给自己挽回一点形象,“小赌怡情。” “你那是小赌吗?”乱步的嘴又痒了。 我剜了他一眼:“江户川君,看来你的嘴只有挂到墙上才会老实。” 这里没有福泽谕吉,太宰又打不过我,体术为零的乱步不得不护住了自己的嘴。 “樱溪酱的相亲对象,娶一个会赌的太太是没有好处的。”他捂着嘴巴,还不忘劝诫五条悟,“会把家产都输光的,唔,这个巧克力蛋糕不错,推荐你下次尝尝这里的草莓巴斯克。” “谢谢你的建议,但事实上,”五条悟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悠悠地说,“我的家产多到管理起来令我头疼,如果能被输掉一些,倒是一件好事。” 第32章 卧槽! 五条悟是什么人间天使,他不仅在两个穷男人面前凡尔赛了自己的家产多,还在帮我说话。 “樱溪小姐,我还没去过赌场,你愿意带我去见识一下吗?” 高大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一圈圣光,点亮了整个咖啡店。 “可是——”可是我囊中羞涩地已经去不起赌场了。 “本钱我出,输了算我的。”他扯起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赢了算你的。” 一瞬间,我听到了爱情之神振翅的声音。 “好嘞,五条君,我们现在就出发!” “她又去送钱了。”乱步偷偷对太宰说。 我在他的嘴上拧了一下,而五条悟与太宰擦肩—— 不,那几乎是撞肩而过。 那么宽的一条走道,他们偏偏撞上了,并且,谁也没道歉。 * 我带五条悟去的是距离咖啡店最近的一家赌场。 在进去之前,我买了一副墨镜和一副口罩,全副武装。 这波操作把五条悟看不明白了。 “这里面光线刺眼?” “不是,我有些社恐。” “让社会恐慌的社恐?” “……” “哈哈哈开个玩笑。” 一点也不好笑。 事实上我会特意变装,是不希望被赌场拦下。 然而在和五条悟去买筹码的时候,我就被当场截获。 “给我出去。” 来人是个瘦削的高挑男子,他是mafia五大干部中最菜鸡的干部a,有小道消息说他是森鸥外的外甥。 这里的赌场是他的场子。 “樱溪,这里不欢迎你。” “这位朋友,”五条悟好奇地问道,“难道樱溪小姐有欠你钱吗?” “这倒没有。”a说,“她虽然赌运很差,十赌九输,却从来不欠我钱。” “既然这样,为什么阻止我们进入?” 干部a对我本人没有意见,他畏惧的是同为mafia干部的中原中也。 两年前我在a旗下的一座赌场里被他下套,输光了全部的家当。 最后在a的诱惑下,将自由也赌上了。在我输掉,准备戴上他给的项圈时,中也从尾崎红叶那里知道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二话不说,先将a的赌场踏为了废墟。 最后他踩在a的脸上,恶狠狠地警告道:“如果你再敢骗她,我一定会让你被重力彻底碾碎!” 就在我为中也的义气拍手称快时,他却将我带到了mafia旗下的各大赌场。 “录到虹膜识别系统里,禁止她参与任何赌博游戏。” 日本相当一部分的赌场属于mafia,中也这是断了我的财路。 我当然很不满,但一向性格温柔的中也在这件事上态度强势而坚决。 “你什么都好,就是对mafia太忠心了。”我气呼呼地说,“生怕我把你们mafia的钱都赢走了!” 中也怔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辩解,戴着黑手套的手落在了我的眼睛上,留下了一个近乎告慰般的抚摸。 “是啊,我怕。”他说。 第17章 17 a畏惧中也的警告,纵使我磨破了嘴皮子,他也铁石心肠,要将我从赌场里赶出去。 东京一代的赌场都是mafia的场子,全部录入了我的虹膜,其中就属a管的最宽松,如果他这里不给进,那我和五条悟今晚只能压马路了。 “a先生,你和中也同为mafia干部,明明是平级,为什么你如此惧怕他?” 其实这是废话,a当初靠作弊坑了我,不仅被中也揍了一顿,还被踏平了一个赌场,事后他去找mafia的首领告状,森鸥外却说这是个小误会,让他和中也好好相处。 “死女人,你在胡说什么?”a好面子,不肯承认,“我这里是不欢迎穷鬼,才不是害怕那个恶心的矮子!” “注意你的措词。”我沉下脸,“如果你再侮辱中也,我绝对会让你后悔。” a也沉下了脸:“你在威胁本大爷?” “中也是我重要的朋友。”我重复一遍,“请你对他尊重点。” “朋友?”a的视线扫向我,轻蔑地说道,“你们俩果然天生一对,一个是小矮子,另一个是,” 他夸张地拖长了尾音,“大、蠢、货——” 咯哒。 还没等我出手,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像是骨骼错位的声音。 “啊——” 随之而来的是a痛苦的叫声。 他的表情扭曲,脸也拉长了——原来是他的下颌骨被卸下了。 刚才他还在叭叭叭骂人的嘴合不上了,口水慢慢从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这对向来注重形象的a而言,毫无疑问是奇耻大辱。 站在我旁边的五条悟以一副看戏的口吻说道:“a酱现在看上去比较像大蠢货呢。” ——他竟然称呼a为a酱,有够变态的。 不对,重点不是称呼,是五条悟的速度。 从他去到a面前,动手卸下a的下颌骨,到站回我身边,整个过程中无一人察觉。 这个男人就是屹立在咒术界顶端的最强。 “混、混蛋!”a气红了脸,用手托着下巴,口齿不清地叫道,“废物们,给我拿下他们!” 赌场里戴项圈的全是他的下属,听到上司的指令,立刻将我们团团围住。 五条悟不闪也不避,气定神闲地拉开赌桌旁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第33章 不过他没什么坐相,两条长腿就差没跷到天上去。 得亏他身材比例近乎完美,无论歪着扭着,都透着一股随性潇洒,像是模特在拍摄写真。 “a酱。”五条悟继续叫着这个瘆人的称呼,“要不要来和我赌一场?” 还没等a开口拒绝,他就说出了赌约内容:“赌我就算坐着不动,你的手下们也碰不到我一根手指。” “给我杀…杀掉……”a擦着口水恼怒道,“杀掉他!” 于是一波又一波的黑手党从四面八方冲向五条悟,形成了壮观的人墙,但如他预言的那样,没有一个人能碰到他。 没有赌注。 没有双方共识。 这只是五条悟的个人游戏。 砰。 混乱中,有人开了枪。 子弹直直地朝五条悟射去。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子弹的运行轨迹,它不顾一切地撕开空气,却定格在白发青年的眉心,最后像是撒娇般从他的鼻尖前段滑落。 五条悟伸出手,子弹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a酱,是我赢了~” 他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而a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 那张刻薄高傲的脸上露出了和两年前被中也踏平赌场那天一模一样的恐惧。 “那么依照约定,今天就允许樱溪小姐在这里玩个尽兴。”五条悟唇角含笑,语气却带上了威胁,“a酱是个愿赌服输的人吧?” 赌约是五条悟此刻才定下的,但a也不敢不答应。 “……知、知道了。” 又是一声咯哒声。 五条悟把a被卸下的颌骨接回去了。 “哼,让她玩就玩,反正她也是给我送钱。” a决定亲自下场和我赌。 我虽然兴奋,却也隐隐有些担忧。 “五条君,这些钱可能会回不来。”看着五条悟换回的大堆筹码,我犹豫了一下,提醒了他一句。 “既然知道回不来,”五条悟高高地抛起一枚筹码,然后接住,“干嘛还要赌呢?” “……只是可能。” 事实上,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沉迷于赢面极小的赌博游戏。 尤其是我头脑不出众,运气也不佳,还恪守着自己的规则。 绫辻行人曾教我记牌,我记不住,他教我作弊,我摇摇头,拒绝在赌桌上使用任何见不得光的手段。 “即使希望渺茫,也想要等到奇迹吗?”五条悟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算是吧。” “说起来我也在和樱溪小姐做一样的事呢。” 我刚要问是什么事,和a的赌局已经开始了。 …… 十分钟后。 我输掉了三百万的筹码,一牌没赢。 对面的a笑得像只恶犬。 “你这个弱智,和那个暴躁的矮子还真是般配。” “我警告你,再说中也的坏话,我就宰了你。” “你维护他也没用。”a顿了顿,不怀好意地问道,“难道你不知道么,中原只是为了完成森首领的任务才接近你的,你却像个傻子一样倒贴。” 我低头思考着手里的牌,没有吭声。 “很难过吧,想哭就哭吧。”a的笑声里充满小人得志的意味。 我抽出一张鬼牌,脑海里回想起初次见到中也时的场景。 其实,a说的不全错。 如果不是森鸥外安排的任务,那么我和中也将会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并行线。 我的异能力一度令mafia感到棘手,毕竟我每次行动都有好友兼搭档的绫辻行人进行远程指示。 他被称为我的外置大脑,即使对上老谋深算的森鸥外,也从不吃亏。 中也是在森鸥外三次让人暗杀我失败后出现的。 他不是来杀我的,也从未隐瞒过自己黑手党的身份,我们在初冬的街头打游戏,喝啤酒,看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无声地覆盖破败的擂钵街。 我突发奇想,如果落下的雪花能从地上回到天上,是不是冬天就不会降临到这片土地? 我只是随口一说,下一秒,竟看到无数雪花违反自然规律,真的回到了天上。 冬天的步履从未停下,也依然有冻死的人和流浪猫狗的尸体陆续出现在街头。但在那一段短暂的光阴里,我看到了昙花一现的青春好梦,稍纵即逝的童话世界,以及人类创造出来的自然奇迹。 ——那绝不是悲剧式的幻影。 “做好朋友吧,中也。”我听到自己这么说。 和中也成为朋友注定要付出代价。 在一次潜入mafia首领办公室翻看保险箱的时候,房间里却没有任何看守。森鸥外坐在真皮的椅子上,不务正业地喝茶。 “东西你尽管拿走,”他微笑着说,“反正我会追究中也君的责任。” “跟他又没有关系!”我急切的声音早就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有关系哦。”森鸥外加深了脸上的笑意,“谁让中也君引狼入室呢。” 风吹过,掀起窗帘的一角。帘布轻轻擦过他消瘦的下颌,他连眼皮都懒得掀开一下。 那天,我在mafia首领的办公室里和自己的影子僵持了很久,似乎再久一点,我就能在任务和友情之间找到微妙的平衡。 最后我乖乖地将偷来的东西双手奉还。 森鸥外奖励了我一颗糖。 第34章 一颗到现在我都没有拆开的橘子糖。 “以后mafia丢失的东西如果查出与樱溪酱有关,那我会第一时间追究中也君的责任哦。” 任务失手的我沾上背叛的嫌疑,被关进了异能科的审讯室。 那时我的上司还不是种田长官,对我并不宽容。 我没收金钱也没得到物质的利益,实在无话可交代,最后不耐烦了,将森鸥外给的那颗糖放到了上司的手上。 他怒火滔天地摔糖离开。 我俯身捡起那颗糖,拍拍上面的灰,也是在这一刻,我等来了我想要的答案。 中也悬浮在窗外,正午时分不急不缓的阳光落满他的黑色外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明晃晃的。 “在生气?”他问我。 我认真地想了想,“不生气。” “为什么?”他声音沙哑,神情疲惫不堪,像是经历过强烈的思想挣扎,“被利用了起码给对方两巴掌才正常吧。” “这样啊。” “喂,你那是什么反应?” 少年很急,他向来喜欢用武力光明正大去解决一切问题,欺骗别人的情谊这种黑泥行为显然令他感到羞愧。 “既然如此,”我举起了两只手,“那我打你咯。” 两巴掌轻轻落下,一左一右,捏住了他的两边嘴角,然后往上一提,少年的脸上被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微笑。 “做好朋友吧,中也。”我也笑。 过了很久,我听到了中也的回答。 “好。”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中也负罪感极强,但他不知道的是,尽心尽力照顾我的樱子婆婆,最初只是想得到一笔来自我家人的感谢费。 总是在我快饿死时良心发现,给我介绍业务的孔时雨,第一眼的驻足停留也不过是在那个眼瞎的瞬间,从我身上看到了亡友伏黑甚尔的影子。 而我的第一个朋友绫辻行人,在首次与我搭档时故意指了错误的方向,让我暴露了行踪,弄得狼狈不堪。 我的运气从来不在故事的开头。 …… 回过神来,我已经输掉了两千万的筹码。 事实证明,每次押4是个错误的决定。 费佳心心念念的那枚命运骰子,就是专业坑我的垃圾。 “你看牌的眼光和看男人的眼光一样差。”a不客气地吐槽道,“大蠢货。” “输赢现在才开始呢。”我输人不输阵。 脸上一冰,转眸一看,是五条悟将一罐果汁贴在了我的脸上,示意我拿着。 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罐果汁。 “赌场限定的甜菜桃子汁,据说味道很神奇,樱溪小姐也试试吧。” 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闲情逸致买果汁喝。 还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不用担心筹码,我很有钱喔。”五条悟打开果汁喝了起来,“而且我相信你不会输,唔,这个味道好好喝。” 出钱的人不急,我就更不急了,也打开果汁喝了一口。 ……好难喝,甜的要死。 “刚才输是因为a先生丑到我了。”我冷哼道,“说不定看一下帅哥运气就回来了。” “哦?”五条悟低头,“那樱溪小姐觉得我长的怎么样?” 花人钱财,岂能不说人好话:“肯定是个帅哥,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 “是么?” 他忽然拉下了脸上的眼罩。 窗外的夜色深沉,赌场里的灯光白到刺眼。身材高大的白发青年坐在明暗交界处,挑眉抬眸的一瞬间,气场全开。 他的眼风轻轻一掠,我仿佛看到了镶嵌在薄雾里的星光。 ……还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那种。 第18章 18 在五条悟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时,我已经输掉了一亿筹码。 “五条君,今天就玩到这里,我们走吧。” 久违的,我有些心虚,输掉两千万时就应该收手了,但我在他的一声声“我相信樱溪小姐没问题”中迷失了自我。 “别急着走嘛樱溪,你不想赢本大爷了吗?” 对面的a赢钱后反倒不赶我离开了,他也发现五条悟是个超级阔少,被输掉一亿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视线依然专注于自己手中的甜菜果汁。 “你这次找的男人比中原靠谱多了。”a继续进行拉踩,“光是身高这一点,那个小矮子蹦起来都还差人家一大截——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说和不说这都是事实。” 我掀开最后一张牌,是黑桃8,而a的最后一张牌是黑桃9。 ——于是我又输了一次。 “我牌技不如你。”我放下黑桃8,“但a先生的话我会如实转告中也。” 闻言,a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虽然轻视中也,但同时又畏惧着他的实力。 “那你也完蛋了,不要忘了中原是不允许你进赌场的。”a摆出了一副和我同归于尽的态度,“更何况你是和其他男人一起来的。” 后一句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 中也从来不干涉我个人交友情况,他只是讨厌我将辛苦工作赚来的钱全花在赌场和酒吧这两个地方。 明明他自己也是个酒鬼,还管教别人喝酒。 不过我在经历过喝到不省人事,把听从江户川乱步的建议购买的中了一大笔巨款的赛马券撕碎后,我就痛定思痛,不再让自己喝醉了。 第35章 如果那张赛马券没被我撕掉,我现在早就买了豪华大公寓,搬到六本木和灰谷兄弟当邻居了,哪里还有空和太宰争那套小房子里楼梯的所属权? “我迟早会卷土重来。”我嘴上嚣张,心里却没了底气。 输掉了五条悟一个亿。 一个亿啊! 为什么被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输了一个亿,他还能笑得出来? 当听到我的小声纠结时,五条悟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不是第一次见面哦。” “诶?” “再说,”他咔哒一下捏扁了手里的果汁罐,“樱溪小姐也并没有输。” 一滴果汁从罐子里溅出来,直接喷到了a最后出的那张牌上。 不偏不倚,覆盖了上面的一个数字9。 “你看。” 五条悟话音刚落,奇迹发生了,9竟然慢慢变成了6。 9变成6,意味着这张黑桃6没有大过我的黑桃8。 “可是为什么——”我愣愣地看着扑克牌。 “这些牌上面有一层特殊涂料,只有加热过才会显现。a酱那边的桌子,有一半是带加热功能的。”五条悟解释道,“所以他总是在两只手倒腾牌,以此来控制胜负的走向。” 话到此处,白发青年将手里的果汁罐朝a扔了过去。 更多没喝完的果汁四处乱溅,洒在a的左手边的桌子上,扑克牌顿时有一半都变了数字。 “甜菜桃子果汁呈酸性,刚好能破坏那层涂料。” 我深深地震惊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对面的a也震惊了,骄傲在他那张刻薄的脸上扭曲到彻底变形。 “好厉害。”我感慨道,“真是太厉害了。” 五条悟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一副要深藏功与名的低调姿态:“虽然是事实,但樱溪小姐也不用一直夸我,毕竟我平时已经听腻了。” “我是说我自己厉害。”我美滋滋地捧着脸,“这下我不用欠下一亿的赌债了。” 五条悟不爽了:“喂,是我看穿了他的骗术,你才会赢的!” “是这样吗?”我假装不懂。 他鼓起了包子脸:“赶快说我也很厉害。” 我故意拖延时间,每拖过一秒,面前的包子脸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一点,变得越来越圆。 “五条君最厉害了!” 包子脸这才瘪下去。 “这还差不多,陈述事实很难吗?” “你们两个混——” a气急败坏的刚要开喷,青年高大的身躯瞬间又移到了他的身后,压迫感十足。 修长的手指搭在了a的颈间,指腹微微回勾。 “看来卸下巴也不能让a酱认真对待比赛,要不然干脆把脖子拧了重开吧。”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说拧死一只鸭子。 a被吓得脸色煞白,脊背僵着,嘴唇抖动着吐出求饶的字眼:“……我错了,我会把筹码全部还给你们。” “嗯?”五条悟对这个结果不满意,“这就是你的诚意?” “那你们还想怎么样?不会是要趁火打劫吧。” a虽然有钱却是个极端的守财奴,正常人在面对这种随时会被拧脖子重开的危机时,早就把压箱底的大宝贝都献出来了。 “你和樱溪小姐再比一场。”五条悟移开手,宣布道,“这次由我担任荷官。” 原本的荷官是a的心腹下属,这次换成了我这边的人,a当然不服气。 “万一你协助她作弊呢?” “你刚才怎么不说你下属帮你作弊呢?”我反唇相讥。 “因为这里是我的场子,不服就滚蛋!” a和我又吵了起来。 五条悟揉了揉眉心,忽然扭过了身,背对着我们靠在了赌桌上。 “为了防止我协助樱溪小姐作弊,那我就背对着你们发牌。”顿了顿,他问道,“a酱,这样你就没有意见了吧?” a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纵使他横行赌场数十年,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荷官,居然背对着赌桌发牌。 而且这人没个站相,发了两局牌就喊累了,自顾自坐到赌桌上,跷着两条长腿晃啊晃。赌桌承载了他的大部分重量,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a被折腾得心烦意乱,加上手气不顺,摸到的全是小牌。而与他相反,我的手气却是空前绝后的好,想要什么牌就能摸到什么牌。 “我就说樱溪小姐没问题。”五条悟笑。 “你很有眼光。”我也笑。 一直到最后,我赢光了a的筹码,赚了整整十亿。 “你肯定帮她作弊了!”a对这个结果无法接受,完.全绷不住地破防了,“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大蠢货!” “那说明a酱本来就是个大蠢货呗。”五条悟一脸无辜,“所有人都看到我背对着你们,哪里能决定发什么牌呢?” 我无暇关照a的情绪,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五条君,扶我一把,我站不稳了。” 五条悟单手按住我的肩膀,让我在地上站稳:“很开心?” “当然,我一辈子也没这么开心过!” 十亿啊十亿! 从出生起就没赢过这么多钱。 六本木的豪华大公寓,我来了! “是嘛,和那个中也交上朋友也没现在开心?” “呃,这个不好比。”我数着筹码说,“五条君,我分一半给你,我们一人五亿。” 第36章 “这点小钱不用分啦。” 小钱! 他管十亿叫小钱!! 我再次对五条家及其产业肃然起敬。 “就当做是给圣诞老人继承人的回礼吧。” ……圣诞老人继承人? 这个名号他怎么会知道? 在这双蓝到梦幻的眼眸里,我看到了一脸迷茫的自己。 “哎。”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樱溪小姐是个大骗子。” “哈?” “说什么过目不忘,”他继续叹气,“这不是早就忘了么?” 第19章 19 在五条悟从赌场里的一个黑手党成员手里拿来一副墨镜戴上后,我这才认出他来。 他和十年前相比没有变化,主要是他满头白发,有也看不出来。 十年前的我还在一边偷孔时雨的家,一边照顾年幼的伏黑姐弟。 说是照顾,实际上照顾得一塌糊涂,伏黑姐弟没死纯属命硬。 他们喝的牛奶是我买的中老年奶粉,因为上面画着两个年纪很大的老人,我以为这代表着只要喝这个,就能像他们一样长寿,于是每次给他们冲奶粉时会举办比赛,谁先喝完就让谁以后先见到圣诞老人,虽然每次只有津美纪捧场拼命喝,伏黑惠则是冷着一张小脸,不情不愿地喝着。 他偶尔会生病,我不懂如何照顾病人,跑去药店买下了全部用于治疗感冒的药,每种都给他吃一片,幸好他的肠胃受到刺激把药全吐了,否则早就被我喂中毒了。 他在刚开始时对我抱有强烈的排斥,因为家里条件太差,不得不忍受我这个饲主把他和津美纪的家当成第二故乡,但他从来不对我笑,也不准我摸他的海胆头——我一直手贱想摸摸看是硬的,还是软的。 熟悉了之后,伏黑惠也会露出他的一些小愿望,尽管他不说,全凭我猜。 比如他会在商店橱窗里的动物拼图前驻足停留超过三秒,视线也会追随着在公园里卖彩色气球的小丑。 这些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孔时雨的钱包完全够用。 我有时候也会把太宰给我讲过的故事,说给姐弟俩听。时间过去太久,很多故事我只记得一部分,经常会在关键时候卡壳,面对姐弟俩满脸的求知欲,我原地完结:“玫瑰公主被恶龙抓走了,然后王子就……就娶了另一位百合公主。” 津美纪直接崩溃:“他不管玫瑰公主了?” 我摊摊手:“管不了了,也许他认为恶龙会好好对待玫瑰公主吧。” 伏黑惠也非常不满:“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两姐弟沉浸在玫瑰公主的悲伤中,属实是把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里哭。我表示无解:“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等你们长大就明白了。” “是!”津美纪乖巧地附和。 伏黑惠却小声吐槽:“说的你是大人似的。” 我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和你相比,我当然是大人。” “你只比我大六岁而已。”他不服气,挺起了小身板,海胆头也比平时竖的更高。 “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我买的。”我也不服气,“我也算你半个父母了。” 这句话得罪了伏黑惠,他第一次正面和我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我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这小子嫌我太小,其实不想要被我这样的人照顾。 也能理解。 喝了小半年的中老年奶粉,把他差点喝成小老头,生病吃个药差点被喂死,听故事也经常听到烂尾的故事……他估计早就受够了。 五条悟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那天我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帮伏黑惠缝玩具小熊,那只熊又破又丑,我想扔了重买一只,但伏黑惠总抱着那只熊睡觉,是他的心爱之物。 我的手艺太差,缝起来更丑,最后我一气之下将小熊坐到了屁股底下。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我慢慢抬起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青年。 那天是雨天,他也戴着墨镜,我下意识地认为他是个瞎子。 “可怜人,眼睛不方便吧,我扶你一把,上几楼?”我从地上站起来,捡起小熊,将手递给他。 五条悟大概是觉得逗小孩好玩,居然真的很不要脸地装瞎,欺骗我他和家里人走散了,肚子饿扁了。 我把他牵进了伏黑家,从冰箱里找出津美纪做的没吃完的饭给他吃。他不吃剩饭,闹着要吃新鲜的,可能是我那天心情不错,居然没把他撵出去,反而下楼给他买了一份便当。 五条悟吃饭时与我闲聊,问起我的身份,我把瞎子当小孩骗。 “我是圣诞老人的继承人。” “原来是圣诞老人的继承人,失礼了。”他也跟我胡扯。 “不用客气。”我看他果汁喝完了,给他又倒满一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可以跟我说,我来安排。” “这么大方?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五条悟叹气,“我老妈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得到圣诞老人的礼物。” “那是你老妈没找到关系,我可是圣诞老人的继承人,有这个硬实力,给你破例一次。” “不愧是你。”五条悟没跟我客气,点了一堆甜点,“那我想要芋泥牛乳挞、栗子烧、芝士脆多多、山楂小饼、绿豆冰糕、沙琪玛……” “这么多甜的,吃了不影响血糖吧。”我一样一样记下来,然后领着他出门去买。 第37章 雨一直下,我和他撑着一把小伞,冒着大雨打卡一家又一家的点心店。 他应该馋坏了,所以才能一口气报出那么多点心的名字。于是我更加同情这个可怜人。 五条悟不吃独食,也分给我吃,我只吃了一块,剩下的用袋子装了起来。 面对他的疑问,我解释道:“带回去给津美纪吃,惠君不爱吃甜食,等会儿给他买点小水果。” “他们是谁?”五条悟问,“也是圣诞老人的继承人吗?” “怎么可能?”我的虚荣心也只能在瞎子和小孩面前膨胀膨胀,“我可是唯一的继承人,他们和你一样,靠我的关系得到圣诞老人的关照。” “是嘛。”青年将最后一块蛋糕扔进了嘴里,“但你做这些,又能得到什么呢?” ——得到什么? 我最初是奔着分走伏黑甚尔的家产,让自己富裕的目标来的,但伏黑姐弟比我还穷,我就关照他们了。 这个事情的发展很不可思议,也不科学,但当我回过神来,已经养了,想过半途而废,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反正钱都是孔时雨的,我只是跑个腿,而我精力旺盛,最不缺这个。 “那我也没失去什么,对吧?”我反问五条悟。 他微微一怔,接着,他竟然在我的这句反问里,靠着公园长椅的椅背睡着了。 大雨滂沱,世界在溅起的水汽里渐渐虚化。 我没有叫醒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呢?” 我听不明白。 脚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怎么就感慨自由了? 等一下,他是个瞎子,行动不便,看这个离谱的食量,估计在家吃的也不好,于是我安慰他:“这个世界上哪里都没有真正的自由。” “哦?” “小孩子不给去风俗店,不给去酒吧,连赌场都只能去地下赌场,拘束的很。”我郁闷地说,“就算是圣诞老人的继承人也不行。” “你这个年纪惦记的东西倒是很特别。”五条悟意味深长地说。 “但这个世界上哪里都有自由。”我又说道。 “怎么讲?” “你不想上学就逃学,以后不想上班就翘班,不想吃辣白菜就挑出来,想吃芝士脆多多就排队去买,不喜欢的人就骂他,喜欢的人就多看看……呃,忘了你看不到,就多和她说话吧,增加一点参与感,这不到处都是自由了吗?” 面前是空旷的路,没有一个行人,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这一刻我感受了巨大的自由。 但这种自由被封印在脚下的路上,封印在公园的每一块砖石里,封印在这个充满约束和偏见的世界之中。 想来我是整天冒充圣诞老人的继承人上了瘾,居然和一个成年人聊起了哲学。 聊到后面,五条悟哈哈大笑。 那样的笑容我在赌场里听过。 是一个男人横贯全场藐视一切的那种笑。 很快我知道了他的来意,也发现了他根本不是瞎子。 对于他接管伏黑姐弟这件事,我没有任何异议。 “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不想,我找到包住宿的工作了,以后不来了。” “也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不想。”我心说,知道了又不能换钱。 五条悟拉下墨镜,冰蓝色的眼眸盯着我看了许久,看得我莫名其妙。 “你没有行李要收拾带走吗?” “好像没有。” 我的个人物品很少,只有牙刷毛巾,一只喝水的杯子和一身换洗衣服。 我把这些东西集中起来,全扔进了垃圾桶里。 五条悟:“这是在发脾气吗?” “发什么脾气?”我不以为意地拍拍手,“我马上会买新的。” “和他们相处了那么久,起码要亲口告别吧。”他最后说道。 “你帮我说也是一样的。” 我对五条悟放心的理由,是因为伏黑惠的那只小破熊,是他帮忙缝好的。 这个世界上不缺有钱帮你买小熊的人,但能耐心帮你缝补小熊的人,不论贫穷富贵,都至少不会害你。 ——我是这么想的。 我在赌场浪迹太久,看过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寂寞,形形色色的欲望。 太多的人从富有到落魄,太多的人从落魄到富有,有人抛妻弃子,有人家破人亡,但很少有人对待别人始终如一。 世界则是个更大的赌场,每一次的决定都是一次豪赌,时时上赌桌,分分秒秒与命运投骰子。 …… 记忆回笼,我有种穿越时空的奇妙感觉。 “就算是给圣诞老人继承人的回礼,十亿也给太多了。”我执意道,“分你一半。” “不用啦。” “至少收个三亿吧。” “……既然你这么坚持,”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说,“那就给我之前的本金。” “好。”我不再坚持,毕竟五条家家底丰厚。 正在这时,有消息的提示音传来,五条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道:“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今天不能陪你玩了。” “没关系,你快去忙吧。”我低头数着筹码,准备连夜去六本木买公寓。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他发出了一句感慨。 第38章 “什么和以前一样?” 我抬起头,却没有得到回答。 只得到了五条悟的一句没有日期的邀约。 “樱溪酱,下次约了。” ——称呼变了。 不过他帮我赢了十亿,叫我樱溪小弟樱溪兔崽子,我都不会有意见。 “手气挺顺呀,樱溪酱。”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筹码数到一半,被一打岔,忘了数到多少了,愤怒地回过头。 ……竟然是太宰。 “你什么时候来的?” “和你们前后脚进的。”太宰说,“目睹了全过程,真让人羡慕,十亿。” 他瞥向我面前的筹码,我立刻警告道:“不要打一些不该有的主意,不准偷——” “樱溪酱,和我赌一场吧。” 我笑了。 太宰居然要和我赌? 从小到大,他没赢过我。 一次也没赢过。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必赢的赌局。” “必赢?”太宰的声音充满戏谑,“距离我们上一次赌博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也是有所成长的。” “就算你成长了,”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身驼色的衣服自从进了侦探社就没见换过,我好歹还有三身异能科工作服,“你有钱赌吗?” “……没。”太宰的声音弱了下去。 我指了指右边:“门在那里。” “但是我有别的赌注。” 我没兴趣听,抱着筹码绕过了他。 “如果我输给樱溪酱,我就打电话给中也——” 听到中也的名字,我停下了脚步。 四目相对,太宰眸色幽深,悠悠地说出了剩下的内容。 “向他承认,我是条混蛋青花鱼。” 第20章 20 太宰是真敢赌。 我脑补了一下中也听到他打电话承认自己是条混蛋青花鱼时的搞笑场景,爽快地答应下来。 我出的赌注是一亿筹码。 荷官由a本人担任,这恐怕是他第一次当荷官。从赌场老板干到打杂的,不免有些丢份,他的不情愿都写在脸上,但架不住太宰的盛情邀请:“不当现在就去死吧。” 两人曾同为mafia的干部,可能还是有点私人交情的,于是a答应了。 a在发牌给我时,幸灾乐祸地说:“你输定了。” “别想了,”我摆了摆手:“太宰不是我的对手。” “……谁他妈给你的自信?”a几乎咆哮起来。 “实力。” a输给我十亿,心里不痛快,巴望着太宰替他报仇,但他不知道的是,太宰从小到大都没赢过我。 果然。 不到五分钟,太宰输了。 打牌对他来说是个极为耗费精力的过程,他看上去十分疲惫。 荷官a比他本人更崩溃:“不可能,你绝对放水了!” 太宰垂下头,轻声叹了口气。 a眼看他没能替自己报仇,竟然开始胡言乱语:“太宰,你怎么可能输?你就宠她吧!” 我懒得吐槽他,朝太宰抬了抬下巴:“愿赌服输。” “是是是。”太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中也的手机号要我给你报一遍吗?” “不用,我还没删。” 他按下拨号键,又按下免提键,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中也的声音:“你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是几个意思?” “中也,我有话要对你说。”太宰看了我一眼,用极为正经的语气说道,“我承认我是条混蛋青花鱼——” “哈?”中也发出很大一声气音。 我满意地点点头。 太宰眼神一沉,忽然又迅速补上一句:“但你也是条恶心的蛞蝓!” 我:“???” “等会儿,太宰,谁允许你自由发挥了?”我气愤地说,“赶紧给我撤回后半句话!” “谁又不允许我自由发挥了?樱溪酱事先可没说明。”太宰朝我晃了晃手机,“已经挂断了哦。” ……算了。 反正能让他说出前半句话也很难得了。 正当我收拾好筹码,准备去兑成支票离开时,太宰又一次叫住了我。 “樱溪酱,再来赌一次吧。” “喂,你还没输够吗?” “下一次就不一定是我输了。”太宰耸了耸肩,“我也是有所成长的。” “不赌。”我拒绝道,“你又没有筹码。” “是么?”他微微一笑,“如果我输了,我就打电话给芥川——” 我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表扬他一下。” 太宰的肯定对芥川来说是无价之宝。 这种肯定,通过旁人转述是没用的,必须得由太宰亲口承认。 我对芥川说过,太宰其实很认可他,芥川却回答:太宰先生没说。 我说太宰如果不认可他,就不会悉心培养他,我举了一堆例子,说得口干舌燥,芥川的回答永远都是:太宰先生没说。 芥川认死理的本事能把我气死,所以这一次的赌注,令我狠狠地心动了。 荷官a无精打采地发着扑克牌,他已经不寄希望于太宰替他报仇了,后者依然很精神,甚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完全自杀手册》,一边看书一边理牌。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太宰又输了。 他靠在椅背上,用《完全自杀手册》盖住脸,郁闷地说:“樱溪酱还是很厉害啊。” 第39章 a一副“我早已看穿你们俩”的表情发出了两声呵呵。 我催促他兑现承诺:“快点打电话给芥川,这次不准再自由发挥了。” “知道了。” 太宰有气无力地拨通了电话。 他在离开mafia后,便不再主动与芥川有任何接触。因此在接到他的电话时,芥川格外激动。 “太宰先生,是您吗?您、您打电话给在下是、是有什么事吗?” 这孩子都语无伦次了。 我心喜,也心酸。 以往和三瓜朋友聊及愿望,绫辻想要真实的自由,中也想要守护港口mafia,而芥川的愿望最简单,想要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 “芥川,”太宰平静地说,“你做的不错。” 然后他便果断地挂了电话。 一瞬间,我产生了一种幻觉。太宰仿佛只是想要借输给我为契机,向芥川传达自己一直以来都未能说出口的话,毕竟他本人不擅长打直球。 ……应该不可能吧。 “这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赌第三次了。”我向太宰告别,“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樱溪酱,我还有别的赌注哦。” 前两轮是中也和芥川,难道第三轮是绫辻? “你能让绫辻得到自由?” “显然不能,他可是特一级危险异能者,必须接受政府二十四小时监管。”太宰顿了顿,“你不正是因为这件事,才选择继续留在异能科的么?” 他说对了。 几年前我在异能科努力工作赚钱,还完欠孔时雨的债,本打算离开日本去欧洲流浪。 但异能科告诉我,如果我离开了,多次与我搭档的绫辻行人处境会更加艰难——虽然现在看来,完全是诓我的。 我问过绫辻本人的意见,希不希望我留下。 他说不止希望我留下,他还等着我爬上异能科一把手的位置,将他从层层禁锢中解放出来。 于是我一直留到了今天。 实际上绫辻是怕我去了欧洲吃亏,在日本无论我闯下多大的祸,他都能给我兜底,太远了不行,他够不着。 被保护的从来不是他,而是我。 “再说了,我也不可能一直从别的男人身上下赌注。”太宰的脸埋在书里,说话声闷声闷气的,听上去像是小孩子在赌气。 “哦?”我笑了,“难道你觉得自己身上有能吸引我的东西吗?” 太宰冷哼了一声:“敢不敢玩一局大的?” “有多大?” “谁输了谁就是对方的奴隶,一辈子都要看对方的脸色过活。”太宰说完还用了激将法,“樱溪酱不敢赌了吧?” “不,我当然敢赌。”我想了想,“但即使我赢了,也不需要你当我的奴隶,太宰,你是自由的。另外,家里房子的一楼,我打算送给你。” “送给我?”太宰好奇地问,“那你住哪里?” “我打算去六本木买一套高级公寓。”我陷入了无尽的幻想,“楼下就是五光十色的歌舞伎町,形形色色的赌徒,提供情绪价值的年轻牛郎,想喝酒了二十小时都能泡在威士忌里。” 哪里像现在的居住环境,前后左右没有一家酒吧,旁边就是警察学校,我经常在睡梦里被他们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吵醒。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我没吭声,我想要的生活是得到其他人不能体会的贵重经历,这是樱子婆婆在临终前对我说的话。 她说津岛家太小,叫我去看看人间,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后悔,也不要遗憾。 离开那天,太宰也拦住了我提出了赌约。在那之前我们经常赌,津岛少爷的零花钱全都输给了我,水果点心也进了我的肚子。 他是我的手下败将,却越挫越勇,百战百输,百输百战。 我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小子的好胜心还真是强。 在津岛家的最后一次赌博,少爷希望我留下陪他,结果却是将年玉也输给我当了离开青森的车票钱。 “你以后别邀请女人殉情了,也别闹着自杀了,去做点正经事,找个女朋友好好生活,你只要表现得正常点,会得到很多人的喜欢。 太宰,我其实并不算讨厌你,过去被你坑的事我早不计较了,虽说二婚让我在相亲市场上多了几分阻力,但绫辻说过,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既然我们的恩怨揭过去了,那么我也会祝福你的。如果你再婚,我也会给你出个份子钱,你看怎么样?”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客气地对他说话。 盖在太宰脸上的《完全自杀手册》缓慢地滑落,书本下落的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掀开眼皮,没去捡他一向珍视的书籍,反倒用缠着绷带的纤细胳膊支起下巴,抬头望着天花板。 赌场里的灯光亮得刺眼,没人愿意直视,太宰不闪也不避,盯着看了很久。 “好啊。”他收回视线,鸢色的眼眸里透出很亮的潮湿感,眼神却像看死人一样的看着我,“只要你赌上你的一切,赢过我。” 第21章 21 赌上我的一切? 我的一切里有什么呢? 刚赢到手的十亿筹码。 一户建的一楼(包含院子和旧家具)。 一条命。 以上。 至于异能科的工作,人际关系这些具有社会性质的身份,并不是我愿意就能赌出去的东西。 第40章 “修治。” 听到我叫出这个名字,太宰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我愿意为你赌上我的一切。”我将全部的筹码推入了奖池,赌上这些,说不定就能再次见到一个和小时候一样正经的津岛修治。 “为我?”太宰俯身从地上捡起《完全自杀手册》,漫不经心地说,“还是为修治?” 他把他自己和津岛修治区分开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了津岛家,但他离开后改名换姓,足以看出他和原生家庭已经划清了界限。 也可能是对过去的自己的全盘否定。 “这两者有区别吗?” “有。”太宰微笑,“一个是死人。” “另一个呢?” “将死之人。”他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那样稀松平常,“不久之后我会和美丽的小姐殉情,结伴离开这个被过度氧化的世界。” “是么。”我想了想,“樱子婆婆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樱子婆婆是我和太宰之间的禁忌词,即便是在结婚的那两年,我们也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关于她的所有话题。 津岛家的佣人告诉我,樱子婆婆是为了救溺水的太宰身亡的。那日我因为捉地鼠离开了一小会儿,回来就听到了噩耗。 我跳进水中捞起了太宰,但再次潜下去拉住樱子婆婆时,已经太迟了。 冬天的河水有多冰凉,我一生都忘不了。 津岛家主感谢我救了他的幼子,提出给我一大笔钱作为补偿,我依然可以留在津岛家,等到成年时当上管家,这对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拒绝了。 我只有一个请求,填平那条河。 这个请求遭到了整个津岛家的反对,没有人支持我,连津岛家主都皱着眉提醒我发泄情绪应该换个方式。 没人支持,我也没有放弃,除了吃饭睡觉,我每天都去山坡上收集石头扔进河里。我手里有一本太宰送给我的中国神话,里面有一个《精卫填海》的故事。 我时常会想,人家精卫要填的是海,而我要填的只是一条河,与它相比,填河不是容易多了么? 太宰偶尔会站在山坡上,远远地看着我搬运石头。 我们从无话不说变成了无话可说。 书上没讲《精卫填海》的结局,但我得到了一个好结局。 一个路过的异能力者听完我讲的故事,觉得有趣,表示愿意帮我的忙。 太宰也听到了,他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那个异能力者。只要他想,人间失格可以使一切的异能力失效。 但他最终收回了手,沉默地看着汹涌的河水变为平地。 也就是在那一天,我们迎来了长达十年的分别。 没有人为我送行,除了太宰。他在车站前拿出被我们玩得很旧的扑克牌,说再玩一次,我随手抽了一张牌,还没来得及看清牌面,风就把扑克牌吹远了。 他宣布是我赢了,并松开了手里所有的牌。 火车呼啸而来,无数张承载着我们童年的扑克牌被卷起,在空中四散开来。时光再次回头,我看到那个少年变成了青年。 青年太宰褪去了幼年时期的婴儿肥,下颌线清晰却不硬朗,尤为漂亮。他不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在暗示着什么,从眉角到眉梢,都流淌着浓稠的俏丽, “看你的样子,也想起了那条倒霉的河。”太宰摊了摊手,“你当时还不如把我埋了。” “埋你做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说,“我填平它是怕你再掉下去。” 他微微一怔。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别人说你不止一次掉下去了。”我也是在听说这件事之后,才决定填平河再离开津岛家,“虽然不知道你是故意掉下去,还是走路不注意掉下去的。” 太宰没有理由那么小就迷恋自杀,但总掉下去也不是办法。 “让我们光明正大的赌一场吧,太宰。”我双手托腮,慢慢地说,“这些年我混迹赌场,输的次数比赢的次数多,被人出千也是家常便饭,但我从未出过千。” 我的异能力想要出千,其实很容易,藏牌和偷牌都是小菜一碟。 “因为我想痛痛快快地玩,就像小时候那样。” “这样啊。”太宰朝a抬了抬下巴,“我和樱溪酱打牌不需要荷官了,你退下吧。” a被当成马仔使唤,勃然大怒:“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他抽出的枪抵在了太宰的脑门上,同一时间,我的枪也瞄准了他的心脏。 “有胆子就开枪啊。”太宰竟然用脑门蹭了蹭枪口,“反正樱溪酱会帮我报仇的。” “没错。”我点头,“我会让你们俩殉情,结伴离开这个被氧化的世界。” 太宰:“呕——” a:“恶心,谁要和他殉情?” 对峙片刻后,a悻悻地收起了枪。 作为mafia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即使太宰已经离开,留下的压迫感仍在。小心谨慎的a比谁都明白。 我和太宰像小时候那样玩起了小猫钓鱼。 洗牌,分牌,出牌,吃牌…… 明明是最简单的纯靠运气的玩法,我们却玩了比先前那两局更长的时间。 最终太宰赢了。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赢我。 a比太宰更激动:“你终于做个人了。” 第41章 太宰倒是很淡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樱溪酱,看吧,我也是有所成长的。” 我输得只剩下一张红桃a。 “你的一切就这样输给我了。”他勾着绷带说,“想哭就哭吧。” “为什么要哭?”我耸了耸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冤种,我高兴都来不及,既然你现在是我的主人,那就要对我的衣食住行全权负责。我还没吃晚饭,你带我去吃高档饭店,我还要喝最昂贵的威士忌,还有名贵的项链和裙子你得给我买,把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太宰:“……” “是当奴隶不是当祖宗!”他纠正道,“我可没钱给你买那些东西。” “那我要去奴隶协会投诉你!” “有这个协会吗?” “我马上成立。” “算了。”太宰忽然放下了手里所有的牌,从椅子上起身,“还是维持现状吧。” 哗啦一声。 赌场的大门被打开了。 “不准动!” 大批警察涌了进来,为首的是抱着零食嘴角还沾着饼干屑的江户川乱步,警察队伍里竟然还有我不久前在酒馆遇到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 乱步晃了晃手里的零食袋子:“太宰,我这边已经搞定了,你那边呢?” “差不多还算顺利。”太宰单手插兜,转头朝我解释,“警方怀疑赌场的主人有进行器官的非法买卖,乱步先生推理出地点,我负责拖住赌场的主人,而警方和乱步先生去地下室解救人质。” “这家赌场也涉嫌违法经营。”乱步看着奖池里的筹码,幸灾乐祸地说,“这些筹码也要全部没收。” 十亿筹码。 最终没到我手上,也没到太宰手上,全部上交给国家了。 “樱溪酱,我知道你现在心痛的快要死掉了。”太宰扭动着双手,像海草一样跳起了舞,“毕竟这是你离六本木的豪华公寓最近的一次,实在是太遗憾了。”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反问道:“太宰是在帮警察做事吗?” “今天是哦。” “那我并没有输。”在太宰逐渐平静下来的目光中,我说道,“能看到你有在做正经事,别说是十亿,就是百亿又何妨?” 太宰不笑了。 他身上有着一种怪诞的气质,若是被辱骂被殴打,他都能嬉皮笑脸的应对。但若是接受到善意和夸奖,偏偏就不知所措,连摆什么笑容都显得僵硬。 “六本木的豪华公寓又不会跑掉,下次我再买吧。”我留下了豪言壮语。 “下次也买不了。”乱步顺嘴说道。 “就你长嘴了!”我愤怒地捏住了乱步的嘴,一顿乱搓。 “放开本侦探的嘴,这不是你的玩具!”乱步拼命救出了自己的嘴,接着气势汹汹地指着我对周围的警察说,“她也是嫌疑人,快点抓住她!” ——显然是公报私仇。 赌场的主人a第一时间靠着人海战术逃跑了,包括我在内现场的赌客们全部都要被带去警局审讯,查明是否与此次案件有关。 告别太宰和乱步,我看向诸伏景光:“又见面了,诸伏君。” “樱溪小姐,关于你上次酒后驾车的事。”诸伏景光顿了顿,“这次不会让你轻易逃脱了。” “我不会逃。”我决定逗逗他,“但你信不信,不到半个小时,我就会被保释出去。这就是权势的力量。” 坂口安吾不来警局提我,我明天就去异能科交辞职报告。 “我不信。”诸伏景光眼神执着,“我只信正义和法律。” 半个小时后。 一脸疲惫的坂口安吾办完了所有手续,接我离开警局。 诸伏景光满脸难以置信,我得意地朝他勾了勾手:“看到没,这就是强权。”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无奈地对这位警校生解释道:“樱溪小姐并未参与器官的买卖,对违法赌场的事也不知情,我们走的是正常的程序。” “她之前有酒后驾驶。”诸伏景光说,“我阻止过,但她没有听。” 在他的世界里,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 这个性格确实适合当警察。 坂口安吾看了我一眼,对诸伏景光作出承诺:“我会去查明此事,如果属实,会向她的上司提出相应的惩罚。” “这种事不是应该交给警察吗?” “樱溪小姐是政府的人,”坂口安吾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告辞了。” 走出警局的时候,我问坂口安吾:“你真的要去调查我?” “你希望我调查吗?” “不希望。” “那便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哄那个警校生开心?” “他们以后会成为保护国家的一份子,不要让他们过早对社会感到失望。”坂口安吾停顿了一下,问,“樱溪小姐,你对这个国家怎么看?” 我正要回答,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 中原中也! 救命,要是让他知道我又去mafia的场子赌,还和太宰下那么大的赌注,绝对会爆炸。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按下接听键,故意用刚睡醒的声音说:“中也啊,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你人在哪里?” “……我在异能科的员工宿舍里睡觉啊。”我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我继续睡了。” 第42章 “樱溪小姐,那里。” 顺着坂口安吾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正握着手机站在警局的门口。 漆黑的帽子,漆黑的风衣,漆黑的choker,不是中原中也是谁? 第22章 22 不得了, 中也竟然追到警察局门口了!老森,你布置的工作量还不够啊! 等一下,中也怎么会知道我在警局? 难道是a的告发?他因为赌场被查封的事怀恨在心, 认为是我和太宰勾结坑他, 于是把我去赌场的事告诉了中也? 他不怕中也连他一起收拾么?中也固然会惩罚我, 但绝对不会放过他啊。 不管了,总之, 现在死也不能出警局的大门。 我悄悄后退了两步, 压低了声音:“中也, 梦里的大富豪在呼唤我了, 我得继续睡了,晚安。”说完我迅速挂断了电话。 “坂口君,我该怎么办?”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不然我在警局住两天?” “这里是酒店吗?你有什么理由能住在这里?”坂口安吾吐槽道, “况且我认为中原先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这还用你说, 可扯上赌博和太宰这两点, 就踩到他的雷区了。” 我眼角余光瞥到了正从男厕所里走出来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 “那我们快点回学校吧, 零。” “说的也是,出来这么久, 一定让班长他们担心了。” 左边是降谷零黝黑的脖子,右边是诸伏景光白嫩的脖子,我一下子有了主意。 “得罪了,诸伏君。” 最终我选择了那根白嫩的脖子, 然后—— 张嘴咬在了他的后颈。 之所以选择咬后颈,其实是有研究的。咬脖颈会显得太暧昧且留下印记, 像三途先前咬我那样,咬脸蛋容易破相, 咬手指我又怕他上完厕所没洗手…… 被咬的诸伏景光石化了,他旁边的降谷零也愣在了原地:“樱溪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袭警了,快把我抓起来。”我抿了抿嘴唇,“怎么的也得拘留几天吧。” “樱溪小姐,别闹了。”坂口安吾一脸不忍直视,“诸伏先生还不是正式的警察,只是警察学校的学生。” 还不是正式的警察,就构不成袭警。 青年白皙的脖颈泛起一层粉色,再往上看,他整张脸都红到发烫,像只煮熟的虾子。 “抱歉抱歉。”我伸手想帮青年擦拭后颈,被他一巴掌打在了我的手背上。 这一巴掌不重,却带着赌气的意味。 青年眼眸里泛着水光,也泛着不小的委屈。我突然意识到刚才对他的行为其实算是一种调戏。 并且,我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调戏他了。 上次他想阻止我开车,在抢夺我的方向盘时,我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一下,瞬间让他破防,松开了手。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在我的老家俄罗斯,咬住异性的后颈是非常认同对方的意思。诸伏君,我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名好警察的。” 青年咬了咬唇,没吭声。 一旁他的小伙伴降谷零不想变得毫无存在感,插话道:“我以前去过俄罗斯,从来没听说过咬别人的后颈是认同对方的意思。” 我撩起头发,露出自己的脖颈对诸伏景光说:“那我也让你咬一口?” “我才不要!” 噫,被拒绝了。 “你不要的话,我也没其他办法补偿你了。” 正在这时,中也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手机先关机,坂口安吾提醒道:“你似乎忘了自己是个异能力者。” 对哦,我是个异能力者! 我的异能力最大的作用是能隐身。中也不是太宰,他没办法识别我的异能。 想到这里,我一点也不慌了,吹着口哨走下了台阶。 中也站在警局的门口,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轻微的不耐,他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手指还在手机上点来点去。 他的手机上挂着一只和他本人画风并不相符的棉花糖挂件,那是我去年在庙会上参加捞金鱼大赛时得到的参与奖。 他嘴上说幼稚的要死,却还是将它收下并挂在了手机上。 ……这就是中也,永远都知道珍惜他人的心意。 我摸了摸中也的帽子,又摸了摸他拧结的眉心。 异能力的微妙之处就在于此,我什么都没摸到,却又好像什么都摸到了。 中也像是有心理感应似的,掀开眼皮,抬起眼眸。 他看着我——然而他其实不可能看得到我。 片刻后,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自言自语道:“那家伙应该还在警局里没出来吧,我怎么会感觉她就在这里。” 呵呵,感觉对了,我就在这里。 很快我就知道中也在等什么了,他发现了停在警局门口的坂口安吾的车,鬼知道他为什么能记住异能科成员的车牌号。 对了,坂口安吾曾在mafia当过卧底,后来又回到了异能科,这对mafia来说毫无疑问是种叛徒行为。 中也一定是因为憎恨叛徒,所以连叛徒的车牌号都印象深刻。 坂口安吾从警局出来时也不避开中也,还主动向后者打招呼:“晚上好,中原先生,真难得在警局门口看到mafia的成员。” 中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樱溪人呢?” 第43章 “她?”坂口安吾说起谎来也是一把好手,连草稿都不用打,“最近异能科的案子很多,我和她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不过我猜她现在应该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在办公室里打地铺了。” 我在中也身后偷偷现身,朝坂口安吾竖起了大拇指。 他感受到我的鼓励,于是愈发替我膨胀:“虽然樱溪小姐平日里有些散漫,但她工作态度十分执着,且总能另辟蹊径,是异能科的宝藏。” 中也挑眉:“哦?” 哦什么哦,他竟敢对我是异能科的宝藏这件事有所怀疑! “这么说,今天你是没见到她了?” 坂口安吾坚持撒谎:“我很遗憾。” “我见到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我差点绷不住了。 十分钟前,我对诸伏景光为所欲为。 十分钟后,诸伏景光掌握了报复我的快捷方式。 果然,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太得意忘形。 青年很坦然地对中也说:“我今天见到樱溪小姐了。” “她在哪里?”中也问道。 “她在——” 隔过中原中也,诸伏景光的视线与我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青年的眼神中有些微的得意,还有跟小恶魔似的报复得逞的快感。 我双手合十,朝他做了个祈求的动作。 【求求你了,放我一马!】 “我是早晨在警局看到她的,她有些事来向警方说明。”诸伏景光淡定地说,“不过她现在已经回家了,我看她神情疲惫,应该是加班得挺辛苦的。” 呼,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死定了。 没想到诸伏景光在最后关头会选择帮我,还给我弄出一个社畜人设,这小伙子人还不错。 我朝他抛了一连串的飞吻,诸伏景光原本已经褪色的小脸顿时又浮起了红晕。 下一秒,我对上了中原中也的死亡凝视。 一个还没给诸伏景光抛去的飞吻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最终悻悻地抛给了中也本人。 他指了指地面,我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映在了他的脚边。 原来他早就发现我在他的身后了,只是没马上戳穿我。 这下子不止我一个人要挨骂,帮凶坂口安吾和诸伏景光也要一起倒霉。 “中也,你这个表情和出来抓老公外遇的阔太太简直一模一样。” 禇发青年鼻子都被气歪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几天不见,中也的反应能力又变强了,竟然能轻松通过我和坂口君、诸伏君连手制造的考验。”一计不成,我又编出一计,“这么晚了,你来警局有事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中也没好气地说。 “是这样的,我和坂口君,诸伏君等人在协助警方破案,器官走私事件的主谋和你们mafia的干部a有关。森首领管教下属无方,改天我们种田长官也会登门拜访。” 中也不关注器官走私事件,也不在意干部a的死活,他只紧咬着一件事不放:“你是不是又去mafia的场子赌了?” “那是策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吸引a的注意力,给警察们争取更多的营救人质的时间。” “你是不是还和太宰打赌了?” “这也是策略的一环,只有精彩的赌局才能让a分身乏术。” “听说你还输给了太宰十亿。” “输掉的十亿是我先前在赌场赢的,反正都充公了,倒也没便宜太宰。” 糟糕,一不小心就被他把先前赢了十亿的事诈出来了。 中也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被他压了下去,变成了无奈。 “我不反对你去赌场,但我不认同你随时赌上一切的方式。” 中也偶尔也会打牌,缓解工作带来的压力和疲惫,但赌注仅限于金钱。小赌怡情是他信奉的王道,赌上一切对他来说过于扯淡。 他身后有他心爱的港口mafia,有他尊敬的首领,相处融洽的下属,引导他的红叶大姐,还有许许多多重要的东西。 而我能赌上一切,恰恰是因为我不曾拥有那些东西。 “从接到混蛋青花鱼的那通电话起,我就开始怀疑你们是不是又在胡乱下什么赌注了。” “咳咳,中也还真是敏感。”我小声嘀咕道。 “敏感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中也决定不再和我计较,“算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就是这次原谅我了。 “中也最好了!中也最棒了!”我一边帮中也捶肩膀一边指挥坂口安吾,“小坂,还愣着干什么,快开车把中也大人送回港口mafia。” 小坂:“……”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中也表示看不上坂口安吾的小破车。 我挥手和他告别:“那我们就下次见——” “樱溪,这阵子我都在日本,你去我那里住。”中也打断了我的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手套,“我在六本木买了新的公寓,你不是一直很向往那里吗?” 六本木的公寓,又一次向我招手了。 “我不要。” 开什么玩笑!我虽然向往六本木的豪华公寓,但也仅限于独居。 一个人在公寓里光着脚跳舞,浸泡在倒满麦芽酒精的浴缸里,俯瞰窗外绚丽的夜世界,想想就令人心驰神往。 第44章 但如果和中也同住,赌场不能去,酒不能喝过瘾,也别想去牛郎店寻找情绪价值,处处都过得拘谨。 哎,还真被江户川乱步那张乌鸦嘴说中了,下次也住不上六本木的公寓。再见面时干脆把他的嘴缝上吧!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人社恐,不好意思给朋友添麻烦。” 中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之前在那个侦探家住了半年,也没嫌给他添麻烦。” 他说的侦探是绫辻行人,去年我在绫辻的侦探事务所里借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次是因为查案,再说了,新房子有甲醛,这么快入住会影响健康的。” “三年前竣工的公寓,甲醛早就散完了。” “可是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传出去会影响你的名誉吧。” “你借住在侦探家里怎么不担心影响他的名誉?” 坏了,绫辻行人是哪里得罪他了,连续被cue两次。 中也双手环胸,钴蓝色的眼眸盯着我:“还是说,你有别的事瞒着我,怕被我发现?” “……没这回事。” “我数到十。” “真的没有。” “一、二、十。” “……你的数学是森鸥外亲自教的吗?” “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其实无论是坦白还是抗拒,他都不可能严,只是在吓唬我。 太宰搬回来的事肯定不能让他知道,他原本就对我和太宰离婚不离家的做法颇有微词,要是和太宰动起手来,两人说不定能把我的房子拆了。 和五条悟相亲的事倒是可以告诉他,毕竟有人把我在赌场输给太宰的事告诉了他,必然也会告诉他我是怎么赢到那十亿的,以及是和谁去的。 “上司给我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他帮我从a的手里赢了十亿,但是如你所见,十亿都输给太宰,又上交给了国家。” “介绍相亲对象?”中也皱眉,“异能科的人都很闲吗?” 他瞥向坂口安吾,后者立刻说道:“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我也不赞同。” “我和五条君挺谈得来的,他活泼大方,说不定我们真的会结婚哦。” “活泼大方?”中也咬着香烟笑了一下,“这种男人遍地都是,要多少有多少,不要忘记你之前踩过青花鱼的大坑。” “怎么可能忘记?” 但事实上,我也没有为此后悔过。 “谢谢你的好意,中也,但是我不能搬去六本木。”我忽然想起了那个在医院等我去接的家伙,“你还记得上次梵天事件时,和我在一块的少年吗?” 中也微抬下巴:“记得。” “好消息是他似乎知道我的身世,我是个俄罗斯人。坏消息是他坠海后失忆了。” “我想查明自己的身世,弄清楚自己是从哪来的。”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最后是被中也下属拨来的电话打断的。 ——原来他是工作中忙里偷闲跑出来的,森鸥外还是一如既往地压榨下属。 “需要mafia的医生或是其他忙要帮随时联系我,你自己注意安全。” 中也来的时候风风火火,离开的时候也匆匆忙忙。 “谢啦!”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我果然最喜欢中也了!”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也一如既往的,没有对最后一句话作出任何回应。 第23章 23 “樱溪小姐, 你该不会想让我带你去医院吧?”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 “当然了,我一没有车,二没有驾照。” “我就知道会这样。”坂口安吾撇了撇嘴, 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 “但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 “你偶尔也应该放松一下, 不要整天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给你开车算不上放松吧。”他小声吐槽道。 好了,这一句我就当没听到。我转头对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说:“谢谢你们的帮忙, 总有一天, 我会报答你们的。” “不用客气。”诸伏景光有自己执着的地方, “但是希望樱溪小姐以后不要再酒后驾车, 遵守法律法规。既然你是政府的人,那就更应该以身作则。” “我会记得的,诸伏警官。” 被叫诸伏警官,诸伏景光小脸又是微微一红:“我现在还不是正式的警察。还有, 下次别再咬我了。” “下次我一定换根脖子。”我看向了降谷零的脖子, 他下意识地拉高了衣领。 告别两位警校生, 我坐上坂口安吾的车, 来到了费佳所在的医院。 此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费佳住的那间病房没开灯,摇曳的烛光映在窗帘上, 如同鬼火,十分瘆人。 我和坂口安吾面面相觑。 “你先进去看看。”我故意逗他,“我在这儿等你。” “这是要调查你的身世,不是我的。”坂口安吾的小脾气也上来了, “况且我不是武斗派的成员,樱溪小姐, 请用你自己的异能力进去。” 由于工作性质特殊,坂口安吾和我一样树敌众多, 但他的异能力无法用于战斗,又是个体术废,因此平时外出办事时都会带上两名武斗派成员。 今天没带估计是指望我会保护他。 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不要该用异能力的时候不用,不该用的时候到处乱用。” 第45章 “知道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满意地接收到坂口安吾幽怨的小眼神之后,我隐身走进了那间房间。 大病初愈的费佳跪在一圈蜡烛中间,低垂着眉眼,像是在进行某种奇怪的祷告仪式。旁边的伊万还在帮他点蜡。 有两根蜡烛伊万怎么也点不着,于是我也弯腰帮他一起点,并传授他点蜡烛的经验。 “抽出引线再斜着点,会容易许多。” “多谢,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是啊,没钱交电费的时候,家里就会用到蜡烛。” 伊万在烛光下看清是我后,顿时怒不可遏:“笨女人,你让我们等了多久?说好的下午来接人,现在都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也没办法,工作太忙了,国家和人民需要我。” 费佳睁开眼睛,朝我柔柔一笑,蜡烛衬的他的面色更加苍白。 他一点也没生气,温柔地开口:“樱溪酱,抱。”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当众求抱? 他又重复了一遍:“樱溪酱,抱。” “恭喜你学会新词了,不过抱你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这位年轻力壮的伊万医生吧,看得出来他的力气比头脑出色的多。” 伊万更气了:“别不知好歹,能抱他是你至高无上的荣幸。” “不好意思,我没有抱陌生男人的喜好,这份荣幸我可不要。” 我不止不要,还俯下身,当着费佳的面一口气吹灭了全部的蜡烛。 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拍了拍手,刚要站起身来,突然发现身体不能动弹了。 异能力也无法使用了。 糟了,这是伊万的能力还是费佳的能力? 四周晃动起来。 空间发生了扭曲。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茫茫的雪地。 一个女孩光着双脚走在雪地里,时不时会停下来,搓一搓手取暖。 那是五岁时的我,我人生记忆的开始。 这段场景我梦到过无数次,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身后的景象。 而这一次,我看到了她身后的人影。 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长相,但确实有个人在。 【去看看这个世界吧,在你对它感到失望之前。】那人这样对女孩叮嘱道。 “樱溪小姐。” “樱溪小姐,喂,醒醒——” 耳边传来坂口安吾的呼唤声,我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原来刚才看到的是幻象。 房间里的灯被打开了,而我竟然单膝跪在了费佳的面前。 这是个经典的求婚姿势。 也是个表达忠诚的姿势。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糟糕透顶。 还没等我站起来,面色苍白的少年体力不支般地向前摔去,刚好摔进了我的怀里。 于是如他所愿般的,我抱住了他。 “樱溪酱。”他闷闷不乐的声音让我一时半会无法判断和幻象里的是不是同一个声音。 看来只有让他把那句话再说一遍才能作出判断。 “坂口君,麻烦你送我和费佳回家。” “樱溪小姐。”坂口安吾张了张嘴,他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少年的危险。 “没关系的,安吾。”我朝他投去了肯定的目光,“反正我家里也不是什么安稳的地方。” * 一语成谶,带回费佳的当晚,家里就炸了。 我本想让费佳不发出声音,偷偷养在院子里,他却鸠占鹊巢,直接占领了条野的主卧。 条野虽然是个盲人,但并不傻,房间里出现了陌生人的脚步声,还喝了我给他准备的咖啡,种种迹象都令他十分火大。 我企图用“养了只猫”的话术骗他,并将提前下载的猫叫声放给他听,他却不像先前听我假装做饭时那么容易糊弄了。 “樱溪小姐,你可能不知道瞎子的嗅觉和听觉都是最灵的。”条野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一脚踢翻了我准备坐的椅子,“我脚滑了,你就站着听吧。” “……好。”要不是因为理亏,我已经在揍他了。 “葡萄君的事,点外卖的事,还有拿着我给你的水果,投喂窗外的野男人的事——” 条野每说一条,我就一阵心虚。 ……他全都知道。 “以上这些,我都可以不予计较,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继续欺骗我。” “对不起,条野君。”以往的经验告诉我,只要低头认错,就会有好结果。 “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 “……” “樱溪小姐,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条路,我退租,你退还全部的费用,并且加上合同里的精神损失费。”条野挥了挥手里的纸,那是他入住当天让我签的合同,“因为你的那些行为严重影响我休息了。” 我记得精神损失费是一千万…… 他是真敢开,我也是真敢写。 “我选第二条路。”我也只能选第二条路了。 闻言,条野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 “樱溪小姐,你是个聪明人。” “不,”我无奈地摇头,“我是个穷人。” 他脚尖一勾,勾住了刚才被他踢翻的椅子,重新让它立正。 “请坐。” 我很听话地坐下了。 第46章 “樱溪小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条野采菊,是隶属政府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一名军警。” “猎犬?” “你应该久仰大名吧。”条野露出了一副“我果然很有名”的表情。 “没听说过。”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继而涌上脸的是强烈的嫌弃:“连猎犬都没听说过,异能特务科果然全是草包。” ……他居然知道我是异能科的,我好像从来没和他提过我的工作。 猎犬隶属军队,而异能科归内务省管,也算是平行竞争关系。 “也不全是草包,坂口君估计知道,但我对其他部门的事都不关注。” “关注点全在赌场里了?”条野吐槽。 “还有喝酒。”我补充。 见我如此坦诚,他顿时梗住了。 “条野君,第二条路是什么?直说吧。” “我要你替我工作。” “什么?”我立刻站了起来,“一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一个异能科成员,你让我去替军警做事?” “我给你钱。” ……给钱啊。 那没事了。 我又坐了下来。 “成交。” “变卦真快,樱溪小姐不怕我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吗?” “比如?” “比如抹杀,”条野歪了歪头,“冷血侦探绫辻行人?” 哐当—— 这次轮到我踢翻了他的椅子。 条野及时地避开,没有摔倒在地。 “一下子就生气了,甚至没有丝毫伪装,看样子樱溪小姐相当在乎这个人啊。” “我脚滑了,你就站着听吧。”我踩在他的椅子上说,“异能科内部也时常传出是否抹杀他的声音,我一直不太懂,明明应该只有犯人才会恐惧他的存在,但政府高层里的那帮家伙却怕他怕得要死,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哦?”条野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 “就是日本政府里,也存在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只是利用阶层将罪行伪装成了意外罢了。” 条野摸了摸下巴:“你的这番言论足够我将你逮捕了。”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反正我也说了,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 “那樱溪小姐不妨猜测一下,我在加入猎犬之前的工作?” 条野此刻的嘴脸和太宰简直如出一辙。 要不是太宰本人和条野同时出现过,我又要怀疑是他假扮来诓我的了。 太宰现在在帮警察做事,但先前是犯罪组织的干部,条野现在是警察,那先前是—— “犯罪组织的干部?” 空气静默了三秒,条野以一副十分委屈的口吻抱怨道:“樱溪小姐是在说我不像个好人吗?” “主要是你的笑容——”我不想委婉,便直说了,“看着有些阴险。” “笨蛋!”条野破防了,“我这种笑容是标准的美男子笑容,在军警里很受欢迎的!” “可能因为大家都是好人,所以在努力哄你吧。” 条野忍无可忍,再次晃动手里的合同:“你再多说一句诋毁我的话,我马上给你把第二条路堵死!” 他拔高了音量:“退!租!” 退租一词直接拿捏住了我的死穴。 “条野君,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男人,你的笑容如同灿烂的太阳,你的头发如同拂过大地的春风,你的声音如同三月的夜莺。” 在我的一顿猛拍马屁下,条野终于消气了:“你最好记得你刚才说过的话。我让你做的事其实也不难,就是比较麻烦,你知道在这附近有个警察学校吧。” “知道。”我还经常在睡梦里被他们训练的口号声吵醒。 “接到警察厅的委托,请我去给他们做加强特训,原本这是铁肠君的工作,但铁肠君的性格过于严格,不适合训练普通人,而我又觉得这份临时工作太过无趣,所以就由你替我去吧。” 让异能力者去训练普通人,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铁肠君将这份工作分包给条野,条野又外包给了我,警察学校能同意吗? “放心,他们没得选。”条野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轻描淡写道,“派你过去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我们老大明知不合适,却还是答应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委托。我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的。” “好的。” “工资二十万日元。”条野顿了顿,抛出了重磅诱惑,“一次。” 训练一次二十万日元…… 我晕晕乎乎地差点坐不稳,这可比我在异能科的工资还高。 要是我的领导不是种田,而是条野,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住进六本木的豪华公寓了。 “条件只有一个,不准被辞退。”条野按着我的肩膀说,“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准被辞退,因为你代表着我们军警的脸面。” “在下定不辱使命!” 条野点点头,开始埋头写推荐信。 虽然他眼睛看不到,字却写得十分工整,仔细一看也能找出几个写得比较好看的字。。 然而内容却很狗。 “前面你夸自己的内容我就不说什么了,这句由吾妻条野樱溪代劳?”我嘴角直抽,“你怎么还给我包办婚姻了?” “因为你没有姓氏,推荐过去太引人注目了。” 第47章 “可以随便冠一个姓氏,比如迹部,赤司,乌丸什么的。”我把日本顶级有钱人的姓氏都举了出来。 “那样没办法说服警察厅。”条野叹气,“我说我的妻子和我实力相当,别人才会同意。又不是真的领婚姻届,你为什么如此排斥?” “……没,就是感觉怪怪的。”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他们就是警察学校里的学生,要是他们知道我又叫条野樱溪了,不知道背后会怎么议论我。 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有一个前夫,一个未.婚夫,还有一个相亲对象,一个管家婆似的挚友,现在又多出一个限定丈夫。 ……我是大淫.虫吗(-口-) 哎,二十万日元一次,大淫.虫就大淫.虫吧,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答应了条野的条件。 接着就是解决费佳的住宿问题。 一楼只有两个能睡觉的房间,一个是条野睡的主卧,一个是我睡的次卧。 被从条野房间里撵出来,他又打起了我房间的主意,竟然妄想爬进我的被窝实现阶级跨越,从流浪汉变成男主角。 “樱溪酱,晚安安。” 我扯住他的腿,然后将他拖到了院子里的帐篷旁边。 “你睡帐篷里,要上厕所就进屋,实在憋不住就去那里的葡萄架下面偷偷解决……” 反正葡萄架是太宰的,随便嚯嚯。 biu—— 一颗小石子弹到了我的后脑勺上,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太宰,你干什么呢?” “谁叫樱溪酱要对我的葡萄架下手?”罪魁祸首坐在二楼阳台上,晃着两条腿在打哈欠,“而且你找的男人也太多了,好吵。” “与其说樱溪小姐找的男人多,”条野采菊卡着话题点走出一楼,抬头看着太宰的方向挑衅道,“不如说是太宰君没本事找女人吧。” 第24章 24 “我比较讲究质量, 又不像樱溪酱那样只看数量。”面对条野的挑衅,太宰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她呀, 也就只有初婚的时候眼光在线了。” 呸!这自夸的也太不要脸了!明明我那时候才是最没眼光的, 竟然会觉得太宰是个隐藏的很深的富豪。 “这种评价太过主观, 至少应该听听当事人自己的意见。”条野把问题抛给了我,“樱溪酱, 你觉得我和太宰君相比怎么样?” ——他也开始叫我樱溪酱了。 其实这两人差不多阴险, 属实半斤八两。 再加上一个目的不明身份不明的费佳, 这栋房子都快成黑心怪聚集地了。 但条野手里正拿着那封帮我写的推荐信, 看在二十万一次的工作份上,我不得不站在他那一边。 “条野君,你聪明英俊,风趣幽默, 又乐于助人, 不像倒霉太宰, 丧的要死, 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白发青年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太宰则是满脸大写的不爽。 “再多说点, 我爱听。”条野手里的推荐信晃得更厉害了。 我硬着头皮继续吹:“如果初婚遇到的是你,我现在应该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生活的十分幸福……也不会离婚了。” 说这话时,我的视线恰好对上了太宰的视线。 他刚才还是满脸不爽, 现在却在笑,那双鸢色的眼睛在晚上更趋近于黑色, 一眨不眨,像藏着一条无尽的路, 万里漆黑,没有终途。 我不由得回想起了我们结婚前夕的场景。 他带我去他生活的地方,在海边一个废弃的集装箱里。 那里是被遗忘的土地,连地图上都找不到。太宰在集装箱前站了很久,才回过头问我:“樱溪酱确定要插手我的事吗?” 我是怎么回答的? 我用三颗柠檬炸弹炸了他的集装箱:“你还有得选吗?” 于是在那之后,我们就跟闹着玩似的领了婚姻届。 “你这是把离婚的错全赖给我了?”太宰反问。 ……不对。 以前我们也因为这个话题吵过。 我一般会先说“如果是和有钱的男人结婚,那么现在我肯定……”,而太宰则会反驳“如果是和美丽的小姐结婚,那么现在我肯定……”。 今天“有钱的男人”不再是一个大类,而是具体成了某个人,他却不按常理出牌了。 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接着将我的肩膀环住了,形成一个略带暧昧的姿势。 条野的声音自我的头顶落下。 “当然是太宰君的错,能和樱溪酱这样美丽的人结婚,自然应该宠着,怎么还能惹她生气呢?” ……虽然知道条野这么说是为了气死太宰,但也不用环着我啊。 和任何陌生异性的肢体接触都会令我浑身僵硬。 太宰不服气,直接攻击对方的弱点:“美丽的人?你一个盲人能看到她的容貌吗?” “自然是看不到。”条野不紧不慢地说,“但我能看到灵魂的颜色。樱溪酱的灵魂是彩色的,对生命充满向往,而太宰君的灵魂却是黑色的,宛如一摊黑泥。” “这话我赞同。”我朝条野竖起拇指。 太宰不屑地“嘁”了一声。 “太宰君,忘了告诉你,樱溪酱从明天起不能再给你做早餐和晚餐了。”条野微笑着说,“她要以‘条野樱溪’的名义,替我去警察学校代课了。” 这几天太宰的早餐和晚餐都是我顺带帮忙解决的,虽然都是些咖啡三明治之类简单的食物,以及我从异能科食堂拿回来的饭团,算不上多美味,但都没收他的钱,还管饱。 第48章 现在取消了这项福利,太宰果然笑不出来了。 “你的灵魂此刻很悲伤呢。”条野试图继续刺激太宰,“是因为条野樱溪比太宰樱溪更适合她么?” 我心说他即使悲伤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他是悲伤自己以后没有免费的饭吃了。 按照太宰如今这种喝杯咖啡都要赊账的经济条件,吃螃蟹喝红酒估计要等到侦探社团建了。 “我也觉得更适合。”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附和起了条野,“条野樱溪,好名字。” 这可把条野整不会了,还没等他发起新一轮的攻击,太宰以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说道:“不过我要提醒条野君一句,今天你可以花钱让樱溪酱当你爸爸,明天别人也可以花钱让她当女儿,用金钱建立的关系终究不会太长久。” 妙啊,他这一句话,直接让我成了条野的干爸爸。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太宰见我笑了,也弯了弯唇角。 条野显然不需要干爸爸,语气生硬地说:“樱溪酱,条野樱溪代表什么意思?” 我没吱声,其实我看不上他的这种行为,吵架吵不过太宰就拉我出来给他撑腰。 这种伎俩连小学生都不爱用了,也就在妈宝男那个群体中还算流行。 “代表你的——”许久没出过声的费佳幽幽地开口,他用最无辜的眼神望着条野,吐出一个狂野的词,“野爹。” 条野落得个一对二的局面,恼羞成怒,够不着二楼的太宰,便抬脚将旁边的费佳踢进了帐篷里。 接着又用卷成长筒状的合同戳了戳我的背,在我耳边恶魔低语:“我退租咯?” 退租! 我一下子精神了:“条野樱溪代表我将以条野采菊妻子的身份,去警察学校当代理教官。” 虽然是假妻子,但说出来仍然有些羞耻。 条野樱溪也好,太宰樱溪也好,无论哪个姓氏都与我的名字不搭。 “樱溪酱为了钱还真是能屈能伸。”太宰嘲讽道。 “说到底都是太宰君的错。”条野也嘲讽道,“要不是你赢走了樱溪酱的十亿,她现在也不用为了二十万日元如此被动。” ……为什么他连我输十亿的事都会知道? “因为我今晚也去了mafia的赌场,在楼上包间。”条野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样,耐心地分析道,“太宰君虽说是为了破案去的赌场,但他明明可以不用赢走你的十亿。要拖住那位mafia的最弱干部,他应该有的是其他办法。” ……这么说也对。 太宰以前也是mafia的干部,他不可能不了解a。 “我可怜的樱溪酱,离婚前要帮太宰君还大笔酒债,离婚时要分给太宰君一半的房子,现在离婚了,还要被太宰君挡住财运,十亿啊。”条野激动了起来,“那可是十亿!” “咳咳。”我清了清喉咙,“不过就是十亿。” “樱溪酱,你知道十亿是什么概念吗?”条野问我。 “不知道,但上亿都很多吧。”我对金钱没有具体的概念,以前手里也曾有过两三亿的辉煌光景,但很快就被我花完了。 “你去警察学校代课,一次是二十万,十亿相当于你一天不落地上课,上满十四年。” “!!!” 艹,心开始痛了,痛得快无法呼吸了。 要在警察学校打工到三十五岁,才能攒到十亿。 我愤怒地瞪向了太宰:“你果然是条混蛋青花鱼。” 青花鱼撇了撇嘴:“愿赌服输哦。” “太宰君对钱毫无兴趣,以前没有,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有的。”条野发出了一声轻叹,“他要的是,樱溪酱和他一起在烂泥里堕落,永远爬不出去。” 我怀疑条野也在骂我,但我没证据。 太宰没为自己辩解,反而问我:“不是樱溪酱自己讲的么,看到我在做正经的事,别说是十亿,就算二十亿又何妨?” “……是。”的确是我说的,但是那时候我正上头啊。 后知后觉,还是会为擦肩而过的巨额财富产生一丝惋惜。 “仅仅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反悔了?”太宰假装用手背抹眼泪,“女人心还真是难懂。” “不,我没有反悔,我真的会为你感到高兴。”我想了想,认真地说,“太宰,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你有在做正经事,我也在做正经事,我们都比离婚前状态更好了,这说明我们确实磁场不合。” 条野鼓起了掌:“我赞同。” 费佳也在帐篷里鼓起了掌:“+1。” “+2。”太宰移开了手背,垂眼说,“以后就算是樱溪酱哭着来求我,哭个不停,我也不会见你了。” “不可能的。”这一点我相当自信,“我不可能有事求你,更不可能哭。” 毕竟我不可能跟太宰借钱,而需要动脑子的事我可以拜托绫辻行人。 “是么。”他侧过身体,将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二楼踹了下来,然后潇洒地转身挥了挥手,“那祝你好运。” 被踢下来的是中也的那根choker,他竟然愿意把这个还给我了? “修治,你要成为更好的人!”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太宰压根没搭理我。 * 那晚之后,我果然没再见过太宰。 他似乎连夜搬走了,又似乎只是在补觉没发出声音。早晨我在楼梯上放了一个苹果和一个面包,试探他是否在家——晚上看东西在不在就知道了。然后换上一身正式的西装,将头发梳成精英模样,戴着墨镜来到了附近的警察学校报道。 第49章 条野事先打过电话通知,加上有推荐信,我不算太坎坷地办理了代课手续。 原本以为第一节课是殴打,划掉,用体术“怜爱”警校生的体育课,没想到居然是文化课。 这个不靠谱的条野,没说有文化课啊,他不会跟警察学校乱吹我是个多面手吧? 呵呵,我一天学没上过,又不爱看书,居然要我给别人上文化课? 最要命的是,我还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不正是诸伏景光萩原研二降谷零等等五人吗? 幸好我提前做了点伪装,又戴了墨镜,不至于立马穿帮,我可不想被他们追问为什么才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又再婚了。 “各位同学好,我是你们新来的代理教官,你们叫我条野老师就可以了。”我没说名字,因为樱溪一词可能会引起那几人的警觉。 “条野老师!”萩原研二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萩原朝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死小子还放电。 “抱歉,老师不记得了。”我扶了扶墨镜,淡定地说,“接下来我会严格地训练你们,让你们成为最优秀的警察,就算你们哭个不停我都不会手软一下,好了,这节课就专门留给大家做一下心理准备,全班自习!” 全班:“……” 第25章 25 一听说上自习课, 全班都坐不住了。 不过他们没看出我是个没文化的草包,反而认为我是在轻视他们。 “条野老师,”情绪上头的伊达航甚至站了起来, 大声说道, “在我们考入警察学校的那一天, 就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 “没错!不要小看了我们!” “我们绝不会轻易认输!” “就是这样的,条野老师!” 一呼百应。 我企图用上自习蒙混过关的方式注定行不通了, 于是只好假装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 “其实我刚才是在试探你们。”我点了点头, “你们果然不愧是日本的希望。只有带着最深刻的觉悟, 才能更好的去保护国家和人民, 各位,请把最热烈的掌声献给自己!” 鼓掌起码能消耗掉一分钟。 啪啪啪啪—— 教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掌声停下后,我偷偷瞄了一眼时间,才刚上课八分钟! 一节课五十分钟, 我还需要再熬四十二分钟。 条野的钱真不好挣! “接下来, 请你们依次做个介绍,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选择警察这个职业。” 妙啊, 全班好几十号人,每个人花三分钟介绍理想, 一节课都介绍不完,这节文化课就可以完美的水过去了。 我再一次拜倒在了自己的智慧之下。 这一次大家没给我拆台,但大部分答案都很正统,无非是报效国家, 守护人民之类的大义。 我边听边处理着手机邮件。 狗卷发来了一大堆图片,为了节约流量, 我选择不看。 坂口安吾也发来了一封邮件,我点开, 内容是告诉我伏黑津美纪给我写的信寄到了异能科,他放在我抽屉里了。 先前津美纪很久没给我写信了,上次我和伏黑惠说过之后,通信便又恢复了。 我对坂口安吾发了一个感谢的表情,他回复道:【你果然还是会在意。】 【不,我根本不在意,但前提是他们平安地活着。】 教室里的理想介绍依然在讲着。 “因为我不想失业,警察毕竟是个铁饭碗。”萩原研二如是说, 此言一出,全班嘘声一片。 “搞什么啊,萩原,原来你是为了不失业才来当警察的。” “你这理想也太现实了吧。” 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警察这份职业就不能和世俗挂钩,它必须崇高,必须无私,它是人类之光,能使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萩原本人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但他的小伙伴松田阵平坐不住了,气呼呼地为他发声。 “关你们什么事,都闭嘴吧,这是阿萩的自由。” “喂,松田,你当警察该不会也是为了铁饭碗吧?” “哈,你说什么?你想吵架吗?” 眼看着他们吵了起来,我赶紧劝阻:“大家安静点,各抒己见而已。” 结果是没人理我,松田和几个男生越吵声音越大。 “我再说一遍,都给我安静点!” 可恶,我可是他们高薪诚聘的代理教官,居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一拳捶在了讲桌上,讲桌哐当一声,断成了一堆木板碎片。 ……力气完全没控制。 全班终于鸦雀无声。 “舍得闭嘴了啊?”我踢开面前的碎片,走下了讲台,“今天在学校你们可以无视老师的命令,在班上当众吵架,明天走上工作岗位,你们是不是也可以无视上级领导的命令,想干什么干什么?我收回先前那句‘你们是日本的希望’那句话,你们还差的很远呢。” 种田平时用来骂我的话术,直接拿来用就行。 伊达航再次站了起来,替全班道歉道:“条野老师,对不起!” “你们没有对不起我,我拿了钱,二十万日元一节课。无论把你们教成什么样子,钱都会打到我的账户里。”嗐,条野也告诫我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开除,因为我代表的是军警,“你们对不起的是自己,都身在最好的学校里了,也没能成为更好的人。” 第50章 “萩原同学为了铁饭碗而选择当警察,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嘲讽的地方。我当初选择这一行,不是为国家,也不是为人民,我是为还债。那部分的债务还清后,我留了下来直到今天,这期间我完成过很多危险的任务,也救过很多人,也被相当一部分人称之为‘英雄’。但追溯我选择这一行的初心,它还是还债。所谓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我扫了一眼四周,这下全部消停了。 “好了,从松田同学开始,继续讲自己选择当警察的理由。” “我想成为警察,是要揍警视总监一顿。”松田臭着一张脸说。 这小子的志向意外的对我胃口。 “有志气,大家都要向松田同学学习,敢想敢说。”我朝他抬了抬下巴,“但是光想是不行的,还得有个明确的计划。” 为了向他们说明计划的重要性,我代入了这如果是自己的目标,该如何去实现:“首先,你有两种实现的方式,第一种是自己去揍,第二种是雇人去揍,前一种对于体术要求很高,后一种则对经济实力要求很高。松田同学如果不是富二代的话,建议采用第一种方式。” “确定要自己上手后,体术的锻炼就必须更加严苛,逃跑的速度也要更快。距离他最近的机会恐怕就是你们的毕业典礼,在他的车子上动点手脚,等典礼结束后,车子在半路抛锚,你的机会就来了。这时候你不妨变装成你讨厌的人的样子,再使他失去不在场证明,那么不仅可以殴打警视总监,也可以使你讨厌的人失去成为警察的资格。” “条野教官!”门口传来了一个激动的男声,“你怎么能教学生这些呢?” 男人是这个班的鬼冢教官。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被我拍成碎片的讲桌上,不由得更加激动:“是谁把讲桌给弄坏了?十倍赔偿!” 十倍赔偿? 鬼冢这个商业鬼才,我这一分钱还没赚先要赔出去一笔钱了。 “是我弄坏的。”萩原竟然勇敢地替我承担了过错。 ……这小子还在无比风骚地朝我眨眼放电。 但鬼冢不相信他:“凭你的实力,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萩原:“……” “是我弄坏的,鬼冢教官。但我不会赔偿。”我对鬼冢说道,“这讲桌质量太差,我稍微撑了一下,它就碎了,差点弄伤我的手。也幸好我没受伤,要不然我得向你们学校索取医药费了。” 鬼冢翻了个白眼:“讲桌的事先不谈,条野教官,你是哈佛的高材生,怎么可以教学生殴打警视总监?这是犯罪!” ……一天学没上过,被条野吹成哈佛高材生。 不敢相信我要是上过学,条野是不是要吹我获得过诺贝尔奖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我摊了摊手,“我只是在教他们做计划,计划之外还有变化。再说了,模拟犯罪也是成为警察的必修课,如果连一点犯罪行为都不敢去想象,那么将来要怎么去推测罪犯的手法和动机呢?” “鬼冢教官,请你以后不要再提到哈佛高材生了。”饶是我脸皮再厚,都要老脸一红了,“过去的荣誉属于过去,不属于我,而我只看未来。” 鬼冢听得一愣一愣的,正在这时,下课铃打响了。 我也打了个响指:“下课,同学们明天见。” 文化课糊过去了,二十万挣到手了。 “条野教官。”鬼冢叫住了我,“下节课还是你的课。” 我:“……” 第26章 26 不知道条野是怎么给我吹嘘的, 总之警察学校对我委以重任,代课第一天居然就连上两节课。 万幸的是第二节课终于不再是文化课了,而是体育课。 “你们以前的体育课是怎么上的?”我问班长伊达航。 伊达航老实回答:“一般是先跑十圈热身, 然后再进行其他体能训练, 有时候鬼冢教官大发慈悲, 会给我们踢足球或是打篮球。” “但是那种情况很少。”他又补充道。 听上去很简单,我心里有了主意。 “你多叫一些人来, 我们去仓库里看看有没有下节课能用的东西。” 伊达航号召力惊人, 瞬间召集五人, 其实也就是诸伏景光降谷零那几个。 警察学校的仓库比起异能科的要小很多, 装备也很垃圾,我看了一圈,才勉强挑出一些能用的负重铅块。 仓库管理员不认识我,加上听我一直吐槽仓库又小又破, 没好气地说道:“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 作为普通人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就要比他们更努力更有觉悟。” 这里的他们是指异能力者, 一群世界的bug。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我不是学生,我是代理教官条野。” “新来的吗?” “我们条野老师可是一名军警。”萩原研二替我吹嘘道, “而且她来自美国哈佛。” 妈的,听一次尬一次。 “萩原同学,过去的荣誉今后不要再提了。”顿了顿,我语重心长地补充道, “人是活在当下的。” “是,条野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竟然从萩原的眼睛里看出了崇敬之情,他该不会以为我是个淡泊名利之人吧? 呵呵, 我要真是来自美国哈佛,我会把毕业证书贴在脸上。 第51章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条野老师。”诸伏景光忽然说道。 “我也有同感。”降谷零接话道。 ……废话,昨天还是你们把我送进警局的。 “好了,不相关的事以后再谈。”我看向仓库管理员,“从下节课开始,我要借用这里全部的负重铅块,麻烦你清点一下数量。” “可以。”管理员说,“用完之后记得及时归还。” “你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不是只用一节课。”我手一挥,“我是要让我的学生从今天开始,背负起沉重的人生。” “……” 于是在第二节课开始时,我对全班学生说道:“这节课大家先跑十圈热身。” “是。” “在跑步之前,每个人先挑一套负重铅块穿上,第一个月每人不用太重,20kg就够了。” 闻言,学生们纷纷开始质疑。 “20kg还不重吗?” “条野教官,你怎么比鬼冢教官还要魔鬼?” 我扫了他们一眼,缓缓说出更魔鬼的话:“忘了告诉你们,这20kg的铅块不止是今天课上要背,以后除了洗澡和睡觉之外,其他时间都必须穿着。” “什么?”有学生吐槽道,“教官你以为这是在拍电影007吗?” “拍007就不只是20kg了。”我拍了拍手,“大家动作快点。” 不止是学生觉得夸张,来操场巡视的鬼冢教官也提出了反对意见。 “负重跑是后期的项目,而且学生长时间穿戴铅块,会影响其他课程的学习。” “不会影响的。”我很有经验,“三天就能适应了。”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身为警察最基本的觉悟。现在不吃苦,以后有的是苦要吃,罪犯可不会因为他们速度不快而停下来等等他们,炸弹也不会说这个警察手脚慢,我等会儿再炸好了。愿意跑的人把负重穿上,不愿意的人上自习,我不会勉强任何人。”我拿起一套铅块往鬼冢身上挂,“鬼冢教官身为这个班的班导师,以身作则,跟学生一起跑。” “什么?”鬼冢大吃一惊,“我也要跑?” “对,你和我都得跑。”我也开始穿负重,“只不过我和你们的铅块重量不同。” “哦?因为条野老师是女生所以挂不满20kg吗?”有个没大没小的男生说道,“当女生就是好哇。” “你在说什么傻话?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我的负重是120kg。” 时间有一刻的凝滞。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裂痕。 毕竟120kg比他们的20kg多出了整整100kg。 “骗人的吧。”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有人能负重120kg,那条野老师都能去fbi了。” 连鬼冢教官都不信,提醒我说:“虽然条野教官是军警派来的特别指导,但120kg已经超过人类负重的极限了。” “既然如此,鬼冢教官不妨和我来打个赌,如果我负重120kg,依然能保持全程第一的话,那么接下来我在警察学校的饭全由你承包了。” 我刚才就问过管理员了,警察学校是不包老师吃饭的,去食堂要自己充卡刷卡。 现在正好利用鬼冢把我的饭钱解决一下。 “请鬼冢教官亲自鉴定铅块的重量。”我做了个手势,“也请大家都来做个见证。” 我和鬼冢打赌的消息迅速传开,警察学校里无论是没课的教官,还是有课的教官,都匆匆赶来了操场吃瓜。 “条野教官,如果身体到达极限请一定要——” 他的话音未落,我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其实120kg的负重跑我也能承受,但区区二十万日元不至于让我那么拼。 穿上负重后,我便将里层的铅块偷偷隐身了,只留下了大概30kg的重量,这和异能科的体术训练相比简直就是洒洒水。 不过最魔鬼的应该是中也的训练,他要求十分严格,从来不会因为我是他的朋友而放水。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带的班,他们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就凭你们这帮养尊处优的家伙,也能保护这个国家吗?” 班长伊达航率先拿起一套负重,一边穿一边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动作快点,准备跑步,不要被条野教官看扁了!” “是!” 其他人也跟着他开始穿负重,没有一个人放弃跑步去上自习。 负重的优势第一天是看不出来的,但劣势第一天就会看出来了。 学生们的速度整体都变得很慢,被我一遍遍赶超。 “受不了了,那个女人真的是人吗?”松田累的满头大汗,开始说我的坏话。 我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我当然是人。” “不管是跑步的速度还是负重的重量,都脱离普通人的范畴了。”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普通人。”我看了一眼手机,“全体加快速度,不要耽误我下课,因为拖堂也不加我工资。” 等到最后一个学生到达终点时,下课铃刚好打响。 不少人直接累趴了,勉强能站着的人也十分疲惫,抱着水杯咕嘟咕嘟地大口喝水。 好在全都完成了任务。 “你们都很优秀,是日本当之无愧的希望。”我朝他们竖起拇指,“下课,负重不许摘。” “条野教官。”鬼冢再一次叫住了我。 第52章 “不要告诉我第三节课还是我的课。”那我就要回去修理条野了。 “不,是关于我们的赌局,条野教官真不愧是军警特派的成员。”鬼冢向我献上了他的饭卡,我欣然接过。 120kg的负重跑,从头到尾没喘一口气的身体素质,令我在警察学校一战成名。 但我没留在学校食堂吃饭,而是打包了一份饭团,带回了家里。 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团,也不是煮咖啡,而是来到了楼梯口。 一个盘子端正地放在楼梯上,但我早上出门前特意放在里面用来钓鱼的苹果和面包都不见了。 哼哼,看样子太宰根本没有离开。 我的心情莫名一松。 “昨天的话是我说重了,但条野毕竟是租户,要给他一点面子,不然他会退租的。”趁着条野不在家,我对着楼上说道,“我带回了好吃的饭团,你要吃吗?” 我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 以及一声清脆的啃苹果的声音。 “太宰——” 四目相对,我愣住了。 从楼上下来的不是太宰,拿走盘子里苹果的人也不是他。 面色苍白的少年又啃了一口苹果。 “怎么会是你?” “樱溪酱,你在失望吗?”费佳歪了歪头,“因为出现的人是我,不是太宰君。” “没有,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失望。” “你有。”他以一副赌气的口吻说。 “……”我无奈地摊手,“行吧,你说有就有吧。” 少年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说:“但是你明明是我的东西,太宰君只是捡漏。” “你说什么?” 正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了快递员的叫声。 “请问太宰樱溪小姐在家吗?” ……太宰樱溪? 不科学,我都离婚一年了,为什么还有人用这种名字给我寄东西? 我签了单,才注意到寄件人的名字,伏黑津美纪。 难怪。 伏黑姐弟都不知道我和太宰已经离婚的事,以为我还叫太宰樱溪。 津美纪的信一般会寄到我的工作单位异能特务科,这次寄到家里是因为坂口安吾给我转寄了,因为随信寄来的还有一串碧绿的葡萄。 坂口安吾应该是怕葡萄变得不新鲜。 我打开信封,开始读信。 【樱溪姐:见字如面,最近天气转热……】 我从来不给津美纪回信,但她写的每封内容我都会看。 称呼是对的,语气是对的,笔迹也是对的,也都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我十分肯定,这封信并不是她写的。 第27章 27 今天是星期五, 住校的国中生放假回家的日子。 我在上次遇到伏黑惠的医院门口蹲了很久,与我一起蹲着的,还有说一个人在家会害怕非要跟来的费佳。 “今天一整天楼上都没人吗?”我假装不经意地问。 关于费佳私自上楼这件事, 我并没有批评他, 也不打算阻止他。 我需要一双眼睛, 替我盯着楼上的动静。 听到这个问题,费佳挑了挑眉:“有。” 看来太宰还是在家的, 我刚这么想, 却见他指了指自己:“我在楼上。” “……除了你呢?” “没了。” “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口齿伶俐了?”我揶揄道, “不装了?” 费佳瞥我一眼:“因为我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哪部分的?”我问道, “有没有关于我的?” “樱溪酱和我都是俄罗斯人,你在五岁时被人贩子拐卖,离开了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那够远的。”我吐槽道, “人贩子拐了我, 再精准投放到日本青森?” “好痛。”他捂住了额头, 装出痛苦的样子, “其他的记忆还没有恢复。” “是还没编出来吧?” 我没空等他编故事了,因为我看到旁边走过了今天的目标人物。 海胆头少年背着书包, 表情沉重,显得心事重重。 “惠君。” 被叫到名字,伏黑惠停下了脚步。 “樱溪前辈,你好。” “好巧啊, 我在后面看到这个张牙舞爪的发型,还在想是不是你, 没想到还真是。” 伏黑惠抬眸扫向我旁边的费佳:“他是谁?” “我同事。”我解释道,“他生病了, 我送他来医院。” 费佳心领神会,立马咳嗽了两下,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伏黑惠移开视线,我又问道:“你呢,来医院做什么?” “看同学。”他还是和上次答案一样。 “我也去看看你同学。”我笑眯眯地说,“难得你能交到好朋友。” 伏黑惠愣了一下,随即拒绝道:“不用。” “为什么?” “我同学是个社恐,不会想见不认识的人,樱溪前辈的好意我会转达。” “这样啊。”我想了个办法,“那我偷偷看一眼,不让对方发现怎么样?” “……不行。”伏黑惠依然拒绝道,“放心,我没有谈恋爱,樱溪前辈不用好奇了。” 这家伙完全把我当成八卦人士了。 “伏黑惠。”这次我连名带姓地叫了他,“你好大的胆子。” “我说了我没有恋爱。” 第53章 “我指的不是你有没有恋爱的问题,而是你冒充津美纪给我写信的事。” 闻言,伏黑惠偏过了头:“我不知道那种事。” “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我承认从称呼、笔迹到语气,你都模仿的很像。”我顿了一下,“但你忽略了一件事。” 伏黑惠没吭声,费佳感兴趣地问道:“是什么?” “气味。津美纪会用有香味的信纸写信,但我最新收到的信纸没有味道。” “这算不了什么证据。”伏黑惠反驳道,“也许是她常用的那款信纸卖完了。” “不可能,我总共收到她寄来的信有一百三十五封,每一封都是有香味的。” 伏黑惠和费佳皆是一怔。 我以为他们是惊讶我过人的观察力,费佳却说:“一百三十五?樱溪酱连具体的数字都记得,一定很重视和津美纪小姐的感情吧。” “别乱说,我只是记性好。” “是啊,记性好。”费佳丝毫不给我面子,“好到刚刚都忘了来医院的路,还是我去问了交通警察。” “……我那是在考验你。”我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迅速岔开话题,“惠君,其实上次我就发现你可能不是来看望同学的了。” “正常人来医院看别人,会带一束花或者水果什么的,但你两次都是空手,太不正常了。” “我有问题!”费佳继续给我拆台,“樱溪酱你也来医院看了我两次,你什么都没给我带!” 我捏住他的嘴,对伏黑惠说:“除了津美纪,你也没其他家人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话到此处,少年没再否认,低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在意。” “多少还是有点在意的吧。”我说道。 “十年前你不辞而别,后来一次都没回来过。” 这小子还抱怨上了。 “我工作很忙,而且离你们很远。”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从我家到你工作的地方,坐巴士只要四十分钟。”伏黑惠罕见地叹了口气,“津美纪经常坐车去看你,回来都会跟我说。” “呃。”这件事我倒是不知道,我以为她只是热衷于给我写信,“那我现在更应该去看看她了。” 很快,我知道了伏黑惠不让我看望津美纪的原因。 单间病房里,面色红润的少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像生病,也不像中毒。”费佳剥开津美纪的眼睛观察,“生命特征一切平稳,十分健康。” “啊喂,等一下。”我把他从病床旁揪开,“你什么时候能替别人看病了?” 费佳委屈巴巴地说:“久病成医。” “他说的没错,津美纪没有生病,也没有中毒。”伏黑惠说道,“她是被诅咒了。” 他告诉我,津美纪某天晚上和别人去了八丈桥之后,就陷入了昏迷,目前全国已有多起类似的受害者。 他尝试了很多办法,无果。 津美纪没有再醒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怒搓伏黑惠的狗头,“就算我平时不怎么管你们,说一下也不会死吧?我人脉那么广,为什么不向我求助?” 伏黑惠等我搓累了,才开口说道:“连最强的咒术师都束手无策,我想过就算告诉你,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 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是伏黑姐弟的监护人,连他都没办法的话,那是真没办法—— 等等。 还有一个人,说不定有办法。 “如果是人间失格,或许会对诅咒会起作用。” 我拿出手机,激情拨打了……中也的电话。 因为太宰早就被我删了。 中也大概是在出任务,没有打通,我又打了著名太宰厨芥川的电话,同样也没打通。 最后我打给了太宰的同事江户川乱步。 这位爷的倒是打通了,但打通了和打不通没什么两样:“本侦探大人知道你有事求助,但你的忙我绝对不会帮,谁叫你昨天捏侦探大人的嘴!你活该!” 说完他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我也很生气,收起手机对伏黑惠说:“我去侦探社把太——”意识到不能在他面前败露离婚的事,我赶紧改变了对太宰的称呼,“把治君带过来。” 好险,差点咬到舌头。 伏黑惠还不知道太宰的具体用处,对此似乎没抱指望,只看着病床上的少女说:“如果津美纪知道你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 完了完了,我心里的负罪感更强了。 去往侦探社的路上,我忍不住对费佳说道:“我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你指哪方面?”少年难得摆出正经的表情。 于是我把和伏黑姐弟相识的过程说了一遍。 “十年里我收到过一百三十五封信,但就回过一封。” 回的那封还是因为津美纪写得太肉麻了,我看得尬死了。 费佳歪了歪头,认真地说:“我觉得没有不负责任,樱溪酱帮了他们许多,伏黑君也心存感激。” “你还真懂得安慰人——” 我忽然被少年抱住了。 他只轻轻抱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你在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出现,又在他们度过难关之后离开,我认为你做得没有问题。” 少年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安慰我,也用一种很肯定的眼神看着我,施以鼓励。 第54章 “我的索尼丝伽,你无处不在,平等地属于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再次听到索尼丝伽这个名字,我不再反感,但他的这句话却是槽点满满。 还无处不在!还属于一切需要帮助的人! 那森鸥外说需要我干掉特务科的老大,让他日子过得更轻松些,我也要提供帮助吗? …… 到了侦探社楼下,我让费佳先到咖啡店里等我,然后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刚敲了两下门,门就开了。 来开门的不是别人,而是太宰本人。 他居然这么勤劳吗?我还以为他会把开门的工作赖给侦探社新人。 “那个,太宰,昨天我不该和你吵架,是我任性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先对太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接着,吃人家的嘴软——“今天楼下的咖啡店出了新品,我们一起去喝一杯吧?” 太宰神情很淡,任凭我各种献媚,无动于衷。 我去拉他的胳膊,他的身形一晃,忽然消失了。 眼前哪有什么太宰,而是笑得前仰后翻的乱步,以及一个满脸歉意的橘发少年。 “谷琦,你干得太好了,帮侦探大人报仇了!”乱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个女人很坏,你千万不要有负罪感!” 我想了想,乱步没有幻术类的异能,那我看到的幻象太宰应该是这个叫谷琦的少年的异能力。 乱步嘲讽完就躲到了谷琦的身后,谨慎地捂住自己的嘴,他已经看出我要捏他了。 ……算了,津美纪的事比较重要。 “你好,我找太宰。”我对谷琦说道。 “太宰不想见你!”乱步气势汹汹地说,“明明是你把他赶出家门的!” ……开始歪曲事实了。 昨天虽然在条野面前和太宰闹了点矛盾,但我并没有把他赶走。再者二楼是太宰的地盘,哪可能我说赶就能赶? “那我把他接回去?”我环顾四周,没发现太宰的身影,“方便给我他的手机号码吗?” “休想!可怜的太宰饿着肚子,在大街上一个人流浪。他平时树敌无数,人又老实,遇到了危险根本就没有胜算!”乱步越说激动,越说也越离谱。 “乱步先生,你不要担心。”谷琦听不下去了,“太宰先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怜,他不会有事的。” 他不知道我和太宰的关系,安慰了我一句:“这位小姐,你找太宰先生有什么事吗?等他回来,我帮你转告。” 一边是刻意躲着我的太宰,一边是小人得志的乱步。 我顿时有了报复他们的办法。 “小帅哥,谢谢你,那麻烦你帮我转告太宰一声。”我提高了音量,确保侦探社里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我怀孕了,但我不确定孩子是他的,还是乱步先生的。” 乱步:“……?” 第28章 28 按照江户川乱步的脾气, 绝对受不了这种低级栽赃。 但是森鸥外告诉过我,男人和男人之间永远都存在着攀比心,不论年纪, 不论等级。 看着集体脸上写满求知欲的侦探社众人, 我抢在乱步开口前说道:“孩子肯定是太宰的。”然后用颇为同情的眼神瞟了乱步一眼:“毕竟你又没有那么强。” 没有那么强……强? 几个意思? 侦探社的众人悄悄竖起了耳朵, 一副想听我展开细说的样子。 “呸,本侦探大人可比太宰强多了!”乱步的攀比心果然被勾了起来, “他整天乱吃毒蘑菇, 早就不行了。” ——太宰风评惨遭迫害。 “而我每天都吃得很健康。” “全吃零食也不能算健康吧。”谷崎嘀咕了一句。 “健康!”乱步很凶地瞪了对方一眼, 后者乖乖闭上了嘴。 “吶, 樱溪酱,本侦探现在没有养孩子的计划,正好侦探社里有现成的医生,与谢野, 你给她做个手术!” 乱步渣男式的言论惹怒了名叫与谢野的女医生:“乱步先生, 你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什么?” “虽然我到现在都无法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但既然对方找上门与你商量, 你也认下了这个孩子,那你至少听一听孩子母亲的主意吧。” 与谢野是女生, 对我的“遭遇”充满同情,无形中站在了我这边。 “吶,樱溪酱,如果乱步先生不愿意的话, 请让我来当这个孩子的父亲吧。” 武装侦探社人才辈出,居然还有主动申请当接盘侠的。 可惜这位接盘侠的年龄有点太小了。 “朋友, 你多大了?”我望着眼前的金发少年问。 “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好家伙,比狗卷还小。 少年真诚地说:“我可以带宝宝去种地和放牛。” “啊, 不用了,你自己去放吧。” “太可怜了。”另一位女社员担忧地看着我,“不管是太宰先生,还是乱步先生,都不像是能胜任父亲角色的男性啊。” 我假装抹了抹眼泪:“这是我的命。” “樱溪小姐,不要轻易认命啊。”谷崎安慰道,“乱步先生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爸爸的。” 乱步撇嘴:“本侦探大人根本不用努力,已经很好了。” “他会把零食和玩具都让给宝宝——” “不行!”让零食和玩具无疑要了乱步的命,他不玩了,“这个女人没——” 第55章 我捏住了他的嘴。 在绝对的心狠手辣面前,再聪慧的头脑也很难发挥作用。 “乱步先生,你还要阻止我找太宰吗?”我凑到他的耳边问。 他瞪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我这才松开手。 “你要是想坑我,尽管坑,只要你不怕我把你的零食全扔掉,把你的玩具鸭子头全部拧掉,你可以继续发挥。” “太宰不想见你的原因,你自己不知道吗?”乱步揉了揉自己的嘴,“你这个坏女人,只有要用到他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但也不完全是他说的这样。 早晨我在出门时,还不知道津美纪昏迷的事,但怕太宰没东西吃,特意在楼梯上放了新鲜的苹果和芋泥面包。 厨房里的咖啡杯则放在了太宰即使脚不落地,也能够得着的地方,旁边是速溶咖啡粉。 “你肯定还和别的男人一起嘲笑他了。”乱步又补了一句。 完蛋,膝盖又中了一箭。我和条野昨天可没少笑话太宰。 他睁开碧绿的眼眸,颇为认真地问道:“你真的认为他,没有一点自尊心吗?” 人都有自尊心。 没有人是例外。 乱步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离开侦探社的时候,我向他们解释了乱步的清白,以及他还是个处男的事,遭到了当事人的极力否认。 “我早就不是了!”他梗着脖子说。 楼下咖啡店里,费佳已经喝完了一杯咖啡,吃了一份黑森林蛋糕。 “樱溪酱,你再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微笑着把账单递给我。 “我没钱给你付。”我冷漠地说,“你留下洗盘子抵债吧。” 开什么玩笑,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进来喝杯最便宜的柠檬水,他居然自己就消费上了。 “可是我更想回家帮樱溪酱洗盘子。”他对我撒娇道。 我不为所动:“你就在这里洗。” 咖啡店的女招待见状摇了摇头:“又是一个和太宰先生一样无药可救的男人。” 我认出她是太宰之前邀请殉情的女生。 那天我和五条悟在这家店里相亲,太宰和乱步也来这里喝咖啡,因为赊账太多,她最后也没给太宰拿他点的咖啡。 太宰全程是看着乱步喝咖啡吃蛋糕的。 【你真的认为他,没有一点自尊心吗?】乱步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 ——既然有自尊心,为什么要活得那么落魄呢? “小姐。”我叫住了她,“可以让我看一下,太宰到底欠了这里多少钱吗?” “很多哦。”女招待说道,“而且他只有在我登门去拜访侦探社之后,才会稍微还上一点钱。” 她忍不住吐槽道:“明明他也是已经工作的成年人了,竟然能欠下这么多的咖啡钱,他的工资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我笑了笑:“这永远都是一个谜。” mafia时期的太宰都没能存下钱,更不用说现在在个体户打工的太宰了。 女招待将他欠的账单拿给我看,总金额不低,但只是因为数量累积的多,消费的单品并不高。全是便宜的拿铁,有时也会点美式特浓,几乎没点过甜品——可能也点了,服务生没给他而已。 “我来帮他还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无意识地响起。 艹,我在打肿脸充什么富婆? 我有资格同情别人吗? 经济状况同样糟糕的我,昨天晚上刚从条野那里得到警察学校预付的两个月工资。 原本是要用来还这个月的信用卡的,再不还就要逾期了。 女招待挑了挑眉:“确定吗?” “确定。” 算了,信用卡再想其他办法还吧。 卡片在机器上轻轻划了一下,我签下名字,太宰欠这里的债也一笔勾销了。 我忽然想起我和太宰长大后第一次重逢的场景。 说实话,他变化太大,一张脸被绷带挡住了一半,我完全没有认出来。 我代表异能特务科去港口mafia例行检查,中也去国外镇压敌对势力了,于是负责接待我的变成了他。 “小姐,要喝点什么吗?”他问我。 “普通的咖啡就行。”我的注意力当时全在财务报表上。 “加洗涤灵还是浓盐酸?”他又问。 我慢慢地放下报表,抬头看他:“你说的是人话吗?” 这才认出他的眼睛。 ——“你是修治?” ——“不,我叫太宰,太宰治。” 从津岛修治到太宰治,他的人生彻底翻篇。 但我还是我。 以前是樱溪,后来也还是樱溪。 …… “感谢光临,欢迎下次光临。”女招待结清了太宰欠的烂账,心情变得很好。 我看了一眼费佳吃剩的黑森林蛋糕,问女招待:“那种蛋糕是不是很受欢迎?” “没错,这是我们店里销量第一的招牌蛋糕。”女招待推荐道,“樱溪小姐,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可以给你打八折哦。” “不用,我不爱吃甜食。”我想了一下,说,“可以预付一份吗?” 条野预付工资的事给了我灵感,我在咖啡店里预付了一份黑森林蛋糕,并嘱托女招待,下次太宰再来喝咖啡的时候,将那份蛋糕送给他。 第56章 理由就说是店里的赠品。 至于还债的事,就说是侦探社的社长偷偷帮他还的。 我将自己排除在外,却见女招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说樱溪小姐——”她捏了捏我的脸,“你该不会迷上太宰先生了吧?” 我不禁汗颜:“不会,你想多了。” “那家伙长了一张特别会骗女人的脸。” “放心,他骗不了我,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那我不懂了。”女招待说,“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帮他还债?而且预付蛋糕这种行为,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给对方制造的小惊喜诶。” “……因为,”原因我也答不上来。 哪有那么多原因呢? 只是希望下次他再和同事来咖啡店的时候,也能喝上香浓的咖啡,品尝一下店里的招牌甜点。 他小时候点心吃得少,毕竟全都进我的肚子里了。而长大了又没钱吃的话,那么这个男人的一生都注定不会太甜了。 “樱溪酱偏心,你帮太宰君还清那么多的咖啡钱,都不肯帮我付一杯吗?”费佳不满地抗议道。 “听话。”我莫得感情地将他留在了咖啡店里洗盘子,“自食其力的男人最迷人了,让我迷上你吧。” * 没能找到太宰,我无功而返,回到了医院。 医院门口有家花店,正在搞促销,我挑好一束最便宜的非洲菊,又听到店主在向买花的人介绍花语。 “铃兰的花语是幸福即将到来哦。” 我瞥了一眼铃兰的价格,是非洲菊的五倍,真贵。 哼,我心想,钱是买不来幸福的。 ……买不来幸福。 “帮我换一束铃兰。”我颤抖地拿出钱包,再花下去又要没钱了,“还有什么花语吉利的花,全都给我包起来。” 十分钟后,我抱着一大捧巨大的花束来到了津美纪的病房。 伏黑惠正在看书,嘴角微抽:“买这么多需要不少钱吧?” “花店在搞促销,跳水大甩卖。”我将花束摆在了最显眼的床头,“都是吉利的花,津美纪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的。” 伏黑惠望着花束,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没问我关于太宰的事,我主动解释道:“治君出差了,他现在是公司的管理层,工作比较忙,可能要到下周才回来,你先不要急,他一定会救津美纪的。” “我不急。”伏黑惠摇头,“反正这样已经很久了,情况还算稳定,不好也不坏。” 他的声音没有这个年纪男生该有的青春和活力,生活早已将他折磨得身心俱疲。 仔细想想,伏黑姐弟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莫名其妙地被家人抛下,莫名其妙地变成孤儿姐弟,其中一个莫名其妙被诅咒陷入长眠,另一个莫名其妙地承受着清醒的痛苦。 他们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恨谁呢?恨诅咒吗?可诅咒又是怎么诞生的? “打起精神来,惠君,让我来给你变个魔术吧。”我用异能力将自己隐身到只剩一张嘴浮在半空中。 “快变回来,这样很吓人= =” 我一会儿只剩耳朵,一会儿只剩脖子,伏黑惠的表情慢慢从无语变成了放松。 我将病房里的东西也一样一样隐身,直到—— 病床上的少女被我隐身了。 伏黑惠笑了一下:“还是第一次看你将活人隐身。” “是啊,本天才的进步可是一日千里。” 我笑不出来了,因为我从来都只能将非生命体隐身。 “那个,我先回去了,今天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加班。” 我和伏黑惠告别,他送我到医院门口。 “好像快下雨了,樱溪前辈,你等一下,我去拿把伞。” 伏黑惠返回病房拿伞,我没有等他。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五月份的大雨说下就下,雨点扑面而来,满世界都是雨,无处可藏。 我在雨中一路狂奔,路上与无数汽车擦肩而过,起初我还在用异能力护体,跑着跑着干脆放弃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项多余的异能力,我或许还能留在医院吃个晚餐,再充满期待地等津美纪醒来。 我跑到了河边,用力将岸上的石头全部踢进河里。 “为什么被诅咒的不是森鸥外和干部a?!” “津美纪只是一个未成年啊!她不是人了,那是什么东西?” 河水呜咽,像是在回应我。 一如当年,我反复质问河水,为什么淹死的是樱子婆婆,而不是经常欺负佣人的刻薄管家,为什么溺水的是太宰,而不是他那个虐待流浪猫的垃圾兄长? “樱溪酱,侦探社说你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今天找了他一天,但是现在找到也没有意义了。 “太宰,你缺人殉情吗?我陪你吧,反正活着也发不了财。”我半开玩笑地说道,“不对,我们俩不能叫殉情,应该叫同归于尽。” 一把蓝色的伞撑开在我的头顶。 满世界的大雨戛然而止。 “今天不是殉情的好时机,改天再议。”青年在伞下轻声叹息,“樱溪酱,还没死人,你哭什么?再说,我不是过来帮你了吗?” 第29章 29 “我才没有在哭!”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水, “这是雨水!” 第57章 “哦,雨水哦——”太宰拉长了尾音,一副压根不信的调侃语气, “樱溪酱的鼻子都哭红了。” “那是因为我感冒了, 喷嚏打不出来!” 我承认, 刚才他的那句“我不是来帮你了吗”令人动容,仿佛在一瞬间, 悬在我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然而, 也仅仅只有一瞬间。 “混蛋太宰, 你到底是来帮我的, 还是来看我笑话的?” “都有吧。”他歪了歪头,“当然主要是来看笑话的。” “你还是去死吧,阿嚏——” 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虽然现在已经是五月份的初夏, 但我仍然怕冷。 我抱着手臂搓了搓, 企图通过摩擦让自己变得暖和一点。 下一秒, 眼前一黑。 一件不算厚重的风衣, 盖在了我的头顶,将我从头到腰都裹住了。 风衣内衬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属于人类的体温, 一缕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的男式香水气息。 以及消毒水的味道。 滂沱的雨声好似被隔绝在了河水的另一侧,变得遥远,而太宰的声音反倒清晰了起来。 “衣服记得洗干净再还给我哦。” 我从风衣底下探出头来:“这句煞风景的话你可以不说。” “不说你就不会洗了。”太宰将雨伞往我这边斜了斜,“某人偏心, 中也的一根choker都要送去干洗,以前我的衣服和袜子都是一股脑扔洗衣机里, 不分类洗涤也从不熨烫。” 槽多无口。 中也的choker是手工真皮的,我没有专门的护理剂, 而太宰的衣服并不昂贵,即使不分类也不会串色。 “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有必要一直小心眼地计较吗?”我小声吐槽道。 话音刚落,我的头被雨伞的边缘敲了一下。 敲得不重,但侮辱性很强。 “呀,不好意思,手滑了。”罪魁祸首挑了挑眉,“但樱溪酱绝对不会像我一样,小心眼地计较吧。” “你——” “太宰先生!” 不远处,一个金发少年冒着大雨朝我们跑了过来。 是侦探社里那位表示愿意给太宰和乱步当接盘侠的宫泽贤治。 “太好了。”贤治高兴地说道,“我马上回去告诉侦探社的各位,太宰先生找到樱溪小姐和孩子了。” “那个,贤治君,其实孩子——” 我觉得欺骗这样善良的男孩是不对的,但他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对了,太宰先生,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乱步先生的?”贤治好奇地问,“与谢野医生说是你的,但乱步先生说你吃了太多毒蘑菇,已经不行了。” 太宰终于知道自己风评被害了。 “胡说八道,乱步先生自己才不行!”他气呼呼地骂道,“男人的嫉妒心真是无比险恶,就连名侦探也不例外。喂,贤治,你可不要变成那样糟糕的男人!” 贤治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 “你先回去吧,我和樱溪酱要去一趟医院。” “好。”贤治向我们挥手告别,“那樱溪小姐,回头见啦。” “回头见。” 一道光切来,少年的嘴角咧的很开,他的笑容单纯美好。 这样的笑容令人赏心悦目。 “看样子你在侦探社过得不错。” 太宰不置可否地笑笑:“算是吧。” “有交到朋友吗?” “朋友?”他重复了一遍,又是叹气,“你当是买白菜啊。” “……但是我希望你能交到朋友,这样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我抬头看着太宰,他和我错开目光:“若有美丽的小姐愿意陪我一同殉情,我才会不寂寞呢。” 在关于好好谈恋爱或是交朋友的话题上,太宰永远都会流露出一种既荒诞又不正经的随意。 但这份随意往往因为过于荒诞和不正经,而显得有些刻意。 他没给我再提交朋友的机会,问道:“刚才为什么哭?伏黑姐弟出事了?” 伏黑弟弟没出事,出事的是姐姐。 我把关于津美纪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包括我的异能力突然能使她隐身的事。 太宰和我有不同的看法。 “异能力和诅咒原本就不是一种体系里的东西。” “可在这之前,我还没有能让任何生命体隐身的先例。” 我可以隐藏mafia的大楼,横滨港湾大桥,异能特务科的金库,但我无法隐匿任何生命哪怕是一只蚊子。 太宰反问:“如果津美纪小姐不再是生命体,那她怎么还会有心跳和脉搏?” “诶?”他发现了盲点。 “异能力本身就有失控的风险,有可能是樱溪酱你的异能失控了。你看隔壁的蛞蝓就知道了,他经常在把自己作死的边缘蹦跶。” “……你举例就举例,不要总cue中也啊。” “这没办法,”太宰一脸无辜,“谁叫他是典型。” …… 伏黑惠看到我和太宰同时出现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您出差回来了?”少年问太宰。 太宰无奈地耸肩:“家里进老鼠了,我不放心樱溪酱一个人在家,所以提前回来了。” 哪来的老鼠?他还挺会装深情的。 再说了,我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害怕老鼠? 第58章 然而这种低级谎言却骗到了伏黑惠。 老实孩子很老实地说:“老鼠的繁殖能力很强,必须尽快消灭,我知道有种灭鼠的特效.药。” “是嘛,稍后请惠君推荐给我。”太宰顿了顿,“津美纪小姐像这样多久了?” “有半年了。” “一次都没醒来过吗?” “是。”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太宰伸出手,碰了一下津美纪的肩膀。 我屏住了呼吸。 一秒,两秒,三秒。 奇迹未曾降临,津美纪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连人间失格都没用吗?” 我一下子又没了主意。 “樱溪酱。”太宰平静地收回手,“再对她使用一次你的异能。” “……” “听话。” 我照做了。 这次津美纪却没被隐身。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异能力真的失控了? 我摸了摸她身上的被子,被子又被我隐身了。 “因为这个——”太宰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银币,“在津美纪小姐的枕头下面发现的。” 银币十分小巧,上面刻有精美的花纹。 “这是异能力者的东西,具有干扰性。显然对方是在针对你的异能,而非津美纪小姐。”太宰收起银币,得出结论,“引鼠入室总归要付出代价。” “所以我才……”我才会使她隐身。 真相大白。 面前的少女还是活人。 有温热的液体流过我的脸颊,我抬手摸了摸,竟然是眼泪。 “樱溪前辈,你哭了。”伏黑惠诧异地说。 他不知道我的异能力不能使活人隐身,因此不知道我哭泣的原因。 “笨蛋,我才没有哭。” ……好吧,这次是真哭了。 伏黑惠脑子一根筋地说:“你哭了。” “没有!” “樱溪酱感冒了。”太宰替我解围道,“刚才她喷嚏没打出来。” 奇怪,他向来喜欢拆我的台,这还是第一次给我搭台。 “去洗干净。”他转过头对我说。 “噢,好的。” 我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洗了脸,出来时看到了旁边的自动贩卖机。 有热饮有饭团和巧克力,也有香烟。 我从口袋里摸出钱包,倒出几个硬币。 “我觉得你更需要一杯热咖啡。”太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于是我的手指立马从咖啡按键上移到了香烟上,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 “哎,还真是叛逆期的少女。”太宰叹了口气。 我拆开烟盒,抽出一根点燃。 “在今天之前,我觉得自己可以一辈子不见伏黑姐弟,前提是他们俩过得还不错……现在的情况,离不错未免也差了太多。” 烟雾刚从指尖升起,就被穿过长廊的风吹得四散开来。 “太宰,我们都活得好笨拙啊。” “樱溪酱。”黑发青年艰难地开口,声音晦涩,“只有你一个人活得笨拙,别带上我。” 我没好气地问道:“你聪明,不也救不了津美纪吗?” “津美纪小姐只是陷入昏迷,而非死亡,这一点足以证明对方有着其他目的,我和惠君说过了,这件事在以后会迎来转机。” 这句安慰让我稍稍放心。 “而且,”太宰朝我走近一步,“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救她。” “那你是来观光旅游的吗?” 他从我手中拿走了那根点燃的烟,也不避嫌,直接低头吸了一口。 “我来是为了救一个活得很笨拙的人……” 缭绕的烟气里,太宰的神情温柔到落寞。他的嘴角也噙着落寞的笑。 他是个异常美丽的男子,与三途高调张扬的华丽、中也青春活力的野性美、五条悟理想主义的神性美都不同。他像是一团没有方向的阴影,慢慢被四周染上颜色,再主动抽离。 等雨后初晴时,那团遮蔽过风雨的阴影,便又会消失不见。 “再见了,樱溪酱,打个电话叫异能科的同事来接你吧。” 他将那把蓝色的伞放在了台阶旁。 驼色的风衣也留在了我身上。 “太宰。”我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回过头眼从低处扫向我:“还有事吗?” “……我跟你回家住一晚吧。”我递过自己的烟盒,“付你利息。” * 这是我第一次来太宰的家——他在横滨的另一处住所。 “谢天谢地,你总算不住在集装箱里了。”到这里之前,我不止一次想象过他又住回垃圾场里的场景。 太宰将雨伞抖过之后收起来:“应该谢的是侦探社,房子是员工福利。” 房子不算大,但也绝对不小,而且是一户建,实在想不通他这阵子为什么要搬回去和条野吵架来自虐,明明住这里更加自在。 餐桌上放着几个吃剩的蟹肉罐头,另一边放着没拆封的蟹肉罐头。 我忍不住吐槽:“你就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难怪和细狗差不多。” 太宰嗤笑一声:“细狗也比中也长得高二十公分哦,难为他天天喝牛奶了。” “你不要动不动就cue中也!” “不是樱溪酱先cue我的?” ……算了,和他吵架赢了也没有意义。 第59章 “太宰,我先洗个澡,你方便借我一身衣服吗?” “不方便哦。” 不方便也得借,我直接暴力打开了他房间的衣柜。 衣柜里清一色是男式衬衫和裤子,几十卷绷带。 仔细环顾一圈,没发现任何属于女性的衣物。 “没礼貌,连男人的内裤都看……”太宰扒在门边,满脸郁闷,“拿件旧衬衫凑合就行了,新衣服别动,我留着过年穿的。” 我没搭理他,故意挑了一件崭新的衬衫和裤子,拽掉吊牌,又打发他去帮我放洗澡水:“尽一尽地主之谊。” “你就当我死了吧。”他捂住耳朵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我只好自己动手去放洗澡水。 浴室里的洗发水和沐浴剂都是薄荷玫瑰味的,我记得太宰很不喜欢这个牌子,我们为此吵过不止一次。 他想尝试别的品牌,而我则是想用它用到老死。 泡完澡我才发现衬衫和裤子都在太宰的房间里没拿。 “太宰,帮我拿一下衣服。” 不仅如此,连块干净的浴巾都没有。 “太宰!你人呢?” 没人回应我。 我想了一下,使用了异能力,让自己隐了身,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浴室。 太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躺在客厅地板装死。 一步,两步,三步……好羞耻,幸好他看不到我。 突发状况是在我从他身旁跨过去时发生的。 太宰忽然翻了个身,脚趾踢到了我的脚背。 在人间失格面前,一切的异能力都无处遁形。 四目相对,我从他的眼睛里目睹了自己从茫然到愤怒的迅速转变。 而太宰居然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还“噫”了一声。 “太宰治!”我的叫声穿透了整栋房子,“你绝对是故意的!” 太宰表示很冤:“等一下,我又无法预测你会不带衣服进浴室,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那你为什么要突然翻身?” “碰巧的啦,一个姿势睡久了不舒服。” 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在我跨过去时翻身碰到。 “等我回头再收拾你!”我恶狠狠地咒骂道。 “收拾我?”他微笑,“樱溪酱,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左脚踝,用力一拉—— 我摔在了地板上,刚要挣扎,太宰的双腿压在了我的腿上,牢牢地卡住,然后支起胳膊看我。 他的目光剎那间天真到邪恶。 “现在是我要收拾你啊。” 第30章 30 自从我和太宰离婚以后, 就再也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了。 “混蛋太宰,你在看哪里?” 单论体术,我是中也亲自教出来的, 太宰并不是我的对手, 但前提是—— 在穿戴整齐的情况下。 目前太宰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而我……挡哪里都感觉不对劲。 冷静点! 把太宰当成猫就不用羞耻了。 被猫看到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樱溪酱比之前瘦了一点。”太宰的目光扫过我的腰部,“是工作忙还是跑赌场的次数太多了?” “当然是工作忙!” 谁会承认跑赌场把自己跑瘦了?! “是吗?”他挑挑眉, “工作忙还有空招惹野男人?” 我终于翻到了上方, 踩住了他的腿。 “谁招惹野男人了?我一直老实本分!” 我怀疑太宰在气我, 但他眼神灼灼, 半点不像在开玩笑。 “那条猎犬——” “那个俄罗斯人——” “那个戴眼罩的咒术师——” 他对我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列举着他们的名字,像是在列举我的罪行。 由于靠得太近,青年的鼻息轻柔地喷洒在我的皮肤上, 如同猫爪子轻轻挠过。 明明他的呼吸带着热意, 却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脚趾也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还有咒术师没有成年的学生, 你可真是不挑。” ……不, 狗卷不能算进来叭。 “放、放开,起码让我先穿件衣服吧。” 一滴水珠从我的发尾落下, 滴在了太宰的唇角。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轻声说:“现在是樱溪酱自己抓着我不放啊。” 位置的变换只是让我在表面上占据了掌控权。 我在心理上并没能得到主导地位。 “抱、抱歉,我马上起来。” 我赶紧爬起来,起身到一半的时候, 原本平躺着的青年忽然单手撑在地板上,也直起了身体。 他在我的腰上吻了一下。 玫瑰花一样柔软的嘴唇, 将那颗滴落在他唇角的水珠,重新送了回来。 但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故意的。 有可能只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 刚好擦过。 我没站稳,又摔了下去。 “我不想活了!”我气恼地抱着膝盖,“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呵。”太宰顺势躺了回去,讥讽道,“结婚当晚不是更丢脸么?” 结婚当晚—— 死掉的记忆开始攻击我,我的脸像火烧一样发烫。 “没那种事,我不记得了!”主打一个死活不承认。 窗外的雨一刻没停,算算时间,也到了横滨的雨季。 第60章 于是整个世界都变得潮湿,湿气里是太宰朦胧的眼神:“真不记得了?” “完全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上一段婚姻是各自的利益考虑,双方各怀鬼胎,没有真情实感,但胜在新鲜,年轻的身体有着超过意识可控范围的喜欢。好起来的时候,也会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太宰眼角勾着一抹微红,他仰头朝我抬了抬下巴:“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他的衣服在不知不觉中散开了,只剩下一层细腻如白雪的绷带。 而绷带下的光景,却从不肯示人,哪怕是在新婚之夜面对自己合法的妻子。 不仅如此,太宰有着相当多古怪的癖好。 比如他在接吻时不会闭上眼睛,比如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依然能停下来,然后盯着最难看也最难堪的连接处,一言不发。 那双鸢色的眼睛,在我记忆里永远都是睁着的。 他那时候就热衷自杀,我还因此开玩笑说他即使死亡也注定死不瞑目。 “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艰难地喘息道,“……最基本的尊重,别变成奇怪的关系。” “哦,奇怪的关系?”太宰假装不懂,“那是指什么?” 拳头被他握住,手指被一根根掰开。 好不容易攒起来一点对抗的勇气,就这样又消失了。 原来人间失格不止是异能力,更是刻进他dna里的东西。 “樱溪酱,你自己看嘛,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我,收拾你。” 卧槽,不能看,眼睛要瞎了! “而你,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他在我的耳边低声吐字,“都,欠,收,拾。” “!!!” 没有人能说清太宰家的客厅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一面镜子。 他奇怪的癖好又增加了? 不,那不是镜子。 那是玻璃窗的反光,在黑夜里像镜子一样,清楚地映照出不可告人的勾当。 “太宰,我想过的,我有想过和你好好生活的!” 我突然的抗拒让太宰微微一愣。 继而却是更加严苛的接近审讯的质问。 “和我好好生活,就是连续半年睡在杀人侦探的房间里?” 下巴被捏住,头被转向一边,视线里是窗户上纠缠的人影。 “那是在讨论工作!” “每天给中也写邮件,在他面前喝到不省人事也是在讨论工作?” “……喝醉就一次。”我挣扎起来,“而且中也是我的朋友,和朋友聚餐喝个酒很正常吧。” 再正常不过了。 中也是君子,君子绝不会有任何出格的行为。 “嘘。”太宰的微笑变得苍白起来,声音也变得很轻,“我看到了。” 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停留在靠近眉心的地方。 “我看到蛞蝓,亲过这里。”他说。 “……”短暂的震惊后,我怒骂道,“不要为了诋毁我而拉上中也!” 算了,他也不是第一天诋毁中也了。 毁人清誉向来是他的拿手好戏。 “死太宰,你还不如造谣我和森鸥外有一腿!” “那个时候,我思考过要不要毒死中也和樱溪酱,或者让他失控掐死你。” “喂!” ……两人鸡同鸭讲,各说各的。 “后来觉得不能成全你们,那可是我梦寐以求的殉情。” 太宰笑了起来,他说殉情的时候,咬了重音,这是一种占有欲的延伸,它甚至超越了生死。 “我想过和你好好的生活,在从菲律宾回来的时候。” “我那时不欠债,还剩一点钱,就买了你喜欢的螃蟹和红酒,打算向你道歉,和你好好生活,再一起努力赚钱。但你——” 无论如何,我都忘不了那一天,那一瞬间。 我兴高采烈地哼着歌,踏上阔别两年之久的土地,却看到自己的前夫,当时还是丈夫,在邀请陌生的女人殉情。 “……我确定我们结束了。” 结束了,一段仓促随便,像个笑话的婚姻。 我曾以为会像电影里那样撕得不可开交,声势浩大,再轰轰烈烈的结束,没想到结局是那么轻描淡写。 如果没有那栋小房子,我和太宰连法庭都不用上。 “这样啊。” 太宰没为自己辩解,也没为自己当年的轻浮道歉,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只是说,这样啊。 下一秒,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他的绷带覆住了我的眼睛。 “睡一会儿吧,樱溪酱。”太宰温柔地叹息,“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像五岁时的津岛修治那样抱着我。 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我慢慢阖上了眼皮。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在警察学校上课,去医院里看伏黑姐弟,又去侦探社胡搅蛮缠了一番,在大雨里疯跑,跟太宰回家和吵架…… 我很快沉沉睡去,并梦到了以前的事。 冬天过去的第一个春天里,修治问我,以后想做什么? 我说我要找到我的家人。 他说找不到怎么办? 我说那就一直找。 最后他说了什么,我们大吵一架,还差点分道扬镳。 他说你别找了,我当你的家人。 第61章 …… 好痛! 我是被痛醒的,浑身像是被碾压过一样,腰都痛得直不起来了。 而我正躺在—— 楼梯上。 这他妈是给人睡觉的地方吗? 身上倒是套上了衣服,是我先前选的那件卡其色衬衫。由于是男式的,显得十分宽大。 我刚要站起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胳膊上全是红色的痕迹,腿上也有。我掀起衬衫,腰上的皮肤尤为惨烈,甚至留有人类的指痕。 “太宰治!” ……声音也有点哑,像哭喊过的后遗症。 什么情况会让人嗓子变哑?我不愿意想下去。 ……也可能是感冒了。 黑发青年双手环胸地出现在了楼梯口,气定神闲地说:“早安,樱溪酱,昨晚睡得好吗?” 已经是第二天了。 “为什么我身上会有这么多……”吻痕一词我说不出口。 “不知道。”太宰无辜地说,“可能是蚊子咬的吧,毕竟现在夏天到了。” “我以前从来不招蚊子!” “你也说了以前,兴许现在樱溪酱变好吃了。”他说好吃的时候,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意。 他绝对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全身酸痛?” “一夜睡在楼梯上,换谁都会腰痛吧。”太宰若有所思。 “为什么我会睡在楼梯上?”我干脆追本溯源。 “因为我要打扫地板,顺手把你放在楼梯上了。” “为什么要打扫地板?” “因为地板被你弄脏了。” “我?呸!还有腰上的这些……手指的指痕是怎么回事?” 太宰不吱声了。 沉默片刻后,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樱溪酱,你现在可以打个车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里有没有我的,”他换了个更随意的站姿,“dna?” “鬼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清理掉了!” “或者你也可以去侦探社,委托乱步先生用超推理帮你查明事情的真相。”太宰真诚地建议道,“异能科不也有能提取身体记忆的人吗?” 他的建议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太丢人了,难道我要委托江户川乱步:“嗨,侦探大人,帮我看看我有没有被太宰上了?” “你明明说过你什么都不会做的!” “都怪樱溪酱轻信男人的谎言。”太宰用手指勾着自己的头发说,“无论是中也,条野还是魔人。” 谁说我相信条野了,魔人又是谁? “我能做到的事,别的男人一样也能做到。” “没人会像你一样变态!” 我抬脚踹向太宰,却因为腿肚子酸慢了一拍,被他轻松地躲过。 “缺乏玩阴谋资历的笨蛋,就不要做出引狼入室养鼠为患的行为,”他笑了笑,“更不要主动跟男人回家。” “卑鄙,无耻,下流,肮脏的黑泥精青花鱼!”我用最恶毒的词诅咒他。 太宰没生气,朝着厨房的方向迈开脚步。 “樱溪酱既然喜欢往那方面想,不妨可以猜一下。” “猜什么?”我也跟了过去,“猜你有没有做早饭吗?” “猜我昨晚有没有用安全套呢?” “……” 第31章 31 我把太宰狠狠地揍了一顿。 他大概是自知理亏, 没怎么反抗,最后顶着满头的大包,沉着一张脸进了厨房泡咖啡。 “你都离开森鸥外了, 应该没那么狗了吧?”我试探地问道。 闻言, 太宰抬眸看了我一眼, 唇角微微一勾,慢条斯理地吐出一个字:“汪。” “……” 他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很狗。 我继续试探:“万一中招的话, 我像是养得起小孩的样子吗?” 太宰将糖粉洒进咖啡杯里:“贤治不是说愿意替你养嘛。” 卧槽, 他把那种话当真了!人家贤治自己还是个未成年呢! 我现在确信太宰是在报复我——既然你敢去侦探社造谣, 那我干脆帮你坐实。 “你虽然不是绅士。”我攥住了他左手袖口的绷带, “但你以前不会违背别人的意愿……” 太宰斜了我一眼,腾出另一只手拿起搅拌棒:“以前能代表现在和未来吗?” 答案是不能。 还没等我回答,他摇摇头,叹息道:“时代、星空与人心都是瞬息万变的。” 他不肯坦白, 我全靠猜。 浑身骨头酸痛, 和新婚那晚被折腾到昏睡过去感受相同, 但也可能是在楼梯上躺了一夜的缘故。 红色的圆点既像吻痕, 又像蚊子叮咬过的痕迹——关键我还真在屋子里看到了几只飞舞的蚊子。 但是蚊子能咬出那么多痕迹吗? 喉咙沙哑,像是哭过, 也像感冒后的鼻音。我吸了吸鼻子,由于昨天淋了一场大雨,确实有点感冒了。 太宰留下了无数蛛丝马迹,但顺着这些线索去查找真相, 就会发现线索全变成了圈套,真假难辨, 只有反复的自我猜疑。 地板被清理过,衣服被洗了, 连垃圾桶里的垃圾都在早晨我还没醒时就被垃圾车收走了。 因此我没有绝对的证据,去证明他一定做了,或是一定没做。 这种事也不可能去找江户川乱步用超推理或是找坂口安吾用堕落论求证。 第62章 太宰知道我丢不起那个脸。 这个男人太会玩弄人心,不愧是mafia历史上最年轻的干部。 算了,和他计较这笔烂账吃亏的反而是我,回头路过药店买颗药以防万一吧。 “以后还敢和男人回家吗?”罪魁祸首搅拌着咖啡,他动作很慢,有些优雅,又很漫不经心。 我看准时机,伸手将他手里的咖啡杯抢了过来。 ——起码在这方面要抢占先机。 “就回!以后我每天都和不同的男人回家!” 我乱说一通,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噗——” 我喷出了嘴里的咖啡。 这是什么鬼,哪个好人家的咖啡会如此难喝? “看来樱溪酱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呢。” 太宰垂下眼角,眼睛隐没在前额的黑色碎发里,变得看不清眼神。 他朝我走近一步,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上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是他还在mafia时期惩罚犯错的下属。 下属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忏悔。太宰不骂人,也不打人,他亲自为那名下属整理领带,温柔地说:“想休息,我就让你好好休息——请去另一个世界休息吧。” 背后是墙,退无可退。 我的手肘撞在了墙壁上,咖啡从杯子里倾洒出来,有几滴溅在了太宰的脸上。 “……喂喂,我又不是打不过你,你别作死啊。”我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而且你本性也不坏。” 单论体术,太宰不是我的对手,他的异能力也和攻击无关,甚至他不久之前还被我打了一顿,头上顶着大包。 我身上也穿了衣服,不会再陷入尴尬的境地。 可到底为什么—— 我根本不能忽略他带来的压迫感。 “我本性不坏?”太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用宛如看智障的目光扫向我,“樱溪酱,首先谢谢你的肯定,但是……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嗯?” 错觉么? 我不认为是错觉。 尽管绫辻行人和中原中也都提醒过我要远离太宰,森鸥外也评价太宰是天生的黑手党,骨子里流淌着罪不可赦的血液。 尽管我见过太宰杀人的场景,和我开枪只为吓唬别人不同,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杀掉任何人而不眨一下眼睛。 尽管他—— “是因为津岛修治么?” 这个他不喜欢的名字,被他抛弃的名字,从他本人的嘴里说出来,有种穿越时空的不真实感。 “原来你还惦记着他啊。” 太宰抬起下巴,刚才溅出的咖啡就落在他的眼角,由于重力作用,沿着白皙的肌肤缓慢地下滑。 一瞬间,我差点看成那是混合了鲜血的眼泪。 “是的,我会永远惦记他。”我开口说道,“我受过修治的照顾,也打从心底怀念那段时光。” “骗子。”太宰低声说。 骗子?他在说我么? “我可没有骗你……”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的修治是个骗子哦。” 任何人诋毁津岛修治,我都会和对方对骂。但当事人自我诋毁,我拿不定主意了。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如今又变成了什么样的人,时代、星空与人心瞬息万变,但是有些东西始终是不会变的,比如我还是一样穷。” 我放下了咖啡杯,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纸递过去。 “太宰,我们之间没有仇。” 他接过面纸,却不擦脸,绕在指尖,当成绷带扯着玩。 “第一次给樱溪酱吃的葡萄,是掉在地上被踩过的,觉得反正扔到你嘴里和扔到垃圾桶里是一样的。” “……” “没有将樱溪酱揭发赶出被窝,不是出于同情,而是我在冬天得了肺结核,怕一个人孤独地死掉,想着如果传染给你一起死掉就好了。” “……” “讨厌隔壁佣人偷情时发出的声音,所以故意让樱溪酱摔倒看到他们,然后你就被他们记恨和针对了。” “……” 太宰将昔日的罪行娓娓道来,带着一种撕毁白月光的……赌气? 听到最后,我说道:“时间过去太久,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我觉得你可能也记错了。” “修治不止给我葡萄,也给我糕点和冰淇淋,那些东西没法踩。” “天鹅绒的被子很温暖,多亏如此,我的身体变得强健,没染上肺病,而你也好起来了。” “佣人们各自有家庭,他们偷情本来就是应该制止的行为,那是我成为英雄的原点,整个津岛家没人比我更勇敢。” 他所有的罪行都被我一项一项地推翻。 “太宰,如果实在不喜欢过去的自己,忘了也无所谓,但是人无完人,不必诋毁——” 咖啡滑到他的嘴角,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那樱溪酱知不知道,你的修治被你亲手杀掉了。” ……修治被你亲手杀掉了。 ……亲手杀掉了。 窗户没关,风从外面灌进来,一点点带走我身上的体温。 “也许是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想,当时离开津轻的车票若是多买一张,后来的故事会变成怎样? 世界上也许会多一对少年情侣,他们到死都会牵着手。又或许当我们来到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时,各自被灯红和酒绿吸引,早早地分道扬镳。 第63章 不管后来的发展如何,津岛修治当初是想跟我走的,他连他爸妈都不要了。 因为他来车站找我时,带上了他全部的家当,我看到了,我假装没看到。 “抱歉,太宰。” 下一秒,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被樱溪酱睡了,修治不再是清童,不就等于被你亲手杀掉了吗?” “……” 这个解释有病。 这个人也有病。 明明刚才还像团死气沉沉的阴影,丧到仿佛世界末日降临,现在又活蹦乱跳的跟有人格分裂似的,在窄小的厨房里手舞足蹈地转圈圈。 “托你的福,我会对所有人怀有戒心,也不可能跟异性回家了。” “你最好会哦。” 叽咕—— 正在这时,我的肚子叫了两声,顿觉有些饥饿,便自觉地从桌上拿起了一盒蟹肉罐头。 大清早的吃蟹肉罐头,有点炸裂。 “你家有没有泡面之类的快餐?” 太宰单手叉腰,理直气壮:“我看上去像有那个闲钱吗?” 呸,泡面比蟹肉罐头便宜多了。 “那你的钱花到哪里去了?”这是困扰我的问题,也是困扰咖啡店女招待的问题,“mafia工资不低,你又没房租,我之前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在外面还养了情.妇。” 森鸥外说过,男人的钱不是交到家里,就是交到外面,总归要飘落到某一处的。 “养情.妇?谁在污蔑我。”太宰皱了皱眉,“一个老婆都被我养跑了,结婚不到半年就离家出走两年,我有那个精力养情.妇么?” 那你还整天邀请女人殉情!!! “钱到底花到哪里去了。”我十分好奇,毕竟太宰很少光顾赌场,也不热衷募捐,竟然还能陷入经济危机,“好歹夫妻一场,告诉我嘛。” “不要用看奇行种的眼神看我。我是个正常人,正常人都需要消费,吃饭喝咖啡买绷带哪一样不要花钱?入水时钱包也常常会被水冲走。” 我吐槽道:“破案了,最后一条是真相。” “胡说八道,大头是消费!”太宰鼻子都气歪了,“我跟某人可不一样,我没有信用卡欠款。” “别忘了你在咖啡店赊了一堆账。”虽然这些账我已经帮他还掉了。 “没关系,我有在祈祷了。”他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心软的神,请降临大地,帮我还掉咖啡店的账吧。” “……咳。”我轻咳了一声,“没有那种好事的……不过如果真有那种神,你会怎么做?” “大概会——”太宰睁开眼睛,颇为认真地说,“用我的一切去感谢她吧。” 一个苹果被放到了我的面前。 接着是一个面包,被青年像变魔术一样地变了出来。 “这是——” 我拿起苹果,看到了苹果底部的一道压痕。 昨天早晨我放在楼梯上的苹果,也有这样的压痕。 面包也是同款的芋泥口味。 “这些东西不是被费佳吃了吗?” 我正是因为看到费佳在啃苹果,才以为太宰离开了。 “他吃的是国木田的苹果。”太宰笑得十分阴险,“那只苹果被国木田不小心坐到屁股底下去了,也没洗。” “……太坏了。”我朝他竖起拇指,“干得漂亮,表扬你。” “对了,在樱溪酱睡觉的时候,你的电话响了很多遍,因为怕吵到你睡觉,我给你静音了。”太宰指了指沙发的方向,我的手机放在上面。 “你没偷看我的手机吧。”我叼着苹果走过去拿手机,“算了,反正我有密码。” 未接来电27个,全是中原中也,要命! 未读邮件一封,来自坂口安吾,应该是关于工作的。 电话回起来估计要没完没了,我先点开邮件,邮件的内容是破解了上次从费佳计算机里拷出来的文件。 每一个文件里都带有相当复杂的病毒,杀掉病毒后文件也跟着自动销毁了,将异能特务科的情报专员折腾得够呛,只有最后一个文件没有病毒,不仅没有病毒,还是直接用日语书写的。 是一个家喻户晓的童话故事。 坂口安吾将原文一并发了过来。 “太宰,你记得《匹诺曹》的故事吗?”不等太宰回答,我把手机里的内容读了出来,“匹诺曹最后是被重新变回了木头原料吗?我怎么记得不是这个?” 第32章 32 “匹诺曹的结局, 应该是木偶变成了真正的人类。” 红色的跑车上,赭发青年叼着烟,在我把坂口安吾发来的童话故事讲了一遍后, 说出了和太宰一模一样的答案。 “没想到中也居然也读童话。”我感慨道。 “没有专门去读, 是这个童话太常见了。”中也掸了掸烟灰, “你讲的是改编版本吧?” “……看样子是。” 只是不知道费佳为什么要在计算机里留下这样一个故事,他把原本励志的结局改成了一个回到原点的□□。 ——并且是创造匹诺曹的木匠, 亲手将匹诺曹变回了木头。 “那样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吗?”我思考了一路, 也不能理解。 中也嗯了一声:“正常人不会这么做。” 把一块木头变成一个人, 看着他一路成长, 正常人都会产生很强的情感,不可能在最后忍心将匹诺曹毁了。 第64章 “除非对那个木偶寄予厚望,而木偶没达到他的要求。”中也想了想,“完美主义者?” “像森先生那样吗?” 我虽然讨厌森鸥外, 但在中也面前还是会保留对他基本的尊重, 不会直呼森老妖, 这也是我和中也能保持友谊的原因。 “boss也不会毁了匹诺曹。”中也忽而笑了笑, “毁了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太亏了, 他可不干。” ……也对。 森鸥外信奉最优解,讲究利益最大化。而完美主义者得不到最想要的,宁愿一无所有。 “我讨厌完美主义者!”我为故事里的匹诺曹打抱不平。 中也却流露出些许欣赏:“但那种人态度倒是不错,宁缺毋滥。” 好家伙, 他居然不顺着我说话,我气呼呼地宣布道:“从今天开始, 我最好的朋友只有绫辻和芥川了。” “喂,那我呢?” “你被除名了!” “这就除名, 太草率了吧。”中也挑了挑眉,“行吧,我也讨厌完美主义者,那种人忙到最后,多半除了理想什么也不剩下,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理想等于空想。” “会说就多说点!” “……”中也掐了香烟,淡淡地吐出一口烟气,“你对这个故事很上头?” “还好,只是代入感有点强。” 我向来喜欢置身之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会共情匹诺曹。 “代入感?”他打开烟盒,又抽出一根烟,“因为我么?” 我替他拿起打火机旋开,火苗窜出,堪堪地擦过他的下颌。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确定自己到底算不算人。” “中也……” 匹诺曹的故事让他想起了往事。 他被人在实验室里造出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寻找身世,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消化现实。 我记得他第一次跟我说这些事时,是他酒喝多了。 醉酒后的中也和芥川是两个极端。后者倒头大睡,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字来,前者是抓住面前的一切生物,骂人打架或是……吐露心事。 他对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酒醒后的中也神情紧张,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他有没有乱说东西。 我很诚实地告诉了他:“你说你其实不是人类。” 一瞬间,中也的表情如遭雷击。 他看向我的眼神竟然是带着些许……惧怕的。 “放心,我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其他人。”我向他保证。 中也仍是担忧,我又作出了一系列承诺,直到我说他永远是我的朋友,他眼中的惧色才逐渐消失。 后来他对自己的身世避而不谈。 现在能主动提起,必然已经坦然接受了。 “你不用担心我。”中也说道,“是匹诺曹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可不会乖乖被毁。” “挚友,你能这么想,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说什么傻话呢。”青年忽然侧过头看着我,“话说回来,你身上的衣服好像是男款的。” 我心里一凛。 不妙,袖子和裤脚都卷起来了,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早晨在太宰家给中也回电话,被问起昨天为什么打电话给他,由于津美纪的事暂时搁置,我不好再回答是为了要太宰的手机号,只好说是想问之前他说休假带我去无人岛淘金的事。 结果中也说工作刚好结束了,现在就来接我。 我委婉地拒绝,结果他凉凉地来了一句:“樱溪,你有事在隐瞒我。” 隐瞒他的事,自然是又和太宰搭上,并借住在了太宰家里。 毕竟在警局的时候,我向中也保证过会远离太宰。 于是我慌慌忙忙地穿上鞋子往外跑,还遭到了太宰的嘲讽:“蛞蝓是你爸爸?” “你在胡说什么?是挚友!” “挚友才不会管你在哪里过夜。” “你脑壳坏了吧?” 不想和太宰吵下去,我一路狂奔,来到了和中也说的碰头的地方。 结果百密一疏,被他看出是男款衣服了。 “你在男同事家里借宿?”中也想了起来,“那个贫血的俄罗斯人?” “……嗯。”说反了,贫血的俄罗斯人在我家里赖着呢。 “他到底什么来历?” 费佳来历成谜,一切都是未知,但有一点很明显,他是冲我来的。 从孔时雨介绍男仆开始,到卷入mafia与梵天的宝石事件,再到津美纪枕头下扰乱异能力的银币,处处都有他的手笔。 “他自称是我的未婚夫,但我觉得不像。” 费佳在我五岁到二十一岁的生命里一次没出现过,但他对我的喜好掌握的分毫不差。 他猜到我喜欢吃葡萄和西瓜,喜欢夏天和烟火,还猜到我其实不能理解男人和女人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 我读太宰最喜欢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时全程懵逼,费佳全部猜对了。 “我觉得他更像是我的……爸爸?” 这句话一说出口,中也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人家年纪没那么大。” “……只是感觉像,算了,有点瘆人。” 我敲了敲自己的头,我第一次把这种感觉告诉费佳时,他当场破防,疯狂地敲我的头。 “那你身上的衣服也是他的?”中也似乎对我身上的男式衣服耿耿于怀。 第65章 “嗯。”总好过说是太宰的。 “下次别穿了。”他低声说。 “为什么?” “……” 中也愣住了,一般在这类要求上,我都会说好。 我从来不问原因。 我盯着他的脸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我看到蛞蝓,他亲了这里。】太宰的话在我的耳边回响。 ……他说中也亲过我。 ……这里。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太宰说是这里。 中也的目光随着我的手指移动,又倏然避开。 “不为什么。”他压低了自己的帽子,“不好看。” 咔哒一声,我解开了安全带。 没了束缚,我的行动无拘无束,几乎爬到了中也的方向盘上。 他在短暂的呆滞后,猛烈地踩下了剎车。 惯性使得我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 “你在干什么?!” 我没有急着起来,一字一顿地说:“我穿什么都好看,哪怕是男装。” “……知道了。”他咬了咬烟,“起来。” “坐一会儿吧。”我看着他的耳朵说,“绫辻就经常让我这么坐啊。” 中也的耳朵迅速变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他疯了吗?” “他还帮我洗过头发和脸。” “!!!”中也的耳朵已经红透了,像煮熟的大头虾,脸色却是铁青,“我会好好修理他的。” 我的身体浮了起来,然后被送回了副驾驶上——是中也用异能力将我移开了。 咔哒一声。 他替我拉上了安全带。 “坐好,别闹。” “好。” 他说别闹,我就不闹了。 向来如此。 ……试探结束,太宰说的应该是疯话。 中也怎么可能会亲我呢?连我坐到他腿上他都受不了。 * 车子开到了mafia旗下的一幢大楼。 今天我向异能特务科请了一天假,在警察学校也没有课,便对中也说想吃mafia的食堂了。 mafia食堂的名菜以海鲜居多,比异能科过分讲究营养元素的原则不同,这里更重视口味。 我毫不客气地点了一份痛风套餐,然而套餐里的酒瓶立刻被中也拿走了。 “白天不要喝酒。”他对上我幽怨的眼神,补了一句,“晚上睡前再喝。” “那样会影响睡眠哦。” 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声音传来,但他今天说的话还算讨喜。 “现在喝反而比较适合。”森鸥外迈着优雅的步伐走来,重新将酒瓶放回了我的手边,“欢迎来到mafia视察工作,樱溪小姐。” ……虽说这个中年男人令人讨厌,但不得不承认,他本身还是极有魅力的。 头脑是一等一的好,手段也是一等一的狠。 他微笑时谦卑含蓄,态度亲和,像个真正关心下属的上位者。当他眼角低垂,整个港口mafia都会在这种无形的威严下停止喧嚣。 “boss,下午好。”中也见自家老板都胳膊肘往外拐,也不好再阻拦。 “森首领也吃食堂吗?”我夸赞道,“是个很接地气的上级呢,不像种田长官,总是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偷偷摸摸的。” “偷偷摸摸的做什么?”森鸥外来了兴趣,干脆坐在了我的面前,把中也挤到了沙发里面。 中也:“……” 我给自己倒满一杯清酒,慢条斯理地说:“偷偷摸摸地研究怎么把mafia干掉吧。” “喂,樱溪。”中也皱眉。 “无妨。”森鸥外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那么,种田长官研究出结果了吗?” “研究出结果还能让您轻松地出现在这里喝酒吗?”我也替他倒了一杯酒。 至于中也,小伙子喝水吧。 “哎,总针对mafia不太好吧。”森鸥外一副伤脑筋的无奈表情,“我们可是有异能营业许可证的正规单位呢。” mafia取得异能营业许可证的事被种田长官称之为特务科的耻辱,是他任何时候提到都会沉下脸的存在,但他没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坂口安吾口风也很紧,我问过中也和芥川,两人都说不清楚。 唯一确定的是,在那之后,太宰就从mafia叛逃了。 “樱溪小姐觉得港口mafia怎么样?”森鸥外问。 我瞟了中也一眼:“有可圈可点之处。” “那你有兴趣来这个可圈可点的地方工作吗?” 这不是森鸥外头一回挖墙脚了。 “没有,你们这个工作说出去没有特务科高大上。” “可以给你十倍工资哦。” “一百倍也不行。”我摇了摇酒杯,“我要是在意这些东西,早就去偷mafia的金库了,太宰告诉过我具体位置。” “樱溪小姐不动手是怕给中也君带来麻烦吗?”他微微一笑,“可是也不愿意为了中也君来mafia工作。看来那位叫绫辻的侦探,在友情的天平上更有重量呢。” “……森首领说笑了。” 这死老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中也和绫辻关系本来就不好,不过不好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品味。 绫辻看不惯中也收集帽子,中也则看不惯绫辻收集人偶,两人都觉得对方的癖好过于变态。 “中也君,上次拿到的宝石,麻烦你稍后放置到无人能接触的地方。” 第66章 “是,boss。” 森鸥外将一枚石头放在了桌上,黑色的,正方体,六个面里只有一面有点数。 ——是梵天交付的那枚命运骰子。 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骰子又多了一面点数,上次是四,这次是二。 难道……这意味着森鸥外是个二货吗? 第33章 33 “森先生, 这颗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我好奇地问道,“比上次多了一个2。” 闻言,森鸥外面色微微一变, 将放下的骰子重新拿了起来。 “奇怪。”他看着有两点的那一面, 若有所思, “在来这里之前,它还只有4点的那面。” 也就是说点数是在森鸥外与我们交谈的过程中自己出现的。 “这个2应该是一种暗示。”我意有所指, “2嘛, 懂得都懂。” “愿闻其详。”森鸥外假装不懂。 “说明森先生做了符合2这个点数特征的事, 不愧是港口mafia的首领。” “可是4的点数是中也君带回来的, 2的点数也是在刚才接触了中也君之后才出现的。”森鸥外的语气显得十分无辜,“樱溪小姐与其夸我,倒不如夸中也君。” 好家伙,锅直接扣给中也了。 中也没听出森鸥外是在骂他, 沉思片刻说:“那个负责宝石交易的梵天副总长, 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与他们合作的事, 我建议慎重考虑。” 我顿时回想起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的三途,以及阴险狡诈的灰谷兄弟, 忍不住赞同道:“梵天就没有不疯的。” “哦?”森鸥外眼睛一亮:“樱溪小姐似乎对梵天很了解。” “不算很了解。” 他抚掌而笑:“异能特务科虽然不盯普通的犯罪组织,但政府之间的情报必然是互通的。” 梵天作为日本最大的犯罪组织,掌控了巨额的财富和军.火,规模甚至比港口mafia更大, 恐怕森鸥外与他们合作是假,黑.吃黑才是真实目的。 “我下手没有轻重, 种田长官不让我插手普通人的事。” “那樱溪小姐为什么会认识梵天的干部?” ……他连这个都知道,必然是调查过我。 要么承认工作上阅读过梵天成员的资料, 要么—— “我是在赌场里认识他们的。” 赌场,这个词过于敏感。 中也的目光像激光一样扫过来:“你去了梵天的赌场?” “就去过两次。”我有些心虚地解释道,“工资全输光就没有再去了。” “全输光了?” 中也额角青筋直跳,我见状赶紧安抚道:“我已经戒赌了,现在沉迷文学,要不然今天也不会给你讲匹诺曹的故事啊。” 如果被他知道我还给灰谷兄弟当牛做马的抵债,估计要把我的狗头打掉,得赶紧岔开话题。 “匹诺曹的故事?”森鸥外助我岔开话题,“是那个意大利的童话吗?” “对。”我问道,“森先生,您见多识广,您看过几个版本的匹诺曹?” “你是指译本吗?”森鸥外想了想,“我阅读过原文版的和德文版的,日文译本的艾丽斯酱有一本。” “不,我是指故事的结局。” 他反问道:“难道不是木偶匹诺曹变成了真正的小男孩吗?” ……果然。 费佳计算机里的结局不是正常人看过的结局。 “樱溪小姐读了改编版本的吗?” “……嗯,故事的前面都是一样的,只是木匠最后把木偶变回了木头。” 换作在平时,我不会和森鸥外聊这些,但现在坐在一张餐桌上,也不好在中也面前无视他的老板。 “完美主义者么?”森鸥外说出了和中也相同的话,他还加了后缀,“可敬又可怜的匠人精神。” “森先生,如果您是那位木匠,您会怎么做?” 森鸥外歪了一下头,从他前额垂下一小撮呆毛,这个动作使他多了几分微妙的孩子气。 “那我一定要——”他竖起了食指,“要将匹诺曹做成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就像我的艾丽斯酱那样~” 中也:“……” “是很森首领式的回答。”我看向中也,“如果中也是木匠,会怎么做?” “纠结一上午了,这个故事有这么让你上头吗?”中也给了我一个“你有完没有完的眼神”,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怎么做?养着呗,小鬼要是说谎就揍一顿,揍几顿不就老实了?” 也是很中也式的回答。 完全没有抛弃木偶的想法。 “樱溪小姐,如果你是那名幸运的木匠,你会怎么做呢?”森鸥外把问题抛回给了我。 我张了张嘴,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抱歉,我不知道。” 我始终没办法代入木匠。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中也直接替我回答了,“送去上学或是学点别的,只要不把小鬼带去赌场,一切ok。” 这时候还不忘用赌场cue我一下。 我十分不满:“中也明明自己也去赌场。” 我和他甚至也是在赌场附近认识的。 “我只赌钱,不赌别的。”中也顿了顿,“况且大部分时候我是去盯mafia赌场的运营情况,看看有没有杂鱼进来捣乱。” “哦。” “什么哦?赌场是赌钱的地方,输掉一半工资就可以撤了,你最好别被我抓到再和别人赌别的了。” 第67章 “是,知道了。”我随口敷衍道。 中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每次都说知道了,然后上头了又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要不是森鸥外在场,他估计已经在敲我的头了。 而森鸥外饶有兴味地看着,在中也骂完停下喝水时,他忽而发出感慨:“年轻真好啊。” “森先生您虽然不再年轻了,但也……风韵犹存。”我读书少,词汇量也不够丰富,可在这里绝对已经美化了。 中也一口水喷了出来。 “乱说什么呢。”他表面在斥责我,眼神却很兴奋,我敢打赌他晚上睡觉前都会把这句话拿出来再品一遍。 森鸥外不瞎,看得到部下的兴奋,略微尴尬了一下,自嘲道:“我像中也君这个年纪时,每天与枯燥的课业打交道,身边可没有年轻的女孩子相伴。” 中也反驳道:“boss,我的下属全是男人,哪来的女人?” 我看着他落在右肩稍长的赭色头发,低头将杯子里还剩大半杯的酒一口全喝完了。 ……森鸥外明明说的是我。 ……中也却用下属来当借口避开真实的回答。 森鸥外语不惊人死不休:“中也君有喜欢的女性吗?” 当事人顿时变成了一颗害羞的橘子。 橘子连饭都不吃了,一手抓起了首领委托他保管的宝石,一手拽起了我。 “boss,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森鸥外摇了摇酒杯,嘴角含笑。 “如果没有的话,我打算让中也君和异能特务科联姻。” 中也连帽子都抖歪了。 “首领在乱说什么啊,联姻是什么鬼……” 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他还在纠结森鸥外的玩笑话。 异能特务科是政府部门,不是封建王朝和豪门世家,自然不可能存在联姻这种事,更何况还是种田长官最为厌恶的港口mafia。 森鸥外只是在报复中也偷偷笑他风韵犹存的事。 “放心好了,中也。”我朝办公椅走去,“种田长官是不会嫁给你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中也又羞又气,“笨蛋,我和他一个老头联什么姻?” “那种田长官也不会嫁给森先生。” 干部的办公椅很宽大,真皮材料,质量很好,我每次来都会坐上去,旋转两圈,然后点根烟,假装自己成了mafia的干部。 中也总是很包容,他把办公椅让给我玩,自己盘腿坐在飘窗上处理文件,边处理边响应我的话。 “我是mafia最强的干部中原中也。”我这么说。 “低调。”他面色愉悦地提醒。 “我是mafia的颜值担当中原中也。” “别让红叶大姐听到。” “我是mafia首领的亲外甥,不,是亲儿子中原中也。” “再乱讲话就禁止你进来了!”他绷不住了。 这样的对话时常上演。 中也让着我,永远不会让我落在下风。 我靠在了办公椅上,拿起一本书盖在了脸上,“你真是一个好人,中也。” “别突然发好人卡。”脸上的书被拿下,视线对上那双眼底略带担忧的蓝眼睛,“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还在对那个故事上头?” 我没吭声。 不全是故事的原因。 那顶多算是诱因。 我发现自己无法代入木匠,我只能代入匹诺曹本身。 继而以匹诺曹的视角,想到了更多。 “中也大人,冰美式和葡萄送来了。”门口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我转过脸去,看到中也的下属手里端着托盘。 “阿光君,好久不见。” 少年名叫阿光,是中也的秘书,头脑聪明,但体术一般,很少出外勤,只负责处理文件数据,也会帮忙出谋划策。 “樱溪小姐,中也大人问我今天mafia有没有葡萄,我就知道你来了。” 中也咳嗽了一声:“没什么事你可以下去了。” “是。”阿光朝我眨了眨眼,“下午愉快鸭,樱溪小姐。” 以前他怀疑自家上司喜欢我,跑来告诉我,我觉得大惊小怪:“我也喜欢中也啊。”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那种喜欢——” 阿光自己也是单身狗,无法精准描述。 我也不能意会。 当阿光鼓足勇气去问中也是否喜欢我时,中也否认了,并把他骂了一顿。 “您是在害羞吗?”阿光不死心地追问,“坦率一点会比较好。” 中也暴躁起来:“觉得工作量不够就给我去出外勤!” 后来阿光告诉我,中也跟尾崎红叶透露过他喜欢高雅的女性。 高雅这个词,人各有定义,但和赌狗肯定是不沾边的。 阿光问我是否愿意变得高雅,我站在赌场门口说不愿意。 他像是磕cp失败般的痛苦,我却并没有变得难过。 就像我和太宰结婚时,也同样没有感到开心。 我想和他们变得更要好,仅此而已。 “阿光,把这个放到保险柜里。”中也将那枚宝石递给了阿光。 “是。”阿光伸手接过。 保险柜在中也办公室的最右侧,需要输入三重密码,还需要虹膜识别。 “要我回避一下吗?”我啃着葡萄假客气道。 他的保险柜我也不是没悄悄摸过。 第68章 “不用,别把葡萄汁弄到衣服和椅子上。”中也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我,半开玩笑地说,“反正出了事这边会第一个怀疑你。” “太无情了,你跟森先生学坏了。”我看着阿光打开保险柜,问,“话说如果人死了,那他的虹膜还能解锁吗?” 阿光打了个寒颤,中也说道:“理论上可以,不过有时间限制,大概要死得新鲜一点吧。” 第34章 34 趁中也去尾崎红叶那里送东西的空隙, 阿光拿出了两张电影票。 “樱溪小姐,下午和中也大人去看吧,他的工作我和茫茫君哪怕通宵加班也会完成的。” 茫茫君是阿光的搭档, 我没怎么接触过。茫茫主要出外勤任务, 阿光处理文书工作, 性格也是一静一动,十分互补。 不过, 他问过人家茫茫君同意了吗? 我瞥了一眼电影票, 名字叫《恋上你的白衬衫》, 宣传图是一个女生坐在男生的单车后座, 手指小心地捏着男生的衣角,两人都还穿着高中校服。 确认过眼神,这是我不会看的校园电影,我觉得中也也不会喜欢。 “没别的了吗?”我问阿光, “007系列的或者生化危机都行。” “都不行, 那些你平时和同事看。”阿光神神秘秘地说, “影评里都说白衬衫这部电影的脱单率很高。” “……” 我结婚又离婚, 历时三年之久,阿光仍然在嗑我和中也的cp。 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我的前夫是中也昔日的搭档太宰, 会不会后悔现在的举动。 “你不如撮合我和森先生吧。”我见他实在喜欢嗑cp,给他出主意道。 阿光闻言大吃一惊:“首领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爸爸了。” “说反了。”从窗外爬进来的紫发少年面无表情地蹲在窗沿上,“首领只中意12岁以下的少女,樱溪小姐超龄了。” “茫茫君, 你回来了!”阿光将电影票塞到我手里,激动地朝紫发少年扑过去。 少年灵巧地避开, 而阿光因为用力过猛,大半个身体都飞出了窗外。 这里是mafia的高楼, 普通人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救命!”阿光手脚并用,拼命扒拉着墙壁。 我刚想拉他上来,被名为茫茫的少年拦住了。 “他太弱了。”茫茫皱眉,“而且还很莽。” “茫茫君救我!”阿光只剩一只手扒在墙壁上了。 “让他自己上来。”茫茫再次拦住了我,然后他从我的手里抽走了那两张电影票,淡声道,“抱歉,樱溪小姐,给您造成困扰了。” 刺啦一声,电影票被撕成了两截。 “这种脑残电影不看也罢。”他说。 “妈的!”阿光愤怒地骂了一句脏话,竟然一下子从窗外爬了上来。 缓过神气后,他揪住了茫茫的衣领:“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 “这不是上来了吗?”茫茫语气依然很淡,他抬起了手,手指间夹着两张完整的电影票,“拿去,重新送一次。” 阿光瞬间忘了愤怒,瞪圆了杏眼:“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显然茫茫刚才是撕了两张废纸,也是拜他所赐,阿光才靠自己的力量从窗外爬了上来。 “茫茫君会魔术吗?”我好奇地问道。 少年没有隐瞒:“跟太宰先生学过一点,骗别人不够用,骗阿光刚刚好。” “哈?”阿光发出一声很大的气音。 “你认识太宰,那个从mafia叛逃的干部?” “对,我以前是太宰先生的下属。”茫茫解释,“在他叛逃之后,我到了中也大人的手底下做事。” 中也还收太宰的人……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知道太宰为什么要叛逃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并不意外。”少年神色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太宰先生的心从来不在mafia,离开是迟早的事。因为讨厌他,所以关于他的后续就没再关注了。” “噢。”太宰居然也有如此神性的下属。 “樱溪小姐。”茫茫忽然说,“你今天见过太宰先生。”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赶忙否认:“没有。” 茫茫继续判断:“不止见过,你们还靠得很近。” 我也继续否认:“我都不认识这个太宰,只是听说过。” “你身上有他的气味,这个消毒水的浓度……我不可能闻错。”少年又凑近嗅了嗅,因为他长相俊美,表情认真地像在研究学术性的问题,所以竟然没显得无礼,“我还是太宰先生的下属时,经常帮他调配消毒水和用于自杀的药物。” “你是狗吗?还闻别人身上的味道。”阿光拽住了茫茫,将他拖到一旁,扭打在一起。 阿光战斗力和江户川乱步半斤八两,自然不是体术高手茫茫的对手,但茫茫只是闪躲,不怎么还手,摆明了在纵容他。 就像中也纵容着他们一样,所以这些少年才敢在干部的办公室里造次。 “你们似乎很闲。” 中也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两人立刻消停下来。 “喜欢打架的话,要不要我陪你们打?”中也脱下外套,用并不重的语气责备着年轻的下属。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茫茫立刻恢复了精准的站位,清瘦的腰身挺得笔直。 “中也大人。”阿光则是一脸美滋滋,半点没有给人添麻烦的觉悟,“樱溪小姐说买了电影票,想邀请您去看电影。” 第69章 中也微微一顿,将目光投向了我。 我只好扬了扬手里的两张电影票。 阿光又说道:“两点半的,距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 电影院在这附近,开车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行吧,目前手头也没什么紧急任务了。”中也又披上了外套,“阿光,有事随时联系我。” 阿光朝他敬礼:“放心,就算是mafia塌下来,我都不会打扰您和樱溪小姐看电影的!” “那我会宰了你!” …… 中也开车载我去了电影院。 我心想,多亏森鸥外中午没让他喝酒,要不然他还得找下属代驾。 进了电影院,我对他说道:“要是你对这部电影不感兴趣的话,我们重新换一部好了。”我没忽略中也在看到电影名时的无语表情,他对这类题材也不感兴趣。 “不换。”中也嗤笑道,“毕竟是阿光那小子挑了很久的电影。” “你怎么知道是他挑的?” “他上班的时间在那里摸鱼上网搜影评,被我发现了。.”中也嘴角扯出一抹绝对纵容下属的弧度,“再这样下去,年终奖他就别想了,我绝对会让他哭的。” 我忽然有些羡慕阿光。 也开始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会想去中也手底下做事了。 “我也想跳槽去mafia了。”我感慨道。 中也正要排队买爆米花和可乐,听到这句感慨,回过头朝我勾了勾手指:“来。”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说的来,是来加入mafia,还是来排队买爆米花。 “来,拿爆米花。”中也一抬下巴,“谁吃谁拿。” 我无声地笑了笑,还真是来排队买爆米花。 老实说,看惯了中也在敌对组织面前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样子,像这样乖乖排队买爆米花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 除了爆米花,他还买了冰淇淋。 “请问您要什么口味的?”服务生问道。 “葡萄味的和——”他的目光在冰淇淋菜单上搜寻。 “橘子味的。”我替他说道。 葡萄味是他帮我选的,而橘子味……我觉得中也像颗橘子。 “嗯,要葡萄味的和橘子味的。”中也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服务生快速打了小票,并将他的要求向身后负责打冰淇淋的人重复了一遍。 “动作快点,客人在等。” “……好。”打冰淇淋的人慢吞吞地答应,慢吞吞地操作机器。 他的视线与我在无意中对上了。 “费佳,你怎么会在这里?” 苍白纤细的美少年掀开眼皮,紫色的眼眸里浸满幽怨。 “打工还钱,我把咖啡店的机器弄坏了。”他垂下嘴角,一副疲惫又委屈的模样,“……好累。” 如果我是个富婆,我一定拍着他的肩膀,豪气万丈地说:“我养你。” 但我穷得叮当响。 “好好打。”我选择鼓励他,“年轻不要怕吃苦。” 费佳鼓起了腮帮子——他似乎决定报复我。 他的报复体现在了打冰淇淋上。 他给中也打了一个巨大的快掉下来的橘子冰淇淋,但给我的葡萄冰淇淋,高度才刚刚超过蛋筒托。 “这不合理。”我提出抗议。 费佳摊了摊手:“冰淇淋机器突然坏掉了。” “什么?”点单的服务生急忙过来查看,“奇了怪了,只有葡萄口味的口子堵住了,中午还好好的。” “这位小姐,”服务生满脸歉意地说,“真抱歉,您愿意换个口味吗?或者我们退钱。” “不用麻烦了,我还有爆米花可以吃。”我说道,“而且电影快开始了。” “是看哪部电影?”费佳突然问道。 “一个悬疑片。”我顺口瞎说。 直到进了放映厅,中也才低声说道:“樱溪,你昨晚不是在他家借宿……他看样子没有住处。” “嗯。”我岔开话题,“先坐下来再说,这里人很多。” 阿光没骗人,这部电影的确大热门,观众席几乎坐满了人,而他不出意外,给我和中也买了情侣座。 “这个笨蛋。”中也压低了帽檐,朝橙色的情侣沙发走过去。 放映厅光线很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中也,你的冰淇淋要化了。” 由于太过巨大,尖端已经开始融化。 “……我跟你换吧。”他把冰淇淋递了过来,“我本来也不爱吃这种东西,只有小鬼才吃。”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中也的鼻子好像比以前的大了。 “你隆鼻了吗?” “咳——咳咳——”中也被爆米花呛到了,“你在说什么傻话?” 灯光彻底熄灭,而银幕亮了。 上面出现的电影名并不是电影票上的《恋上你的白色衬衫》,而是—— 《木偶奇遇记》。 第35章 35 观众席上很快躁动起来。 “电影放错了吧, 我们看的场次是白衬衫啊。” “今天电影院有木偶的排片吗?” “这是什么电影,没听说过啊?” …… 我和中也的位置在最后一排,有前排的人操心, 我们干脆坐着没动。 “其实看匹诺曹也不错, ”中也拿过了我手里那支短小的冰淇淋, 揶揄道,“你不是对这个故事很上头吗?” 第70章 “别人不会愿意吧。”毕竟大家都是奔着大热门的《恋上你的白色衬衫》而来的。 银幕上的电影开始了, 轻快的音乐传出,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正在雕刻一块木头。 木头在他的手里, 一点一点有了木偶的雏形。 ——是个可爱的小男孩。 “什么玩意?我们要退票!”有人失去耐心, 准备去放映室去理论,但他很快发现,“门打不开!” “怎么会打不开?” 嘈杂的声音令中也微微皱眉:“不太对劲。” “怎么了吗?” “……我好像没办法使用异能力了。”他盯着地上的一颗爆米花说,“浮不起来。” “我也失去了异能力。”我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冰淇淋, “看吧, 还在。” 中也不能操纵重力, 我也不能使物品隐身。我们都变回了普通人。 我一下子想到了医院里津美纪枕头下的那枚银币, 加上费佳此刻正在电影院门口打工,十之八.九又是他搞的鬼。 “有点意思。”中也不怒反笑, “被我抓到是谁干的,一定打爆他的头。” “哥哥。”身旁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戴帽子的哥哥。” 小男孩的声音十分娇气,令人不忍拒绝。 “有事吗?”中也语气和缓了点, 环顾四周,“是和家里人走散了吗?” “哥哥, 你身高有一米七吗?”男孩天真地踩到了中也的雷区。 中也哽住了,艰难地吐字:“差不多吧。”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克制, 不和小孩子计较。 小男孩咯咯地笑起来:“你还会长得更高吗?” “那当然!” “谢谢哥哥!” 下一秒,小男孩跳到了旁边的位置,对着一对情侣开始提问。 问的也是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到底是谁家的小孩?”中也还在记恨他被问身高的事。 “可能是——”我指向了银幕,“那家的小孩吧。” 电影定格在了老木匠给木偶盖小被子的那一幕,他沧桑的脸上有些吃惊,因为他心爱的木偶不见了。 ——木偶偷偷爬出银幕,来到了人间。 “不止如此,中也你的鼻子变长了。”这种长度已经影响到他的美貌了。 中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面色微变:“说谎的匹诺曹?” 木偶奇遇记的故事里,匹诺曹的鼻子便会因为说谎而变长。 “可恶,刚才的小鬼呢?”中也站起身来找人,电影院里光线很暗,人头攒动,很难找人。 旁边的情侣惊叫起来:“阿娜达,你的鼻子变长了。” 我走到了那对情侣的旁边:“那个小男孩跟你们说了什么?” 双马尾女生受到了惊吓,声音里染上了哭腔:“就、就是问问我男朋友是不是很喜欢我。” “他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很喜欢了!”男生一说话,鼻子瞬间又变长一截。 ……显然是说了假话。 中也估计也是因为谎报身高鼻子变长了。 “不要急,先坐下来吧。”我安慰完小情侣,看向人群,搜寻着中也的身影。 他已经找到了匹诺曹。 电影院里很乱,心急的人不断寻找着出口,但所有的门都被死锁了。 匹诺曹正站在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面前问:“哥哥,你嘴角的伤是被谁弄伤的呀?” “吵死了。” 这个声音—— 居然是梵天的副总长三途春千夜。 三途会来看校园恋爱电影?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和谁看? 顺着声源望去,我看到三途的身后站着一个小巧的身影。 和中也大概差不多的高度。 并不是女生,而是一个男生。 短发,瘦削,脸上有着浓重到化不开的阴郁——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毕竟现在光线很暗。 “哥哥,你嘴角的伤是被谁弄伤的呀?”匹诺曹又重复了一遍。 “滚。”三途竟然对小孩掏出了枪。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匹诺曹眉眼一弯,三途举着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三途?”他身后的男生淡淡地开口,“起来。” “他起不来。”中也俯身观察三途,“很遗憾,mikey君,三途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中也和那个男生认识? 他对三途都没有用敬语,那个名叫mikey身份应该在三途之上,难道他是梵天的首领? mikey单手卡住了匹诺曹的脖子,将后者拎了起来。 “你想怎么死?”他用死气沉沉的眼神看着匹诺曹。 “等等,mikey君。”中也抓住了mikey的手腕阻拦道,“现在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中也对未成年人尤为宽容,哪怕匹诺曹是个会带来麻烦的异能力者。 mikey偏头看向中也:“你想和他一起死么?” “哈?”中也发出了很大一声气音。 他虽然对梵天首领足够礼貌和尊敬,但也很难忍受这种挑衅。 “这个小鬼是我的猎物,我还有问题问他。”中也尽量用最后一丝耐心说道,“请先放手,mikey君,还是说你想在这里打架?” 正常人都知道现在不是打架的好时机,但这位mikey君显然不是正常人。 梵天人均疯子,首领疯的最厉害。 第71章 下属的猝然离去、男孩的危险性,合作组织干部的好心劝说,都没能使他产生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他给我一种感觉,他根本不在乎生死,不管是谁的。 mikey的腿中也的腿踢在一起时,谁也没有落在下风。我不禁开始佩服起mikey,中也现在虽然无法使用异能力,但他的体术几乎是mafia里数一数二的,mikey竟然能扛住他的踢击并且展开反击。 梵天的首领果然厉害。 “上一次我们像这样打架是在什么时候?”中也打着打着开始尽兴了。 “是在上一次。”mikey用废话文学回答了他。 “没想到梵天首领也会来看这种电影。”中也说。 mikey没吭声,忽然抬手将匹诺曹扔了出去。 他是朝着台阶的方向扔的,男孩摔下去绝对会受伤,中也朝我叫了一声:“樱溪!” 我飞身过去接住了匹诺曹。 在我的怀里,男孩睁开了眼睛,笑着问道:“姐姐,你昨晚是在哪里过夜的?” “我前夫家里。”……反正中也在打架,也听不到。 我摸了摸鼻子,老实回答问题,鼻子没有变长。 “姐姐会赌博吗?” “……嗯。” “那你打牌的技术好吗?” 这小鬼问的问题全都是专业对口的。 问虚情假意的情侣是否真爱,问中也的身高是否有一米七,又来问我的赌博技术。 我犹豫了一下,拒绝回答。 说很好鼻子肯定会变长,说不好又很不甘心。 匹诺曹笑眯眯地说:“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会变成木偶哦。”他指了指地上的三途,“就像他一样。” 三途原来不是死了,而是变成了木偶。 “……不好。”我老实交代了。 摸了摸鼻子,没变长。 正在这时,中也和mikey踢翻了一面墙。 人群四散而逃,我怕三途被踩烂,想将他带到人少的地方。但放映厅并不大,我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只能先抱着。 稍不留神,匹诺曹又跑进了人群里。 他在对着观众不断提问,无视他或是骂他的人,无一例外,纷纷倒下。 电影院里传出了哭喊声、叫声、咒骂声—— 以及匹诺曹轻灵的笑声。 “先别打了,中也。”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先前津美纪的事可以视作是费佳的恶作剧,现在完全不像小事。 加上太宰提醒过我小心费佳,他很少会特意提醒我什么事。 然而打架中的人很上头,很难停下来。 中也虽有迟疑,却没有停手——毕竟mikey一刻也没停手。 不用异能力,这只是一场痛快绝顶的纯体术对决。 “再打下去所有人都要变成木偶了!” ……完了,警告也没用。 “姐姐。”裙子一角被拉住了,是匹诺曹,他笑着说:“我可以帮你哦。” 他竖起手指:“帮你让他们停下来。” 一瞬间,男孩出现在了中也的身旁,速度快到几乎让我看到了残影。 “戴帽子的哥哥,”他叫中也,“你喜欢那个和你来看电影的姐姐吗?” 这个问题让中也的动作一顿,mikey的脚踹向了他的腹部,被他用手臂挡下。 “小鬼,你有毛病?” “中也,快回答。”我赶忙提醒,“不回答他的问题会像三途一样变成木偶!” “你喜欢那个姐姐吗?”匹诺曹歪了歪头,“是想和她在一起恋爱结婚的那种喜欢吗?” 中也的眉角跳了又跳,他没有看我,低声说道:“……不是。” 下一秒,中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mikey的脚就停在他的脸正上方,没有踩下去。 “他不是回答你的问题了吗?为什么还把他变成木偶?”我抓起了匹诺曹拼命摇晃,“快点把中也变回来!” “因为戴帽子的哥哥在这个空间里三次说谎,已经到上限了。”匹诺曹用非常无辜的语气和表情感慨,“可怜的人类,永远都不能正视自己内心的欲望,活得好压抑,还不如木偶诚实,那就变成木偶吧。” 三次说谎,一次是问身高是否有一米七,二次是问还会不会长高,三次是问他喜不喜欢我。 ……中也喜欢我。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承认过。 第36章 36 “快点把中也变回原来的样子, 否则我就拆掉你,把你变回木头。” 面对我的威胁,匹诺曹并不害怕, 反而笑嘻嘻地问道:“变成木偶难道不好吗?” “好在哪里?” “不需要上学和工作, 不需要交朋友和谈恋爱, 不会难过也不会失望,什么烦恼都不会有。” “……确实如此。”说这话的不是我, 而是刚才与中也打架的mikey。 这位梵天首领身上的丧气浓到化不开, 恐怕太宰见到他都得递根烟叫声大哥。 “什么烦恼都不会有……”mikey轻声重复。 “对呀。”匹诺曹见有人附和自己, 更得意了, “mikey君,你想不想彻底忘掉烦恼?” mikey没说想,也没说不想。 一瞬间,他露出了做梦般的恍惚神情。 匹诺曹继续蛊惑他:“忘掉大哥和妹妹的死, 忘掉同伴的死……” 他似乎相当了解mikey, 连他的家庭情况都摸得一清二楚。 第72章 这无疑踩到了mikey的雷区。 白发青年眼神一凛, 抬脚踢向匹诺曹。 木偶身体灵巧地避开, 高高地跳到了mikey的上方。 我一手抱中也,一手抱三途, 将他们拖到了远离两人的地方。 “mikey君加油!”我不忘回头给mikey打气,“别输给区区一只木偶。” “区区一只木偶?” 匹诺曹的表情变了,稚气的脸上露出了成年人特有的阴郁。 下一刻,他拔节长成了一个身姿高挑的黑发青年。 mikey攻击的动作彻底被定住, 口中喃喃道:“……大哥。” 卧槽,这只木偶还会变身! 他变成了mikey已经过世的兄长。 “万次郎, 你长大了。”温和的青年伸出手,摸向mikey的头, “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不好。”mikey摇头,“对不起,没能保护埃玛。” “是么。”青年的手落在了他的头上,留下了一个很温柔的抚摸,“大哥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mikey君,清醒一点,他不是你哥哥!” 我想叫醒明显陷入癔症的mikey,但我发现了一件更离奇的事。 放映厅里的人,除了我,mikey,以及变成木偶的三途和中也,其他人都消失了。 然而他们并没有逃出这里,而是进到了电影里—— 银幕上,老木匠的周围多出了许多人,其中就有先前坐在我和中也旁边的那对情侣。 砰。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枪响。 我扭过头,看到mikey手里举着枪,而青年的眉心已经被子弹打穿了。 “假货。”mikey漠然道,“连血都没有流出来。” 木偶毕竟是木偶,不是真正的人类。 “哈,看来失败了呢。”匹诺曹的语气依然很无所谓,接着他敲了敲头。 他变成了一个高中生模样的金发美少女。 “mikey,我是埃玛酱呀。” 白发青年又是一枪:“埃玛已经过世了。” 匹诺曹还不死心,他又变成了一个帅气的长发少年。 mikey继续开枪:“场地也过世了。” “那这样呢?” 这次是金色头发的少年,少年腼腆地笑了笑:“mikey君,我回来了。” “武小道……” mikey没有开枪。 他放下了手里的枪。 “……变成了还在的人啊。” “一直以来,mikey君都很强大。”武小道称赞道,“独自一人,撑到了现在。” 即使知道是假的,mikey也和少年聊上了天:“武小道,这个未来不错吧?” 少年很肯定地点头:“在你的努力下,东万的各位都活着,每个人都得到了幸福。” “是吗,那太好了。” mikey今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露出了笑容。 是那种脆弱的、惊心动魄的、对生活再无指望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我曾在幼年太宰的脸上看到过。 不止一次。 “等一下!” mikey缓缓举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扔下了怀里的两具木偶,朝他的方向飞扑过去。 “mikey君——” 最后一刻,我握住了枪口,掰离了他的头部。 “没能和真正的朋友告别,你真的乐意吗?” 在这里无法使用异能力,我吃了亏,子弹堪堪擦过我的手掌,刮破了皮。 ……好险! 被我扑到地上的mikey面无表情:“我本来就打算在今天结束一切。” “三途你也不管了吗?” mikey用他的表情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生死。 “那武小道呢?”我冷冷地问,“让真正的武小道看到你副样子,东万的各位知道你畏罪自杀,他们能接受吗?” ……尽管我也不知道东万是什么,全是顺着匹诺曹的话往下说。 “闭嘴!”mikey握枪的手抖了抖,他被我的话刺激到了。 “而且如果你死了,梵天绝对会落到森鸥外的手里,mafia的势力扩张,就更难搞了。”这才是我纠结的根本。 “呵。”mikey发出了一声嗤笑,“我还以为你是mafia的女人。” 旁边的匹诺曹不满地插话:“她才不是!” ……呃,关他什么事? “我和中也是朋友,但我不是mafia的成员。”我解释道,“平衡各方势力,维护整个社会的和平才是我的工作。” “mikey君,我知道你当了反派,没脸见朋友,但你看看隔壁mafia的森首领,不是照样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吗?” “让开。”青年眼里闪着寒光,“我不想对女人出手。” “说得你好像打得过女人似的。” 故意挑衅,最为致命。 我的体术是中也教的,但并没有青出于蓝,mikey的体术与中也不相上下,因此我很快尝到了苦头。 ——我再一次被他的核弹腿踢中,狼狈地摔在地上,幸好我手掌撑地,勉强稳住了。 “既然你找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mikey冰冷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我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也好,反正我早就活够了。” 他开枪的那一秒,我听到了三种声音。 一种是扳机被扣动的声音。 第73章 一种是匹诺曹夺枪的声音。 还有一种我踢到了mikey檔.部的声音。 我不想死,所以我才攻击他的弱点。 mikey眉头紧皱,被全力踢到那里十分痛苦,蛋应该全碎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你——” “mikey君,我的体术全是中也教的。”我抖了抖裙子,站起身来,“唯有这一招,是我前夫教的。太阴险了,我本人也是第一次用。” 中也坦荡荡,太宰让人防不胜防。 我唯一没料到的是,匹诺曹居然会帮我。 他气喘吁吁地夺下了mikey的枪,也已经从武小道变回了最初的小男孩模样。 “为什么要帮我?”我问道。 木偶不答,轻轻垂下眼睫。 “费佳,你到底为什么做这些事?” 木偶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然后他变成了费佳的样子。 “……为了你。”他轻声说。 “如果是为了找我结婚,那婉拒了哈,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顿了顿,我补了一句,“再过一万年都不会喜欢。” 青年撇下嘴角:“是吗?” “我喜欢坦率的猫咪,不喜欢阴暗的老鼠。” “樱溪酱,”他问道,“你的异能力可以让一切非生命体隐身?” “对,没错。” 费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手帕,他替我擦拭手上的伤口,并将手帕绑在了我的手上。 “也可以让自己隐身?” “……是。” “那你有没有怀疑过,”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瞳孔里像藏着无数种罪恶和诡计,“你也是非生命体?” 非生命体…… 我的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下子打掉了他的头。 轰—— 脑海里像放烟花那样炸开。 我看到了一片茫茫的白雪,幼年的我在白雪中艰难的迷茫的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我回头,看到了身后的人。 他有着黑色的头发,紫红色的眼睛,眼角低垂,肤色苍白。 ——他竟和我长得如此相像。 “樱溪,樱溪!”耳边传来了男人叫我的声音。 是中也的声音。 我醒了过来。 这里是电影院的放映厅。 银幕上正在播放的电影是—— 《恋上你的白色衬衫》。 周围人头攒动,大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着电影开场,一切都像是都没发生过。 “樱溪,”中也面色地担忧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中也?”他变回来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很好,鼻子不长了,是真实的触感,也不再是木偶。 中也被我的行为惊到了,但也没挪开我的手:“……所以先前的不是梦吧,绝对是异能力者搞的鬼,我和梵天首领还打了一架。” “当然不是梦。”因为我看到了绑在我手上的手帕。 手帕的一角,还有着老鼠的卡通图案。 看来费佳也认同自己的老鼠身份。 “中也,我去一趟洗手间。”我把手里的爆米花桶放在了中也的腿上,“你先好好看电影,等会儿我回来你讲给我听。” “喂——” 我走出放映厅,径直来到了卖爆米花的摊子旁。 电影开场了,这里没什么顾客,收银员不在,只有黑发青年一个人在研究冰淇淋机。 他看到我,微笑着说:“机器修好了,把先前的那支补给你。” 他重新打了一支冰淇淋,紫色的,葡萄口味。 这次打得很满,比给中也的那支更满。 “刚才放映厅里是怎么做到的?你的异能力吗?” “是其他异能力者的能力。”他大方地承认了,“当你们看到门上的文字时,其实就进入了一本故事书,书中的内容都是提前设定的,并且在里面无法使用异能力。除非拆解木偶,否则永远都会被困在书中。” ……原来我是打掉木偶的头,误打误撞地出来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解决mafia干部,逼死梵天首领?” 费佳没说话,他用那双紫红色的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我们有着一样的发色,一样的眸色。 倘若调查下去,我和他还会有一样的生日,一样的血型。 但我们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以上,都是直觉告诉我的。 “索尼丝伽。”他仰起脸,又用那个我听不懂的名字称呼我,“……我想让你重生。” 第37章 37 过了很久, 我听到了自己的一声嗤笑。 “我人还没死,需要什么重生?你自己慢慢重生吧,对了——”我将冰淇淋塞回了费佳的手里, “我吃过中也的那份了, 这支你也自己留着慢慢吃吧。” ……非生命体么? 事实上, 我早就有所察觉了。 整个异能特务科都查不到我的身世,整个港口mafia同样也查不到。 无论是绫辻行人, 还是江户川乱步, 全都对我的身世闭口不谈。 大家好像在这种事上达成了一致的默契。 ……是怕我知道自己不是人类, 永远找不到家人而感到难过吧。 ……一直以来, 我遇到的都是很温柔的人呢。 “以你的实力,留在异能特务科十分勉强。”费佳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毕竟你带回的情报,将近一半都有问题, 有时也会被敌方加以利用。” 第74章 “连这个你都知道?”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我的任务只负责带回情报, 鉴别情报真伪是情报部门的工作。” 费佳继续咄咄逼人:“若无利可图的话, 他们怎么会留下你?” “我有什么利让人图?”我反问道,“一堆还不上的信用卡, 还是那一层楼的破房子?” 他被我的话噎住了,顿了顿,开始胡说八道:“你对自己本身的价值根本一无所知。”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觉得我现在这样过得也挺好。” 我明显摆烂的态度令费佳神情忧郁, 他手里的冰淇淋倾斜了,融化的奶油一滴滴落在地面上。 这场景十分瘆人。 “举高点。”我提醒道, “别给清洁人员添麻烦。” “……你果然被太宰君影响了。”费佳自说自话,“也对, 他本来就是一个罪不可赦的小偷。” 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如果你要找太宰的麻烦,我不会阻拦,甚至可以给你提供他的手机号码和电子邮箱,让你们恶人自有恶人磨,但是如果你敢再伤害中也——” 我伸出手,在青年绒白的帽子上拧了一下。 下手不重,但也绝对不轻。 “那我会像拧掉木偶的头那样,拧掉你的头。” 电影里匹诺曹最后变成了他的模样,并被我拧掉了头。 费佳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这一眼的情感太过单纯,也太过悲伤,像是一个被情人抛弃的可怜男人。 ……又让人于心不忍。 我替他将帽子拍拍平,语气缓和了点:“我的确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和朋友的安危比起来,我觉得即使一辈子不知道也没关系。” 真相大白的身世,变成木偶的中也,我的倾向性确凿无疑。 更何况我不是人类的概率很大,和眼前的青年又如此相似,万一我是用他的基因克隆出来的……妈耶,那他不成我爹了?负责操作的人也不给我克隆点好东西。 “朋友?”费佳忽然开口,“我也喜欢交朋友。” 我以为他下一句话会说想和我交朋友,他却低头舔了舔冰淇淋:“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真的还会有朋友吗?” “当然,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理解的。” “哦?” 紫色的奶油沾在他的唇角,给他添了几分孩子气。 于是他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那你要不要和我赌一把?” 我对赌博永远充满兴趣。 “赌什么?” “赌你的朋友,”费佳舔掉了唇角的奶油,目光一下子从天真切换到了满满的恶意,“他们会不会为了利益抛弃你。” * 我有三个朋友。 按照结识的顺序排,依次是绫辻行人,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 他们全都是很重情义的人,尽管多少会因为工作或者执念而做出些离奇古怪的事,可他们依然真诚可爱。 威胁完费佳,我踏着台阶慢慢往回走。 电影院里的灯光很暗,路很窄,让我想到了电影里挖矿的隧道。我曾异想天开,绫辻负责解开藏宝图的暗号,芥川用罗生门挖矿,中也再操纵重力移开石块,然后我们顺利找到世界上最大的金矿,成为四大富豪…… 但,找不到也无所谓。 我只是想和朋友们一起玩。 “快去看,有人要跳楼了!” “真的吗,在哪里?” “在顶楼,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突然而来的躁动,打断了我的思绪。 年轻的男人要跳楼? 该不会是太宰吧? 按照那家伙时不时闹一下自杀的风格,的确有这个可能。 我下意识地跟过去看了一眼,瞬间瞳孔地震。 要跳楼的不是太宰,但也不陌生,正是那位在匹诺曹的世界里三番两次举枪自杀的梵天首领mikey。 今天是一个阴天,灰败的天空下,青年垂下眼眸。 他俯视着底下喧闹的人群,那目光像是在巡视他的臣民和领土。 这一刻,或许他想到了他已故的兄长和妹妹,想到了他的东万,他昔日的同伴们。 他向前一步,张开双臂。 不知道他是真的想拥抱死亡,还是拥抱自由。 我不想看到别人在我眼前自杀,赶紧来到了楼顶。 在匹诺曹的世界里,我没法使用异能力,但现在是在外面。 ——我隐身来到了mikey的旁边。 令我惊讶的是,mikey的身后竟然还有一个黑发青年,他中了枪,但避开了要害,并不是致命伤。仔细一看,和匹诺曹变成的武小道出奇的相似。 匹诺曹变成的是少年时期的武小道,面前的是青年时期的武小道。 武小道艰难地爬着,想要阻止mikey自杀。 我背对着mikey,偷偷现出人形,朝武小道竖起一根手指:嘘,别出声。 武小道相当震惊,但也忍住了没有叫出声。 我继续隐身,来到了mikey的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上吧,各位。”随着这句话说完,mikey纵身一跳。 下一秒,他被解除异能力的我强行抱了回来,两人一并摔回了武小道的旁边。 “mikey君!”武小道爬了过来,“你没事吧?” “他好得很。”我替mikey回答了,“倒是你自己,武小道,不要乱动,自己去打救护车。” 第75章 “是你。”mikey虽然因为背对着看不到我的脸,但认出了我的声音,“阴魂不散的女人。” 我气笑了:“对待救命恩人就这种态度?果然和三途那家伙如出一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三途被我从海中救起,第一件事就是咬了我脖子一口。 这次我长记性了,从背后抱着人,死也不松手。 “不愧是梵天的首领,被我踢成那样,还有力气跳楼,真是精神。” 先前我阻止mikey开枪,手背上留下了擦伤,伤痕带回了现实世界,那么mikey被我踢中裆.部,也绝对不是轻描淡写的痛苦。 “我没有让你救我。”mikey冷冷地说,“松手。” “你想的美,就不松!” “那一起死吧。” mikey不再跟我废话,竟然直接背起我,再次跳了下去。 底下的人群发出了更大的哄闹声。 这个高度摔不死我,但绝对会摔死他。 然而,我已经看到了人群里的中也。 ……彻底安心了。 中也一定会接住我们的。 下坠的短短几秒,是mikey的一生。 我在他的耳边说道:“过了今天,就做回万次郎吧。” ——做回万次郎。 这是只有我和mikey能听到的声音。 我猜也是mikey本人的愿望。 最后一刻,我们被象征重力的红光包裹,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王,我在这里!”三途拨开人群,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没等mikey发作,我手脚并用,像八爪鱼那样缠住了他。 “三途,拿绳子来。”我命令道,“先把他捆起来,不然等会儿又要作妖了。” “!!!”三途震惊到一时之间没想到词骂我。 “其他人散了吧,别拍照了,发到朋友圈你们也不认识我们。”我压制着mikey的腿脚,实在对举着手机拍照的乐子人没有任何好感,硬着头皮胡扯,“这人是高考落榜受了刺激,才想不开的……” mikey还想挣扎,从旁侧伸来的一只手打在了他的后颈,劈晕了他。 三途:“王!” 我:“中也,干得漂亮!” 中也拎起了我,朝三途抬了抬下巴:“他现在这个精神状况,最好还是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谢了,这次帮忙我会记住的。”三途别扭地道谢。 “能靠谱吗?”我小声对中也吐槽道,“三途变态的厉害,他自己都需要看心理医生。” “死女人,你最好再大声点。” “够了。”中也阻止道,“这里人太多了,三途,你快带mikey君去医院吧。” “好。” 三途带mikey离开,中也也带我离开了现场。 我仍对mikey不是很放心:“他醒来会不会大吵大闹?三途能劝得住他吗?万一他继续自杀怎么办?” 按照三途愚忠的程度,最坏也是概率最高的结局,恐怕是主仆二人一起饮弹自杀。 “那又如何?”中也将我放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问,“你和mikey很熟?” “不熟。”我老实地说,“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 “第一次见就豁出性命去救他?”中也抬手,想敲我的头。 “眼前有人在自杀,救他还需要理由吗?” 怎么想我也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人设,我是有把握的,即便中也没有出现,那种高度也摔不死我。 “中也不是来帮我了吗?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笨蛋。” 青年的无奈与责怪最终化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mikey经历过地狱,除了梵天什么也没剩下,他认为死亡才是一种解脱。”中也顿了顿,“我不赞同他的观点。” “我也不赞同,办法总比困难多。” 其实看到mikey跳楼的那一刻,我想到了太宰。 太宰从还是津岛修治的时候起,就闹过无数次自杀,大多数带着搞笑的色彩,鲜少有这么悲壮的时刻。 但我不想赌。 我希望每次当他自杀时,都会有人像我阻止mikey这样去阻止他。 哪怕他是闹着玩故意折腾人,也好过一场真正的悲剧。 “中也,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说不可以的话,你肯定是暗恋森鸥外。” “又胡说八道。” 在无人的巷子里,他缓缓的、很温柔的抱住了我,并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下不为例哦。” 我靠在他的怀里说:“感谢遇见你。” “……嗯。”他说,“我也是。” 第38章 38 除了电影票, 阿光还给我和中也在六本木订了烛光晚餐。 在餐厅里等上餐时,我问中也:“《恋上你的白色衬衫》到底讲了什么?你看得比我多。” “就多一点。”中也咬着吸管在翻手机,“主角叫什么名字我都没记住。” 不一会儿, 他把手机举到我面前。 上面是这部电影的详细介绍。 中也一抬下巴:“看吧。” 我揶揄道:“你也得看, 万一阿光问起来, 你回答不出来不就尴尬了?”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是他的下属?” 话虽如此,面前的赭发青年在我看完后, 也耐心地看起了电影介绍。 “最后没在一起啊。”他皱了皱眉。 第76章 “但是结局也不错吧。”我说道, “女主在死前表白了, 男主也回应了她的心意。” 男主把自己的白色衬衫披在了她的墓碑上,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叫什么不错?”中也显然不认同。 “我觉得挺不错的,重要的是表白,并且这个男人会记得她。”我想了想,记一辈子可能不现实, “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光。” “呵。”中也继续不认同。 “如果是太宰, 大概会说‘男主还活着真是浪费, 和女主殉情该是多么美好。’” 听到太宰的名字, 中也直接翻起了白眼:“换个话题。” 我没换话题,“不过我和他结婚的那段时间里, 他倒是没有邀请我殉情。” 他隔三差五的研究自杀,却一次没叫过我。 甚至连冬日里的河豚火锅,他也只在他自己的那份里加了剧毒——当然结果是被我连锅一起扔掉了,合吃了我的那份。 “他不敢。”中也吐掉了喝柠檬水的吸管, “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世界上真的有太宰不敢做的事吗? ……他都决定去死了还怕异能特务科吗? “有道理。”我点了点头,“再说殉情也是要找喜欢的类型, 哪有男人会喜欢我这种女人呢?做饭难吃又热爱赌博。” “做饭难吃可以请家政,赌博如果只赌钱, 那也算不上什么缺点。”中也将侍者端来的餐前小面包推到了我面前,用哄小孩的语气安抚道,“好了,不准妄自菲薄,吃东西。” “会有人喜欢我吗?”我望着他的蓝眼睛问。 中也的眼睛很美,同为冷色调中最冷的颜色,五条悟的眼睛令人想起天空,而中也的则令人想起海洋。 海一样亮泽又包容的眼眸微眨:“会。” “我想起来了,最近有男生向我表白了,是个超可爱的人!” 剎那间,海洋有些失神。 我兴奋地说道:“他和别人交流只能说饭团语,只有和我能正常说话,有没有一种宿命的感觉?” 中也垂下眼眸:“没有。” “他没有什么酒量,还敢挑战金汤力。” “那叫自不量力。” “他打架不是很厉害,但是受了伤也要挡在我面前。” “就这?” 中也对狗卷没有一句正面评价。 “他还把学生卡借给我用,吃饭买东西都可以打折。” “学生卡?”他抓住了关键词,眼睛亮了起来,“是个小鬼?” “对呀,狗卷君还没成年。” “小鬼还向成年女性表白。”他冷笑道,“嫌学校作业太少了。” “但他很勇敢,不是么?” 在这一点上,狗卷无人能及。 我是他老师五条悟的相亲对象,又比他年长,他竟然敢表白,失败后也会每天晚上给我发邮件,看到有趣的东西会分享给我,出任务前也向我寻求鼓励。 “我猜他只是想表达心意,并不一定非要被接受。”我看了中也一眼,“少年的情谊,和初生的雨露一样弥足珍贵,是来自世界的礼物。” 中也充耳不闻,埋头苦吃餐前小面包。 “胆小鬼。”我嘀咕道。 闻言,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中也喜欢森鸥外。”我用相当肯定的语气说。 “胡扯!” 他叫出了声,餐厅里有人朝这里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中也不好意思了,压低了声音说:“boss和我都不喜欢男人。” “你喜欢尾崎小姐?” “我把红叶大姐当家人。” “那广津先生?” “喂,越说越离谱了啊。” 侍者端上了酒。 我帮中也倒了一杯红酒,这是很有年份的酒,阿光挑的必定合他的品味。 “喝了酒再聊。”我在杯口敲了一下,玻璃碰击发出清脆的声音,“酒壮那什么人胆。” “今天我开车,就不喝酒了。”中也将酒杯推给了我,“樱溪,你可以喝个尽兴,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房子租给别人了。” “送你回我新买的公寓。” 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昨晚是借住在太宰家里的。” “!” 中也捏住了酒瓶,他不止一次提醒过我远离太宰。 很有年份的红酒,果味已经不再浓郁,充满了陈年香气。 我喝到了烟草味,也喝到了皮革的味道,但这部分全是幻想,红酒里不可能添加。 “我和他结婚时没告诉你,现在想来,即使告诉你,你又能干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中也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我会阻止你们。” “除此之外呢?” 我酒量一般,中午在mafia的餐厅喝了清酒,此刻又喝了红酒,逐渐感觉脸部有些发烫。 冰凉的桌子很适合降温,于是我干脆趴在了桌子上。 正对着我的是落地玻璃窗,以及六本木的夜景。 人造的灯比天上的星星更多,也更漂亮,这里繁华又热闹,灯红酒绿,是我唯一有过定居想法的地方。 无数次,我在这样的夜晚睡去。 “mafia的生意和特务科的工作经常会有冲突。”中也忽然开口说道,“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已经上演过一千遍。” 第77章 他用很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诉说着很平常的事。 我歪过头,将脸转向他那一侧。 “我尽量避免造成伤亡,但有时候避无可避,我是mafia的干部,首领的命令要优先服从。” ……正常。 中也不残暴也不嗜杀,工作以外,他只是一个喜欢喝酒和骑机车,收集帽子,会乐于助人的青年。 “你的领导人也不错,叫什么种田吧,在面对与我有关的工作上,他几乎不会安排你出来。” “……发现了。” 我支着下巴又坐了起来。 除了中也,还有芥川,种田基本不会让我和他们发生矛盾,遇上了也叫其他人处理。 为此我心存感激。 “立场不同时,亲人、恋人、夫妻都能反目为仇,我见过这样的悲剧,好多次。boss让我邀请你加入mafia,但你又不喜欢mafia。我也觉得你更适合特务科。”中也停顿了一下,说,“樱溪,我比较想维持现状。” ——这是他的答案。 ——我也只是想要个答案。 “明白了。”我举起酒杯,“敬mafia!” “敬友谊。” 他今天开车不喝酒,举起了一块小面包,明明是在故意搞笑,脸上的笑容却十分落寞。 “中也,你有生日愿望吗?” “今年的生日过了。”中也扯了扯嘴角,“你送了我一顶帽子,忘了?” “嗯,忘了。”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所以你可以再对我许一次愿望。” 他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你今年别找其他男人了。” “准了,那明年的愿望呢?” “你明年别找其他男人了。”说完他笑了,“会不会太过分了。” “不会。”我也笑了,“我会等着你把森鸥外熬死的。” “……” 我喝了很多酒,闭着眼睛打哈欠,任凭中也将我抱回车上又带回家里。 是他说过的在六本木的新公寓。 公寓很大,也很空,只有家具,没有生活气息。 我被放在了一张沙发上,偷偷瞄了一眼,沙发是我喜欢的深红色,但这样张扬的色调,在夜晚看来过于刺眼了。 “再、再来一杯——”我假装说着梦话。 脸颊被戳了一下,耳边传来中也没有恶意的嘲讽:“就这个酒量还喝?” 我没睁开眼睛,也能感觉他在盯着我看。 不一会儿,我听到了他按着手机按键的声音。 他在打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是阿光:“中也大人,和樱溪小姐约会愉快吗?有没有进一步发展?我和茫茫君——” “别废话。”中也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送点解酒药过来。” “只有这个吗?” “有葡萄味的解酒药吗?”中也犹豫了一下,“没有就买别的,速度快。” 阿光的速度的确很快。 大约只过了二十分钟,门铃就被按响了。 中也一打开门,少年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邀功似的:“我发动了整个小队去买,买到了葡萄口味的解酒汽水。” “嘘。”中也示意他声音小点,“她在睡觉。” “ok~ok,我马上撤,中也大人,您要加油,该出手时就出手,趁人之危才是mafia的本色——” “你滚吧。” 中也似乎是将他踢了出去,旋即轻轻关上了门。 阿光送来了一个很大的袋子。 除了解酒药,还有别的。 中也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将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到茶几上。 我眯起眼睛,也在看。 十瓶葡萄味的解酒汽水,十袋葡萄味的和果子,十盒葡萄味的安全套。 “艹。”中也骂了一句,“这个蠢货。” 他摇摇头,拿起一瓶汽水,拉开拉环。 “樱溪,起来喝点东西。” 我没动,他又戳了戳我的脸。 左边戳一下,右边戳一下。 我坚持没醒。 他哎了一声,然后用手掌托起我的后脑勺。 下巴被捏开,汽水一点一点滴到了我的嘴里。 不是灌,而是滴,这样喂不会呛到。 向来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中也,静下心来时比谁都有耐心。 事实上我并没有喝醉,我怕太宰报复我,已经不敢在任何男人面前喝多了。酒水在进到我肚子里之前,就被我用异能力处理了一大半。 汽水喂了一半,中也移开了瓶子。 他没拿纸巾和手帕,直接用手指擦了擦我的嘴角。 然后我听到了他脱下手套的声音。 眼角余光瞥见了绑在他手腕上的一截彩色绳子。 红的绿的黄的,什么颜色都有,杂糅在一起,与他身上昂贵的黑色西装格格不入。 这是我和中也刚认识那一年,逛庙会时我买给他的。 庙会上气氛热闹又轻快,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人群。这样的氛围很适合交换过往的经历。我主动给他讲起了我流浪十年最终被卖进特务科的事,他也给我讲起了他加入mafia之前的羊组织。 那个未成年组织的成员,都会在手腕上戴上一个蓝色的塑料手环。 他提起过往伙伴时,用很轻描淡写的口气,没有愤怒没有失望,也没有悲伤。 竟然只剩祝福。 第78章 “希望他们一切都好。”他摸了摸手腕,那里空荡荡的,离开羊之后就不会再有手环了。 我瞧见前面有个卖彩色绳子的小摊子,对他说道:“稍等。” 我买回一截彩色绳子,“中也,送给你。” “这是什么?花里胡哨的,像个野鸡。”他吐槽道,“会不会掉色啊?” 肯定会掉色啊,我心想,这还用问嘛,就花了一百日元。 “这可是我用仅剩的钱买的,我的全部家当。”我托起他的手腕,仔细地帮他系上,“摊主说,戴着这个,会有神明保佑。” “假的吧。” 假的他也戴了这么多年。 平日里他戴着手套,我看不到,一摘手套就看到了。 一百日元的小玩意,保护的再好也会掉色,完蛋了,这根绳子看上去更像野鸡了。 …… 中也的手覆盖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指缝没有完全闭合,有光漏进来,我睁开眼睛,看到他隔着自己的手背,在我的眉心处印下了虚虚一吻。 我想起了太宰耿耿于怀的那个吻。 【蛞蝓,他吻了你这里。】 那一次,据说吻的也是眉心。 二十二岁的中也比十九岁时的中也更加成熟,也更加克制。 他慢条斯理地戴回手套,半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中原樱溪,恐怕这才是我对你的愿望吧。” “妈的。”……也不知道他在骂谁。 他很快去了阳台抽烟。 缱绻的夜色里,夜风吹起他赭色的发丝,他和漫天繁星一同沉默。 打破这份沉默的,是森鸥外的一通电话。 “boss,有事?” “中也君,很抱歉,你的假期可能要延后一点了。” “好的。” 中也没避着我,因此我很容易就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森鸥外的最后一句话是:“现在是瓦解梵天的好时机,中也君,你去解决他们的首领。” 第39章 39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 也一个字一个字地记着。 梵天内部出现了叛徒,将几个重要情报卖给了警方,而梵天的首领又忙着自杀, 闹得人尽皆知, 这是瓦解吞并它的大好时机。 森鸥外不可能错过这个时机, 钦点中也出马估计是看到了白天在电影院闹出的跳楼新闻。 旁人不认识中也和mikey,但森鸥外认识, 他还能看出是中也操纵重力救了我和mikey。 ……太讽刺了。 中也前脚刚救了mikey, 后脚又要去杀mikey, 跟闹着玩似的。 “遵命, boss。”他平静地挂了电话。 在港口mafia,首领的命令永远至高无上。 中也没有抽完那根香烟,他把它掐了,从阳台回屋。 “醒了?”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中也抱。” 他没来抱, 我只好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酒也醒了?” “醒了。” “头疼吗?” “不疼。” “好好休息, 有事联系阿光, 想吃什么让他送来。” 他叮嘱完, 径直走到玄关处俯身换鞋。 “要出门吗?” 我跟了过去。 “嗯,要工作了。” “但是你说要带我去挖金矿的!” “等工作结束就陪你去, 很快的。”他摸了摸我的头,“听话。”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抱着中也的胳膊说,“我梦到了那只可恶的匹诺曹,它回来了。” “它不会回来了。”中也耐心地安慰道。 “可我们谁也没赢它。”我放开他的胳膊, “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中也的眉头微微皱起, 看得出来他也很在意,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迈开了脚步。 “万一, 这次又是它的圈套呢?”我及时叫住了他。“在中也变成木偶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它几次变成过别人的样子。” “我是说如果,如果森首领打来的电话也是匹诺曹的阴谋,你误杀了梵天首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mafia刚和梵天开始合作,突然就干掉人家的老大,有点奇怪吧。” 喝了酒的我比平时更清醒,说起话来有理有据。 “你都听到了?”中也问。 “……是。”我坦诚道,“耳朵又不像眼睛,说闭就能闭的,要不然你割了我的耳朵算了。”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也觉得奇怪。”中也刚经历过匹诺曹事件,不免会起疑心,“我会先回mafia找boss当面确认一遍,是否是他的指令。” 话到这里,他又说道:“我去忙了,你休息吧。” “好。”我朝他张开双手,“中也抱。” “你这——”他有些害羞,又有些无奈,“多大的人了,还撒娇。你跟那个侦探还有芥川也这样?” “跟绫辻会,跟芥川不会。” 我还不想被罗生门裁成两半。 “下不为例,你都21了。”中也拗不过我,抱了我一下,“跟那个侦探也不准这样撒娇。” 我忽然捏住了中也的下巴。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我在他的眉心处狠狠地亲了一口。 啵唧—— 口水也印上去了,亮晶晶的。 中也呆若木鸡。 第79章 “我这个人一向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会做什么。”我摊了摊手,“因为今晚中也很漂亮,所以我想亲。” 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噢。”青年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用提,涨的满脸通红,“那,我去工作了。” 名字里有五个a的男人,该他a的时候,他就会退给你看。 “没出息的mafia某干部,路上请注意安全~” 砰。 门被用力关上了。 等到中也离开,我赶紧掏出手机,播打了置顶的电话。 “绫辻,救命,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鸭?” 对面传来的居然是太宰的声音。 “太宰,你在绫辻侦探事务所?” 有这个可能,毕竟他是武装侦探社的,两个侦探社的联谊活动…… 打住!不可能!绫辻侦探社一人两猫,他和谁联谊啊? “死太宰,你动过我手机。”昨晚在他家过夜时,手机就扔在沙发上。 我设置了密码,但显然没防住黑泥精。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哦。”太宰乐子人似的问道,“说来听听嘛,出什么大事了?” 我挂断了电话,往下翻找通讯簿。绫辻的备注被太宰修改成了【糊咖侦探】。 什么人啊!!! 这次我总算拨通了绫辻的号码。 “……事情就是这样。”我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不是很好吗?好乖好乖,别把水弄洒了。”电话那头的绫辻正在喂猫,和猫说完话又和我说,“mafia和梵天,狗咬狗。” “但是梵天落到mafia手里,对异能特务科也很不利,会增加我们的工作量。”梵天是全日本最大的犯罪组织,累积资产比mafia的还多。 “那就更好了。”绫辻拍了拍手,十分兴奋,“特务科也一起爆炸吧。” 他是哪边都不站。 没办法,谁叫异能特务科不曾善待过他。 “世界上最好的侦探大人,帮帮忙呗。”我语气软了下去,“等我当上特务科一把手,我立刻封你当二把手。” 大饼给绫辻画上,保准他心花怒放。 “樱溪酱,你是想救梵天,还是想救梵天的首领?”绫辻叹气,“如果是前者,我爱莫能助,如果是后者,我可以帮你。” “不愧是侦探,一下子看穿了我的心思。” “你的心思太好懂了。”绫辻顿了顿,“但是和中原中也抢人头,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所以我才联系你。” 绫辻行人,被异能特务科称为我的外置大脑。与他搭档的任务,成功率是100%。 在他的帮忙下,我很快知道了mikey目前所在的医院。 三途把他的王带到了福田医院治疗,福田医院实质是梵天旗下的医院,对外倒是洗得挺白的,资质齐全。 中也回mafia赴命,我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因此比他快一步来到了医院。 有隐身的异能力,我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福田医院的地下室。 这里冷气开得很低,一点不像病房。 病房里,三途背对着门坐着,正在劝躺在病床上的白发男人:“王,吃樱桃。” 还吃樱桃呢,中也马上就杀过来了。 “王,不吃樱桃,吃个苹果。” 床头柜子上,摆了一排削好的苹果,有的已经氧化了。 白发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对三途的话充耳不闻。 “既然王不想吃苹果,那就吃颗药吧。” 三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全是花花绿绿的药,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 mikey皱眉。 他似乎并不想吃这玩意。 “吃了就不会感到痛苦了。”三途神神叨叨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mikey,你是我的一切。” 在他将药塞到mikey嘴里的那一刻,我手里的电击器也摁在了他的脖子上。 滋啦一声,电流滋过三途的全身。 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环顾四周,确定房间里没有监控,才完全解除异能。 “三途君,中也虽然服从森鸥外的命令,但不会滥杀无辜,你是安全的。” “又是你。” mikey和我在不经意间已经成了熟人。 “阴魂不散。”当然,他也不给我好脸色。 “mikey君,其实我也不想来。”我掀开被子,才发现他无法动弹的原因。 三途为了防止他自杀,将他的四肢都用锁链固定了。 ……幸好这人有自己的想法,没愚忠到跟着mikey一起饮弹自杀。 三途削的苹果也格外的脆甜。 我一口气啃了三个。 mikey忍不住了:“你来这里为了吃苹果?” 耳机里的绫辻也催促道:“别吃了,中原快来了。” “知道了。”我迅速清理了苹果核,并将从商店街买的一只木偶匹诺曹扔到了地上,然后背起了mikey,最后又抓了一把樱桃塞进口袋里,口中念念有词:“梵天的樱桃是赃物,可以随便吃。” mikey:“……” * 带着mikey逃亡的过程并不顺利。 首先是被解救对象本人不配合,他被我注射了三针肌肉松弛剂,还能在我的背上扭来扭去。 “港口mafia要杀你,吞并梵天。” “行。”mikey很无所谓地说,“来吧。” 第80章 “他们不可能会给你一个痛快,会狠狠折磨你。” “哦。” “mafia的首领森鸥外是个变态,最喜欢玩弄年轻男孩的身体,采阳补阳。” “嗤。”mikey将头重重地磕在我的肩上,“樱溪,去做你自己的事。” “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将他下滑的双腿往上提了提,“打听过我?对我有意思?” “三途天天都在诅咒你。” “……”他怎么不爆炸呢? “放弃吧,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mikey的声音很轻,他的身体也很轻,不是这个年纪的男人该有的体重。 “武小道不会答应的。”我搬出了他的旧日友人,“你还没参加他的婚礼呢,份子钱也是要出的。” mikey的声音陡然变冷:“不准提他。” “武小道武小道武小道——” “场地场地场地——” “埃玛埃玛埃玛——” “大哥大哥大哥——” 我在mikey的雷区轮番蹦迪,他气得狠狠咬住了我的脖颈。 “主仆二人,一个德性。” 三途咬人脖子,mikey也咬。 我把青年从背上扯下来,放到台阶上,在他的头上打了几下。 “万次郎。” 这个称呼使他的眼神一顿,我记得木偶变成的大哥就这样叫他。 “其实我不是人类,可能连生命体都不是。” 跟不相关的人说话,就不那么费事。 “但我活得也挺像人的,对吧?你还能不如我么?” mikey愣住,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不懂你们异能力者的世界,也不想懂。”他从我的口袋里摸了一颗樱桃,扔进嘴里,“但.你能带我逃到哪里去?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吧。” 梵天内战,mafia正忙着追杀梵天首领,异能特务科不会包庇罪犯,军警和警察学校同上。 最终我来到了绫辻推荐的地方——武装侦探社。 “贤治君,我找太宰。”我厚着脸皮,对来开门的金发少年说,“他的儿子出生了,并且因为过度思念爸爸,从二十七年后穿越到这里了。” 第40章 40 “太宰先生, 樱溪小姐和您在未来的儿子来找您了!” 宫泽贤治状态良好地接受了我说的谎话,并且毫不怀疑。 “你好,我叫贤治。”他看着被我五花大绑的mikey问道, “太宰先生的儿子,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由于侦探社早晨八点才上班, 我不得不带着mikey逃了一夜,以此躲避mafia的追杀。 我筋疲力尽, mikey也好不到哪里去, 头上顶着被我揍出来的一堆大包, 身体也被捆着, 嘴里还塞着一只苹果。 “他叫太宰万次郎,你可以叫他mikey。” 闻言,mikey漠然地瞥了我一眼。 还敢瞪我! 我故意说道:“这是太宰给他取的乳名。” “但是发色不对吧。”谷崎润一郎插嘴道,“太宰先生和樱溪小姐都是黑发——”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立刻改口道歉道:“对不起, 我不该乱说话。” “白头发是染的。”我拨着mikey的头向谷崎展示, “你看。” 白头发的发根处, 已经长出了细密的黑色。 “从二十七年后穿越回现在,很神奇的异能力呢。”谷崎润一郎感慨道, “不知道那时候的侦探社怎么样了。” 他将期待的目光投向mikey,而宫泽贤治也拔掉了堵住他嘴巴的苹果。 “炸了。”mikey冷冷地说道。 “炸了???”一个黄色头发的眼镜青年叫了起来,他的神色十分慌张,貌似是太宰的现任搭档。 “讲清楚点, 为什么我们侦探社在未来会被炸了?” 他手执一本封面写有“理想”的笔记本,一副要抓紧时间做笔记想对策的样子。 mikey继续用冷冰冰的语气回答:“因为全都是些蠢货。” 这句话毫无疑问把整个侦探社都得罪了。 “臭小子, 你在拽什么?” “我们可是你的长辈!”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欢逗的声音。 “各位早安!” ——是太宰, mikey新任的老父亲。 老父亲满脸喜气,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手里还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呢?樱溪酱也在?”太宰的目光落在了mikey的身上,“这位先生是——” “跟我来一下!” 我以最快的速度将太宰拉入了旁边的房间,并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虽然反客为主很没礼貌,但眼下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太宰,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有心理准备。”我咽了咽口水,“那个人其实是我和你在未来的儿子,太宰万次郎。” 太宰的眉毛跳了跳:“那他多大了?” “二十七岁。”我解释道,“他是从二十七年后穿越过来的。” “二十七?”太宰嫌弃地说,“他目测身高才一米六吧,我的优良基因可生不出这么矮的儿子,他去找蛞蝓认爹更有说服力。” 要杀mikey的人就是中也,还跑去认爹! “他长不高是因为你工作不努力,欠了一堆债,他为父还债才长那么瘦小的!”我顺势给太宰扣了一口大锅。 太宰反驳道:“不信谣不传谣,我哪里欠债了?” “楼下咖啡馆的债不是债吗?” 第81章 “已经还清了!”太宰得意地朝我扬了扬手里的小盒子,“有一位善良的仙女,不仅帮我还掉了咖啡馆的债,还给我预留了一份招牌点心。我和樱溪酱可不同,我现在无债一身轻~” ……tm的,我净做多余的事。 这间屋子是武装侦探社的茶水间,太宰哼着他自己编的殉情之歌,拿杯子冲了一杯咖啡,坐下享用他的招牌点心。 “振作一点,mikey君!快找与谢野医生!” “与谢野医生已经上电梯了,再等一分钟。” 门外传来了骚动,似乎是关于mikey的,我担心中也追了过来,赶忙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倒在血泊中的白发男人。 他的心脏处插着一把匕首,黑色的双眸里毫无神采。 一看到我,他喃喃道:“这次总算结束了。” 他的旁边,还有一本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书。 红色的封皮,上面写着“完全自杀手册”这几个字。 这是太宰的书。 我走过去,俯身拾起它。 “抱歉,樱溪小姐,我让mikey君坐在太宰先生的工位上休息,谁知道他打开了抽屉……”谷崎满脸歉意地说道。 太宰的抽屉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热爱自杀,因此里面不乏各种自杀的工具。 mikey翻看了他的《完全自杀手册》,然后拔出了垫在书下的匕首。 “就算你现在打救护车,也来不及了咳咳——”mikey咳出了很多血,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胜利般的笑容。 “真像你父亲。”我伸手擦拭他的唇角,“总想用自杀来逃避现实。” 血液凝结在我的指尖,像一片枯萎的花瓣。 男人的眼神里有种惨烈的坚持,但我也看到了他的迷茫。 “万次郎,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自杀。”我轻声说道,“有人殉国,有人殉道,有人为保全他人而自杀,他们的行为可敬可叹。但是你现在的自杀行为,根本毫无意义可言。” “五——” “四——” 宫泽贤治突然开始了倒计时。 “三——” mikey缓缓闭上眼睛:“也许我的人生本来就毫无意义吧。” “二——” “一——” 侦探社的大门被推开,与谢野晶子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扫视一圈,落在mikey身上。 “哦呀,有人受伤,是委托人吗?” “与谢野医生,他是太宰先生和樱溪小姐的儿子万次郎。”宫泽贤治介绍道,“二十七岁了,从二十七年后穿越来的。” “诶,原来不是乱步先生的孩子吗?”与谢野晶子放下手里的面包,来到mikey的面前,“他是怎么受伤的?” “自、自杀。”谷崎一脸吐槽欲。 “哼。”与谢野晶子发出一声轻笑,“子随父啊。” 她将手覆在了mikey胸口的匕首上,“异能力,请君勿死。” 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三秒之后,mikey重新睁开了双眼。 “治疗结束。”与谢野晶子甩了甩手,“玩去吧。” 我蹲下身体盯着mikey的胸口观察:“好厉害,不愧是治愈系的能力,百闻不如一见。” 别说刀伤了,连一点破皮都没有。 mikey没死成,白忙一场,脸色十分难看。 “好了,接下来你想选什么自杀方式?”我将《完全自杀手册》拍在他的头上,“吾儿。” 梵天首领哪受过这种侮辱,眼神一冷,随即抬脚向我踢来。 “不可以对妈妈动手!”宫泽贤治替我挡下了这一脚,他笑眯眯地说道,“万次郎要做一个乖孩子哦。” mikey已经气到不会骂人了,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愤怒。 “贤治。”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带出去再打吧。” “是,国木田先生!”宫泽贤治抱着mikey的腿,坚定地往门外拖去。 他四肢纤细,但力气大得惊人,必然也是个异能力者。 我叹了口气,刚要跟出去,衣领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嘴角还沾着蛋糕屑的太宰满脸不爽:“把书还给我。” “没人稀罕。”我将《完全自杀手册》拍进了他的怀里。 “小心点,别弄皱了。”他心疼地整理着书的一角,我忽然想起他最后同意离婚也是关于这本书。 ——因为我把书的扉页撕掉了。 不一会儿,宫泽贤治将满身是血、变得破破烂烂的mikey背进了屋。 我忍不住夸赞道:“贤治君真能打,吾儿战斗力也不弱,竟然被你打成这样。” “不是我,万次郎刚才跳楼了。” 我:“……”又来? 万幸的是,mikey还剩一口气,又被与谢野晶子救了回来。 “我最讨厌不珍惜生命的人。”与谢野晶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条鞭子,“樱溪小姐,我能替你教训孩子吗?” “请便。”我想了想,补了一句,“往死里打。” 如何叫回一心求死的人? 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我只能看着mikey被注射镇.定的药物,然后挂上营养液,让他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的身体非常差,差到全身都是嶙峋的骨头。虽然打人的拳头很疼,但他的手指很细瘦,讽刺的是,手掌上的生命线很长。 第82章 是书上说的百岁老人的那种长势。 “与谢野不会救他一辈子。”椅子上打游戏的太宰戏谑地问,“吾儿他妈,你打算怎么办呢?” 病房里只有我,太宰,mikey,一家三口。 在mikey多次自杀之后,武装侦探社全员都认定他是太宰的儿子,后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然他本人也没有洗的意思,乐子人似的认下了这个比自己还年长的儿子。 “要当个把孩子拴在身上的慈母吗?” 我没吭声。 “而且,”太宰又说道:“你想和中也翻脸吗?” “不想。”我摇摇头,“我舍不得。” “舍不得你还主动摊上这种大麻烦?”他揶揄道,“看上梵天首领的巨额财产了?” 我压根没往那上面想过。 “……算是吧。”我看着mikey消瘦的脸颊,“不知道他肯不肯给。” 病床的人睡得不安稳,梦里也皱着眉。 苍白,脆弱,胆小。 像极了那年冬天我从津轻的河里救起来的小小少年。 “太宰,你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的问题吗?”我回过头看着椅子上的人。 小小少年已经在时光洪流里长成了俊美的青年。 “被我从河里捞上来时,你问过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太宰挑挑眉:“你当时没回答我。” “我现在也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太大了。”我替mikey盖好被子,调高了空调温度,“但我找到一点解答思路了。” “哦?” “活法是不一样的,比如喝果汁和喝酒是不一样的,吃螃蟹和吃饭团是不一样的,上你和上森鸥外也是不一样的。” “等一下。”太宰嫌恶道,“最后一个例子太恶心了,你没上过的人不要乱举。” “我们要在各种活法里一点点找乐趣,慢慢拼凑,由点到线,由线到面,才能组成活着的意义吧。” 因为活法不同,所以每个人活着的意义都不同。 但大象不能去否定蚂蚁活着的意义,异能力者和咒术师也不能高高在上地去评判普通人。 “我可能……以前不是人,那个俄罗斯人说我是非生命体,我想不出来那是什么。这些年我活得也就那样,没挣着钱,没当上领导,打牌总是输,也总是错过便利店星期二的打折面包……我的人生简直可以写本《完全失败手册》了。但即使是这样,谁又能否定我存在的意义呢?” 谁也不能。 “我遗憾过很多事,但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一点不后悔。” 真的,一点不后悔。 春天有香茶樱花,夏天有葡萄西瓜,秋天有枫叶糖霜,冬天有温泉雪花。 于是我走过四季,也想走过轮回。 时间静默了很久,久得像是过了一个上午。 太宰才将他那张欠扁的脸伸到我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跟上一次一样,一点都没变。” “上一次?哪次?” 总觉得他在看我,又不像是在看我。 他坐回椅子上,跷起了二郎腿。 “樱溪酱,求人办事要拿出诚意,还要我教你吗?” 第41章 41 拳头硬了! 但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求你了。”我拉了拉太宰的衣袖,“下辈子你是牛是马,我都会喂你。” “樱溪酱连画饼都画在来生, 太没诚意了。”太宰耸了耸肩, 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哎呀,熬夜熬得我肩膀疼, 要是能有人帮我捏捏肩就好了——” 这是暗示。 ……我不想动= = 太宰眯起眼睛, 继续说道:“要是肩膀不疼, 说不定我心情好就会答应某人的请求了。” 我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到了他的身后, 帮他按肩膀。 太宰的背并不宽,他的肩有些尖削的单薄,虽然不像mikey那么嶙峋,但也和结实健壮毫不沾边。 不怎么睡觉, 又不怎么好好吃饭的人大抵如此。 “哎~呀~” 他发出了享受的声音, 鞋尖在地面上一点一点的。 我低头看着他颈部雪白的绷带, 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太宰。” “干嘛鸭?” “我想看看这下面是什么。”我的手指已经拽住了绷带的边缘。 “最好不要。”太宰的鞋尖忽然转了个方向, 勾住了mikey吊瓶的输液管,“否则我会忍不住让你白忙一场。” “开个玩笑。” 我移开了手, 他也移开了脚。 “真小气,我们好歹还结过一次婚。”我随口吐槽道。 太宰忽然回过头,特别正经地问了一句:“那么樱溪酱,你有拿我当成真正的伴侣看待过吗?” 清澈的眼神, 期待的表情,该死的, 我隐隐愧疚的良心是怎么回事? “我……” 还没等我回答,下一秒, 他吐了吐舌头:“反正我没把樱溪酱当成过伴侣。” 艹! 我刚才在愧疚什么?! “彼此彼此。”我手指加重了力道,狠狠掐了他一把,“和你结婚是我人生最大的污点。” “是谁在看过我住在集装箱里,还非要给我一个新家的?”太宰嘲讽道,“完全是看上了mafia干部的财产吧?” ……不完全是。 在看到垃圾堆里孤零零的集装箱的那一天,我就做了带他离开的决定。 第83章 当时的太宰虽然全程在笑,但我某一个瞬间,看到了津岛修治在哭。 我想,不管他答不答应我的求婚,我都要毁掉那里。 七岁的樱溪填平了津岛修治跳过的河。 十七岁的樱溪炸了太宰治住的集装箱。 “看上了,但你什么也没有。”我也用相同的语气嘲讽他,“只会找女人殉情还屡次失败的大笨蛋。” “只会往赌场送钱的超大笨蛋。”他不甘示弱地反击。 我们疯狂攻击各自的弱点,却又有明显赌气的好笑成分。 骂着骂着,竟然把对方骂笑了。 太宰噘嘴:“那你去和那只蛞蝓结婚啊,他有钱。” 我不假思索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是中也不要我。” 一瞬间,他脸上所有的笑意都凝固了。 鸢色的眼眸里,泛出浓烈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十多年前,我从离开津轻的火车上探出头,最后一次回望津岛修治时,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我丝毫不怀疑,他有杀了我的念头。 两次都有。 “好吵。” 旁边传来mikey的声音。 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又伸手揉了揉自己拧结的眉心。 “病房里,保持安静。” 连续三次自杀被抢救过来的人反而成了最正常的存在。 他现在应该暂时没有自杀的打算了,因为他揉眉的手是没挂输液针的那只。 看来自杀这件事,和古代行军打仗同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也不尽然。 太宰失败了那么多年,那么多次,也从来没有停止伤害自己。 绷带下面是什么,其实我知道。 一直都知道。 “吊瓶里的水快没了,我去叫人来拔针。”我与太宰错开视线,推门出去。 外面已经是正午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武装侦探社,空气中金色的尘埃若隐若现。 这里在四楼,无论是采光、地理位置还是欣赏风景,都算上品,加上是老式房子,也没有吵闹的邻居。 彼此之间是同事,更是相互信任的同伴,连太宰的儿子从二十七年后穿越过来这种拙劣的谎言都愿意相信,并且提供帮助。不像港口mafia,开口先是利益交涉。也不像异能特务科,里外把人查三遍起步。 窗边,一盆兰花安静的开放。 生命如此芬芳。 “真不错。”我喃喃道。 “什么不错呀?”路过的宫泽贤治好奇地问道,他看我一眼,“樱溪小姐,你怎么哭了?” 干净的手帕递过来。 他跑去病房观察mikey,又回来汇报:“万次郎君没事哦,已经拔针了。” “阳光太刺眼了。”我没用他的手帕,径直来到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洗脸。 耳机里的绫辻行人在讲述下一步计划。 匹诺曹的谎言撑不了多久。 因此他要把武装侦探社卷进mafia吞并梵天的计划里。 “绫辻,到此为止吧。”我出声打断了他,“我不想做卑鄙的事。” “喵——” 绫辻没说话,是他养的猫在叫。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森鸥外不卑鄙?那个俄罗斯人不卑鄙?” “这不是理由。” ——这不是理由。 “樱溪,你面对的是最不择手段的人。” “这不是理由。”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水龙头没关,水哗啦啦流淌。 绫辻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嘛?”他突然问我。 我猜测,“第一次合作出任务之后?” “不是。” “第二次?你开始教我打牌了。” “也不是。”绫辻告诉了我答案,“是你不愿意和我学习出千,你的异能多适合作弊,但你不肯。我说,很多赌徒都出千。” “你说,你不想做卑鄙的事。”绫辻又笑,“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直接盖过了水龙头的声音。 最后他说:“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会永远支持你。” “谢了。” 我关了耳机,关了水龙头,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中也的电话。 那头有车子的声音、吵架的声音,不明所以的撞击声,然后是中也疲惫的声音。 “喂,樱溪?我现在有点忙,晚点再——” 他想说晚点再打给我。 “中也,mikey是被我带走的。” 一剎那,背景的杂音远了。整个世界安静的出奇。 “……其实猜到了。”他简短的叹气,语调又轻快起来,“你想和我一较高下?” 多好的中也,这么快就给我找好了台阶。 把背叛轻描淡写成较量。 “没错。”我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说,“不服气的话,就过来抓住我和mikey吧。” “好啊。”他自信满满地说,“反正赢的人肯定是我。” ……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比之前轻松多了,便去向武装侦探社说明了mikey的事,并道了歉。 “实在很抱歉,”我朝他们鞠了一躬,“我马上带mikey君离开。” 病床上的mikey慵懒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瞎折腾。”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状态也比之前轻松了,与谢野医生真是神医。 第84章 善良的侦探社社员没有责怪我,反而担心起我和mikey的安危。 “樱溪小姐你准备去哪里?”谷崎润一郎说道,“mafia的成员很危险。” “而且梵天也在找你们。”他的妹妹谷崎直美补了一句。 “没关系。”我拍拍胸,“我有对策了。” “什么对策?”宫泽贤治凑过来,“我也会帮你。” 叽叽喳喳的声音让我差点又心动了。 最后是太宰淡淡的声音结束了心动。 “让她走。” 他靠在椅子上,那本《完全自杀手册》盖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他的神情。 太宰是狗了点,但作为侦探社里的前辈,几小只尊敬他,听从了他的话。 他的搭档国木田独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也很绅士地说:“尊重樱溪小姐的意愿。”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过得很开心,谢谢。”道完别,我背起mikey,在走过太宰旁边时,我想了想,说道,“你要是真想死,就不要看这种书。” 他没给我任何回应,像睡着了。 …… 带mikey逃亡的第一站,理发店。 mikey不理解:“mafia和理发店有和平条约?” “帮你做造型。”我将他的白头发抓成鸡窝头,“你以前是什么发型?” mikey挑挑眉:“不告诉你。” “不说就剃光。” “!”他哽了一下,依然傲气,“随便你。” “染成七种颜色的玛丽苏头?” “……不良时期是金色。”他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大手一挥,对托尼老师说道:“给他来个金头。” 染发需要时间,这段时间中也随时可能来袭,我不敢怠慢,提高了警惕。幸好mikey现在是白发,不需要漂,时间上缩短了许多。 金发的mikey,比白发的mikey显得朝气许多。 “给他画个淡妆,遮一遮黑眼圈。”我指挥托尼老师。 “要加钱。” “没问题。”反正信用卡已经刷爆了。 我苦中作乐地想,我还挺有破罐子破摔的思想。 莫非我的本体是一只破罐子? 费佳说我是非生命体,那便是物品成精。费佳保佑,千万不要是马桶垃圾桶那些东西。 mikey全程很配合,与谢野给的镇定.剂功不可没。 一个风华绝代的不良少年出现在了镜中。 连他本人都震惊了,回过神后问我:“现在去哪里?” “去你家,换衣服。”我朝他抬抬下巴,“有特攻服吧。” “我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 “但是,”话锋一转,“如果你请我吃鲷鱼烧,说不定我会想起来。” “行吧,那玩意也不贵。”一个个都讨价还价。 我给mikey买了鲷鱼烧,作为交换,他带我去了他的家。 准确的说,是老家,一栋废弃的老宅。 庭院里的草没过了我的小腿,我一脚踩到个软绵绵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只青蛙。 青蛙鼓起腮帮子瞪我。 “哎呀,真不好意思,没看到你。” “这里杂草真多啊。”我对mikey说。 mikey平静道:“没人住的院子都这样,很快就会长满杂草。” “……” 没有由来的,我想起了我的院子。 在我离家出走两年回来时,院子里几乎没有杂草。 离婚后我又有大半年没回那里,一回去,院子里还是干干净净,只有太宰的那棵葡萄在歪歪扭扭地生长。 他说没把我当成伴侣看待,但他应该把那里当成了家看待。 第42章 42 mikey家的老宅虽然破败, 占地面积却不小,我呛了满身灰尘,也没找到他的特攻服。 他本人倒是很悠闲, 盘腿坐在走廊上, 啃着我给他买的鲷鱼烧, 旁边蹲着先前被我踩到的那只大青蛙。 一人一蛙,岁月静好。 “特攻服在哪里?”我拍着身上的灰尘问。 mikey舔了舔唇角的红豆屑, “……忘了。” “我只找到了这个。”我拿出一本相册, “介意我打开看看吗?” “说介意你会停下吗?” “呵呵, 显然不会。” 这是佐野家的家庭相册, mikey的全名叫佐野万次郎。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取得很随意,听不出被寄予过厚望。 相册被打开,出现了金发的混血少女, 黑发的瘦高青年, 看上去脾气很倔强的矮小老头。 他们是mikey已故的家人。 相册保存的太久, 有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我一连打了五六个喷嚏。而里面竟然没有一张是mikey本人的照片。 多少有点不正常。 小儿子很难不受宠,津岛家除外。 在我欣赏照片的时间里, mikey一直背对着我。 “万次郎。”我用他家人的称呼叫他。 青年没回头,金色的发丝被风吹动,一缕一缕的,极为漂亮。 他简直要溺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你和你爷爷长得真像,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哪里像了?”他气愤地瞪我,“谁和那个老头子像?他那么老!” 忧郁的气氛一下子被冲淡了。 “我说的是骨相。”我勾起他的下巴, “美人在骨不在皮。” 第85章 “好恶心。”他打掉我的手,“轻浮的女人。” 我乐了:“不是你一个人这么骂我。”他的下属三途也喜欢这么骂我。 “感到骄傲?” “当然。”我想得很开, “被黑.道头子夸奖又不是好事,挨骂才算是一种荣誉,来,会骂就多骂几句。” mikey有些被我的话震撼到了,思考了半天,骂出一句:“你和三途,真是绝配。” “谢谢哈。”我开玩笑道,“既然你觉得绝配,不如把三途赐婚给我,让他为我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 “舍不得吗?”我合上相册,“舍不得就算咯。” “你男人到底是中原中也还是刚才那个绷带男?”mikey顿了顿,“我见过他,他也在mafia当过干部。” “果然犯罪组织之间是有交流的。”我合上相册,“他们都不是我的男人,中也是我的朋友,太宰是我的前夫。” “你结过婚?”mikey坐直了一点,他总是弓着背,突然坐直有种认真的感觉,像是要好好听课的小学生。 “是啊,要不然在侦探社也不会编你是我和太宰来自未来的儿子那种谎言。” “结婚的原因?” 原因太过复杂,甚至我和太宰都不是主要因素。 “……为了他的财产吗?”mikey迟疑地问道。 太宰有财产,地狱笑话了。 “嗯。”我点头,“为了他的财产。” “也想要梵天的财产?” “想,都想。”我反问mikey,“不为财产,难道是为了得到警察叔叔的表扬吗?” 四目相对,青年的黑眸一沉,“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哼了一声,视线投向角落里的车库。 那里还没被我检查过。 难道mikey的特攻服在哪里? 想了想,我朝车库走过去。 门锁着,弄开之后,里面并不是车库,而是一间卧室。 床和沙发都被灰尘覆盖,起码十年以上无人居住。 我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件黑色的特攻服,上面的字中二又耀眼。 【东京卍会,初代总长,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里面还有一张合照,背面写了字,是初代成员的合影。 照片上的mikey穿着特攻服,坐在正中间,笑容肆意轻狂。其他成员或多或少脸上都带着憧憬。 ——憧憬着征服世界,创造未来。 这样的梦,我也做过。 “万次郎,照片里的这些人还活着吗?我们去看看活着的,全死了就去扫扫墓。” 没人回应我。 我拿着特攻服和照片回到院子里,发现mikey不见踪影,那只陪伴他岁月静好的青蛙已经被踩扁了,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 “糟糕,大意了。” 我蹲下身体看着青蛙,直到它慢慢死去,才叹了口气,“他会去哪里呢?” “梵天的总部。”耳机里传来绫辻冷漠的声音。 “梵天目前在内斗,三派争权,他回去是肃清叛徒吗?” “不,按照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应该没那个心思,我猜他只是习惯待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 “不是待,是躲。”我纠正道,“他躲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 绫辻没心思跟我咬文嚼字,“樱溪,不然……” 不然怎样? 我等着他往下说。 “算了。”他兀自叹息,“我叫你停手,你又不会听。” “绫辻,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能得到什么。” “我头脑不聪明,精神不强大,异能力也比较适合偷鸡摸狗,根本无法叱咤风云。” “我幻想过自己在赌场君临天下的场景,说起来真羞耻,我连怎么摆pose都练好了,可那样的场景一次也没有发生过。” “但我从来不怕赌,更不怕输。” “你知道原因吗?” 绫辻是我交到的第一位朋友,也是我留在异能特务科的理由。 他十分了解我,轻而易举说出了正确答案。 “赌徒从不在意有没有明天,也不在意明天是什么样的,你们只想活在今天的世界里,直到最后一秒。” * 搜查梵天总部的地址,除了绫辻行人,坂口安吾也出了力。 我说我想泡到梵天的副首领,他是我的理想型。 面冷心善的同事表示是最后一次帮我,我当没听到。 等我追到据点时,不出意外地撞见了熟人,灰谷兄弟。 冷库外,灰谷兰站在门口抽烟。 两人昂贵的西装上全是血,但看他们四肢齐全神态悠闲的样子,血应该都是别人的。 “大哥,首领为什么突然要动手术?”灰谷龙胆也点了一根香烟。 “不知道。”灰谷兰摸了摸下巴,似乎对弟弟的话不太关心,“过会儿就知道了。” 我听到了关键词:首领动手术。 mikey早上刚被神医与谢野晶子救治过,又输了营养液,顶多是贫血和营养不良,这种慢性病能动什么手术? “手术地点选在冷库。”灰谷龙胆笑着骂道,“三途这疯子。” 坏了,是三途安排的手术! 那个疯子绝对干不出好事! “谁叫人家是二把手,我们只是干部。”灰谷兰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来了。” 第86章 砰、砰、砰。 从不远处传来了枪声。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啊。”灰谷龙胆感慨,他叼着香烟,熟练地给手.枪装子弹、上膛。 不知道是内部战争还是来自mafia的追杀。 管不了了。 我用了异能力,踏进冷库。 ……好冷。 寒气扑面而来,一瞬间像是踏入冬天,冻得我直打哆嗦。 一年四季里,我唯一不喜欢的季节就是冬天。 荒芜,冷漠,没有生机,即使有白雪,也无法用那稀薄的美丽掩盖它本质里的掠夺。 ——冬天会掠夺许多生命。 我的异能力无法阻挡寒冷,从童年时代就是如此。我搓了搓胳膊,开始后悔没穿件厚点的衣服。 冷库很大,冷冻箱都搬走了,空荡荡的一片,墙壁和地砖都是没有任何污垢的纯白。 更像在一片雪地里前行了。 “樱溪,你先不要进去。”耳机里传来绫辻的提醒,“我在来横滨的路上,等我过来。” 不能等。 等下去,不知道mikey会被三途怎么对待。 我继续往前走。 终于在冷库的尽头看到了mikey。 他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一间简陋的、临时搭起来的手术台。 四肢都被锁链绑住了。 三途站在一旁,表情陶醉且狰狞,因为过于疯狂出现了颜艺。 “王,只要切除感知痛苦的神经,你就再也不会感到痛苦了。” mikey面无表情。 他没同意,也没反对。 可能也没在听。 三途旁边的人竟然是伊万医生。 伊万连医生的白大褂都没穿,也不戴口罩,握着一把手术刀,一副直接开切的草率模样。 这比森鸥外那个蒙古大夫还要不靠谱!森鸥外起码会消毒! ……好冷。 怎么越来越冷了。 伊万的视线忽然与我对上了。 mikey也看向了我。 三途森森地朝我磨着牙。 ……不会吧。 难道又回到了匹诺曹的世界? “脚露出来了。”mikey疲惫地开口道,“你快走吧。” ……来不及了。 脚已经被寒气冻住了——在我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 对方走得慢条斯理,脚步轻盈。 脚步声停下了。 一只玩具木偶被从后面举到了我的眼前。 我认出是我先前为了栽赃给匹诺曹,而扔在mikey病房里的那只木偶。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费佳微笑着问我。 输人不输阵。 我干脆解除了异能力,“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哦?”他眨巴着眼睛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很配合我吹的牛。 “樱溪,现在怎么样——” 绫辻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耳机就被费佳摘了下来,他轻轻一抛,扔到了远处。 “既然你那么想见我,我就过来了。” 俊美诡谲的少年笑容神秘。 他穿着厚重温暖的棉服,朝我伸出手。 四面都是白墙,寒气直冒,脚尤其冷……我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我看到年幼的自己,光着双脚走在雪地里。 身后有人在叫我:“回来。” 见叫不动我,那人又说:“反正你迟早要回来。” 他也还是个孩子,说话带着赌气的意味。 后来他倒在了冰天雪地里,而我一次也没有回头。 ——终于看清了,他是少年时期的费佳。 “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我张了张嘴,艰难地问道。 我觉得此刻的自己很像被mikey踩扁的那只青蛙。 连呼吸都费劲。 费佳伸手抚摸我的头,第一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你是被我创造出来的,是为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的手很温暖。 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得到更多。 “克隆人?”我猜测道。 他摇摇头:“我不做这么复杂的事。” “石头里蹦出来的?”抱歉孙悟空,碰瓷一下。 “也不是。” 费佳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我,紫红色的眼眸里闪着寒光。 他有些生气,“果然被污染的面无全非了。” “没关系,那就重来一次。”他又笑起来,“反正你可以重来无数次。” 第43章 43 “喂, 解释一下。”三途高声道,“这好像和事先说的不一样。” 事先说的应该是专门为mikey做手术,切除掉感知痛苦的神经。 伊万轻笑:“主人原本的目的也只是回收废品。” 他叫费佳主人, 叫我废品。 ……废品。 明明他们主仆二人才是废品。 我全身冻得几乎僵硬, 用尽最后的力气, 打掉费佳放在我头上的手,“滚开。” 费佳没生气, 勾唇微笑, 伊万却气到面色扭曲:“区区废品, 竟敢对主人不敬!” ……哪门子主人, 这个疯子。 “你们这帮废物,干脆全部去死好了!” 三途被忽视,直接掏出手.枪,扣下了扳机。 梵天副首领做事一向狠辣果决, 砰砰几枪, 子弹擦着我的脸颊飞过——费佳拽住了我的头发, 使我偏离了原本的位置。 第87章 四目相对, 我又望进了那双紫红色的眼眸里。 莫名的,我想起了中也家酒柜里的那瓶高级红酒, 也是这种颜色。 美丽到,简直像是一种罪恶。 “原来的你,不可能沦落至此。”少年鼓起腮帮子,似乎有些不满, “果然是被那个小偷乱改了设定。” ……乱改设定? 难道我和数码宝贝一样,是程序代码? 那个小偷又是指谁? “变笨了。”费佳敲了敲我的头。 “死吧, 去死吧!”三途疯狂地开着枪。 地面迅速塌陷,一座由石头组成的巨人从地上崛起。 “这里将是你的葬身之地!”站在巨人掌中的伊万同样疯狂。 疯子vs疯子, 但三途虽然疯,毕竟不是异能力者,很大概率要交代在这里。 包括他的王。 我偏过头看了一眼mikey。 他仍然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周遭的一切他都漠不关心。 我的生死,三途的生死,以及他自己的生死。 “万次郎,”我艰难地说道,“起来。” ……我知道梵天的首领不会任人宰割。 ……我知道如果他想起来,就一定能起来。 “你起来啊。” 我努力朝手术台走去。 低温对我的伤害太大,加上费佳可能还采取了其他手段,双腿一软,我跪倒在了地上。 脚被冻在了冰面上,无法动弹了。 距离mikey只有一步之遥。 他淡淡地开口:“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 了什么? 能了什么? “既然你一心想死。”我摸出了身上的枪,“那我就成全你。” 枪口对准了mikey的胸口。 “嗯。” 他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站在我身后的费佳发出一声促狭的“噫”。 砰。 一声枪响,在混乱的石块撞击声中,显得格外清脆。 久久的,mikey没有等到想象之中的死亡。 他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 我没有朝他开枪,我打中的是自己的左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量的血流出来,浇在冰面上,逐渐松动了凝结的一层冰。 我抬了抬脚,总算能动了。 “因为我的血也是热的。” 一步的距离被跨越了。 我重重地撑在手术台上,俯视着床上的青年。 “我以前不是人,没资格评价你们人类的想法,但是万次郎,我一定是很羡慕你们,才会变成人吧。” “重来一次,不,再重来无数次,我也想遇到你。” 青年的神情里出现了裂痕,黑眸里继而涌出迷茫。 “……我还没有请你吃新出的铜锣烧。” “……没请你吃庙会的苹果糖。” “……还有侦探社楼下的黑森林蛋糕。” 那边的三途被石头巨人捏住了,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我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 手掌再也撑不住了,脱力后往地上摔去。 这一刻像是被无限拉长。 回顾我十六年的时光,奋不顾身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从河里捞起津岛修治和樱子婆婆; 靠偷东西去帮助伏黑姐弟,防止他们饿死; 阻止梵天首领自杀,也阻止他毫不抵抗的被杀。 每一次,都是和人类的生命有关。 五岁之前的我估计很羡慕人类。 咔哒、咔哒。 四根金属锁链被挣断,手术台上的mikey终于坐了起来。 他拆掉脖子上的金属项圈,朝我投来视线:“我已经起来了,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 ……我倒是想起来啊= = 费佳饶有兴味地感慨,“真有生命力啊。” 与此同时,冰库上方的天花板被整个踏碎。 无数碎石纷纷落下。 mikey两手一捞,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伊万被天花板的剧变吸引了注意力,“什么东西?” “梵天的首领,我要宰了你!” ——是中也的声音。 下一秒,一个全身裹挟着红光的赭发青年从空中跳下,踢中了伊万的石头巨人。 三途也从巨人手中被解救,掉在了地上。 “樱溪。”mikey问我,“那个戴帽子的蒙古大夫叫什么名字?” 他说的是操纵石头巨人的伊万。 “伊万,全名不知道,这边的叫费佳,他们俩是一伙的,是比你还坏的家伙。”我把知道的情报说了出来,靠在mikey的怀里,我的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 “知道了。”mikey点头,忽然大声喊道,“伊万,费佳,我先带人撤了,这里交给你们了,不准输给港口mafia。” 伊万:“!!!” 费佳:“……” 好家伙,直接让鹬蚌相争去了,梵天的首领果然有两把刷子。 mikey说完瞥了趴在地上喘气的三途一眼,抱起我向门外跑去。 门口有负责接应的灰谷兄弟和其他梵天成员,两人经历过激烈的枪战,身上的血更多了,西装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mikey,现在怎么办?”一位脸上有伤疤的异色瞳青年问道。 “准备机车。”mikey顿了顿,“巴布cb250t。” 第88章 机车?不应该准备直升机吗? 青年一怔:“mikey,你……” “我送她回家。”mikey解释道。 我好奇地问:“巴布cb250t开的很快吗?” “当然。”mikey的语气里多了一丝骄傲,“那可是我的爱车。” 说是爱车,却是十多年前的老款式了。 上面全是灰尘,油也没有了。 我坐在台阶上,看着灰谷兄弟,老老实实的一个擦机车,一个灌机油,心里十分痛快。 “哈哈哈,你们两个也有今天!” 正在帮我处理手上枪伤的mikey一扯绷带,“认识他们?” “岂止是认识!在梵天的赌场里,他们两个一起欺负我,打牌出千还骗我当苦力……” 在灰谷兄弟的领导面前,我添油加醋地乱告一通状。 灰谷龙胆皱眉:“没有你说的那么过分吧。” “就有!” “你这个女人,真会恃宠而骄。” “兰,龙胆。”mikey绑好绷带,缓缓抬起头,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命令道,“给我跪下。” 灰谷兄弟没有震惊,我先被震惊了。 在赌场叱咤风的梵天干部,竟然跪在了我的脚下——虽然他们跪的不是我。 “好了,你想让他们怎么死?”mikey又问。 “……” 见我没吭声,mikey自己出主意道:“是直接枪杀丢进海里喂鱼,还是扔进绞肉机里做成养花的肥料?” 啊喂,不要把杀部下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啊! “不不不,还是让鱼和花都吃点好的吧,灰谷兄弟一肚子坏水,肯定不好吃。” “有道理,”mikey歪了歪头,“听你的。” 他又对灰谷兄弟说道:“你们去支持鹤蝶,可以和mafia讲条件,但叛徒一律要杀光。” “是。” “对了。”他又补了一句,“传下去,以后在赌场遇上——” 他把我抱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任何梵天成员都不准赢她。” “是。” “等一下,我不要!你给我撤回那句话!” 这个命令毫无疑问是在侮辱我,把我说的跟个弱智似的,我并非场场都输。 “首领的命令一旦出口,就无法撤回了。” “可恶的万次郎,你看不起谁呢?” 当事人不理睬我,将我扔在了机车的后座。 不远处的冷库已经被中也和伊万打塌了。 梵天总部的大部分建筑也都遭殃了。 “有够乱的。”mikey居然笑了起来,他开着巴布载着我,在一片枪林弹雨的废墟中穿行。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他。 “津轻。”他说,“去你出生的地方。” 骑机车去津轻? “你怎么不上天呢?”我卡住了mikey的喉咙,“而且谁告诉你我出生在津轻了?” “三途说的。” “小道消息!” “他收集了你的大部分资料。”mikey一本正经地说,“另外,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了。” 我竖起了耳朵。 看不出来三途还挺有能力。 mikey故意停顿了很久,才告诉我答案:“你是鲷鱼烧变的。” 糊弄鬼啊! 我用力拉扯他的头发:“你才是鲷鱼烧变的!” “住手,拽秃了就不俊俏了!” “你都要自杀了还在乎俊不俊俏?” “我要美美的死。” “……”美美的死,槽多无口。 他坚持胡说八道:“你就是一只鲷鱼烧精。” 我吐槽道:“骗人也要用个好点的说法吧,石头里蹦的,程序代码写的,克隆的,哪个都比鲷鱼烧变的有说服力吧?” 鲷鱼烧成精这种谎言,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住。 “因为,”mikey叹气,那声叹息里却又有着无尽的释怀,“我最喜欢鲷鱼烧了。” 道路两边不知名的香花被风吹来馥郁的香气,抬头便见漫天星光,此刻,我竟一点都感觉不到我们在亡命天涯。 第44章 44 机车没开出横滨就抛锚了。 半路上, mikey打起了瞌睡,我也打起了瞌睡,然后惨案发生, 我们翻车了。 mikey哼唧哼唧地埋头修了半天, 越修越糟糕, 最后连喇叭都按不响了。 “你到底行不行?”我逐渐失去耐心。 “都怪鲷鱼烧精太重了。”他不忘把锅推给我。 我气得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你欺负我!”他跌坐在地上,气恼地说, “我不干了!” “不干拉倒。”我也不惯着他, “现在起就散伙吧。” 说完我拍拍手, 转身准备走人。 ——裙角被拽住了。 mikey揪着我的裙子, 借力站起来,看得我十分想打人。 他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刚才在冷库里,你还对我不离不弃,这点小事就要散伙了?” 我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刚才是刚才, 现在是现在, 谁叫你表现得太差了?你最好重新组织语言。” 他立刻改口道:“其实你一点都不重, 轻如羽毛。是我不行。” “……”算了,能承认自己不行的男人, 就原谅他叭。 我忽然想起先前在电影院里,我踢过他的裆.部。 当时是极其用力的一脚,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踢坏。 第89章 我把我的疑问说了出来。 “万次郎,你还能给佐野家传宗接代吗?” 他挑挑眉:“想知道我有没有废掉, 你自己来试试不就有答案了。” 自己来试试…… 卧槽,他怎么能这么骚! “你果然被三途君带坏了。” “说错了, 三途是受到了我的影响。”mikey纠正了我的说词,“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他在星空下沉默下去, 手里却一直攥着我的裙角。 左手攥累了就换右手攥,时不时还在手里揉来捏去的。 本来是很变态的行为,偏偏因为他长得好看又偏少年长相,便不让人那么反感。 “你以前肯定有过很多女人。”我调侃道,“所以才喜欢玩弄女生的裙子。” “那又如何?”mikey翻了个白眼,“我至少没结过婚。” “你是在嫌弃我吗?” “不嫌弃你。”他拽拽裙角,用轻微嘲讽的口吻说道,“但是嫌弃你挑男人的眼光,都什么货色,一个自杀狂魔,一个小矮子。” 他说的是太宰和中也。 但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评价太宰和中也? 他明显是两者的混合体好吗? 没等我吐槽,他站了起来,“好了,先去找家店修机车。” “我知道有家机车店价格很公道。” 我带mikey去的机车店,是中也经常光顾的那一家。 中也有辆从已故友人那里得到的机车,会定期去给车子做保养。 店主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名叫龙宫寺坚。太阳穴处有着龙的纹身,一看就有故事,但他从来不说自己的过去,每次都会给中也发一根烟,给我发根棒棒糖。 然后再笑眯眯地看我把中也手里的香烟抢走,把棒棒糖塞进他的嘴里。 ……我完全没想到龙宫寺坚是mikey创立东卍时的成员。 mikey在门口停下脚步。 他已经从玻璃窗后看到了忙碌中的店主。 “你进去修车,”mikey说,“我在这里等。” “为什么?”我不情愿,“我又不是你的小弟。” mikey迟疑了一下,承认了,“……是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不叙旧么?” 他摇了摇头。 “难道是因为混成了黑.道头子,所以感觉没脸见他么?”我出主意道,“你就跟他说你是公安警察,我之前也冒充过的,这种职业不容易被打假。” mikey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坚仔不傻,他能猜到我在梵天。” “那就说你在梵天卧底。”我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办法总比困难多。” “不要。”mikey仍是拒绝。 “今天这个门必须得进!”我将他往里面拖,“你不能再逃避了。” “啰嗦。” mikey反剪住我的右手,避开了受枪伤的左手,将我扛了起来。 “不修了。” 他到底是低估了我的作妖能力。 “龙宫寺君!”我大声喊道,“mikey在这里!” 当事人身体一僵,而正在摆弄机车的龙宫寺坚也朝我们投来了视线。 “你这个笨蛋!”mikey气急败坏地扛着我飞奔出去。 “mikey!”不服输的龙宫寺坚追了出来,“真的是你吗,mikey!” “是他!他在害羞呢”我趴在mikey的肩上,继续呼喊,“龙宫寺君,跑快点!” “樱溪酱?”龙宫寺坚有些惊讶我会和mikey组成了跑路搭子。 mikey跑步的速度比龙宫寺坚快,前方是红灯,他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而龙宫寺坚奉公守法,是不会闯红灯的。 不能让他们拉开差距。 ……没办法了。 我一个飞扑,从mikey的肩上扑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马路中间。 一辆货车朝我疾驰而来。 车灯的光第一次让我觉得像是月光。 下一秒,我被人揪住衣领往后一拽,与货车的轮子擦着边而过。 额头一热,我抬手摸了摸,原来是蹭破了皮,流了血。 “你想死吗?”身旁的青年突然朝我吼道。 我抬起脸,用很平静的表情望着他。 “……万次郎,你先前也是这样的。” mikey一怔。 ——在电影院跳楼。 ——在侦探社跳楼。 ——翻出太宰抽屉里的匕首就直接捅入心脏。 ——被三途绑上手术台也毫不抗拒迎接死亡。 明明他自己一直在寻死,还不准别人寻死。 太不讲道理了。 “你现在体会到……”我将脸贴在了mikey的手上,“我的心情了吗?” mikey没吭声,攥成拳头的手慢慢松开。 “mikey!”龙宫寺坚终于追上了我们,“樱溪酱,你没事吧?” “一点小擦伤。”我摆了摆手,表示没问题。 “去我店里处理一下吧。”龙宫寺坚说,“正好阿干去买便当了,你们还没吃过吧,我打电话让他多买两份,大家一起吃。” mikey平静地“哦”了一声。 龙宫寺坚并没有问他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笑着补充道:“放心吧,mikey,阿干会买你喜欢的鲷鱼烧。” “只有小鬼才会喜欢鲷鱼烧。”我揶揄道,“mikey果然是个爱哭的小鬼。” 第90章 mikey伸手要拧我的眼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龙宫寺君,救命,他欺负我!” “mikey,你怎么能欺负女孩子?” “就是就是,整天欺负女孩子,不害臊!” 吵吵闹闹的片刻后,不止是干青宗,机车店里还来了许多不认识的人。 ——全是东京万字会以前的成员。 mikey在看到他们之后,停下了手,不再与我打闹。 他的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我知道他在紧张,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不要怕。”我轻声对他说。 “好。” “如果有人问,就说是公安警察,在梵天卧底,一不小心卧成了首领。” “……” 其实根本不会有人问。 在带mikey来机车店之前,我就给龙宫寺坚发了邮件。 我告诉他,我会带mikey过来,跟大家见面。 我还说,mikey走错了路,做错了事,但是不要问他。他是个胆小鬼,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他就会想逃。 所以什么都不要问。 ……反正我之后会带他去赎罪。 “mikey,这位是你的女朋友吗?”一个衣服很潮,时髦值和灰谷兄弟不相上下的银发青年问道。 我认出他是那张合照里的初创成员三谷隆。 “当然不是。”我否认了。 “是妻子。”mikey幽幽道。 “……”好家伙,他真敢说。 “原来你已经结婚了。”三谷隆惊讶地说,“真是的,你都猜到我会当设计师,怎么新娘的礼服也没找我做?” 不行!被结婚这种事,我必须报复回去! “mikey他等不及了,毕竟追了我五年呢。”我开始胡说八道,“每天早上送鲷鱼烧,晚上送铜锣烧,靠坚持不懈感动了我,现在包揽所有家务,工资卡全部上交,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这还是mikey吗?活见鬼了。” “mikey长大了,体贴人了。” “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mikey,你这家伙,居然敢不来参加我的婚礼。”一个迟到的胖男人冲了进来,猛拍mikey的肩膀,“但是份子钱得补给我!” 他也是东卍的初创成员,绰号阿啪。 “抱歉阿啪,我的工资卡是全部上交的。”mikey朝我的方向努了努嘴,“你找樱溪酱要。” “……”这个阴险的家伙。 龙宫寺坚拉下店门,干青宗买回了许多啤酒和烧烤,也有某人心心念念的鲷鱼烧。 mikey久违的放松,与昔日的同伴们喝起了酒。 他们谈到了过去的事,我托腮听着,松野千冬给我倒酒,被我拒绝了:“我酒精过敏。” 虽然很馋,但是至少今晚,一滴酒都不能喝。 “我记得那时候mikey说追女生好麻烦,还是打架有趣,没想到他会追樱溪小姐五年。” “喂喂,你们结婚几年了?” “有没有孩子啊?” 他们乱问,mikey也乱答。 “两年了,明年会要孩子吧。” ……真好。 他对活着没那么厌倦了。 “那么下次见了。” 酒足饭饱后,我扶着醉醺醺的mikey与众人告别。 “等武小道和日向小姐举行婚礼,我和mikey一定会到场的。” 唯一知道mikey真实情况的武小道没来,他正躺在医院里养伤。 “樱溪。” 彻底离开友人的视线,mikey才从我的肩头起来。 他眼神清冷,眼瞳黑白分明,毫无喝醉的迹象。 “不去津轻了。” “哦。”就是想去,机车也开不了。 “我们去菲律宾。” “啊?” “鹤蝶和九井已经安排好了飞机。”面前的青年微笑,“我会给你早上鲷鱼烧,晚上铜锣烧,工资卡也上交,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如果我想要整个梵天呢?” “可以。”mikey答应得十分痛快,“那就当成聘礼送给你,所以和我一起离开日本吧。” 整个梵天当聘礼,我心动不已,“那接我们的飞机呢?” 正在这时,马路对面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们哪里都别想去。” 夜风一直吹。 戴着帽子的赭发青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中原中也追杀敌人的出场从来都是声势浩大,像这样低调冷静的出现,我是第一次见。 第45章 45 mikey和我加起来也没有胜算。 他没有异能力, 而我的异能力无法用于战斗,对面的男人却是整个mafia最强的战斗力。 “中也,其实你找错人了。”我决定来个祸水东引, “梵天的账上已经没钱了, 都被那对狡猾的灰谷兄弟贪污了, 不信你去查一下。” 他对灰谷兄弟印象很差,因为那两人总是勾引我去赌场。 “哼, 想争取出逃往菲律宾的时间?”中也冷笑, “你觉得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我是说真的!” “樱溪。”他朝我缓步走来, “你已经输了。” 他没说mikey输了。 他说我输了。 多好的中也, 始终记得是在和我一较高下。 “中原。”mikey将我挡在了身后,冷静地谈判道,“我可以分给mafia一半的梵天。” 第91章 卧槽,我的聘礼直接缩水一半! 我在mikey的头上一顿猛敲:“笨蛋, 砍价要从六分之一开始砍!你直接给对方一半, 万一他狮子大开口, 索要全部怎么办? “哦?”中也敛眸, “我认识的梵天首领,出手可从来没这么大方。” “今时不同往日, 我受伤了,身边又没有部下,不是你的对手。”mikey顿了顿,“条件是让我们平安离开日本。” 手被轻轻握住, 青年回过头看我:“等到了菲律宾,樱溪酱想做什么都可以。” ——已经开始画饼了。 “那我要每天都去赌场玩!” “好, 我陪你去玩。” “我要每天都喝酒!” “没有问题,我也陪你喝。” “我还要——” “够了, 少在那里幻想。”中也冷冷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可没有答应你们。” “是么?”mikey笑了笑,“梵天的一半资产,即使不能令你动心,也一定能够令你的主子动心。” “我就是奉boss的命令过来收拾你的。” “中也,你不要冲动。”我赶忙说道,“还是先和森鸥外商量一下吧,他一把年纪挣钱不容易,你别断了他的财路。” “你和这家伙认识多久了?”中也忽然问道。 我看了一眼手表,简单计算后得出答案:“马上要有27个小时了。” “才27个小时,就决定和他私奔到国外?”他骂道,“是他有病,还是你有病?”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和他都有病。”我回握住mikey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所以才如此般配,不对吗?” “对个屁啊。” 中也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他全身镀上一层象征重力的红光,整片地面随之裂开。 堪比小型爆炸产生的气流将mikey的头发吹得上下翻飞,他抱起我,往安全的地方跳去。 “mikey,小心!” 一块巨大的石头朝我们袭来,抱着我的金发青年眨眼,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会没事的。” 然后他突然扭转身体,高高跃起,一脚踢在了石头上。 大石头顿时变成了无数碎石砖块,纷纷落下。 mikey将我抱在了怀.里,用单薄的后背承受了所有的冲击。 “挺能干的嘛。”中也嗤笑,“不过作为普通人,你也只能到这里了。” “不要小看普通人。”mikey掸了掸我头发上的灰尘,“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往往是不顾一切的普通人。” 这句话不像mikey的风格。 总觉得过于有哲理。 ……是我太多心了吗? “那就让我领教一下你身为普通人的觉悟吧!” 中也刚要发起大招,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个铃声是森鸥外的,不能不接。 “喂,boss……什么?暗杀任务取消?”中也皱起了眉头,“好,我知道了。” “樱溪。”mikey小声叫我,“我提前让九井去和mafia的首领谈条件了,叫他撤回中原,而我给出梵天的一半,包括九井本人。” 九井和mikey同为普通人,但他是天生的赚钱机器,也是梵天变得极为富有,成为全日本最大犯罪组织的根源。 “中也,既然森首领取消任务,那我们就先走啦。”说完我拉起mikey准备离开。 “等一下。”中也从手机上缓缓抬起脸,“我得带你们回mafia,找首领亲自确认。” 他的视线落在了我和mikey牵着的手上,“……先松手。” 我假装不懂:“这也是森首领的命令吗?” 显然不是。 中也不擅长说谎,说不出是,只好别扭地说:“我觉得碍眼不行吗?” “行。”我立刻从mikey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如你所愿。” 中也的表情稍稍缓和。 他爽了,轮到mikey不爽了,“假公济私是组织成员最忌讳的行为,在梵天视同背叛。” “呵,我又不是梵天的成员,我是港口mafia的干部。” “中原,你和以前一样令人讨厌。”mikey说完又改口,“不对,是比以前更令人讨厌了。” “彼此彼此。”中也不甘示弱道,“你现在的品味越来越向那条青花鱼看齐了,既然你和他都想死,不如组个搭子一起去死好了,免得祸害别人。” “双黑才更应该一起去死。”mikey反唇相讥,“嘴上嫌弃,实际上你和太宰是挚友吧。” “我他妈想吐你一脸……等等!”中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用回黑手党了,在这里就能确定真假。” 他又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是红叶大姐吗?” ——他打给了尾崎红叶。 “哦,你和boss都在茶室啊,那麻烦你帮我问他——” 我再次被抱了起来,这次mikey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然而中也更快。 黑夜里,他几乎快成了一道厉红色的幻觉,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没给mafia打电话,我只是诈你一下,没想到你就露出马脚了。”中也咬牙切齿道,“梵天的杂碎,我现在就宰了你!” “挺有一套嘛。”mikey叹气,“根本不像《本周不服输的中也》里面写的那么蠢。” 《本周不服输的中也》是中也的大雷,这句话毫无疑问烧掉了中也最后的理智。 “去死吧!” 第92章 红色的蛇形闪电直击过来,mikey没能抱住我,与我一同狠狠地摔了出去。 地面又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横在我和mikey掉落的位置中间,形成了悬崖一样的深谷。 我在深谷这头,mikey在那头。 这下子他再能跳,也跳不过来了。 ——在杀死mikey之前,中也先将我们分开了。 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了我的身前。 赭发青年微微俯身,低声道,“樱溪,你输了。” “中也,我承认我输了,但你可不可以不杀他?” “抱歉,首领的命令最重要。” “一点谈判的余地也没有吗?”我用手撑着地面努力想站起来,“……好吧,我也不能让你为难。” 身体忽然变得很轻,在重力的作用下,我浮在了空中。 受伤的左手也被展露在中也的眼前。 白色的绷带已经彻底被染红,上面沾了灰尘和碎石子,变得脏兮兮的。 由于刚才的一摔,伤口又裂开了。 我解开绷带,掌心的血肉外翻着,触目惊心。 这种程度的伤在mafia的干部中也那里早已司空见惯,但他的神色里仍然涌出许多愤怒。 “那家伙到底有什么用?别说保护你,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被提名的mikey低下了头。 “就算要输,”中也的声音低了下去,气势也弱了下去,“我也不想输给那种男人。” “中也怎么会输呢?”我叹息,“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人能打得过你。” “笨蛋,你明明知道我说的输是什么意思——” 在中也猝不及防的眼神中,我将渗血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嘴唇上。 “你不会输。” 然后我隔着手背,吻了下去。 在这双蓝色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无数翻涌的惊涛骇浪。 海浪最后又归于平静,温柔缱绻地没过我的身体。 但很快,环绕着我的红色光芒弱了下去,而他也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幽幽地补上了后半句话:“但也不会赢。” “我记得中也不耐毒,所以我在自己的血液里注射了麻痹神经的毒,这是异能科最新研发的东西,只要舌头碰到,仅仅微克便能使人无法动弹,而我自己提前吃了解毒剂。” 中也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刚才那么做,只是在给我下套?” “当然。”当然不是。 我是真的想吻他。 我永生不会忘记那个趁我喝醉后,隔着手背吻我眉心的青涩少年。 我想给他回应。 “毕竟我们要一较高下啊。”我理了理他的发丝,收回手,“好了,我会送你回mafia,再自己和森鸥外谈判,钱财都是身外物,珍贵的只有人命——啊!” 掌心传来剧痛。 疼得我叫出声来。 一枚子弹悄无声息地贯穿了我受伤的左手。 我转过身,看到mikey举着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中也。 枪的前端装了消音器,所以我没有听到枪声。 “为什么?”我难以相信,先前还在马路上救我的青年,现在竟然朝我开枪了。 “我早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不顾一切的普通人。” “樱溪,用异能力离开这里。”中也沉声道,“他是个疯子。” “她走不了的。”mikey的右手摇晃着一罐打开的啤酒,“子弹在酒精里泡过,她现在和你一样,无法动弹。” 酒精会使解毒剂失效,为此我今晚才拒绝了松野千冬的啤酒,但这是异能科的科研人员才知道的秘密。 mikey不可能知道。 “太让我感动了。”一个万分讨人厌的声音传来,接着映入眼帘的,是费佳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身后跟着更加贱兮兮的伊万。 “我们这里没有人是这位mafia干部的对手,也无法接近他,因此樱溪酱,我们才会引导你亲自解决他。”费佳感慨道,“毕竟他喜欢你,不会对你设防。” “万次郎,你在冷库里全是演戏吗?”我望着mikey的眼睛质问道。 mikey摇了摇头。 “我有想过和你好好生活,但你和费奥多尔说的一样。”话锋一转,他黑色的眼眸里流露出深不见底的怨毒,“你根本没打算和我去菲律宾,你只是想要让我自首,况且,你也忘不了别的男人。” “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伊万扬了扬手里的手术刀,“把这个女人的记忆神经切除,她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个蠢货,即使手术失败也只是变得更蠢一点而已。” “你们敢?!”中也倔强地说道,“渣滓,我杀了你们!” 费佳微笑:“以你现在的处境,恐怕很难。” 他翻开手里的书,毫不客气地按在了中也的脸上。 剎那间,大片的金光从书中投出,照在中也的身上。 “这什么东西?”他话音刚落,身体便消失在了原地。 “难道是上次电影院里见过的异能力?”我猜测道,“考验我们的东西?” “答对了,不过这次不设考验。” 费佳合起书本,对着书的尾端按下打火机。 火苗擦着书页舔过,他的表情在火光中有魔一般的诡谲神秘。 “我只是想烧了他。你想知道理由……”费佳垂眸,“我觉得碍眼不行吗?” 第93章 第46章 46 “中也!” 书被点燃的那个瞬间, 我的脑海中快速闪过所有关于中也的回忆。 初次见面在赌场,他别扭地安慰我,说小鬼应该玩小鬼的游戏, 然后带我去了游戏厅。 下雪天他听见我的遗憾, 用重力将所有的雪花弹回天空, 让我看到了片刻的童话世界。 他从来没隐瞒我他是mafia的成员,并一直强调, 组织的利益至高无上。 ……但他却对我不设防。 那么好的中也, 即使我背叛友谊, 也会给我找台阶下, 说我是想和他一较高下。 我不能想象没有他的世界。 “你不要烧他!他只是想完成森鸥外的任务,”我朝费佳吼道,“要烧去烧森鸥外啊!” 黑发青年漠然地看着我,抿着嘴一言不发。 “承认吧, 是你的愚蠢害死了你的朋友。”伊万嘲讽道, “如果他对你保持戒心, 就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如果你对mikey有点戒心,你也不会落到现在的下场。” 我想骂他, 却无话反驳。 他说的都对。 “费佳,停手!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他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时间接近我,又是装哑又是装失忆,还将梵天与mafia一并卷进来, 肯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加上他曾经说过,我根本不明白自己的价值。 自己的价值, 非生命体的存在……难道我的本体是一张藏宝图吗? 费佳的手顿了一下,我正以为他要改变主意, 他却将打火机更加靠近书本。 “你本来就该对我唯命是从。”他用不爽的语气说。 见费佳这里行不通,我又向mikey求助。 “万次郎,放了我的朋友,我跟你去菲律宾!我一步都不会再回来日本!” 对于我的保证,金发青年嗤之以鼻。 “廉价的女人,你到最后才想起来求我么?” “中也是我重要的朋友,万次郎你自己也有朋友,你今晚还和东万的成员喝得那么尽兴……要说都是在演戏,我不信。” mikey怔住,随即脸上出现复杂的情绪。 他在见到龙宫寺坚时会紧张,是因为在乎。因为在乎,才会与诡计多端的费佳主仆合作,即使知道这样是与虎谋皮。 “万次郎,回到朋友身边吧,现在一切都来得及。” “蠢货樱溪,你根本没资格交朋友。”伊万继续嘲讽,“因为你太愚蠢了,任何和你交朋友的人都会后悔——” 书已经彻底被点燃了。 火光腾起,辉映月光,是一场无妄的灾难。 中也会和书一起烧成灰烬…… 他那么波澜壮阔地诞生,最后却要死在这种阴险的鼠辈手中么? “我不赞同你的评价。” 绫辻行人的声音打断了伊万的喋喋不休。 黑夜里,他的表情褪去了平日招牌式的冷笑,显得尤为认真,“樱溪是一个很不错的朋友,没有人会后悔认识她。” “绫辻!快救中也!”我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催促道。 “呵。”伊万冷笑道,“他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吧,来送人头么?” “异能力,罗生门。”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芥川的声音。 下一秒,费佳手中燃烧的书被一道黑色的影子给截获了。 我抬头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脸色阴郁的芥川。 火也在一瞬间被罗生门扑灭了。 芥川将书抛向了绫辻,后者单手接住。 “带着这个和樱溪先离开,咳咳——”他费力地咳嗽了两声说,“在下要撕碎这群杂碎!” “你做的到吗?”伊万也发动了他的异能力,一座石之巨人拔地而起,朝芥川的方向高速进攻。 罗生门vs悬崖,注定是一场恶战。 但现状却不容许我继续观看下去,绫辻的头脑固然聪明,体术却完全不是mikey的对手。 加上还有个阴险狡猾的费佳。 “mikey君,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是要抢走樱溪酱的人哦。”他不断给mikey洗脑。 “万次郎,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才是最想抢走我的人!” 我企图将费佳也拖下水。 mikey不为所动,很快就将书抢到了手,并卡住了绫辻的脖子。 他眼神一沉,平静地说:“死吧。” 罗生门从与石之巨人的对战中抽出空来,刺向了mikey,被他堪堪躲过。 “噗——” 芥川口中喷出了一大口血。 在救下绫辻的时候,他本身没有罗生门的防护,被巨人狠狠击中了腹部。 “樱溪酱,”费佳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对面发生的一切,“你看。” ——困在书中被火烧过的中也。 ——被mikey卡住喉咙拎起的绫辻。 ——被石头巨人狠狠打中的芥川。 全是灾难。 “你的挚友们,全都会在这里因你而死。” “与人类结下羁绊,便要承受这种痛苦。” “尤其是你不聪明。” 啪嗒。 一滴眼泪从我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落在了费佳的手指上。 他抬手缓慢地擦拭我的眼角,“樱溪酱实在太不聪明了。”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其实不止是费佳和伊万说我蠢。 第94章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在赌场输钱时被说,在带回错误的情报时被说,在很多很多时候,我过得都很笨拙。 但我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么认同过。 “智商是天生的,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绝望地说道,“谁不想聪明呢?” “那就重来一次。”费佳低下头,温柔地说,“我会把你变成像我一样聪明的人。” 从他紫红色的眼眸里,我看到了满脸迷茫的自己。 “我会……变成像你一样聪明的人……” “变成像我一样的人,你就不会落入这样的处境。”他微笑,“挚友们也不用死。” “变得像你一样聪明……” “回答我,樱溪酱,想不想?”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人脸也越来越不清晰,然而就在我即将脱口而出说想时,一个欢逗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变成你那样也算不上聪明吧。” 太宰的声音像是划破迷障的惊雷,驱散了眼前的朦胧。 我的视线又逐渐清晰起来。 “魔人顶多说是不蠢而已。”太宰朝我摊了摊手,“樱溪酱,那位侦探绫辻先生可比他聪明多了。” 被人说不蠢,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费佳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阴沉沉地说:“那位侦探不也落在我的手上了?” “表面看是这样。”太宰挑挑眉,“不过那是因为他要确定你的目的。” “他是为了友人而来的。” “太宰先生!” 看到太宰出现,芥川激动不已。 “芥川也在啊。”太宰朝他挥了挥手,“不准输哦。” “是,太宰先生!” 芥川顿时斗志昂扬,跟打了牛血似的。 原本处在上风的伊万一下子落在了下风。 太宰蹲下身体,他的脚边是困住中也的那本书。 只要触碰到书,人间失格就会令书的异能力失效,中也也会得救。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烧伤,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带去侦探社找与谢野晶子救治还来不来得及。 我不敢想下去。 “没用的魔人,为什么动作不能快一点?”太宰骂骂咧咧道,“直接把中也烧成灰多好。” “太宰!”我急得又掉下眼泪,“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知道了。”太宰看我一眼,叹气,然后用中指在书脊上轻轻一戳。 金色的光芒闪过,中也的身体凭空出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他不仅没有丝毫被火烧过的痕迹,而且好像已经解了毒,恢复了正常行动。 “死太宰,你骂我的话我都听到了!”中也愤怒道,“我才要把你烧成灰!” 太宰咂舌:“这书不隔音啊。” 两人吵成一团,差点动起手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智商又不够用了。 费佳解释:“书用了防火材质,里面放了解毒剂,毕竟我可不想因为杀了mafia的重要干部而遭到整个mafia的报复。” “我很柔弱的,又有贫血症和低血压,什么病都找上我。” 他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从他脸上已经找不到半丝的诡谲和魔性。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费佳抬头看着星空,表情又忧郁起来。 “我的樱溪酱原本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原本我们该一辈子生活在西伯利亚,在那片冰冷却纯净的风雪里。” “可是有一天,你被坏孩子偷走了……” 脖颈处传来轻微的刺痛,我睁大了眼睛,看着费佳手里的注射器。 药水挤入,身体很快恢复了知觉。 ——是解毒剂。 “事到如今,你还在执迷不悟?”绫辻的声音令我心里一凛。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不止你一个,那边的那群人,没有一个被父母庇佑过,兄弟姐妹也都死光了。谁像你这样要死要活了?” 他在教训mikey。 “看清楚,就连太宰那种人也在茍活。” 一听这话,太宰不乐意了:“侦探先生,好好解释,什么叫茍活?而且为什么我是反面教材?” 中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青花鱼还想当正面教材吗?” mikey站在悬崖边上,表情脆弱得像只破碎的蝴蝶。 “绫辻,你不要刺激他了。” 我生怕mikey恼羞成怒,将绫辻踢下悬崖。 绫辻不理我:“据我所知,樱溪永远都不会喜欢胆小鬼。” “没有人会喜欢胆小鬼。”他又说道。 mikey看向了我。 他想要求证。 但我的目光回避了他。 ……我总不能说我最喜欢胆小鬼了。 只犹豫了一秒,眼角余光扫到那只蝴蝶坠下了深谷。 ——mikey重操旧业,又自杀了。 第47章 47 眼看mikey跳了崖, 我脑子一热,也准备跟着跳下去救人。 然而肩膀却被中也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冷静点,你救不了他。”中也说道, “他已经落地了。” ……是啊, 跳崖不像跳河, 救人只能在一瞬间。 “万次郎他,落地成盒了么?” 中也嗯了一声, “节哀。” “还没落地哦。”费佳突然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我看到在深谷的一处石缝里, mikey的头不偏不倚, 卡在了里面。 第95章 中也:“……” 太宰啧啧道,“看来跳崖不是明智的殉情方式。” “根本就没人跟他殉吧?这叫自杀。”绫辻吐槽道,“当然了,太宰君, 也不会有人跟你殉。” 太宰很不服气:“侦探先生, 你对我有偏见。” “不是偏见, 是正解。” 见mikey还有救, 我无暇顾及吵架的两人,立马准备下去营救。 中也看出我的意图, 阻拦道:“不要再管他了。” “中也,我知道作为mafia的干部,你的任务是杀他而不是救他,但我真的不想看着他就这样死掉。” 带着无尽的遗憾逃离这个世界, 对生命而言是莫大的悲哀。 如果中也不是mafia成员,他必然会出手相助, 但森鸥外的命令偏偏是解决梵天首领。 mikey的头正在一点点滑出石缝,再这样下去, 很快又要坠崖了。 我刚用异能隐身摆脱中也,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平静地响起。 “樱溪,mafia和梵天,你只能选一边。” 我继续朝前走,中也又说道,“我和他,你也只能选一边。” “……” 一边是朋友,一边只是认识的人。 我分的清孰轻孰重,于是停下脚步,解除了异能力。 “很抱歉。”中也很少打感情牌,可能是为自己这样的言行感到羞耻,但其实他也没错。 他能放任mikey自我了结,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不怪你。”我望着山谷的方向,慢慢地蹲下了身体,“怪我没有聪明到能取代森鸥外,当上mafia的首领,让你们团结友爱。” 明明是想说笑的,中也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的语气极其无奈:“不是聪明就能当首领的。” “太宰君。”费佳幽幽道,“你不帮忙的话,她会哭哦。” 我下意识地朝太宰投去目光。 他的眼角抽了抽:“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会哭得越来越大声哦。”费佳又说道。 “那你怎么不想办法?”太宰反问。 “我想不出来啊。”费佳摊了摊手,“你也说过的,魔人顶多是不蠢,算不上聪明。” “服了。”太宰叹气,“我就不下去了,但是——” 话音一顿,他叫道:“芥川,来一下。” 正在痛揍伊万的芥川听到传唤,收起了所有的攻击,一瞬间来到了太宰的旁边,恭敬地问道:“太宰先生,有何吩咐?” 太宰指着被石头缝卡住的mikey:“把他捞上来。” “是!” 中也皱眉:“芥川,你可是港口mafia的——” “异能力,罗生门。” 中也的话音未落,芥川的外套已经变成一道长长的黑爪,朝石缝抓去。 中也:“……” 罗生门将mikey救了上来,青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绫辻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生命危险,应该是撞到头昏过去了。” “喂,芥川!”中也气呼呼地指责道,“你是mafia的一员吧?居然去救敌方首领!” 芥川毫不心虚:“在下今天休假。” 言下之意是他今天只服从于太宰的命令。 而芥川与伊万停战,后者也终于得到了喘息。 他被打了牛血的芥川揍得遍体鳞伤,正趴在石之巨人的掌中喘气。 “你受伤了。”费佳轻声安抚下属,“辛苦你了,做的很好。” 被表扬的伊万抬起头,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幸福妖娆的表情。 “啊!主人,为了你,哪怕被杀死,也是我的荣幸,请尽情地使用我吧!” 全场除了费佳和昏迷中的mikey,其他人都露出了想吐的表情。 “太抖.m了。”绫辻扶额,“没眼看。” 芥川冷冷地评价:“愚忠。” 中也忍不住吐槽道:“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太宰先生值得忠心!” “你——!” 中也终究心软了,在mikey被救上来之后,并没有再对他出手。 “他妈的。”他瞎骂了一句,随即双手插进了裤兜里,“算了,我先回去和boss谈谈,看他是否同意收取mafia一半的资产,放mikey一条生路。” “谢谢你,中也。” “先别谢。”中也压了压帽沿,“如果boss不同意,那我还是会回来杀掉他。”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任何人都不能再阻挠我了。” “是!”话虽如此,我琢磨着,到时候我都把mikey送到菲律宾了。 “对了,”中也刚要离开,又回过头说,“芥川,你今天辛苦一下,加个班。” “什么?”芥川的不情愿都写在了脸上。 看得出来他不讨厌加班,但不想错失和太宰交流的机会。 “把这家伙带去mafia名下的医院治疗,防止梵天的同党将他救走,或是他醒来自己逃走。” 中也瞥了我一眼,意有所指,“我只能让步到这里了。” …… 实际上,他多虑了,醒来的mikey没有半点逃走的想法。 连梵天的三把手鹤蝶打来电话,都是我接听的。 目前三途和九井下落不明,他和灰谷兄弟还在处理内乱。 我告诉他mikey很安全,只是没心情听电话。 “麻烦您费心了。”鹤蝶说。 第96章 挂了电话,我看向躺在病床上的mikey:“你好歹和同伴打个招呼吧,他们都很担心你。”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 见好好交流没用,我开始了嘲讽模式。 “头被石缝夹过之后,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说出去估计能笑死全日本的黑.道,梵天首领胆小跳崖,竟被石缝夹住了脑袋。” mikey依然不为所动。 “说起来,你这次是第几次自杀失败了?”我用手指戳戳他的额头,“你都快成太宰的继承人了。” “有钱人的继承人叫富二代,议员的继承人叫官二代,那你是不是该叫宰二代?” 开玩笑也没能让宰二代有任何情绪起伏。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绫辻说道。 “他一个人?万一又——”我偷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有监控。”他朝墙角抬了抬下巴,“还有芥川看护,你要相信罗生门的速度。” 沦为临时护工的芥川不大高兴,“在下还有事请教太宰先生。” “那我就跟中原告状你翘班。”绫辻威胁道,“说不定就决定把太宰从mafia叛逃前,留给你的升级奖励没收了。” 太宰还能贴心到给别人准备奖励? 一听就知道是绫辻在骗人,但老实巴交的芥川信了。 两只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在下绝不会让他成功自杀。” 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芥川是我们里面最有奔头的人。 我和绫辻走出病房,看到负责监视他的异能科成员辻村深月正在被太宰纠缠。 “您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跑出来。”辻村不满地对绫辻抱怨道,“您这样会造成大家的困扰——” “多么美丽的小姐,你知道我活到现在的原因是什么吗?” 太宰握住了她的双手,把她的话打了个岔。 辻村想要挣脱出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是为了在今天和你殉情!”太宰美滋滋地说,“殉情的方式首先排除跳崖,要不然头可能会卡在石头缝里哦。” “你在说什么,快放手!”辻村听不懂太宰的话,只觉得他很烦。 轰—— 巨大的响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mikey所在的病房墙壁被轰塌了。 我扭头回去查看,病房里一片废墟,mikey被罗生门按在地上,芥川的表情十分冰冷。 “在下活着的意义不用你来质疑。” ……艹,mikey和芥川搭话,但不和我说话。 过分了! 芥川又道:“只有胆小鬼才会总想着自杀。” 他一不留神,把太宰也骂了进去。 太宰砸了一下嘴。 “太宰先生除外。”芥川心领神会,立马补上。 “还在折腾自杀啊?比起太宰君已经青出于蓝了。”绫辻扶额,“干脆等费奥多尔有空时,把他的记忆神经切除算了。” 他也开始出馊主意了。 费佳,也就是他口中的费奥多尔也在场(和伊万主仆二人很不要脸地来蹭mafia的免费医疗),他一副蠢蠢欲动,磨刀霍霍向mikey的表情:“我随时都有空。” “你有空就去把mafia的厕所去刷了。”我走到mikey旁边,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万次郎,其实我也是个胆小鬼。” 我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到了窗外。 外面好像在下雨。 “差不多有十四年了,我一次没回过津轻,也没有为当初收留我的樱子婆婆扫过墓。” “我很小的时候,总是给樱子婆婆画大饼,说长大了会挣很多钱,让她住到东京都的大别墅里,被一群帅气的年轻男仆伺候……结果你看我都混成什么样子了。” 太宰童年时的第一次自杀,是因为发现了家族的丑事,对人性感到绝望。 去河边洗衣服的樱子婆婆刚好发现,跳下去救他时,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擅长游泳。 我救了太宰,却没能救的了樱子婆婆,心里一直很内疚。 樱子婆婆怕我留在原处,永远走不出人类会死亡的心理阴影,才叫我离开津岛家,去看看人间。 我在人间流浪十年,看过太多的人。 有的人坚强的要命,只剩一口气也不会丧失求生意识,而有的人考了第二名就轻生了。 “世界上任何不利他的自杀行为,本质上都是为了逃避。”我停顿了一下,“但胆小鬼也不是无可救药。万次郎,我想去津轻。” 听到这句话,mikey才朝我投来,从他进入这家医院开始到现在的第一个眼神。 之前是他要带我去津轻,我不愿意,现在他放弃了,我又要去了。 “我想去给樱子婆婆扫墓,并告诉她,虽然我依旧是胆小鬼,但我会试着慢慢变大胆。” “我也想向那条被我填平的河道歉,与其说是怕别人再掉进河里遇难,倒不如说是我在逃避自己没能救人的内疚。” 最后我朝mikey伸出了手,“可是我有点紧张,你看我手心都出汗了。” “所以,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第48章 48 “我有一个条件。” 被罗生门压制的青年眼中翻滚的情绪最终全部消散, 归于一片死寂。 “你说。” “去过津轻,你跟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第97章 “……” 对于这个条件,绫辻和芥川异口同声:“脑子有病。” “邀请樱溪酱殉情么?”费佳饶有兴趣地说, “太宰君, 这位首领大人学到了你的精髓。” 被点名的太宰略微不爽, 嫌弃地撇了撇嘴,“我可没有邀请过她殉情。” ……的确。 太宰邀请过很多女人殉情, 唯独没有邀请过我。 大概是和我死在一起的话, 轮回转世时在三途川上也要吵起来。 那叫死也不得安宁。 我看着mikey死气沉沉的脸, 发觉从某种意义上来看, 他和太宰太像了。 一样的深色眼瞳,一样浮现在眼底深不见底的绝望。 一样的胆小,一样的脆弱,一样都能轻松站到旁人一辈子够不到的高度——却又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好, 我答应你。” 目前最要紧的是稳定mikey的情绪, 先顺着他的意思来, 再慢慢地让他回心转意。 我很痛快地说:“等津轻之旅结束, 我就和你殉情。”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出声反问我的是芥川,他一脸“你脑子坏了”的表情。 我心想这真是个老实孩子, 难道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出尔反尔? 万一mikey去过津轻仍然不肯回头,我肯定也不会陪他一起死,到时候就只能采取最缺德的办法,让费佳将他的记忆神经切除了。 “知道啊, 殉情而已。”我拍拍芥川的肩膀,“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 就是万次郎能陪我去给樱子婆婆扫墓。好了,放开他吧。” 芥川不甘愿地解除了罗生门, “为了才认识27小时的人?” “不。”我看了看手表,“现在认识30小时了。” “别蠢了!” “这话你应该去对你的太宰先生说。”我瞥向太宰,“他可一天到晚都在犯蠢找女人殉情。” 太宰:“……” 芥川不忘维护自家老师:“太宰先生那样做是有原因的!” 很好,宰厨在任何场合都能发光发热。 他和伊万不应该打架,应该拼一把魔怔的厨力。 “梵天有专门联系的诅咒师。”mikey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是诅咒师而不是咒术师。 梵天的人脉关系果然充满邪恶势力。 等等,他还认识诅咒师? “然后呢?”我假装听不懂,“扫墓需要带一名诅咒师去做法吗?” “是去定下束缚。”mikey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是冰冷的审视,也是安静的分析。 ……他依然不相信我。 或许对mikey来说,重塑信任也是很难的一件事。 我认识咒术师,自然也知道定下束缚意味着什么。 “你想定什么样的束缚?” “去完津轻和我一起死,”他顿了顿,“届时若你反悔,也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简而言之,横竖都是死。 区别在于主动死还是被动死。 这谁能答应啊? 我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对策,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买通诅咒师,在mikey面前演戏,假装定下束缚其实不定。 诅咒师嘛,都是些见钱眼开的货色,只要出得起价,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当我见到mikey所说的诅咒师本人时,我就知道我的想法破灭了。 盘星教内。 穿着袈裟的夏油杰单手支着胳膊,笑眯眯地打招呼道:“好久不见,首领大人。” 相比较于他的热情似火,mikey则冷静得多,只点了点头:“嗯。” 我小声问他:“你经常找他?” “偶尔。”mikey说,“祓除咒灵时会找他。” “首领大人今天来盘星教有何贵干?” 夏油杰像是没看见我似的,只顾着招呼mikey。 “定束缚。”mikey淡淡道,“我要去一趟津轻。” “然后?” “和她一起去死。”他指了指我。 夏油杰这才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遍。 “首领大人,这边的建议是让她一个人去死。” 好家伙,这是有多恨我? 亏我以前在赌场发现一窝咒灵时,还特意打电话喊他去吃自助餐。 属实恩将仇报了。 “一起。”mikey重复了一遍。 夏油杰摸着下巴说:“好吧。” mikey和我都能看见咒灵,但没有专业学习过关于咒术师方面的知识,因此定束缚才需要第三人帮助。 我偷偷发邮件问五条悟和狗卷棘:【假如定下束缚,又没有做到会怎样?】 两人难得一致的回复:【很危险哦。】 狗卷棘更是直接打来了电话,我一秒摁断。 “我去一下洗手间。”我对mikey和夏油杰说。 在洗手间内,我回播了狗卷的电话。 “木鱼花!” “……”我停顿了一秒,“说人话。” “樱溪酱,你和谁定了束缚,内容是什么?” “不是我定,是我的朋友。” 我没说定束缚的人是我,改变了事情的主人公,把经过告诉了狗卷。 “不要定,这是拿生命在开玩笑。”狗卷严肃地说,“劝劝你的朋友,不听劝就直接打晕。” ……我来表演一个自己打自己? “有没有解除束缚的方法?” 第98章 “没有。”狗卷如实说,“就算是五条老师都解不开。” 连最强咒术师都解不开,那基本是没人能解开了。 ……启动b计划,切除mikey的记忆神经。 我心想,忘记一切,重新开始,也未尝不好。 “樱溪。” mikey的声音结束了我的思考。 “喂,这里是女厕所!”我赶紧挂掉了电话。 他没理我,径直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外面的雨声一下子变大了。 风是斜着吹的,因此他的头发很快被淋湿了,无精打采地粘在前额。 不止是横滨,似乎整个日本都进入了雨季。 “我的人生已经没办法补救了,但是你不一样。” mikey忽然露出了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你一定会有很不错的未来。”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到触目惊心,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樱溪酱,你走吧。”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苍白沉默的少年。 于是我想起了很多事。 那个少年在我往河里扔石头填河时,总是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看着。 樱子婆婆的死不仅让我感到内疚,在那个脾气和性格都不稳重的年纪,也让我迁怒于跳水自杀的津岛修治。 我不再对他客气,也不再去他的房间吃点心。 “都是修治的错,不然樱子婆婆也不会死!” “作为大少爷,什么都不用干,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樱子婆婆说下雪了就给我种葡萄苗,等我长到十岁时就能不花钱吃葡萄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 那个时候,津岛修治说了什么呢? 他说了很多话,但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后来他更加消沉了,因为命是樱子婆婆换回来的,良心上的不安使得他被迫放弃自杀,去尝试热爱生活。 ……他明明也有尝试过去热爱生活。 他努力对每个人笑,努力去吃饭。但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吃进去的东西也很快会吐出来。 常年生病难以照料使得佣人们在私底下对他更是颇有怨言,巴不得他早点一命呜呼。 不被父母喜欢。 不被手足喜欢。 不被佣人喜欢。 也不再被玩伴喜欢。 津岛修治没能从任何地方得到安慰,他只能把一整个世界的痛苦,都吞进了肚子里。 我忽然想起了童年时他在火车站送别我时说的话。 “樱溪酱,你走吧。” ——他其实和此时的mikey说了相同的话。 也是同样面色苍白,笑容温柔。 不同的是,他紧紧地攥住了我的衣服一角,直到我上车的那一刻。 我对他背着的书包视而不见,假装不知道他带了自己所有的行李,车票也买了两张。 但我没有叫他一起走。 所以属于他的那张车票被风吹起,卷进漫天的扑克牌里,变成了车站的垃圾。 再次见面已经是十年后,记忆里温柔善良的津岛修治早已面目全非。 ……我好想再见他一次。 我终于打从心底承认,自己一直在逃避。 因为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而逃避,又因为害怕无法保护重视的人而逃避。 在过去我把它称之为潇洒,现在看来不过是胆小鬼。 “我要去津轻。”我掰正mikey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 夏油杰定束缚时没放水,还愉快地对我说道:“樱溪小姐,欢迎去死。” “客气了。”我朝他摆摆手,“我会在地狱等着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下地狱?”夏油杰笑得像只花猴子,“像我这样的好人,一定会上天堂哦。” “是么?”我没和他吵架,轻声说了一句,“总觉得你也是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 “你说什么!” 我被恼羞成怒的夏油杰轰了出来,如果不是我逃得够快,恐怕要被他放出的咒灵咬成两截。 芥川安静地等在盘星教的门口,不知道太宰跟他说了什么,他不再阻拦我。 “车票。” 他还在生气,没用手递给我,而是用罗生门递了过来。 “怎么只有一张?”我问道。 芥川没好气地说:“他的自己想办法啊。” 行吧,只能去车站买了。 “樱溪。” 在我和mikey刚走出没多远时,芥川又叫住了我。 “绫辻叫我不要拦你,太宰先生也这么说,在下……不能阻拦你,但是你——” 芥川说话向来直来直往。 “你要活到给在下收尸的那天,这是我们之前的约定。” 第49章 49 我是被列车上的乘务员摇醒的。 “小姐, 这位小姐,已经到底站了!”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无奈的乘务员, 而不远处站着双手插兜正在望天的mikey。 “抱歉。”由于太困, 我上车倒头就睡, 一觉直接睡到了终点站。 没噪音,没做梦, 睡得十分安稳。 “你怎么不叫我?”我向乘务员道歉后, 追上了mikey, 他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因为丢人。” “哈?” “某人打呼磨牙说梦话,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认识她。” 第99章 “胡说八道。”我反应过来他是在抹黑我,“我的睡相才没这么差!” “我都录像了。”mikey迈开脚步,“回头发到梵天人手一份。” “你敢!” 我们吵着架走出站台,这是个很旧的车站, 也不在旅游旺季, 因此没有几个乘客。 雨已经停了, 丝丝缕缕的阳光从云层里漏出来, 空气新鲜得令人顿觉神清气爽。 一瞬间,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这里不是大都市, 与繁华和热闹毫不沾边。但这里有绿油油的田野,青石板路和扑面而来的花香,山是小山,一眼就能看到山顶, 山上也没有神社。 “万次郎以前来过金木町吗?” mikey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不太记得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想跟我来津轻?” “我想知道, ”他顿了顿,“到底是什么地方, 才能养出你这种笨蛋。” 又骂人! 我举起拳头晃了晃,“想打架吗?” “你打不过我的。”他自信地说,“在体术方面,能和我比的只有中原中也。” “中也可比你厉害多了。” “既然你觉得他更厉害,为什么要站在我这边呢?” mikey走下台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搞不懂女人心。” “扶贫呗。”我说道,“你就当我是在扶贫。” “信用卡都还不上的家伙没资格说扶贫。”mikey朝我抬了抬下巴,“你应该没钱还这个月的信用卡了吧。” 命脉一下子被拿捏,我的气势弱了下去。 “万次郎大人,我带你去津岛家。” “不是去扫墓吗?”他轻描淡写地说,“扫完墓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 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墓在哪里。” “……” “真不骗你!因为樱子婆婆下葬时我在填河,所以不知道具体地点。” 之后没有提出过去祭拜,自然也没人告诉我。 “如果一直找不到墓在哪,那我们就在金木町流浪下去?” “嗯,那样似乎也不错。”见mikey露出了想刀人的表情,我赶紧改口,“我们去津岛家问问吧,在那家做事的人应该有人知道。” 他哼了一声,勉强算作同意。 我凭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津岛家的祖宅。 ……依然是大到离谱。 不过,好像又没有记忆里那么大了。 我在门口观察着墙壁上斑驳的痕迹,一位警惕的男佣举着扫帚走出来:“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想进来偷东西?” “当然不是。”我打开书包,“我们是来送东西的。” “诶?” 书包里有我从东京带来的特产,多数是些便宜量大的零食,主打一个礼轻情意重。 “我以前在这里打过工,我认识文治少爷。”我把糖果往男佣手里塞,假装客气,“这次回国,所以特意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男佣一拍后脑勺,懊恼又兴奋地说,“瞧我都干了什么?对前辈都招待不周!” 津岛文治的大名和几块糖果便得到了他的信任。 “文治先生现在可了不得了,”男佣一边将我领进院子里,一边说着太宰兄长们的光辉事迹。 我对津岛文治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只记得我小时候怕冷去钻少爷们的羽绒被窝时,最先看上的就是文治。 他的房间又大又整洁,还朝南,但他挑灯读书,不给我下手的机会。 后来文治从了政,当了议员。 异能科之前有一次任务委托我保护他,我全程跟在他旁边,他到最后也没认出来。 是啊。谁会记得我呢。 谁能一眼认出十年前在自己家干过活的佣人呢? ……除了太宰,那个怪胎。 “英治先生现在是津岛家的家主。”男佣又介绍。 “噢。”我问道,“修治少爷呢?” “啊?”男佣挠了挠头,“有这位少爷吗?” “有的。”我指了指自己,“小时候他和我很要好。” “抱歉,我没听说过修治少爷。”他忽然变得有些拘谨,“可能是……去世了。” 男佣名叫阿知,在津岛家工作刚满第五年。他相当热爱这里的工作和工作环境,提到每个人时都笑眯眯的。 让我想起了也总笑眯眯的樱子婆婆。 小腿被人轻轻踢了一下。 我回过头,mikey的脸上早已写满了不耐烦。 “墓。”他言简意赅。 “阿知君,你有听说过在这里工作过的樱子婆婆吗?” 只是碰碰运气,阿知和樱子婆婆没有共事过,估计是不知道的。 阿知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那在这里工作的佣人如果去世了,会埋葬在哪里?” 这个问题令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领……领回去啊。”他磕磕巴巴地说,“家里人领回去啊,难道遗体还得给津岛家工作吗?” “那如果没有家人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阿知想了想,“对了,米婆婆在这里工作二十多年了,她肯定知道。” “她在哪?”mikey插话道,“带我们去见她。” “她去镇上买菜了。”阿知犹豫了一下,“你这人,说话语气怎么跟命令似的?” 第100章 “我当然是在命令——” mikey的嘴被我捂住了。 我朝阿知抱歉地笑笑,“对不起,他最近失业了,心情不好,说话有点冲。” “没事没事,我也经历过被炒鱿鱼,能理解。”阿知摆了摆手,“感兴趣的话,可以来我们这里工作哦。” mikey:“不感兴趣。” 阿知:“……” 哎,mikey在人际关系的处理方面真是一塌糊涂。 由于米婆婆去买菜了,阿知领着我们到了一间屋子里等待,不忘给我们拿来了糕点和茶水。 mikey看见鲷鱼烧和动物图案的饼干,便乖顺下来,埋头苦吃。 我对他说道:“我去后院转转,你不要乱跑。” 他轻轻嗯了一声。 走出佣人的房间,我隐身走进了主屋。 沿着一阶一阶的台阶往上,我慢慢地爬上了二楼。津岛宅不高,只有两层,它只是大,非常大。 但幼年太宰住在一个很小的房间里。 我在那间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 【樱——溪——,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好复杂,修治的名字呢?……噫,好像更难写qaq】 【多写几遍就会了。】 【修治姓津岛,那我姓什么呢?】 【等找到你的家人,就知道你姓什么了。】 【要是一直找不到呢?……可以和修治一样姓津岛吗?】 记忆里的少年远比同龄人早熟,愣了愣,尴尬地说:【那你得和我们家的人结婚,我的父亲入赘之后,才和母亲一样姓津岛的。】 他很少叫妈妈,而是用更正式的“母亲”,见了面更是会称呼“母亲大人”。 但他和附近的小孩子玩耍时,却会说:“你的妈妈来接你了,快点回家吧。” 很小的孩子才会和太宰玩一阵子,长大一点就不玩了,大家明白少爷和他们之间的区别。 在金木町这一带,太宰在外面找不到玩伴,在家里也不受待见。 ……很神奇,过了这么多年,我才明白他那时候有多寂寞。 这间屋子很小,实在不起眼,我也是最后才选择钻进他的羽绒被窝的。 拉开屋子的门,里面已经不是房间了,它被改成了一间储藏室。 因为很小,只放了两个酒柜。 我粗略地扫了一眼,都是不错的酒,但谈不上名贵,和中也家的没法比,而且这个英治绝对不懂酒,哪有人舍得把酒放在二楼而不是地下室? “咳咳咳咳——” 门外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我立刻用异能隐了身。 “奇怪,储藏室的门我记得是关着的。”是阿知的声音。 咳嗽声则属于另一个男人。 “下次记得好好检查,咳咳——” “是,英治先生。” 阿知关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身后的人,太宰的兄长津岛英治。 这个男人和太宰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像是中年的太宰,皱着眉还留着八字胡。 严肃的太宰,看着有点搞笑。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谁在里面?”阿知迅速打开了门,但屋子里一览无余,除了玻璃酒柜,什么人都没有。 “该不会又闹鬼了吧?” ……这个又字有点耐人寻味。 看来津岛家的生活也很精彩。 “不准胡说!”英治喝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 “可是每年到这个时候,都会有怪事发生。”阿知咽了咽口水,“有人说是修治少爷的鬼魂回来了。” ……这个阿知是知道津岛修治的,那为什么不对我和mikey说实话? 太宰的鬼魂也是槽多无口。 “一派胡言!”英治更生气了,“再乱嚼舌根,你就给我滚出金木町!还有,不准提到那个名字。” 说罢他怒气冲冲地准备扭头离开。 “先生,今天有两个从菲律宾来的人,说以前在这里工作过。”阿知叫住了他,“他们也提到了修……修治少爷,还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 “那个女人叫樱溪。”阿知开始发抖,脸色也白了下去,“跟那座墓碑上的名字一模一样,而且她一转身就不见了,肯定是鬼魂。” 我:“……” 英治:“……” 第50章 50 “那是石碑, 不是墓碑。”英治无奈地叹气,“我再说最后一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可是那个女人说自己叫樱溪——”阿知欲言又止。 “家里的确收留过一个叫樱溪的女孩。”英治顿了顿, “是个连鞋子都没穿的小孩, 被修治发现倒在后山的雪地里, 叫了家里的佣人把她背了回来。” ……原来我最早是被太宰本人捡到的。 “修治那天在发烧,毕竟刚和我们从莫斯科旅行回来, 他水土不服的很严重。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独自去后山。” 话到此处, 英治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佣人说了太多往事, 于是戛然而止。 “好了, 以后鬼神的话题不准再说了,那两个人来津岛家是做什么的?” 阿知回答:“说是来扫墓的,他们还打听一个叫‘樱子’的佣人的墓地在哪里。” “樱子婆婆啊。”英治若有所思,“准备茶水, 请樱溪小姐到书房见我。” “是。” …… 第101章 英治单独见了我。 他特意换了一件浅色的大衣, 仪容也稍稍整理过, 如果把他的八字胡剃掉, 我会把他当成太宰本人。 “津岛家主,您好。” “好久不见, 樱溪小姐。”幸好,开口的嗓音不像。 “咳咳咳咳——” 还没说上两句话,英治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他有严重的肺病,咳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我倒了杯水给他, 他接过说了声谢谢。 喝的时候又呛了水。 “让你见笑了。”英治放下茶杯,感慨道, “如今的我,命不久矣。” “是么。”我问道, “去日本的各大医院都看过了吗?” “没有。”他垂下眼眸,“不想去。” 津岛家的男人都很怪。 身为议员的文治遭遇枪击时,不急着找凶手,也不急着处理伤口,他用手指蘸着流下来的血,在墙壁上涂出一朵很写意的玫瑰花,直到被救援人员抬上救护车,他的目光都没离开过那朵花。 太宰更不用说了,他执行任务时很少会受伤,到后期根本不会因为任务本身受伤,但他会自残,裹上雪白的绷带,一副想被发现又不想被发现的样子。 面前的英治,都不去医院,直接放弃治疗了。 “家主大人,请问您还记得这里曾有一位叫‘樱子’的佣人吗?” “记得。”英治点头,“樱子婆婆对津岛家有恩。” “她对我也有恩。”我继续问,“请问您知道她的墓在哪里吗?我想去给她扫墓,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去过。” “不用特意去扫墓,你在心里记得她就好。我想樱子婆婆在天有灵,是不会责怪你的。” 出人意料的是,英治竟然拒绝了我。 “可是我千里迢迢从国外过来——” “那就请你再千里迢迢再回去国外。” 啊这。 难道是他忘了墓地的位置,不愿意承认自己记性不好,才会阻止我去扫墓? “好吧,打扰您了。” 看样子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东西了,那我再去问问那位米婆婆吧。 我起身准备离开,又听他低声问道:“修治过得还好吗?” “……家主大人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知道您弟弟的情况?” “你只问樱子婆婆的事,却不问修治的事,想必是和他有联系的。” 岂止是有联系,还结过婚。 但亲弟弟与下女结婚这种事,估计能把这位命不久矣的津岛家主气到当场一命呜呼,我还是不说了吧。 “他在港口——的一家公司当上了领导,又叛——被挖到了另一家民营企业,虽然规模不如之前的大,但很有潜力。” “是吗?”英治摸了摸下巴,“有出息到简直不像他。” 这是什么话?有必要这么嫌弃自家弟弟吗? “修治少爷本来就很有出息。” 艹,我竟然开始维护太宰了。 一定是被芥川的厨力影响了! 英治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谢谢你,樱溪小姐。” “告辞,您多保重。”我想了想,又说道,“可以的话,还是去大医院看看身体吧,现在医学条件很发达,肺病不是什么大病了。” 走出书房,我回到了阿知招待我和mikey的房间。 mikey吃饱喝足,正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手里还抱着猫抓板(?)。 一只奶黄色的猫咪趴在他的脸上,半眯着眼睛,满脸惬意。 “小乖,原来你在这里。” 阿知抱起了猫咪,数落道,“不可以对客人不礼貌。” “没关系。”我摆了摆手,“反正mikey睡得很死吵不醒。对了,这只猫是你养的吗?” “不是我的,是英治先生的猫,他和文治先生很小的时候就养猫了。” 不对吧,我记得因为原来的津岛家主很讨厌猫狗,家里是不允许养宠物的。 幼年太宰在冬天捡到过一只冻僵了的野猫,也被勒令扔出窗外。 “它叫小乖。”阿知摸着猫头说,“英治先生和文治先生还养过他的它的母亲中乖、外婆大乖和外婆的母亲乖乖子,不过除了小乖,其他猫都不在了。” 槽多无口,小乖大乖就算了,中乖是什么鬼?英治和文治真的有在好好读书吗? 至于乖乖子,这是太宰给捡到的流浪猫取的名字,它也有着和小乖一样的毛色,难道—— 一个猜想从我的脑子里蹦了出来。 太宰被迫扔掉了乖乖子,文治和英治怕弟弟难过,又把猫抱回来偷偷养着…… “小乖,你要继续守护津岛家哦。” 我朝猫咪伸出一根手指,它像是理解了我的意思,朝我伸出前爪,用肉垫碰了碰我的手指。 “这是我们的约定。” * 买菜回来的米婆婆热情地招待了我和mikey,mikey被投喂下大量米饭和天妇罗后,肚子都撑得圆滚滚的。 “请再来一碗!”他举着空碗对米婆婆说。 “好的,请稍等。”米婆婆又给他添了满满一碗。 这真的是三途口中“每天食欲不振只吃几小口的王”吗? “米婆婆,您还记得樱子婆婆的墓地位置吗?” “我不记得具体的位置,毕竟有很多年没去过了,只知道是在后山,因为樱子没有家人。”米婆婆压低了声音,“传闻后山住着鬼怪,就是那条河被填平之后突然出现的。” 第102章 河是被我借异能力者的手填平的,填完河后,我就离开了津岛家。 “并且在每年的这个时间,鬼怪还会从山上下来,大闹津岛宅!”阿知抱着猫惊恐又兴奋地插话道,也不怕被英治听到后再挨一顿骂。 ……这个时间?我看了一眼日期,不是佛灭日也不是其他节日,只是夏天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阿知说出了这五年里他经历的怪事。 第一年是家里的羽绒被全被偷了,本以为是外面的人干的,但查了监控后才发现,当天根本无人进出津岛家,佣人的房间里也没有找到羽绒被。 第二年是从玄关到楼梯,全部都摆满了脏兮兮的扑克牌。 第三年是家里出现了很多小孩子才会喜欢看的童话书。 …… 阿知请了警察和侦探调查,都没有收获,最后他请来了和尚做法,被英治骂了出去。 从此英治禁止家里人再热火朝天的驱鬼。 “万次郎,快点吃完,我们去山上看看。” 要想知道这个鬼到底是什么,必须得先见到它才行。 我和mikey刚来到后山,就接到了中也打来的电话。 “交涉失败,boss依然下令,杀掉梵天首领。”中也态度坚决,语气冷漠,“不好意思了。” 第51章 51 梵天一半的资产也没能令森鸥外回心转意, 他执意要拿mikey祭天。 中也虽然心中不忍,但作为mafia的干部,却也必须服从首领的命令。 他最大的让步, 便是提前打电话通知, 给mikey留个心理准备的时间。 我还没想出安慰的话, mikey凑了过来,对着手机大言不惭:“小个子, 你做得到吗?” 中也:“小个子???” 中也:“你以为你在挑衅谁?!你tm身材很高大?” mikey继续挑衅:“至少比你高, 喂, 我们来打个赌。” “混账, 我要宰了你!” “如果你做不到,就请你帮樱溪酱把这个月的信用卡账单还清,她快逾期了。” 我老脸一红,怒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 小个子干部~” 不等中也答应, mikey挂断了电话, 冲我挥了挥手, “走,我们去解决津岛家的鬼怪问题。” “我先解决你!” 我左右手各扯住他的一边头发, 用力拉扯。 “住手!”他痛苦地皱起了脸,“我的头发本来就不多,再拽下去发际线的高度要超越灰谷兰了。” 听到他的自嘲,我乐了, 放开了手。 离开梵天来到津轻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有所好转。 吃了就睡, 睡醒就吃,和阿知能聊, 和米婆婆也能聊。 假如能住上一段时间,.多感受普通人的生活,他肯定会慢慢放弃自杀的念头……都怪该死的森鸥外! 我满脑子都是中也要来杀mikey的事,已经没有心情去后山扫墓了。倒是mikey与我截然相反,变得兴致勃勃。 他带了米婆婆给他的鲷鱼烧和苹果,背着一壶茶,心情好到像是去郊游。 “你喜欢这里吗?”我问他,“津岛家。” “嗯。”mikey回答,“很安逸。” 人与人的悲欢果然不相通,令太宰感到压抑的地方,却令mikey感到舒服。 “我没见过自己的祖母,如果下辈子有机会见到,我希望她是米婆婆这样的。” 青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的黑眼圈在阳光下淡化了不少。 “一定是这样的。”我很肯定地说。 踏入后山的那一刻,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站在这片土地上,是十四年前。 后山的一年四季都很美,现在是最有生命力的夏季,遍地野花野草,生机勃勃。 由于闹鬼的传闻,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原本的一条平整的石头路已经被藤蔓植物基本覆盖了。 我在藤蔓生长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脚下站着的地方,正是当年被我填平的那条河。 ……樱子婆婆,我来看你了,我在心里说道。 “有大蘑菇!” mikey发现了一只红色的花斑蘑菇,弯腰揪了下来。 “《完全自杀手册》里说吃毒蘑菇也很容易死亡。”他自言自语道。 我心想,那也得是毒蘑菇,而他摘的只是看上去鲜艳实际上无毒的老实蘑菇。 当然了,我是看太宰吃过,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mikey举着老实蘑菇,偷偷瞥了我一眼。 我与他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两人谁也没先开口说话。他哼了一声,张嘴咬住蘑菇。 卧槽,生…生吃? 太宰起码还会煮一下。 “好难吃!”mikey呸一下将嘴里的蘑菇吐掉了,然后疯狂用茶水漱口。 我真诚地建议:“要不回去找米婆婆加点味噌煮煮再吃?……嗯,烧烤蘑菇味道也不错。” 闻言,mikey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不阻止我自杀了吗?” 好家伙,他刚才生吃一口居然是在跟我赌气。 “不阻止了。”我扯了扯嘴角,感觉自己现在的笑容多半是皮笑肉不笑的,“反正你马上要被中也杀死了。” “谁说死的一定是我?”mikey皱眉,“有没有可能,死的会是他?” “没有可能。”我回答地毫不犹豫。 第103章 “……” mikey生气了,举起没吃完的蘑菇,朝我丢了过来。 然而蘑菇并没有砸中我。 它被从旁边伸出的一根藤蔓接住了。看第一眼时我以为是蛇,直到藤蔓盘根错节地拔地而起,飞速往mikey所在的方向爬去。 这应该就是津岛家说的闹鬼元凶了。 mikey敏捷地避开,跳到了树上。 一根粗壮的藤蔓紧随其后,不管他跳到哪里,它都能一秒跟上,上演了一出“他逃,它追,他们插翅难飞”的戏码。 不过藤蔓对我没兴趣,完全没有要攻击我的样子。 “鲷鱼烧!”混乱中,mikey的零食掉了下去,立刻被地上的藤蔓吞没了。 “我生气了!”他抬脚一个飞踢,大力地踹在了藤蔓上。 ……毫无用处。 藤蔓以柔克刚,缠住了mikey的核弹腿。 他伸手拉扯藤蔓,手也被绑住了,整个人被高高地举在了空中,臀部翘起。 我站在底下,津津有味地看着。 这不就是本子里的剧情吗? 期待藤蔓的下一步动作。 “你就只会看戏吗?”mikey无法挣脱,气愤地说道,“为什么它们只攻击我不攻击你?” “大概因为我是好人吧。” 下一秒,我就啪啪打脸了。 两只脚分别被不同的藤蔓缠住,并往两边分开,姿势比mikey的更加羞耻,这藤蔓还是个双性恋。 “不好意思,你们玩弄万次郎一个人就可以了,不能玩弄我哦。” 我使用异能隐身,藤蔓的束缚立刻对我失去了作用。 “笨蛋樱溪!” mikey显然也不想被藤蔓玩弄,开始剧烈挣扎。 他越是挣扎,藤蔓收得越紧。 “放弃吧,万次郎。”我试图刺激他,“比起被中也打死,被藤蔓杀死反而体面很多。” “反正你也打不过中也,再过一百年也打不过。” “大家不会怪你的,毕竟知道你是个胆小鬼嘛。” “闭嘴!”青年厉声道。 他的身上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杀气,这股杀气令占据上风的藤蔓都忍不住轻轻颤抖。 ——黑色冲动。 mikey强大的根源,就是这股力量。 他直接徒手撕开藤蔓,又将缠在腿上的藤蔓一根根扯断,扔到地上。 “死吧。”最后他拿出打火机,对着藤蔓点火。 植物很难被燃烧,而诅咒又具有灵性,见没被烧着,竟然手舞足蹈地挑衅起mikey。 “那这样呢?”他喝了一口茶,凑近藤蔓,然后对着嘴摁下打火机。 火焰从他的嘴里喷出,烧向了藤蔓。 藤蔓接触到火光,吓得节节后退。 “这不是茶,是酒,可惜带少了。” 藤蔓被烧掉的部分又重新生长了出来,mikey舔了舔嘴唇,目光阴狠。 “既然是植物,必然要依赖土地的养分,那我就放火烧山,让这里变成坟场。” 这一刻,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疯狂的自己。 一个填河,一个烧山。 同样不顾后果,漠视生命。 “冷静点,万次郎,它是诅咒。” “让开。”mikey目光沉了下去,“否则我连你一块杀了。” 没办法了,我率先出拳,被他轻松躲过。 黑色冲动状态下的他比平时更强,体术完全碾压我,但我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战胜他。 触碰到打火机和酒壶的时候,我赶紧将它们隐身了。 没了作案工具,mikey再头铁,也不可能钻木取火。 藤蔓诅咒感受到这位爷的疯狂,干脆退居二线,围观我和mikey打架。 体术不够,异能来凑。我总在他即将踢到我的瞬间隐身,然后再解除异能。 并且手也没闲着,每次都会触碰到mikey身上的衣物,故意将其一件件隐身。 到最后,他只剩一条平角内裤,终于冷静下来了。 “中原中也到底看上你哪点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万次郎,你现在想做的事,我以前也想过。”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抱着他的衣服,视线落在了脚下的路上。 “疯狂想毁灭一切。然后我这么做了,结果就是十四年后,从这里诞生出了诅咒,而我本人也感到后悔了。” “十分后悔。” 因为只剩一条内裤,mikey的气焰短了不少,但仍然嚣张:“你后悔关我什么事?” “毁灭任何事物都很容易,你看,”我举起他的衣服,用力一拉,上衣裤子都裂开了。 mikey的表情也裂开了。 “但重修却很难。” 我把衣服扔给了藤蔓,被它们张口吃下。 mikey:“……” “我们不是咒术师,无法祓除藤蔓诅咒,但你放火烧山的话,这里的动植物一个都活不了。” 当初填河的时候,我也没有考虑过河流和水生动植物的生存。 “你在这里清醒清醒,我先上山了。”我扭过头说,“如果中也追杀过来,建议你跪地求饶,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应该能给你留一条全尸。” 再一次,将mikey的自尊心践踏了。 求着他、哄着他,让他不要死,他偏偏一心求死。 现在让他去死,他反而不乐意了:“你会为你的这句话付出代价!” 第104章 “是么。” 我迅速往山上追去,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微卷的头发,细瘦的胳膊,以及时不时回头看我一下的鸢色眼睛。 不会错,是幼年时期的太宰。 “太宰!” “太宰治!” 叫太宰,他没有停下。 “修治!” 叫修治,他才停下,晃晃悠悠地回过神。 “樱溪酱,好久不见。”他歪了歪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第52章 52 我很清楚眼前的津岛修治不是人, 而是诅咒。 但他暂时不具备攻击性,况且我也不知道祓除诅咒的方法,两人便相安无事。 他把我带到了山顶的一棵树下。 “樱溪酱要不要吃点心?”他献宝似的拿出了一盒和果子, “是你最喜欢的葡萄卷。” 幼年的太宰最常拿给我的点心就是葡萄卷, 因为它具有葡萄的清香, 又不会甜得发腻。 但真正的太宰绝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示好。 “不用了,我不饿。”我不敢吃诅咒给的点心, 摆摆手拒绝了。 再看一眼, 无力吐槽。 葡萄卷已经发霉了, 上面长着厚厚的绿毛, 在诅咒眼里全当看不到。 “樱溪酱,那我们来玩牌吧,这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他拿出一迭脏兮兮的扑克牌。 以前太宰每次都会这么说。 然后每次又都会输给我。 直到上次被他搞输十亿,才知道前面都是在骗我。 “不玩。”我摇摇头, “你总打假牌, 没意思。” 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但很快眼睛又亮了。 “那樱溪酱, 你要不要睡觉?”他屁颠屁颠地从树后面拖出了一条被子,骄傲地宣布, “是羽绒被,不是黑心棉!” 被子破烂不堪,像是在下水道里泡过,甚至不如黑心棉。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我再次拒绝了, “修治,你知道樱子婆婆的墓在哪里吗?” 他不吭声了, 慢慢地垂下了头。 抓着被子一角的手也逐渐松开了,“难得回来一趟, 根本不是为了和我玩。” 我心想,我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樱溪酱还偷偷长大了。”他望了望自己的小短手,“我却没怎么长。” ……那当然了,因为你只是诅咒啊。 “女孩子发育的早一些。”我胡乱安慰道,“修治总有一天会长大的,好了,告诉我,樱子婆婆的坟墓在哪里?” 他依然不答,我不确定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正在这时,从不远处的空中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机身上印有港口mafia的标志,我暗叫不好,中也雷厉风行的速度真叫人吃不消。 舱门打开,他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空中跳下,精准地落在了我面前。 因他形成的气流将地上的扑克牌吹的到处乱飞,津岛修治慌忙地去捡拾:“我的牌——”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他没穿鞋子,两只脚上都是血和泥渍。 但,诅咒应该不会疼吧……? “mikey在哪里?”中也脸色不善,“追踪到这里,他的气息就消失了。” “巧了,我也在找他。”按理说,mikey的脚程不慢,早应该追上来了,这时候却迟迟不见人影。 “你在看什么?”中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了津岛修治,“那个小鬼是——” “生活在这里的诅咒。”我故意说道,“他是太宰的怨念产生的,因此和小时候的太宰长得一模一样。” 一听这话,中也磨了磨牙,“那不得好好教育一把?” 任何事都得排在欺负太宰之后。 他把名为津岛修治的诅咒抓了回来,拎着对方的后颈,看着他两只脚在空中乱蹬,得意地哼了一声:“你也有今天。” “放我下来!”小诅咒气呼呼地说道。 “虽然长得一样,不过看上去比真正的青花鱼要顺眼一点。” 中也只是恶作剧,并不想真的伤害他,很快将他放了下来。 小诅咒得到自由,立刻又蹦跶着去捡他的扑克牌了。 “他在捡什么?”中也问。 “他的宝贝。”我指了指地上发霉的葡萄卷和被子,“那些也都是。” “脑子不好。”中也颇为嫌弃,“果然和青花鱼一个德性。” “性格不像。” 我俯身想帮忙捡牌,但实在太脏了,下不了手。 “他看上去也没什么攻击性,没必要联系咒术师来祓除了。”中也状似不经意地说。 他果然心地善良,还会为诅咒说话。 由于扑克牌被吹得很零散,津岛修治捡的异常辛苦,但他每捡回一张,都会笑一下。 我和中也在树后发现了更令人震惊的东西。 这里有各种旧餐具,上面附着勉强能看出曾是食物的残渣,肮脏的和服和女儿节的娃娃…… 听阿知说,每年到这个时间,津岛家都会有怪事发生,而且会丢失一些不值钱的对象,看来就是被这只诅咒偷走的。 而我也终于意识到,这个时间发生过什么事了。 今天是我十多年前和太宰告别,坐火车离开津轻的那天。 诅咒无法离开原产地,只能孤独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山脚的津岛家。 第105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我,用的还是小孩子的思维,因此积攒的垃圾也越来越多。 “够了。”我捏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将手里扑克牌松开,“不要再捡了。” 他疼得脸色一片煞白,额头也冒出大滴冷汗,手却倔强的不肯松开。 没办法了。 我直接使用异能力,触碰了他手上的牌。 一瞬间,那些扑克牌全不见了。 趁着他愣神之际,我一口气将他这些年收集来的破烂全都用异能隐藏了。 “还给我!!!”山顶回荡着一个男孩痛苦的叫声。 中也于心不忍:“樱溪,他也没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坏事。 但被我瞥了一眼,中也又将剩下的话咽回去了。 他拍了拍津岛修治的肩膀,安慰道,“小鬼,没了这份执念,安心投胎去吧。” 男孩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先生,我想要你的身体。” “哈?”中也发出一声气音。 意识到不妙,我出声提醒:“中也,快点离开他。” 下一秒,赭发青年回眸,含笑望着我:“变成真正的人类,樱溪酱愿意和我一起玩了吗?” 而黑发的男孩瞠大了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 显然,中也和修治的身体发生了互换。 “樱溪酱,我们要做好朋友。” “喂,小鬼,把身体还给我!” 两人一前一后追逐起来。 从没见过这种能力的诅咒,这么看来,他确实没有坏心眼,否则早去津岛家和别人互换身体了。 “修治,很抱歉,我还是不能和你一起玩。” 赭发青年停了下来。 他愣愣地看着我,身后的中也扑在了他的背上,一阵敲打:“快点把身体还给本大爷!” “樱溪酱不喜欢这具身体吗?” 没等我回答,他又自答:“能理解。明明是大人,却比小孩子高不了多少。” 中也鼻子都气歪了:“混账小鬼!” “那我再换一副。” 诅咒将被我拒绝的原因归咎在了身高上。 他拍了一下手,地面裂开,绿色的藤蔓拔地而起,形成了巨大的植物漩涡。 漩涡的中心,躺着的金发青年果然是已经陷入昏迷的mikey。 赭发青年倒了下去,而金发青年却睁开了眼睛,微笑道:“这样呢?樱溪酱,是不是高大了?” “高大个屁!”中也更气了,“mikey只比我高两公分而已。” 我心想,只要我说看不上,诅咒应该会把身体还回去。 “这具我也不喜欢。” 他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他又高兴地抬起了头。 我心悦,也心酸,津岛修治的愿望和快乐如此简单。 “把身体还给mikey和中也吧,修治是全世界最乖的孩子。” 他照做了,mikey也顺利醒了过来。 但—— 他把mikey的身体还给了中也,导致那两人分别在对方的身体里。 “你是笨蛋吗?”中也破口大骂,“快把我们换过来。” 津岛修治不乐意了:“谁管你。” 与亢奋的中也相反,mikey抱着手臂,情绪很平静:“费奥多尔诚不欺我。” 听到费佳的名字,中也蹙眉:“你和那个贫血烂人做了交易?” “是。”mikey承认了,“他说这种方式可以让我不死,而让你死。” ……原来又是费佳设的局。 我们走的每一步,他都了若指掌。到头来,一步也没走出他的手掌心。 他的确没有骗mikey。 在体术同等水平的情况下,谁有异能谁为王。 “在这里解决你,再告诉三途我是换了身体的mikey,他们绝对会继续拥立我,然后再讨伐mafia——这是原本的计划。”青年顿了顿,“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他转头对我说:“樱溪酱,麻烦你让这个小鬼恢复我们的身体。” 中也诧异道:“即使你替我考虑,我也不会放了你。” 身为mafia干部,换回身体后就得杀死梵天首领。 “中原,我们来一场纯体术的较量吧。”mikey说,“我们从来没有尽兴地打过架,未免有些遗憾……就当做是我临死前的愿望吧。” “好。” 中也同意了。 神仙打架,非人类围观,我和津岛修治并肩坐在树下。 我依然不肯把那堆破烂还给他。 “以后我会送给你更好的。” “其实今天见到樱溪酱,我就很高兴了。”修治双手托腮,“你哥哥没有骗我。” “我哥哥?” 修治告诉我,大概是在十二年前,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俄罗斯人来到山上,自称是我的哥哥,唤醒了他,并告诉他,只要等下去,我终有一天会回到这里。 这个哥哥显然就是费佳。 “他还说,只要杀掉其他人,就能和樱溪酱永远在一起。” “别听他的。” “没打算听。”修治仰起脸,“我不想杀人,大家活着都不容易。” 那边的mikey和中也打得昏天黑地,两人身上都挂了彩,衣服也都扯破了,神情却十分兴奋。 最终,还是中也技高一筹。 第106章 mikey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我正要走过去,中也阻止道:“樱溪,你不准插手。” 他又问地上的mikey:“有遗言吗?” mikey挑挑眉:“我不想死。” “……”中也叹气,“换一句。” “等一下,中原,mafia首领给你下达的指令是什么?”mikey站了起来,“是杀掉梵天首领,还是杀掉mikey?” “两者有区别吗?” 中也问出这句话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mikey与他对视一眼,瞬间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一个小时前,我将首领之位传给了别人,梵天干部们都能证明,而且他们已经带了首领的手谕去接对方上任了。” “无论你传给谁,那人都必须死。”中也提醒道,“你最好想清楚。” “想清楚了。”mikey深吸了一口气,“梵天的信任首领,名字叫森鸥外。” 第53章 53 在中也即将了结mikey的前一刻, 被告知梵天首领的位置已经传给了森鸥外。 于是这条指令从杀mikey变成了杀森鸥外。 “荒唐!”中也不相信。 不仅是他,我也觉得十分震惊。 mikey下巴一昂,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想杀就杀吧, 反正你的杀戮没有意义。” 中也气笑了:“怎么就没有意义了?” “既没完成你们首领下达的任务, 又会让樱溪酱一辈子怨恨你。” “……” 这家伙还真有脸说, 我凭什么要因为他而一辈子怨恨中也? 他以为他是谁! 不过中也确实不想杀mikey,他本身就只喜欢打架, 不喜欢杀人。 为此, 他不得不停下求证。 森鸥外的电话很快被拨通, 那头传来了虽然惊讶但异常开心的声音:“中也君, 想必你已经得到最新消息了。” “boss,这是怎么回事?” “mafia和梵天达成一致协议,同意吸收他们了。”森鸥外笑着说,“协议生效的前提, 是停止追杀梵天前任首领的行动。” “……这次总不会再是梵天的阴谋了吧。”中也边说边瞥了mikey一眼。 “放心, 不会。”森鸥外笑了笑, “梵天的九井君已经是mafia的干部候补了。” 没想到最先入职并拿到干部候补的竟然是九井一。 不过, 也在情理之中。 九井是天生的赚钱机器,梵天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财产都是他赚来的, 比起内乱之后的梵天,他本人对森鸥外的吸引力可能更大。 但梵天被mafia接手,后者的势力壮大,会给异能特务科带来不小的麻烦。 种田长官要骂我了= = 由于中也连续被mikey和费佳坑了两次, 哪怕电话里的声音是森鸥外本人的,他也将信将疑。 森鸥外猜出了自家下属犹豫的心思, 慢慢说道:“中也君,我安排了广津先生带银之手谕去津轻找你。” “是, boss。” 银之手谕是mafia的最高信物,也算是给中也吃了一颗定心丸。 挂断电话,我问mikey:“你为什么突然不想死了?” “不为什么。”金发青年双手枕在脑后,舒舒服服地躺在了草地上,“……累了吧,突然觉得变成这样,死了没脸去见大哥他们。” 阳光晴好,铺了一地的金光灿烂。 出了个犯罪组织首领,的确让佐野家脸上无光。 “另外,”他把脸偏向一边,留给我一个后脑勺,“……我想要看到樱溪酱的未来。” ——我的未来。 心被一触,瞬间变得柔软。 连我自己都不抱期待的未来,第一次有人说想要看到。 还没等我感动十秒钟,他又揶揄地补了一句:“看看未来的樱溪酱还有没有在欠信用卡了。” “……”这个混蛋! “别忘了我们的赌约,中原。” mikey与中也的赌约无关胜负,而在于后者能不能杀得了前者,赌注是帮我还信用卡。 中也哼了一声:“知道了。” “中原,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mikey轻声呢喃,闭上了眼睛。 “脑子有坑。”中也一向不屑于回答此类哲学问题,他属于实干家,有任务就干,没任务就喝酒打游戏。 很快,与广津柳浪差不多同时到达金木町的,还有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 当然,他们不是搭乘同一辆直升机过来的,毕竟处在敌对阵营。 坂口安吾是来捡我的。 广津带来的银之手谕令中也终于信服,放弃了对mikey的追杀,但广津本人却仍忧心忡忡。 “首领让我带句话给你。” 不等他说,mikey看向他:“我不会离开津轻一步,属于mikey的黑色时代已经落幕了。” 广津闻言微怔,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 津岛家。 二楼尽头的小房间外。 津岛修治光着两只脚,脚上的血已经凝固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我去拿点东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小手攥着我的裙角,要跟我一起去。 于是我只好带他去米婆婆那里借了药箱和热水,又向阿知要一双儿童皮鞋。 普通人看不到诅咒,因此阿知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小孩子穿的鞋子。 “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小孩子,所以没有童鞋。” 第107章 我琢磨着用毛巾给他包一下,却听到了英治的声音。 “东房的柜子里有我弟弟小时候的衣物。” 英治在我们面前停下脚步,站定,缓缓地扫过一眼。 我不确定他是在看津岛修治,还是在看我。 “阿知,你带她去拿吧。” “是,英治先生。” “谢谢津岛家主。” 擦肩而过时,我听到英治发出了一声叹息。 是那种很疲惫的、了无生气的叹息。 明明他才三十多岁。 津岛家曾经是金木町有名的地主富豪,人口众多,兄弟姐妹有十多个,但现在只剩下了英治孤单一人。 我很难想象这种从热闹到孤独的心理落差。 为了哥哥文治的议员前途,英治不得不把与mafia有所牵连的太宰从家族中除名,从此不再与这个弟弟来往。 却又收养了太宰幼年救助的野猫,让它繁衍,并保留着他穿过的所有衣服。 我从柜子里找出太宰以前最喜欢的衣服和鞋子,叫津岛修治过来试穿。 他穿戴整齐的那一刻,时光似乎拉回到了我们刚遇见的那一年。 “修治,我们来玩牌吧。”我主动提出了邀请。 他受宠若惊地答应了,随即又变得失望起来:“可是扑克牌都被吹跑了。” “不用担心,我们让坂口先生去买新的扑克牌。” 被点名的坂口安吾不想跑腿,立刻安排自己的助手去跑腿了。 “樱溪小姐,你不该与mikey君定下那种束缚。”他开口指责,“津轻之旅一旦结束,你们都会死。” 我心说我原本打算留在津轻,让这趟旅行永不结束,但现在mikey打算替我留在这里。 说替也不太准确,他在梵天里感受不到阳光和平静,反而是在津岛家得到了心灵上的安宁。 英治也同意让他留下。 我和修治打牌时,问mikey今后有何打算,他说准备在附近开一家机车店。 我又问,然后呢? 他回答,等。 等一个人拯救他命运的人。 “我见过武小道了。”mikey说,“他回到过去拯救我和大家了。樱溪酱,我跟他说了,他也会拯救你这个赌鬼。” 完全听不懂。 但mikey不愿意死了,必然有武小道的功劳。 “这算不算向死而生?” “我又输了,樱溪酱好厉害。”修治输了牌,郁闷地揪着头发。 这是他第十次输了,不像是装的。 与其说他像太宰,倒不如说是像小时候的我。 头脑简单,情绪外露,生气就皱眉噘嘴,开心就笑眯眯。 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过,对他道歉:“请你原谅我这个没用的家伙,所有的灾难都是我带来的。” 修治摇了摇头:“不怪樱溪酱。” “我填了那条河,破坏了生态环境,害死了很多生命。”当年犯下的滔天大罪,直到多年后才被自己真正审视。 故土拒绝我的踏入,诞生出诅咒。 修治的眼神愈发温柔。 “不怪樱溪酱。”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会让它结束的。” 在吃了一块米婆婆送来的葡萄卷后,他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追了出去。 一路又来到后山。 他在藤蔓生长最茂盛的地方停下了。 “今天和樱溪酱玩的很开心。”他大声说道,“你变成了很靠谱的大人了!” “……我哪里靠谱了?”我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滤镜太重了。” “哪里都很靠谱。”男孩微笑,“樱溪酱,我最喜欢你了。” 说完他纵身一跳,跳进了藤蔓里。 剎那间,地动山摇。 从藤蔓里爆发出了金色的光芒,接着一股强烈的水流冲了出来,将原先覆盖在这里的藤蔓全部冲开了。 河水中津岛修治的身影越来越淡。 他面色苍白,变得十分虚弱。 “修治,你快上来。” 我对诅咒的能力并不了解,但看他的样子恐怕是快要消失了。 “樱溪酱,真的好想和你一起去看这个世界啊。” “那你快点上来!” 我想冲过去拉他,却被藤蔓捆住了脚。 他手指一动,我顿时动弹不得。 异能力也失效了。 “樱溪酱,带着我的祝福,活下去。” “你要活下去!” 这是津岛修治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他耗尽最后的力量,消失在了湍急的河水中,捆住我脚的藤蔓也缓缓松开。 一条在此处消失的河在此处重新诞生。 “修治!” “津岛修治!!!” 我站在河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能保护的了。” “不是这样的,樱溪小姐。” 背后传来了太宰……兄长的声音。 “津岛家主。” 英治是一个人来的。 他看着我,又看看河,温和地说道:“诅咒的命运最终都是被咒术师祓除,没有例外。” “原来您一直看得到他。” “家里有人请过咒术师,但我舍不得,因为他和我弟弟修治长得一模一样。”英治顿了顿,“但我时日无多,保护不了他多久了。” 第108章 “……请您保重身体,还是去大医院接受治疗吧。” “樱溪小姐,你让他变成河流,得到了永生。”英治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咒术师会祓除诅咒,却不会来填河。 听到他的安慰,我心中的郁闷渐渐释然。 正在这时,一条黑色的小鱼游了过来,仔细一看,它竟也有红褐色的眼睛,小鱼摇摇尾巴,像是在告别,然后又迅速游远了。 我朝它挥了挥手,“再见了,修治。” 再看一眼吧,这里的山。 再看一眼吧,这里的河。 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不会再有诅咒的气息。 我惊讶地发现,河流的对面,竟然就是樱子婆婆的墓。 之前我和mikey在这边找了很久都没看到,估计是被诅咒藏起来了。 樱子婆婆的墓碑被冲洗得很干净,根本无需扫墓。 我摘了一些野花,扎成一束花,放在了她的墓前。 “婆婆,我还没有变成厉害的人。”我抚摸墓碑,微笑,“但我知道您不会怪我的,您最喜欢我了,是不是?” “我认识了很不错的朋友,经历了很多有趣的事,现在我讲给您听吧……” 第54章 54 回到横滨后, 我大病一场。 起初只是有点低烧,后来越来越严重,在爬起来倒水喝时直接昏倒在了厨房。 再次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墙壁, 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中也?绫辻?安吾?还是太宰? 都不是。 “你醒了, 樱溪小姐。” ——是我的租客条野采菊。 他握着一把水果刀,正在削苹果。 “这里是医院吗?” “是我的房间。” 他的房间?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怎么把我搞到你房间了?” 我心里嘀咕道, 他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下次昏倒的前一刻, 得用异能力让自己先隐身。 “注意用词, 不是搞, 是救。”条野不悦地纠正道,“你昏倒在厨房里,高烧不退,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两天。” 衣不解带……槽多无口。 “打个救护车很难?” “你又没有缴纳健康保险。” 我哽了一下说:“那也应该把我救到我自己的房间里吧。” “未经允许, 我可不会踏足女性的房间。” 所以他把我带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也就是我和太宰离婚以前住的地方。 我环顾四周, 屋子里的布局改动过, 画在墙上的抽象画也被一张风景海报遮住了。 太宰身上总是充斥着很淡的消毒水和血的气息,连带着房间里也会留下, 而此刻被条野住着,只剩下清新的橙花味。 “吃苹果。”银发青年眉眼弯弯,将削好的苹果递过来。 “谢谢,我先刷个牙。”我接过苹果, 从床上摇摇晃晃地下来,不经意地瞥见床头摆放着拆开的几张退热贴和体温计。 ……原来条野在我发烧时真的有照顾我。 但我忍不住要吐槽了, 他一个盲人,要怎么读取体温计上的度数? “不是其他人在, 而是我,你失望吗?”他忽然问道。 我想了想,中也和安吾工作都很忙,一个任务结束就要开始下一个任务,mikey又决定留在津轻,不再离开津岛家,至于太宰,他不可能关心我的死活,肯定是野到哪里去找人殉情了…… 这才是人生常态。 “我没有失望。”我停顿了一下,再次郑重地道谢,“谢谢你,条野君。” “既然你已经退烧了,明天也该去警察学校上课了。” “是。”差点忘了这茬,毕竟还要靠着警察学校的兼职来还信用卡。 说到信用卡,糟糕,我昨天好像就逾期了! 我打开手机,最新邮件提示里有关于信用卡已经还完的消息。我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mikey与中也的赌约——输了的人帮我还清本月的信用卡账单。 中也还掉的金额远超我的负债,我知道他是在变相扶贫。 ……哎,谢了,挚友。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头有些昏沉,我撑着脸收拾床头的退热贴和体温计,却在退热贴上发现了一根黑发。 条野是银发,我是直发,而这根头发不长,微卷,显然不属于我们。 难道是卖退热贴的药店小哥的吗? 算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收拾完毕,洗脸刷牙,叼着已经氧化生锈的苹果,边啃边走出了客厅。 横滨也出了雨季,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格外晴朗。 我的笑容在下一秒就凝固了。 “费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某个饭团头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晒太阳,居然无辜地朝我挥了挥手。 “你还敢来?!”我用力啃了一口苹果,仿佛那是他的血肉。 “主人想在哪里是他的自由。”忠犬伊万迎面端来了一杯咖啡,鄙视地看着我说,“退下,残次品。” “你再这么叫我一声试试。” 伊万还想嘴贱,被费佳叫住了:“伊万,你和樱溪酱要好好相处。” 伊万:“是!” 我:“呕。” 互瞪一眼,仍是满满的嫌弃。 费佳是直发,伊万是银发,那根微卷的黑发也不是他们的。 第109章 ……呃,我怎么还在纠结头发的问题? 正在这时,条野也从屋子里出来了,跟我解释道:“伊万应聘了这里的厨师,并且免费做饭,我就让他们住进来了。” “先不说他做的东西能不能吃,一楼还有房间住吗?” “主人住二楼,我住院子里。”顺着伊万手指的方向,我看到那里有一顶崭新的帐篷。 总觉得家里快变成一个魔窟了。 “把你的帐篷移开一点。”我对伊万说,“快压到葡萄叶子了。” 伊万翻了个白眼:“据我所知,葡萄并不是你的所有物。” “……” “樱溪小姐这样替太宰君出头,人家会领情吗?” “你——” 我正要暴力移动帐篷,忽然从二楼甩来的一根钓竿。 钓钩从我和伊万中间穿过,精准地勾住了帐篷的顶部。 “领不领情也不关你的事。”甩钓竿的正是太宰本人,他笑眯眯地一扯,帐篷随即被扯出了一个窟窿,“再说了,樱溪酱维护我,我当然会领情。” 咳咳,难得太宰也会说人话。 “阿治,今天我大发慈悲,破例允许你下来走动两步。”我提出了邀请。 太宰甩甩钓竿,慢悠悠地拒绝了:“不要,一楼太乌烟瘴气了,不适合我这种纯洁之身。”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呕吐声一片。 伊万骂得最厉害:“脑子有病就赶快去医院治!” 太宰反击道:“这里最需要治脑子的人是你自己。” 条野吐槽:“难怪名字叫治,缺什么叫什么呗。” 太宰冷笑:“你名字叫采菊又是因为缺什么?” 没有人能说得过太宰。 最后他歪了歪头,轻声道:“看来已经病愈了。” 一瞬间,我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黑发俊美的青年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里的钓竿。我看着他的头发,终于明白了那根卷发的来历。 帮我贴退热贴和测体温的人,恐怕是太宰才对。 他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我的感谢。 ……也可能是我自己过度解读了。 但津岛英治默默地在意自家弟弟,想必这位弟弟也在意着自家的兄长,只是津岛家的人向来不擅长表达,也害怕别人打出的直球,像一群脆弱的胆小鬼。 太宰小时候极度渴求当时的津岛家主别在胸口的一支钢笔,目光总在那上面流连,可直到津岛家主离世,他也没有开口。 ——他总是错过自己想要的东西。 “津轻的一切都很好。”我望着他的背影说道,“会继续好下去的!” 青年停下脚步,背对着我,手腕处的绷带在阳光下白得晃人眼睛,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将那根头发夹进书中,放进了抽屉里。 今天不用去警察学校兼职,不用去异能特务科上班,身体也恢复了元气,我吃完苹果喝了一杯自制咖啡,打算去港口mafia转转,勘察一下他们接收梵天后的现状。 直接隐身,进入mafia,目标:扫楼。 我跟在别人身后坐电梯上楼,来到了中也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尾崎红叶和他正在喝红茶,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 ……我好像又饿了。 “中也还是没有表明心意吗?”红叶微笑。 “大姐!”中也很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不是说不提这个话题了吗?” “事实上我也不相信爱和希望。”红叶放下茶杯,垂眸,“再相爱的恋人,最后也是会分开的。” 她的神情中有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传闻红叶年轻时曾与一名男人私奔,后来那个男人被前任mafia首领下令杀死了,痛失所爱的她从此不再相信爱情。 中也似乎想安慰,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但我希望中也能得到我没有抓住的东西。”红叶轻声说道。 “大姐。”中也有所触动,叹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就保持原状吧。” 哼哼。 保持原状,你就一辈子保持原状吧! 趁着两人背对着茶几,我偷了一块点心,小口地吃着。 “如果她喜欢上别人呢?”红叶发出了灵魂质问,“你打算在她再婚时送上一份贺礼?” “不会这么快。”中也闷声道,“她答应我今年不找男人的。” ……这家伙,看到他的怂样我就想给他砰砰两拳。 “真正的缘分降临时,可不是敷衍的承诺能抵挡得了的。比起最后失去,更遗憾的是从未拥有。” 中也默然。 “我总觉得太宰那小子对她还没死心,中也你可不能输。” 我一下子噎住了。 红叶的话锋转的太快,什么叫太宰对我还没死心? 太宰对我有过心吗?不,这不可能。 “谁会输给混蛋青花鱼啊!” 出现了,本周不服输的中也! 由于怕被发现,我没敢再吃第二块点心,又去了其他楼层。 森鸥外在首领办公室里与九井一、灰谷兄弟讨论他们的工作安排。 “要是鹤蝶在就好了。”灰谷兰以一副怀念的口吻说,“那小子是我们里面最有担当的。” “很遗憾他选择了投诚异能科。”森鸥外叹气,“这或许是mikey君留给心上人的礼物。” 第110章 mikey的心上人……难道是指我么? 从他们的对话里,我还知道了一件事,三途春千夜疯了。 狠心的mikey为了防止梵天的人再去找他,打破他平静的生活,委托mafia的异能力者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尸体,交给三途。 三途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核对dna发现确实是他家的王之后,彻底癫了。 目前被囚.禁在mafia的地下室。 我对三途的结局有些唏嘘,他虽然又坏又狠还自以为是,狂妄自大又令人讨厌,除了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但他……始终是一条生命。 我决定去看看他。 我记得三途喜欢小蛋糕,特意给他买了一份,也算是在为自己积德了。 mafia的地下室里住着我最不想遇到的人,如果不是想见三途一面,我是打死也不会来的。 地下室弯弯绕绕,甚至比上面更复杂,我很少踏足,原本以为找起来会很困难。 但我很快就听到了三途的叫声。 “王,我知道是你!我的王!” 他的王在津轻,他在鬼叫什么? 我凑过去一看,差点昏过去。披头散发的三途对着一名金发男子的身影嚷嚷:“我绝对不会认错王的发色!我是你的左膀右臂啊!” 三途果然疯了,他竟然能把人高马大的魏尔伦当成mikey,更疯的是,魏尔伦居然没杀他,反而很平静地翻过一页书:“所以左膀右臂,你有什么事吗?” 第55章 55 三途哽咽道:“都是我的错!没有守护好我们的王国, mikey,对不起!” 泪水从他美丽的眼睛里涌出来,不仅没有激起我的保护欲, 反而令我想看到他哭得更凄惨的样子。 ……我是被什么变态附身了吗? 不, 因为对方是三途我才这样的, 换成其他人哭,我都掏手帕了。 不知道是谁给三途洗了脑, 他现在的认知里, 是他害死了mikey, 所以对着个金发男人就鬼哭狼嚎。 魏尔伦脾气很差, 体术又强,我已经可以预见三途挨打了。 金发青年合上书本,“行了,不怪你。” 见鬼了!暗杀王居然也有温柔的一面! “您原谅我了吗?”三途愣愣地问。 魏尔伦视线落在窗户上的一盆兰花上, 轻声道, “本来就没怪过你。” “王真的不怪我?” “同样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第二遍。” 三途终于喜极而泣, 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笑容:“那我去给您做鲷鱼烧!” 不愧是mikey的忠犬,时刻记得自家王的喜好, 但这里是mafia的地下室,哪来的地方给他做鲷鱼烧。 我拎着小蛋糕跟了过去。 然后便看到了极为心酸的一幕。 三途在用纸折鲷鱼烧。 现在虽然是电力发达的时代,但因为森鸥外热爱装逼的性格,mafia从上到下都是用蜡烛居多。 烛光在三途身上拢了一层朦胧的光圈, 他就在那层光圈下,神情近乎虔诚地折纸。 “mikey……” 他笑了又哭, 哭了又笑。 眼泪在他美艳的脸上纠结成斑斓的美景,接着又被烛光割裂。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在说着一个不能实现的美梦。 远在津轻的金木町, 已经生活在阳光下的mikey,此刻必然是一边吃着米婆婆做的点心,一边在与津岛英治下棋。 不知道他有没有哪怕一秒钟,会想起跟随他进入黑暗却没有走出黑暗的三途。 不知道他在想起他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在三途面前伸出手,一滴眼泪滴落在我的手指上。 ……说到底也是一条生命。 我看了看自己右手上拎着的小蛋糕,心里有了个主意。 在魏尔伦眼皮子底下现身之前,我做足了思想准备。 他现在性格似乎变好了,都会哄三途了,对我这种柔弱的女孩子,一定更会手下留情。 没想到我刚解开异能,两根飞镖就毫不留情地朝我镖了过来。 我急忙避开,回头的瞬间,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匕首。 刀尖划过我的脖颈,他只要稍一用力,我的喉管就会被切开。 金发青年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想怎么死?”他问道。 其实现在立刻隐身,也能逃开。 但我并不服气。 “你为什么对三途那么温柔,对我这么凶?这不公平。” 魏尔伦冷冷道:“规则是我定的,要求公平之前请先了解自己的处境。” 我忍不住吐槽道:“果然反派就是会维护反派。” 见他眼眸危险地眯起,我赶紧提醒道:“中也是你的弟弟吧。”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有着其他方面的联系。我从阿光那里听说过,中也在mafia的挚友全部死在了魏尔伦的手中。 “然后呢?” “你也知道的,你弟弟喜……”自己来讲总有种像骗人的感觉,“他喜欢我。” “哦?”魏尔伦冷笑,“看不出来他这么没眼光。” “是很有眼光才对!” “那为什么你们到现在也没出结果?” “因为太宰横刀夺爱。” “……” 我给魏尔伦编了一出三角虐恋大戏,对我一见钟情的中也,对我从小情深根种的太宰,结了又离,离了又藕断丝连,拉拉扯扯,三人到现在也没定下cp。 第111章 魏尔伦完全没有被感动到痛哭流涕的迹象,反而越听越恼火。 “你还是死吧。”他突然决定掐死我。 “王!” 三途的一声高喝,令魏尔伦停下了手。 我有点感动,没想到三途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魏尔伦收起匕首,瞥了三途一眼:“你还有事?” “我做了鲷鱼烧。” 他举着几只纸折的鲷鱼烧,一副献宝似的模样。 “有红豆口味,巧克力口味,红豆香肠味。” “最后一种口味太逆天了。”我插嘴道,“鲷鱼烧当然吃甜口的。” “你是——”三途惊喜地望着我,“你是王妃!” 一瞬间,我和魏尔伦都尴尬了。 我率先嫌弃道:“你还不如说我是你的老婆,我才不要和这个老男人组cp!” 砰—— 魏尔伦用手在我的头上狠狠地打了一下。 可恶! 我总是打乱步的头、太宰的头、费佳的头,终于轮到我被人打头了。 好想报仇,但我又打不过暗杀王qaq “王妃,您也要吃吗?”三途这个毒唯在疯了之后倒开始大度起来了,还私自给mikey纳妃。 我摆摆手:“都给你的王吃吧,他都瘦得只剩一把老骨头了。” 话音刚落,头上又挨了一下打。 魏尔伦下手不轻,我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 “再说我老,我就打爆你的头。”他冷漠地警告道。 我在心里冷笑,老黄瓜在这里刷绿漆装嫩呢。 面上却不敢不恭维:“您一点也不老,您年轻得跟森鸥外旗鼓相当。” 在他的第三巴掌落下时,我机智地蹦到了旁边。 小蛋糕也被我举到了三途的面前。 ——果然是他最喜欢的点心。 他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看见了坚果的松鼠。 “是你的王特意给你买的,他……为了奖励最忠诚的三途君。” 我把蛋糕递了过去。 “三途君在mikey大人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谢谢王!” 三途捧着蛋糕,翘起的唇里含着满足的笑。 “我以后也会继续追随王!王妃,您也一起来吃吧。” 很奇怪,以前三途清醒的时候,经常疯笑,疯骂,活得像个疯子。 现在他正式疯了,反而变得温柔乖巧,依然忠心耿耿,却不再是毒唯,还学会了微笑和分享。 ……这样,也好。 mikey需要清醒的活着,但三途不需要。 我将蛋糕切成了三份,我和三途的是大份,魏尔伦的是最小份的。 为了防止他和我抢,我在切开时就赶紧吃了一口。 魏尔伦扫了我一眼,连骂都懒得骂。 三途伸手要将自己的那份和魏尔伦面前的交换:“我吃小份的就好。” 魏尔伦用叉柄按住了他的手:“不用了。” 三途不解地歪头。 “这是买给你的,你自己多吃一点。” ……这下不止三途感动,连我也感动了。 魏尔伦也会说人话了。 我吸了吸鼻子,鼓励道:“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胖死你。”魏尔伦鼓励我。 三途吃完蛋糕便开始打哈欠,倒头就睡,团成了一个球。 在他身上隐约有了mikey的影子。 魏尔伦压低了声音命令我:“把桌子收拾干净。” “我是王妃,不是女仆。” “你还想挨揍吗?” “……知道了。” 我也不想收拾,便直接将桌上的东西全部隐身了。 魏尔伦见过我的异能力,他曾对此不屑一顾,评价为偷鸡摸狗的能力,如今却看得出神。 哦,原来他不是在看我。 他是在看三途。 昏暗的地下室里,三途粉色的长发看上去也比在地上时暗很多。 “伦子。”我试探地出声。 后颈被魏尔伦捏住了。 “再叫一遍试试。” 试试就逝世。 我立刻给嘴巴自动抹糖,“魏尔伦大人,三途君也是个苦命人,他已经失去了一切,无处可去了。” “……那个mikey呢?”魏尔伦问。 他对世事向来不会过问,听森鸥外说是死了挚友。 像是一个轮回的诅咒。 杀了中也的挚友,自己也失去了挚友。 我对mafia的那些往事不熟,无法评价。 “死了。”我不想让任何人去打扰mikey的生活,他和津岛英治都需要平静。“魏尔伦大人,你的脾气一向很差——” 接收到他的死亡视线,我赶紧改口:“你的脾气一向很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能忍受三途君呢?” 换成我这么干,早就被切成碎片了。 魏尔伦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这次很认真地回答道:“因为很像。” “很像?”我咋舌,“您还真以为自己和mikey君很像?mikey君就一米六二,和你的中也弟弟像还差不多。” “我不是说这个像——”魏尔伦似乎是想解释,犹豫一秒就放弃了,“真不知道我弟弟看上你哪点了。” “当然是内在和外在都看上了!” 完了,手又甩过来了,就在我以为又要挨一下打的时候,他的手掌落在了我的头顶。 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第112章 “是么。”他勾起唇角,朝我笑了笑,尽管这份笑意转瞬即逝,“那你珍惜他。” ——他叫我珍惜中也。 离开的时候,我想了想,拿起了魏尔伦挂在墙上的外套。 他朝我投来“慈爱”的视线。 我将外套盖在了三途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掖好,然后对魏尔伦解释道:“被王盖衣服,他醒来时会很开心,小孩子最好哄了。” 现在的三途,彻底是小孩子了。 魏尔伦挑挑眉,继续低头看书。 他手里的书是——《本周不服输的中也》。 ……也不是什么正经读物嘛。 话说这种刊物竟然没能被全部销毁,被中也看到又要爆炸了。 “魏尔伦大人,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这个问题也只有老骥伏枥的您能回答了。” 他给我三分颜色,我又有了开染坊的勇气。 “在问之前最好考虑清楚,惹怒我的下场。”他头也不抬地警告道。 片刻后,我双拳紧握:“我考虑清楚了。” 魏尔伦:“问。” “你不是人吧?” 他手里的书瞬间被揉烂了,指甲摩擦过书页,发出了收割生命的声音。 “我也不是人。” “听说是个非生命体,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问了很多人,大家都知道一点,又说不出个完整的答案。” “我现在很迷茫,我到底是应该听创造我的人的话,还是听异能科的话?” “我不能和中也绫辻他们说,因为我不是人所以我难过,大家肯定会担心,我只能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其实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魏尔伦没有攻击我。 “原来是不是人不重要了。”他抬起眼眸,平静地看着我,“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是人了。” 第56章 56 ——重要的是, 你现在已经是人了。 以上,来自一个同样不是传统胎生的同胞魏尔伦给我的答案。 “而且是个有些愚笨,废话太多, 脑子不聪明, 令人讨厌的女人。”同胞毒舌地补充道。 这句我全当没听到。 我抬头看着他, 问:“伦子,你以前迷茫过吗?” “你再叫这个名字, 我就杀了你。” 雷声大雨点小, 我都已经叫了三次了, 他也没真的杀了我。 传闻暗杀王在失去挚友之后, 也失去了杀意。 我又问了一遍:“你为自己的非人身份感到迷茫过吗?” 地下室没有风,蜡烛也不会晃动。 我在近乎静止的烛光中凝视着青年美丽的眼眸,渴求从里面找到答案。 肯定的答案,或是, 否定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三途轻浅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才听到魏尔伦淡声说道:“哪怕原本就是人类, 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到从来不迷茫。” 他移开目光,视线重新落回窗台上的那盆兰花上。 光线幽暗的地下室, 一切都缺乏生命力,唯有这盆兰花叶片修长柔韧,充满生机,顶端还鼓着一个小小的紫色花苞。 “感到迷茫也不要紧, 等到风暴过去自会看清前方的路。” “那我应该服从于创造我的人,还是服从异能特务科的命令?” 魏尔伦瞥了我一眼, 不语。 我自己分析道:“我觉得人家辛辛苦苦把我创造出来,也算是我的家人, 毕竟我以前的愿望就是见到自己的家人,家人的命令总该要听吧,但我担心他们是反派,我不想做坏事。” “异能特务科也未必正派。”金发青年提醒道,“他们手上的肮脏事不比港口mafia少。” “这个我知道,所以才感到矛盾。”我半开玩笑地说,“魏尔伦大人,要不我以后就留在地下室和你作伴吧。” “想清楚了?”他挑挑眉,“这里可没有赌场给你玩。” “没有赌场玩,可以玩你嘛。我的要求也不高,你的工资全部上交给我,每天给我捶背捏肩,睡前给我哼歌讲故事,我叫你向东,你不准往西,我让你爬你就得爬——” 砰。 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你又揍我,以后就算我和你弟弟修成正果,也不会请你去参加二婚典礼!” “没人想去。” 他懒得再和我吵架,移步到椅子前坐下。 桌上放着一本法国诗集。 封面很旧,边缘处磨损得有些发白,看上去没少被拿在指尖摩挲。 红砖,白墙,微光。美男子魏尔伦的侧影在此刻显得格外忧郁。 他翻开一页诗集,轻声说道:“这个世上充满未知,也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所以很遗憾,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好吧。”我摊了摊手,“还以为你是过来人有经验呢。” “我的经验不具备参考价值。”魏尔伦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樱溪,跟随内心的方向,虽然你大概率会选错。” “呸!”看不起谁呢?! “但有一点你要时刻记得——”他顿了顿,突然用一副十分认真的口吻说道,“哪怕是作为人造人诞生,你也不亏欠任何人。” “希望你的运气比我好。”最后他总算说了人话,“能躲过风暴的来袭。” …… 第113章 离开地下室时,大傻子三途还在睡觉,他闭着眼睛咂着嘴,手指紧紧地捏住魏尔伦的那件外套。 “王……”他似乎梦见了他的王。 真好,那应该是个美梦。 至此,梵天事件完整落幕。 魏尔伦则在低头翻阅诗集,重复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疯子和暗杀王,两个可怕的危险分子,两个同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此刻竟然能和谐相处,岁月静好。 我不得不感慨起人和人之间奇妙又无解的缘分。 再比如津轻的那两位,恐怕连太宰也无法想象,他那向来不茍言笑的兄长津岛英治,如今居然会用鲷鱼烧引诱mikey,换取悔棋一次的机会。 也许直到最后,大家都得不到所谓的救赎,但总会有丝丝缕缕的光亮,照进幽暗的生命里,让生活不再那么单调寂寞。 ——跟随内心的方向。 我思考这句话,发现太空洞,暂时还不能理解。 来到楼上时,本打算直接离开,却意外遇到了中也的下属阿光。 嗯,去打个招呼吧。 “阿光。”我解除异能力,朝他挥了挥手,“你在值班还是在偷懒?” “樱溪小姐。”阿光一见我就迎了过来,“我来和茫茫君换班,准备工作了。您要不要去中也大人那里喝杯咖啡?” “不麻烦了,今天又不是你和中也的休息日。” 换成茫茫君,绝对不会邀请我。 “中也大人看到樱溪小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一道光切来,少年的嘴角咧得很开。 我倒觉得比起让中也开心,更不想扫了阿光的兴。 “那就麻烦你了。” 然而中也并不在办公室里。 换班的茫茫告诉我们:“中也大人出门办事了,貌似军火库那边发生了失窃案。” “怎么这么不凑巧。”阿光噘嘴,“难得樱溪小姐过来,他居然不在。” “任务优先。”茫茫面无表情,“请不要过度替中也大人操心恋情的事。” 阿光朝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我扑哧一声笑了,中也本人不是个恋爱脑,自家下属却在替他恋爱脑。 “樱溪小姐,您要喝点什么?”茫茫礼貌地问道。 “红茶,谢谢。”其实更想喝酒,自从插手mikey的事之后,我到现在一滴酒也没有喝。 “您要吃点什么?” “葡萄卷。” “好像没有这个。”茫茫说,“我出去买。” “不用特意去买了,有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可不行。”阿光严肃地说,“中也大人吩咐过,樱溪小姐是贵客,不可以有丝毫怠慢。” “……”这是他自己吩咐的吧。 “我知道了。”茫茫朝我鞠了一躬,“愿您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除了葡萄卷,记得给你亲爱的搭档我带点苹果派!”阿光趁机说道。 茫茫没理他,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真是不可爱的家伙,难怪中也大人更喜欢我。”阿光吐槽完,回头朝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樱溪小姐,您想不想喝一杯?” “咳。”我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喝酒,但在中也的办公室里喝,无异于往枪口上撞,“被中也发现偷酒喝的话,你和我都要挨骂。” “不。”阿光解释道,“不是中.也大人的酒,是我昨天抽奖抽到的礼品。” “好,那尝尝。”我贪婪地说道。 阿光的运气真不错,竟然能抽到酒,并且是一瓶看上去很名贵的红酒。 他打开红酒,取出玻璃杯,给我倒了半杯。 “闻起来好香,是什么牌子的?”我低头喝了一口,瞥向瓶身上的字。 一行英文,seven deadly sins。 【七宗罪】。 第一反应,居然有酒叫这种名字,好装逼。 第二反应,这不是之前和费佳第一次吃饭时他点的酒吗? 会是巧合吗? 所谓七宗罪—— 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欲望。 七种罪恶,七种我全占。 但仔细一想,距离上次喝这个牌子的酒时,我好像发生了变化。 不那么懒了,即使遇到与自己无关的事,也会往前冲。 也没那么容易嫉妒别人了,逐渐接受自己非人类的事实。 懒惰和嫉妒的罪行似乎已经从我身上洗去。 难道是红酒的魔力吗? “阿光,请再给我倒一杯。” 我的酒量很一般,但架不住这瓶酒过分美味,以及它神秘的名字。 我忍不住想,如果人能完全洗去七宗罪,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恍惚间,我在瓶身的反光里,看到了费佳的眼睛。 他也在用那双紫红色的眼睛回望着我。 然后,又是那场大雪,光脚走过的冰天雪地。 场地并不是在津轻的后山,而是在更遥远的地方。 这次我不仅看到了少年费佳,也看到了幼年时期的太宰。 一个站在我前面,拉住了我的手,想要我跟他走,另一个站在我后面,扯住了我的袖子,不让我走。 【她是我的东西,你为什么要偷走?】费佳问太宰。 太宰低着头,不吭声。 【你是个无耻的小偷,甚至篡改了她的命运。】 第114章 ……篡改了我的命运? 我到底是什么? 【她说过她想看看有夏天的地方。】太宰抬起头,【她还想尝尝夏天的葡萄。】 【你漫长的旅程,请你以后一个人继续下去……】 “樱溪小姐,樱溪小姐,您不能再喝了。”耳边传来了阿光的声音。 我努力睁开眼睛。 ……好困。 没能坚持几秒,眼皮又合上了。 于是我干脆放弃思考,闭上了眼睛,很快便睡去了。 梦里的费佳和太宰还在争执,费佳占据上风,但他们的对话内容我一句没听清。 我猛然想起英治提过,他们全家去过莫斯科旅行。那一年,太宰五岁。 而我和太宰的初次相遇,也是在他五岁的时候。 “樱溪小姐!” “樱溪小姐,醒醒!” 我是被茫茫摇醒的。 他见我醒来,松了口气,“您没事真是万幸。” “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话音戛然而止,茫茫身后的地板上,阿光安静地倒在血泊里,眼眶空空,两只眼球都被挖掉了。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 而他的身旁,躺着那枚黑色的宝石——命运骰子。 “阿光!”我赶紧去查看他的伤势。 “他还有一口气,但伤势严重,后果不好说。”茫茫冷静地抱起了他,“我带他先去医院,您联系中也大人说明情况。” “医院太慢了,我们去武装侦探社。”我想到了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虽然说这么做完全把人家当工具人了,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要是与谢野晶子不同意救港口mafia的成员,我就只能……让阿光原地脱离mafia加入侦探社做牛做马了。 在路上我给太宰打了个电话。 “太宰,帮我救个人,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要,”太宰很不屑,“你每次都是给我画饼,我不会再上当了。” “这次一定不是画饼,保证让你满意。要是阿光有个万一,我怎么和中也交代……”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向太宰说了一遍。 “在mafia的地盘出事,是他们保护不周,你应该跟他们索要精神损失费,在急什么?”太宰反问道。 “要是我没有喝那瓶酒——” “已经喝了就不要后悔了。”太宰打断了我的话,又问道,“为什么对方要挖掉山崎的眼睛呢?” “为了解锁保险柜,中也的保险柜需要他或者阿光的虹膜识别,敌人的目的恐怕是为了——” 我摸向了口袋。 在匆匆离开mafia办公室的时候,我把这颗骰子也带了出来。 原先是什么点数也没有的黑色正方体,在中也手里出现了4,在森鸥外手里出现了2,此刻,又多了一面点数,三个点,是3。 可这样更说不通了。 “为什么得到了命运宝石还把它留在了现场吗?” “也有可能不是为了它,而是为了别的东西。”太宰又问,“保险柜有其他东西失窃吗?” 前排开车的茫茫回答道:“保险柜只有中也大人和阿光能打开,所以只有他们会知道。” “是茫茫君啊。”太宰听出了自己前部下的声音,若有所思道,“你果然到中也手底下去了,这回算是得偿所愿了。” “都是太宰先生您的功劳,万分感谢。”茫茫冷漠地说,“以前您所有的下属都去效命中也大人了,大家都过得很好,没有人怀念您。” 颇有些赌气的意味。 “正合我意。”太宰满不在乎道,“我也不希望自己被一群男人惦记,恶心死了。” “像太宰先生您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去给您扫墓。” 这是我第一次从茫茫的嘴里听到恶毒的诅咒,我有些惊讶。 太宰依然是满不在乎的语气:“爱扫不扫,我会在意那种事吗?” ……其实,他会在意的。 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 但我总觉得太宰需要活在人声鼎沸中才能暂时放下自杀的念头。 “太宰,我会去给你扫墓的,还会给你献花。”说完我又意识到在给太宰画饼了。 “哄我玩呢?” “不是,是真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反正这种事只有在我死后才能知道了,但等到那时我也无法验证了。” 距离武装侦探社只剩下不到一公里。 再过一个红绿灯。 再过一条街。 阿光就能得救了。 “但是太宰,我总觉得我会比你先死。” “那可不行。”太宰笑着说,“你刚才还在说帮我扫墓的。” “与谢野小姐会同意救mafia的成员吗?” “可能不会,毕竟是敌人。”太宰鼓励道,“但你不是很擅长死缠烂打吗?拿出看家本事吧。” “姑且就当你是在夸我咯。” 我笑了,太宰也笑了。像是很平常的一天。 轰—— 一声巨响。 爆炸是在这时候发生的,毫无预兆。 我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挂,只听到一声巨响,前排开车的茫茫,身旁昏迷的阿光,全都被冲天的火光吞噬了…… 我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燃烧的火海。 再后来的事,再后来的声音,我全部都听不到了。 第115章 第57章 57 五岁那年, 津岛修治第一次跟随父母出国旅行。 目的地是莫斯科,距离津轻不远,又同样是在寒冷的冬天, 姐姐们偷偷抱怨, 他却是有些期待的。 一家人齐齐整整的旅行, 对于威严沉默的津岛家族而言,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场景。 父母走在最前面, 他一言不发地跟在兄姐们的身后, 由于短手又短脚, 他走得颇为费劲。 可能是年纪小, 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不断地打量着周围。 往左看,是一个戴帽子的小男孩,骑在疑似他父亲的男人脖子上, 手里举着一支棒棒糖, 正在叽叽咯咯地笑。 他想了想, 自己似乎从来没和自己的父亲这般亲密过。 看了一会儿, 他将视线转向了右边。 右边是一群结伴而行的学生,年纪看上去比他大一点,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没有那么多同伴。 应该说他根本没有同伴,一个都没有。 其实津岛家周围有不少小孩子,但因为他是地主家的少爷,大家都怕他, 有一次他口袋里揣着糖果想过去,小孩子们也只是怯怯地打量着他。 他们用眼神告诉他——你和我们不一样。 他停下脚步, 又慢吞吞地回家了,然后独自吃光了口袋里的糖果。 吃到牙疼, 吃到当有同龄人的笑声从窗外响起时,他不会再抬头去看。 正当这时,一阵悠扬柔和的提琴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是大提琴和小提琴的合奏。 在冰天雪地的莫斯科,这支优美的旋律像是吹过大地的春风,令人心情舒畅,疲惫一扫而空。他发现连自己的父亲都在驻足聆听。 演奏者是一对黑发紫眸的少年少女。 少年拉大提琴,少女拉小提琴,他们身穿白色的绒衣,身后是有着音乐喷泉的广场,时不时有白色的野鸟飞过,场景和谐美好。 没有由来的,津岛修治一眼对上了少女的视线。 曲子的旋律在音阶的流转中逐渐趋于平缓,她也在这时朝他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他们是街头艺人,但听的人多,愿意掏钱的人却寥寥无几。但他们好像也不在意,少女放下提琴,从包里摸出了一块面包。 她掰成两块,一块递给了身旁的黑发少年,一块本来打算自己吃,但看到落在少年头顶的白鸟后,她将自己的面包让给了小动物。 津岛修治盯着这一幕,他确定自己不是贪吃鬼,但他很想知道那块面包的味道。 再次遇到少女是在当天晚上。 他在酒店里听父亲在训斥兄长们,等了许久,那些训斥都没有落到他头上。 津岛家主连训人时都忘了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如果自己消失了,那么家里人会出来找吗?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跑出酒店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外面下着大雪,加上是比白天更冷的夜晚,他还没吃晚饭,又饿又冷,瑟瑟发抖。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回去。 他坐在商店街的台阶下,细数着自己单薄的人生经历。 不被父亲期待。 不被母亲关心。 也得不到兄长和姐姐们的喜欢。 家里大部分佣人都不待见他。 周围的同龄小孩也不和他玩……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呢?” 他听到有人在跟他说话,抬起头来。 是白天拉琴的那个少女。 五岁的津岛修治还听不懂俄语,但他天生聪明,能猜到她在说什么。 肯定是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呢? 他歪头打量她,她怀里抱着很大的袋子,里面装满了从商店里买的面包。 “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少女又问了一遍。 他没说话,肚子替他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你饿了么?”她拿出一个面包递给他,“我还有事要忙,等会儿再送你去警察局。” 津岛修治接过面包,没吃,只是举着。 他仍然望着少女,他在思考为什么她要买那么多面包? “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有点不放心,我带你一起去办事,等结束了再去警察局。” 少女背起了他。 她的背并不宽,反而纤细,但这是记事起他第一次被人背,也因此看到了高一些的风景。 面包是分发给孤儿的,在难民营里,白天拉大提琴的少年正在给衣服脏兮兮的小孩们讲故事。 小孩们一见少女回来,故事也不听了,闹哄哄地围过来吃饭。 面包不多不少,正好一人一个,不,还是少了一个——她自己没有。 津岛修治望了望自己手里的面包,准备将它拆开。 ——晚了一步。 对面的少年已经将自己的那份分成两半,在小孩子们全都因为低头啃面包陷入视角盲区的时候,他直接用嘴衔着面包,喂给了少女。 这一刻,津岛修治明白了,他们不是兄妹,是恋人。 他也啃了一口手里的面包,白日里幻想的味道得偿所愿,但并不好,很干很硬,像木头,是他吃过最粗糙也最廉价的面包。 他实在咽不下去。 “你是日本人吗?”少年忽然问他,用很流利的日语。 津岛修治点了点头。 第116章 “和家里人走丢了?” 他又点了点头。 “知道家人住在哪个旅店吗?” “知道。” 他把住的酒店名告诉了少年。 少年用俄语翻译给少女听。 她也点头,与少年拥抱后分开,又背起了与家人失散的可怜虫。 津岛修治心想,这场离家出走就到此为止吧。 他以为少女会直接送他去酒店,她却在商店的门口停下了。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在货架上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个日本产的面包,由于是进口食品,价格昂贵,她在付钱时手都在抖,但她还是付了。 那个面包也完全不想吃,津岛修治心想。 回到酒店时,家里人果然发现他不见了,威严的津岛家主依次责骂了他的母亲、他的兄长以及随行的佣人,最后才轮到他。 一巴掌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心里是有点失望的。 父亲嫌丢人,在他消失后都没有选择报案。看来,对津岛家来说,他确实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然而这一巴掌却把已经离开的少女又打了回来。 她和津岛家主单方面吵了起来,津岛修治冷眼看着,她一定是在教育他不能打小孩之类的话。 太天真了,津岛家主根本听不懂俄语,即使他听得懂,也会对此嗤之以鼻。 少女很快被酒店的安保人员赶了出去。 “疯子。”津岛修治从自家父亲嘴里听到了嘲讽的评价。 他不由得庆幸少女也听不懂日语。 这件事还没完。 当晚,他躺下准备休息时,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睁眼,少女竟然像只大蝗虫似的扒在窗外。 这里是二十楼,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 他不敢犹豫,也不敢惊动同屋已经熟睡的兄长,踮起脚尖,轻轻地打开了窗户。 其实打开窗户又有什么用呢? 他心想,他们语言不通,无法交流。 少女朝他递来了一张纸条。 他将纸条展开。 上面写着几行日语: 【是你父亲不对,不听你解释就打人。】 ……本来他也没打算解释。 【你不要在意。】 ……嗯,本来也不打算在意了。 【也不要讨厌他。】 ……这个,待定。 【我给你买了我们这边有名的巧克力。】 他的手掌被托起,少女往他的手心放了一块金币巧克力。 ……是代可可脂做的吗?是就带回去给樱子婆婆吃吧。 【作为给小小男子汉的奖励,因为你没有当众哭出来。】 ……人后也没有哭。 他好像很早就丧失了哭泣的本能。 最后一句—— 【以上,均由费奥多尔·d代笔。】 第58章 58 “修治。”他轻声对少女说, “是我的名字。” 少女不理解,示意他写在纸上。 “修治。” “修治。” “修治。”他不厌其烦。 少女终于也跟着重复:“修治……?”这是她学会的第一句日语。 他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己:“修治。” 总算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对方。 “认识修治小朋友是我今天最棒的收获, 再见啦。”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那只细白的手在他的眼前晃过,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抚摸他的头。 父母不会摸,兄长们不屑摸, 佣人不敢摸。 不止如此, 也是第一次有人会为了他和强势的父亲叫板, 即使被赶出酒店也会在深夜爬上高楼来看他。 “……你带我一块走吧。”津岛修治用两只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虽然内心一度纠结于干硬难吃的面包和一看就是代可可脂的廉价巧克力。 少女不明白他的意思,歪头思考了一下,竟然将身上的白色外套脱给了他:“你喜欢毛茸茸的衣服?” 津岛修治知道他被误解了,只好指了指自己的脸。 稚嫩白皙的小脸, 承受过津岛家主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红肿的半边还没有完全消肿, 弱小无助又可怜。 少女仍不理解, 他索性将小脸昂的更高。 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看不到吗?眼睛是摆设吗?” “我听不懂日语,你也听不懂俄语。”她叹了一口气, “我带你去找费奥多尔吧,但愿不要被你的家人发现。” 费奥多尔是写纸条的少年,他和少女住在贫民窟的一间破旧房屋里。 没有灯,他靠在床上, 点了一支蜡烛在看书。 “你怎么把那孩子带回来了?”他翻过一页书,微笑。 “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少女扯过少年手里的书, 将津岛修治塞进了他的怀里,让两人面对面坐着。 “费奥多尔, 你博学多才,你和他交流一下。” 费奥多尔:“……” 津岛修治:“……” “酒店里闷,我想出来透透气。”在面对男人时,津岛修治发觉自己一瞬间丧失了说出“你带我一块走”的欲望。 他眨了眨眼睛,又问,“喂,她叫什么名字呀?” “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费奥多尔反问道。 “……我对你不感兴趣。”而且纸条上写了少年的名字,他已经知道了。 第117章 “小小年纪,就只对女人感兴趣,长大了会成为对社会没什么用处的花花公子吧。”费奥多尔将他摆放到一边,对少女说道,“这个孩子睡觉经常尿床,被家里打骂,所以不敢睡觉了。” “什么?”少女震惊,随即露出同情的表情,“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尿床很正常吧,他的父母应该多些耐心,怎么能打骂呢?” 津岛修治很确定费奥多尔对她胡乱翻译了,但语言不通,他有话说不出。 “是啊。”费奥多尔朝他挑挑眉,“真可怜。” 少女又说:“今晚你就和费奥多尔睡,如果尿床了,他也会帮你洗裤子的。” “我不洗。”费奥多尔表示拒绝。 “你不洗我洗。”少女满不在意地说。 一张很小的床,挤了一大一小两只男人。 津岛修治睡不着,尽管少女往他的怀里塞了个热水袋,又用自己的外套包住了他的身体,但床板实在太硬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黑暗中,旁边的费奥多尔察觉了他的异样,淡声说道:“作为有钱人家的少爷,为什么想来垃圾堆一样的贫民窟?” 津岛修治不答,“她不用睡觉吗?” 他注意到少女又匆匆出门了。 “她还有工作。” “很晚了,她也应该休息。” “她不需要。” “她不是你的女人吗?” 这个问题令费奥多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朋友,你今年几岁?” “……”津岛修治别过了脸,“哪有男人自己躺着睡大觉,让自己的女人半夜出门工作的?” 他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好不要脸。” 费奥多尔气笑了:“真是没礼貌的小鬼。” 津岛修治也不想睡了,干脆也坐了起来,“她晚上做什么工作?” “照顾病人。” 考虑到这对恋人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津岛修治提议:“你会日语,可以当翻译挣钱,让她不用那么辛苦。”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费奥多尔解释道。 男孩提出要去见一见少女工作的地方,少年想了想,同意了。 这里是莫斯科环境最糟糕的地下医院,医生和药物都很紧缺,病人们痛苦的呻.吟声令津岛修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有人在他面前死去,有人正在死去。 一幕一幕,宛如地狱。 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出身优越的津岛修治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直视人间的苦难,两手冰凉,后背却冒出了大片的冷汗。 他在最里面的手术室见到了奄奄一息的少女。 少女安静地垂着头,正在为濒临死亡的病人献血,起初津岛修治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掏了掏口袋,摸出了先前她给他的那块金币巧克力。 他把巧克力放到了少女的手心。 少女费力地抬起脸,烛光下她的面色一片苍白。 “这是给她的奖励。”他扭过头示意费奥多尔翻译。 “收下。”费奥多尔淡淡道,“这是他给你的奖励。” 这回倒是没有胡乱翻译。 “谢谢。”少女虚弱地笑了一下,在抽血到第二袋的时候,津岛修治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承受的献血范围。她也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四肢纤细,看上去还有些贫血。 “你也来抽血,不能光抽她的。”他对费奥多尔说。 少年在椅子上坐下,闭目养神,直接忽略了他的话。 抽血仍在进行,抽到第三袋的时候,津岛修治握住了医生的手。 他极少与外界的人交流,算不上性格胆怯,却也需要鼓足勇气。 “已经够多了吧。” 医生听不懂日语,示意他松手。 他固执地握着,直到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那枚金币巧克力又递给了他。 他不接巧克力,扭头看向费奥多尔,“你跟他们说,可以抽一点我的血,我是ab型。” “你只是个孩子。”费奥多尔说。 “她也是。”他表示不服气。 费奥多尔不搭理他了,继续胡乱翻译:“他不吃这种巧克力,太廉价了,作为有钱人家的少爷,他只吃本国产的高级货。” 得知自己送出的巧克力被嫌弃,少女窘迫极了,尴尬地收回了手。 津岛修治知道自己被坑了,但也没办法。 谁让自己不会说俄语呢。 谁让少女不会说日语呢。 “你这个该死的魔人。”他对费奥多尔说。 费奥多尔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 五岁的津岛修治打不过谁,也骂不过谁,只能木然地看着。 这不是献血,是献祭。 不知道过了多久,针才从少女的胳膊上拔下来。 医生给了她一袋钱,她抽出一张,将剩下的交给了费奥多尔。 “送小鬼回家吧。”费奥多尔的视线落在那张卢布上,“很少见你拿钱,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我想给修治买块巧克力。”少女笑了笑,“总觉得他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费奥多尔低头,在她的眉心轻轻地吻了一下,“我在家里等你。” “好。” 当津岛修治再次被少女背起时,第一件事就是伸手用力擦了擦她的眉心。 第118章 “修治?” “……”没法沟通,也不想沟通,他赌气地将脸埋进她的衣服里。 她抽了不少血,脚步不稳,但一路都在哼着歌。 是一首俄罗斯的童谣。 旋律轻快,极富有生命力,是积极向上的,不像日本的童谣,总是透着有气无力的丧。 儿童听的东西为什么会丧呢? 大概是生而为人的那一刻,就注定要面对太多沮丧的事了。 多年以后,当津岛修治早已变成太宰治,每当他在雪后初晴的时候路过寂寞的长街,总会忍不住想起那首童谣,以及那段神奇的异国之旅。 少女又带他先去了商店,挑了售价最高的巧克力。那一张卢布不够付,她想了想,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用它抵押。 津岛修治受不了这个,“你对一个陌生人需要这么付出吗?请多为自己想想吧!” 他气呼呼地扔回巧克力,从商店老板手里抢回了那条项链。 “早点离开那个需要你卖血来养活的男人吧!” 天空开始下雪。 莹白的雪花使得整个天空都阴阴的,他这才意识到天亮了。 他和少女不欢而散,迈着小短腿走开了。其实他知道回去的路,他只是想看看她能做出多离谱的事。 走出很远了,一扭头,发现少女跟在后面,用更慢的速度跟着,直到他进去酒店大堂,才在外面停下。 雪花在她黑色的头发上拢了一层细密的白雪,使得她看上去像一尊静美的雕塑,津岛修治最后看了她一眼,回头上了楼。 很好,家里人没发现他消失一晚的事。 他装出刚睡醒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洗漱、刷牙、换衣服,跟随在家人身后来到餐厅。 酒店提供的早餐精致可口,光是开胃小菜就摆了好几种,有日式的,也有西式的。 整个津岛家族都奉行食不言的戒律,吃饭的坐姿都十分整齐。津岛修治想起了昨晚在贫民窟里的场景,大家只有最劣质的面包吃,也没人有吃相,还很吵。 他想起了地下医院的场景,嘴里的蟹肉瞬间不香了。 父亲是大地主,也是议员,津岛修治在电视上见过他的发言,声音铿锵有力,眼神坚定无悔,他说会给大家带来幸福。 ……幸福? 高高在上的津岛议员,真的理解幸福的含义吗? 摸了摸口袋,津岛修治惊愕的发现,他竟然摸到了那块已经被他退回的巧克力。 巧克力上附了一张纸条,是几行歪歪扭扭的俄语,不是费奥多尔的字迹,应该是她本人写的。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无视了父亲投来的不满的目光,平生第一次在没吃完饭时就匆匆离开了位置。 他找到酒店的经理,要来了一位会两国语言的人,付了小费,让对方替他翻译了纸条上的内容—— 【好像让你生气了,但我很想看到修治笑起来的样子。对了,以后睡前一小时不喝水,去上一下厕所,你就不会再尿床了。——你的俄罗斯朋友一千零一。】 第59章 59 “请您教我俄语。”津岛修治对帮他翻译纸条的人说道。 “看不出来你还在尿床的年纪, 就知道好学了。”男人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笑眯眯地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 去享受你的假期吧。” “请教我!” “等你再长大一点, 让你的爸爸妈妈给你报个俄语学习班,从头开始学。” 男人说完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然而津岛修治却毫不气馁地跟在他的身后, 礼貌且坚定。 见小家伙赖着不肯走, 他无奈极了, 忽然一拍脑袋:“我有一本入门的词典,你拿去看吧,不过你能看懂吗?” 事实证明,能看懂。 津岛修治虽然年仅五岁, 但天生聪慧过人, 且因为自幼缺少玩伴, 只能看书认字来消磨时间, 因而不仅认识很多字,有时还能作出一两首令大人都刮目相看的俳句。 他捧着字典研究了半天, 摸索着写出的第一句话是—— 【我没尿床,你和费奥多尔才尿床!】 字迹歪歪扭扭像虫子在爬,他觉得不好看,怕她看不懂, 写了三遍才勉强满意,放下笔, 鼓起腮帮子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 “修治,你在写什么?”姐姐拿起了他写废的两张信纸, 又看了看摊开的俄语字典,“是俄文吗?”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写给朋友的?” “……不算吧。” 他和她不算是朋友,他只是想告诉她,他没有尿床。 仅此而已。 麻烦的是怎么把信送给她。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记得去贫民窟的路线,但津岛家下午全家要去参观瓦西里教堂,他没有宗教信仰,对此不感兴趣,又不能不去。 他心想,要是自己现在不是五岁,而是十五岁,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去找她了? 他看了一眼紧跟在父亲身后的大哥津岛文治,作为长子,他已经十八岁了,仍然不像得到了自由的样子。 参观教堂是件悲哀无趣的事,他看不懂那些十六世纪的壁画,出于好奇很想问,但大家都默不作声,整个教堂都沉浸在庄严肃穆的氛围里,于是他也没开口。 ……好无聊。 什么时候能结束? 第119章 大家真的都能看得懂那些东西吗?是怎么做到看不懂又深受熏陶的样子? 他这么想着,终于忍受不了,偷偷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穿过警戒线,穿过重重障碍,爬到了塔楼的顶部。 这里没有人,只有自由的风,以及自由的鸟。 伸出手,仿佛就能够着天空。 五岁的津岛修治还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自由的风,就被自由的鸟啄到了手。 “走开!”他挥手驱赶,“不要欺负我!” “去啄我爸爸!” 战斗民族的鸟都比津轻的鸟凶神恶煞,他有些招架不住了,视线往下一瞥,几十米的高楼,他一阵眩晕,险些一头栽下去。 ——后衣领被人拉住了。 救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两天撞见率极高的那名少女。 “我看到你上来了,也跟过来了,这里的秃鹫攻击性很强,它们会杀人。”少女托起他的手背查看伤势,流了血,但万幸没被啄到骨头。 她将他带下楼去,借了教堂的医药箱帮他包扎伤口。 “修治。”出人意料的是,她用日语叫了他的名字,并用日语继续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修治,很高兴认识你。 他仰着脸等她说下一句,半天都没等到,才意识到她只学会了这一句。 好神奇。 一瞬间他感觉到人和人之间注定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 他在学习写俄文,而她在学习说日语。 他们都想和对方沟通。 对了,他写的那封信!那封信应该给她看的,虽然只有一行字,但那是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他才没有尿床! 但是掏了掏口袋,沮丧地发现信没有带出来,被他放在酒店了。 “修治是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少女问道。 一句话里只有自己的名字是日语发音,但津岛修治能理解她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 “那以后有机会再给我看吧。”少女牵起他的手,“现在去找你的爸爸妈妈。” 估计被父亲知道自己擅自离开,又要挨打了,津岛修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昨天挨了一巴掌的左脸。 希望这次是右边脸挨打,多少能匀称些。 少女见状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作出承诺:“放心,我不会再让你爸爸打你了。” 津岛修治以为少女要和津岛家主互殴,还忍不住脑补出了两人打架的场景。 新旧思想,真实虚伪,刀光剑影,互相碰撞。 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少女胡编乱造了一个故事,对教堂的人解释他是为了保护她,才被突然袭击过来的秃鹫啄伤了手背,儿子一下子被拔高成了英雄,津岛家主脸上也有了光彩。 听到自家父亲嘴里说出的武士精神,津岛修治只觉得好笑,他才五岁,能有什么武士精神? 他小小的脑袋里浮想联翩,就算自杀,也不会像武士那样切腹,他会选择上吊或是跳河…… 其实,他宁愿挨一巴掌,也不想听这些假惺惺的发言。 全是谎言粉饰出的和谐。 于是他再一次趁人不注意,偷偷溜掉了。他人很小,头脑也很灵活,没有人发现他又消失了。 他离开了教堂,这次他连少女也不想见了,信也不会给她了! “大人都一样。”他嘀咕道,“原本还以为你……” 还以为什么呢? 他没有往下说,在空旷的街头沉默下来。 满眼莹白的落雪,仿佛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凛冬的莫斯科无比苦寒,罪恶事件也比其他季节更多。 他走的路通向贫民窟,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往那里走,身上价格不菲的衣服和萝卜头似的身材,让他很快被人盯上了。 第一次被抢劫,津岛修治并不害怕,对方是一群未成年人,为首的男孩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刀,目光凶狠,手却在发抖。 津岛修治的目光落在了男孩的双脚上。 ——他连鞋子都没穿。 脑海里不禁又浮现出了津岛家主在电视上铿锵有力的发言,“我会让大家得到幸福!” 幸福就是津岛家成员衣食无忧,佣人们却只能吃冰冷的饭菜,领微薄的薪水。 幸福就是负责照顾他的保姆自己的孩子生病,也不被允许请假回家,只能跪在地板上偷偷祈祷。 ……呵,幸福。 津岛修治轻轻念着这个词,对面的男孩却没有动手,他从这双鸢色的眼眸看到了深不见底的绝望,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慌张的样子。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勇气顷刻间分崩离析。 “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了。”他拔高了音量,企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凶狠一点。 “哥,不是说他看上去是有钱人的小孩,可以绑架他让他家里人来赎吗?” “他还是尿床的年纪,我们换一个目标吧。” 一群人抛下他离开了。 津岛修治拍了拍头上落下的积雪,在破旧的报亭下面坐着看雪。 ……等一下,虽然今天天气恶劣,不适合出门,但街道上未免太安静了。 他又站起身来,朝贫民窟走去。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贫民窟里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到处都有人类的残肢,显而易见刚经历了一场屠.杀。 第120章 不久前对他实施抢劫的那个男孩,已经成了刀下的亡魂,眼睛瞪得很大,死不瞑目的惨状。 津岛修治蹲下身体,脱下了自己的鞋子,给男孩穿上。他的鞋很小,但男孩营养不良的可怜,脚也发育的小,竟然勉勉强强套上了。 要是早点把鞋子送给他就好了,他不由得后悔起刚才的不作为。 “下辈子别当小孩子了。”他替男孩阖上眼睛,“不管是富裕的小孩子,还是贫穷的小孩子,好像谁都不能幸福的长大……” 一个穿着教派衣服的男人发现了活着的津岛修治,挥刀朝他砍来。 一刀落下,刀消失了,津岛修治漠然地掀开眼皮,整个人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男人愣住,他的手上随即又幻化出了另一把刀,但刀依然碰不到津岛修治,“你是怪物吗?” 他看到男孩朝他笑了笑,是藐视一切的那种笑。 他放弃异能力,改为体术攻击,朝男孩的脸挥出了拳头。 拳风扫过脸的一瞬间,津岛修治身体一轻,他被人抱了起来。 少女将他扔上了屋顶。 “修治,去安全的地方。” 四面八方都是教派的人。 津岛修治生于和平的津轻,仅限于在游戏机里见过战斗的场景。 他一面天真的幻想这些死掉的人马上会满血复活,一面又一面又清醒地意识到这种事不会发生。 一条一条的人命,在这里没有意义的被摧毁,只是为了某个人和他的某种目的。 少女渐渐寡不敌众。 “修治。” 混乱中,他听到了她叫他的名字。 她叫他快跑。 爆炸是在他跳开三米后发生的,由于腿太短,没能完全跑开,他被重重地摔了出去,冲击和热浪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内脏被震碎了。 幸运的是,他摔在了刚才那个男孩的尸体上,有了对方作为缓冲,他没有当场摔死。 但是好痛,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趴在尸堆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和教派成员们同归于尽的少女。 少女也一动不动。 他木讷地想,她死了么? 困于津岛家的大房子里时,他以为外界的世界不会更糟。 真正来到外面的世界,他也没有找到他构筑的天堂。 他又看了她一眼,他记得她是个美丽的少女,有黑色的长发,紫红色的眼睛,嘴唇像玫瑰花一样柔软。 现在她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上帝创造了,上帝也拿走。 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不急不缓。 津岛修治偷瞄一眼,认出过来的人是费奥多尔。 明明面前是地狱一样的惨状,费奥多尔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他走到少女旁边,旋开打火机。 “本来是很简单的任务,你却背叛了我的命令,不愿意让任何人牺牲。” “看吧,你什么都不想牺牲,就注定会有更多的人牺牲。” “太遗憾了,你也不是我想要的杰作。” 由于是俄语,津岛修治什么也听不懂。 但他震惊于少女的尸体,被原地点燃后,竟然变成了一张纸。 一张轻飘飘的纸。 原来她根本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却以人类的身份活着…… “一千零一号,存活时长,三十六天。”费奥多尔捡起了那张纸,在上面印下一吻,“谢谢你活过。” 第60章 60 再次睁开眼睛, 津岛修治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由于多处擦伤和撞伤,他全身上下几乎裹满了绷带。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眉头紧锁,母亲和姐姐在低声啜泣, 两位哥哥也都眼圈发红, 神情担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也意识到家人是在意自己的, 虽然不可能有自己想要的那么多。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修治醒了。”最先发现他醒来的是大哥文治。 津岛家主朝他投来视线:“修治,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慢慢地摇了摇头。 “父亲大人, 恐怕他是遇到坏人了。”英治猜测道, “听酒店的工作人员说,这一带经常发生抢劫案和儿童拐卖事件。” “别研究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了,先叫医生来看看他吧,我可怜的修治。”津岛夫人也只有在这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个母亲特有的坚强和脆弱。 津岛修治疲惫地闭眼, 大脑却一刻没有放松。他遇到的少女竟然不是人类, 而是一张纸。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拥有将一切异能力无效化的能力, 因此教徒那把具现化的刀才无法伤害他。 少女触碰他没有消失, 显然不是异能力者制造的东西。 ……那她到底是什么? 医生检查的结果是他的身体指标一切正常,但需要静养, 津岛家的莫斯科之旅也戛然而止。 “对不起。”津岛修治低头道歉,心不在焉。 “后天回程,修治需要回家养伤。”津岛家主作出决定。 “啊,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出国一趟——”姐姐刚一抱怨, 对上父亲威严的眼神,立刻不敢吱声了。 “都是修治的错!”在大人离开病房后, 她才敢瞪自家弟弟,并鼓起了包子脸, “不理你一分钟。” 津岛修治:“……” 第121章 下一秒她又开始说话:“修治裹着绷带好像小木乃伊,你是偷偷去见朋友才受伤的吧?” “还没到一分钟。”他提醒道。 “哼,要不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晚上要拜访朋友,我也不想留下陪你!” 关键信息,父母要拜访朋友。 很好。 “姐姐,帮我个忙。”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包子脸,“我想出去。” * 从医院离开的很顺利。 起初,姐姐不同意。怕他再出事,也怕被父母责骂。 但他爬上阳台,平静地威胁道:“你不让我出去,我就跳下去。” 多残忍,他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做生死选择—— 要么放了他,要么杀了他。 夜幕降临,他的身形在高楼上渺小的如同一片落叶,姐姐最终哭着同意了:“那你快点回来,不然我会被打死的。” 看到姐姐的眼泪,他鼻子一酸,也跟着掉下了眼泪。 阴谋得逞,但他并不是胜利者。 他只是一个擅于利用他人之爱的卑劣之徒,并不比费奥多尔光彩到哪里去。 于是姐姐躺到病床上假扮他,而他套上姐姐的衣服,骗过查房的医生,一路又前往贫民窟。 白天发生在这里的罪恶痕迹已经被彻底消除,空气冷冽纯净,一丝血腥味也没有。 费奥多尔和少女居住的那间屋子亮着灯,他敲了敲门,门没关,咯吱一声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正在伏案写作的美少年,壁炉里火焰跳动,铺开一室明明灭灭的光。 “她呢?”津岛修治问道。 闻言,费奥多尔放下笔,瞟了他一眼,“你才五岁。” “那又怎样?” “这个年纪的小鬼会倾慕异性吗?……不过我也想不起我五岁时的想法了。”钢笔在他指尖转了个圈,稳稳地落回掌中。 书桌上摊着一页写了一半的纸。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的声音染上一丝怅然。 “太久?”津岛修治皱眉,“也就十年的时间。” “不止。”少年摇头。 他接着猜:“十一年?十二年?” “你猜不到的。” 少年微笑,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有着魔一样诡谲的踪迹。 津岛修治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蜷起了手指,这一细微的动作落入了少年的眼中。 少年眨眼,下一秒的气氛又变得活跃起来。 “她去买酒了,明天早上回来。” 津岛修治哦了一声:“那我就在这里等她。” 没等费奥多尔同意,他兀自爬上了那张床,拍平枕头躺下。 “床真小。”他嘀咕道,“不够你们两个人睡吧。” “还好。”费奥多尔挑挑眉,“我和她每晚都是相拥入眠。” “呕。”津岛修治觉得自己的耳朵脏了,“你还没说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 费奥多尔面色一沉,他被问住了。 他没给少女赐姓取名,她拥有的只是编号。 第一百次重生的叫一百,第一千次重生的叫一千,第一千零一次重生的就叫一千零一。 扉页是【书】中最特别的一页,它不用于书写,仅用于签署持有权,于是被他用于满足少年情怀。 第一次写下完整的设定,让它变成人类时,他最有成就感,为她挑选衣裙和发带,给她恋人能享受的所有待遇。那也是陪他时间最长的一任。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过自己对旧世界重燃起的希望和慈悲,幻想着有一天会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最后被他亲手毁灭了。 “索尼丝伽。”穿过迢迢时光,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给第一任取的名字,“她叫索尼丝伽……是我最喜欢的人,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津岛修治面无表情地听着对方近乎表白的发言,再次想起了津岛家主在民众面前的慷慨陈词。 全是骗人的把戏,傻子才会上当。 但这世上最不缺傻子,那些民众是,书页变成的少女也是。 他抬眸看了桌上的书页一眼。 风从没关严实的门外吹进来,它被吹动,起伏了一下,像是对他的回眸。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的脑海里蹦出来,蹦出来又被摁下去。 成年以后的太宰治偶尔会回想起这一晚,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聪明,他竟然猜到了费奥多尔在造人——字面意义上的造人。 他假装困倦睡着,当费奥多尔的刀尖抵在他的喉间试探时,他的呼吸没有一丝慌乱。 魔人凝视着他的睡颜,片刻后继续伏案书写。 津岛修治看不到他具体写了什么,但他看到了,他把写完的书页埋进了窗外的大雪之中。 …… “修治。” “修治。” 恍惚间听到少女的声音,他以为自己深陷梦中,睁眼后又差点以为先前经历的才是梦。 绷带还在身上裹着,不是梦。 意识完全苏醒。 “早安,修治。”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了一声:“早。” 少女重生了,从书页又变回了人。 津岛修治看着她的脸,与前一任的一千零一没有任何不同,一样的眸色和发色,浅笑起来都有两颗虎牙。 第122章 十五岁的年纪,花一般美好。 但是,她竟然还记得自己? 那她还是原来的她? “我买了早餐,起来吃吧,吃完了我送你回医院,要不然你的家人会担心。” ……她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 她果然不是原来的她了。她被费奥多尔增加了新的设定。 那个在雪地里拉小提琴,在商店门口捡到他,又两次救过他的少女,已经不存在了。 真讽刺,她到死才学会了一句日语,而面前的少女刚出生就熟练掌握了日语。 津岛修治拒绝了向他递来的牛奶,推开门往外走,连姐姐的外套都没穿。 外面寒风嘶吼,大雪纷飞,视线里一片惨烈的灰白,什么都看不清。 少女从后面追了上来。 “修治。” “修治,等一下!” 他不想说话,倔强地迈着小短腿朝前走。 两腿突然悬空,他被人抱了起来。 “放开!”他厉声道。 没办法,儿童的声音软绵绵的,加上风大,毫无威慑力。 “为什么生我的气?”少女将他翻转过来,望着他的眼睛问。 “……冒牌货。”说完他又有些后悔。 她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他心虚地低下了头,心想她应该听不懂吧? “你在想念上一个我吗?”少女问道。 “……” “我继承了她全部的记忆,看到了你们之间发生的事。谢谢你把她当作朋友,她会很高兴的。”她拍了拍他头发上的雪花,将自己的毛线帽摘下来,戴在了他的头上。 这顶帽子对五岁的津岛修治来说有些大了,前端耷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和鼻子,于是他鼓起嘴巴用力吹,企图将帽檐吹上去,这个动作使得他有了符合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稚气。 她将他抱到附近的咖啡店,给他点了一份儿童套餐。 “你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老实说,我有些羡慕她。” “费奥多尔呢?”津岛修治垮着脸说,“他说你是他的家人。” “家人?”少女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谁会杀死自己的家人一千零一次?” “!!!”一千零一居然真的是计数编号!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继续提问,“凭你的本事,离开一个病秧子应该不是难事吧?” “不行。”她摇了摇头,“他创造了我,赐予我生命,我不能背叛他。即使他要我现在去死,我也会绝对服从。” “你是笨蛋吗?”津岛修治气呼呼地用额头撞向了她的额头。 “是吧。”她没生气,反倒温柔地揉了揉他的额头,“你疼不疼?” “不疼!不准碰我!”他端着他的儿童套餐,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面包松软,牛奶浓郁,可面前的人怎么看怎么讨厌! 居然能说出“即使他要我现在去死,我也会绝对服从”这种蠢话! 他悲愤地叼着面包说:“我是被我父亲和母亲创造出来的,但如果他们让我去死,我绝对会打电话给警察!” “修治,你是在关心我吗?”少女笑了笑,“谢谢你,我不用再羡慕一千零一号了。” “你自己都不关心自己,还指望别人关心你?”他大口啃着面包,面包里放了葡萄干,吃起来十分香甜。 一粒葡萄干掉在了地上,少女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你没吃过葡萄干吗?” “……没。”她顿了顿,“是糖做的吗?” “没常识,葡萄干当然是葡萄晒干了做的。”他从面包里抠出一粒葡萄干,“你尝一个。” 少女有些心动,却犹豫了,“你早上没洗手。” “那你自己抠!”还敢嫌弃! 她抠起一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好吃。” 真是好哄,一粒葡萄干就能让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在面包里的葡萄干被少女全部抠出吃掉后,津岛修治勃然大怒。 “你早上也没洗手吧!”他生气地说,“而且没有葡萄干了,这个面包就不好吃了!” “抱歉!” 见她眉眼低垂,他的态度又软了下来:“算了,反正我也吃饱了。” “葡萄比葡萄干好吃吗?” “各有各的味道。” “好想尝尝。” “我的故乡就盛产葡萄。”他开始吹起了牛,心想反正盛产苹果和盛产葡萄都差不多。 “真的吗?” “当然。” “那我想去看看。”她露出满脸憧憬,“看看修治生活的地方,也看看修治喜欢的葡萄。” 她紫红色的眼睛,像极了两颗晶莹的紫葡萄。 “我才不喜欢葡萄。”他扭过了头,“长得就像你的眼睛一样。” “诶,你不喜欢我啊?那修治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一个年轻人问五岁小孩这种话太失礼了吧!”别说喜欢的女生,津岛修治现实生活中接触的女性只有家里的亲属和女佣,他还没到理解爱情的年纪。 “有什么失礼的?”少女满不在乎地说,“我才刚出生一天,还是个婴儿呢。”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小男孩的腰杆子一下子直了起来,朝她昂了昂下巴:“那你得叫我哥哥。” “但我又不是人类。”少女忽然沮丧了起来,“哪个人类一出生就会说话,长得这么大只……” 第123章 这一刻,津岛修治奇异般的感受到了书页的寂寞。 她拥有前代的记忆,知道自己的死因,却不得不服从创造者的命令。 就像不得不服从父母命令的孩子。 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血缘关系的约束,费奥多尔只是拿她当宠物。不喜欢了,销毁重来。他若能珍惜她,怎么会有一千零二次? 他放下面包,抱住了少女,很用力的抱了一下。 “你已经是了。”他心想,虽然当人类也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你已经是人类了。” 咖啡店里没有其他客人,老眼昏花的店家脸上盖着报纸,他们在窗边抱了很久,直到津岛修治意识到自己再不回去,他姐姐就麻烦了。 路上,他问少女:“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有的!”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想去修治的故乡,品尝你说的葡萄,想要交到至少三个好朋友,和他们一起冒险,还想要去赌场赚很多钱,去帮助更多的穷人,我想要看到修治长成靠谱的男人……” ……原来她有这么多梦想。 明明不是人类,却比人类更能想。 “修治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几乎没有,沉思了一刻,他开口说道:“我想要看到你长成靠谱的女人。”顿了顿,他补充道,“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 活下去吧,他在心里说道。 ……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 ……不要再沦为费奥多尔的玩具。 “来约定吧。”他竖起小拇指,“我要长成靠谱的男人,你要长成靠谱的女人,我们二十年后在此见面。” “好。”她竖起小拇指,勾住。 第一次勾指起誓,作出约定,他对缥缈的未来忽而有了信心,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然而书页的一生并没有二十年。 她的寿命长度不由自己,完全取决于费奥多尔的心情。 回日本的前一天,津岛修治跟在家人身后,在医院办理出院手续时,看到了大厅里电视上播放的新闻。 某个教派组织被团灭,逃亡的首领也被人杀了,藏身的地点被人纵火,藏宝图不翼而飞。画面里出现的一角,赫然是少女的背影。 她与那位教派首领一起倒在了火海中,同归于尽。 所谓的二十年之约不过是她礼貌性的承诺。 这次的她只活了一天。 从出生到死亡,仅仅一天,只为完成一个追杀的任务。 费奥多尔消耗她就像消耗擦手的卫生纸一样随意。 【认识修治,我很高兴。】 【我想去修治的故乡,想要尝尝传说中的葡萄。】 【我想要赚很多的钱,去帮助更多的穷人。】 【我想要看到修治长成靠谱的男人。】 ……明明有那么多的梦想。 ……明明很想要活下去。 “修治,你怎么了?”姐姐发现他神情不自然,关心的问道,“是不是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姐姐,我想出去。”他仰起脸,“请你再帮我一次。” 姐姐不想帮忙,但他态度坚决,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那你要快点回来哦。” ——对不起,也许回不来了。 他抱了抱她,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自己的家人,他心想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他想去找费奥多尔问一个答案,也许对方在知道他已经发现他的秘密后,会将他杀死。毕竟除了无效化的异能力,他短手短脚,实在没有什么能抵抗的体术。 到了贫民窟,他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却发现费奥多尔竟然睡着了。 他睡在了壁炉边,以一个古怪扭曲的姿势靠着墙,眼睛下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黑眼圈,上方是在睡梦中都皱着的眉头。 听少女说他总是生病,贫血、癫痫、肺炎,什么病都找上他。 他到底多大了?十五岁?一百岁?或者是一千岁? 凭他的才智和心狠,完全可以过上轻松富裕的生活,有大把的仆人伺候,为什么要活得像只老鼠,仿佛过去和将来对他都毫无意义? 没有任何朋友,没有健康的身体,没有体面的住所,唯一的家人是他的玩具,按照他的决定被折磨得死去又活来,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自己在人口众多的津岛家才活到五岁,依然感到孤独。那他呢? 他那样的人生该是何种程度的绝望啊? 一瞬间,津岛修治竟对眼前的男人产生了同情。 他豁然开朗,想通了一些因果关系。 费奥多尔的存在令书页遭受轮回的痛苦,同样的,书页的存在给了费奥多尔得到了爱与陪伴的假象。 那么,分开他们,对各方都好。 他悄悄地退出门外,放弃了寻求答案,转头去雪地里挖坑。 上一次,他记得书页是被埋在了这个位置。 刺骨的雪,他的手指挖到麻木,也不敢停下,生怕费奥多尔醒来。 终于—— 他挖出了那页纸。 上面全是俄文,费奥多尔已经完成了新的设定。 他将书页揣在怀里,一刻不停地带回了酒店,怕被突然找上门来,只能躲在床底下。这一夜也没有合眼,一晚上都在对照俄文字典,艰难地翻译着书页上的文字。 【她是十五岁的少女,拥有绝佳的头脑和敏锐的直觉。】 第124章 津岛修治握着笔,将【十】划掉了,和他同岁吧,这样他就不用仰视她了。他也可以装出同龄人该有的性格,和她一起长大。 太聪明敏锐也不是好事,容易徒增烦恼,于是也划去了。 费奥多尔写了一堆完美的设定,比如“逢赌不输”、“看透人心”,津岛修治不会写俄文,只能删。 删掉【不】后变成了【逢赌输】……输就输吧,赌博不是好事,输几次就会戒赌了。 很遗憾,还是有很多设定他看不懂,也不能找酒店里的人帮忙,他很清楚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书页留有一行空白,他用日文补上了一句:【她会忘记以前所有的记忆,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类,重新开始。】 费奥多尔没有找过来,天亮后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登机前需要检查行李,写有奇怪文字的书页一定会被别人看到。 津岛修治冥思苦想,最终将书页藏在了绷带下面,成功地坐上了飞机。 他得意极了,心想谁也不会猜到,在雪白的绷带下面藏着什么。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他意识到绷带能给他带来安全感,藏起他不想让人看到的一切秘密。 他迫不及待,悲喜交加,害怕不成功,津轻的雪不能让书页变为人类,又害怕成功,他自己是一个孩子,要怎么养另一个孩子。 还有,他们是什么关系?他算是她的父亲还是母亲?他该给她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绝对不能是一千零三号! 在重重思想巨浪冲击下,他的身体吃不消了,刚到津轻就发起了高烧。 他撑着病弱的身体,将书页埋进了后山的雪里。 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他大病初愈,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佣人买来的葡萄。不是应季的水果,价格极为昂贵,普通人家是舍不得买的,幸好他家富裕。 他也不爱吃。 他是在钓鱼。 不一会儿,窗外爬上一个小小的人影,他转过头去,在看到那双熟悉的紫红色眼眸后,他朝她递过去一颗葡萄。 女孩只有五岁的年纪,没有任何记忆,对自身的来历一无所知,离奇的出现在后山,被津岛家的老佣人捡到,连双鞋子都没有。 津岛修治心想,穿着鞋子能走很远,而没穿鞋子的孩子走不远,注定会留下。 被她咬住手指的那个瞬间,津岛修治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错觉,他看到面前的女孩,在让他感到窒息压抑的津岛家,陪他度过了漫长平静的一生。 第61章 61 “与谢野小姐, 你能不能救救他们?” 我蹲在阿光和茫茫君的遗体旁边,胡乱地揪着头发。 因为突如其来的汽车爆炸事件,四周挤满了围观的人, 纷纷举着手机在拍照。 警察还没到, 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先赶到了, 正在帮忙维护现场秩序。 “很遗憾。”与谢野晶子叹了口气,“他们已经死了。” 我抬起脸, 讨好地说道:“你能不能再试试, 说不定你的异能力可以再发掘一下, 刚死的人也能救活呢?” “抱歉, 我做不到。” “试试嘛,”我抓住了与谢野晶子的肩膀摇晃,“你要相信自己啊——” 后衣领被人拉住了,用力一拽, 然后我被拽离了与谢野的面前。 由于重心不稳, 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一件风衣扔在了我的头上, 瞬间将我整个人覆盖, 视线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太宰的声音自上方平静地响起:“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可能发生的事,不如冷静下来复盘事情的经过。” 风衣隔绝了外界的杂音和光线, 我的情绪也随之慢慢地稳定了下来。 片刻后,我从风衣里伸出头来,向与谢野晶子道歉道:“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给你造成困扰了。” “我没事。”与谢野晶子露出担忧的表情,“樱溪小姐, 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查明事情的真相。” “……好。” 我扯下风衣, 还给太宰,他没接,摊了摊手:“你还是先穿着吧,回头记得给我洗干净。” 低头一看,我的连衣裙因为先前的爆炸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于是我又裹紧了他的风衣,“谢谢。” 宫泽贤治将我扶了起来,安慰道:“樱溪小姐,有乱步先.生在,一定没问题的。” 我还没说话,身后就传来了江户川乱步不满的声音:“贤治,你不要替本侦探大人做主,这个委托我不接!” 其实,他这个态度很正常,毕竟我总是捏他的嘴。 我诚恳地认错:“江户川大人,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对您无礼,请您帮忙找出凶手,我的嘴,不,我整个人您随便捏。” “随便捏?”江户川乱步很是心动,“哪里都可以捏吗?” “是!”我咬咬牙答应了,大不了不要这张嘴了。 “喂——”太宰嘴角一抽,“乱步先生你还是要点零食吧。” “本侦探大人才不会放过折磨她的机会,要让她知道乱步大人的厉害,跪下向我求饶——原本我是这么打算的。” 他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眼眸直勾勾地望着太宰。 “但是你似乎还很在意。” 在意什么,他没说。 而与睁眼的乱步相反,换成太宰眯起了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第125章 “听不懂么?”乱步的语气里透出几分罕见的认真,“这个委托我不会接。” 在侦探社,他是核心,他不肯帮忙,与谢野晶子他们也没办法。 我不想求他,更不想为难其他社员,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向中也解释。 阿光和茫茫,中午还是两个大活人,现在却变成了两具遗体。 要是我没喝酒,要是我能抵制诱惑……头又变得昏昏沉沉的。 周围都是人,全是不认识的人,他们窃窃私语,仿佛在指责我。 【全是你的错。】 【如果你没有喝酒,没有睡着,阿光也不会遇害。】 【中也大人那么信任你,你却连他重视的下属都保护不了。】 我站起身来,朝前走去,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我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 阳光温热,晒得我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而我的手心却很冰凉。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了横滨的港湾大桥。 这个点车流不多,不看马路横穿过去也没被任何一辆车撞到。 到桥的尽头了。 我爬上了栏杆。 “跳下去也换不回那两个人的命哦。”太宰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原来他也跟来了桥边,“况且在mafia的大本营出事,本身就是他们的问题,森先生应该当众切腹谢罪。” “我没打算跳下去,我只是太热了,想上来吹吹风。” “太热了?”他双手环胸,一副挑衅的口吻, “你在发抖哦。” “我上来之后风太大,又吹冷了发抖不行吗?” 真够胡搅蛮缠的。 明明沉浸在悲伤和愧疚的情绪中,被他三番两次地打岔,搞得不伦不类的。 “最讨厌太宰了!” 太宰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也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樱溪酱。” “谁要你喜欢?一天到晚赊账的家伙!” “某人可别忘了自己欠下了一堆信用卡。” 他爬了上来,拱到了我旁边:“往那边挪一挪。” 我不仅没挪,反而故意挤占更多的地方,企图将他拱下去。 “抽不抽?”他晃了晃手里的烟盒。 “抽。” 拿人手短,我给太宰挪出了一小块位置,他与我并排坐下。 烟味令人清醒,在缭绕的烟雾中,我回想着整件事的经过。 “咳咳——”太宰咳嗽了两声,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有些微红。 难道是和异性靠得太近,他感到害羞了? 不,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太宰,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想摸摸看他的额头,但我左手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右手拿着燃烧的香烟,实在腾不出手。 于是我干脆抬起头,用前额去测量他额头的温度。 额头和额头碰在了一起。 我和太宰的视线也因此对上了。 无论看多少次,我都不得不承认,他的眼睛颜色很美,不像紫红色那样诡谲邪气,又不像黑色那样深到绝望,有种介于绝望和希望之间徘徊般的挣扎。 一如他本人。 总是在自杀,又总是在自杀的前一刻放弃,让人发现救起。 “有点烫,你生病了。”我偏开了头,“回去找与谢野医生治疗吧。” “我没病。”他挑挑眉,“只是有点热——咳咳——” 他又咳了起来。 咳嗽不像疼痛,也不像情绪,越是想藏,越藏不住。 可能是二手烟的味道刺激了他的肺,这次咳嗽的时间特别长,咳到太宰最后自己都无奈了:“咳死我算了。” 我只好把烟掐了。 ……这盒香烟还是他自己拿来的。 “你不抽烟,哪来的香烟?”我想了想“肯定又是从哪个看不顺眼的人身上偷来的,是侦探社的同事吗?” “你是笨蛋吗?”太宰没好气地吐槽道。 烟味散了,他渐渐的不咳嗽了,脸却越来越红。 这小子的身体一直很不健康,挑食、熬夜、喝酒,又经常乱吃药,也不知道有没有和女人鬼混,一点也没比小时候成熟。 只穿着衬衫的太宰显得更单薄了。 我想了一下,敞开了外套,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将他也裹进了风衣里。 太宰愣住了,一动不动。 风衣虽然是休闲款,但要同时容纳两个人,还是有点小,除非—— 我们挤在一起。 我不怕被他的感冒传染,他也不怕被我身上的灰尘弄脏衬衫。 时间在这一刻静了下来。 “太宰。”我叫他。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们小时候就是这样睡在一起的吧。” 那时候他人小,他的羽绒被也很小,我几乎要黏在他身上,才能完全睡到被子里。每次醒来时,我的手都揪着他的睡衣。 “结婚后不也是这样睡的吗?”太宰反问道。 ……也对。 婚后的半年里,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虽然日子过得很穷,但太宰从来不阻拦我去赌场,偶尔还会带一盒我最喜欢的葡萄回来。 他乐此不疲地尝试各种自杀,我都会边骂边阻止,有时候还会上手揍他,但揍完了又会给他煮一杯拉花咖啡。 我们都有梦想,我想致富,他想自杀。 可一直到离婚,我没富起来,他也没死成。 第126章 对了,我们为什么会离婚? “太宰,我们为什么会离婚呢?”我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还好意思问我?”他翻了个白眼,“离婚是你提出来的。” “好像是太宰不仅穷,还出轨了。” “呸!”他在风衣里挣扎起来,“出轨的是樱溪酱才对吧,总是和中也单独见面,半夜你们还出去喝酒!” “我们是纯友谊。”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和中也是纯友谊?” 我没看他的眼睛。 因为确实……不纯。 “为什么不敢看?”他咄咄逼人。 “别闹。” “你在心虚!”或许是因为生病,太宰比平时更难缠,在风衣里扭来扭去,像一条大虫子。 我有些烦了,“那人家中也也没要我啊!” 空气沉默了下来。 太宰的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是那种深不见底的黑暗,让我一瞬间几乎就要以为我会被他杀死在这里。 下一秒,他鼓起了包子脸,气呼呼地说:“所以会离婚都是樱溪酱的错!” “行吧,反正已经离了。” “咳咳咳——” 太宰又咳了起来。 “你该回去了,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栏杆其实承载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太宰脚一滑,从港湾大桥上翻了下去。 我想去抓他的手,却因为他手腕上的绷带松了,我只抓住了一截绷带。 我不敢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下水救人了。 从樱子婆婆,津岛修治,伏黑津美纪,再到三途春千夜,mikey……熟练得像是专业人士。 在海中,我抓住了太宰的身体,奋力将他的头向上托起。他一点力气都舍不得使,全靠在我身上。 可恶,这家伙明明自己会游泳! “太宰,既然你一直找人殉情,要不然——”我顿了顿,“我们今天就在此殉情,一了百了吧。” “哈?”太宰发出了很大一声气音。 说完我松开了手,沉入了海中。 阿光和茫茫的事件还没解决,真凶没找出来,我当然不会想死。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坂口安吾对太宰的评价。 某次工作之余,我向这位好人同事吐槽自己不靠谱的前夫,总是邀请各种女人殉情。 安吾却说:“我倒认为,如果是太宰先生真正喜欢的女性,他是不会邀请对方殉情的。” “不邀请,直接开杀吗?” “不,”安吾自称不认识太宰,却用着最笃定的语气说道,“他会努力说服自己,和对方活下去,哪怕很艰难。” …… 我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太宰喘着气骂道:“樱溪酱,你该减肥了,拎死我了,还有,我要的是和美丽的小姐浪漫殉情,不是和你在这里同归于尽——” “太宰。”我打断了他的咒骂,“你和安吾以前认识吧,为什么现在不联系?” 第62章 62 太宰曲起手指, 在我的前额弹了个脑瓜崩。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如果我实话实说,太宰绝对不会承认。 安吾本人作为严苛的考据党,若是不了解一个人, 是不会给予评价的。 他们肯定很熟。 只字不提对方的原因, 应该是发生了很严重的矛盾。 但我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程度的矛盾, 才能让太宰走到拒绝承认认识对方的地步。 “因为安吾很了解你,他跟我说过, 只要我假装自杀, 你就一定会救我。” 对不住了安吾, 给你泼脏水了, 一切都是为了试探。 闻言,太宰唇角勾起冷笑,“是吗?” 他抓着我的手突然放开,接着竟将我的头直接按进了海中。 “他可不了解我哦。”他漠然地说。 我拼命挣扎:“疯了吗——” “既然樱溪酱想自杀, 那我当然要助人为乐。” “咳咳——”我呛了一口海水, 嘴里又苦又咸, 愤怒地去扇太宰的脸。 就这样两个人在海中打了起来。 不一会儿, 我胜利了,拽着太宰的波洛领结将他拉上了岸。 上了岸觉得不解气, 正准备在他的头上再打几下,回过头却看到他双眼紧闭,原本潮红的脸颊也惨白一片。 哼哼,八成是在报复我先前装自杀的事。 “喂, 太宰,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我松手之后, 他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连扑腾都没扑一下。 “既然你装晕, 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我坐到了他的腰上,双手挠起了他的咯吱窝。 ……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会这样?太宰明明是怕痒的。 “醒醒,你醒醒!”我终于开始慌了,拍了拍他的脸,无意间摸到了他的鼻孔,发觉他竟然没有鼻息了。 “你没这么脆弱吧?不会的!”我赶紧将耳朵贴到了太宰的胸口。 他的心跳也没了。 一瞬间,我的心跳也跟着停止了。 下一秒,我不敢怠慢,双手交迭压着他的肋骨,给他做起了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 还有人工呼吸。 刚要碰到他的嘴唇,一道裹着红光的黑色身影忽然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我们面前。 第127章 ——是中也。 中也问道:“樱溪,他怎么了?” “他刚刚溺水,我在给他做心肺复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太宰的喉结似乎动了动。 很快,我确定了,这不是错觉。 他在拼命忍耐着咳嗽。 “中也,来得正好,你给太宰做个人工呼吸吧。” “什么?!” “我是女生,做这种事不太方便,传出去对我名声不好,你和太宰都是男生,比较方便。” 我抬眸看了中也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配合。 中也意识到太宰是在装死,很配合地说道:“行吧,我就稍微牺牲一点,给这条青花鱼做人、工、呼、吸——” 他的每个字都咬着重音。 在他俯身凑近的那一刻,太宰猛得睁开了眼睛。 “不用了,我活过来了。”他吓得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中也你的初吻还是留给mafia吧。” “留、留给mafia?那种东西也要留给mafia?”中也微窘,随即大怒,“你果然是在装死!” 他一巴掌将太宰枕在我膝盖上的头打掉了,后者的脸直接撞到了地上。 “不要仗着樱溪好说话就捉弄她!” 说得好,中也真是我的嘴替! 为了表达对他的感激,顺便挑衅太宰,我扯过中也的choker,在他的下巴亲了一口。 中也果然害羞了,一秒脸红。 而脸还贴在地上的太宰与我刚好对上视线。 他的脸上露出天真烂漫的表情,鸢色的眼睛里也涌出浓稠的笑意。 看着他的笑容,莫名的,我有些心虚。 等会儿,我心虚什么? 我和他早就离婚了,这又不是婚内出轨。 “你在看什么?”我问太宰。 他趴在地上,也不爬起来,“在看一个笑话。” “你说谁是笑话?”中也皱眉,看样子打算上手揍人。 我心想太宰生病又落水,再挨打恐怕身体真的会受不了。 “算了,”我拉住中也,“和他较真你就输了。” 中也撇了撇嘴,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朝我递过来。 “别感冒了。” 挚友的关心永远令人心动,我还没披上,外套就被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截获了。 太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过它,胡乱擦了擦脸和头发,将原本干净的外□□得一团糟。 “混蛋,我宰了你!” “中也,冷静,他生病了。” 平常的太宰精神状态是三岁,生病了大概只剩下一岁半了。 而且,发着烧又浑身湿透,他应该很冷。 “太宰,你快点回侦探社找与谢野医生开点药吃。”我好言相劝,“你体质不好,拖下去会很严重。”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他像是在许愿,也像是在赌气。 我看向中也:“我打个电话叫侦探社的谷崎君和宫泽君来接他吧。”我边说边掏出了手机,还没拨号,手机就被太宰一脚踢飞了。 我:“……” 中也:“!!!” 这次我再也没能拦住中也,他一个飞踢,将太宰踢晕了。 “好了,樱溪,叫侦探社的人来吧。”中也颇为嫌弃地抖了抖手,“这家伙就是欠收拾了。” “我想把他带去mafia。”中也来找我是想让我配合调查阿光和茫茫的死因,我顿了顿,“森先生以前是医生,我想请他给太宰治疗一下。” 中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你确定?” “嗯。”我背起昏过去的太宰,其实我也想知道太宰叛逃mafia的原因。 “让我来背吧。”中也客气地说。 看得出来他并不情愿,纯粹是出于礼貌。 “不用,他也不重。” 不仅不重,太宰还很轻,已经不在一个成年男性的健康体重范围里了。 整天就是蟹肉罐头和酒,回想起来,他也只有和我共同生活时吃得稍微多一点。 酝酿了片刻,我开口说道:“中也,阿光和茫茫君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没喝酒——” “不关你的事。”中也打断了我的话,“这是在mafia的地盘出的事。” 他忽而咬牙切齿:“让老子查出是谁干的,一定要让他被重力碾成粉末!” 我怀疑是费奥多尔干的,但我暂时没有证据。 阿光给我喝的那瓶酒,和费奥多尔当初在酒店点的红酒一模一样,翻译过来都叫七宗罪,会是巧合吗? 到了mafia大楼,中也的一位下属过来通报,森鸥外叫他去首领办公室。 “首领还说,如果樱溪小姐与您一起回来,让她也过去。”下属如实说道。 “知道了。”中也指了指被我放下的太宰,“那你先照看一下那家伙。” “是。”下属一看见太宰的脸,顿时大惊失色,像看到了鬼一样。 “中也大人,请给我安排点其他工作吧!您香烟抽完了吧,我去买烟!”说完便一溜烟跑掉了。 中也扶额,无奈地跟我解释道:“这小子和茫茫一样,几年前在太宰手底下出生入死。” ……原来他也曾是太宰的下属。 “有这号人吗?” “有的。” 中也这才发觉问话的人正是刚醒来的太宰本人,不由得批评道:“跟你出生入死的下属,你多少应该对他们有点印象吧。” 第128章 “他又不是美女,我当然不记得了。” 太宰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眼神缓慢地扫过四周。 “这里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啊。” 落地窗,黯淡的灯光,深红色的地毯,空无一物的长廊,这是太宰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 现在他躺在了这条路上。 “樱溪,你和我去boss那里。”中也犹豫了一下,他的下属们没有人愿意照看太宰这个烫手山芋,他只好说道,“太宰,要不然你再昏迷一会儿?” “你自己听听,说的是人话吗?”太宰懒散地从地毯上坐起来,“也让我见见森先生吧,反正有中也在这里,我也做不了什么手脚。” “……这个。” 见中也迟疑,太宰故意道:“我就知道中也怕我。” “谁会怕你啊?!” 中也最受不了激将法,尤其对方是太宰,当即就让人去首领办公室传达请求。 很快,森鸥外同意见太宰。 不过见面的地点从首领办公室改成了mafia的医务室。 森鸥外本人也没穿黑色的首领西装,而是很随意地套了件白大褂,他的人形异能艾丽斯则坐在沙发上吃着巧克力蛋糕。 “好久不见了,樱溪小姐,太宰君。” 森鸥外背对着门,摇晃着手里的试剂瓶。 “森先生,我们三天前刚见过。” “抱歉抱歉,这阵子太忙了,我记性不太好,那这句话就当作是对太宰君的单独问候吧。”他慢慢地转过身,嘴角噙着笑,“太宰君,听说你生病了。” “啊——咳咳咳——”太宰一张嘴,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唇色惨白,看上去十分狼狈。 “哎呀呀,这种状况还真是令人担忧。”森鸥外的语气像极了慈爱的长辈,“记得我们刚来mafia的那段时间,你也常常如此。” 对了,他捡到并养过太宰一阵子,但被他养过,太宰的精神状态更糟糕了。 面对森鸥外的热情,太宰的反应很冷淡:“有吗?我不记得了。” 关于mafia的事,今天是他第二次说不记得了。 我猜他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想提。 mafia带给他的痛苦远多过快乐。 “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森鸥外朝他递来试管,“喝吧。” 太宰拒绝道:“我可不敢喝森先生的东西。” “怕含有氰.化物么?”森鸥外微笑,“可是那样岂不是更合你的心意了?” “我现在的愿望是和美女殉情,”太宰也微笑,“而不是死在森先生您的手上。” “太宰君应该清楚,这里是mafia的地盘,既然主动送上门,就意味着失去了主动权。” “是么?”太宰假装惊讶,“那为什么别人能在mafia的地盘上,随便地杀害你们的成员呢?” “喂,太宰!” 这件事无异于踩了中也的雷。 “而且监控里应该也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吧,不止——”太宰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可能现场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恭喜你,太宰君,你是嫌疑人的概率更高了。” 怎么回事?嫌疑人为什么不是我而是太宰? 森鸥外的试管近在眼前,“太宰君,你不妨看看周围。” 左边走出了广津柳浪,身后跟着黑蜥蜴的成员,右边走出了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 正前方是双手插兜的中原中也。 在被mafia高层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太宰只有一个人。 “真欺负人啊。”他挑挑眉,伸手去接试管。 然而在他的手触碰到试管的前一秒,我截获了那根试管。 然后,我仰头喝了一大口。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了我身上。 我咽了下去,开始数数:“一秒,两秒,三秒。” 氰.化物入口是三秒倒地。 很好,到了四秒我也没有异样。 于是我又把试管塞回太宰手里:“喝吧,不是氰.化物,是退烧药。” 太宰垂眸,与我错开视线。 他的神情隐没在前额刘海的阴影里。 他也仰头,将试管里剩下的药水一饮而尽。 “樱溪小姐。”森鸥外望着我,眼神深沉,“你就不怕那里面是剧毒吗?” “说实话,怕,但是,”我挡在了太宰身前,直视着森鸥外的眼睛,“我不会再让你欺负他了。” 第63章 63 “我可没有欺负太宰君。”森鸥外转眼又变得慈眉善目, “不然也不会亲手给他调制退烧药了。” 好像,也对。 但森老贼经常耍阴招,不得不防。 “森先生, 是我太敏感了。”我也转变了态度, “抱歉, 多有得罪。” “这点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森鸥外摆了摆手,一副很随和的姿态, “太宰君怎么说以前也是mafia不可多得的人才, 太遗憾了, 哎。” 这话听得我又想骂人了, 他以为他的mafia是什么好地方吗? “不遗憾,他现在也是侦探社不可多得的人才。” 森鸥外轻笑了一下,“樱溪小姐这般维护太宰君,倒让人以为——” 他停了下来, 艾丽斯的声音接了上来:“以为你们还没离婚呢。” 童稚的女声比中年男人尖细, 也更有嘲讽的味道。 第129章 仿佛我和太宰的婚姻是一个笑话。 “像太宰君这样的人, 真的能给樱溪小姐带来幸福吗?”森鸥外别有深意地问。 “就是不能, 所以才会离婚。”艾丽斯与他一唱一和。 ……幸福? 我回想着关于幸福的含义。 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是不同的,有的人追名, 有的人逐利,有的人想要世界和平。 而我呢? 我想要春天看樱花,夏天吃葡萄,秋天烤红薯喝香茶, 冬天缩在暖和的羽绒被里看窗外的白雪。 还想要打牌永远不输。 而这些,和太宰的婚姻存续期间其实都有。 房子选在了警察学校附近, 这里有一条樱花路,春天时从这里走过, 抬头就能看到一树一树的樱花。 夏天的家里经常出现葡萄,太宰还在庭院里种了葡萄,虽然到今年才结出果实。 秋天和冬天就不知道了,因为半年后我气得离家出走了。 在打牌方面,太宰从未赢过我,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在输给我——虽然事实证明,他是故意在逗我玩。 但我每次赢牌时的喜悦却是真实的。 无数次,我在赌场输得身无分文,回家后又能在他身上找回场子。 “森先生,你说错了,我们离婚不是因为不幸福。” “哦?那是因为什么?”森鸥外饶有兴趣地问。 “因为——” 因为结得太随意,所以注定离得也随意。 因为我和太宰都不明白婚姻真正的含义。 等会儿,我为什么要跟森鸥外说这么多?他是个什么玩意? “接下来的故事是收费环节,请先付我一亿。” “……一亿。”森鸥外嘴角一抽,“你还真好意思开口,打个折,五千万行不行?” “boss,停一下。”正当森鸥外和我砍价时,中也适时地阻止了这场闹剧,“mafia的外围监控里也没有出现嫌疑人的身影吗?” “没有,对方十分狡猾,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森鸥外叹气,“况且今天mafia没有客人到访,除了某些不请自来的异能力者。” “这个某些你就直说我的名字好了。”我大方地承认了,“我是来找中也的。” “找中也为什么不从正门走?”尾崎红叶问。 我无话可说。 以前我和中也有过约定,到mafia找他要从正门走,他的下属一定会让我进来的。 我知道他不只是为了保护mafia,也是为了防止mafia出事后,我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抱歉。”实际上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看三途春千夜,但这种事更不好解释,毕竟我和三途也不算朋友。 在自家老板面前,中也没法跟我说没事不用放在心上,但他还是想维护我,于是岔开了话题:“先从mafia的敌对势力开始调查吧。” 闻言,森鸥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遍地都是mafia的敌对势力,大家都欺负我这个老实人首领。” 他还老实人! 这句话太不要脸了,连尾崎红叶的眉角都在跳。 现场年纪最大的广津柳浪稳住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最近mafia吞并了梵天,而梵天没被吞并的另一派势力,则流向了异能特务科。” 中也微微皱眉:“鹤蝶。” “梵天的三把手么?”这个男人我有印象,是mikey最信任的下属,在我和mikey去往津轻的那两天,也是他和我联系的。 “mikey君在解散梵天前的最后一条指令很有意思。”森鸥外转头看着我,“他让鹤蝶君要么自杀殉主,要么追随樱溪小姐。” “……真的假的?” “九井君和两位灰谷君都能证明。” “我根本不知道有这条指令。”mikey是在坑我吧,这么重要的事不跟我本人说? 而且鹤蝶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问题,他的王让他追随我,他怎么直接投奔异能特务科了? 难道不应该去我家给我扫地做饭当男妈妈? “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也不会承认知道吧。”森鸥外摸了摸下巴,“对吧,中也君?” 中也没吭声。 他又问了一遍:“中也君?” 中也犹豫了一下,说:“樱溪应该是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那么鹤蝶现在肯定在她家里做家务。” 不愧是中也,太了解我了。 中也顿了顿,又说:“如果凶手是她,她也不会留在犯罪现场了。” “有一种犯罪者,会故意留在犯罪现场,伪装成受害人,这和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一个道理。” 森鸥外眸光微闪,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得力的下属。 中也陷入纠结,但仍然选择相信我:“樱溪不是这种人。” 三秒钟后,森鸥外的声音凉凉地响起:“在mafia的地下室里,出现了外面商店才有的蛋糕礼盒,经过检查,上面验出了樱溪小姐的指纹。” ……糟了,那是我买给三途的蛋糕,纸盒子忘记带走了。 森鸥外双手交迭撑在下巴处,拇指缓慢地摩挲,“我记得樱溪小姐和暗杀王的关系并不亲近。” “……”岂止是不亲近,他先前差点杀了我。 “你为什么要给他买蛋糕?” 蛋糕盒是在魏尔伦的房间里发现的,自然被森鸥外当成是送给他的了。 “樱溪,你去见过他?”中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第130章 面对森鸥外的怀疑,我还能有理有据地编谎话,但面对中也的质问,我实在不想欺骗他。 “我去看三途,刚好碰见魏尔伦,就聊了几句。” 一瞬间,魏尔伦最后的那句忠告在我的脑海里回响起来。 【希望你的运气比我好,能躲过风暴的来袭。】 风暴说的便是这次的突发事件么? 可既然他有所察觉,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提醒我呢? “看三途?”中也皱眉,“你和那家伙很熟吗?” “不熟,只是有些同情他。” 三途这种烂人,死一万次我都不会去祭拜他。 但只要他活着,我就不可能做到对他的遭遇不闻不问。 “樱溪小姐还真是善良。”森鸥外嘲讽道。 “和你相比确实善良,因为我有我的底线。” “哦?”森鸥外抬了抬下巴,用猜测的语气说,“密会梵天未被mafia接收的干部,以及横滨最危险的暗杀王,也有很大概率是在酝酿一个阴谋,我可以这么理解么?” 事实证明,森老贼若想扣帽子,根本防不住。 他瞥了中也一眼,淡淡道:“毕竟暗杀王有前科。” 魏尔伦曾为了带走中也,毫不犹豫地杀掉了中也在mafia的五位挚友。 而阿光和茫茫是中也目前最看中的下属。 中也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显然是想起了过去痛苦的回忆。 “森先生,您要是想说是樱溪酱和暗杀王密谋杀了阿光和茫茫,也请拿出证据来。” 这个声音来自许久没说话的太宰。 他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倒有些不像他了。 “否则也有很大的概率是您自己在制造一个挑衅异能特务科的借口,毕竟在献祭下属这种事上,您也有前科。” “注意你的言辞。”尾崎红叶不悦地提醒道。 “无妨。”森鸥外仍然装得很有气度,“你说的没错,但作为一个首领,我必须要以mafia的利益至上,所以无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后悔。” 太宰冷笑道:“呵呵。” 森鸥外回以冷笑,“太宰君,你还没到极限吗?你比我预计的更持久呢。” 持久?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难道他对太宰伸出过毒手? 身后的人忽然靠在了我的背上。 ……他在发抖。 “喂,太宰!”中也的声音有些急。 他会急,一定是太宰出事了。 “太宰,你怎么了?” 我想回头看,但是太宰将脸埋在了我的背上,两手揪着我的衣服。 我转圈,他也跟着转圈,赌气般的不让我看到他的脸。 但我感受到背上更潮湿了。 太宰肯定不可能趴在我背上流泪,那么只可能是……血。 发烧怎么会吐血? 除非—— “刚才的退烧药里有毒?可是我——”我明明试毒了。 “樱溪小姐,世界上不止氰.化物一种毒,还有别的。”森鸥外得意的像只老狐狸,“如果今天只有太宰君一个人,那即便在场的所有干部一起动手,他也绝对不会乖乖喝下去,但是多亏了你也在。” “因为我喝了没中毒,所以让他放下对你的戒备了么?” 揪着我衣服的手突然松开了。 太宰沿着我的腿缓缓往地上滑去。 我赶紧转过身扶住他,阻止他摔到地上。 然后,我看到他嘴角和衣服上全是血。 “原来樱溪小姐是这么认为的。”森鸥外哈哈大笑,“太宰君,你还真像一条可怜的野犬。” 第64章 64 “太宰, 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回侦探社找与谢野医生治疗。” 青年倒在我的怀里,脸色苍白, 唇边和衣领上全是血, 奄奄一息。 “樱溪小姐。”森鸥外叫住了我, “友情提示一下,你和太宰君可能还没走到半路, 他就一命呜呼了。” 我顿住脚步, 扭过头看他, 他表情无辜地说:“到时候可别怪我噢。” 此时此刻, 我也顾不上给中也面子了,当场骂道:“老阴比,你到底想干什么?” “哎呀,淑女怎么能骂人呢?”老阴比笑了笑, “想要太宰君平安无事, 你可得对我礼貌一点呀。” “!!!”他妈的! 我在心里将森鸥外按在横滨大街上打了一顿屁股, 表面上却立刻变得恭恭敬敬。 “森先生, 请你小人不记小人过,放太宰一马吧。” “我好想打你。”森鸥外摸着下巴说。 “作为交换, ”我开出条件,“我可以免费再帮你偷一次东西。” 森鸥外声音愉悦:“种田长官的人头也可以偷过来吗?” 老阴比果然一肚子坏水。 论阴险没人能比得过他,但我可以恶心他。 “只要森先生想要,别说是种田长官的人头, 就算你是馋他的身子,我也能将他偷来送上你的床榻, 让他成为你的枕边人。” 这话属实雷人,mafia其他成员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作呕的表情。 唯独森鸥外只是挑挑眉:“我只对幼女感兴趣, 种田长官不在我的狩猎范围之内。” “人是会变的,说不定哪天你的狩猎范围就变大了。” “等变了再说吧。”森鸥外笑起来,“我倒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必须在异能特务科和太宰君之间做出选择,樱溪小姐会选哪边?” 第131章 “那当然选太宰。”毕竟异能特务科只是个工作单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原本已经翻起白眼的太宰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坏了,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吧? 森鸥外继续问:“那在中也君和太宰君之间做出选择呢?” “那当然选中也。” 太宰又翻起了白眼,刚才果然是回光返照。 “太宰,喂,醒醒!”我赶紧求助森鸥外,“森先生!” “放心,他暂时不会死。”森鸥外说,“我可以放过他,但樱溪小姐要替mafia找出真正的凶手。” 顿了顿,他提出了时间限制:“48小时之内。” 48小时,也就是两天,时间太短,但森鸥外拒绝跟我讨价还价。 我低下头揪头发,“要是我能聪明一点就好了。” “或是像江户川乱步那样有超推理的异能力……” 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 轻轻的,摸了一下,像是一个告慰。 我垂下眼眸,看到太宰的脸上浮出了浅浅的笑意。 不是冷笑,不是奸笑,也不是平时那种贱兮兮十分欠揍的笑,而是一个很温柔的笑。 纤长的睫毛在他的颧骨上方落下弧形暗影,宛如蝴蝶破碎的羽翼。 这个光景里的太宰是最脆弱的,也是最温柔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森鸥外不怀好意地解释:“这种毒的副作用是使人逐渐丧失身体的所有知觉,看来最先丧失的是语言功能,真是幸运,免得太宰君诅咒我。” 太宰无法出声,我只能辨认他的口型。 多亏先前费奥多尔装过哑巴,让我积攒了这方面的经验。 【樱溪酱很聪明哒。】太宰说。 “我要是聪明,就能看穿森先生的诡计了。” 最悲伤的事是我本人由于喝的剂量太少没事,而太宰有事。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换作在以前,太宰早就气势汹汹地骂我了,但他这次没骂。 不仅没骂,还开始安慰我:【不怪樱溪酱。】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的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太宰你还是骂我两句吧,要不然打我两下。”我抓住了他的手摇晃,“你这样我反而不踏实。” 【……】太宰吐出一口血,然后缓缓说道,【去找安吾。】 他说的是安吾,而不是坂口君或是坂口安吾。 他直接叫了对方的名字。 我的猜测得到了验证,他们以前是朋友,后来吵架分开了。 “我就知道我猜的是对的。” 【是呀。】太宰微笑,【所以我的樱溪酱一点都不笨。】 他说,我的樱溪酱。 我的。 一瞬间,我们像是穿越过迢迢时光,回到了形影不离的小时候。 那时候我和津岛家附近的小孩打牌输了,被对方骂是大笨蛋,闷闷不乐地回到家。 幼年太宰知道后陪我打了一晚上的牌,也输给我一晚上的牌,然后说,我的樱溪酱才不是笨蛋。 长大后我们结婚,我在赌场输光了工资,又被人嘲笑笨得要死,回家后他没凑过来陪我打牌,举着输掉的牌说,我的樱溪酱是大智若愚。 我的樱溪酱,我的樱溪酱。 我的。 被赋予前缀仿佛有了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万家灯火中,也曾有一盏属于我。 “森先生,先前的选择题,我重选一次。” “哦?” 然后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视线向下,太宰抿着嘴唇,他的瞳孔没有了焦距,看来视觉也失去了。 “如果真有一天,决定权落我手上,在中也和太宰之间,只能选一个活下去——”我看着太宰说,“那我选中也。” 太宰的手攥住了我的小拇指,他想用力捏,但因为力气太小,所以只能软绵绵地捏了捏。 倒是有些像小孩子撒娇。 我知道他对这个答案相当不满。 “真叫人伤心诶。”森鸥外当起了太宰的嘴替,“在樱溪小姐心里,无论太宰君如何努力,都比不过中也君。” “但是我会和太宰一起死。”其实我想说殉情,但太肉麻了,说不出口。 况且太宰不会想和我殉情,他想要殉情的对象是美丽可爱的小姐。 那就—— “算是同归于尽吧。”我的小拇指回勾,勾住了太宰的小拇指。 太宰抿紧的嘴唇线条慢慢变得柔和,直到恢复成上翘的弧度。 他含笑纠正:【是殉情哦。】 ——不是同归于尽,是殉情。 他闭上眼睛,终于陷入了昏迷,手指也从我的手中滑落,无力地垂了下去,向上露出了掌心。 白皙的手掌上有几道被指甲刮出来的伤痕,血迹还没干。 我看到了,森鸥外也看到了,“原来这就是太宰君能坚持这么久的原因。” 我在太宰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心想这个笨蛋明明怕疼,却偏偏要用这种方式保持清醒。 “森先生,等我查清真相,带回凶手时,希望你能还给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太宰。” “这个没问题。”森鸥外答应得很痛快,“我也不想与侦探社为敌。” “中也,虽然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太宰就拜托你照看了。” 第132章 在港口mafia里,我唯二信任的人就是中也和芥川。 其实芥川更适合,因为他是太宰忠诚的弟子,但是芥川不在。 中也叹了口气:“行吧。” “谢谢。”我转身准备离开。 “换上这个。” 中也将他的外套抛了过来,黑色风衣柔柔软软,拂过我的手背。 “不用了。”我将这件外套还给了中也,然后裹紧了身上黏着的驼色风衣。 这是太宰先前在港湾大桥上脱给我的,却因为我们一同入水而变得湿哒哒的,“现在是夏天,衣服很快就会干。” …… 我回到了异能特务科。 推开办公室的门,坂口安吾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头也不抬:“樱溪小姐,下次进来请先敲门。” “太宰快死了。”我说道。 闻言,安吾指尖一顿,“又自杀了?” “这回是他杀。” 我把在mafia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最后说道:“他让我来找你。” “……这家伙还真是会给人添麻烦。”安吾摘下眼镜,缓慢地擦拭着镜片。 我怕他拒绝帮忙,赶紧说道:“其实他也可以去给侦探社和江户川乱步添麻烦,但是他没有。” 安吾抬眸。 由于没有镜片的遮掩,他的眼神里比往日多了一丝孤傲的锋芒。 “他会麻烦你,会把身家性命全押在你身上,是因为安吾你是他很信任的人,是他的朋友。” 朋友。 安吾这次没否认,落寞地说:“太宰君永远不会再承认我这个朋友了。” “不。”我摇了摇头,“你们是朋友这件事,就是他告诉我的。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既然他让我来找你,就意味着你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存在。不能和好也没关系,只要记得,大家曾经一起开心过。最后大家都会死,能带走的也只有回忆。” 安吾眼中的锋芒消散了。 他缓缓闭上双眼,捏了捏眉心。 再次睁开时,他重新戴回了那副眼镜,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没留下任何证据是因为犯罪证据被消除了。”安吾说道,“七号机关的手笔。” 有关七号机关的传闻,坊间版本众多。 “你接触过他们吗?” 安吾犹豫了片刻,说:“太宰君离开mafia后,我委托过他们一次。” “效果如何?” “如你所见,他现在为侦探社工作。” 七号机关成功洗白了太宰。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真好啊。”我喃喃道,“他有一个靠谱的朋友。” “樱溪小姐,你怎么了?”安吾察觉我的异常, “你认识他们?” “没有,只是好奇。”我拍了拍自己的脸,岔开话题,“该怎么让他们恢复凶手在mafia留下的犯罪证据呢?” “我现在联系他们。”安吾合上笔记本计算机,“两天的时间有点赶,为了防止万一,必须要有b方案,我也会联系侦探社。” “麻烦你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一下。” * 找到费奥多尔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和条野采菊下棋。伊万端着茶壶,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后。 阿光临死前请我喝的那瓶七宗罪,我上网查了,原产国是俄罗斯。 ——刚好是费奥多尔的国家。 “樱溪酱,欢迎回家。”费奥多尔最先发现了我,“你怎么穿着太宰君的衣服?” 我径直走过去,用枪抵住了他的头,“毛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护主心切的伊万暴跳如雷:“放下你的枪,还有,禁止叫主人毛子!” “伊万,退下。”费奥多尔不仅没生气,反而认真地回答道,“今天我一整天都在这里和条野君下棋。” “对哦。”条野帮他作证,“而且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分出胜负。” “有没有可能,和你下棋的可能也有伊万?” 虽然这么说很没礼貌,但条野的证词只能听一半,因为他是个盲人。 “假如费奥多尔中途离开过,后面又和伊万换班——” “不可能。”条野打断我的话,“下棋的风格没变。” “风格可以模仿,他们本来就一脉相承。” “费奥多尔在下棋时有在和我聊天。” “聊天有变声器。” 条野每说一句,我就反驳一句。 最后他眉头皱起:“你不要不可理喻。” “樱溪酱。”费奥多尔温吞地开口,“你都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就给我判了死刑?” “……” “哪怕是死刑犯也有知情权。”他鼓起包子脸,“不然我不服气。” 我一句话概括:“我和在mafia的朋友喝酒,酒醒后他们被杀了。” “难道你怀疑是我杀的?” “是。” 我和费奥多尔互相望着彼此。 我们长得极为相似。 一样的发色,一样的眸色,一样的唇形,我简直就是性转版的他。 我实在没办法讨厌自己的脸。 “为什么发生好事从来想不到我,发生不好的事就会想到我?”费奥多尔无奈地耸肩,“我今天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条野君可以证明。” “我不相信他的证明。” 条野十分不悦:“我是眼睛瞎了,不是心瞎了。” 第133章 “伊万也可以证明。” “他是你的人,更不能证明。” 正在这时,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条野教官,浴室已经打扫干净了。” ——从门口传来了萩原研二的声音。 不止有他,还有诸伏景光。 “教官,厨房也打扫干净了。” “二楼的水管修好了。” “沙发和椅子腿也修好了。” 警察学校的五人组竟然齐聚一堂。 萩原研二一眼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手里的枪,“樱溪小姐,不要冲动。” 太好笑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竟然想从身后包抄我夺枪。 “我合法持.枪。”我问诸伏景光,“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晨跑路过,就被你丈夫叫来做家务了,说是特训。”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 丈夫……? 哦,对了,我在警察学校的身份是条野的妻子。 “我是在培养你们吃苦耐劳的精神。”条野摸了摸下巴,“多亏费奥多尔眼尖,发现了你们。” “诸伏君,你们一天都没离开这里吗?” “是的。” 我朝费奥多尔抬了抬下巴:“他也一天都没离开这里吗?” “对。”其中一人说道,“因为我在二楼修水管,正好能看到一楼的院子。” 警察学校的学生不会说谎,费奥多尔有了不在场证明。 但越是这样,越显得他身上疑点重重。 好巧不巧,是他发现了路过的五人组。好巧不巧,家里的水管马桶凳子腿全坏了,困着五个人干了一天活。 “樱溪酱,你还是怀疑我?” “没错。” “你从来都不怀疑太宰吗?” “因为太宰不会骗我。” “是吗?”费奥多尔歪了歪头,“骗婚,骗走二楼的房子,骗走十亿,都不叫骗你?” 他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宰做的这些事固然可恶,但只要想到他因为我喝下了那支药,弱小无助又可怜地躺在mafia,我就没有办法讨厌他了。 “我心甘情愿的事,不能叫骗。” “心甘情愿么?” 费奥多尔忽而流露出十分悲伤的神情。 片刻后,他又说,“我记得樱溪酱有一位很厉害的侦探朋友,听闻他的异能力很有趣。” “并不有趣。” 绫辻行人的异能力是造成他经历坎坷的主要原因。 “请委托他查出真相吧。”费奥多尔说。 我心情复杂,“他查案的准确率是百分之百,但一旦真相大白,凶手最后都会死于非命,毫无例外。” “太好了。”青年微笑,笑容里有释然的轻松,“他一定能帮我洗清在樱溪酱心里的嫌疑。” ……他竟然不怕死。 难道他真不是凶手? 第65章 65 一旦绫辻行人接下委托, 他的异能力便会开始发动。 迄今为止,从来没有哪个罪犯能从他的异能力之下成功活命。 起初,我不明白这样客观公正, 方便直接处置犯人的异能力为什么会被异能特务科视为洪水猛兽。 他应该被奉为英雄。 直到我接触到七号机关, 一个据说是由政府创立的组织, 他们的存在,是为了消灭不利于政府的罪证和记录。 “樱溪,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就算是政府, 为了达成目的有时也必须不择手段。绫辻行人的异能力会危害到政府高层, 所以他永远不可能得到自由。”我的前上司这么对我说。 他和种田长官不同,他暴躁,尖锐,擅用酷刑, 但也会告诉我一些真话。 最后他死于非命, 现场没留下任何犯罪证据, 我看了不下十遍监控, 也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影。 与这次的mafia事件简直如出一辙。 “费奥多尔,我再给你一次自首的机会。”我叹了口气, “放心,我不会要你给阿光和茫茫偿命。” “可是不偿命,mafia会答应吗?”费奥多尔摇了摇头,“听说他们首领的心眼很小。”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答应的。” 他抿着嘴想了一会儿, 还是摇头:“我要绝对的客观公正。” 于是我带着他来到了绫辻侦探事务所。 辻村深月在擦桌子,而绫辻本人正在做饭, 系着围裙,背对着我们。 他养的两只猫正在打架, 一见到我,三花躲了起来,黑猫则摇起了尾巴。 我蹲下身体,黑猫喵呜一声,跳到了我的怀里。 “你要是想留在这里吃饭,就不该带条尾巴过来。”绫辻边说边转过身,视线在触及我身上的风衣时,眉头微皱,“这件衣服难看死了,换了。” 我知道他看出这是太宰的风衣了。 “我没有其他衣服了。” 绫辻挑眉:“我有。” “太麻烦了。” “浴室里没有人在用。” 他与我视线交错,谁也不避让。 三秒钟后,我败下阵来,“我不想换。” “为什么?”他假装不懂,“喜欢这种款式的话,我也有。” “你的衣服太贵了,弄脏了干洗费我付不起。”我岔开话题,“我不是来蹭晚饭的,我有事想委托你,现在你手上有案子在处理吗?” “你的委托我当然优先处理,说吧。”绫辻解开围裙,“只要不和你那个令人讨厌的前夫有关,任何忙我都会全力帮助。” 第134章 ……令人讨厌的前夫。 他一下子就把当事人排除在外了。 绫辻对太宰的厌恶已经到了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及的程度。 “太宰有性命之忧。”我决定道德绑架,“如果你不救他,他会死。” “那真是太好了。”绫辻随手将围裙挂到墙上,“他不是一直想死吗?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绫辻,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虽说太宰平时总闹着要自杀,但这次他是真没自杀。 我把mafia发生的事和太宰被森鸥外毒害的事讲了一遍,以为能改变绫辻对太宰的看法,但似乎起了反效果。 绫辻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冷冷地说道:“别太天真了,樱溪,他的城府不在森鸥外之下,不,应该说早就青出于蓝了,森鸥外能想到的,他都能想到,他怎么会猜不出那支药剂有毒?” “猜得出有毒为什么要喝下去?” 我又说道:“是我喝了没事之后,他才喝的。太宰相信我。” “不是相信你,”绫辻摇摇头,“他是为了让你……产生愧疚。” “哈?”我不理解,“为了让我愧疚,连命都不要了?” “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救他。” “所以——”我摊了摊手,“这不还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么?” 话题又绕回了“太宰相信我”上。 绫辻沉默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早晚要被你气死。” “你不接委托的话,我另找别处。”我看了一眼对黑猫虎视眈眈的费奥多尔,“毛子,我们走。” 毛子不满地抗议:“叫我费佳!” “我没说不接。”绫辻在餐桌前坐下,双手交迭撑在下巴处,“但起码先陪我吃个晚饭吧。” 他做了两份,应该是他和辻村深月的晚餐。 我点点头:“好,我等你们吃完。” “你也坐下。”他将其中一份推给我,嫌弃地说,“从河里爬上来,衣服没干,脸也没洗,难看死了。” “我不饿。” 嘴上说着不饿,肚子却很诚实地咕咕叫了两声。 但如果我吃了,辻村深月吃什么? “樱溪小姐,他本来也不是做给我吃的。”辻村深月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了两个便利店买的饭团,递了一个给费奥多尔,“他事先打了电话,告诉我们,你们会来。” “原来如此。”我伸手拧住了费奥多尔的耳朵,用力拽了拽,“你又自作主张。” “好痛!”费奥多尔委屈地垂眸,“我只是想要得到樱溪酱的信任。” ——想要得到我的信任。 心突然软了下去。 太宰信任我,所以把命交到了我手上。 而费奥多尔想要我的信任,不惜找上了绫辻来证明他的清白。 一顿晚餐在相顾无言中结束。 绫辻擦了擦嘴,叼着牙签指挥辻村深月收拾碗筷,然后对我说道:“樱溪,再给你最后一次考虑的机会,我接下的委托无法走回头路。” 我见过绫辻破案,也见过那些罪犯最后离奇的死法。 ……是没有回头路。 我看向费奥多尔,他目光炯炯:“我没杀人。” 绫辻提醒道:“会不会是那坨在mafia躺着等解毒的黑泥干的?” “绝不可能!”我十分肯定地说。 三秒钟后,我掏出了手机:“稍微等等。”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很怕绫辻的预言成真。 万一真是太宰干的…… 算了,我还是先打给坂口安吾问问进展吧,毕竟太宰在陷入昏迷前让我找的是安吾而不是绫辻。 然而安吾的电话却打不通。 我打了三遍,每次都是占线中。我又打给了异能特务科的其他同事,结果没人知道安吾去哪里了。 森鸥外给的时间是四十八个小时,目前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听着手机里传出的忙音,我深吸了一口气,挂断了手机。 “不等了,绫辻,请查出谁是mafia事件里的杀人凶手。” “好啊。” 绫辻笑了,费奥多尔也笑了,我转过头去,看到玻璃窗上映出自己忧心忡忡的脸。 只有我没在笑。 * 由于所有的犯罪证据都被消除了,绫辻便决定先从阿光的人际关系入手。 阿光本名山崎光,很早就进了mafia,家里只有一个在上国中的弟弟山崎荣。 过着普通人生活的山崎荣还不知道哥哥已经过世,他与我在阿光生日时见过一次,见我们登门,赶忙揉着惺忪的睡眼去泡茶。 “哥哥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他端来茶问。 我想委婉一点回答,费奥多尔却很直接地说:“他被人杀死了。” 哗啦一声。 茶杯碎了一地。 少年的心也碎了一地。 片刻后,他低头说了一声抱歉,“我去拿扫帚……那个,抓到凶手了吗?” “还没有,我们正在调查,希望你配合。”绫辻说道,“你哥哥有没有什么仇家?” 少年吸了吸鼻子:“混mafia的,仇家当然有很多,但具体有哪些,我也不清楚,得问茫茫哥。” “茫茫哥是谁?” “是哥哥的搭档,他经常来我家辅导我功课。” “……茫茫君也去世了。”我轻声说道。 第135章 “不可能!”少年能接受自家哥哥被杀的事,却难以消化茫茫君被死亡的事,“没有人能打得过茫茫哥!” “他死于爆炸。”我顿了顿,“汽车被装了定时炸.弹。” “区区炸.弹而已,他不可能逃不掉。”山崎荣回忆道,“去年在米花医院发生了一起爆炸案,我因为生病住院也在现场,是茫茫哥救了我和其他病床的男生。” 怕我们不相信,他找出了当时的新闻报纸,以及收藏的现场录像。 录像里,茫茫一脸平静地冲进了火海中,抱起少年,利落地从十楼一跃而下。 “这是当时无人机拍的。”山崎解释道。 “这种身手的确不像会死于汽车爆炸。”绫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樱溪,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是。”我说道,“mafia那边证实了,尸体是阿光和茫茫君的。” 我心想,没逃出来的原因,大概是茫茫担心着阿光,又系了安全带。 绫辻轻轻嗯一声,目光扫过山崎家里的酒柜。 他打开酒柜,从两排昂贵的红酒里,挑出了一瓶—— 【seven deadly sins】。 又是七宗罪! “在过去,人们把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总结为七宗罪。”绫辻观察着瓶身,“小弟弟,你哥哥平时喜欢喝酒吗?” 山崎点头:“喜欢,但这里面的酒不是给他喝的,是带出招待客人的。” “这瓶酒你有印象吗?” “有,是哥哥上周抽奖抽到的,有两瓶,另一瓶被他带走了。” “抽奖?有说哪里的奖吗?” “没有。”山崎想了想,“但应该是和茫茫哥一起抽的,因为他回来时说‘茫茫那家伙手气真差,抽了那么多次都没抽到奖’。” “谢谢你。”绫辻又问,“这瓶酒可以让我带走吗?” “可以。”山崎落寞地说,“反正哥哥也用不到了。” “我会帮你哥哥报仇的。”绫辻保证道,“这瓶酒就当作报酬吧。”他停顿了一下,“一个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你要勇敢一点。” 第66章 66 直到我关上门, 才听到从屋内传来少年的哭声。 起初还在隐忍,后来再也抑制不住,变成了放声大哭。 阿光在的时候, 他还有家人。阿光不在了, 以后只剩他一个人了。 “绫辻, 你觉得茫茫君有问题?”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茫茫和阿光是搭档,也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如果阿光的死和茫茫有关, 那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他以前就在中原手底下?” “不是。”我否认了, “茫茫君曾是太宰的下属, 在太宰叛逃后, 他才如愿去了中也那边。” “倒是有点眼光。”绫辻犀利地评价,“只有一点。” 我瞥见费奥多尔神情严肃地盯着手机,问道:“你怎么了?” “他住在很奇怪的地方,地图上搜不到。” “嗯?” 费奥多尔将手机举到了我面前。 我只看了一眼, 便愣住了。 ……是太宰与我结婚前居住的那片垃圾场。 不愧曾是太宰的下属, 竟然也住在那种地方。 不, 不可能, 茫茫很讨厌太宰,他也知道太宰住过那里, 怎么会选择那种地方居住? “为什么你会知道茫茫君的家?”我问费奥多尔。 他掏了掏口袋,掏出一张明信片。 “刚才在山崎家找到的。” 明信片是茫茫在新年时寄给阿光的,背面写了地址。 绫辻拿过明信片,皱着眉查看。 “他的性格像是会写明信片的吗?” 现场没人了解茫茫, 因此没法确认。 “先去那里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由于路不近, 绫辻选择了开车,作为监视人的辻村坐副驾驶, 我和费奥多尔坐后排。 我捏着太宰的风衣,蜷成一团。 车窗没关,风吹得有点冷。 而我最怕冷。 交迭的双手被一只纤瘦的手覆盖了,旁边的青年十分体贴地说:“这样就不冷了。” “快拿开,我更冷了!”他的手明明比我更冰凉。 “都已经是夏天了。”绫辻吐槽完,缓缓关上了车窗,“你们两个太差劲了。” 辻村深月很难得地说了一句:“这里似乎永远都是冬天。” 我向窗外看去,车子已经驶入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垃圾场。 这里的夜空是雾蒙蒙的,月光很暗。 绫辻生怕撞上集装箱,擦坏他的爱车,因此放慢了速度。 “什么神经病才会住的地方?”他骂骂咧咧,“mafia工资又不低,有福不享。” 说到有福不享,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太宰。 在mafia期间,太宰作为干部,也是有福不享,孤独地生活在这里,呼吸着肮脏的空气,与垃圾为伴。 “是在那里吗?” 顺着费奥多尔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个摆放得很周正的集装箱。 箱子前方被清扫出了一条路。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太宰之.前的集装箱也在这个位置,但那个箱子早就被我炸毁了。门上了锁,但对我来说要进去并不是难事。 我用异能力隐身,然后直接穿透了门。 第136章 啪嗒—— 我打开了灯。 白光刺得眼睛一瞬间眯起,在适应了亮度之后,我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椅子,柜子,床,台灯,冰箱。 这里的陈设很像太宰当年的家。 但主人显然不是太宰。 太宰喜欢的是蟹肉罐头而不是金枪鱼罐头,他也不怎么喝波子汽水——冰箱里摆满了这两种东西。 门锁很快被绫辻打开了,另外两人也跟着走了进来。 “樱溪,你有什么发现吗?”绫辻问。 “茫茫君基本还原了太宰以前的家。”我在枕边捡到了一根头发,“看来他一直住在这里。” “太宰邀请他来做过客?” “应该不会,太宰不亲近下属。”这点我还是能确定的,就算是他的弟子芥川,也不会被邀请到家里来喝茶。 况且垃圾场的环境如此糟糕,在别人看来几乎是一种自虐。 不会有人想要来这里。 “那就是偷看。”绫辻虽然不喜欢太宰,但对后者的智商十分肯定,“能在偷看太宰的家之后活下来,这个孩子真的会轻易死于汽车爆炸中吗?” “难道——”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绫辻摘下了眼镜,缓缓说出自己的结论,“结果都是死于自杀。” “那阿光呢?不会也是茫茫君杀掉的吧?”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绫辻顿了顿,“但现在还没有找到证据。” 辻村深月忽然说道:“您的异能力对已死之人恐怕没办法使用。” another会客观地处死凶手,但如果凶手已经死亡,也不会再进行鞭尸。 “那再好不过了。”绫辻脸上浮现出轻松的微笑,“我就当个普通的侦探了。” ——普通的侦探。 一瞬间,我想起了绫辻的外号,杀人侦探。 政府内部关于杀不杀他的争议从未停止过,一旦他无法破案,便会被杀死。虽然他有能力应付异能特务科出的各种难题,但本质上他并不希望任何人死亡。 只一秒,绫辻迅速收起笑意,“但我更希望凶手是你,费奥多尔。” “很遗憾。”费奥多尔摆摆手,“我没有杀人哦。” 绫辻视线扫向他,“但我们好像一直在被你牵着鼻子走。” 的确。 无论是来找绫辻行人,还是找到茫茫君的家,都是费奥多尔在一路引导。 但他如果是凶手,也未免太气定神闲了。是看不起绫辻的异能力,还是看不起绫辻的破案水平? “因为我也在思考呀。”魔一样诡谲神秘的少年歪了歪头,“侦探先生,我比你更想得到樱溪酱的表扬。” 四目相对,绫辻微微敛眸,眼神锐利,费奥多尔则是睁大了眼睛,露出小鹿一般的童稚纯真。 没有蹦出激烈的火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绫辻移开了目光,“你最好祈祷自己不会被我抓到把柄。” “我每天都有在祈祷。”费奥多尔微笑,说出了毫不相关的话,“祈祷这个世界上的异能力全部消失。” 绫辻怔了怔,随即翻起了柜子,“你还不如祈祷世界毁灭来得现实点。” “也有此意。” “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绫辻把费奥多尔的话当成笑话,我却觉得费奥多尔是认真的。 ——只是直觉。 “毛子。” 听到我这么叫,费奥多尔鼓起了腮帮子。 “求人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他怎么会知道我有事求他? 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人的声音说道:“费佳,我到底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他也用很轻的声音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又开始扯淡了。 “我都不是人。”我吐槽道,“你恋物癖啊?” “说反了,是物恋我。”费奥多尔解释道,“樱溪酱原本是一张纸,因为想要成为我的恋人,于是变成了人。” 纸…… 我是一张纸…… 我低头看了自己的手,很白,像纸一样白。 手背上的经脉很细,像纸张的纤维。 “这也是别人的异能力吗?”我问道。 “不,不对。”没等费奥多尔回答,我想起来太宰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如果我是异能力的产物,在碰触到太宰之后,应该就变回一张纸了。 “你是【书】里的一张纸。”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书】一词。 很神奇的,竟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那是本什么样的【书】?里面讲的是什么?我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我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 绫辻朝我们看了过来,“樱溪,你们很闲吗?” “嘘。”费奥多尔朝我摇摇头,示意我保密。 “不闲。” “过来帮忙找东西。” “马上!” 然而这个集装箱里并没有发现异常,只是照搬了太宰以前的布置,且十分还原。 要么茫茫过目不忘,要么他偷看过很多次,无论哪种情况,都说明他是个聪明细心的人。 绫辻找了三遍,一无所获后,他索性拆开了一罐金枪鱼罐头和一瓶波子汽水,坐在椅子上吃起了夜宵。 “距离mafia首领规定的时间还剩下三十五个小时。”辻村深月提醒道。 第137章 “不急。”绫辻神色淡然,“吃饱了才有精力思考。” 费奥多尔也拆了一罐金枪鱼罐头,但他没有开波子汽水,而是打开了那瓶七宗罪。 “破案的关键似乎在此。”绫辻挑了挑眉。 “嗯。”费奥多尔说,“他留下了那么明显的提示,似乎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这里。” 他倒了一杯酒,然后将那杯酒倒在了地板上。 “山崎君,茫茫君,愿你们的灵魂得到救赎。” 地板凹凸不平,因此被倒在地上的酒液慢慢地汇聚,流向了一处凹槽,最后形成了一个正方形的图案。 “这个正方形有点眼熟。”我努力回想着。 “正方形不是随处可见吗?”辻村深月说。 正方形……正方形…… 正方形的骰子! 我掀起风衣,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枚黑色的命运之石。 绫辻见状没问是哪里来的,而是淡淡地说:“放上去吧。” 命运之石在按进凹槽的那一刻,完美贴合了图案的形状。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费奥多尔用手指了指:“石头上好像有点数。” “是的,原来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时,都会有一面多出点数。”我介绍道,“按照顺序,依次是4,2,3。” “最后一次是3么?”绫辻说,“用3的那一面朝下试试。” 我照做了。 忽然之间,连接处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伴随着光芒消散,地板慢慢打开了。 “可是如果直接炸了这里,不一样也会被发现——”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地板下面,埋着大量的炸.弹以及很多装了液体的玻璃瓶。 “那些应该是浓硫酸。” 暴力打开的话,这里会直接发生爆炸,什么也不会留下。 炸.弹中间放着一个文件盒。 绫辻拿起文件盒,扬了扬眉,“带密码的,这个茫茫心眼是真多。” “这种盒子我见过。”我说道,“港口mafia常常用来装机密文件的,只要输错密码,里面的硫酸就会打开,自动腐蚀文件。” 换而言之,只能输一次密码。 “太宰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6月19日。”我惊了,“你不会要输这个吧?” “上面写了送给樱溪小姐的礼物。”绫辻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不爽,“他应该在考验你是否记得那家伙的生日。” 只有一次的机会,绫辻选择了太宰的生日。 如他所料,盒子打开了。 辻村深月佩服地说:“不愧是您,推理得完全正确。” “呵。”绫辻冷笑,“根本没用到推理。” 盒子里除了精妙的硫酸瓶,还有一迭文件。 我拿起一张,好奇地看了起来。 文件的开头,出现了三个人的名字:太宰治,坂口安吾,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织田作之助。 十五分钟后,文件看完了,我的拳头也硬了。 “森鸥外这个贱人。”我骂道,“怎么会有这样的黑泥?连小孩子的性命都拿来利用。” 绫辻点了一根烟,平静地说:“因为他是信奉最优解的人形ai。” 文件里详细地记录了太宰叛逃mafia的过程。 ……原来他也有过无关利益的友谊。 ……原来他也有过温馨快乐的时光。 最后一页,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复印的,因此没有色彩。 ——太宰,安吾,以及应该是那个名叫织田的男人,三人的合照。 奇妙的是,虽然只是黑白照片,却能让人感觉到那一刻的温柔。 底下写了一行工整的字迹: 【希望樱溪小姐替我向中也大人转达歉意,我利用了他的信任,所以用这条命偿还了。】 很快,绫辻大致推理出了茫茫君的异能力。 “他应该是拥有暗中窥视或者透视的能力,在太宰的集装箱炸毁之前,偷窥过很多次,所以才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场景。” “暗中窥视?”我想起了《全职猎人》里的庞姆,“类似于拿一个水晶球做法,然后就能从里面看到想看的场景吗?” “我觉得不是。”费奥多尔说,“如果有这样的能力,那他也不用潜伏在港口mafia,花了四年之久才查到太宰君叛逃的原因。” 闻言,绫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也更倾向于他拥有透视的异能力。” 的确。 有透视的能力,只需要站在太宰家不远处,就能看到内里的陈设。 可是,他看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我凝视着纸张上工整的小字,脑海里浮现出少年最后的眼神。 很平静,也很悲伤,后知后觉,有种视死如归般的坦然。 “他埋伏在新上司的身边,四年里不断找机会接近高层,终于查清了旧主的秘密。因为对新上司万分愧疚,所以选择了自杀。”辻村深月接着问道,“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掉同事山崎光?” “为了那个。”费奥多尔指了指嵌进地板的那块命运之石,“听樱溪酱说,那块石头先前被放在中原君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只有中原君或是山崎君的虹膜能识别解锁。” 阿光对中也忠心耿耿,断然不会同意交出石头。 于是茫茫在趁我喝下酒昏睡后,杀掉了阿光,用他的眼睛取出了保险箱里的命运之石,并联系七号机关的人抹消了所有的证据。 第138章 之所以选择我在mafia做客的时候动手,将我卷进来,是想让我知道太宰叛逃的真相?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要绕这么一大圈?”我喃喃道。 费奥多尔俯身,捡起地上的石头,“他是在证明——” “这块命运之石代表着你的命运。” 第67章 67 我听着费奥多尔神神叨叨地说话。 从出现开始, 他对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掌控的分毫不差。 “是芒芒君想证明命运之石代表我的命运,还是你想?”我问道。 面前的少年歪了歪头,反问我:“那么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什么样的回答都无所谓了。” 换作在以前, 我肯定会因为这种废话文学似的答案而将他胖揍一顿。 但是现在的我完全没有那个精气神了。 或许在是在知道自己本体是书页的那一刻, 一直悬在我心上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很庆幸地想, 幸好是纸,不是马桶和马桶拔子那种叫人难以启齿的东西。 书页, 薄薄的一张纸, 能像人类一样直立行走, 能感受风雨和阳光, 吃过葡萄,也喝过葡萄酒,还有了一生的挚友和短暂的婚姻,怎么看我都是赚的。 “因为我现在的愿望只有拯救太宰。” 闻言, 费奥多尔不笑了。 “他对你而言很重要么?” “……也不算。”我想了想, 觉得命运实在是很神奇。 太宰和我算不上朋友, 也不是同事关系, 但我们却有过最亲密的关系。 我被津岛家收留,是他童年唯一的玩伴, 两个人稀里胡涂地结了婚,又吵吵闹闹地离了婚,最终连房产都没能分割明白。 ——连房产都没能分割明白…… 想到这里,我愣愣地出神。 太宰那样的人, 会在意房产和金钱吗? 小时候的他慷慨地拿出全部的压岁钱给我买零食和玩具,对继承津岛家的家业也无半点兴趣。 在加入港口mafia之后, 他为这个组织赚取到了巨大的利益,成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干部, 可他本人却住在被垃圾包围的集装箱里,吃着廉价的蟹肉罐头。 脱离mafia以后,薪水虽然变少了,但他如果想要钱,依靠他的聪明才智,去赌场转两圈就足够了。另外,他还有一双灵巧的双手,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开不了的锁,也没有他偷不走的宝物。 但他从不做那些事。 他喝咖啡赊账,任凭钱包被流水冲走,这个男人对金钱完全是一种放任随意的态度。 ……那他为什么要和我争抢那处根本不值钱的房产呢? 他还把院子里葡萄照顾的很好,枝繁叶茂,结出了一颗一颗的小葡萄。 葡萄——他种的是葡萄。 后知后觉我意识到,太宰种下的是我最喜欢的水果。 我甚至可以想象出,等到葡萄成熟时,他拒绝给我吃,却依然会被我偷光的场景,然后他会气鼓鼓地瞪着我,低下头和我对骂。 我在楼下,他在楼上。 夏日,傍晚,远离人群,一幢小小的楼房,是我们的家。 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我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宰在乎我。 这个答案令我的心头莫名一颤,他俊美轻佻的容颜顿时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从幼年,到成年,我身边的人一直在换,只有他始终还在。 我心想,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如果不喜欢,就不会做这么多事了。之前每次陷入绝境,他都会阴差阳错地出现帮我。 ——那绝对不全是巧合。 想到这里,我立刻推翻了自己前一刻对费奥多尔说的话。 “不,太宰对我来说很重要。” 青年紫色的眼眸凝视着我。 “你再说一遍。”明明是威胁的词,他的语气却十分平静。 “太宰是无可取代的人,除了我的朋友,他最重要了。” 费奥多尔的嘴角慢慢往两边扯开,扯出了一个毫不掩饰讥讽的微笑。 “喂,你们两个,与其在那里偷懒说废话,不如过来继续帮忙找线索。”绫辻行人扒开一块木板,满脸冷漠。 “从以前到现在,人类往往会犯下七种罪行。” 费奥多尔无视了绫辻的话,托起我的手,将那枚命运之石放进了我的手心。 冰凉的金属触感令我汗毛竖起。 “按照轻重程度的顺序,依次为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欲望。去掉欲望,刚好与石头的六个面对应。” “为什么要去掉欲望?”我觉得费奥多尔的解释有些过于生硬。 他低声轻语:“因为本来就没给小孩子设定欲望啊。” “什么?” “樱溪酱,目前已经出现了,4,懒惰,2,嫉妒,3,暴怒。”费奥多尔顿了顿,“你仔细思考,在你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经他一提示,我这才发现他所说的前两种特质,我好像已经没有了。 不那么懒惰了,遇到事情会勇往直前,而不会因为怕麻烦而选择逃避。 也不再嫉妒别人的工作和能力了,并且对自身目前所拥有的东西感到满意。 至于暴怒—— 抱歉,这个没克服。 我还是没办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于是在费奥多尔的头上用力打了两下。 第139章 “死魔人,你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因为你不相信我,我说什么你都觉得我在骗你。” 费奥多尔很委屈,一改往日的温柔,竟然也在我的头上用力打了两下。 “你宁愿相信那些和你毫无羁绊的人,却不愿意相信我!” 好痛!他的手劲还挺大的。 我开始撕扯他的头发,他拽住了我的嘴。 辻村深月看不下去了,试图劝解道:“两位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眼角余光扫到绫辻行人走出了屋子,她也注意到了,赶忙跟了出去。 我和费奥多尔折腾够了,累倒在了地板上。 他身上的衣服在厮打中被我弄得乱七八糟,脸上也多了几道带着血色的抓痕,若是他的忠仆伊万在此,估计要嘶吼着跟我拼命了。 此刻万籁俱寂,窗外巨大的垃圾场显得十分静谧,有种低配版克苏鲁的美感。 “你喜欢上太宰君了。”费奥多尔说的是陈述句。 我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又问道。 “刚才发现的。” 可能早就喜欢了,能结婚的对象那么多,我偏偏选了他,他也选了我。 发现他其实很穷,也没有想过离婚,只是离家出走,从菲律宾回来时还想着和他好好过日子。 但自己不够坦诚,总是回避那份情感。 费奥多尔看着天空,片刻后收拢视线,回头说道:“太宰君真有一套,他故意让自己陷入险境,以此激起樱溪酱的同情。” “这不是同情。”我解释道,“mikey也陷入过险境,我那时候的心态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对mikey是同情和怜惜,但对太宰绝对不是。 “那太宰君呢?”费奥多尔问,“他喜欢樱溪酱吗?” 我不好意思替太宰回答这个问题,委婉地说道:“他应该不讨厌我。” 不讨厌也就约等于喜欢了,我在心里偷偷地想。 “可是我记得太宰君说过,自己最讨厌樱溪酱了。” “……那是气话。” “他说自己欣赏美丽的女性。” “我多少也能和美丽沾边吧。”我指着费奥多尔的脸说,“我和你长得差不多,难道你要承认自己丑吗?” “女性。”他强调道。 “我不是女人吗?”我反问得有些没有底气。 女性。 太宰喜欢的至少得是个人类。 “书页本来就是没有性别的。”他微笑着抚摸我的头,“樱溪酱,我也可以将你设定为男人,你要不要试试?” “试你个头!”绫辻再次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眼睛里泛出寒光,“如果太宰对她没兴趣,就不会费那么多功夫了。” 费奥多尔轻轻嗤笑一声。 绫辻又看向了我,犹豫了一下,皱起眉头说:“他会选择和你结婚,自然是在意你的,他又不是真缺那半套房子。” 看得出来他是不情不愿说这句话的,毕竟他相当厌恶太宰。 “不要因为别人一两句挑拨离间的话,就陷入自我怀疑中。”他提醒道。 “是。” “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你现在已经是人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是异能特务科不可缺少的成员,中原和芥川他们也这么认为。” 绫辻坦荡的话瞬间冲散了笼罩在我四周的阴霾。 他的声音里有种令人安心的清晰。 一切都很平和。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辻村联系上坂口安吾了,我们马上过去,事情有进展。” 他朝费奥多尔一抬下巴,“等到我找到足够多的证据,就是你的死期。” 费奥多尔站在原地,仰起脸,恍若叹息,“真是让人羡慕的友谊。” 他话锋一转,“樱溪酱,你认为自己有资格一直拥有这样的友谊吗?” 第68章 “你神神叨叨的样子像极了被抛弃的怨夫。”绫辻行人毒舌地吐槽, “是在西伯利亚被女人甩了,伤到脑子了吗?” “不,”费奥多尔望向我, “我是在日本被甩了的。” “你看她干什么?”绫辻嘲讽道, “她的前夫是在mafia里等着别人收拾烂摊子的那只麻烦绷带精。要说被甩的也应该是他, 你算哪根葱?” “哦?”费奥多尔轻声笑了笑,“那你呢?” 绫辻眯起眼睛, 月光下两个智商同样卓群的男人彼此间互相打量, 用不怀好意的目光。 “听闻绫辻君收藏了很多人偶, ”费奥多尔无辜地眨眼, “不知道你最珍视的是哪一只呢?” 绫辻最珍视的人偶自然是他身上的那只,已经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无论到哪里都带着,那是一个左眼戴着白色眼罩的黑发少女。 我总觉得它看上去像是mafia时期的太宰治。 当我第一次说出这个感想时, 毫无疑问被绫辻骂得狗血喷头, 他也禁止我触碰它。 “樱溪酱, 你知道吗?”费奥多尔问我, “绫辻君最珍视的人偶。” “是他身上那只。”我指着少女人偶说。 魔人少年微笑,显然不赞同这个答案。 “最珍视之物, 往往不会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费奥多尔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樱溪酱,你敢和我打赌么?” “赌什么?” 提到赌, 我一下子精神了。 第140章 “说够了没有?”绫辻突然打断了我们的赌局,“破案和打赌, 哪个更重要?” “对不起!”我暗叫不好,居然一不留神就被费奥多尔绕进了不相关的事情里。 这个魔人的称号还真是名副其实。 见我们停止闲聊, 辻村深月这才打开手机回电话:“坂口先生,请稍等,我们马上过去。” 背对着绫辻,费奥多尔用唇形跟我说:【你敢赌吗?】 【赌什么?】 【赌绫辻君最珍视的人偶。】 …… 关于情报,坂口安吾一个字不肯在电话里透露,因此我们只能去往他指示的地点。 驱车来到目的地,是横滨的港湾大桥。 如此招摇,不像是安吾的风格。 但坂口安吾人就站在桥上,平静地望着我们。 车子停下,我打开车门,快步走了出去。 “安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mafia出现的那两名死者,其中一名去联系过七号机关。”安吾顿了顿,“该组织承认替他抹除了相关的犯罪证据。” 我的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不要告诉我,这件事和我有关。” 回应我的,是安吾黑洞洞的枪口。 他眸光微闪,枪声响起,子弹贴着我的脸颊穿过,打在了我的身后—— “啊呀呀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凭空出现了一个银发的青年。 他穿着古怪的魔术师衣服,手里也拿着一把枪,而枪口瞄准的是我。 安吾的子弹与他的子弹在我的身后相撞,迸出激烈的火花。 空气中飘过一阵硝.烟味,很快被风吹散了。 “枪法不错哟,竟然消除了我的子弹。”银发青年收起枪,原地快速转了个圈,“那么,现在是无奖竞猜环节,你们谁能猜出我的名字~” 没人回答他,作为我们中的武斗派辻村深月也拿出了枪,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 “你们都好厉害,猜对了,我是尼古莱!” 名为尼古莱的青年,精神状态甚至比太宰还颠。 压根没人猜他的名字,他就自嗨上了。 “那么尼古莱君,你是来做什么的?”我问道。 “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青年又转了一个圈,手舞足蹈道,“当然是为了来回收樱溪小姐你呀!” 他用的是“回收”,而不是“杀死”。 他没有把我当成人类,也意味着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如果我不同意呢?” 即便如他们所说,我的本体是书页,但回收我肯定要满足一定的条件,不然费奥多尔早就动手了,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将mafia和太宰牵扯进来。 “会怎么样呢?”尼古莱摘下礼帽,嘴角扬起,“会把你重要的人都杀死哦!” “你做得到吗?” 我一个闪身,来到了他的身后,刚要折断他的手,他的披风轻轻一扬,我忽然出现在了汽车的右侧。 ——一瞬间,被传送出去了。 这是他的异能力吗? 尼古莱歪了歪头,看着绫辻行人说:“你的人偶看上去很好笑。” 绫辻行人冷笑道:“没有你的脑袋看上去好笑。” “是嘛,那你能笑到最后吗?” 辻村深月挡在了绫辻的面前,尼古莱见状又斜了坂口安吾一眼。 “少女,你一个人能同时保护两个男人吗?” 这两人都不是战斗型异能力者。 辻村深月决定速战速决,扣下了扳机。 “不要开枪!” 砰—— 绫辻行人的提醒还是慢了一拍,子弹射向了尼古莱,他不躲不避,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唔——”坂口安吾发出了一声闷哼。 被瞄准的是他,中枪的却是安吾。 他的左肩被打中了,血顿时涌了出来。 “坂口先生!”辻村深月急忙上前去查看自家上司的伤势。 “哇呀呀呀,出现伤者了~”银发青年愉悦地迈开步伐,“伤者很快就会变成死者噢。” ……幸好不是致命伤。 这次被转移的是子弹。确认无误,尼古莱的异能力是传送。 “樱溪。”绫辻行人幽幽地开口,“继续揍他。” “是。” 无论我从哪个角度攻击,总会被尼古莱传送出去,然后再迅速冲回来。 我完全接触不到他的身体。 “真是难缠的家伙。” “彼此彼此。” 几次下来,我也发现了,他的异能力有范围限制,无法将我传送的太远。 “樱溪,可以了。”绫辻行人推了推眼镜,这是他想出办法时的标志动作。 “不准在我的眼前搞小动作哦。” 尼古莱的外套在晨曦的微光中上下翻飞,这次他攻击的对象变成了绫辻行人。 没有由来的,绫辻身体往后轻轻一倒,纵身跳下了港湾大桥。 他的行为出乎尼古莱的预料,却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我们早在以前的各种行动中磨出了默契。 在青年去营救绫辻时,我毫不犹豫地踢向了他的后脑勺。 ——绫辻以自己为诱饵,替我争取了攻击的机会。 “真是恩将仇报的家伙。” 还是慢了。 第141章 尼古莱抬起右腿,挡下了我的踢击。 他的体术并不弱。 “你为什么相信我会救他?”尼古莱好奇地问,“是觉得我是个善良的人吗?” “不觉得。” 被传送上来的绫辻双脚落在地面,视线与我交汇。 “但我相信的是我的朋友。”我补充道。 绫辻赌的是尼古莱明明能将辻村的子弹传送进安吾的心脏,却只传送到了肩膀。 没造成安吾的致命伤,也在无形中导致了天平的倾斜。 ——尼古莱暂时不能杀死我们。 “朋友么?”银发青年的表情忽而变得落寞,他仰头望着天空,“我也有一位朋友,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真正能理解我。” 绫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那位朋友的名字,是叫费奥多尔吗?” “呀,被你发现了。”尼古莱脸上的落寞一扫而空,“侦探先生,你果然很聪明。” “因为你们蠢的一脉相承啊。”绫辻拿出了他的烟杆,点燃,“你的异能力和外套有关,如果——” “烧掉外套呢?” 他的烟杆没能碰到尼古莱的外套,但辻村深月的枪口抵在了费奥多尔的后脑勺上,并且在我们刚才僵持的时候,已经无声地将他带到了三十米之外的距离。 ——必然是绫辻的暗示。 “怎样?”绫辻笑着问尼古莱,“要极限一换一吗?” 第69章 69 “那可不行。”尼古莱露出悲伤的笑容, “阿陀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挚友呀,如果他死了,我会很难过的。” “既然如此, 要不要做个交易。”绫辻淡声问道。 “哦?” “你把外套给我, 我把他放了。” 这个交易显然不公平, 交出外套的尼古莱无法再使用异能力,而辻村深月随时能将费奥多尔击毙。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局面。 “ok ok~”尼古莱解开扣子, 随风一扬, 白色的风衣像一面旗帜, 勾在他的指尖。 他没有半点犹豫。 难道他的异能力即使没有外套也可以发动吗? 直觉告诉我不太可能。 绫辻行人顿了一下, 慢慢地朝青年走去。 “等一下。”我拦住了绫辻。 ……毕竟他体术一般。 “怎么?樱溪小姐是怕我把他传送走吗?”尼古莱问。 我没搭理他,看向绫辻,“这种事情,还是让我来做吧。” 这些年我们在异能科搭档过很多次, 起初遇到需要涉险的事, 他甚至会一脚将我踢入危险区。 后来成为朋友, 他要求得也是理直气壮。 ‘我可不是粗鲁的武斗派, 我很脆弱的。’ ‘我不管,你比我能打, 你得保护我。’ “为什么?” “呃。”我一怔,“不是你让我保护你的吗?你以前说过的。” “以前……”绫辻轻声道,“以前好像是有说过,那么你呢, 你是因此而保护我的吗?” ……这不是废话吗? 我刚想吐槽,忽然瞥见了绫辻的眼神。 这一眼太过正经。 竟像是审视。 剎那间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尼古莱很配合地举着风衣, 绅士地等待着我们结束这个话题。 受伤的坂口安吾捂着肩膀,背靠在石阶上, 面色凝重。 费奥多尔则是气定神闲地注视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不全是。”我听到自己平静地开口,“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要保护你。” ……不知道为什么绫辻纠结起了这个问题。 但我很快就知道了。 他没有接受我的好意,脚尖一顿,转向了尼古莱的方向。 “如果我死了,你记得帮我报仇。”他笑着说。 “别把我这里描述得跟龙潭虎穴似的,真叫人伤心。”尼古莱歪了歪头,“我可是个相当信守承诺的魔术师啊。” 他果真没作妖,大大方方地将风衣交到了绫辻的手中。 然而在绫辻转身的一瞬间,银发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森然可怖的笑容。 他抽掉了绫辻的腰带。 动作太快,以至于绫辻没来得及避开。 啪—— 一只人偶从绫辻宽大的袖口里掉了出来。 “果然和阿陀猜的一样。”尼古莱看着地上的人偶说,“最珍视的东西,往往不会轻易让人看见。” 人偶掉在了绫辻的脚边,但他没低头看。 ——不是他整天带在身上的戴着眼罩的少女人偶,而是一只黑发紫眸,手里握着赌场筹码的人偶。 人偶长得和我很像。 喜好也和我很像。 “看来不止是友谊。”费奥多尔幽幽道,“但很遗憾,樱溪酱对你只是友谊。” 向来毒舌的绫辻这时却没有反驳。 ……他可能喜欢我,可能是超出友情的喜欢。 事实上,很早之前我就有所怀疑了,但也只是怀疑,因为侦探的心思不好猜,比如情人节送我独一份的巧克力,不说是本命巧克力,也不说是义理巧克力。 再比如现在地上的人偶,他可以说是自己的收藏,也可以说是准备送给我的礼物。 嗯,就这么说吧。 “这肯定是绫辻要送给我的。”我自作主张当了他的嘴替。 第142章 ……其实也是在给他找一个台阶下。 即使真的喜欢我,他这么多年不挑明,大概也是不想说。 “你在做什么梦?”绫辻突然说道,“才不是送给你的。” 我:“……” 好家伙,他竟然不领情。 “……这可是我的宝物。” 他说出宝物一词时,脸上似乎有着无限的哀伤,却又有着释然的神色。 他俯身,捡起了那只人偶。 “……是我的樱溪。” 他的声音很轻,印象里少有的温柔。 ——我的宝物。 ——我的樱溪。 我终于意识到,费奥多尔在变相逼迫绫辻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要让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句“樱溪酱,你认为自己有资格一直拥有这样的友谊吗”,原来指的是这件事。 未免太小看我们的友谊了。 “绫辻行人,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绫辻重复了一遍,挑了挑眉,“当然是朋友了,毕竟和你交往会失去更多的自由,我可不想成为任人宰割的笼中山雀。我这个人一向热爱自由,不会做限制自由的事。”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像是满不在乎。 “所以樱溪,你就不要想和我在一起了。”他笑了笑,“这件事永远不可能发生。” “嘁,人家根本没有想过吧。”辻村深月为我打抱不平,“绫辻先生你这种行为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却明白了绫辻这么说的原因。 拒绝的话由他来说,便能减轻我内心的负罪感。 这是他包裹在层层毒舌之下的温柔。 “费奥多尔,看吧,你的阴谋没有得逞。”我笑着看向魔人,“我没有失去朋友。” 费奥多尔也笑,“很快就要失去了。” “你说什么?” “樱溪酱,不如让那个异能科的专员告诉你,牺牲掉的mafia成员到底是什么身份吧。” 他说的专员是坂口安吾。 安吾从7号机关处得到了一些情报,他找我们就是为了分享情报。 “茫茫先生的身份,是一张纸页。” ……茫茫君也是纸页?我想起了同为纸页的我本人。 “虽然结果很令人惊讶,”安吾顿了顿,“但这是事实。” 一本书当然不止一张纸,难怪阿光有家人,茫茫却查无此人,原来和我一样是非生命体。 “纸页的一生是人为书写的,所以在什么时候失控,什么时候失忆,也都是提前设定好的,他会死是因为书上是这么写的。”费奥多尔解释道,“樱溪酱,若你想改变这样的局面,只能重新再来。你不信任我也应该信任你的朋友,将你的人生交给朋友书写,如何?” “闭嘴。”绫辻冷冷道。 “我听说这位侦探先生之所以被称为杀人侦探,是因为他推理出正确的凶手后,凶手百分之百会死亡。”费奥多尔脸上的笑容天真到残忍,“真是公平的异能力。” “等我掌握足够多的证据,就到你的死期了。” “如果凶手不是我呢?”费奥多尔问,“如果凶手是你唯一的朋友呢?” “……” 魔人继续替他回答道:“那就等同于亲手杀死自己的朋友了。” “我自然相信自己的朋友。”绫辻说,“她不会杀人。” “但你的朋友没有作为人类的绝对自由。”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没了底气。 万一真的是费奥多尔操控我在港口mafia犯事,就像操控茫茫那样,那绫辻再推理下去,完全掌握我杀人的证据,那么最后我会因为他的异能力发动而死亡。 ——百分之百的死亡。 绫辻也必然会带着杀死唯一挚友的罪恶感活下去。 “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停止查案,”费奥多尔微笑,“但面对的将是整个港口mafia的追杀。” “被樱溪酱视为挚友的另外两人,中原君和芥川君,也许会被他们的首领委派,亲自来追杀你们。” 尼古莱发出哇哦一声的感慨:“要么杀死挚友,要么被挚友杀死,真是妙不可言。” “……”可恶。 我和绫辻被费奥多尔设计,完全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樱溪酱,怎样,你要不要选择重新开始?”魔人低声呢喃,“你的挚友们会因此得到解放,太宰君也不用死了。” 选择重新开始,就意味着我会死,从“樱溪”变成“樱溪2号”。 樱溪2号会有和我不同的人生,她会代替我活下去,而真正的我,就不存在了…… “谁都不会死,除了你,费奥多尔。” 绫辻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他将尼古莱的风衣盖在了我的头上,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樱溪,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 “好。” 绫辻选择继续查下去。 见他意志坚定,我也有了底气。心中暗想,若我真是凶手,那我就在绫辻推理出结果的那一刻自杀。 查案的过程如同抽丝剥茧,根据一条条的线索追踪分析。 有些线索是事件产生的,有些是费奥多尔故意留下混淆视听的。 绫辻告诉我,费奥多尔越是这样做,越能证明他心里有鬼,让我逐渐放下心来。 第143章 在调查完车祸现场后,绫辻支开其他人,又带着我回到了横滨港湾大桥。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是费奥多尔吗?” 绫辻不说话,只是用很温柔的眼神注视着我。 如果是费奥多尔,他恐怕直接趾高气昂地说出来了。 难道—— “……是我吗?” “樱溪,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绫辻突然开始回忆过去。 “……我不记得了。”时间过去的太久,我早就已经忘了。 “我也不记得了,实际上以前的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绫辻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所以你要记得,最初是什么样子,过去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你生来是什么,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选择的路,你想活出怎样的未来。” “……我还会有未来吗?” “会。” “那凶手到底是——” “拿着这个。”绫辻摊开手心,是那颗出现了多面点数的命运之石,“费奥多尔一直试图让你自杀,一旦你自杀,那我们就全输了。” “凶手到底是谁,是不是我?我可以接受这个结果。” “唔——” 回答我的,是绫辻吐出的一大口血。 “喂,绫辻!你怎么了?” 他吐出了更多的血,随即陷入了昏迷,呼吸微弱。 背后有脚步声渐近。 费奥多尔的声音响起。 “他服毒了。” “什么?” “这位侦探先生害怕在推理出凶手后,他的异能力会无法控制地杀死你,所以他选择了服毒自杀,药是我提供给他的,他把你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费奥多尔叹气,“太遗憾了,其实凶手并不是你。” “樱溪酱,你所拥有的友谊固然可贵,却也只能到这里了。” 第70章 70 费奥多尔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他利用我和绫辻行人的友情, 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人到底是他杀的,还是我杀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看着因为服毒而陷入昏迷的绫辻行人, 内心一片迷茫。 先是阿光, 然后是太宰, 现在又是绫辻,我到底还要失去多少? “吶, 如果我变回书页, 你真的会改写这一切吗?”我问费奥多尔。 “当然。”他点头, “我是为了修正世间的秩序而生的。”顿了顿, 他补充道,“樱溪酱,你也是。” “我不是。” 我举起从坂口安吾那里拿来的枪,只要扣下扳机, 费奥多尔的白色帽子就会被染红。 问题是……他会死的这么容易吗? 直到现在, 也无人知道他真正的异能力。 他微笑着看着我, 没有任何防御的动作。 “你的手在发抖。”费奥多尔歪了歪头, 脸上流淌着残忍的天真,“需要我帮你吗?” “开枪啊。” “去mafia换回太宰君。” “也能为你的朋友们报仇。”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也没能下手。 或许扣下扳机真的能将他杀死,但绫辻行人的毒可能将无人能解。 费奥多尔擅长玩弄人的心态,而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 【樱溪酱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好啦。】耳边忽然回响起太宰的声音。 在他出事前, 我向他抱怨过自己身为书页,却没有被持有者设定的聪明一点, 太宰很难得地没有嘲笑我。 【聪明也未必是好事,会失去很多东西, 常常与幸福擦肩而过。】 【樱溪酱你只要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路就可以了。】 ——选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嗯。 “费奥多尔,我不杀你。”我放下了枪,“更不会自杀。” 闻言,费奥多尔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 “你不在乎你的朋友了吗?”他意有所指。 “永远在乎。”我看向坂口安吾和辻村深月,“要麻烦你们保护绫辻了。” 我捡起绫辻行人的玩偶,小心地放回了他的怀里。 “我们永远都会是最好的朋友。”我轻声说道。 昏迷中的绫辻行人闭着眼睛,但我觉得他一定能听到。 像心中只有大义的费奥多尔那种人,是没办法体会到友情的分量的。 毁灭世界后再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的新世界,即使新世界真的没有杀戮和战争,那没有了我珍视的那些异能力者,对我而言也是毫无意义。 …… 在约定时间的最后十分钟,我回到了港口mafia,直接去找了森鸥外。 一路畅通无阻,他的下属们默默替我开门,似乎都知道我会过来,应该是他提前吩咐过。 办公室里,除了森鸥外和他的人形异能力艾丽斯,没有第三个人。 “森先生,请您放了太宰。” 听到我用了敬语,森鸥外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 “樱溪小姐这是已经抓到犯案的凶手了吗?” “没有,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我摇了摇头,“绫辻发动了another,但他担心凶手是我,所以提前服毒,让自己陷入了假死状态。” 森鸥外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坦诚,半天没说话。 第144章 事实上按照他多疑的性格,他肯定派了人监视我的行动,我说不说谎都没区别。 “那你还敢回来?” “因为太宰还在您手上。”我苦笑道,“我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 “我不记得你和太宰君的关系如此亲密。”森鸥外嘲讽道,“难道是因为那段财产分割不完全的婚姻?” 一针见血。 明明没什么财产需要分割,却几年都断不干净。 我和太宰的婚姻像一段游戏,一个笑话,就是不像婚姻。 婚姻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之上,但我们之间却缺少利益。 “森先生,我不想和您讨论那些。” 比起费奥多尔,森鸥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压抑了人类对于情感的追求,他们都不会理解选择为他人而不是更大的利益牺牲的那种英雄。 我忽然想起了太宰的朋友织田作之助。 那个收养了五个孤儿努力又写小说的男人,他虽然过得很贫苦,却心怀两种梦想,他为他人而活,也为自己而活。 多么幸运又伟大的家伙,他简直整个港口mafia最富有的人。 我过去不知道他的事,太宰也从未跟我提起过,这是在今天查案时偶然得知的——不,这样或许是必然。 “您执意杀掉太宰的话,我无法阻拦,但是恐怕关于您的秘密,也要公之于众了。不,” 顿了顿,我在森鸥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更糟糕的是,关于mafia不可告人的事,就要让异能特务科知道了。” 光威胁森鸥外本人没用,还得影响到他的港口mafia。 “嗯?”森鸥外打算装死,“mafia有你们异能特务科颁发的营业许可证,也一直合法纳税,我不知道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哦。” “这个呢?”我拿出了一枚银币。 这是太宰在出事前给我的,具体用法没说,但我猜就是为了此刻。 森鸥外果然不笑了。 “太宰君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除掉一个麻烦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就像说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它。”我提醒道,“森先生,请您慎重。” “放太宰一条生路,不用和武装侦探社结怨,也不会得罪异能特务科,你知道的,我的同事坂口安吾也是太宰的友人。他很有希望成为种田长官的接班人。” “杀了太宰,您将到处树敌,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那mafia的损失谁来承担呢?中也君也不会答应的。” 中也连续失去两名下属,自然内心悲伤。 “很抱歉,这件事……我会自己跟他解释。”我朝森鸥外鞠了一躬,“我欠您一个人情。” 他终于松了口。 “太宰君现在人在地下室。” “谢谢您。” 不久之前,我刚光顾过mafia的地下室,这回再下去时,已经是两种光景。 一阶一阶,直到我听到了太宰爽朗的笑声。 “魏尔伦先生,你又输了。” 偌大的单人房间里,两名同样俊美的青年正在下将棋。 他们相处的倒是很愉快。 不出意料,森鸥外根本不会杀死太宰。 魏尔伦发现了我,朝太宰抬了抬下巴。 “有人来接你了。” 太宰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 时间像是被无限延长。 一如幼年时期的初次见面,隔着一扇玻璃窗,他朝我投来平静如水的目光。 等等。 五岁的津岛修治为什么能那么平静,他那时眼中竟然没有丝毫惊讶。 像是早就知道我会出现。 “太宰。”我叫他。 “哇哦,是樱溪酱啊。” 这一秒的惊讶太假了。 “你知道我会来。” “是呀。”他点头,“因为你说过会来救我嘛,我才和森先生打了赌。” “我说的不是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 我说的很直白,他多半要装疯卖傻的否认。 “是呀。” 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承认了。 “因为樱溪酱,你是我创造的呀。” 如同一枚炸弹扔进了海中,顷刻间掀起惊涛骇浪。 吃瓜的魏尔伦都放下了手里的将棋,正襟危坐。 “你说什么?我不是费奥多尔创造的吗?” “之前的是,但你不是。”太宰轻轻地叹气,“所以你才会在日本诞生,而不是俄罗斯。” 之前的是,之前的…… 我果然被重复再生过很多次。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太宰没回答,瞥了一眼魏尔伦。 ——魏尔伦和我一样,也不是人类。 “这种事对少女而言太沉重了。”魏尔伦淡淡地说道。 他神情怅然,一副沉浸在回忆里的样子。 我听说关于魏尔伦的一些坊间传言。 他曾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闹出过很大的风波。 他一个成年男性都无法接受,更不用提我了。 我会觉得自己和咒灵无异。 ……难道太宰是怕我无法接受现实,才一直没有告诉我? 话到嘴边,我又将疑惑咽了下去。 算了。 他不会老实回答的。 他今天交代的已经足够多了。 第145章 ……太好了。 我不是费奥多尔创造的。 我是太宰创造的。 我的故乡也不是西伯利亚,而是青森。 “就算我不是人,也比森鸥外费奥多尔那些利益至上的货色有人味多了。”我看向魏尔伦,决定鼓励他一下,“现在很流行非人类,你,我,中也都是非人类,还有咒灵也不是人类。” “最后一句话可以不说。”魏尔伦皱眉。 他对咒灵还是嫌弃的。 “我以后会以女性的身份活下去,我不会再变回书页了。”我想了想,又问道,“魏尔伦先生有生育能力吗?” 魏尔伦:“干嘛?” 他怎么一脸戒备? “不要妄想和我结合。”他先发制人地拒绝了,“你不是我欣赏的类型。身为非人,我也不是来者不拒。” “……”我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谁又欣赏他了? 一根冰凉的手指戳向了我的额头,我回过头,看到太宰不满的大脸。 “我肚子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他说,回家。 “mafia没有好好招待你吗?” “没有哦,森先生说要节约成本。” 我们离开了mafia的中心大楼,外面已经是晚上了。 今晚是满月,月色很亮。 “月色真美啊。”我感慨道。 “是不错。”太宰表示赞同。 “你的脸上有脏东西。” “是吗?”听到我这么说,他挑了挑眉,“帮我擦一下。” “你把头低下来。” 他顺从地低下头。 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角。 此刻,我看到他的眼中也并无惊讶。 第71章 71 经过这次的mafia事件,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以后我会好好活下去,珍惜你给我的做人的机会。” 太宰听乐了:“怎么像出狱后的台词。” “差不多吧。”我没否认,“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 我的心就一直被困在监狱里。” 因为没有归属感, 这么多年来我都没与自己和解。 他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 在月光下有种近乎忧伤的温柔。 我看着面前的青年。 他是创造出我的天才。 他是收留我的好心人。 他是我善良的竹马。 他是我该死的前夫。 不管我到哪里,他都没有离得太远。 每当我一筹莫展之际, 他总会默默替我兜底。然后用很欠揍很平常的语气跟我开玩笑, 背地里小心翼翼地维护了我的自尊。 我终于明确了自己的心意。 我早已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看上去不靠谱, 其实很靠得住的男人。 “幸好我现在出狱了。”我拍拍太宰的肩膀, “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请我吃晚饭,我饿了。” “不请。”太宰耸了耸肩,努力将我的手抖掉, “我的钱包落在mafia了, 身上没钱。” “落在mafia?确定不是入水时被河水冲走了吗?” “这个, 那个——”太宰支支吾吾, 露出一副被发现了的表情。 我的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我知道他是装的。 装模做样的太宰也不让人讨厌。 “那你煮鸡肉锅给我吃。”我拿出钱包,“我出买食材的钱。” “光买食材不够哦, 你还得给我打下手,吃完也是你洗锅。” 太宰的要求我都同意了:“一言为定。” 我有多久没和他一起逛超市了……不,我们好像从来没像普通人那样一起逛过。 横滨某家超市的生鲜区,我看着周围认真挑选蔬菜的人, 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拿了几样菜。 土豆,大葱, 芋头……我将菜码的整整齐齐。 太宰挑了一瓶红酒过来,一看购物篮, 鄙夷道:“鸡肉锅里可没有芋头。” “哦,抱歉。”我把芋头捡了出去。 “豆腐你也没买。” “我马上去拿一块。” “哇,是很会过日子的男人呀。”旁边一位听到我们对话的老奶奶夸赞道,“竟然比妻子还熟悉料理。” 我刚想解释我和太宰不是夫妻,太宰却告起了我的状:“谁叫妻子不中用呢,不会做饭也不会收拾屋子,回到那样的家里,我连上吊都觉得没兴致。” 拳头硬了。 “太宰,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太宰不仅没有收敛,还举起一根大葱敲我的头。 我气得把葱往他鼻孔里插。 “哈哈,真是一对有趣的小夫妻。”一位老爷爷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我忍不住想起了我们年轻时的事。” 原来这两人也是夫妻。 老奶奶握住了他的手:“是呀,那时候我也不太会做饭,妈妈批评了我,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然后呢?”太宰问。 ——他居然会对别人的闲事好奇。 “然后,”老奶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的先生找到了我,我不愿意回家,他承诺以后饭都由他来准备,妈妈就没有理由骂我了,之后他就做了一辈子的饭。” “这在日本还挺罕见的。”我感慨道。 “是。”老奶奶微笑,“说出承诺固然容易,但能坚持一辈子却很难。” 老爷爷打趣道:“那我要是死在你前面,你以后就只能吃便利店的饭了。” 第146章 老奶奶歪过头:“我不吃。” 老爷爷恐吓她:“不吃会饿死哦。” “死了正好下去找你。” “那我慢慢走,等等你。” 太宰若有所思:“这也算是一种殉情了。” “哈哈哈——”两位老人相视着笑起来,他们在提到死亡的话题时,语气幽默,并不忌讳。 “珍惜你们现在的时光吧。”老爷爷最后对我们说道,“一眨眼就到老了。” 太宰:“好哟。” 我:“……哦。” 在两人走后,我不客气地把菜篮子丢给太宰:“拎吧,好好珍惜和我在一起的时光,见眼生勤,多做事。” 太宰把菜篮子丢回来:“是樱溪酱应该学会珍惜我,毕竟说不定哪天我就死掉了。” 我没吭声。 他又补了一句:“想和我殉情的美女不计其数。” “太宰。”我叫他。 “樱溪酱也想和我殉情吗?”他贱兮兮地说,“但是我不怎么想呢。”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说出来了。 虽然不是表白,但却是我内心最想对太宰说的话。 说出来却有些后悔。 气氛不对……怪怪的。 我手上拿着豆腐,太宰怀里抱着萝卜和大葱,我们都没喝酒,意识清醒。 “呃,我还想和中也芥川绫辻一起活下去。”我补救道,这样说会显得比较自然。 太宰语气不爽地说:“那你去和他们一起活下去吧。” 他把手里原本拿的萝卜和大葱也扔给了我,抬脚往外面走去。 我赶忙拎着菜去结账,然后追了出去。 太宰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他走得不快,但拒绝与我并排。 他如果真想离开,瞬间就能让我找不到,现在这种情况纯纯口是心非——但是我绝对不能实话实说,否则按照他那种害怕面对直球的性格,肯定会马上逃跑。 当然了,也不能说反话来气他。 他介意听到我提中也和绫辻,一如我介意他嚷嚷着要和别人殉情。 我突然回忆起我决定和太宰离婚那天的场景。 我看到了他在邀请一位美丽的女士殉情,尽管对方十分不耐烦,并没有答应。 但那件事就像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 于是我不顾一切要和他离婚。 “太宰。” 到了家门口,他准备爬墙去二楼,因为一楼是我的地盘,我扯住了他的风衣腰带。 “……我允许你来一楼。” “谁要你允许?” 太宰拽回自己的腰带爬上了墙,“我才不要来什么人都有的一楼。” 什么人都有的一楼? 我琢磨着这句话。 对哦,我把房子租给了条野采菊,还经常让警察学校的那些男学生过来帮忙。说起来我们每次热热闹闹讨论的时候,太宰都会出现并掺和一脚。 时间线再往回拉,条野采菊刚入住那天洗澡时,我刚被他叫进浴室里,太宰就出现在了窗外—— 这小子该不会一直在监视我吧。 不过,我好像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感觉到了太宰式的在意。 他也在害怕我被人坑死。 “我会让条野君退租的。”我承诺道。 太宰拔高了音量,显得有些阴阳:“你不是签了高额赔偿金的合同吗?” 被他一提醒,我想起来了,单方面毁约要赔偿条野一大笔钱。 “没关系,我可以向异能特务科预支薪水,也可以和朋友先借钱。总之,我会赔偿条野君的。” “也是哦,你有副业,你是警察学校的教官呢。”太宰意有所指,“那里面年轻男孩很多吧,你这个别有所图的女人。” 我随即表明态度:“我不喜欢那份兼职,也不能胜任,明天我就去辞掉。” 太宰的一只脚从墙上滑下来了。 “以后绫辻君和中也估计也能随时来这里蹭饭,”他嘀咕道,“算了算了,还是不做了。” 顺势又要往上爬。 “他们可没那么闲,只会偶尔过来。”我叹气,“因为我和他们是朋友,就像你和织田君一样。” 听到织田作之助的名字,太宰不气了,也不笑了。 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在我和他的婚姻存续期间,他一次没有提到过织田作之助的名字,却因为他的遗言去了救人的一方武装侦探社。 织田作之助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他不想与人提到的话题。 但我不得不提。 “你先不要生气,我找到了织田君的作品,写得很棒……我把那本书拿回来了,好像没有结局,我想续写。” “我知道我说这种话很奇怪,我平时也不爱看书,看了太多异能特务科的工作内容吧。但织田君写的书,也有我对生命的反思,我想,我大概能够体会他的心情。我们既然存在,就应该去做一些事,这才是生而为人的意义,不是么?” “我自己就是你写出来的东西,你写的东西再去写别人的东西,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嘛。” 太宰的两只脚终于踏在了一楼的地面上。 “呵呵,你先能写通顺句子再说吧。” 这一刻,我竟有种时光倒流的恍惚感。 我记得我第一次带他来到这里时,我们说的话。 第147章 ——太宰,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喜欢吗? ——樱溪酱挑的房子,我当然喜欢。 这里的家具都是我亲自挑选的,院子里的葡萄是太宰亲手种的。 这里所有的痕迹都是因为我们生活后留下的。 无论我们在外面再怎么混账,始终没把灾难带到这栋房子里。 …… 太宰刀工娴熟地切着蔬菜,而我负责打扫屋子。 我惊讶地发现,条野租下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他的个人物品了,房子被恢复到了他来之前的样子。 —.—这一定是太宰的手笔。 我心知肚明,但不打算问。 空气中飘出鸡肉浓郁的香气,太宰在厨房里喊道,“饭做好了,二厨,过来端。” “来了。” 太宰做了满满一大锅,我打开那瓶红酒,一人倒了半杯。 他摇了摇酒杯:“你不怕我在饭里下毒么?” 我夹了一块鸡肉:“你不也不怕我在酒里下毒么?最糟糕也只是殉情而已。” “我们死一起那不叫殉情,叫同归于尽。”太宰低头喝酒,“我可不要。” “我也不要。” 鸡肉锅煮的很好吃,好吃到最后我都未能表明心意。 喜欢的话,我好像永远都说不出口。 而太宰能邀请第一次见面的女人殉情,对她们不吝夸赞,却不会对我说一句好话。 这是我们之间特殊的相处模式。 吃完饭后,说好的是我来洗碗,但我却故意不干了。 “太宰最近胖了,多做做家务减肥吧。” 他不甘示弱:“请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到底是谁都快长出双下巴了?” “你说什么?”我挥了挥拳头,“想挨打吗?” “想啊,你来啊。” 面对太宰的挑衅,我决定成全。 于是他逃,我追,我们从一楼打到了二楼,从厨房打到了浴室,最后又来到了卧室。 太宰总算跑累了,扑通一声被我扑倒了。 “看我怎么收拾你。” 由于喝了酒又上蹿下跳,太宰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俏丽的红润。 我放弃了殴打他的想法,低头吻了下去。 太宰揪着我头发的双手也变成了抱住了我的肩膀。 我们暂时休战,吻成一具整体。 …… 等我真正没有力气时,太宰同样也被榨干了。 两条咸鱼趴在窗边,看着窗外安静的院子。 “太宰,帮我救绫辻吧,只有你能帮我了。” 身旁的男人不满地抱怨:“这种时候还能提到其他男人的名字,你也太不浪漫了。” “错,正是因为我浪漫。”我跳到了他的背上,“才必须这么做。” “哦?” “我想和你复婚,请绫辻当证婚人。” “复婚?”太宰撇嘴,“婉拒了哈。”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恼羞成怒,一脚踹向了他的脸。 “我想请问你——”他抓住了我的脚踝,叹息道,“没离婚怎么复婚?” “哈?” 这天晚上,太宰告诉了我两件事。 一件事是武装侦探社早已救醒了绫辻行人,他很快就能来和我见面。 另一件事是,我们的那张离婚届是他作假的,也就是说,我和太宰从来就没有离过婚。 “太宰!!!我要杀了你!” “你现在也姓太宰,你杀你自己吧。” ——正文完 第72章 番外 72 一个夏天的下午, 我在家里收拾屋子,突然感觉头晕,一阵天旋地转后, 我昏了过去。 等我再睁开眼睛时, 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我正想起身,一块冰凉的毛巾盖在了我的脸上, 耳边传来太宰戏谑的声音:“没想到强壮如牛的某人也会生病, 还是躺下吧。” “太宰——” 我一开口, 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 虽然我现在也姓太宰, 按照道理应该称呼他为“老公”或者“治君”,但我还是习惯叫他太宰。 好像大家都会叫他太宰。 “你不是带后辈出差了吗?工作都做完了?”我问他。 “交给阿敦和谷崎了,他们也该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太宰甩了甩手里的体温计,微笑道, “来, 张嘴。” “别偷懒, 他们还没成年——” 话音戛然而止, 体温计被他塞到了我的嘴里。 “你没成年时,不也经常一个人出任务?” 太宰的语气十分轻松, 脸上的神情却有些许平静的担忧。 “异能特务科还真是剥削阶级。” 明明是抱怨的话,我却听出了关心的意思。 “那是两码事。”我含含糊糊地说。 “啊呀,果然是发高烧了。”太宰看着体温计说,“我找找与谢野医生去年送的医药箱。” 他很快拿来了一个箱子, 里面是侦探社发的常用药品。 由于我不怎么生病,而太宰即使生病也拒绝吃药, 因此这个箱子今天是第一次打开。 “哇,有绷带。” 他的注意力果然被那两卷绷带吸引了, 兴致勃勃地拆了起来,全然忘记了打开药箱的原本目的。 “樱溪酱,帮我换绷带。”他已经在床边蹲下了。 我接过绷带,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第148章 太宰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蹲着,我躺着,这个角度倒是挺不废手。 解开一层层绷带,露出了脖颈之下的皮肤。 上面有很多交错的、很浅的伤痕。 以前太宰即使是泡澡和睡觉也会裹着绷带,包的严严实实,直到现在才逐渐放下戒心——也仅限在家里。 这些伤痕大部分都是他自残留下的,看着这些痕迹,我眼前浮现出他独自一人在深夜里喝酒的场景。 我艰难地低下头,在最深的一道伤痕上吻了一下。 太宰的身体一僵,显然即使我们的关系已经如此亲近,他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好在下一秒他就软了下去。 连带着那一头微卷的黑发也变得异常柔软。 “生病时还是别做吧。”他嘀咕道。 这回轮到我僵住了。 “我还不至于白日宣.淫。” 我仔细地替他绑好绷带,又打了一个蝴蝶结。 “幼稚。”他表示不喜欢蝴蝶结。 “幼稚的人才会绑绷带。”我顿了顿,说道,“我身上也有很多伤痕。” 其实中也有,芥川也有,但提其他男人的名字,他又要闹。 “你是在工作中受伤的,我不是。”太宰回过头看我,手里拿着他从药箱里挑选出的一盒药。 我接过药,拿起床头的水杯,掰开一颗药片吞了下去。 “过来一点。”我朝他招招手。 “你不会是想打我吧。”他故意摆出满脸戒备的样子,慢吞吞朝我靠近。 我将手掌覆在了他的腹部。 这里也有一道疤。 半年前,在天人五衰入侵横滨时,太宰为了得到情报,不惜以身入局,被费奥多尔安排的狙击手射伤了腹部。 “至少这是救人留下的。” 太宰愣了愣,轻轻地嗯了一声。 气氛忽然尴尬。 我适合打架,不适合说教。 “咳,其实每个人都有过一段荒唐的时光,连坂口安吾那样规矩的人也怀疑过人生。”我想了想,说,“织田君应该也有过吧。” 我不太确定,只听坂口安吾提过织田作之助在入职mafia之前是个杀手,后来读了一本没有结局的书,才决定不再杀人,而成为一名小说家。 “他有过。”太宰平静地说。 ……不再避讳提到织田作之助的事,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不就得了。”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大家都一样。” “不一样。”他摇摇头,“还是不一样的。” 糟了,又要开始emo了。 这种时候再多的安慰都没用,他依然会沉浸自我厌弃的氛围里,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是不一样,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苦笑道,“你们是人,我不是人。” ——办法就是比他更emo。 “我是一张纸,写上什么就是什么,我的脸,我的性格,我的智商,甚至我的经历,都全是你设定好的。” “你没有把我写成绝世美女,也没把我写成逢赌必赢的天才,我现在还得按月赔条野违约金。” “上面有种田长官压着,一辈子出不了头,动不动还会被mafia的森首领算计。” “结婚几年了都没有孩子,不知道是我有问题,还是丈夫不行——” “等一下。”太宰终于听不下去了,“我很行,我行不行你是知道的,如果你说我不行,那就是你抹黑我。” 似乎男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 “那就是我有问题。” “你也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 “这不是重点吧。”太宰自嘲道,“我们两个连自己都养不好,怎么养活小孩?” 看来他还是不自信。 “我觉得你把我养得很好,不过没有孩子也好,我给你当爸爸,你给我当妈妈。”我看着他鸢色的眼睛,用夸张的语气说,“况且我已经很久没有想离家出走的冲动了。” “呵。”太宰发出一声嗤笑,“是条野君的赔偿金让你不敢跑路吧,猎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喂,你这人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吗?” “樱溪酱你有?” “当然,我刚才就很浪漫!” “还是洗洗睡吧。”太宰爬上床,躺在了我的身侧,“我也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 烧很快退了,我倒是不困了,偏过头望着身旁的男人。 太宰很少睡得这么沉,平时他基本天天熬夜,也不一定在做什么,就是不怎么睡觉。 他的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黑眼圈,眉心也微微皱着。 看上去像是做了噩梦。 我捏了捏他的眉心,他翻了个身,逐渐变得安稳。 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关键时候还是挺靠得住的,这次也是在我病倒时恰好赶了回来—— 等等,恰好? 真的只是巧合吗? 按照太宰的性格,发生的事不会有巧合。 我披上外套,来到了我之前晕倒的楼梯上,四处张望,发现了一只奇怪的俄罗斯套娃。 我打开套娃,里面竟然是摄像头。 闲着无聊,我干脆在家里找了一遍,找到了六个监控摄像头和十二个窃听器。 连浴室里都有摄像头…… 太宰在变成变态的路上一去不返了…… 第149章 难怪他能第一时间发现我晕倒并赶了回来。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中岛敦打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听到对面传来温和的男声:“您好,太宰太太。” “……”我玩着手里的套娃,“叫我樱溪吧。” 这声太宰太太真叫人听不习惯。 “樱溪太太,我打不通太宰先生的电话,您家出什么事了吗?” “他在睡觉。”我说道,“放心,我家没出什么事。” “但是我看太宰先生似乎很急想赶回去的样子……虽然他也说没事,我还是有点担心,所以来问问,不好意思。” ……很急地赶回去的样子。 噫。 这是很神奇的描述。 太宰一向游刃有余,只有在绷带打折促销时才会故意露出很急的样子……原来他也会因为我晕倒而担忧。 “谢谢你的关心,真的没什么事,中岛君,你工作加油。” “等等樱——” 我已经挂断了电话。 手中的套娃看着居然有点眉清目秀。 带着保护欲的监视,永远让人无法打从心底地讨厌——至少对我本人是这样的。 “樱溪酱,我渴了,有没有喝的?” 背后传来了太宰的声音。 他揉了揉眼睛,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到了套娃脸上。 “你在生气吗?” 我没吭声。 他又开始胡说八道:“那些是森先生送的。” 拙劣的谎言。 森鸥外送他的外套都被烧了,怎么可能还收他的东西? “那这些呢?你要如何解释?”我指了指被我找出来的窃听器。 “肯定是费奥多尔放的,他还是贼心不死。”太宰气呼呼道,“这个魔人太过分了,樱溪酱,我们不能放过他!” “……知道了。”我将套娃高高抛起,然后又接住,“那就留着吧,看看他们有什么阴谋。” 我明白是他自己装的监控和窃听器。 他也明白我已经识破了他拙劣的谎言。 但我们之间需要一些互相都能识破的谎言,作为沟通和关心的桥梁。 对我们而言,爱这个字始终是难以说出口的。 我们都不习惯太直白。 但幸好有其他的表达方式。 太宰提前结束工作回来看我是一种, 替我找出有糖衣的感冒药是一种, 我帮他换脖子上的绷带是一种, 包容他的谎言也是一种…… “太宰,葡萄好像熟了。” 透过窗户,我看到雨后初晴的庭院里,葡萄架上悬挂着一串串晶莹的葡萄。 “正好摘下来当今天的下午茶,又省下一笔绷带钱。”太宰朝我比了个耶,“我去摘葡萄,等会儿你负责洗,不许偷懒。” “你就不能体谅一下病人的身体吗?把这些活都干了吧。” “那我下次生病时,你也要干这么多活。” 这大概也算一种,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