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迫害角色从成为监护人开始》 第1章 [无cp向] 《（综漫同人）迫害角色从成为监护人开始》作者：百叙里【完结+番外】 本书文案: 因系统失误操作诞生的三七没有记忆，人格缺失，空白开局。 街头偶遇蛤蜊首领，递上选择—— 是否收养这个来历明确但记忆全无的奇怪小孩？ [是] or [si] “……”倒是给他拒绝选项啊！ 荣升保父的蛤蜊首领任劳任怨、兢兢业业提供情绪价值，将一张白纸的三七养成了可爱猫猫。 结果三年期满，辛苦带大的小孩子撒手就没？！ 专业坑宿主监护人的系统确认收货，按需调配新的有缘人。 新鲜出炉的2.0版本·超正三观·三七于横滨被高空抛物。砸中黑泥绷带精，[喜提监护人x1] 三七：黑泥怪达咩（嫌弃） 太宰：诶呀，这就是所谓的身体记忆嘛~ 奉行散养的某人放任三七2.0自由生长，在某次时空乱流后偶遇她的上任监护人，被莫名其妙委以重任。 蛤蜊首领：别问，问就是一种直觉。 哒·手握剧本·宰：那就看在事情逐渐变有趣的份上，进化成为小黑泥精吧！ 三七：有毒。 …… 健全人格+黑芯内核=可以越级挑战新boss（划去）配备新监护人啦。 带翅棉花糖星人：“小三七，说件有趣的事情，这是我们在八兆亿个世界的首次见面哦。” 三七（装备‘书’版）：嗯嗯好巧，你会的我刚好也可以。 #惯例导读# [1] 主角成长故事，亲情向。段评已开无条件 [2] 单元周目流，各种平行世界，涉及世界见配角栏 [3] 主角与重返中的37无任何关系，仅是重名 内容标签： 综漫 家教 系统 成长 文野 治愈 主角:三七 配角:纲吉（5+限定版）、太宰（黑时）、白兰、夏目 一句话简介：小孩子成人记 立意：被爱会疯狂长出血肉 第1章 三七？三七！ “……维特蒙家族同意了我们的条件，就细节方面的商议安排在下周二。以各项工作的完成进度来看，您可以度过一个轻松的周末。” 狱寺隼人结束今天的工作汇报，恢复到与好友相处的状态，“是今天了吧，三七小姐回来的日子。” 桌前的沢田纲吉将签署好的文件迭到一边，用手指撑了一下头，毫不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么，祝您有个愉快的休息日。我先告退了。” “你也周末愉快，狱寺君。” 沢田纲吉笑着目送走了自个好友，靠向椅背，扯松了紧束着的领带。 仗着办公室没有其他人，非常不顾及形象地伸了个懒腰。 而后像是受到某种玄乎奇妙的牵引，他走到了窗边。 哒、哒、哒。 穿着学校统一制服的三七背着包一路小跑，最终停在欧式建筑的庭院中，那里修葺有歇脚的凉亭。 她把书包放下，视线迎向正对出口的那面窗户。 视角的落差，并不能看见那个人。 等对方结束工作，会来找自己的吧。 三七垫了垫脚，看到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半扇，她和刚才在想的那个人对上了视线，后者微笑着挥了挥手。 “三七，在那边等我下，我马上过来。” 沢田纲吉过来时，一并带上了在并盛町那家人气蛋糕店购置的甜品。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勉强对人有了一定的了解。 三七并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身为监护人的沢田纲吉只好按着自己的喜好给人准备。 截至目前，除了知道三七会将他人带来的各种物品照单全收外，对其喜好度测试结果依旧不明朗。 ……养孩子真得不容易。沢田纲吉得出结论。 以及，能把蓝波和一平拉扯长大，妈妈真厉害啊。 “纲吉，今天学校布置了手工作业，老师说爸爸妈妈也要参与。” 是的。 沢田纲吉，现年十九，来意大利就任彭格列十代首领一职已有一年。 目前是六岁女孩的监护人。 好在对方不会真得称呼他为爸爸。 他看着整合材料的三七，思绪一瞬飘远。 对方是他在某次任务中碰到的。 那次涉事的目标家族，多次无视彭格列的警告，只将明线进行的事转至暗地，反而呈现变本加厉之势。 交涉无果，在守护者暂不得空闲时，沢田纲吉以彭格列家族里一个无名部下的身份前往。 对方家族并无多少精锐，因攻其不备很快收尾。 直到这里，尚且都能轻松应对。 真正棘手处在于——沢田纲吉想起，三七的出现毫无预兆。 被战斗波及的混乱地方，她从一处坍圮中爬起来，对上在场唯一站着的青年，径直扑过来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仰起的脸上带着脏污，眼中没有任何正面抑或负面的情感。 “纲吉，帮忙剪一下。” 三七用手臂推过工具，两手压着折纸的边角，将明显神思在外的监护人唤回神。 “嗯，好的。” 沢田纲吉迅速回神，接过剪纸工具。 纸张上没有事先画线条，但看这个雏形好像是小动物。 兔子？猫？或者狗吗？ 第2章 沢田纲吉猜测。 稍微垂眼就能看到小孩子的发旋走向，他也算对看顾小孩子有些心得，但完全养育的经验实际都没有骸来得丰富。 要是去请教对方的话，又会被一通冷嘲热讽吧，不……还有可能被当成是对他本人的侮辱而把他轰出来。 沢田纲吉汗颜，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关于是否要将三七留在身边这点，他的老师以及守护者中的几个人都持反对意见。 原因显而易见，他是彭格列新任的首领，面临着诸多潜在的威胁，不止是外部敌对家族，高层那些顽固派对他本人也不满意，时刻都在找时机除掉他。 一个来路不……嗯，经过背调，三七的个人信息完全掌握在彭格列手中。 出生地、家庭情况、童年经历，事无巨细，尽数罗列在薄薄一张纸上。 要说哪里不对，反倒是因为‘太过于正常普通’，显得目前的三七过分异常。 连他人、即使不需要特定家族专业的情报网，稍微有点门路的情报商都能轻松查到的情报，她本人却一概不知。 准确来讲，沢田纲吉捡回来的人，是个没有记忆与过去的空壳。 她人生的起点，开启于遇见彭格列十代目的那一天。 “嘶。” 沢田纲吉倒抽凉气，手指的刺痛感将他扯回了现实。 一抹血痕顺着指腹趟过刀刃，沾上了进展到一半的手工作业。 废柴属性并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修复，一心二用的结果，手指被剪刀开了个口子。 毕竟过往战绩显赫到把裤子和衣服缝在一起的，区区这点外伤。 话说回来，三七……已经沉默很久了啊。 “纲吉。” 三七定定地盯着石桌上的折纸。 “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嗯了一声，示意桌上一堆惨不忍睹的废料。 “可是刚刚的手工作业，完全坏掉了。” 沢田纲吉：…… 原来不是关心他啊！ 不过这事说到底也是因为他太过分废柴。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沢田纲吉揉了揉三七的脑袋。 后者似乎还在祭奠那已经逝去的半成品素材，并没有对他的言行作出反应。 他的视线掠过那一堆废纸，依稀能看清刻印在上边的校徽图案。 这类的纸张倒是不难找，关键在于怎么有效利用。 沢田纲吉沉思，如果单纯交给他的话，又会变得一团糟了吧。 果然还是找大家商量一下比较好。 此时，距离小孩子应该就寝的时间还有两小时，沢田纲吉在意大利的住处，难道久违地聚集了中学时的几个人。 “到底怎么做到的，19岁的人了，做个手工还能剪到自己手指的。” 沢田纲吉眼角沁着一点点泪水，面对老师毫不留情的嘲讽，自我开解道：“啊，反正我就是废柴啦。” “这就是你把大家叫过来的理由，帮你捡回来的小孩做家庭作业。” 婴儿形态的reborn盘腿坐在沙发上，端着咖啡总结。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蠢纲。”reborn没等沢田纲吉接话，不客气地指出了对方的问题，“你当时哭哭啼啼非要留下的来历明确但脑子有点问题的人，现在一碰到困难就想着把麻烦丢给身边的朋友。好歹有些监护人的样子。” “……” 这话似乎戳中了他的痛点，沢田纲吉一瞬表情空白，收拢了过分夸张的颜艺表情，连吐槽都没顾上。 “reborn先生，其实……” 狱寺隼人下意识想为人辩护，但是棕发青年的抬手制止了他的意图。 “我知道了，reborn，”沢田纲吉扬起笑脸，“我不会逃避的。” 小婴儿并没有说话，就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嘛，要说手工制作，”山本武在合适的时机加入到对话中，“小春很擅长这方面啊，以前国中时候的学园祭道具都是她自己做的。” “是啊，十代目，那个人确实对这种事很在行。” 两位好友左右夹击，沢田纲吉原地动摇中，然后他听见家庭教师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只是请教、请教一下啦reborn，绝对不会交给别人处理的。”沢田纲吉顶着多年来惯有的莫大压力，条件反射地跟人解释。 “呋。” reborn哼了声，帽檐阴影落下，嘴角却勾着，“决定好了就去做，废柴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因为讨论有了结果，沢田纲吉想趁着时间还早，先和刚好在意大利旅游的三浦春打声招呼，以及准备还人情等一系列后续工作。 开门却发现小小的身影正蹲守在房门口。 听见动静的女孩仰头，和搭着把手的沢田纲吉对上视线。 “三七？” “我给纲吉带来困扰了吗？”她流露着直白的疑惑。 第2章 一身反骨 沢田纲吉蹲下去，和她持平了视线，“三七怎么会这样想？” 女孩跟随着对方的动作转动着双眼，半掩起的门后还能看见其他几人的身影，监护人的问话实际毫无意义。 如果不是因为麻烦，完全不需要将那些人聚集在一起。 “纲吉。” 三七喊他。 “不想做的事情可以直接拒绝的。” 沢田纲吉一身反骨，国中时便如此，内心抵触、疯狂抗拒一件事时，如果有人顺着他意思、跟他说那就逃跑吧，他反而头脑冷静下来，能毅然决然地直面现实。 第3章 多年后，他回望过去，意识到反向劝说至多不过是斯巴达老师的一项策略罢了。 现在也一样，被小孩子体贴地说一句可以拒绝，不想让他困扰，反倒激起斗志了。 原来他是这么糟糕的人吗！ “没有勉强哦。” 沢田纲吉轻轻抱住了三七，碰了碰她的脑袋，“三七如果想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出去。” 她的视线越过监护人，看到房间里的三人对此不同的反应。 三七小声应道，而后把脸埋进了青年初显宽阔的肩膀。 不用投身工作的周末，是无需在计划中进行的。 沢田纲吉带着三七出了门，距离约好碰面的时间尚早，他领着人在附近的商业街边逛边吃。 三七是个很独立的孩子，一般不会主动粘着沢田纲吉，要是有想买的东西，更倾向用言语表达。 虽然实际逛下来，并没有购入太多。 三七平静得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对外界新奇的事物持有天然的探索欲求。 即使说了“像三七之前提到的那样，要是有想要的东西直接说哦”，她也只是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三七喜好度测试，再次大失败。 沢田纲吉默然。 好在，这次出门的首要目的——手工作业、最后在三浦春的帮助下有惊无险完成。 “说起来，这个是什么神奇动物吗？” 他们此时正处在商业街某处咖啡馆。 三浦春帮忙收拾着剪纸和布条的碎屑，好奇被三七捧在手中的完成品。 雏形时被猜测为猫狗兔子的手工，实际拥有一个圆滚滚的身体，粗短的前肢，类似兔子拥有的后腿、细长但下垂的双耳。 “是它的拟态。” 三七将手工作品举起来，有展示意味地回答着。 “哈咦？”三浦春顿了下，近些年出于个人喜好，一直有在学习意大利语，能区分三七话中指代的是它，而非他。 短暂的诧异后，她很快反应过来。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个很可爱哦。” “谢谢。”三七似乎很开心。 最终也没解释话中的对象，倒是一旁没怎么帮上忙的沢田纲吉，在听到这话时，意识到什么般，多看了两眼三七手中的东西。 三七将作品收纳好，在沢田纲吉和三浦春寒暄的背景音中，跳下椅子跑去洗手间清洗沾上了胶水的手。 西西里随处可见的红色砖瓦墙体，以及交错在建筑群间的狭长通道，辟出一块又一块的街区。 一个带着宽边帽子的男人走到了自动贩卖机前，他按下了购置饮料的按键。 男人捡起落下来的东西，借着帽檐的遮掩，左右观察了一番。 附近并没有别的身影，即使偶尔走过那么一两个行人，注意力也都专注在眼前的路，不会刻意留心在远离主街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存在。 男人拿着饮料，从两栋建筑间的通道内穿过，到达另一处尽头，和一个坐在长椅上看报的人碰了面。 “目标已经确认好了。”男人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 边上看报纸的人顺势翻过了一页，而后目光凝滞久久未动，他等待着前者的情报分享。 “那个在彭格列边上的小姑娘，根据之前几次的踩点，她一周只回两次，平时都在学校不方便下手，周中有专门的人接送。唯一机会就是周末前的那天，学校下课早，校车司机会提前半小时结束工作，利用时间差，将人绑走。” 拉环被扯开，碳酸饮料发着嗞嗞的声音，带着帽子的男人喝了口，跟合作人强调这次行动的重心。 “记住，最终目的不是小女孩，而是彭格列，以他们的相处模式来看，小女孩目前是彭格列十世很看重的一个人，如果她不见，对方亲自来找的可能性很大。” 抓着报纸的人调整坐姿，压低了身体的重心，同时将展开的报纸盖过脸。 “你最开始说得是百发百确定的结果，现在又提到可能性，不确定的买卖我们是不接的，除非你将每个步骤都明确细化分工。” 他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张开嘴，声音像是直接存储在空气中那般响起了。 “啊？你问来了之后怎么办？你是蠢货吗！” 被质疑了专业性的男人不满道，将易拉罐捏得嘎嘎作响。 “目的不在闹出人命，而是要点买路钱花啊！” 面前的空气都好像集聚了男人的怒其不争，他向人吐露手头的情报。 “我找人打听过，现任的彭格列是个十项皆废的没用之人，全靠着下属把他推上位，相当于傀儡一样的存在，所以高层那些守旧派对此也很不满，时刻都想把人干掉找另一个他们认可的来当老大。” “万一人家不肯配合……” 合作者的犹豫再度打击到了男人，他决定将底牌完全亮出，以此获得对方的信任、抑或是心服口服。 “这点我也想过了，在绑架信上写明了，对方必须一个人来，如果不听从，我们就撕票。对方要是让部下埋伏在附近，打算等我们钱货两讫后将我们一网打尽——这种打算也有解决方案，我事先在外圈放了我们的眼线，一旦彭格列出现在这片区域，就会受到监视，这样一来，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数掌握在我手中。谁拥有主动权，谁就是这场游戏的胜利者。” 第4章 就是这样！ “确实，我也觉得这点子不错，思考得很全面。” 带笑的声音和谐地加入两人的对话中。 “毕竟是我……等！你怎么、呃！” 事发突然，策划事件的那人都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除了脸颊感受到的重击之外，唯有棕发青年冷下来的双眼。 他甚至没能把这个人和印象中的名字等同起来。 沢田纲吉越过歪倒在椅子上的两个人，贴心地将落地的报纸捡起，折迭放到长椅上，做出两人只是累到随便拣了处地方休息的假象。 这种通过周围人来威胁他的事，从他上任那天起，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上演一次。 绑架方的水平参差不齐，大部分称得上低劣但极富喜剧效果。 拜他们所赐，沢田纲吉积累了不少这方面的经验，加之超直感的存在，几乎是他们起了恶念的瞬间，定位到了这两人的所在点。 不过，这次和以往性质不同，在别人看来，并不知道三七作为他的养女存在，她本人与里世界也并无牵扯。 会挑中她，真得单纯只是因为注意到了他俩接触多吗？ 从刚听到的信息看，这两人怕是已经跟踪了很久，起码要推算到两个月前，三七刚转入当地学校的时间点。 出于低调和安全考虑，沢田纲吉并没有给三七身边安排任何里世界的人，没想到反而被钻了空子。 好在发现及时。 “纲吉，我们要回去了吗？” 三七迎上重新回到主街的沢田纲吉。 大概十分钟前，他们和三浦春道了别。 在经过一处花店时，沢田纲吉借由汽车的镜片留意到了不远处盯梢的人。 监护人让她在这边稍等一会，而后径直走向了连通主街的一条小道。 三七多少猜到了对方去干了什么，她记忆的起点，是这个在一片狼藉中依旧完好无伤的青年。 她看着那人离开，心里冒出短暂的一个念头，纲吉真得时刻都在工作。 第3章 游戏时间 商业街的钟表准点报时，沢田纲吉捧着纸袋，和三七搭乘上回程的班车。 “现在这个点回去，恰好能赶上一顿加餐。” 她拍了拍手，“我想吃并盛那家店买的水果蛋糕。” 沢田纲吉诧异地诶了声，没想到之前还在纠结的喜好问题这么快有了进展。 三七投来疑惑一眼。 “可以啊，不过吃了甜食后要注意口腔护理。” “嗯。” 散着莹白色光点的仿真生物挑剔地打量着新鲜出炉的手工作业。 造型和它的相像度也就0.0001%。 它绕着已经睡着的宿主转了一圈，后者除了一两声呓语外，睡得不省人事。 系统一屁股坐到被面上。 充当眼睛的像素块变成了红叉，根据计算结果显示，这个东西属于人类哄骗小孩的把戏之一。 它调出屏幕面板，宿主的形象跳将出来，各项指标清晰罗列其上。 身体素质：4（满值30） 共情能力：2（满值50） 逻辑思辨：5（满值40） …… 情感反馈：0.5（满值60） 系统点着最后那条醒目的数据，第一次生出人类独有的惆怅。 宿主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它，这是工作重大失误的结果，被发现后它将面临强制销毁，在悲剧最终到来前，它所做的补救措施便是让她和真正的人类接触，期望通过相处让她获取为人的资本。 显然，数据最能反映情况，目前的进展并不顺利。 监护人的地位ok，财富ok，本身的武力值也ok，明明计算结果显示，是个全方位符合标准的角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他没有达到预期的吐槽值吗？那个传说中的被动技能。 系统无法理解人类行为，在计算结果的持续报错声中没入了宿主大脑。 三七醒来时，发现手脚都被绳索绑着。 光线昏暗，放眼西西里也并不常见的毛坯建筑，进出口只有一个。 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多名蒙面手持武器的人。 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结论，光凭自己脱身的可能性为零。 放置她的地方没有贴近任何对象，离墙体也有两三米远，稍微有点异动，就会被视作反抗，进而让各类枪械射成筛子吧。 三七在这时想起，今天是周二。 房间里安静得几乎听不见他人的呼吸声，如果视觉被剥夺，她压根不会发现这里实际有除她以外的守卫。 “对了——” 因如今处境而掀起的回忆里，棕发青年认真地给她支招。 三七听得一知半解。 她的监护人无疑精通战斗的技巧，特别是近身搏斗方面的知识。 奈何对方的理论传授实在太过废柴，三七听得满头雾水。 “纲吉很厉害。” 最终以这一句作为结束语。 青年泄气地趴在桌面上，全无平日里特地拗出来的首领形象，他叹气地抓了抓头发，“果然还是不行啊。” “十代目，您有什么困扰吗？” “哟，阿纲。”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站在小板凳上的三七和正摊平在桌面上的沢田纲吉一致抬头。 “狱寺君和山本，你们怎么来了。” 第5章 “reborn先生说您在教授三七小姐格斗技巧，我们想着来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啊！”沢田纲吉一个猛子跳起来，“简直帮大忙了，是这样的——” 他跟两人简要说明着目前的问题。 狱寺隼人频频点头，“我了解了，理论知识就交给我吧！十代目。” 他看向三七，迅速拉过被人拿来当垫脚蹬的板凳，把她摆正了示意她看白板。 三七非常配合，对银发青年变戏法般亮出来的教学用具展示出了难得的好奇。 “在武力悬殊的情况下，如果有机会接近别人，用你的拇指指腹插进对方的眼睛，逆时针用力旋转一圈，能短暂剥夺对方视力，借此迅速隐匿自己行踪。” 狱寺隼人在白板上画出了过程，以及相应步骤需要的力度和达成目标预计消耗的体力。 三七哦地拖长了音，表示自己记住了。 这个人……果然好可怕啊！ 沢田纲吉设想了一下狱寺隼人所说的行为，被脑内联想刺得迅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大规模的围困战，你要想办法制造别的剥夺视线的机会，往往这时候成功只在瞬间，一旦失败，面对的就是死亡。” 狱寺隼人再接再厉地做着下一步假设。 “这时候选对武器也非常重要，话说回来，三七小姐，你有想好属于自己的武器了吗？” 三七头顶的呆毛缓缓变成了一个问号。 她歪了歪头，原地思考了一下，诚实地摇头。 “啊啊啊狱寺君，这个part跳过跳过，不要给三七灌输奇怪的思想，我没打算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和三七扯上关系！” 沢田纲吉眼见事态发展逐渐脱离掌控，当即跳出来阻止岚守继续往下说。 明明只是传授自保的技巧，怎么突然带出来的话题啊！ “纲吉，我想听——”三七拽住监护人的袖管。 “就算你这么说，这点坚决不行。” 虽然猫猫很可爱，但能肆意丢给猫猫玩耍的东西只可能是毛线球。 …… 那天的后续，在沢田纲吉最终的妥协之下，三人分别说明了遇到危险该怎么应对的经验。 “大人的世界很残酷，一旦你被卷入了其中，就不是单靠口才便能脱困的场景了。” 狱寺隼人以这样的话结束了理论教学。 只是，三七看了一圈周围，这些人保持着和她刚醒来时一样的姿势。 纲吉他们没说过，敌人不动时，她要怎么办。 要主动出击吗？ 这里面会有沉不住气把她提起来的人吗？这样也许可以试试狱寺先生说的方法。 “想拿我做筹码是无效的，”三七在一片寂静中开口，“像我这样的小孩满大街都有。” “喂喂……” 边上持枪的人对她擅自出声的行为不满。 有反应！三七顿时来了精神。 “你说的这个前提在于一般小孩子啊。” 有道声音懒洋洋地响起了，屋内真枪实弹武装着的人为之肃然，气氛骤然压抑起来。 鞋跟哒哒地跺过地面，话声的主人站在了门口，闲散地靠着门框。 那是个相当年轻的人。 卷曲的长发被考究地束在了脑后，金灿的双眼中拢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这人像是没发现房间内因他而起的变化，说话间额角垂落的一缕发丝轻晃。 他补充了后半句，“寻常小孩子对着满屋子凶恶的坏人，可是会哭闹不止的。” 三七抿了抿嘴，绳索扎得很紧，血液流通受到了阻碍，她现在一条腿麻痹得没有知觉。 “电视上说过，在绝对悬殊的力量面前，哭闹除了加速不幸的降临，没有任何作用。” 加布里埃勒哈哈大笑，似乎因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被很好地取悦到了。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青年这么建议，竖起了一根手指，“现在是傍晚七点，再过一小时，看看沢田纲吉会不会突破里外三层的包围圈，把你从这个房间救出去。” 三七盯着他没有说话。 加布里埃勒敲击掌心，一副想到好点子的模样。 “既然是游戏，当然设置有输赢的奖惩规则啦。” 第4章 过场 日头西斜至地平线，金橙带红的光铺了满地。 沢田纲吉和雨守在回程路上。 他思考的时间变长了。 山本武注意到了这点，问起心不在焉的好友。 “怎么了？阿纲。” 和维特蒙家族就接下去一个合作的商议并没有太大的阻碍，彼此都愿意谋求长远发展，在该让的地方稍作让步。 因此，这次碰面基本只是走个过场。 “嗯，稍微有点在意的事。”沢田纲吉边走边说，“山本，你怎么看维特蒙家族的首领。” 山本武调整了一下背着的竹刀——作为本次随同前往的守护者，实际是佩戴武器前往的。首领在外，守护者的职责之一便是保证对方的安全。 毕竟维特蒙家族和彭格列家族并非同盟关系，仅是生意上共同利益促成的往来。 “阿纲怀疑和我们碰面的不是本人吗？但气息上感觉是真人，没用幻术。” 沢田纲吉嗯了声，“我也这么想，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承袭自血脉的超直感判断，本次会面的对方家族首领给他微妙的违和。 第6章 手头关于对方家族首领的信息并不多，单凭这么点不足以推断哪里不同寻常，没有‘寻常’作参照进行比对。 “嘛，反正工作流程没有问题，比起在意这点，小鬼肯定更看重结果。” “说得也是啦。”沢田纲吉卸力微垮肩膀，想想斯巴达老师的教育方式，由衷叹气。 他看了眼腕表的时间。 要是没有会面一说，周二原本是固定接三七回家的日子。 以前的沢田纲吉会觉得小孩子吵闹，逐渐习惯后，又变得不适应突然冷清的氛围。 和三七相处时，他总希望对方多依赖自己一些，可以像蓝波那样围着他要求陪着玩。 也因此，在上周便已经提前约好了，用蛋糕店的甜品做缺席的补偿。 “哈哈，既然事情都结束了，阿纲现在先带着蛋糕回去吧，三七估计都等急了。” 山本武爽朗笑道。 “说的也是。” 沢田纲吉应道，跟好友道了别。 路上抽空给住处打电话确认，没想到这也能出岔子。 “三七没回来吗？”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棕发青年的眉头皱起，有两三秒之久、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知道了，告诉我地点在哪里。”沢田纲吉顿了下，跟对方的人叮嘱，“这件事先不要让reborn知晓。” 意大利的西西里拥有许多罗曼蒂克的都市传说，其中显然不包括这样一条。 橙红的三簇火炎在那一瞬燃起，和谐地与同色晚霞融为一体，以高调的方式划过天际。 沢田纲吉到达指定地点时，暮色方沉，一两点星遥遥地挂在空中，还不及建筑正门前的那点灯光灼眼。 要说接下去有什么期待的场景发生，大抵不会有英雄勇闯枪林弹雨解救小女孩的剧情。 那终归落于俗套。 “啪、啪，啪啪啪。” 两短三急促的拍掌声响起，在眼下的环境格外突兀。 沢田纲吉橙色的眼眸转向声源处。 一头卷曲长发规整束于脑后的旖丽青年从建筑边的过道走出，小高跟发出与掌声类同的曲音。 “维特蒙？” 沢田纲吉迟疑。 面前的人长着一张和几分钟前交谈的家族首领一致的脸，区别只在于神情和装束。 那个人的打扮显得肃穆，穿得是考究的三件套西服。 而这个、在衣服的颜色选择上，跳脱许多。 “幸会幸会，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加布里埃勒翘起嘴角，扬起一个十分刻意的假笑，他挥着手打招呼。 “三七在哪里？” 沢田纲吉单刀直入地问，同时打量着面前的人，这让之前感知到的违和有了答案。 维特蒙家族的首领和眼前的人，兴许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这个在西方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啊……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喜欢更迂回一些的方式，才特地挑选的寒暄环节，不过、算了，”他从身后掏出一柄贝母扇，借着蔓生的羽毛挡住半张脸，“和我的胞弟聊天愉快吗？” 死气状态下的沢田纲吉眸色微凛，身体重心倾转，似乎下一秒便会冲出去给面前的青年一拳。 加布里埃勒啪得一下拢起扇子，抬高双手示意自己无心打斗。 真不愧是传说中用拳头战斗的彭格列十世，这种一言不合就要往人脸上招呼的意图太明显了！ 加布里埃勒在心底加了个转折词，游戏规则还是有必要遵守的。 在沢田纲吉重申来意前，青年开口。 “我正要和你说明——为此才特地等在这里——那个孩子在顶楼，在你来之前，我和她玩了个游戏。” 加布里埃勒跟人重述了游戏的内容。 “希望彭格列首领遵守游戏规则，我当然不怀疑你能一下轰飞一整栋高楼，但小孩子无法躲开子弹近距离的射击。 要知道，现在和她同处一室的，共有十名手持重机枪的成年人。” 他笑着让开了路，弯翘着唇角示意对方游戏开始。 “那么、祝好运，我在顶层等着看好戏啦。”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条绳索降到了维特蒙身边，他拽着绳，在浮夸的背景音中升腾而起，迅速消失在了视野里。 沢田纲吉扫视过建筑，并没有发现陷阱，附近感知不到明显的气息。 纵使担心三七安危，现在除了遵守维特蒙的游戏外，别无他法。 他握紧拳头，推开了建筑的正大门。 角落里的监控捕捉到动态身影，将镜头对准了他，熟悉的被瞩目感涌起。 看来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前进的路线被时刻关注着，他不能拿三七的性命冒险。 “~” 加布里埃勒欣赏地吹了声口哨。 在这栋建筑的顶楼房间，原先行动受限的三七，此刻正被安排在计算机屏幕前，观看由监护人带来的真人跑酷游戏。 “不错不错，这关的用时只有6秒，”加布里埃勒掐着表，像赛事主持那样实时解说着运动员的表现。 “要是接下去的几关平均控制在三分钟，不到半小时，你们就能手拉手回家啦。” “……” 三七抿嘴，无法理解这个自说自话的男人，但还是纠正了对方话语中的不妥当。 “我不和纲吉手拉手。” 第7章 “诶为什么？你们不是父女吗，你这么小一点，人群中牵个手可是防走丢的必要举措啊。”加布里埃勒看起来相当惊讶，“原来彭格列是个这么糟糕的男人吗？” 不等三七反驳话语，他的注意再度被正在迅速通过障碍的棕发青年吸引。 “啊！虽然他是个糟糕的人，但业务水平就算叫来八十岁老太太也挑不出一点错处嘛！” 三七：…… 这个话多又跳脱的人真得没有被打过吗。 不久前，在他提议玩游戏时，三七考虑的是对方想利用她威胁纲吉。 如同她最开始说的那样，她本人并不认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小孩，面对着他的提议—— “将我和他放在天平的两端，这个等式是不成立的。” 三七这么反驳了对方，并不想让那个人开展由他一手主导的游戏。 但是，在短暂的停顿后，青年又像是被戳中了笑点，爆发出一连串气息接续不上的大笑。 “有趣、太有趣了。” “六岁的小孩竟然会这么想，你也太奇怪了吧？” 青年眯起了双眼，用上了讨人厌的口吻，“小孩子明明只要躲在大人怀里撒娇就好了，这么早就替大人着想，要监护人处在什么角度做事……嗯，被带偏了，好吧好吧被你打败了。说真的，来玩游戏吧，你需要的只是被迫卷入事件后大哭一场、彻底释放属于孩子的天性。” 加布里埃勒像是不愿意再多说什么，抛下这段话后急匆匆地去见人了。 三七向外张望，进出口连接的通道并没有大片的光亮。 那一刻，她内心涌起某种未知的情感，迅速膨胀，可惜三七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也没来得及理清，加布里埃勒去而复返。 如此，三七隔着屏幕，近距离地看到了属于监护人的另一番模样。 “嘭——” 从楼下不知哪一层传来一声巨响，建筑仿佛跟着震动，墙体边缘落下了些许浮尘。 三七面前的监控画面消失，变成了碎雪花状的无信号。 边上的青年诶呀着，说了几句抱怨的话语。 受到刚才那种异样情绪的牵引，三七不明所以地站起来。 在此期间，加布里埃勒没有阻止的意图。 间隔五六秒，或者更短，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建筑的最高层。 “纲吉！” 在见到三七安然无恙的那一刻，额前跳跃的火炎散去，沢田纲吉对着她张开手臂。 三七感觉身后被谁推了一把。 她自然地迈开了脚步，朝着监护人奔去。 像维特蒙说的那样，被迫卷入事件而最终获救，作为孩子的她可以选择释放天性。 但是—— 三七皱眉，她并哭不出来。 第5章 猫猫直球 “恭喜、恭喜。” 某个称得上聒噪的人又开始了他的即兴表演，看起来像是想说些别的什么。 不过这次，加布里埃勒没有成功。 三七早就在提防着他这一手——毕竟孩子的学习能力总是很强——她拉过了沢田纲吉，杜绝了两人有进一步交流的机会。 “纲吉。” 三七喊着监护人，行动无声催促着，同时她在心底补充道。 我们快点走，和怪人多呼吸一秒空气，被传染怪物病毒的可能性就高了一分。 沢田纲吉下意识牵住了三七的手，短暂地浮起产生依赖性的猫猫真可爱的念头，而后迅速恢复正色，只道是对方受到了惊吓，不想在这个地方继续待着。 作为策划了这一整起事件的维特蒙首领的兄长，加布里埃勒并没有阻拦，对上沢田纲吉平静下暗藏汹涌的目光，他仍是那副笑眯眯很无害的模样。 他手下的人并不敢无指令擅自行动。 离开时轻松得不可思议。 三七依旧抓着监护人的手，在下去的一路上看到了此前由沢田纲吉留下的痕迹。 她仰起头，长久地看着对方。 棕发青年低头看她，不久前被压下的念头再度涌起，他不确定地问人：“三七是累了吗？我可以抱着你回去的。” 三七歪了歪脑袋，缓缓摇头，“纲吉真厉害。” 在信息不对等的有限时间里，单枪匹马闯入敌营，这显然不是身居高位的人该做的事。 也因此带出了另一个问题，这和三七原本坚信得不同。 就像初遇时，她突兀地冲过去抱住青年的大腿，以为会被推开。但是对方没有，还把来路不明的她领回了家。 沢田纲吉被人夸赞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用手指刮了刮脸颊，“也没有吧，虽然这话由我来说很奇怪，进入死气模式是会变得能打一些。” 三七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在盲目的吹捧。 “纲吉为什么会把我留在身边呢？” 同样的问题其他人也曾问过他，甚至reborn还明确表示过反对。 曾经也有人利用小孩子来接近他，骗取信任以借机刺杀，虽然因为超直感的存在，并没有完全成功。 在那段时间里，沢田纲吉因为过分优柔寡断的性格没少被他的老师教训。 明明成为彭格列的首领这么久，依旧保持着那份可笑的天真，哪怕面对着想要取他性命的敌人，同样下不了狠手，为此时不时被那极个别的守护者嘲讽。 第8章 后来查明三七的身份毫无问题，他的老师还是不肯让步。 当时—— “虽然不想承认，实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帽檐落下的阴影附在reborn的眼周，他沉声说，“对方伪造假身份的本领远在彭格列家族之上，以我们的情报网无法查出问题。这就可以解释，她表面正常普通的身份和本人状态截然不符的现象。” 若是放在以往，沢田纲吉出于多方考虑，在这个从中学时便陪伴在侧的家庭教师坚决否定下，他会选择妥协。 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靠着自己的意志，坚持要收养三七，也没明说原因。 如今本人亲自表示了疑惑，沢田纲吉哑然，第一次选择了转移话题，“三七不喜欢大家吗？” 显然，这个话题转移勉强而生硬。 但三七并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孩子，在被拒绝告知原因后，她放弃得很快。 下楼的路程到了尽头，夜晚的路灯光在出口落了朦胧的一方剪影。 三七踢走了脚边的一块碎石，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我只喜欢纲吉。” 沢田纲吉被突然的直球击中，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了。 为此完全没想起来，在之前的约定中，因为工作导致的缺席而答应给三七的补偿。 那份被遗弃在半途的小蛋糕。 “诶呀呀，该不会真有人把这当成是一场促进父女情感交流的慈善行动了？” 加布里埃勒苦恼地点了点额角，目送着那两人离开这片区域。 在下属们不敢接话的氛围里，卷曲长发的青年笑着扮演独角戏的主角。 “各家族之间的争斗，说到底就是金钱和情报的比拼。” 加布里埃勒贴着贝母扇，用旁人无法听清的声音说道，“这以后也许能派上大用场，关于彭格列首领的武力值数据。” 一向选择性发动的超直感让沢田纲吉背脊一凉。 他抬头，看到了像是等候已久的家庭教师。 “我说你们啊。” reborn站在门口堵着晚归的彭格列首领和他名义上的养女。 “噫。” 沢田纲吉很没骨气又条件反射地抬起手臂。 结果等了会也没料想中的飞踹，他试探性地半睁开眼，先是觑见了三七歪头望的好奇表情。 reborn叹气，从高处跳下来，率先走进了屋内，“要让大家等到什么时候。” 沢田纲吉诶了一声，而后像是想起什么，抄起人一个猛奔。 三七：？ “抱歉大家——我来晚了！” 沢田纲吉推开会客室的门，几乎推门而入的瞬间，礼炮筒炸开了响声。 漫天飞扬的礼花和彩带落在了门口的两人身上，三七茫然地捞掉头发上的礼花，被稳当地放在了地上。 “生日快乐，阿纲。” 在此起彼伏的祝福声里，沢田纲吉害羞地笑着，“谢谢大家。” 他牵过还愣在原地的三七，把人一并带到了大家身边。 三七和本次聚会的主角一起坐到了桌边，她望了一圈在场的人，除了常见的岚守和雨守，多了三个人。 虽然那三个人没能凑齐三双眼睛。 不过她能感觉到纲吉很开心。 “生日还要工作真得辛苦了。” “哈哈哈，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了。” 沢田纲吉笑着坦言，难怪狱寺君没随同他参与会面，原来是在忙着准备派对。 话说回来，对方从中学起就超级热衷组织和他相关联的活动啊。 “大家都辛苦了。” 彭格列总部难得因为首领的生日热闹了一阵，许久未见的人相互说着各自遇见的趣事，氛围自然而融洽。 因着沢田纲吉是本次聚会的主角，三七没能找到单独和人说话的机会。 倒是穿着毛衣马甲背心的少年看她安静待在一边，主动过来和她打招呼。 “你好三七，我是风太。” 对方似乎很擅长和小孩子相处，是那种如果比他年纪更小的孩子哭闹、可以变出大把糖果哄人的贴心。 三七点了点头，“风太。” 少年安静地和她待在一起，并没有立马切入话题，像是在等待着开口的最佳时机，又像是单纯只是为了让三七习惯有除了沢田纲吉以外的人待在她身边。 “风太……想跟我说些什么？” 三七的双手撑在身体两边，略微倾身向前，侧看着风太。 后者露出一丝被发现的赧然，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 “起初对于阿纲哥执意把你留在身边这件事，大家都是反对的，想必你也隐约能感觉到，我们的世界并没有那么的和平。” 风太缓慢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阿纲哥每隔一段时间就面临着来自多方的威胁，换做普通人的话，或许精神早就崩溃了吧。” 三七安静地听着少年说话，对方略带颤抖的声线逐渐平缓，同她述说着属于监护人那惊心动魄的日常。 “因为我个人的经历，实际上很抵触突然出现又表现得不那么寻常的小孩子，ta的存在就像定时炸弹一样，指不定哪天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威胁到阿纲哥。” 风太拽紧了裤子布料，余光时刻留意着三七的动向。 对方仍然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不吵不闹，既不主动融入大家的圈子，也不刻意引起大家的注意。 第9章 她就像个不属于此世的旁观者，只有沢田纲吉这个人，能稍微牵动她的情绪。 “……对不起，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没关系的。” 三七看了眼身边的少年，又看向人群中的沢田纲吉，说道：“纲吉是个很好的人，大家喜欢他，才会格外在意他。” “就算你这么说，你在我这里的嫌疑可一点没减少哦！我会时刻紧盯着你的！” 风太突然站起来，用略微高于平常的声音，宣战似的和人强调。 在三七没能做出回应前，先被自己的发言惹得羞红了耳朵。 “你们两个人偷偷地在说什么悄悄话，也分享给我听一下吧？” 不知何时走来的沢田纲吉硬核端水地摸了摸两人的脑袋。 “没有什么，阿纲哥生日快乐，我去找蓝波玩了。” 说着一溜烟跑走了。 沢田纲吉稍微喝了一点果酒，脸上带着些许红晕，但他眼底仍然是一片澄明，轻声嘟囔了一句小孩子。 而后看向三七，“困了吗？差不多到睡觉的点了。” 三七抓住沢田纲吉伸来的手掌。 “谢谢纲吉。” 她小小声地又说着了一句，后者疑惑地嗯了声，再问起她时，三七只是摇头。 谢谢纲吉，愿意接纳她留在身边。 等到这场聚会接近尾声，挨个送走了大家，热闹的总部再度归于寂静。 沢田纲吉轻推开三七房间的门，她已经入了梦乡。 从走廊射进的光在地板上落了个模糊的影子。 他就这样站了有一会，对着没有第三人存在的地方，突然开口，“你在的吧？” 第6章 这都可以？ 无人回应。 沢田纲吉没有就此放弃，像是在和空气做着斗争。 睡梦中的三七对现场诡异的氛围一无所知，而理论上只有她可见的系统正缩在床头瑟瑟发抖，它恨不能和宿主保持同频。 按说，系统只有被绑定的宿主才能看见，可惜的是，它和宿主的沟通也约等于零。 或许是生来相性不合，三七没表现出能看见它的模样。 这样一来，连宿主都看不到的存在，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看到了啊。 这一定是人类的阴谋！系统闪烁乱跳的像素眼终于恢复正常。 确实、它被自己的联想吓到了，区区人类怎么可能看得到它这种高维生物呢！ 系统想，它可是系统啊，怎么能因此自乱阵脚，太不象话了。 后一刻，系统再度惊吓到冒出一串乱码——它的宿主醒了。 “纲吉？” 三七被光亮吵醒，困倦地揉着眼睛，隔了一会才看清门口站着的人。 对方发现她醒了后，从门边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抱歉吵到你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沢田纲吉放轻了声音，“三七继续睡吧。” “嗯，晚安。” 三七听话地躺下了，在监护人的陪伴下很快入睡。 沢田纲吉敛着眼、目光凝视着三七枕头边的一处。 显然，他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只是总觉得那里应该是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系统本就一般的cpu直接被盯得超负荷，它想潜回宿主的脑中，又怕对方中途把它拦截了。 哪怕它清楚小世界的原住民不可能真得看到它。 但毕竟是它违规操作在前，为了能让宿主顺利被这群人接纳，它捏造了对方的人生经历。 那本就是照着海量数据库信息改出来的版本，完全符合正常人家的孩子。 只是过往经历可以凭空架构，记忆却不能。 系统没有这样的权限，不然也不用大费周章地让没有灵魂的宿主去到人类世界。 “你能看到我？” 沢田纲吉没有响应，就在系统觉得自己想多了时，他倏然抬起眼。 系统被对方这接二连三出其不意的操作弄得快神经衰弱——如果它有这个功能的话。 然后很快，系统发现沢田纲吉并不是在看它。 有一束光如同投放影像一般，从他戴着的指环上浮现，让系统感觉惊奇的是，真得有画面显示了出来。 “primo？” 沢田纲吉曾在传承式上见过初代，那个一手创建了彭格列前身、自警团的男人。 虽然彭格列指环的继承者能和对方直接对话，但他不过只是寄宿在指环里的一抹意识，一般情况下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 “十世。” giotto向他的后代打招呼，而后视线落到了缩在床边的系统，橙金色的眼眸瞧不出情绪。 这一次，系统毫不怀疑面前这个从指环里出现的全息投影能看到自己。 “果然这里有别的存在吗？” 沢田纲吉看着giotto的目光落点，这才确认了一直以来的直觉。 “是个很有趣的存在，无生命迹象却像是拥有一定的智慧，十世来见见它吧。” giotto如此提议道。 在一人一统表现出相似的诧异后，这个传说中的彭格列初代首领，恶作剧似地伸手捞过了系统。 以指环中的这抹意识作为媒介，系统本统无处遁形。 沢田纲吉先是看到了一只细长的耳朵，而后是圆滚滚的身体，最终才是全貌。 毫不意外，这个平常状态不可见的奇怪生物，和当时三七的手工作业相似度极高。 第10章 他想起在小春问起三七、做的是什么生物时，给出的回答——“它的拟态。” 三七不会撒谎，但也不会主动向人坦言所有。 “那么——你蓄意接近十世的目的是什么？” giotto提遛着系统，将它像秋千一样晃荡起来。 系统没有实体，本不该受此折磨，奈何对方也是个非常识所能解释的存在。 意识能幻化成具体的模样已经够离谱了，怎么还能保持个人曾经所有的记忆啊！简直闻所未闻——起码海量数据库从没有提到过这种情况。 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向上级汇报，在低维的极个别小世界里，已经演变出它们所无法理解的发展了！ 但要如实汇报，必然会有管理员刨根问底，这样它的违规操作就会暴露，就会面临被销毁的结局。 还是算了！它相信这只是极个别现象，统不能以偏概全。 “嗯？” 它长时间的沉默被当成是不配合，抓着它的那抹意识暴力催促着。 “等等！不要再晃了，”系统像素块的眼睛变成了蚊香，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我说我说——” giotto停下了令统深恶痛绝的逼问手段，但没有完全松开系统。 “我做这一切绝对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助我的宿主！” 系统指着床上熟睡的三七，同时偷偷觑着沢田纲吉的脸色，像是寻求认同地说道：“你的族人查过她的资料，完全能证实我说得没有问题！” 沢田纲吉眉头紧锁着，表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系统。 “你对三七做过什么？我见到她时，她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这一下就问到了关键所在，系统嘟嘟囔囔着，并不打算全盘托出。 “那……那个我不能说，总之你相信我没做任何不利于你们的事，只是想让你帮忙养个孩子。” 它生怕对方拒绝了，赶紧往回找补。 “你看这孩子除了没有记忆外，完全就是个普通人，不会给你们带来威胁的。” giotto静静地在旁注视着一切，除了充当让系统显形的媒介，似乎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我信任三七，但并不信任你。” 沢田纲吉说道：“你想利用三七达成什么目的？如果只是单纯地养育孩子，其他人也可以，你能凭空创造属于三七的过去，想必也能让表世界那些具有身份地位的人接纳三七。但你依旧选择了我，选择了将一个孩子置身于时刻面临危险的里世界。” 话到最后，已经明显带上了怒气。 系统通过捕捉外界的信息迅速进行着计算，最终得出了结论，确认没法轻松过了这关。 它维持着被提在半空的姿态，说出了早就预设好的答案。 “这完全依仗于——” 第7章 保父 “——计算的结果。” 系统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本以为会惊起大片水花，然而…… 消音声哔哔作响。 系统：？ “——” 系统再接再厉，奈何说出来的话都被自动和谐了。 这显然不正常，在这个小世界，它的权限理应是最高级。 它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两人，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把统给格式化了。 “很遗憾，我好像说不出那个理由。” 沢田纲吉沉默着，良久，没说信还是不信，给了系统另一个思路。 他说道：“那我换个表达，你想通过我具体做什么？” 彭格列家族经过几代人的传承与维系，俨然在里世界成为了一个轻易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立于弱肉强食法则下的顶端之人，便是这个家族的领头人。 但这和沢田纲吉本人的意志无关，即使他现在成了家族的第十任首领，也没有发号施令让人百分百听命的权力。 这是他和面前这个生物体利益绝对矛盾的地方。 系统不清楚这些，计算结果只给到了它最适合的执行者。 至于后续要如何操作，这并不是它一个统需要考虑的。 “任务很简单，你只要让她变得像个人。” 由算法构成的系统不具备人类的常识，它将绑定的宿主量化成目标，放在天平之上秤量。 它唯一知晓的便是，这场由它带来的重大工作事故，并不能被它所解决。 为此，系统找上了在人类世界看起来具有一定能力的领袖。 选择混乱不堪又有其自行一套规则的里世界，无疑是高风险才能带来高收益。 反正宿主她不会—— 那个字眼短暂地掠过系统的数据库，外界的压力迫使它暂缓了计算。 棕发青年看它的眼神相当危险。 然而没有人会试图和一个人工智障较劲。 沢田纲吉已经过了那种需要满世界宣扬自己意志的年纪。 “这话听起来，像是你完全没有制定可行的详细计划。” 系统语塞，因为这是事实。 典型的管杀不管埋，人工智障从不参与善后。 系统的沉默让这件事陷入了某种僵局。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沢田纲吉中学时候喜欢打游戏，最擅长的游戏是音游，其他类型的还处在上手阶段，有废柴的debuff光环在，表现也都很一般。 只大概知晓升级流游戏需要不断完成颁布的任务，通过累积的积分值打出通关结局。 第11章 但现实并非简单的游戏，他也不是手执一方权柄的玩家。 三七是真实存在于此的人，虽然系统时刻都在暗示着她有别于这个世界——这样的信息。 一方面要求他能让三七成为真正的人，一方面，如果等他真得完成了系统的任务，对方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抹除。 这点，源自沢田纲吉的直觉，毫无任何依据，一种不曾出错的直觉。 彼此存在的分歧注定了这场交谈不欢而散。 指环意识回归戒指后，沢田纲吉不再能和系统接触。 他在三七床边静坐了一会，覆落的额发遮去了面上的神情。 那一刻，除了他自己，没人知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三七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按说没有记忆的人是不会做梦的，但三七此刻清楚地知晓自己存在于梦中。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随时能落下雨来，她的面前是坍坯的城堡，碎石块下压着曾属于这里的工作人员，污黑的血液淌了一地。 她左右环视着，急切地找寻某个人的身影，但是没有，到处都没有。 通向二层的楼梯被毁，三七无法向上探寻更多。 她只能在被圈定的范围内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直到某时，粘稠的血液一点点落到了她身上。 三七仰头，骤缩了双瞳。 “纲吉！！” 她的耳边响起未曾听闻的凄厉嘶喊。 良久，迟钝的五感渐渐恢复，喉咙处传来的撕裂痛楚让她意识到，那喊声正出自她口。 偌大的地方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三七没能找回那个记忆里的青年。 梦境倾倒，她在绝望中清醒，以为会直接跌至现实。 实际迎来的却是虚拟空间里忙碌的拟态生物。 它似乎专注于抹除某个痕迹的存在，并没有注意到空间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你在做什么？” 三七突然的开口吓到了系统。 对方本就不佳的语言功能顿时紊乱，结巴道：“什么什么都不不不没有，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点不该在睡觉吗？！” 被问的人顿了一会，因对方惊乍的态度陷入了沉思，顺着问题回想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毫无头绪。 三七皱起了眉，重新降临的倦意让她放弃了在这里耽搁时间。 “我去睡觉了，请你不要随便在别人的地方乱涂乱画。” 三七说完这句话，在虚拟空间的身影化作像素块一点点消退。 系统松了口气，为自己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场危机而暗下鼓掌。 刚刚忙着给人类科普大概的情况，没留心宿主，险些酿下第二个严重错误。 好在——还没有发生的事实所对应的记忆可以被消除。 接下去几天各自相安无事。 十一月初，西西里进入了旱季，温度适宜，三七所在的学校久违地开展了以家庭为单位的活动。 台上班主任元气满满地进行着相关说明。 “同学们回家记得把报名表交给自己的爸爸妈妈，这次活动虽然不强制要求参加，后续也会影响到期末评比结果。” 三七看着面前的数据表，耳边是大家兴奋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她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标题上。 要去找纲吉吗？可是他很忙。 老师也说过可以不参加，最多只是期末的成绩不太好看，纲吉大概率也不会在意这点吧。 三七暗暗下定决心，将表格对折了两下，放进了书包夹层。 沢田纲吉悄悄地用情报网牛刀小试，掌握了三七就读学校的最新动向，对即将到来的长达一周的家庭活动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 “不要露出一副怎么会这样的蠢样。” reborn从外面推门进来，目光略过桌上的文件，看向桌后的青年，顺便数落了一下自家学生唉声叹气的不象样。 不等对方开口，他率先打断了沢田纲吉的侥幸心理。 “就算你这么看我，该有的工作还是需要完成，一个优秀的首领必然能平衡事业和家庭。” 沢田纲吉一只手撑住脸颊，在reborn明确表示绝无可能后，又接连叹了几声。 黑西服黑礼帽的小婴儿头顶爆出井字，凶狠的目光杀向对方，指尖缠绕的列恩已经变成了cz75手枪，眼见着就要让沢田纲吉先去死一回试试。 后者连连摆手，在枪口威慑下收起了丧气的态度。 “三七肯定会觉得麻烦，然后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的回来，接下去一周估计也会自己待着吧。” 沢田纲吉不自觉地发表着带孩子的艰辛，当然也不期待reborn能帮他。 对方肯定会说“不管，谁带回来的谁想办法解决”，同时狠狠嘲讽他一番，并且堪称无理取闹地要求他做到最好。 “呋。” 婴儿意味不明地弯起嘴角，“你知道就好。” “啊啊啊啊啊reborn！！” 时隔多年依旧被自个老师精准读取微表情的沢田纲吉哀嚎。 “话说回来reborn，你特地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婴儿跳上办公桌，从衣服内袋掏出一封信件，“维特蒙家族的首领，以私人名义邀请你周末小聚。” 他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说明来意后就准备离开，及至门口时不忘回头补刀。 第12章 “像我之前说的，优秀的首领两者兼顾。” 做完一切的小婴儿踱步离开，徒留某人唉声一片。 清晨。 三七被闹哄哄的背景音吵醒。 她睁开眼，失焦的双眸一点点恢复高光。 面前并不是熟悉的天花板。 像是热带雨林一样的气候环境替代了原本的房间。 “呀，三七你醒了啊。” 沢田纲吉的声音从相对遥远的地方传来，但三七并没能立刻发现监护人的所在。 她爬下床，双脚踩在了落有针叶松叶片的地面——就生长环境而言，出现了与热带雨林完全相冲突的植被。 “这些是……？” 三七用脚点了点地面，并没有实际表现出来的松软感。 “嗯，不是真的哦，”沢田纲吉掰开了层层迭迭的灌木丛，下一秒表情骤然变换。 “噫…！” 右脚踢到了高大树木裸露在外的树根，现身说法被迫中止。 沢田纲吉整个人以一种非常丢脸的姿态扑倒在了三七跟前。 “早上好，纲吉。” 三七注意到了监护人的窘迫，在对方强烈的“他没事别开口关心”期许下，三七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早上好三七，这些是我拜托钱宁二做的生态拟境，目前还是半成品。” 沢田纲吉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 棕发下的耳朵持续升温，烫到他心痒，显然他也看到了地上不符合维度的植被。 “……残次品也说不定啊。” 钱宁二的常识怎么比他都差劲啊！ 第8章 重现 三七不解地歪了歪头。 沢田纲吉已经能通过一些微表情，捕捉到三七隐藏起来的真实情绪。 对方确实如他预料的那样，对为期一周的家庭旅行活动只字不提。 但毕竟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在大人眼里，还是能从行为中看出端倪的。 “学校有说要开展文化旅行的吧。” 三七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空白，那是隐藏的小心思被当面戳破的不知所措，而后星星点点在那双眼中汇集，她像是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眼底流露出称得上闪亮的期待。 沢田纲吉迎接着人布灵布灵的双眼，第一次有了三七果然是个小孩子啊的感慨。 他稳稳接住了扑上来的三七。 “我最喜欢纲吉了！” 三七搂着青年的脖子，脑袋紧紧挨着对方，她闭眼微笑道：“没给纲吉造成困扰真得太好了。” 这就是被孩子无条件依赖的感觉吧。 沢田纲吉在日常的相处中，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迅速走进小孩子的世界。 再度升起的飘飘然在现实面前，终究还是被摁了下去。 棕发青年尴尬地假咳了一声，用手指刮了刮脸颊。 “虽然可能确实没有足够的时间出去，在思考了几种方案后，选了折中的一个，但现在看来，存在的问题还是很大。” 沢田纲吉心虚地目移，略去了其他未能执行的几种方案不表。 特地过来现场查看投影成果的钱宁二恰好听闻了这话。 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技术并没有青年口中所说的那么糟糕，驾着改装代步工具的钱宁二介入了两人的对话，强行打断了监护人和小女孩的情感交流时间。 “话虽如此十代目，但我已经找到了改进的方案，不出半天时间就能完成最终目标。” 钱宁二不服输地承诺道，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操作。 有了其他人的旁观，沢田纲吉便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溺爱小孩子。 但对于钱宁二的保证，显然也没真的相信。 这位当年和他初见时的记忆依旧清晰得宛如昨日，这世上能够让reborn表现出无语的人可不多。 四年的经验累积，虽然不至于把各类武器向下改良，但也尚且没能成为像他父亲一样厉害的维修师。 但眼下，比起说服别人用幻术构筑，沢田纲吉还是更倾向于相信技师的机械魂。 “十代目，请务必相信我的水平，要是不信任我，也请您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来！” 钱宁二头也不抬地说道，他面前的操作台上架着的屏幕正飞速滚动着一串串代码。 与之相对的，是现实中环境在细节上的改良。 目前的发展看来，似乎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三七双手搭在钱宁二代步工具的边缘，露出的一双眼中满满都是好奇。 类似的拟境于她而言并不陌生，毕竟她意识里还装着一个拟态生物，但显然后者并没有改动几串数据、就能让全息投影跟着变换的能力。 “我当然……钱宁二先生，你不觉得北极熊不该出现在热带吗，快放它回去极点啊！” 沢田纲吉大惊失色。 武器维修师端着一张严肃的脸，敲动回车去除了那串bug数据，用方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不，您平日里工作繁忙没有多少时间休息，才会看错的，热带雨林当然不会有北极熊了。” 三七头顶的呆毛好像雷达一般晃动，而后她顶着无辜的眼神，用没什么起伏的平淡语气开口了。 “热带也不该出现熊猫先生的样子。” 三七歪了歪脑袋，手指向那边的可爱生物，当然下一秒，它的存在也被倔强的机械师修复了。 第13章 她盯了一会钱宁二的屏幕，如同课上向老师提问，举起了右手，“我可以自己选主题吗？” 钱宁二停下了敲击键盘，他实际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视线看向站在一旁的棕发青年，得到了对方的默许。 “可以是可以，但你想要什么样的场景？这个是全息投影，以目前的科技而言只能做到将现实中存在的事物，作为数据导入，才能投放出来。” 钱宁二胖墩墩的身体憨态可掬，这让他长串的解说没那么具有信服力。 ……这个只是因为本人暂时还做不到将想象的事物等比投放，随口扯出来的借口吧。 沢田纲吉在心底默默吐槽。 他看着三七，又难免好奇对方会选择什么样的主题。 自从半个月前他过完生日，沢田纲吉就发现三七跟他亲近了许多。 顺带一提，她自身的肢体语言和表情也丰富了不少。 在他这么思索间，三七向监护人展示了什么叫做小孩子超强的行动力。 钱宁二按照三七口头的转述，敲击键盘输入着公式，把文字转换为执行命令的代码，再将其呈现到面前的空间。 灰白色的建筑群绵延起伏，脚下踩着的砖石构成了可供车辆行驶的主街道，一路向着远处蔓延。 街上没有行人，两旁的店面也都没有开门营业，在转过拐角时，和平的景象骤然消失。 崩塌的房屋露出了混凝土浇筑而成的横切面，断裂的钢筋扭曲地直指向天空。 像素块构成的人被模糊了脸，像是构筑这一切的主人缺失了记忆中最关键的一块。 隐隐察觉到了接下去的将会呈现的画面，沢田纲吉逐渐皱起了眉头。 但是看着认真传达自己想法的三七，他并没有选择打断对方。 而钱宁二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并没有将重点放在三七的话语本身，只一味专注着将语言转换成数字符号。 三七回想着当日的记忆，偶尔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而出现卡顿，但她神情认真，旁人无法出声打扰。 堆栈在一起的云层破开一线天光，肉眼可见的光束从上方斜斜落下。 那日三七眼中的世界逐渐具象化。 沢田纲吉也因此看到了更多的细节。 光线的落点就在三七眼前的那一小块，而恰好那个地方距离棕发青年的所在位置很近，近到只需要跨越两三步，就能从光束的这一端穿到那一头。 关于沢田纲吉为什么会把一面之缘的小孩子领回去，这在目前，还是个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原来三七那天，是这么看我的吗？” 在场景重现完毕后，沢田纲吉缓缓抛出了疑问。 光束的彼端有什么？ 越过光线集中点所到达的彼端，实际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色。 关键不在那里有什么，而是穿过汇集了光的中心后，三七抓到了真切存在于那里的，属于她记忆的开端。 “虽然已经对纲吉说过了，那时候没有随手推开我，真得很高兴。” 三七合握着双手，清澈的双眼一错不错地望着面前的青年。 “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纲吉一定不要有任何的犹豫哦，因为纲吉——” 是我重要的家人，只此一份的、重要的家人。 她在心底默默补全了这句话。 沢田纲吉抚摸着她的发顶，朝着三七伸出了手指。 “三七也是，要记住你不再是一个人了，我们约好了。” 第9章 接触 目镜锁定了正在过山车上的女孩子，高空惊险项目极大限度地取悦了她。 平时不怎么外露情绪的人，此刻周身都洋溢着快乐，和身边的监护人双手紧扣着座椅扶手、表情丰富地嚎叫形成了鲜明对比。 三七在家庭旅行的表格里如实写着感言，游乐场一日游发现纲吉怕鬼、被鬼姐姐吓哭，对好玩的高空项目游戏过敏，好几次结束游戏不是蚊香眼就是吐脏脏，最喜欢的项目是木马转圈圈，创下了碰碰车飞出界的记录，被工作人员抓住批评了好久……但比起钱宁二做的全息投影，果然还是和纲吉一起玩快乐。 且不提当事人看没看过这个一日游小作文，看到了又会作何感想，班主任接收到三七提交的独一份奇特报告后，由衷夸了她几句。 被认可的三七认真点头，表示这都是监护人的功劳，下次有机会还想和纲吉一起出去玩耍。 正在处理累积了一天量文件的沢田纲吉冷不丁一阵恶寒，他满目黑线地嘟囔。 这种被惦记上的感觉，好有某种既视感。 他面前堆栈了整整两摞的资料一点点减少，等其中一摞见底时，原本被夹在文件中的信封露了出来。 是来自维特蒙的信件，蜡封是他们家族的徽章。 那之后就没再和这个家族的人直接接触了，合作的相关条例在一开始便已经注明，后续接洽都给到了各自部门的负责人。 现在突然递交一封信件，还是以私人名义，想也知道不是维特蒙首领的意思。 沢田纲吉压了压手指，最终还是选择了前往。 加布里埃勒像是早就猜到了他会准时出席，真正到来时并没有表现得多意外。 碰面的地点在一家十分常见的酒馆。 沢田纲吉挑的时间点，正是酒馆人流量大的时候。 第14章 淡紫色的烟气萦绕在房间的上半边区域，隔着丝丝缕缕的紫雾，酒馆的内部装饰变得迷蒙起来。 加布里埃勒弯着双眼笑嘻嘻的，手指搭在玻璃杯边缘，里面盛着的冰块略往下沉，他对着沢田纲吉微微举杯：“请坐。” 伸手不打笑脸人，沢田纲吉应邀坐下了。 如前所述，reborn转达时提到维特蒙以个人名义邀约，实际信件并未有任何落款。 沢田纲吉与对方家族首领并无私底下的交情，仅有一面之缘。 至于他的兄长，那就更没什么友好关系了，绑架一事可没能草草揭过。 之所以前来，沢田纲吉目光落到推至面前的玻璃杯，是因为对方的举止过分刻意。 明摆着一副有事速来听一嘴八卦的态度。 加布里埃勒这次没卖关子，彭格列落座后不久，他连带着杯子一起推过来一份酒水单。 喧嚣的酒馆人多眼杂，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的交流未必会被有心人窃听，但对方除却开头那句后，明显不予多言。 沢田纲吉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或许是精神过于紧绷，在一众放松享受的人里格外突兀。 维特蒙用手指点了点桌面。 在纲吉将注意力转向他后，对方轻轻耸肩，姿态十分放松地用目光扫过单子。 被塑封过的单子在昏黄灯光下反射微光。 沢田纲吉将其拿起，快速地浏览过各色酒品，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前来点单的客人。 最后，他兴致缺缺地放下：“抱歉，最近不方便饮酒。” 加布里埃勒诧异：“那真是太遗憾了，原本还想着在酒桌上迅速拉近关系呢。” 这样的对话在旁人听来也说不出错处，完全可以解读成刚认识不久的双方中的一人，想借此机会交流感情。 二楼栏杆处端着杯子的男人直起了身体，回到了邻边的桌旁，不再关注楼下的两人。 而柜台前默默喝酒的中年人则将杯子往调酒师面前一推，示意对方给他续杯，靠着粗壮胳膊后看的视线一触即离。 在斯巴达老师的锻炼下，对监视格外敏感的沢田纲吉看向对面的加布里埃勒，无声询问。 后者像是才注意到暗处有人在盯着，茫然地回看一会，同时上挑的一侧眉毛暴露了他没刻意掩饰的恶作剧。 小尾巴，不用在意，都是拿钱办事但只负责盯梢的人，不会有实际行动。 维特蒙借着杯子的阻挡，茍茍怂怂地为自己开脱，话语间把自己衬托成了一朵与世无争小白莲。 沢田纲吉顺势和维特蒙聊了一会，又一心二用地回顾着刚接收到的消息。 酒水单上用特殊手段掩盖了一些情报，译码方式随附在刚才短暂的交接里。 大致事件为近期活跃在维特蒙管辖地盘的某个不法家族，侵害到了维特蒙在里世界的利益，前者想借由彭格列之手敲打对方一番。 以个人名义邀约也是考虑到了明面上的交谈必不会被接受。 沢田纲吉微微皱眉，维特蒙首领的兄长——青年抓起面前的酒杯豪饮完毕，一张嘴飞快嘚啵：“真要说啊，我弟弟太乱来了，这种一看就会被拒绝的事，非得我来走个过场，就算埋怨我这个当哥哥的游手好闲，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演一遭嘛。别看我这样，面皮可是很薄的。”——才是那个胡来的人。 “诶，你要回去了吗？”加布里埃勒手肘搭着椅背，喊住拿上外衣的沢田纲吉。 棕发青年沉默着点头。 “那不打扰，感谢前来，期待下次惊喜的再会哦。” 沢田纲吉没太把这话放在心上，但好歹也留了个心眼。加布里埃勒这个人行事毫无逻辑可言，完全随心而动，想一出是一出，似乎毫不在意某一行为会导致的结果，只享受当下。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坑。 来的时候出于赶时间，沢田纲吉搭乘的出租车，回去则没有那么急迫，他缓缓沿着街边路沿石走着，偶尔有城市公交慢腾腾地路过。 车轮子碾过路面碎石，颠簸得公交车上拉环左右晃荡。 三七挨着窗户边的座位，在校车因路况而起的颠簸中昏昏欲睡。 她边上坐着个扎麻花辫的女孩子，时不时地透过玻璃窗的倒影偷看着她。 对方似乎很想主动打招呼，苦于同班同学给自己圈定好了社交范围，都不好出声打扰。 三七睡得迷迷瞪瞪，短暂清醒的间隙能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的瞩目，只是扑涌而至的困意让她全然没有询问对方的机会。 这么持续了有段时间，原本平稳行驶的校车突然猛地一个急剎。 绕是系着安全带，这么一下也足以让人冲向前方椅背，彻底赶跑了三七的睡意。 她睁开眼，顺势往窗外看去，校车行经的路线里有一段陡坡延续的弧形弯道，弯道处虽然立着一个凸面镜，内侧种植的树木却跟着挡住了极大部分的视野。 司机在转弯的档口遇上了突然冲出来卧倒在地的人，狭窄的路面不足以避让，而那人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老师，那个人一动不动的，是死掉了吗？” 坐在车子头部的几个孩子目击了全过程，当即就自己的想法向司机求证。 在他出声后，这个插曲引来了车上小孩子们的讨论，一时间无端的恐惧降临在了校车内部。 第15章 作为车内唯一的成年人，司机无奈只得下车前去查看情况。 “你们乖乖待在座位上，我下去看一眼对方是怎么回事。” 靠窗位置的三七并不能很好地看清正前方路面，加上车内不少小孩子直挺挺地站立在各自座位上，跟着挡去了大片的视野。 “三七，你不害怕吗？” 就在这时，坐在她边上的女孩子终于找到了话题。 弗莉达将裙子捏出了条条褶皱，怯生生地开口询问三七，对方看起来还是那么漠然，好像再大的事都不会让她变一下表情。 三七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决定遇事不决丢给大人，“老师已经下去看了，估计也不会耽误太久的吧。” 弗莉达双眼中的眸光微微闪烁着，“我可以牵一下三七的手吗？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微微抬起了手，小小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三七没说话，只是看着弗莉达，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她伸出了手。 感激的笑容爬上了弗莉达的嘴角，她牵住了三七递来的手。 指节相触的瞬间，一道暖光骤然笼罩住两人。 待其消散后，座位上既不见三七也没有弗莉达。 “老师！不好了！！”有人大声喊道。 第10章 幻境 校车总共这么大点的地方，拦路事件在前，大家本来就闹哄哄聚在一起，这会突然凭空消失了两个人，第一时间就引来了注意。 最初那个喊着老师出事了的小孩子，已经从车子的后半段跑到了前面。 司机刚把倒地的人扶起来——好在对方只是因为身体不适，短暂性的陷入了昏迷，在司机的帮助下恢复了一点力气，靠坐在路沿石边休息。 这么点功夫，车上的小孩子又开始乱跑乱跳，司机深呼吸了好几次，刚踩住上车的台阶，迎面而来一个小孩子撞了他满怀，惯性使然险些把他整个人挤下车。 “怎么回事？！” “老师，刚刚你在下面没发现，她们消失了，就在车上！” 那个小孩子抓着司机的袖子，把人往车后方拉扯过去。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消失。” “真的大家都看见了，”他拉着人一路走到了三七和弗莉达的那一排。 不仅是人，连随身携带的书包都不见了踪迹。 “！” 司机难以置信地检查了一通，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也不是他工作劳累生出的幻觉。 如果是大变活人通过机关和视角上的落差达成欺骗观众的结果，那么眼前这一幕孩子凭空消失，又该做何解释？！ 司机摸了摸一脑门的汗水，将这个情况上报给学校。 而另一头，牵住三七的手就把人转移过地方的弗莉达，似乎因为这一行为耗尽了精力。 两人刚移换过场景，绑着麻花辫的女孩子松开了三七的手，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气体的气球，当即软倒在地。 周围的建筑风格属于经典学院风，景色透着十足的熟悉。 前不久，三七结束一天的课程，刚坐上回家的校车。 眼下不过一个呼吸间，她又被带回了学校。 但和白天的氛围明显不同，深紫色的烟雾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不祥地笼罩在建筑的上空，呈现一种全包围的视觉效果。 在三七观察的这几分钟里，通往庭院的长条回廊被阻断，教学楼的入口也被封锁，仅留下一条笔直向前的主道。 像是有人密切监视着这一切，人为地切断了三七任何思维发散的可能，将路线固定成对方所期望的那般。 这里已经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了。 刚刚带她过来的弗莉达此刻已经成了一句空壳，或者本人未必真得有到达现场。 三七朝着正前方走去，路旁的绿植在雾气侵蚀下卷曲着叶片，没精打采地伫立着。 走了大概有十分钟，主路到达了终点，一扇木门猝不及防地出现。 三七踮脚拧开了门把，猛地将门推开。 面前是新一段长长的通道，和学校的建筑已经完全不搭边。 幽暗的通道里散着一圈白炽灯的光芒，衬得它好像怪物的肠道，担心某一时刻会突然发生异变地蠕动起来。 三七啊哦了一声。 她身后有股巨力将她整个人搡进了通道。 门在确保目标进入后，缓缓地合拢，将最后一丝自然光也阻隔在外。 远在千里外的监视画面丢失，三人组在第一时间接收到了消息。 这是一个可以行动的信号。 “准备好。”纤瘦的身影执着武器，身体已经有部分化作淡色的雾气，她提醒着同伴，“我们要出发了。” “太好了，今晚加餐！” “……”另一道身影推了推眼镜腿，纠正同伴不恰当的说辞，“……，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们今天有正事要办。早点结束吧，我不想出汗。” 三七小心翼翼地回头，想找寻那股巨力的出处，可惜身后的入口已经消失。 原本的门变成了光秃秃的墙壁，白炽灯光成了唯一照明用的工具。 三七贴着墙壁走动，冗长的空间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她的掌心渗出薄薄的一层汗。 虽然没有要哭的冲动，她仍然不可避免地生出了紧张和害怕的情绪。 第16章 之前经历过的绑架是双眼一闭一睁，场景变换，三七压根没有过程中发生了什么的记忆。 今天的事件完全不一样。 她在意识清醒时，完整体验了一把瞬间移动，甚至让她产生怀疑——放学踏上校车的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是说，今天根本就没有出过校门口。 现在在不在学校的范围也说不好。 刚刚主道上走花了大概十分钟，假设今天确实正常时间放学，校车到达刚刚的路段也差不多花了十分钟。 要是时间的走动是正常的，那么…… 三七没再继续想下去，那是无用功，现在最主要的事情，看看这条通道的尽头有什么。 像是提前探查到了她的想法，沿着逐渐弯曲的通道走了百来米，三七碰到了另一个尽头。 这里远离光源，并不在白炽灯的照射范围内，影子被远处的弧光投射成一个庞然大物，边缘又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三七用手掌心遮住了一只眼睛，重新回归到灯光下，她盯着和视线持平的墙壁看了有一段时间。 直到感觉被挡住的左眼适应了黑暗，她重新贴住墙壁前进。 碰到墙体后，三七松开手，用左眼观察着墙面的构造。 整体和入口那边的墙一致，光秃秃的不带任何装饰。 但对方故意把她带回学校，规定了唯一的路线，肯定不想把她困在这里。 这更像是为了测验她本人还设计的一系列环节。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这点并不在三七的考虑中，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有出去的办法。 墙上没有机关吗？ 三七想着，之前几次发生的事非常微妙，似乎所有念头只要在她心底转一圈，就会迅速变为现实。 像现在，她刚抛出疑问，原本光秃的墙面突兀地出现了一处凹陷，正好在手掌施压的下方。 三七手下骤然一轻，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猛地抽回了手。 后一秒，她原本向后退去的脚步顿住，黑暗中似乎从面前的墙壁里伸出了无数双手，合力将她拖了进去。 如同物体没入泥泞沼泽，连一声响都没惊起。 第11章 视觉污染 散着荧蓝光的监控屏幕铺满了整整一面墙，成为了三七离开通道后见到的下一幕。 她愣在了原地。 画面中投放的人物她并不陌生，或者说根本就是她本人。 不仅包括她遇见纲吉后的时间线发生的事，还有更早之前，完全没存在她脑海中的记忆。 有人从很久以前就在调查她。 ……在遇见纲吉之前，就开始了。 这个她坚信的事实相悖。 为什么，她的人生履历只够占据一页薄薄的纸张，谁会可以大费周章地跟踪她。 又在现如今，让她发现这一事实。 三七微微侧过头，荧光映照着她的侧颊轮廓，她的注意不再放于面前的屏幕，转而找起了新的出口。 这里的空间并不算大，没有灯，唯一的光源在显示屏上，好在一整面墙的显示屏撑起来的光亮，足够照明这里的细节。 三七摸到了隐藏在边缘的出口，毫无犹豫地按下了门把手。 突然降至的光亮让她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 生态极好的庭院如同画卷一般铺陈，满目皆是绿色，甚至还能听见鸟雀的声音。 这一次，三七出来后，在她身后的小监控室并没有因此消失，它作为背景墙的一部分，由人造的草皮铺满了墙体，仅留下门扉边缘的切缝，远看几乎是一面以假乱真的装饰墙体。 视线向上，玻璃房硕大的穹顶横亘在这片区域，最高的植株都没能触及人造的部分。 三七走在砖石路面上，视线向着周围发散。 水流声汩汩，一条清澈的河流淌过这处庭院，能感觉到其主人在设计时下了一番功夫。 “弗莉达？” 三七停下了脚步。 几米开外，藤椅中的安坐的身影骤然听闻他人声音，浑身一僵，缓慢地转过头。 原本固定在身后的发此刻簇拥到了耳侧，衬托得脸格外小。 三七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那个和弗莉达身形相仿的女孩子，没有眼睛。 她用那一双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看着三七。 出乎意料的，明明没有眼球，她好像捕捉到了三七所在。 “弗莉达”从藤椅中起身，中途没有目盲者特有的摸索过程，如正常人那般朝着三七的方向走来。 “好孩子，你怎么出来了。” 嘶哑的声音干涩难听，指甲刺过黑板的摩擦在这等存在面前，都不过小巫见大巫。 她的话中没有疑问，笃定了三七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鞋跟跺着砖石面的咚咚声消失，“弗莉达”站定在三七面前，彼此隔了不过一截小臂的距离。 她突然摸上了三七的脸，再次强调了问题。 “好孩子，你怎么出来了。” 咬字发音到声调起伏都卡在与刚才那句相同的位置，让人觉得这像是一个设计好了程序的仿真人偶，只会重复固定的话语。 三七试图向后退开，接触面传来的黏连感阻止了她的行动。 磁力娃娃似的诡异东西，单方面纠缠。 话说回来，从校车上眼睛一睁一闭后转换地点开始，莫名其妙的事件相互迭加，已经分不清幕后操纵的人想要做什么了。 第17章 三七抓住了对方的手，很轻易地将它脱离了自己的脸，有很快意识到身体的任意部分和对方接触，都会产生同样粘连的效果。 迫不得已，三七只能抓着无眼“弗莉达”的手，试图沿着庭院的路找到真正出去的路。 此时天色已近乎全黑，校车司机联系上了学校，按照指示将其余的学生各自送回，即将返程途中又接到了校方的电话，向他说明了孩子实际并没有上车一事。 “老师您确定吗？每次发车前我都有确认人数，人齐了才会出发的。” 司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生怕校方现在糊弄，到时候将责任尽数推卸给他。 他习惯性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本是正常的双眼突然一瞬变得空洞。 被谁远程拨动了记忆的琴弦，再出声时，已经改变了话语的内容。 “……呃，确实，是、好的。” 电话挂断，司机跟着呆坐了一会。 被强制安插的情节与原本的记忆贴合完好，他再仔细回想时，确认了自己没有接上那两个孩子。 好在她们安全地在学校被各自监护人接走了，校方没有因此怪罪于他，真是让人松了口气。 咔嚓。 三七按下了又一处门把手，周围一成不变的庭院景色终于切换到了下一个场景。 这会已经和植被没有任何关系了。 取而代之的，是整齐一排的人。 这些人并不意外突然出现的两个小孩子，为首的一个更像是等候多时般地，朝着三七半弯下腰。 三七往边上避让，对方目光柔和而无奈，像是长辈看着调皮的孩子，视线一路跟随着她。 唔，还以为是对着黏住她不放的“弗莉达”行李。 “请随我来，可爱的三七小姐。” 三七明显一僵，仰头看面前的人。 他拥有着一张和漂亮眼睛完全不搭的平凡面孔，看不出年龄，没有别的明显的个人特征。这么丢进人群，一眨眼的功夫就会消失在里头。 记忆里并没有和这双眼相符的角色，但在看过监控室的那些画面后，很难说自己的记忆是百分百正确的。 三七没有作声，只是乖巧地点头，跟着那人继续往前走。 伫立在两旁的人员像是迎着太阳转动的向日葵，在起起落落的脚步声里，目光时刻追随着行动中的三人。 “不要害怕。” 前面带路的那人注意到了三七的警惕，明明没有转过头来，却好似背后长眼。 “我没有害怕。”三七回答他。 这个时候，三七想着，对方说这话，指代并不明显，要怎么理解完全看听的人此刻在想什么。 可以是让她不要怕这些如影随形的目光，也可以理解成不要怕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 “我们要去哪里？” 三七垂下眼，这个问题同样没有必要，回答具体的地点，她不熟悉环境知道了也是无效信息。 如实给到答案和撒谎或者不回答是一样的结果。 三七并没有期待对方的响应，不意外她的疑惑在那之后石沉大海。 短暂沉默后，青年开口：“我们要去玩一个游戏哦。”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人。 受限于角度，三七对上了青年的眼睛，对方神情称不上友善。 但他又像是单纯地期待着即将展开的剧情、他口中的游戏。 “那哥哥，要带着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吗？” 三七反手扣住了身后贴着的无眼孩子的手腕，把人拉到了跟前，问这个领路的人。 “好说。” 话音落下，他们已经彻底离开了那些人的视线范围。 三七眼前一花，对方出手的速度太快，她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手边的力道消失，那个有着和她同班同学一样脸的无眼小孩，成了破碎的黑雾，裂帛般地四散。 完全没有了人形。 “你看，这样就没有别的多余的阻碍了。” 平平无奇面孔的领路人这般说着，没有和三七解释发生了什么的癖好。 “现在我来说游戏规则。” 他用那双透亮的眼睛看着三七，嘴皮子掀动，话跟着落入她耳中。 “啊忘了说，游戏是小孩子最擅长的躲猫猫。绑架你的人现在丢失了你的行踪，想必很快就会展开地毯式搜索，再说点目前的处境，我们脚下踩的地还在对方的地盘上，被发现不过时间问题。 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躲得久一点，要是能撑上十分钟，我就来救你，要是和我分开十秒钟、你就被发现了，那么游戏就失败。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是不是，我们来玩吧？” 三七仰着脑袋看他，对方的长相和那个人一点都不像，但做事情乱七八糟的风格却是如出一辙。 “突然出现一个人选择帮我，怎么想都对我不占好处。” 她没忍住呛了一声。 身边的成年人用手指抹了两下下巴，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谁让我特别爱凑热闹呢。” 他说着垂手拍了两下三七的肩膀，再顺势把人往前一推。 “行啦，游戏开始。” 周遭再度变化。 三七回头时恰好看见突兀撕裂的空间将对方包裹。 青年后退一步，落进了那敞开的裂缝中。 巨型的裂口如同怪物的眼睛，在那之后骤然收拢，缩小成一个球体直到彻底消失。 第18章 三七前面置放着一个硕大的时钟。 脚下踩着各种畸形的钟表，显示的时间凌乱，有部分内置指针的表甚至还在逆向倒转。 她正置身于视觉污染极为严重的世界。 那硕大的钟表发出一声响动。 倒计时十分钟，正式开启。 正在感知的库洛姆陡然睁开双眼。 面前一张放大的兽脸龇牙咧嘴。 库洛姆将人推远了一些，“犬，不要突然凑这么近。” 城岛犬嘟囔了一句，往边上蹲着去。 “三七小姐有危险，她落到了幻术师开启的独立幻境，外界无法破开。” 她简单说明了方才探查到的情报。 边上的同伴并没对此意动。 库洛姆握紧手中的武器。 这次他们的行动并不是boss的安排，而是骸大人。 他们跟进对方家族已经有段时间，不止是他们，偶尔也能看见一两个别的其他家族成员。 但同行的态度止步于表面的深恶痛绝，只要不触及利益，谁也不会无端向一个家族发难，耗时耗力还折损己方人员。 按计划，此次任务的优先级在于夺取该家族的研究成果，被卷入其中的三七是个附带的意外。解救人员次中之次。 “我们该动手了，停留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身边的同伴做着催促。 库洛姆向前一步，三叉戟横于前方，散开的迷雾遮挡去三人的身影。 第12章 家族首领 三七被迫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不清楚之前的自己喜不喜欢，但显然在这方面并不精通。 扭曲的钟表空间时不时弹出齿轮状的切割机。 三七躲避得非常狼狈。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七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周遭的空气在减少，要想避免过多的体力消耗，不能有大幅度的跑动。 可一旦停下来，随机流窜的切割铁片会造成致命伤害。 加布里埃勒左右环顾着，没有旁人在侧，他脱去那一身平凡普通的装束，恢复了本来面目。 面前小型通讯器实况放送着三七在幻术空间的画面。 和对方说好的游戏时间刚过去五分钟，她已经疲乏不堪。 再挨上一次，小孩子肯定承受不住。 加布里埃勒很好奇一件事，都说被逼到绝境的兔子都能咬人，面对着生还概率急剧减少的现实，她会不会像普通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 不过真到了那一会，他绝对会嫌弃人太吵而把她解决掉的吧。 加布里埃勒唰地一下展开了扇子——即便没有旁人欣赏，他依旧注重形式感。 好了，还剩下三分钟。 同时间。 在库洛姆幻术加持下，千种和犬相互配合着突破对方家族防线，吸引了他们大半火力和注意。 “完全没有一个能打的嘛，分分钟就能解决完。” 城岛犬变换着卡匣，金刚形态一拳一个敌方家族的人，迅速让他们保卫萝卜战进入失利阶段。 对方家族正节节败退，但整体而言，任务完成还是个未知数。 他们闯入的区域边角有监控，角落里还挂有一个小型广播，时不时窜起一两串电流声。 将最后一个人撂倒在地，城岛犬疑惑地看了眼尽头昏暗的走道，属于动物的直觉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沉重的步伐声一踏一踏地过来。 一字排开站立的三人也算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了，此时脸上带着统一的严肃。 而后，他们等来了最终到场的对手，被金属外壳包裹得严丝合缝的人形机械。 机械金属旋转运作着，从刁钻角度钻出，快很准地落刀后迅速收回。 喉咙里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痛呼。 三七陡然睁大了双眼，尖利齿轮破开了胳膊皮肉，刺痛感让她短暂清醒。 但仅限于此，意识没能从身处的钟表幻境中脱离。 她默数着时间，距离和对方约定的时间，还剩下最后一分半。 钟表的指针在无规律乱转，三七浅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追逐那些颤动的黑线。 在被拉了这么一刀后，地表面扭曲的钟表存在感逐渐飙升。 三七试探了几次，得出一个结论，她找到了齿轮出现的契机。 只要不踩指针夹角超过九十度的钟，能完美规避。 找到了这个空间的规律，她一心二用地想着青年最开始说的话。 不被对方家族的人发现并支撑满十分钟。 进到这里满打满算也有一个多小时了，全程在对方家族地盘上，却迟迟没有人现身、那个自说自话的不算。 他们选择在幕后看着一切，出于什么缘由，又想要得到什么结果。 这些暂时得不到答案。 三七缓缓抬眼，看向了这个面的远处。 前不久充当引路人的青年站在空间的尽头，挑眉注视着她，那点恶意被掩藏得很好。 只见他抬手轻挥，颠倒的钟表顷刻间消弭。 污染从源头被抹除，三七身上的伤口并没有因此消失，她一手抓握着伤口上方，略带踉跄得走到青年身前。 “按照你的说法，十分钟。” 平凡皮囊下的加布里埃勒遗憾摆手，点了点三七胳膊上的伤。 “这可是被发现的证据。” 第19章 三七抿了一下嘴，驳回了他的说法。 “最初分开的十秒内，我没有被抓……家族首领需要信守承诺。” 后半句话意料之外。 加布里埃勒充耳不闻，绝赞装傻中。 见此，三七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目光在青年脸上停顿，转而看向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游戏还在继续，现在可不是停下来悠闲说话的时候。” 青年简单地做着提醒，在他出声的瞬间，三七心有灵犀似的跟着动作。 她奋力撕下了衣服上的一点边角料——顺口一提，他的衣服。 布料在刺拉悲鸣声中扬起细碎颗粒。 三七咬着边角料的一端，另一只手迅速缠绕胳膊给自己简单包扎伤口，确保它不再流血。 在幻术消失后的现如今，重新拾回最开始的动作，寻找能出去的口子。 对方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用不着深究，上次绑架事件后，他在三七眼中就是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并以此为乐的有病人士。 她得尽快回去，不想给纲吉添麻烦。 要是她频频陷入危险，纲吉要面临和一些人无止休又无意义的扯皮。 三七不乐见在意的人因为自己犯难。 “我说你啊，”青年以这样的话作为重新聊天的切入点，“真奇怪，完全没点这个年龄的小孩该有的样子。” 三七熟悉这样的开场白，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认真地做她自己的工作。 再次拐过了一个转角，尽头的摄录器闪烁着红光，幕后的人还没有放弃这边。 加布里埃勒是个不折不扣的自娱自乐党，旁人不配合并不耽误他发表感言。 在说出诸如她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掉，也不在乎有没有其他人会死掉、等言论后，闷声不响干实事的三七终于有了反应。 三七说这让她想起了之前碰到过的一个相似的处境。 加布里埃勒双眸一亮，顺着话题开始掰扯。 “你怎么经常遇到这种问题啊，是不是因为选择了错误的人。” 她睁着一双圆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很少有人能在小孩子至纯至善的瞩目中坚持多久。 因为眼神太过澄明，被长久注视的人会很不自在——但她面对着的是有备而来的维特蒙。 如前所述，他是个很爱凑热闹的人。 眼见三七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加布里埃勒不再遮掩。 他慢悠悠地跟在忙碌的小孩子身后，着力于抹黑彭格列的形象。 “你别看他才不到二十岁，那也是在里世界摸爬滚打过一年的人。据说他在国中时期就和同家族的人争夺过首领的位置。现在表现出来的都是他想给人看的，温和无害的人往往心机最深沉。” 喀嚓。 三七抬起踩中了某处方块机关的脚，在维特蒙恰好停下来的间隙，墙体后传来锁链拉扯的响动。 短暂的半分钟时间里，周遭落针可闻。 加布里埃勒刚想再说些什么，失重感让他表情一瞬空白。 但他的反应很快。 弄清对方是故意踩中机关的瞬间，他仗着身高优势，在下坠途中扯过了就在边上的三七。 风自耳边呼啸而过。 三七落地得意外顺利，有先掉下去的人当缓冲包，解锁新地点的间隙，头顶呆毛一晃。 想起来回答青年火速打出的小作文。 她浅浅地假笑了一下，直言自己只是个六岁小女孩啊，听不懂这些话。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那也对彭格列家族造不成什么影响。 加布里埃勒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手掌按在了墙边的开关上，周围骤然一亮。 他也跟着继续输出：“话不能这么说，你要认定了彭格列不是个好人，反而心机深重，就该知道他的身边绝对不会留无用之人的。” 青年虚空比划了一番，又说指不定这次就是彭格列设计想要摆脱你这个累赘。因为你太弱小了，几次三番落到别人的陷阱里。工作之余还要因为你忙得焦头烂额，不想再陪你玩过家家游戏了。这才特地联合别的家族势力把你绑走。 三七沉默不言，只静静仰着脑袋看他。 青年的眼神中短暂流露出可怜同情，又迅速地被浓烈恶意取代。 “你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还眼巴巴地指望着他来救，实际被卖了还在个人数钱呢。” 维特蒙看着三七攥紧了制服衣摆，再蓄力往里加了把柴。 “不然他为什么不明说坚持把你留在身边的理由呢，你肯定问过他，周围的人肯定也很奇怪，但这个问题至今都没有答案，如今的局面就是最好的左证，就是撕开他伪善一面的证据啊。” 三七骤然松开了手指，如释重负地笑开，对方知道得未免太过详尽，俨然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的角色，说成是剖开过她的脑子来来回回验了一遍也不为过。 那么这一切，只能化作一个可能，对方真实读取了她的想法。 在来到别的家族势力地盘上后，借由某种手段事先看过了她的记忆，比如说，那个全是钟表的幻术空间。 “原来……” 三七打断了青年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不躲不闪地对上他的眼睛，又慢慢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你最终的目的是我脑子里的东西啊，家、族、首、领。” 第20章 她着重强调了这个称谓。 第13章 特殊 维特蒙家族的首领有一个胞兄，这在界内不是什么秘密。 其兄长行事跳脱，想一出是一出。但在家族企业上的事，他鲜少主动揽活。 工作和喜好分得很开。 像这么大费周章地跑到敌方家族地盘，和她玩躲猫猫游戏，未免太闲得慌。 想法在三七脑中打了个转，她往后退开了几步。 但被不留情地呵停。 “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青年人冷冰冰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子，被彻底戳穿身份后，他也不再维持那个算不上盟友的男人的性格。 他恢复到了原本的模样。 除了那双漂亮依旧的眼睛，青年本人模样既不像维特蒙，也不像那伪装的引路人。 脱一层身份换一种性格，三七第一次见这样的，难免惊讶了一下。 回神恰好听见了对方宣扬着自己家族的厉害之处。 “我们家族被大部分同行厌恶忌惮，他们却始终没有真正和我们翻脸——靠的都是过硬的技术。” 他凝视着三七，似乎想靠着眼神隔空剖开大脑，探查她的思想。 里世界中强者立于阶级顶端，这世上最强的七人却并不都是单兵作战能力极高的个体，也有身体素质一般、但头脑很好使的科学家。 借此激发出的灵感成为了理论依据，年轻人一手建立了家族，拉拢了相当一部分人，他们把精湛的技术和误导人的幻术加以结合。 再构建两者相加后形成的空间，让后来所有身处其间的人难辨真假和虚实。 三七耐心听着人讲，但毫不感动。 青年对最关键的一点避而不谈，能被诸多同行一致讨厌的家族，多半是触及到了底线。 “我们观察你已经有一段时间——虽然你已经知道了——通过各种仪器的组建分析，确定了波段不同的部位是你的脑子。” 他毫不掩饰地说着，漫不经心地从新出现的桌面上抽出了一把长刀。 变态首领用指腹摩挲过刀面，垂下胳膊走向不远处的三七。 细胳膊细腿的小孩子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何况后者的手中还握有凶器。 三七眸光微闪，看着人扬起了手中的长刀。 彭格列总部。 黑西服的婴儿站在办公桌前，对刚结束一项任务归来的现任首领说着自己的安排。 “让麻烦的人直面另一个麻烦，是现阶段最有效的方法。” 沢田纲吉眉头紧锁，一目十行地过着其他人的任务书，对此情绪不明地嗯了声。 这件事他虽然不是一开始就知晓，但人员安排在随后不久被递到了他面前。 如今还有reborn亲自来盯人，顺带解释。 沢田纲吉明白专业的事留给专门的人是最妥当的。 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这个家族本来就是骸他们一直在盯的目标。 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mafia，不在意毁在自己手上的讨厌的组织再多那么一两个。 长刀斩落得毫不拖泥带水。 三七如他所料的没什么反抗能力，甚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变，错愕最终定格在那张稚嫩的脸上。 青年动作短暂一滞，放下沾了粘稠液体的凶器，他抬手浅嗅，指尖溅到的血气味古怪，有人在他即将得手的同时间动了手脚。 不光是他，三七也觉得不对。 她上一秒正准备用手迎接落下的刀，下一秒身体被短暂硬控，恢复行动后撞上了别人。 被撞的人当即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嚎叫，咧着嘴龇她。 三七后仰着脑袋看清了对方模样，身强体壮，不光能一拳把她抡飞，还能一拳把纲吉抡飞的样子。 “看什么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零食吃。” 城岛犬恶声恶气地威胁。 “三七小姐，请靠近一点。” 紫头发的少女轻声细语地开口，话声自带腼腆音效。 三七认得对方，这是在纲吉生日那天短暂露面的库洛姆。 这三人出现得突然，却能在瞬间发动术式将人调换。 不远处的青年看了眼刀上的红漆，踏过散落在地的同等液体。 下一秒突然一个贴脸照面。 身后的城岛犬动作极快地挡住了青年的这一击，有他在前面顶着，千种顺势从旁跃起，身影在半空中分裂出数个，手中的溜溜球射出无数细针。 三人默契十足，没用言语交流，彼此都懂对方下一步的安排。 将对方家族首领牢牢困在幻术生成的阵内。 在安静区域旁观的三七只觉腰间一紧，看出去的视野陡然升高了一段。 库洛姆一手抱着人，三叉戟在地上一杵，冲天的火柱将这个房间破坏得彻底。 三七后知后觉，她又陷进了幻术师构建的虚假世界里，默默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充当起一个安静的挂件。 他们并没有停留太久，也无捣毁据点的意思。 捞到人后制造出能暂时将对方家族首领困住的术式，留一个断后，迅速撤离现场。 在建筑外圈等来断后的城岛犬，库洛姆再度动用能力，紫色雾气迅速将四人身影掩盖。 待雾气消散，他们已经远在千里外。 到达彭格列气派的建筑群是晚上十点，距离上次和纲吉见面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四小时，但已经产生了三秋之隔的错觉。 第21章 三七远远望见了建筑顶，依稀能看到亮着灯光的房间。 身边牵着她的人率先停下了。 救人只是顺带，雾守没有前去汇报的打算，把人送到可以看见彭格列总部的地方就准备走。 离开前，三七握住库洛姆的手，在对方蹲下来时，浅抱了人一下。 “谢谢库洛姆。” 被道谢的一方没多大反应，轻声嗯了下，在同伴不耐烦的催促下离开了。 三七没在原地多做停留，和睡意做抗争地奔向欧式建筑群。 等到了熟悉地方，见到熟悉的人，原本还精神的三七瞬间困乏，打着哈欠在走向人的中途睡着了。 幸好沢田纲吉眼疾手快，赶在人摔倒前接住了她。 “辛苦了，三七，晚安。” 清浅呼吸声代替了回答，对于精神紧绷了大半天的人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三七平安归来，压在心中的无形大石跟着落地。 沢田纲吉安置好三七，给库洛姆发了消息，惯例的一两句关心，确认了对方没有在事件中受伤。 原本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一贯的对话。 这一次，那头短暂沉默后，又追加了一条消息。 沢田纲吉看清了屏幕上的短信内容。 他们拷贝了对方家族的其中一份研究成果，详细的任务内容并没有明说，只是单独将三七相关的部分拿了出来。 信件的末尾，库洛姆转述了最终的结果，他们认为三七并不是人类。 和普通与否无关，她的存在本身和这里的人都不同。 沢田纲吉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将编辑好的文本发送后，便没有再看手机。 最开始接触时，超直感给了他一种难以形容或者捕捉的情绪。 那之后不久，通过一世接触了闻所未闻的生物体，沢田纲吉隐约有了结论，此时才真切地将那点无法言说的想法落到实处。 他垂眼盯着手上的彭格列指环。 金属体在灯光下泛着冷意，这个从中学时期就佩戴在身上的，历经几代人传承、独属于彭格列家族的象征。 或许它还有着别的使命，在不久的将来，因为和同属的其他相似对象凑到一起，引发某种大事件。 沢田纲吉恍惚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隔天。 精神上得到了充分休整的三七，在生物钟影响下准时醒来。 她翻了个身，看到了压在一边的字条。 勉强能看的字迹写明了等她醒来后的安排。 三七一个鲤鱼打挺，头顶呆毛一晃，人已经利索地起床穿衣了。 洗漱完后脑子彻底清醒，她拉开房门，哒哒哒地跑去了餐厅。 “纲吉！” 看清餐桌旁的人，三七双眼唰地一亮，愉快地跑到青年边上坐下，一手拿起餐盘里的早饭开啃。 她坐在凳上，双脚远不及够到地面，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时不时地给到沢田纲吉目光注视，一边还晃荡着双脚，可以说是非常忙碌，浑身上下能同时间行动的部件和谐统一中。 “纲吉，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塞得鼓鼓的腮帮终于瘪下去，三七迫不及待地和青年说话，简单地述说了一遍昨天晚上的经历。 这发展在沢田纲吉的意料之外，他不免多看了人一眼，确认了对方不是在强忍着痛苦，而是真得没把这称得上糟糕的事放在心上。 “三七很勇敢。” 沢田纲吉安静听着她讲故事，末了对此进行了评价，给足了情绪价值。 他原本的打算是先看三七的精神状态，决定需不需要给人办理休学手续，在上下学途中发生意外通常会让人蒙受心理阴影。 但看三七目前的表现，自我调节能力有别于其他小孩子。 被夸赞的三七微微笑着，她扣着勺子的握柄。 “因为我想待在纲吉身边，哪怕会遇到这样那样奇怪的事。我努力学着保护自己，尽量不给纲吉和纲吉的朋友惹麻烦。” 餐具浅浅碰撞，叮了一声。 三七的呆毛被往下压了一截。 “嗯，我知道了。” 沢田纲吉没做别的承诺，完全尊重三七的选择。 第14章 巧合 墨发男人手中的浮萍拐暗藏玄机，倏然窜出一条长链。 三七全赖着身体柔韧度，躲过了这猝不及防的暗器。 尖端带着椎体的链条划过，破空声阵阵，去势不减又违反常理地绕行一圈。 椎体直接来了个回马枪。 “哇哦。” 他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 “你这是在做什么。” 三七狼狈地栽进了草丛，迅速爬起后面露尴尬地笑了两声。 男人像是没了兴致，将浮萍拐上的机关收起，拐子利索地往身上一塞，西装笔挺地站在原地打了个哈欠。 三七在学校接连度过了四个学期，时间迅速来到了第三年春。 努力奋斗学业的同时，为了兑现她此前和纲吉做出的承诺，三七尽可能地学习着自保能力。 纲吉作为一个家族的首领，实际担任家庭教师的时间有限，好在他有足够多有趣的朋友。 虽然不常聚在一起——比如面前这位，标准东方古典美的青年——偶尔心血来潮的一次指导，足够让三七受益匪浅。 作为勉强算是沢田纲吉带大的孩子，三七完美继承了他在战斗方面的悟性。 第22章 但在彻头彻尾的六边形战士面前，她还是只有笨拙挨打的份。 明显没有尽兴的云雀恭弥再度打了个哈欠，路过已经从草丛里爬起来的三七，留下一句去找沢田纲吉后离开了。 三七为此肃然起敬。 短暂地替纲吉祈祷了一秒，摘掉身上沾着的叶片，她跑去另一栋建筑的二层找钱宁二。 经过两年多的钻研，这位曾经的超三流机械师，终于踏过了媲美一流技术师水平的门坎，制造出了那么一两个新鲜能用的小型次元空间。 据说是参考了两年前带走三七、准备给她开颅的那个家族的技术，提取了其中精华部分。 事实证明，科学无国界，只有错误使用它的人，没有绝对错误的技术。 钱宁二打下了各类设备以及建筑这类的硬件基础，库洛姆往里融入了幻术构建的元素，最后组成了三七专用的提升能力训练室。 感应门开启，三七熟门熟路地打开墙壁上的控制按钮。 幻术事先以特定的能量元存储在机器里，可以根据需要选择对应的模拟场景，附带简中难三种模式。 三七从最基础的开始，先消化知识点，能够上手后再切换。 这两年来也并不完全都是实战，如果狱寺先生得空，会给她讲解一些理论知识，多属于机械方面的操作。 学霸的头脑很好使，实际教授给她的方式几经变化，已然找不到当年的风格。 简而言之，知识点的输出非常通俗好懂。 也多亏了狱寺先生的讲解，三七在设备操作上鲜少出错。 一轮模拟对战下来，三七掌握了躲避视觉盲点弹出的飞行物的技巧。 她退出简单模式，将文件位往上抬了一截。 控制设备做的是上网制，连接着一台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监控的机器，将实时上传的数据加以分析，重新组成，导出新的数据，再将其输入模拟出来的机械上，和三七进行个体对战。 好处是，温和得多。 不会像云雀先生那样，下手没个轻重，暴力教学。 三七忍不住腹诽。 云雀恭弥去到首领办公地点时，沢田纲吉正对着屏幕看得专注。 画面毫无疑问是正在训练室温习功课的三七。 这算是他这些年来维持的一个习惯，总在暗处默默关注人，避免任何潜在意外发生时，他能第一个知晓。 “云雀前辈，请再稍等一下。” 在对方开口前，沢田纲吉先出声截断了。 说等一会真得就一会，屏幕陷入信号源丢失时，他放下了手头的显示屏。 云雀恭弥当然不是单纯来找沢田纲吉打一架。 中学指环战时，跳马曾跟他提起过戒指的火焰，这么些年，云雀恭弥满世界跑，研究构成世界基石的七三次方，目前也只够窥到冰山一角。 半年前难得来趟总部，发现小动物又去捡了一只小动物，刚好对方还处在随机摇人求指导的阶段。 云雀恭弥浅试了一下，随即失去兴趣，她太过于弱小。 没想到半年后来，对方还没放弃，身体素质比之前好上了一点，虽然依旧很弱。 “云雀前辈，这次来是……？” 沢田纲吉询问对方。 云守中学那会就厌恶群聚，曾经还有过因为不得不和他们待在一起浑身起红疹的前例，非紧急事件，在彭格列总部见到人的可能几乎为零。 诚然，他喜欢小孩子，但绝对不会放着正事不做，单纯来找三七。 沢田纲吉决定直接询问。 然后被给到的答案惊了一下。 倚靠在门边的云雀恭弥注意到了青年的小动作，漂亮的凤眼眯起，兴味盎然地哼了声。 “你知道。” 他笃定开口。 沢田纲吉一时没有说话，许久的沉默后，他略一点头。 这事目前只有他知晓，连reborn都未曾告知，要不是这次云雀恭弥恰好谈及，他大概会一直隐瞒下去。 “你的打算我不过问，”云雀恭弥道：“但我也不准备将左右性命的事交给一个小动物。” 沢田纲吉愣了一下，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三七本人并不知道这些，我也没想过要让她承担。” 事物的意志化身和事物自身并不等同，沢田纲吉始终笃定这点。 “随便你。” 云雀恭弥重新站直了，凤眼再度一眯，看向人的眼神满布杀意。 “正事聊完了，你来，跟我打一场。” 话是这么说的，他也压根没给沢田纲吉拒绝的权利，浮萍拐后一秒握在了手上，不容忽视。 至于可能破坏的建筑以及后续修葺经费这类，和他无关。 这天下午，三七从专属训练室出来，碰到了从另一头出来的监护人。 他身上落有多道细微口子，多半又和云雀先生打了一架。 三七熟练地上前，拉过人的手熟练地安慰。 “拍拍纲吉，痛痛速飞。” 两年过去，三七已经不再像当初那么照顾他这个监护人的心情了。 她俨然无师自通，安慰和窃喜无缝衔接的本领。 很难评这点不是从reborn那学来的恶趣味。 假期的时间过得飞快。 三七在彭格列总部持续待了半个月，开学日近在眼前，不得不短暂地告别彭格列众人，回到寄宿制的学校进修学业。 第23章 校车准时停在了门口，三七抱着书包下车，顺着三三两两的人群走向学校。 遥遥地看见一个女孩子拎着书包立在中央喷泉边上，扎起的麻花辫搭在右侧肩膀，长度垂到胸口，比两年前长了不少。 “早上好，弗莉达。” 安静等候着的女孩子腼腆一笑，拎着书包的手略微收紧又松开，对迎上来的三七回打了招呼。 “假期愉快吗？”她问三七。 后者点头，自然而然地将话题抛回。 “我啊，”弗莉达想起了家里撒手不管的大人，浅浅叹气，“哥哥还是老样子，做事情乱七八糟的，导致我的假期完全没有休息好。” 之前那次校车事件，被卷入其中的另一个女孩子就是弗莉达。 经过确实如三七猜测的那样，只有在校车上和她搭话时是本人，把她带回学校的已经是那个家族首领的手笔了。 这点是纲吉后来告诉她的，她被转移走时，弗莉达被替换去了离学校没多远的一家商店，冷不丁地出现在顾客止步的后厨，店主人吓了一跳。 好在人并没有事。 作为第一个主动向三七搭话的同龄人，紧接着发生了相似的意外经历，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 十分钟后。 弗莉达和三七并排坐到了教室前部中间段的位置。 新学期的第一堂课，惯例不会直接讲课程内容，而是互相介绍，顺便问问假期的情况。 距离上课还有段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教室。 弗莉达对着身边的三七小小声开口：“原先的马缇娜老师因为要生小宝宝，这学期语言课要来新的老师。” 三七对此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在那之后和弗莉达又聊了些别的。 课前准备时间很快过去，急促的铃声打响，各处都在交谈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 小细跟在地上极富节奏感地踩出了一串动静，新来的任课老师赶在正式上课前一秒进来了教室。 三七的目光落到了推门进来的新老师身上。 一身考究的三件套，胸前口袋缀着迭好的帕巾，卷曲长发束起，浅盘固定在脑后，此外而多加了一副金丝框眼镜。 完美地融入到了学院的风格，俨然年轻有为的教授形象。 三七这下看清楚了新老师的模样，原本放松靠在桌上的身体坐直了，撑着脸颊的手落到了桌面。 教室里一阵小小骚动，讲台前的人放下了活页夹，环视教室一圈后开始自我介绍。 “同学们好，我是加布里埃勒，”青年省略去了自己的姓氏，嘴角扬起，“这学期我负责教授大家语言课。” 三七紧绷的身体被邻座的弗莉达轻搡了一下，她注意力短暂偏移，听见后者小声但诧异难掩地冒出一句哥哥。 三七：？ 西西里这么小的吗？ 第15章 是猫哦 三七往后靠去，目光在新老师身上打转一圈后，落到了他手掌下压着的课本。 真要算起来，三七和加布里埃勒打照面的次数，是除了彭格列家族成员外，第二多的。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冒出来，或制造麻烦，或强行按头，总之，是个不给别人找点不愉快就觉得虚度了这一天的人。 这会猝不及防知晓了唯一好友和对方的关系。 三七凭空吃了一口巨瓜，有点消化不良了。 自我介绍完毕，加布里埃勒没像之前老师惯常点名了解初次见面的同学，直接开始了授课。 不得不提，青年确实将工作和爱好分隔得很开，课上完全一副负责的教师姿态。 弗莉达也就最开始见到人失态了一下，课上完全一副不认识对方的样子。 青年同样如此。 一节课安然度过。 之后的课程需要换一栋教学楼，走过去有段路程。 这么点路上的时间，弗莉达粗略地给三七过了一遍人物关系。 简而言之，维特蒙双子和弗莉达拥有同一个父亲，她目前寄住在大哥家里，和二哥几乎不怎么见面。 实际三人关系一般。 “哥哥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是不折不扣的我行我素主义者。” 弗莉达提起对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很丧的情绪里。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给他造的业收尾的角色是双胞胎中的另一位。弗莉达本人在和他短暂的相处中，依旧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好相处。 “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三七还是不要跟哥哥扯上关系比较好，他对好玩的人或事有种狂热的执着。” 在看待人这方面，三七和好友达成了高度统一。 至于弗莉达担忧的点，非常不巧，三七兀自沉默了。 说他们熟吧，见过的几面都不太愉快，说不熟吧，感觉去哪都能碰到。 弗莉达没注意到身边人可疑的反应，对未来抱以忡忡忧心，希望某个人多少有所顾忌。 “……弗莉达。” 三七喊住人，眼看着沉浸在思绪中的好友错过了要转弯的路口，伸手将人拉住。 “再走过去就是公共休息室了。”她提醒道。 公共休息室，实际专供给距离办公室远的教师当临时歇息的地方，省去了小课间来回不必要的奔波。 除了茶水室，还配备有单独隔开的小房间。 结束了课程的加布里埃勒站在二楼窗边，自由发散着思绪，目光于某时固定在一点上。 第24章 显然他看到了正往这边来的弗莉达，以及刚好拉住她的三七。 两人凑在一起说了些什么，就见弗莉达一通手忙脚乱，转头回去了正确的路线。 门口的脚步声轻不可闻，却让仿佛定住的维特蒙重新动起来。 旖丽的青年扫向来人，眉眼冷淡，他的目光短暂停留后收回，只紧随着跟对方翻起旧帐。 “人都送到你家门口了，到手的羊还能飞走。” 他做了个五指指腹贴合再分开的动作。 两年前的那事，虽然算不上多么周密计划，好歹投入了一定的时间精力。 不仅没成功实现目标，还丢了部分研究成果，期间为阻拦闯入的另一方势力，折损掉了重金打造的一号机械体。 就最终结果而言，得不偿失。 那家族在其后不久被彭格列的雾守毁去，只余首领逃离在外。 这么说也不准确。 加布里埃勒垂眼看踱步到面前的对方家族首领，后者蓄力起跳，轻巧地落到了窗台上。 彭格列雾守出了名地厌恶mafia，自然不可能独留下恶贯满盈的家族首领，不过是后者在关键时刻，将精神转移到了别的生物体内，抛弃了身为人的躯壳。 “那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他们的支持这么快。” 有着漂亮双眼的猫吐露人言，又在同时受限于动物本能习性，舔了舔爪子和身上的毛。 “只要对方还在这个学校，总会挑到机会下手的。” 加布里埃勒手指点了点窗台，再看向外边时，走廊已经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话别说这么满，今时不同往日，这两年时间你忙着处理自己的烂摊子，总不能期望别人一点长进都没有，留在原地打转，干等着麻烦再度找上门吧？” 毛茸茸的爪子搭上了窗框，极近的距离，猫脸倒映在了窗玻璃上。 前任家族首领屈居于猫的身体中，说出了下次一定会得手的自信发言。 加布里埃勒点着窗台的手指转移向了太阳穴，他颇为苦恼地叹了一声，不得不承认猫的脑容量确实不大。 猫的注意重新回到了维特蒙身上，他开口询问。 “倒是你，这次怎么突然想来当老师了？这是个超级麻烦的职业，要应付一堆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顺带应对上一级突然到来的诘难。” 猫在窗台边坐下了，尾巴一甩一甩的，用那双璨如宝石的眼睛盯着突发奇想的青年。 加布里埃勒露出一个与年龄和性格都不符的腼腆微笑，成功让某只猫炸起了浑身的毛。 “当然是好玩啊！” 他表达着自己一以贯之的理念。 挽起的长发被他解开，加布里埃勒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没听说彭格列的同盟家族首领也来这所学校了吗？ 猫的脸上具现化了什么叫震惊。 震惊不会消失，只会从猫脸上转移到三七的脸上。 三七的目光经过了一圈巡游，从教室黑板边挂着的牌子，到亮着的日光灯管，移动向脚边的立足之地，最终落向教室前排坐着的数学老师。 “迪诺先生？” 三七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出了同盟家族首领的名字。 这个学期是有什么组织的battle要在学校进行吗？接二连三不要钱地进军学术界，连装扮都要统一戴上眼镜。 对教师这一职业的刻板印象？ 三七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好久不见了，三七。” 迪诺热情地打招呼，要是条件允许，他可能还想和三七来一个贴面礼。 现实是，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于狭窄座位间，不是轻易能在原地迈开脚步往前的姿势。 身体重心在那一刻发生倾斜，三七头顶呆毛紧急制动，高高竖起。 她措手不及，只能愣在那里。 只要下属不在身边就会发生一连串意想不到事情的迪诺先生，在这一次凭借超强的意志力稳住了，没让自己在开学第一天于众多小学生面前出糗。 短短两节课时间经历了两位任课老师的变动，三七按了按脸，觉得就算一会在学校见到纲吉，她也能镇定地打招呼了。 这点小小的假设没有成真，预想中家族首领的battle也没上演，三七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寻常普通的一周。 这次周五放学没有搭乘校车，而是由恰好要去彭格列总部一趟的迪诺顺手捎上。 熟人开路，但没有下属版，平时正常半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多花了两倍时间。 当事人毫无自觉并充满疑惑，深知内情的三七默默离开了现场。 具体情况无从知晓，只感觉迪诺先生和纲吉聊了很久。 三七的困意泛起一轮又被她强行压下，在第二次昏昏欲睡时，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 昏暗的走廊被门后倾泻的暖光照亮，人影憧憧。 半睁着眼困困的三七毫无压力地找到了监护人，靠边站停，抬手拉过对方垂着的手，脸颊贴上手背浅蹭两下。 沢田纲吉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还未离开的迪诺眼见着得到反馈后心满意足离开的三七，她本人似乎已经对此形成了条件反射，闭着眼都能寻找到正确的路。 “……这是猫吗？” 迪诺的人生观受到了小小的冲击。 特别是他的师弟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赞同了他的观点，并小有骄傲地回答着：“是猫哦。” 第25章 迪诺：？ 在监护人的包容滤镜下俨然变换了物种的三七，对此毫不知情。她一夜无梦，好眠到了第二天早上。 第二天是久违的休息日，可惜忙碌了一星期的监护人并不得空，在社畜的海洋中持续打转。 三七没去打扰，转道厨房，准备投身烤小饼干的事业中。 等她带着烤好的成果从厨房出来，已经是这一天的下午。 恰好到了能来一局下午茶的点。 “纲吉？” 三七将办公室的门推开一点点，探出个脑袋，正伏案在桌上的监护人骤然抬头，看向人的途中笑意沾染双眸。 她于是将门推的更大一些，揣着分装的几袋小饼干哒哒哒跑到人前。 “给纲吉当下午茶的吃食。” 饼干的形状是眼熟的某个长耳朵生物，之前沢田纲吉通过一世见到的那个物种。 三七在沙发上坐下了。 监护人取来热可可和牛奶，娴熟地装杯给到三七，自己在她对面落座。 沢田纲吉享受着难得的惬意时光，在她捧着热可可一脸期待的目光中，摸过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意外的还挺好吃。 三七喜获监护人的夸奖x1，快乐地晃了两下腿，就着热可可浅喝一口，被甜饮再度愉悦到，心情指数飙升中。 “纲吉喜欢就好。” 沢田纲吉寻常状态看不见的系统，此刻躲在沙发后面，背对着宿主点开了许久没查阅的数据面板。 它惊奇地发现两年前迟迟不动的多项数据，已经从孤零零的个位数飘到了平均值稳定在十位数的状态，其中情感反馈更是从可怜的0.5升到了20，距离满值也就差了三倍。 “不过，”三七像是才想起重要的事，眼看着监护人已经将袋中的饼干解决了大半，她缓缓抬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脸，补全了剩下的后半句话，“刚刚碧洋琪来过，稍微指点了一下。” 沢田纲吉笑容消失。 第16章 饵料 “纲吉。” 三七站在边上，双手扒拉着桌沿，只露出一双眼睛，充满警惕与探询地看着监护人。 一般这副表情代表着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错误，无形中卖了一波萌。 沢田纲吉可是从中学起，就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人，什么手段没见识过。 怎么可能因为被小孩子这么看着就放弃原则。 事实证明，他可以。 猫猫这么可爱，猫猫好，猫猫有什么错呢？ 幸亏reborn近期去旅游了不在总部，否则非得对这个拥有一颗没救猫塑脑的蠢学生一顿猛踹，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沢田纲吉按压着胃，宽容地笑看着三七，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他怎么说也是能忍受蓝波几年如一日吵闹的人，这一路走来也没少受到碧洋琪有毒料理的迫害。 区区又一顿，沢田纲吉别的本事没有，特别能抗。 那么话说回来了，小饼干味道真得还不错。 他这么思绪乱飘间，余光瞥见三七正把分装的一袋饼干往怀里揣。 和他对上视线后，扬起一个嘻嘻的笑，很像蓝波偷偷吃糖被抓现行后，硬是挤出来的那种乖巧模样。 “三七，这一袋小饼干需要没收哦。” 沢田纲吉正色，言出必行。 “……”三七眼见着饼干被锁进了办公室抽屉，鼓起腮帮，佯作生气状：“纲吉不想听一下我藏饼干的理由吗？” 这要是放在两年前，在监护人明确说了不的前提下，三七肯定就此妥协。 但朝夕相处这么久，以前做过的承诺总需要一点点兑现。 墙上老式钟表的长针缓缓转过了一圈，三七目光停留在落锁抽屉上，试图和监护人讲道理。 被诸多树木众星拱月在其间的彭格列总部、首领办公室，此刻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放松的下午茶时间临时被用做交流谈心。 “嗯？” “这周在学校看到了一只猫咪，我想去投喂。”她从桌子正前方移动到了监护人旁边。 沢田纲吉眉尾一抽，没往设想的那种可能上靠，而是选择了引导人做出别的决定：“用明知吃了会有问题的小饼干？这又不是猫粮，学校里的猫咪虽然亲人，但也不能随便投喂。” “那是因为那只猫不是真的猫呀。” 三七撇着嘴角看沢田纲吉，后者搁在桌上的手指小弧地勾了一下。 她接着说道：“纲吉知道的吧，迪诺先生去了学校当老师，不是心血来潮，而且周五放学还特地把我带回来，后来又聊了很久。” 沢田纲吉没否认。 两年前三七接二连三遭遇绑架事件，沢田纲吉就不再选择向三七隐瞒身份。虽然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孩来说，彻底弄明白大人世界的利害关系多少勉强了些。 但比起她一无所知地直面未知的危险，沢田纲吉觉得还是如实告知更为稳妥，毕竟不是每一次，他们都能及时地解决麻烦，赶到对方身边。 任何人都有权利知晓自己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 “那三七具体的打算呢？” 沢田纲吉认真地询问，食物投喂不一定能达成目的，猫的脑容量虽然不大，但在猫身体里的，毕竟曾是个拥有成熟思想的家族首领。 “首先希望纲吉能放手让我处理这件事，”三七也在认真地回答对方，“他的目标一开始就只是我。” 第26章 准确来讲，是她脑子里的系统，也许最开始，那人想要的单纯就是个容器，后来靠着机器捕捉到不同的频段后改变了主意。 可惜原定的计划止步于彭格列雾守踏足他们地盘，既摧毁了进行中的不法实验，又将研究材料、实验工具等通通毁去了。 沢田纲吉像是猜到了三七的打算，几乎没经过思考地否定了她的观点。 “不行，三七，唯有这一点决定不可以。我不能拿你去冒险。” 他从一个谁都看不上的废柴变成如今小有成就的首领，reborn功不可没，同样重要的是他身边的这些朋友，这也是他为之战斗的理由。 “纲吉，”三七抿了抿唇，她看人的眼神坚定不动摇，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觉悟，“你说过的，成长的代价从来都不轻松。” 沢田纲吉恍然想起以前，必须将还是小孩子的蓝波送去战斗，在他陷入举棋不定的犹豫时，reborn总是那么一句话。 别看蠢牛还只是个小孩子，他怎么着也是你的守护者之一。 “既然纲吉承认我是你的家人，就请相信我，不要总是把我当成需要被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小孩子。” 三七微仰着脑袋看监护人，朝他伸出小拇指，“还要陪纲吉一起过下一个生日的。” 沢田纲吉垂眼，额发覆落小片阴影。 但最终，阴霾消散，他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低声同意了三七的提议。 “……好。” 顺便再去找钱宁二做一些特殊的道具。 沢田纲吉心里做着打算。 荧蓝的屏幕泛着迷蒙的一圈光晕，由数据串构成的一方世界里，系统听完了两人全程的对话。 上次它确认了宿主知晓它存在，只是不爱搭理。在对方的认知里，它似乎只是共享了宿主脑内部分地盘的一个对象，平时互不干涉。 系统听到宿主希望小世界的监护人不要插手这事时，像素块组成的眼睛骤然睁大。 按照最初匆忙捏就的身份，宿主只是个普通水平的人类幼崽，没有上天入地的超能力，就算两年来一直在进行各项训练，身体素质也不会脱离小孩子躯壳的范畴。 虽然她的确不会消亡，无论多严重的伤，世界稳定运转、她即会存在。 兴许宿主真有自己的计划，晚上试着问一下吧。 长耳朵的系统扑通着跳进了意识海，检测有无别的漏洞需要修复。 “你是说白天信誓旦旦的保证，目的是为了稳住你的监护人，实际并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系统心平气和地——它试图理解这个词的意思——跟宿主沟通，得知真相后将音调拔高了好几度。 三七半张脸埋在数据组成的枕头里，目光直直地落在虚空一个点，眼神短暂的溃散，她发着呆。 在对面的生物体跳起来前，三七双眼重新聚焦。 “只是一种感觉，在遇见纲吉后我的记忆出过问题，凭空少了一段。” 她陈述着事实，并没有及时发现系统一瞬飘忽的眼神。 三七翻了个身坐起，将枕头抱在怀里，手指抵着脑袋：“也许是无关紧要的一个梦，现在我隐约觉得不能让纲吉和加布里埃勒太频繁的接触，不然说不定梦里的场景就变成现实了。” 系统沉默不言，它之前删去的记忆对应的是宿主的梦，本意是为了维持小世界正常运转。 宿主毕竟不是真的人类，所做的梦都有具体的指代，没有发生的事，通过消除记忆可以将其延后，直到宿主再一次梦见，或者世界走到了既定的尽头。 宿主作此发言时，系统才开始担心当时的操作是否成了南美洲振翅的那只蝴蝶。 “那个，未来的事还说不准呢，宿主你不是应该先考虑具体怎么操作吗？” 三七仰面躺倒在了空间里，对着系统说出了白天没有言明，但纲吉确实意会到了的话：“像最开始计划的那样，我主动做饵料。” 第二周回学校的那天在下雨。 西西里不算常见的暴雨，从凌晨开始，早上时雨势不减，密集的雨点落在积水团中，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撑伞的小小身影轻抬伞面，街道的尽头拐来了一辆黄色车子，独特的声音由远及近。 积水坑里的建筑倒影被行驶过的车辆打破，校车晃晃悠悠地在街边停下了。 三七收拢雨伞，快速地跳上了车，对着路边陪护的彭格列人员挥了挥手。 玻璃上的水珠随着校车的启动，蜿蜒出一连串不规则的痕迹，凝聚成的水珠被拉扯到了玻璃的尽头，在风中摇晃着破碎。 三七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她身边的座位今天空着。弗莉达因为前一天疯玩了一遭，没能抵住骤然下降的温度，不幸生病，特此请假一天。 空着的座位于是成为了三七放书包的地方。 校车走走停停，载上一个又一个学生，车里逐渐吵嚷起来。 三七贴靠着书包的手很短暂地被抬起，像是里头装着的东西顶到了书包边缘。 三七抬眼看了圈周围，确定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弯下腰，压低了嗓音比着嘘，同时将拉链划开一小道口子。 校车嘈杂的环境里，似乎隐约响起了动物幼崽特有的尖细叫声。 第17章 猫见猫 大课间时，一群八九岁的孩子闹哄哄地聚在一起，时不时窜起一两声笑。 第27章 教室是阶梯教室，众人即便围成一圈，也能看到最中心的景象。 拥有着漂亮宝石色眼睛的猫咪高昂着脑袋，姿态端庄地立在人群中间，可以看，但不许人碰。 一旦有试图上手的，就会亮爪子。 三七抱着书包快速找到自己座位，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只猫身上，将揣了小半个上午的小动物取出来。 “喵。” 小奶猫探头探脑地从桌子底钻出来，纯白的底色搭一两撮姜黄的花纹，细长的尾巴上散着一圈又一圈的黑色条纹。 它舔了舔三七的手心，翠绿眼珠闪着瑰丽的色泽。 显然在这两脚兽占据多数的地方，它注意到了人群中的焦点，唯二可以称作它同类的存在。 猫的身体在三七手臂上一贴，做了一套标准的健身动作，接着准备踱步向前凑个热闹。 小奶猫纵身一跃。 一道弧线没跳完整，被主人眼疾手快地拎住。 三七手动撤回了一只猫。 被揪回原位的猫崽顺势躺倒，半露着肚皮舔身上的毛。 来的路上全程待在书包里，并没有淋到一滴外面的雨水，只是猫的秉性如此，闲来无事就喜欢打理自己。 教室里交谈声嘈杂，嗡嗡地混在一起，彼此都有确保除了参与进话题的人以外，谁也听不清。 无人关注的角落，三七熟练地摸着猫的脑袋瓜，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地和它交代事情。 “等会铃响了，你们就都不能留在教室里，他出去后，请你跟着一起出去，先帮我盯着，到时候我来找你。” 小奶猫舔着前爪的毛，用嗲细的叫声回应三七。 “去吧。” 早上出发时的暴雨在中午止歇，乌云尚不及散开，天色灰蒙，地面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水潭，倒映着周遭灰沉沉的环境。 猫天性不喜欢水，避开了室外的所有通道，在学校的各处建筑内部打转。 日及、那个家族的首领，现屈居于猫的壳子，逐渐沾染了动物习性，得益于猫别的特性，他清楚自己被跟了，但分辨不了是人还是别的物种。 拐过台阶后，他蓄力跃向了窗台，再往上跳到了柜子顶。 猫的视野看下去，距离地面非常高。 日及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盯着身后的路。 现在多数学生都在上课，能自由走动的大概率是在校教职工。 “喵~” 喵？日及条件反射，跟着默念了遍这个音节。 毛茸茸的前爪自走廊阴影中探出，白里透黄的小猫崽精准找到了他的位置，跑到柜子底下，抬起半身双脚扒拉着木质材料，一边还在喵喵叫。 恍惚的瞬间，日及在猫脸上看出了人的表情，像是在微笑。 他甩了甩脑袋，再往下看，小奶猫只是睁着翠绿的眼珠，持续着扒拉的动作。 日及仗着对方上不来，卧倒在了木柜顶端，尾巴烦躁地甩了两甩，圈住身体不去理会。 他又不是真的猫，日及腹诽，说人话对面的猫听不懂，猫叫声交流换他听不懂。 小奶猫扒拉了有一会，确定了自己并不能引起对方注意，停下动作。 它谨记三七的交代，跑到走廊的另一头蹲下，翠绿的眼珠在特定角度能看出金属光泽。 三七解决着午餐，按下左手腕的金属环内圈按钮，一个小型悬浮窗口随之弹起。 透过小奶猫的双眼，周围的一切都像游戏数据一样被解构，一堆固定的摆件里，有能量反应的猫变得格外显眼。 构图经过脑内系统的改良，分为了二维平面和三维立体图，一并显示有生命体征等数据。 除了暂时读取不到猫的思想外，算得上一句全面。 三七把空盘子放到固定位置，关掉了监控画面，按着系统给到的路线朝那个家族首领所在处赶。 路上她冒头一个想法，很快被吐槽替代，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在镜头注视下睡这么安稳。 彭格列总部西侧建筑，二层某间办公室。 “怎么样？” 这是五分钟内，钱宁二听见的第三次询问，他看着没有变化的屏幕，再一次说了同样的回答。 “十代目，有时间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到的，请放心交给我。” 他停下在计算机前的敲击动作，转向身后硬是从百忙中抽空前来的沢田纲吉，跟人打包票。 青年点头，惯性皱起的眉头不见丝毫松懈。 他看起来比以往都更紧绷。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其中不乏有危机性命的棘手事件，都没见沢田纲吉露出这样的神情。 如果条件允许，他巴不得代替三七亲自上阵做这个诱饵。 “十代目，孩子总会长大离家的，您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也千万不要被reborn先生看见了。” 沢田纲吉抬手撑了一下额角，被钱宁二的夸张措辞狠狠雷到了。 他无言片刻，吐槽魂蠢蠢欲动，最终被骤然跳出的画面成功压下。 原本黑着的监控录像显示着教学楼的模样，受限于小猫的视角，周围一切都成了看不到全貌的庞然大物。 这猫是钱宁二顶着限时压力，在原设定基础上紧赶慢赶出来的成品。 换言之，它并不是真正的猫咪幼崽，而是融合了动物外观的一种机械，动力源是沢田纲吉的死气之炎。 第28章 但受限于目前的技术，火炎虽然被广泛用于各大领域，单靠火炎的驱动无法做到激活机械，它提供的只是内部的动力，要让机械按照意愿行动，需要人为操作提供外部支持。 钱宁二敲击着键盘，将多个画面平行放至大屏幕，方便首领抓取到传回的信息。 他回想起那天的情形。 实际上，这个被投放使用，像真正的猫一样四处跑动的机械体，是给到三七小姐手中后，才达成了独立作业的能力。 安静立在走廊墙角边的小奶猫束起了耳朵，它转向走廊的尽头。 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察觉到视线后，再次朝它比划着噤声。 小奶猫于是没有叫出声，直到那身影在柜子边站定，屈起手指叩响了木质材料。 柜顶上的猫受到惊动，骤然睁开了双眼—— 第18章 认真点 哒、哒、哒。 走廊响起规律的响声，走走停停，抬起又落下。 窗外阴雨连绵，近窗区域也算不上亮堂，前面的猫垂着尾巴几乎贴靠着墙壁走，偶尔要避开障碍物跑两下。 但始终甩不掉身后跟着的一人一猫，算上刚刚不太愉快的再见，彼此杠上了大概有半小时。 无论怎么绕路，怎么变换速度，他们控制在能看见彼此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落在后头。 “不要跟着我！” 忍无可忍的日及炸起浑身的毛，原地一个跳步，调转方向，咆哮着威胁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的三七、以及她脚边那只同样碍眼的猫。 日及龇牙哈气威胁，小奶猫不为所动，小女孩笑看热闹。 现实再次残忍地提醒着他，如今他的威慑力为零。 他恶狠狠地收起无用的威胁，要不是被那只猫发现了行踪，他现在绝对不可能在这里和人兜圈子浪费时间。 三七不吱声，嘴角微微上抬，组成一个非常虚假的笑容。 下午的正课铃声打响已经过了五分钟，她瞧着完全不在意旷课问题。 日及整理着脑内存储的信息，恍惚想起彭格列现任首领在中学时候不堪入目的成绩单。 简直是有什么样的监护人就带出什么样的小孩子。 最终没能把人甩开，而接下去的路线不能轻易暴露在人前，尤其是过去曾撕破脸的对手。 日及面朝三七往后退去，她无奈地叹气，跟着往前拉进了几步，确保维持在强迫症患者看来也挑不出错的稳定距离。 这像是两年前的场景再现，连地点都如出一辙，奈何彼此立场发生了逆转。 前方的路面明亮了不少，有风自拐角吹来，将雨声清晰得带到。 再往前便是教学楼的大厅出口。 “你想知道什么？” 坚决不肯淋雨的日及贴着柱脚不再挪步，视线没分给平齐走到身侧的女孩子，转而眺望起外面细密落下的雨线。 空气中的湿度可观，潮气迅速沾染了衣服，三七缩回了往外伸出的手。 她后退了点，确保拐角处的摄像头不会拍到自己。 “当时你详细调查了关于我的事，细致到超过了我个人的记忆。但我对你一无所知，今天特地过来，希望你满足我这小小的好奇心。” 三七话说得直截了当，蹲下来摸着小奶猫的脑袋，侧头看日及。 “就只是这么简单？” “这并不简单。” 三七垂眼，“凭主观判断一个人给出的信息是真是假，可操作的空间非常有限。如果真假参半就更难分辨。” 最难识破的谎言并不意味着说谎者自身本领多高超，厉害处在于他将两者结合，让未知全貌的人找不到话语逻辑上的漏洞。 “这请求对我无益，打动不了我。” 日及高傲地抬下巴，拒绝对方。 眼见对面的小孩子手法娴熟地挠着脚边小奶猫的脖子，他神情不自然地收了点仰着的脖子。 三七猜到了他会拒绝，想了想，准备先给他透露一点信息。 她的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个弯，那里头栖居的长耳朵生物当即跳出来反对。 “宿主，你难道是想……？这是违禁操作，被发现就完了！”准确来讲是它会完蛋。 但这点不能和宿主说明，系统只好给人灌输一直以来的观念，强调他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三七略过了脑内撒泼的生物，无视它后续的嚷嚷，向面前的家族首领真诚建议。 “你之前在好奇的事，我可以先告诉你，当然信不信全看你怎么想了。” 日及一愣，明显犹豫了。 雨声盖过了机器运行的声音，操作室无人说话。 钱宁二听不明白屏幕上两人的哑谜，身旁的十代首领也没有明确表示，他维持着手指按压键盘的姿势，最终放弃了询问。 好在那边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成交。” 日及走向人，抬起一只前爪。 谁想面前的小孩子目光移向他的手，对着他的脸打量一圈，默默移开了视线，嘴角略微向下撇。 满满的嫌弃不言而喻。 日及：“你这是什么表情！” 三七沉默着抿了一下嘴，认真地开口解释，“真要说的话……你的脚在地上踩过好几轮，很不卫生。虽然我确实吃过午饭了，想到要和地上的灰尘亲密接触多少有点恶。” 日及：？ 第29章 三七对人假笑，在身后捏着手指。 绑架事件后的某段时间，库洛姆短暂担任过她的幻术老师，讲过了术士相关的内容。 “绝大多数的幻术师都需要发动能力的媒介，”骷髅头眼罩的年轻人一边做着起手动作，一边向三七讲解理论，“而幻术构建在于控制对方的五感，最直观的、让他的双眼欺骗大脑，从而落入施术者的幻术空间。” 偌大的训练室空旷无比，她俩站在房间正中央，只占据了很小的两点。 这房间从地板到墙壁及至天花板，都采用了特殊材质，粗略估计，能承受住死气模式下的纲吉两三成力量的一次攻击。 然而，三七眼里看出去的地板彻底开裂。 滚烫灼热的火柱破地而起，周遭不时飞溅着火星，落地还在灼烧。 不仅是视觉，身体同样感受到了难以忽视的热。 三七忍不住后退一步，虽然落在了实处，但脚踩的地板震颤不已，像是有庞大的未知生物即将自脚下地面冲出。 火柱即将突破她所在位置，落入幻觉中的三七如果承受这一击，脑内的感觉会让她真的受伤。 隐在不远处的库洛姆用三叉戟跺了一下地面，震动停止，几乎要将这片空间毁灭的炽烈火柱瞬间消失，原先寸寸皲裂的地板恢复原貌。 三七晃晃悠悠地转了一圈，腿软得跌坐在地，心脏在胸腔里空空直响。 她丧气地抬手挡住脸，声音带着颤意，掩在掌心闷闷得传出，“就算知道这些是假的，眼睛捕捉到的画面一旦入脑，很难相信这不是真的。” 即使幻术已经停止，三七依旧陷落在不久前的恐惧中，被过分真实的感触逼得犯怵。 “库洛姆有什么办法吗？” 对方默默摇头，思考一会继续说，“幻术的精髓在于让人难以捉摸，要破解它的关键，不在让大脑相信那是假的，而要认定它即是真实、即是虚假，虚实相对。” 三七一知半解。 库洛姆没再向她演示幻术相关，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三七小姐听过薛定谔的猫吗？” 年轻幻术师在那之后告予她，在发现自己落进了别人的幻术中时，不能生怯，压制恐惧的同时，得出与这个实验相反的结论。 想要破除幻术最简单的方法，比对方更精通此道。 ——在未知面前，用自己的想法赋予其真实性。 现实中，雨依然在下。 三七的目光悠远，一言不发的沉默着，宁静双目下藏着一两点空茫，俨然注意力持续掉线的模样。 日及贴着廊柱，尾巴持续暴躁地甩动。 他受限于猫的躯壳，自身留存的力量有限。 现在制造出的幻境空间诓骗不了同行，唯一效果只能用于普通人，但对方要是受过脱敏训练，这点幻术水平立马就失效。 他无从得知面前小孩子真实的想法，迟迟不见人回神，决定先下手为强。 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日及毫无预兆地弹跳起步，漂亮的双眼凝视着三七，猫的身体周围散开一点紫色雾气，简单的幻境在那之后展开。 过程十分顺利，可惜不等他落地，脖子后面骤然一紧。 命运的弱点被抓在了小女孩手里。 读条被迫中止，没能成型的幻术无以为继。 紫色雾气缓慢地消散着，日及对上三七的笑颜，听见对方恶作剧似的说着。 “要一一解释太麻烦了，你直接体验会快一点。” 第19章 彭格列拆迁办 日及眼前一花，而后视野高度猛增，他低头看到了自己摊开的双手手掌，透过指缝往下，是空无一物的透明屏障，蔓延向不见边际的遥远之地。 没有风，四周没有任何别的东西，但能正常呼吸，日及走动起来，衣料摩擦窸窣作响。 缺少了参照物的地方，走多远都好像原地踏步。 这不可能是幻术，日及心想，即使是最厉害的幻术师，也无法凭空制造出这么夸张的空间。 同样的，他感觉不到任何拼接的痕迹，再三确认后得出，这竟然真是一个完整的不存在于现实中的世界。 此刻，它成了日及直面的现实。 “不知道猫会不会做梦。” 三七握着猫咪的后脖颈，将其放至淋不到雨的某张桌子上。 系统持续的尖锐爆鸣声在不久前停止，它终于搞清楚了宿主的意图，暗自松了口气，主动了接过对方的话茬，“计算结果表明猫是会做梦的。” 眼见三七抱起己方阵营的小猫，紧赶慢赶回去上课，系统忍不住好奇，“宿主怎么做到把人一下子转移走的？” 它可是做好了觉悟，如果宿主当真胡来，把它的存在透露出去，它就跟那只幻术猫拼命。 高维生物从不怕和这个世界的任何物种对a。 结果一呼一吸间，猫身体里的人类意识骤然消失，最接近他们的一台联网机器毫无征兆地启动，屏幕跃动起无数绿色的字符串。 系统趁机悄悄联机，发现这些数字正在构建一个庞大的世界。 “因为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幻术老师。”三七语调轻快地回答。 系统想要继续八卦，可惜宿主到了新的上课地点，不再是熟人的课堂，随便逃学是情节很恶劣的行为，会被请家长。 “boss，在忙吗？” 第30章 紫发的年轻术士立在门边，视线在投影画面上短暂停留，询问房间里的棕发青年。 沢田纲吉摇头，注意落到了雾守身上。 “辛苦了，库洛姆。” 各方面来说，都多亏了对方。 因为骸情况特殊，以他为首的三人组并不和彭格列直接往来，就库洛姆偶尔会来总部，做一些简单的文书报告——显然以雾守团体的自由度，这份报告完全是库洛姆出于个人意愿写就的。 作为沟通双方的一员，库洛姆算是身兼两份工作，任务不分亲疏远近，合适者任之，这其中最稀缺的一个工种是幻术师，正儿八经的雾守天天搁那计算工时费，报价还一次比一次高。 沢田纲吉前前后后认识的幻术师也就一只手能数得过来，对比发现，库洛姆简直是业界良心。 不但不会坑他，还会主动提供帮助，之前三七陷入危险，她和另外两人去救的，明明只要完成骸的任务就可以不管。 后来还抽空教授了三七幻术相关的知识，关键不收费！ “我很高兴能帮上忙。”库洛姆微笑，“关于年初起执行的卧底任务的文书报告，我放到boss的桌上了。” “嗯，麻烦你了，之后一段时间好好休息，我这边暂时应该没有需要术士出马的工作了。” “boss在看三七小姐那边的情况吗？” “啊……对，因为三七说过不希望我插手，就没去现场，但是果然还是放心不下。” 沢田纲吉摸了下鼻尖，向人解释。 “boss有考虑过让三七小姐学习幻术吗？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这问题要是放在两年前，沢田纲吉一定毫不犹豫地拒绝任何希望三七战斗是提议，如今他想明白了，小孩子在大人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但不意味着他们就得完全依赖别人的保护，必要时该听一下当事人的想法。 至于答案，三七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他了。 “库洛姆愿意教三七吗？” 库洛姆颔首，笑道：“乐意解忧。” 这边，沢田纲吉给三七找好了新老师。 后者还在课上偷偷画猫，全然不知等这周回家将面临着什么。 开着灯光的教室一瞬亮堂起来。 三七停下笔，面前的纸上是一只笑着的卡通版猫咪。 目光向着窗外，雨后初霁。 一束光挤出云层，照亮了西西里的这一方天地。 维特蒙站在房间摆件落下的阴影里，端详着满屏持续滚动的字符串。 良久后，他幽幽叹气，承认自己对此并无对策。 没想到曾以此为傲的那个家族的首领，最终会败在科学与幻术迭加的手段上。 加布里埃勒拢起散着的长发，默默划去了对方的名字。 可用来玩耍的棋子又少了一颗，果然没有深厚如彭格列家族的基底，根本走不了几个过场嘛。 他倒不是觉得可惜，毕竟这个男人本该在两年前就跟随自己的组织一并覆灭，偏要倚仗实验茍延残喘，殊不知这往后的每一天，于他都是上帝给予的恩典，得学着收心才有善终的机会。 不像他，从来都是见好就收。 加布里埃勒的目光扫过计算机的主机箱，愉悦地哼起曲调。 虽然胞弟的家族和彭格列挂着合作关系，可他并不算家族企业的一份子，能结识一些别的朋友，无论立场，只要足够有趣。 对于那些提议，他也有兴趣加入和他们一并坑一把高台之上的彭格列。 “啊，找到了。” 加布里埃勒屈着指关节，敲击掌心，走向放置在桌底的主机，抬手长按下关机键。 没有完全束起的长发垂落，将他大半的神色遮掩在阴影中。 原本还在飞速滚动字符的屏幕骤然一黑，其上模糊地透出加布里埃勒的身影，只能窥见他狭长双眼中的冰冷，轻勾起的唇角满是讽刺。 云层被风彻底地推开，化作流动的云团，在有限的时间里，走过了相当可观的路程。 reborn坐在首领办公室的单人小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他的学生则坐在旁观的长沙发上，双手搁在膝盖上，低垂着脑袋等候发落。 杯子平稳放到了茶几上，很清脆的一声，沙发上的青年表情变化，有种大难临头终于要死了的、松弛痛快感觉。 小婴儿开口，给沢田纲吉脑门盖了个戳。 “需要我提醒你今年是二十二，不是十四岁了吗？怎么还没点约束下属的手段，这次修葺城堡所花的开销都从你账户里扣。” 棕发青年耸拉着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浅浅地为自己辩解了下，“我也没想到云雀前辈会在今天突然到访。” reborn头顶爆出一个井字，沢田纲吉很会察言观色，迅速闭嘴了。 “回头自己跟你养女解释。” 沢田纲吉回头了，看到了门口震惊脸的三七。 迎上彼此目光后，她头顶呆毛一竖，飞快冲到面前，绕着他一圈检查。 “纲吉，你没受伤吧！” 三七没想到在外面短短一周，回来家被掏了，而且现场非常惨烈。 那么高的建筑说塌就塌，碎石砖块压了一层又一层，完全看不出丁点往日的轮廓。 她仔细观察着监护人，抓过双手看人掌心，撩起袖子看人手臂，没有明显外伤。 但三七没有因此放松，说不定是内脏受震击了，纲吉的脸色瞧着不是很好的样子。 第31章 “他没受伤，只是脑子有点问题。”边上的小婴儿言辞犀利。 三七眼瞳皱缩，关心则乱，迅速上手伸向青年蓬松的头发，想看看有没有肿包。 沢田纲吉苦笑着抓住对方的手，“我没事，真的没事。” 小女孩皱着一张脸，显然没有被口头的保证说服。 “事情是这样的——” 无奈，某二十来岁却不精通言语威慑力技巧、只能靠武力阻止守护者内讧的家族首领，决定跟三七从头讲起。 “库洛姆，还有什么事吗？” 沢田纲吉正在看对方的文书报告，在翻过第二页的时候，年轻的术士敲响了半开着的门。 沉默在那之后骤然降临。 棕发青年抬手抵了下额角，再开口时，已经改变了名字指向。 “骸，你有什么事。” 门口的术士一愣，俏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扬起一个恶意的笑容。 独特的笑声作为开场白，随着人每往里走一步，身形在不断变化，及至到达沢田纲吉的办公桌前面，已经完全变成了颀长男性的模样。 瑰丽的异色眼瞳略微眯起，嘴角挂着一贯嘲讽的意味，六道骸居高临下地看着人。 “这话该由我来问你，对我可爱的库洛姆都做了什么？我尊重她的意思，没阻止她出入彭格列总部，可不是为了方便你随意指使人打白工的。” 被质问的青年沉默着。 六道骸咄咄逼人，“说不出话来了，也是，毕竟老古板才擅长虚与委蛇，真亏你在这位置上坐了这么久。” 雾守没能单方面挑剔多久，一阵破空声陡然响起。 他反应很快，三叉戟幻化出现，花里胡哨地转了一转，回身挡去了那飞来的东西。 “哇哦，胆子不小啊，沢田纲吉。” 被点名的棕发青年一惊，猛地抬头。 门口身影西服笔挺，不慌不忙地回收事先飞来的武器，将其往身前一横。 “我要在这里把你们咬杀。” 事情至此失控，两个不讲道理的战斗狂开始了互殴。 “等等！那是库洛姆的身体吧！！” 兵器交接声中，彭格列雾守毫无紧张感地抽空解释。 “kufufufu，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库洛姆是我的手足，现在我占据着主导权，所以这就是我的身体。” 他说着，侧头躲过抽上来的拐子。 “一段时间没见，你的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三叉戟和浮萍拐相撞在一起的间隙里，六道骸顺带嘴了云雀恭弥一句。 墨发男人眸光一凛，扯起一抹冷笑，快狠准地扬起另一只手中的武器。 第20章 组织联赛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 沢田纲吉痛苦闭眼，挑着重点给人讲完了事情经过。 其结果是为了避免守护者的个人恩怨影响到总部的基建，沢田纲吉不得不介入战斗，进一步激起了某个不爱群聚分子的好战心，以将一栋建筑夷为平地作代价，结束了这场闹剧。 三七回来的不是时候，某个术士根本不管善后，打完架就撤离了，沢田纲吉不可能劳烦库洛姆再用幻术让建筑外观看起来无异常。 于是，最后敲定了最平民化的方法，找另一行的专业人士前来重建，计划工期一个月，工钱从他账户划。 沢田纲吉或成本次事件最大受害者，没有之一。 “要是你平时多掌握一些谈判技巧，也不至于沦落到此。” reborn又喝了口咖啡，“回头我挑几本书，你好好研究一下。”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青年再度炸毛。 三七陷入了小小的震撼中。 曾几何时，她的监护人说过进入死气模式会比平时厉害一点点，当时面对的是其他家族的常规人员，三七觉得纲吉厉害，但也信了对方的话。 今天实地看到了一栋建筑被推平，背后真相是互看不爽的两个人在打架，顺手打出的成就。 但纲吉阻止了合力拆掉钢筋混凝土材质楼层的人。 原来那会真得是纲吉保守的说法，实际他的本领远不止这些。 三七挨着监护人坐到了沙发上，安慰地拍了拍青年的后背，“等reborn先生的书送到，我可以陪纲吉一起看。” 不，你不想。沢田纲吉在内心反驳。 本来以为事情到这就告一段落，他刚准备带三七去吃饭，转头又看到了另外两名守护者。 超直感给到了预警，乐天派的雨守会带来某种算不上好的消息。 “你们都在啊。” 山本武的时雨金时还没卸下，是从任务现场直接赶回的总部述职，很巧地碰到了一并前来的狱寺隼人，目的地相同就一起来了。 “说起来，外面那个建筑……阿纲你已经和云雀见过了嘛。” 山本武拿出任务结束后买回来的特产，十分熟练地递给三七，后者同样熟练地接过，体验又一次开盲盒的快乐。 三七好奇地再次观察了一下彭格列的雨守，确认了对方确实没有异次元空间的口袋。 目前在她这排前几名的疑问之一，每次变戏法一样出现的礼物到底是从哪里取出来的。 “啊嗯，来了但是打了一架后就走了，完全没说来找我的原因。” 沢田纲吉顺手接过岚守递来的文件，经验之谈，无非周报小节附带后两星期的行程安排。 第32章 他一心二用，边听山本说话，边浏览着文件信息。 直到耳朵听见的和眼睛看到的内容重合。 沢田纲吉明显惊讶了一下，不确定地拿起手头文件，指着中间行那个写有组织联赛字样的地方，这甚至占据了报告的极大比重。 “怎么，阿纲你不知道吗？” 山本武看了眼单人沙发上还在喝咖啡的reborn，瞬间想明白了又是小鬼的恶作剧。 他应该知道吗？！沢田纲吉瞳孔地震。 充当吉祥物的三七喝着山本带回来的并盛牛乳，将在场四个人看了一圈，瞥见了reborn隐在帽檐阴影下翘起的嘴角。 “我没跟你说过吗，”某斯巴达老师开口了，“前几天的简报里有提到这次活动，规模可以说是空前盛大。不少同盟家族都报名参加了，据说区域警察也会出席。” 警察？沢田纲吉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这年头开放到这地步了吗？ “不仅如此，家属也可以一同前往。” reborn目光扫过一旁安静听着的三七，对人意有所指的补充。 这到底是什么联赛，棕发青年抽抽嘴角，这世界终于癫成他不认识的模样了嘛！ “十代目，这次的活动经过了各方面考虑，按实际结果算，获益颇丰，利大于弊。” 狱寺隼人完全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认真地跟人解释参加这次活动可以对彭格列家族产生的价值。 沢田纲吉嗯嗯应声，往下看了联赛的具体内容，时间分为三天，地点在西西里东北部海域的一片群岛上，参赛人员就reborn说的那些，形式分个人和团体。 后附的参赛者名单一眼看过去全是熟人。 “这么多人去到一个地方真的不算不务正业吗？” 沢田纲吉不确定地看向自家老师，往常总是恨不得让他淹没在文件海里的人玩味的一笑，漆黑的眼睛一错不错地迎上了他。 “家族有自己的运营方式，不会因为首领不在总部三天就停滞不前，别把自己看太重要了，当然该做的工作还是不能落下的。” 沢田纲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以往每次团建，别人都是在真得放松，只有他被reborn要求做这做那的一些乱七八糟任务，过得比平时更加累了啊！ 槽归槽，反正最终名单已经确认好了，当作是带三七公费旅游了，已经很久没和人好好出去玩耍。 刚好这次守护者差不多都在，不用担心出问题。 出发当日是个好天气。 渡轮一路劈开浪花，湛蓝的海岸线逐渐远离视野。 三七不适应海上交通工具，之前回并盛都坐的飞机，这会被卷起的浪头晃得面有菜色，窝在监护人身边一躺一个不吱声。 后者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环境，难得面不改色地处理着枯燥的文书报告。 在这个间隙里，沢田纲吉递给三七几粒薄荷糖，让她试着来回几次深呼吸。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可能更倾向于直接飞过去。 好在本次目的地算不上长途，三七平躺着休息了一段时间，被告知目的地已经到达。 重新踩上实地，三七差点热泪盈眶。 当然没有真的哭，被绑架都没哭的三七，不可能败给生理反应。 正式入岛前，三七看向罩落了大片阴影的原部件。 岛屿上空飘拂着一排硕大的氢气球，底下落着参差不齐的欢迎语，各家族的徽章在更低调的版面放着。 很有联赛风格，像是运动会开幕式。 三七刚准备往前，眼前景象骤然一花，火炎推动的声音同时间响起。 后一秒，原先他们在的地方落下了半米深的坑洞。 她仰头向斜上方看，两道身影背光站立，手中的武器还冒着不及飘散的余烟。 第21章 规则 三七维持着挂件形态，抬手挡过直直落下的阳光。 那两人的真容显露出来，朋克风格的装束，不伦不类地画着小丑妆，身上的饰品丁零当啷。 原以为那个还在冒烟的武器是某种枪械，这会看才发现外观是乐器。 遗憾的是，这么特色的两个人不在三七的记忆名单中。 “彭格列，你们来得也太晚了，”发动刚才那一击的人率先出声，贴心地给到提示，“比赛已经开始半小时，每一个在开赛后上岛的人，会自动被定为目标。” 她身侧的人背着一把吉他，随着话音落下，琴弦拨响，无形的攻击破空而来。 沢田纲吉捎着三七再次移动，同时迅速地将面前的两人和所属势力对应起来，punk ase和xut，仅两人组合成的小团体，不属于任何家族，也不跟任何家族交恶或合作。 就如同他们的风格，相当有个性的两个人。 沢田纲吉借着火炎推进，在带着三七的前提下丝毫不见疲累，应对两人默契十足的攻击，还显得游刃有余。 三七从晕船的不适中恢复过来，快乐地充当起空中气氛组，偶尔还会用库洛姆讲解的幻术知识，搭配狱寺先生的对中远程武器的分析，时不时地进行着恐吓式补刀。 主打一个声势浩大，但伤害一般。 小规模展开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虽然朋克二人组先手出其不意，对上自中学起就身经百战的青年，很快落了下风。 沢田纲吉凭借战斗直觉补刀了二人组，随后岛中央的广播远程传来了后者出局的播报。 第33章 凌空飘扬的氢气球唰得落下一个记分板，显示彭格列家族积分加五。 火炎自额发熄灭，退出死气模式的沢田纲吉紧张地举起挂件三七，又想到什么似的，稳妥得把人放到地上。 “三七怎么样没事吧，还会不会想吐？” “我没事，甚至有点兴奋。”三七原地鼓掌，将氛围组的角色进行到底，“在天上飞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三七期待着看着监护人，不知是希望人带着她再飞一次，还是想再去游乐场迫害一下对方。 沢田纲吉卡壳了一下，无论哪种方式，都需要给其中一人上个保险的样子。 “果然传说听再多遍，都不及实际对战一场来得直观，彭格列你是真厉害啊。” punk ase和xut互相搀扶着走到他们面前，朝人伸出手。 沢田纲吉握上去，“也谢谢你们特地说明了规则，不然真的两眼一抓瞎，什么都不知道就卷入战斗了。” “客气啦，怎么说也算组织联赛，不是你死我活的比拼，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聚顺带切磋一下。” punk ase说完看向三七，手抬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放下去的途中被福至心灵的三七一把拉住，于是她趁机摸了几下小女孩的呆毛。 “你也很厉害，好几次我们都以为是真的攻击，分心防御了才发现是幻术。” 三七笑嘻嘻，表示都是老师教得好。 朋克二人组没有久留，说完寒暄的话便离开了，作为主动攻击目标但失败的成员，有一次补救机会，只需在针对下一次目标展开的战斗获胜即可。对战胜利后可选择继续参赛或是拿相应的奖励结束本次联赛的参与。 三七看向沢田纲吉，等待对方做进一步指示。 “那我们现在先找相对隐蔽的地方，不在空旷处当移动靶。” “好。”三七拉住沢田纲吉的手，随人往深处走。 岛上的环境相当原生态，周围被高耸的岩石峭壁包围，在其中开辟出一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世界。 三七左右环顾着，漂浮在空中的氢气球始终保持在同一处，向里走进足够长的路程，在地势稍高的位置依旧看得见远处蔚蓝一片的大海，水面上的粼粼波光晃人双眼。 这样持续着的动作在某一刻被打破。 “抱歉，十代目！” 狱寺隼人的出场稍微有些狼狈，以背对他们降低着重心的姿势，靠着脚剎滑到了面前，中途还用武器挡了一轮突发的攻击，“路上碰到了瓦利安……集合晚了点，相关的比赛内容和规则已经上传，您可以通过钱宁二开的内部线路访问。” 虽然不确定十代目是否已经遭遇过一轮攻击，他们到场的时间刚好卡在比赛开始前，本来不该沦为目标的，可惜如他刚说的，偏偏碰上了暗杀部队。 好巧不巧还是贝尔菲戈尔，当初指环争夺战和人结下的梁子虽然在后续合作中逐渐解开，但某些王子括号假就是爱记仇。 狱寺隼人考虑着大局为重——毕竟攻击不是目标的人，本就破坏了游戏规则——不和人一般见识，没想对方接连挑衅，招招都往他要害打，逼得他非得反击。 他又着急和十代目会合，应付得敷衍，逐渐落在了下风，合格的左右手不该让首领犯难。 现在确认了十代目没事，他这就去把玩刀的揍一顿。 于是三七眼见着岚守迅速地远离了他们，既然是内部路线，直接通讯联系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特地跑一趟。 三七不理解，但尊重狱寺先生的行为，毕竟他是这个家族里除纲吉外第二忙碌的人，偶尔忙碌的程度会超过纲吉。 监护人一时间没动作，三七便安静地等着，目光时不时打量四周。 沢田纲吉戴着的隐形镜片实时投放出一系列说明。 规则和朋克二人组说的大差不离，被定为目标的人都是比赛开始后才登岛的，目标被攻击时可以反击，但不能主动对非目标下手，规定时间内成功防守三次即可脱离目标身份。 这段后面落有一小句注释，此项规则仅适用于可战斗人员，战力水平不达标者需要通过其他事项进行考察。 “就是说，三七也是这场联赛的参与者之一。” 诶？三七疑惑纲吉为什么突然自言自语，抬头看向他，却发现对方目光锁定着旁边一片。 他的话音落下，有身影自一旁的矮灌木中突然蹿出。 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公事公办地开口，“规则如此，请彭格列首领作好表率，将非战斗人员交至我等手里，不然将强制执行惩罚。” 态度相当强势。 不等监护人做抉择，三七利索地脱离挂件模式，对棕发青年挥挥手。 “纲吉，加油，我先去别的地方玩。” 第22章 阻碍 “三七！” 小女孩愤恨的声音从很远的那头传来，三七刚和工作人员分开，前面路上有一人左突右进地冲过来。 熟悉的麻花辫在半空打着节拍，神奇的是，一次都没打到弗莉达本人。 “你你你！”弗莉达竖着一根手指，点着三七你了半天，愤愤跺地，“来这里怎么不和我说，幸亏我先把这附近逛了一遍。” 三七握住她的食指，来回甩动两下给人顺毛。 “刚好出发的时间学校不上课，家里人临时把我带来了。你在这里的话，那你哥哥也在吗？” 第34章 弗莉达摇头否认，“哥哥把我送上岛就离开了，我还觉得奇怪，平时超级爱凑热闹的一个人，这么有趣的活动竟然不参加。” 她说者无心，三七若有所思地看向来时路，思考不过两秒放弃了掉头回去的打算，反正她也帮不上忙，还会导致人分心，太亏了。 战力值不达标者聚集的地方瞧着很像城市里的豪华商圈，和外围形成鲜明对比。 “刚我不是在周边逛，看到有专门组织游戏的区域，获胜算积分。” 弗莉达倒退着走，肢体语言格外丰富，不像平日的模样。 她说的区域并不远，走两步就到。 时间上推算联赛开始过了大概有将近一小时，这里的大部分人选择暂做休息，实际围在游戏区边的人数只有零散几个。 三七阅读着告示牌写明的一系列规则，很快就有相关工作人员迎上前。 “多人组成临时小队，如果小组成员有别的关联队伍，所获分值会按个人贡献换算再计入队伍；小组另外成员如果没有关联队伍，可以记为个人分数，也可以选择是否转让给临时队友，若最终该关联队伍胜出，临时成员也能得到相应奖励。” 负责该区域的工作人员上前讲解，手里端着一个抽签箱子。 “为了增加游戏趣味性，本次联赛的活动均采用盲抽形式，以实际抽取结果为准，可以选择放弃或挑战，放弃次数共计三次，每轮有一分钟冷却时间，弃权超过三次则不允许再参加活动，除此之外不设惩罚。” 游乐场爱好者三七毫不怯场，从铁盒子里摸出一张纸条，看过后展示给工作人员。 弗莉达凑到她边上，目光瞥向纸条内容，发出‘欸’的一声，“要玩吗？” 游戏很简单，是关于反应速度的考察，双方合作，一方让各种物品进行自由落体，挑战者在规定时间接到的东西越多，奖励越丰富。 “玩，”三七将纸条给到工作人员，牵过弗莉达，跟随工作者去往对应地点，“规则说了除弃权外没有惩罚。” 无异于豪华商圈的某处露天咖啡厅。 reborn换下了板正的西服，靠着神乎其技的化妆技术，毫无违和感地以婴儿身份混迹在精英人士中。 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享受着惬意时光，偶尔关注凌空转瞬即逝的积分告示。 告示停留的时间相当短，需要有人分秒不停地留意，才能在它消失前一概不落的记下。 又一次积分瞬时闪过，看清出现的家族名字，reborn疑惑了一声，身前的奶嘴跟着亮起。 彩虹之子只有彼此接近奶嘴才会发生反应。 “这可不太妙啊。” 因为身份限制太多，以往关于彭格列的事务，他都不会亲自插手，全都交给自家学生完成。 但别的彩虹之子没有面临那么多条条框框的约束，其中又有极个别人行事风格自由散漫，且非常厌恶普世规矩。 他目光凝重地联系另一边的战斗人士。 电流声后，爆破伴着风声一并传来，隐隐有水柱高空坠下的动静。 “阿纲，能听见吗？” 沢田纲吉靠柔之炎维持着滞空状态，“reborn？” 他并不能很好地听清那边，信号被干扰带出一串杂音，夹杂一两个清晰的字词，无法推断出具体的内容。 reborn皱起眉，嘴角略微向下撇着，奶嘴的光还在持续，说明另外的彩虹之子就在附近。 后方袭来的攻击打断了这次通讯，沢田纲吉迅速后撤，拉开与海平面的距离。 东西贯穿了他原先所在地，径直朝前砸向水面。 沢田纲吉隐约觉得不对，他注视着落空而去的东西，在即将没入海水中时短暂停滞。 那玩意是追踪型，第一下被躲开后，在海面上平行飞过一段，于某个节点陡然拐弯，加速再度撞向沢田纲吉。 他凌空释放的柔和火炎停止，双手切换成另一种模式，深浅不一的火炎呈现不规则形状地以交错着的手势为中心，向外扩散。 听不清reborn想要表达的东西，沢田纲吉只能暂时切断联系，在那之前简短地说明，“这边稍微有点事要解决，结束后我很快就赶过来。” 追踪式的小型攻击弹被冻结，棕发青年俯瞰着眼前的海域以及周边景象，寻找着背后操作的人。 “这么关键的时刻，我可不会让彭格列碍事。” 黑暗中忙碌的小小身影灵活地按着各类按键，随着他每个指令下达，一轮又一轮的攻击飞向停留在半空中的棕发青年。 一边镜片在计算机屏幕前反光，另一边露出主人精明算计的眼神。 面前的高清大屏投放着一连串复杂公式，右上角是三七的人物立体曲面模型，自动旋转着，每个切面都标注着各类符号。 威尔帝推动着眼镜，他本来是不屑在这种无聊活动中出场的，但是仪器检测到了未曾接触过的异能量，追踪锁定到了一个小女孩身上。 奇怪的是，对方虽然不是彩虹之子，周边的能量磁场数据却表明她身上有和他们相似的成分。 趁着棘手人士和对方分开，威尔帝一边拖延时间，一边调出了游戏区的监控画面，读取到了那个小姑娘的各类数据。 确定不是仪器故障。 但这里人多眼杂，并不是下手的好时机，不说岛上遍布着彭格列的势力，那个讨人厌的婴儿也在附近，而根据之前的录像，这小女孩有一定自保能力，恐怕没那么好抓。 第35章 被惦记着的三七在游戏中打了个喷嚏，痛失关键的一分，直接导致她无缘最终奖励。 “啊，这么重要的时刻！” 荧光棒落地，抓了个寂寞的双手重重地捏了把空气。 三七皱着鼻子，看向记分板上最终显示的分数，目露遗憾。 “没事的三七，现在错过的奖励会在之后赢回来，人的运气是一个恒定不变的值。” 弗莉达安慰好友。 “你说得没错。” 失望垂下的呆毛原地复活，三七找工作人员换取积分，回到最初地点再次找抱着铁箱子的签子特供工作者。 “这次换弗莉达抽，看内容决定要不要玩。” 虽说联赛允许家属一并参与，实际来岛上的成员中很少有不满十岁的小孩子。 这让三七和弗莉达这对组合在人群中格外明显，鸡立鹤群的迷你可爱。 喧闹的氛围之外落着一片独有的寂静，半隐在树木后的身影正关注着三七。 “我看到他们了。” 彭格列雨守在人群的外围，一边保持着通讯一边向两人所在的游戏区靠近。 [阿纲那边被牵制住了，刚积分显示排名不正常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的信号干扰很具针对性，让我确认了怀疑人选，估计是威尔帝那家伙来岛上了。] “需要我这边做什么吗？三七她们在人群中心，可攻击的范围十分有限，除非无视对周边人员造成的伤害，不然一次得手的几率很小。” 山本武给reborn同步这边的信息，背在肩上的时雨金时落下，被反手握于掌心。 [以她为中心向外辐射，半径二十米内的监控全部打掉，威尔帝的手段阴险不好琢磨，但总归依赖现代技术多一点。] “了解。” 山本武停在了人群外围，视线扫过这片区域的所有监控设备。 他沉下气，刀刃出鞘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场为之一变。 第23章 十年火箭筒 周围的监控设备一瞬间被破坏。 威尔帝面前的投屏画面提示信号源丢失，科学家皱了下眉，“真是阴魂不散，你们这是在阻挠伟大发明的诞生。但别以为这能让我知难而退。” 他重新输入了一串指令，私人电子设备的摄像头成为了新的耳目。 可惜等他再度定位到目标小女孩，她边上多了碍眼的熟悉人士。 “哟，三七。” 熙攘人群里有谁喊着她的名字，三七抬头，迅速定位到了对方，并朝他挥手。 “山本。” 三七张开双臂，和人形容目前正准备玩的活动。 “快看！大型拆盲盒游戏。” 被三七冠上这个名字的，实际出场的道具相当日常化，卷纸、高脚杯和各种颜色不一的饮料。 规则是将盛满饮品的高脚杯压住卷纸一端，参赛者在规定时间内从另一边回卷纸巾，中途不能停顿、速度也不能过慢，如果饮料晃出杯沿，被打湿的纸巾断裂，则视为挑战失败。 而称呼它为盲盒游戏，是因为每段距离对应的奖励都不可知，要有第一个参赛者揭秘，运气好也许一次全开。 “听上去很有趣啊，三七要直接来试一试吗？” 三七想了想，先去询问了工作人员这活动是不是算个人成绩，得到肯定回答后看向好友，弗莉达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想让山本打个头阵，我看看是什么类型的盲盒，再做决定。” 被拜托了的彭格列雨守欣然加入赛场，成了这场活动的第一个试验者。 事实证明，中学时候的棒球主将运动神经虽好，并不是什么游戏都擅长，在堪堪将杯子拖过第三条横线区域时，卷纸断在了横线之上，结果只能兑换第三个奖励。 工作人员揭秘了对应的内容，参与者需要完成大象鼻子转圈活动，按要求完成任务才能领取实际奖励。 “好的，现在我们进行的是俄罗斯套娃。” 三七不客气地吐槽。 “哈哈哈哈这都是小问题，不过算是知道了有这种难度迭加的情况。” 山本毫无压力地上了，同样没什么困难地完成了要求，最终得到的奖励是队伍积分+10。 意外地不知道该说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啊~可爱的三七，真是巧，我们又见面了呢。” 热情洋溢的招呼声非常具有穿透力，在还没见到人前，先传到了三七耳中。 她原地僵作了一块石头，难以置信地一点点睁大了双眼，在抖落冒起的小疙瘩时，身体骤然一轻。 三七被整个举了起来。 对方以一种抄起猫的胳肢窝的方式，把她整个、抄在了空中。 路斯利亚勾着兰花指，完全无视了三七的反抗。 后者无奈地晃荡着双腿，保持着一种目光死的状态。 很不巧的，山本刚刚有事先离开了，不然三七还能跟着人随便扯个借口一起跑路。 瓦利安的晴守是个让纲吉都闻之色变的存在。 “……路斯利亚大姐，请先把我放下去，我还要参加活动。” 三七迎着工作人员的职业微笑，表情中逐渐透出淡淡的死意。 他像是才注意到三七正在进行的活动，并展示出了强烈的想要帮忙的意愿。 “真是的，虽然知道彭格列带孩子的水平很一般，怎么这个时候都不好好顾着孩子，就想着自己玩了呢。” 第36章 路斯利亚好像在真情实感地抱怨人。 终于被放下来的三七短暂地换上一副又开始了的表情，没打算和瓦利安晴守争辩，上一次她的反驳迎来了一场双方并不资源的比赛，裁判是reborn先生，遗憾的是纲吉他们完败。 败因在于不会给她绑头发。 后来小道消息称，瓦利安的贝尔和玛蒙是由斯库瓦罗一手带大，但负责起居的是路斯利亚，他让别人称呼他为大姐，在暗杀部队的几人中，他似乎以妈妈的身份自居。 槽点太多，当初听闻这消息的三七感觉世界观受到了极大冲击，即使是给她头发绑出也没能冲淡内心的震撼。 前话到此为止。 三七秉着既然人都送来当免费的经验包了，她当然不能浪费这个机会，而且虽然他们是直属于前任首领的部队，积分也需要算在彭格列家族里。 都是一家人。 “路斯利亚大姐，请帮我试一下第五个板块的，我想看看那是什么盲盒。” 三七攀着晴守紧实的小臂，点了点只开过一条内容的活动板块。 “没问题，这种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哦。” 路斯利亚气势很足地坐下了，然后第一条横线都没拖到，卷纸就被晃出的饮料打湿断在了原地。 气氛一时非常尴尬。 三七没出声，人妖大姐也没出声，工作人员很有职业素养地清理了现场，并询问是否需要继续。 路斯利亚点了是。 自此开始了与卷纸斗智斗勇的大好时光。 越挫越勇的瓦利亚晴守反复来回了七八轮，终于开出了三七想要的第五个板块……的前面一块。 “这一定是阴谋！我这么——怎么可能输在这种活动上。” 三七很熟练地进行了一套拍肩夸夸安慰的流程，事实证明，没有谁能拒绝小孩子的夸赞，纲吉不行，人妖大姐也不行。 “没事的，路斯利亚大姐，多亏了你的错误示范，我现在掌握到技巧了。” 三七找工作人员兑换了又一次机会，很自然地挤开心情低落的晴守，“卷纸要轻轻抬起一些，不能过高，需要确保拉动的速度近乎相同。” 这是相当苛刻的条件。 三七的手不那么稳，理论归理论，真正上去实验会发现脑子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游戏的过程中，她的注意只集中在高脚杯里轻微晃荡着的液体，旁观的人群压低的交谈声被自动屏蔽，周围一切景物都好像在瞬间化为模糊的色块。 三七心跳的频率被拉长，液体在酒杯中的移动轨迹也随之放缓，像是进入了一种奇妙的领域。 他人视角看来，正在游戏中的小女孩神情专注，连呼吸都被放缓了，回卷纸巾的动作不紧不慢，液体好几次都在即将晃出杯沿时稳住了。 合理但又不那么合理，纸巾最终断裂在了长桌的中间靠后段，也就是第七条横线，显示的是第六板块的奖励。 “如果目前所在队伍的积分与前一名相差分值小于五，同时超出后一名十分，可额外获取一次优惠抽奖。” 纸条上写的是这样一段文字。 “那……”三七看向工作人员，对方的麦从盲盒揭开的那会开始响。 “请稍等，相关数据正在查询中……”工作人员按着通讯设备，“确认满足条件，请问您需要现在抽取吗？” 三七看看路斯利亚，看看面前的游戏局势，最终选择暂存。 她不怎么相信自己的运气，决定交给纲吉。 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一局时，因为不喜欢这类游戏而跑去别处的弗莉达，结束了她的探险，拉着三七要往新的地方去。 “诶等等，”三七喊停人，对方疑惑地回头问怎么了，“没……你刚说哪里有新的有趣活动？” 原本想和路斯利亚道个别，结果和弗莉达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人已经不在边上了。 真不愧是暗杀部队的，出没主打一个不好琢磨。 “前面有人正表演炸烟花，冒起了好大一团粉雾呢！” 三七听完后半句，联想到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家属中另外一个未成年，突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事实确实如此。 半小时前，有别的家族成为被选为目标而叫人盯上了，双方展开了多人混战，很不凑巧地误伤了路过的蓝波。 后者被飞来横祸搞得非常委屈，保持多年来的优良传统，当沢田妈妈不在现场时，十几岁的少年还是说哭就哭，一边哭一边取出十年火箭筒砸向自己。 粉色烟雾冒起一团又一团，簇拥在一起，景象壮观，很快引来了周围人的瞩目。 波维诺家族的技术本来就让诸多同行好奇，这会有幸亲自见证，一个个都停下了手头的事，连最终在混战的家族成员都暂时休战。 三七在人群还没呈现包拢前，到达了现场。 烟雾逐渐散去，强烈的压迫感先粉色团雾扩散开。 在场身经百战的人条件反射地进入应战状态，三七也跟着呼吸一滞。 蓝波比她大四岁，经过十年火箭筒交换过来的成年版蓝波是二十三岁，比目前的纲吉还大上一岁。 但是这个压迫感、怎么回事？ 烟雾彻底消散，大人蓝波的模样完整地落在了众人眼中。 青年看起来非常累。几天几夜都没睡上一觉的疲惫笼罩着他，但同时他浑身上下都紧绷着，处于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的状态。 第37章 每个在那之后和他达成对视的人，都仿佛被无形存在扼住了咽喉，寒意自脚底猛地窜起。 三七就这样和青年四目交接。 后者似乎略有动容，垂着的手指向内一扣，蓝色的电流在他指尖一闪而逝。 那瞬间，一个荒唐的念头出现在三七脑袋里。 青年、大人蓝波想杀了她。 “……蓝波？” 第24章 可能的未来 三七的声音和另一人的重迭在一起。 本来看着热闹的各方成员很默契地回头看，是从上岛起就一直处在战斗模式的沢田纲吉。 额前的火炎不熄，棕发青年皱着眉头，身上还带着战斗中受的伤，常服也沾了灰。 前不久，沢田纲吉一直和对方处于僵持阶段，平衡被打破是得到了受reborn之托前来的山本武援助下，在地利上占足优势的雨守用着出师绝学，四方的斩击自外侧攻向屏障，敲出了裂纹。 沢田纲吉得益于此，成功突破了威尔帝设置的机关，又借场外技术人员的支持，找到了对方所在地。 他一个控制了力度的招式，顷刻间把人轰出了地底。 失去机械保护的科学家非常识时务，不需要他们多说，迅速地提出了休战。 “你们真是群野蛮人，随便阻碍别人的科学研究，不过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有些累了。” 威尔帝对这次事件的目的只字不提，随口扯了个别的借口，摆起中二手势召唤神龙，当着两人的面遁走了。 彩虹之子并不属于任何家族，击败他并不会刷新积分。 好在通讯设备重新恢复了正常。 这一方战斗结束，沢田纲吉依旧处于目标状态，不过拜威尔帝所赐，这地方被落雷劈得东一个深坑，西一个浅坑的，短时间内估计也没有人主动攻击。 reborn的声音重新响起，说了岛上正在上演的混乱——蓝波走在路上被交战的双方误伤，惯性使用了十年火箭筒，把十年后的大人蓝波带来了。 “快点过去看看吧，阿纲，我们到那边会合。” 通讯一断，沢田纲吉当下马不停蹄地赶去现场。 等到了地方，他先是被大人蓝波的气场震了一下，紧接着瞧见了远处的三七，十分微妙的是，他们两人间火药味很重，隐约有大事发生。 顾不上周围人群会不会趁机打劫，身为目标的沢田纲吉飞到两人中间，打破了此刻算不得友好的氛围。 青年看向了面前气势陡增的人。 “蓝波，”沢田纲吉脑海里瞬间冒出无数个问题，但真对上人时，突然一个也说不出来，因为大人蓝波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不是常见的号啕大哭，他现在连表达这样的情绪都十分克制，无端让人察觉到更多细枝末节的东西。 “好久不见，阿纲。”蓝波的话中满是怀念。 他似乎也有很多话想说，这些年来的艰辛与经历的险境，以及得以再见兄长时，不断涌起的想要倾诉的心情。 但蓝波什么都没说，一如最开始见面时的克制，他已经完美做到了小时候的那句口头禅。 他沉默下来，什么都没提起，对着沢田纲吉说了一句彼此都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只有五分钟。” 说着他走向另一头的三七。 “蓝波，无论在未来发生过什么，和现在在这里的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沢田纲吉像是预料到了某种可能，这句话冲口而出，而后脸上短暂闪过一丝懊恼。 “我知道，”青年笑着，“我没打算给你带来麻烦。” 大人蓝波在三七面前蹲下了。 视线得以平齐，三七不需要仰视比她高出很多的人，却始终没法忽视对方身上的气场，她没有在彭格列总部的任何人身上感受过这样强烈的压迫感。 纲吉他们确实行走在里世界的灰色区域，但无论家族中的哪一个，都默契而贴心地只将本真的一面展露给她。 未来，一定发生过足以颠覆一切的事，才会让谁都忍不住宠着的蓝波，变成这副模样。 三七稳住了，没让自己向后退去，直直地迎上蓝波的目光。 预想中的任何一点过激举止都没发生，大人蓝波只是拉过了三七的手，将一样东西放到了她手中。 三七下意识地握住。 “这是未来的你偷偷塞给我的，我想了很久、思考了很多，始终不解其意。直到这次机会，见到十年前的你，兴许这本来只是让我代为保管的东西。” 她没能查看到具体是什么东西，非常匪夷所思的现象突兀发生。 当三七视线往下，准备一探究竟，手中骤然一轻，被递来的不知名物品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显然另一个当事人也很诧异，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大人蓝波自身独特的慵懒语调重现，“果然过去不可能轻易地改变，你就当忘了这件事。” 三七不明所以，但直觉就算深究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至于未来究竟怎么了，这已经是不需要当事人告知就能推断出的情况。 或许该留给大人蓝波和纲吉他们多说会话，哪怕只是短短的几分钟。 “未来的我有说过什么吗？” 咸湿的海风吹拂而过，三七突然急切地出声询问。 大人蓝波一愣，而后像是无奈地笑了，他张口欲言，骤然腾起的粉色烟雾打断了一切，火箭筒的五分钟交换时间已经过去。 第38章 三七只来得及听见一个起始音节，没有更多的信息，她努力回想着刚才青年的口型。 遗憾的是，并不能拼凑出完整的走向。 未完全散去的烟雾中闪电般地弹出一道黑影，笔直冲向沢田纲吉。 “呜哇笨蛋阿纲，蓝波大人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个世界的十三岁蓝波还是个比三七大不了多少的未成年，情绪控制的修炼还远没到位。 蓝波小的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去过未来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有更年长的哥哥们照顾，从吃喝到玩乐一应俱全。 但这次不同，去到的未来没有任何眼熟的人，他直面的环境也陌生得可怕。 受到惊吓的蓝波扑在沢田纲吉身上，和五岁时没什么区别地将眼泪鼻涕一起抹到人衣服上，一边哭一边嚎。 “刚刚天上到处都是噗噗乱飞的人，要不是蓝波大人机智地躲起来，可能被抓走做实验了，呜呜呜我想妈妈了！！” 沢田纲吉安抚地拍着雷守的背，用着一贯的方式哄人。 周围不知何时被悄然清场，留下的都是彭格列家族内部的成员。 一时间，只有蓝波的哭声在回荡，谁也没有提起多余的话题。 直到他本人撑不过疲惫，哭累了开始犯困。 但是情绪的起落让蓝波即使在睡着后，都没有松开紧皱的眉头。 “都不用表现得太过悲观。” 延续了一阵的沉默被reborn打破，他站在一边的藤椅上，让他们各自都振作起来，别丧着一张脸。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当下做出的选择都有可能影响到未来，发展出一条新的时间线。简而言之，大人蓝波经历的世界，未必就是我们所在的世界对应的未来。” reborn的话像一颗定心丸，现场几人纷纷反应过来。 “小鬼说得没错，我们可不能被没发生过的事打败。” 山本武开口，眼神坚定不移，“就算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真降临了，从中学到现在，我们也赢过不少在别人看来必败的仗。” “放心吧，十代目，我会永远追随您。像您说过的那样，我们是朋友，有困难一起面对！” 各自真情流露完，三人互相看了看，默契地笑成一团。 以前国中时没觉得，因为这些话放在当时十分热血，指环战个人赛开始前他们甚至还要围成一圈为彼此加油。 但随着年龄增长，现如今成年许久再度听闻，不可避免地被如此这般的宣誓整出了莫名的羞耻感。 刚才笼罩着的低气压瞬间散开。 某个斯巴达最强婴儿抬手拉低帽檐，跟着上扬了嘴角，而后若无其事地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先拿到这次的联赛冠军，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赶紧开始干活。” “reborn！” 被工作支配的痛苦让某个首领哀嚎出声。 “对了，纲吉。” 既然reborn提醒到此，将话题重新引回了这，三七见缝插针地抓过沢田纲吉的衣角，告知对方在刚才游戏中还留有一次抽奖机会。 被问到理由时——“因为觉得自己的运气一般。”三七耸肩表示。 耗时三天的组织联赛转眼过去。 沢田纲吉顶着来自老师的压力，联合彭格列三个守护者，迅速地取得了团体赛的胜利。 至于个人赛、更是在某个不愿群聚的成员短暂出场下，率先摘得了桂冠。 如最初狱寺隼人说明的那样，这次联赛带给了彭格列家族巨大的收益。 当然，这些和三七无关。 她只负责游玩的部分，并在回程时再度体验了把被物理带飞的快乐。 这样的兴奋一直持续到晚上入睡。 半睡半醒、意识朦胧不清，三七隐约梦到了那会，大人蓝波未能传达到的信息在梦里有了延续。 独特视角下永远看不清梦中人物的模样，面前的人对着她，将那句话补充完整。 [请一定要保护好你在意的人。] 三七抬手，面前的人化作细碎的晶体，从指缝中飘然散去，什么都没能留下。 随后梦境倾塌，三七没有醒。 她脑内的生物体在一片警报声中跳将起来。 系统有所感知地点开数据面板，上面记录的各项指标无一例外地超过了默认值，这也意味着小世界的原住民完成了照顾宿主的任务。 虽然这还有部分事情没解决，但这不重要，优秀的系统从来都认定宿主为第一紧要事。 那么现在，就开始新的任务吧。 系统果断地敲定主意。 现实中。 三七猛地睁开了眼—— 第25章 寻常 “织田作要是好奇，我也不打算瞒着。” 太宰捞着蟹肉罐头，勺子塞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是说哦！非常突然的一个物体从天而降，吧唧一下砸我头顶了，当时眼冒金星还以为终于能成功了，实际只是第二天起来时脖子痛得要死。” 那种程度的伤，竟然不过脖子疼。 “是太宰君的话，完全没问题吧。” 安吾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酒，十分自然地问起，“然后呢，砸到你的是什么？” 他刚来这里不过几十秒钟，并没有听到两人之前的对话，但光是听太宰的形容，那应该不是特别大的东西。 “是三七哦。”太宰回答。 第39章 安吾像是没听懂这句话，回头诧异地看着好友，确认了对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不知该先感慨三七为什么突然从天而降，还是吐槽两个当事人奇迹般地都相安无事了。 事情确实如此。 恍然意识到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太宰寻常地走在路上，手中拿着指导书，边走边看，自言自语着书上的内容。 正专注阅读的人能惯性预测到路前方的情况，却不能保证头顶的这片天空的安全。 因为正常来说，横滨的表世界住民都非常有素质，不存在高空抛物。 嗙—— 费了心思淘来的书飞出去老远，缠着绷带的少年扑街在横滨表世界再寻常不过的某条路上，灵魂都被砸得半出窍了。 三七率先感受到的是风，流速极快的风刮得手臂生疼，她睁开眼，看见万丈开外的版图正在一点点放大。 她不过是寻常地睡了一觉，睁眼不在床上也就算了，竟然还进行着高空跳伞的刺激项目。 问题在于，这并非真的极限运动，而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自由落体。 三七努力变换着姿势，在空中像个倒栽的风筝划拉着，她要争取一线生机，要真的砸成肉酱，最好别撞上无辜路人。 莫名眼熟的土地逐渐逼近，绿植与河流占比减少，到处都是高楼与车流。 现在，已经近到能听见城市独有的喧嚣。 三七担心了一路的问题还是发生了，就在她落地的正前方，一个手臂和脑袋上都缠着白色绷带的少年，一边走路一边看着书，丝毫没有遇见即将到来的危险。 她扯开了嗓子，先被刮了一嘴的风，该说的警示一个音都没蹦出来，似乎有无形的屏障存在彼此之间，甚至于三七有那么一瞬间只感觉自己嘴动了，却没听见任何说话的声音。 事故没有被阻止。 直直相撞后，少年被重击倒地，而三七，反而因为这约等于没有的缓冲，奇迹地在一个趔趄后稳稳站住了。 不光如此！一点事都没有，连最可能出现的崴脚都没有！ 三七迅速地将为何如此抛之脑后，鸭坐在地上，探出手指试探了一下无辜路人的呼吸，微弱但很有规律，不像是会死的样子。 意外发生得过于突然，三七小心翼翼地拉过对方伸得直挺挺的手臂，确保没有断裂骨折，又把人翻了个面，试图从记忆里挖出一星半点的信息，和人对号入座。 绷带占据了黑发少年的小半张脸，更是层层迭迭厚实的一捆环绕在脖子上。 真难想象这人是有多倒霉，才能把自己弄得破破烂烂，同时，又出乎意料的顽强。 要知道高空抛物的一颗鸡蛋都能砸破人的脑袋，少年经此意外，却只是被砸晕过去。 三七对自己的记忆检索完毕，遗憾发现对方并不在存储库中。 一个小女孩是不可能搬动昏迷中的少年的，哪怕那个少年看起来细手细脚疑似一身脆骨。 三七再次打量了一下少年的打扮，黑色的西服，黑色的风衣外套，组成了相对刻板印象的一种职业，她印象里，这是个不能报警并移交医院的麻烦人物。 或许，打电话给朋友。 她的目光挪向了砸中目标时飞出去的东西，是一本书。 外表看上去被翻阅了很多遍，但书主人是个很爱惜讲究的人，纸张保存完好，没有任何打卷缺页，封皮非常朴素。 至于内容，三七简单翻阅了几页，发现它讲的是各类稀奇古怪的死法，书籍作者甚至贴心给到了每一种方法的具体实践步骤，以及对它可行与否的评价。 三七不能理解，暂时将它代为保管，毕竟是别人专心在看的著作，她没有处置的权利。 她维持着蹲地种蘑菇的姿势，找了半天的手机，很旧的翻盖款式，按键摁起来啪嗒响。 好在通讯簿里储存着不少联系方式，三七一一辨别着对方所打的备注，推断他本人和这里边人的远近关系，最终给一个像是部下的人发了短讯。 简单说明了情况，并希望对方能排除万难先来解救一下昏迷的少年。 名为广津的下属到达得十分迅速且及时。 作为最早一批接触这位外表看还只能称为少年的干部候选的mafia资深成员，广津对于太宰给他发短信这点并不诧异。 最开始时、听令于并非干部甚至不是mafia成员的少年，自然是不服气的，后来他亲眼目睹了对方精湛的问讯技巧与对事无可挑剔的最佳手段。 就连洞察力都数一数二，在和少年干部、太宰共事后——很少有人能不为之折服。 当然，他也并非没有缺点，天才总是会有一些奇怪的癖好，史上最年轻的干部也未能免俗。 这也是广津接到消息后，放下手头的事，匆忙赶至现场的理由。 但这次，现实和他预想的不同。 太宰先生看上去真得昏迷了，虽然以前也有误食晕厥的情况，但并没有小女孩陪同在边上。 是的，小女孩，一个看上去最多不超过八岁的女孩子。 “太好啦，你们赶到得非常及时，再晚来一秒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三七挥了挥握着的手机，上面跳出了低电量提醒，老式机耐用得很，充满一次能用上一周，但也抵不过多玩几局贪吃蛇。 第40章 为了避免过长时间的等待引来路人围观，三七只能装作摆弄手机的样子，时不时扒拉一下地上这个暂时丧失行动力的大型对象。 “要是你们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以把我一起带走，我不会反抗的，不过还是快点把人运走比较好哦。” 三七真诚建议。 广津示意两名部下把少年挪到安全的地方，采纳了小女孩的提议，暂时将人扣下了。 港口mafia不是什么深海猛兽聚集地，在没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前，不会随意动刑，何况是针对这么小的孩子。 于是，等第二天，被无辜牵连的路人宰恢复意识，在床上睁眼醒来，先是被剧痛的脖子限制了扭头的意图，再是看见了鸭子坐的陌生小孩。 “……谁来着？” “高空抛物事件的主导者和经办人。” 三七将双手放在膝头，以一种有问必答的态势开口了。 “难道是那什么事件的未遂者想不开，竟然采用会给人带来麻烦的方式，还成功连累了恰巧路过的我……是说哦，这可不是我追求的无痛艺术。” 少年自言自语地碎碎念着，余光瞥见对方歪头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打算继续留着、你竟然真的有这种打算，”太宰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要只是想确认我的情况，在我醒来一瞬间就可以走了。” 三七毫不见外地点头承认了，“确实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在这个地方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既然你不幸被我砸到了，请务必确保我在你视野范围内。” “……你以为我们这是什么慈善机构吗？” 少年太宰第一次听说这么匪夷所思、毫无逻辑关系的话，忍不住惊讶地询问，话中甚至带上了一点真情实感的疑惑。 “mafia对吧、顺带一提，在你昏迷的这期间，我提交了一份入职申请，据广津先生说，想成为你的部下需要经过重重考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他仍然把申请表放到了你的办公桌上。” 太宰忍受着难以忽视的刺痛，从仰躺的姿势改成了背对三七，他并不想搭理这个小小年纪就一堆馊主意的奇怪女孩子。 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解，没想到几天后就传到了首领耳中。 对方甚至亲自提起，并表示很欢迎他发展自己的势力。 “这是森先生的什么新型挖苦方式吗？” 少年用非常冷漠的语气说道，手掌心撑着下巴，很随意地倒坐在椅子上，将手臂搁在靠背上。 “太宰君，我是很认真地这么认为。” 森首领双手交迭着搭在下颌处，比起以前乱糟糟的诊所环境，属于港口mafia的最顶层办公室显然整洁许多。 凸显的氛围也严肃许多。 但是太宰不为所动，他像是真得累极了，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给出理由。 “要是不间断地被猫碰瓷，即使是我也会感觉厌烦，因为真的很耽误事情啊，光是要尝试不同种适合我的新方式，就已经占据很多时间了。” 少年抓了抓他蓬松的黑发，看看天花板，又看看座位后面的首领，“森先生要真这么空闲，可以先兑换你一年半前的承诺吗？” 某个屑首领装傻充愣，眼神放空，带着与他之前相似的游移动作。 “那种话果然只是忽悠我完成任务随口一说的。” 太宰恶言。 第26章 身高硬伤 屑首领随意地发起了呆，用此等特殊的逐客令让太宰离开了mafia建筑顶层这个最难攻克的地方。 回去的时候，太宰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某个在门口树枝画猫的小女孩。 性格像猫、行为却狗。 太宰目不斜视、走路带风地掠过了人，反正不搭理也会屁颠屁颠地跟上来。 小女孩的行为是连碰瓷惯犯看了都得说一句不理解，毕竟没见过谁碰瓷人的目的，不在于讹钱，而想着投简历、甘愿当一名打工人。 她以为港口mafia是什么随便的地方？ 太宰持续了一段拖着小尾巴的日子，全然不受影响，该玩玩，该摸鱼摸鱼，偶尔工作。 双方维持着奇怪的默契。 如同事先申明的那样，三七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地被收为部下。 太宰本人始终没有松口，认定了她很快就能知难而退，并且故意在出某些——不太适合抗压能力差的人的——任务时，将三七带在身边。 准确来讲，并不十分刻意地让这些事恰好发生在三七面前。 结果这么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孩，身处其中却全然没有符合其外表的寻常反应，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事。 只是庞大的组织最不缺的就是怪人，大家对此见怪不怪，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凭外表看人的肤浅时代了。 横滨街道四通八达，表世界和灰色区域的划分并不十分明晰，但靠近交汇段的住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不会轻易踏足其中让自己陷于险境。 纵横交错的电线压在违规乱建的房屋之间，这一处地方正隐隐透着低气压。 太宰蹲在路边，专注手头的书籍，翻页时抽空问。 “你几岁？” “六岁！”三七快乐应声，她递交的简历上有写，知道对方不是真想问年龄，但这不妨碍她接话。 “组织不录用未成年，特别是你这样的小鬼。” 三七的目光移向一边，并不怎么在意地说，“毕竟首领要操心一堆麻烦事，不会主动招揽一个没什么特殊的小孩子，但底下干部也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第41章 “听起来你在类似的地方待过。” 翻页声再度响起，太宰始终专注着面前的文字，却能在同时响应边上人。 三七单手撑着脸颊，目光落向了横滨的大海，“或许吧。” 她说完突然拔高了音调，语气欢快地再度开口：“实际上那些事都无所谓啦，你根本不在意。消耗别人的情绪价值，让说话人在不知觉中透露大量关于自己的信息，在这同时，轻而易举地让你得到想要的情报——都只是技巧而已。” “确实，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太宰的目光从文字中撤离，满是戏谑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子。 “遗憾的是，我并不能反驳这句话。”三七叹气，苦恼地皱着眉。 流弹就是在这时毫无征兆地飞驶而来。 他们在的这片区域并不安生，经常性发生械斗，平常不会有人散步到这里，悠哉悠哉地看书闲聊。 三七心念微动，紫色的雾气漫散开，在千米时速的子弹即将命中人时，将面前的太宰带离了原地。 “真奇怪啊。” 太宰面无表情地如此说着，实际并没有与话的内容本身相符的情绪，他露着的眼睛正注视着三七。 对方正疑惑地站在那里，似乎惊讶于刚才发生的事，看起来和自己的能力并不熟的模样。 三七凝望着手掌心，有头绪悄然生成又迅速溜走，只留下一个结论：她必定曾多次使用过这样的能力，才会全然凭靠身体记忆完成了刚刚的操作。 良久之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说过自己讨厌需要经受强烈痛苦、无法瞬间死去的方式吧。” 太宰用书拍了一下脑袋，“我说你啊，这么执着地跟着我，只是因为你没有以前的记忆，而刚好第一个撞上了我。所谓的雏鸟情节。” 三七莫名被最后的话恶心到了。 那一刻，她看起来完全是个六岁小孩子，喜恶明确。 “呜哇，你原来讨厌这个词吗？” 太宰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夸张地说出声。 一瞬得出的真相被悄然掩藏起，少年抄起掉落在地上的书，改变了他的想法。 “要是真想成为mafia的一员，就咬牙拼命努力吧。现任首领虽然比前任老大有用多了，但依旧是个会找人抱怨这啊那的麻烦大叔。” 他拍着三七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揭森首领的老底。 “好了，那么现在，开始今天的工作！” 太宰突然精神饱满地宣布，在三七不明所以看过来时，他打了个响指，示意人看后面。 流浪到这里并且自发将此当作长久栖息之地的住民，同时也是械斗的获胜一方，目光凶恶地注视着两个闯入其中的外来者。 三七听见了无数枪支上膛的声音，以及背后的少年轻飘飘的一句话。 “作为加入组织后的首次任务，请打出漂亮的战绩证明自己的实力吧~” 结果是险胜。 两个人走出那片区域时，处于同等的狼狈中。 三七抹掉了额角渗出来的汗水，十分不理解以太宰如今的身份，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出门，在明确知晓那地方不安全还毅然决然地踏足了。 “这话说得不对，各方面而言都错得离谱。” 太宰将脑袋贴在墙壁上，闭着眼降低能量消耗，指出三七话语不当之处的同时，在心里想着：太累了，他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他们再度想到一块去了。 三七目前没有固定居住的地方，这段时间都是在太宰的住处附近游荡。 最近天气情况良好，夜晚的温度尚未下降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不过这样的日子截止到今天，获得了干部候选认可的三七，在办完相应手续后，成功拥有了自己的住处。 那之后，转眼过去了一个月。 三七在露天桌边捞着冰激凌，听太宰说最新的事件，他们已经许久未见——即使是太宰，也无法完全地拒绝一些繁琐工作。 出于某种目的，少年选择和上月初刚成为部下的小女孩见面，而不是让其他人代为转达，并且在见面时给人买了甜品。 对方看起来很高兴。 他们现在处于商业街一角，不远处就是中央公园。音乐喷泉在固定时间点开启，冲天而起的水柱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光芒，又迅速回落，砸出一片水花。 “嗯嗯，然后呢？” 三七正把任务事件当故事听，被太宰戛然而止的话音带回神，下意识地追问。 然后她反应过来，又捞起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里，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等冰凉的感觉镇定了头脑，三七往回找补，“然后……太宰需要我做什么？” “其实呢是森先生听说了你的能力，之后，就想要测试一下它具体能到什么程度，安排的这次任务。” 太宰笑看着三七，“你也知道首领以前是私人医生，职业习惯很难改的。” 关于成员的能力，组织的同事并不会刻意打听，这也算是mafia世界不成文的规矩，除非当事人有意说明。 又或者像三七这样的情况，能靠肉眼直观看到。 “那详细的计划呢？” 三七并不清楚能力的上限，但身体记忆下确实能百分百发动，不存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 “主要是侦察，当然是有专门的人员跟随前往，并不是单打独斗，”太宰向三七做着说明，“推断而言，你的能力很适合潜入敌人内部，但本身伤害不高，所以实际需要你做的只是掩护突击小队深入腹地。” 第42章 太宰并没有给出进一步信息，如果小队成员在敌营全军覆没、身为队伍一员的三七如何全身而退，一场冲突的爆发、伤亡总是难以避免。 三七像是并未考虑过失败的情况，毫无压力地接受了这次任务安排。 “那么工作就是这样，”太宰伸了个懒腰，整个人懒散地看在藤椅背上，“今天时间充裕，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哦？” “哇！那我想去游乐园。” 三七双眼忽闪忽闪，兴奋地回答。 意外的是个正常小孩子会去的场所。 太宰本以为三七会选择探索横滨十大不可思议地点。 毕竟之前路过报刊摊位时，对方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最终因为刚入职没有足够钱币而作罢。 今天并非双休日，也没赶上特殊的长假期，游乐场的人流量不大，基本不需要排队。要是安排紧凑，完全可以将所有设施都玩一遍。 不过他们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前提。 “不好意思哦小朋友，我们这边的空中惊险项目是有身高要求的。” 工作人员歉意地表示。 太宰低头看向三七，第一次直观注意到了小孩子的身高。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他问道，“你身高多少？” 三七头顶呆毛一竖，“一米二一。” 售票处的<a href=https:///tags_nan/wenxinwen.html target=_blank >温馨提示写明了一系列注意事项，包括儿童身高，边上还贴心地标出了身高测量表。 太宰姑且目测了一下，“说实话。” 三七诚实道：“去掉呆毛的话，一米一八。” 第27章 圈环 三七想玩刺激项目的打算止步于此。 退而求其次地开始广场套圈。 “这种概率性游戏的意义在哪里呢？” 三七蔫着心情丢出不及她小拇指粗细的塑料圈，即使用的力道不大，圈环依旧在触地后弹开，毫不意外地落空了。 太宰和她一同蹲在路边，并没有外罩那件黑色的风衣外套，白衬衫工整地扎进裤腰，纽扣一路扣至最上方，搭配黑色的领带，露出的皮肤依旧是不变的层层绷带。 他正常地待在一边时真的很有贵族小少爷的气质。 但太宰从来不好好用嘴，说出的话总让人不自觉想反驳。 “摊主老板也是要挣钱糊口的，小瞧商人的头脑可是会栽跟头的！” 他说着从三七手中拿过一个套圈，让它沿着路面一路颠簸地滚出去，在此过程中，疯狂地给圈环鼓劲加油——完全把它当成活物看待。 三七视线发飘地侧移，不忍直视，她并不看好这种两岁稚童都不屑的手法，然后余光瞧见套圈向着实际的奖品倾斜，落地时不停打着倒下的八字。 但始终没有跳离目标，成功套中了实物。 “啊，果然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嘛~” 太宰弯着双眼，用一种欠欠的目光注视着三七。 某位获胜者奔向摊主，兑换完奖品后重新回到人身边，开始传授错误的技巧。 “……太宰，你连诓人都能面不改色啊。” “诶？怎么会！我才不是这种人。” 三七配合地丢出最后一个套圈，喜提安慰奖x1，于是犀利吐槽对方。 后者哼哼哼地怪笑着转移了话题。 “现在，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趁着我没有改变主意前，迅速做出决定吧！” 太宰站上路沿石，轻松地跳跃着，每一步都完美踩在了中心在线。 “其实有部分原因是太宰自己想玩。不过这样才有趣嘛，让我们一鼓作气地去鬼屋吓唬工作人员！” 三七指向道路尽头，落在树荫底下显得尤其鬼气森森的地方，“有太宰的加入，他们的工作能轻松不少。” 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后，两个年龄加一起刚二十出头的人，一拍即合地开启鬼屋探险。 当日游玩结束，喜提颜艺照x2，三七抱着鬼屋工作人员赠送的小礼盒，跟爱好走高处的太宰并排走着。 临别时，对方将套圈游戏得来的奖品、一个非常丑萌的小猫陶制品递给她。 三七沉默地看着太宰，没有第一时间去接。 少年一秒都不停留地把东西塞进三七手里，“一般来说新人入职，招揽人该买件衣物送给对方的，但小孩子个头窜起来太快……” 太宰嫌麻烦地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副敷衍的拿着拿着模样。 “谢谢太宰！我会拿出与保存丑照同等的气势，珍惜这份礼物的。” 三七的快乐具现化到头顶的呆毛，说完后怕人反悔，一溜烟地跑了。 几天后，针对三七能力测试的任务被提上行程。 和她一同前往的是mafia底层的一个小型先遣队。 远离暴力中心的地方，紫色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小队，将其完美的化整为零。 “那么各位，请做好准备，我们要进去了。” 三七率先迈出了脚步，已经越过了安全线，暴露在敌方监控范围中。 老式的小洋楼外墙高处，架有面向三个方位摄像头，无死角地监控着建筑周围。 任何试图潜入其间的人，都无法躲开监视，因为这之间必然会越过一大片空地。 先锋小队长并没有让队员直接冒险跟上人，毕竟单凭这点雾气就能成功骗过机器这种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第43章 然后，小女孩已经走到了前方的空地，彻底暴露在监控范围内，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队长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确定对方是个稳定的异能力者，依旧没让队友冒险，跟着踏出了一步。 此刻，两个人都完全暴露在了空地上。 一分钟、没有异象……四分钟后，先锋小队如同蜂群般涌现在空旷的地段。 高处的监控闪着红光，但洋楼周围架着的武器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成功潜入了建筑内部。 经过改造的洋房拆除了从底层到三楼的中心区域，将其变为环形办公结构的洋楼，每隔一点五米就落有一扇圆拱弧形门。 从外面能看见的窗户都从内部被封死，密不透光，仅留回廊下的一圈日光灯管照明。 一眼望见的顶部天花板垂落长排缀有水晶挂饰的大型吊灯。 先锋小队以楔形走位将三七放在中间，各自持枪对准一个方位，防止任何角度冲出的敌人。 一切进展相对顺利，直到他们探查完一层，发现唯一向上的方式只有电梯。 “我们得暂时撤离，我没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开启电梯，监控会留下画面的。” 三七和边上的领头打商量。 小队长并无撤退打算，他们收到的是必须完成任务的命令，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得前进，必须要为组织做出贡献。 “启用b计划，解除你的异能力，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深入到内部了。” 这并不是最优解，甚至可以说是打出了最烂的一张牌，深入敌营的当下、坐等着被瓮中捉鳖的结果，不像是先锋小队会做出的决断。 何况当时太宰说的是侦察为主。 三七在短暂的沉默后，尊重了小队长的意见，撤掉了笼罩着整个队伍的屏障。 电梯按键亮起，数字一个个的上跳着。 先锋小队在此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伏击。 叮的一声，上行的电梯稳稳停住，厢门敞开。 小队长率先冲出，身后的队员一个接一个，他们迅速排查了这唯一出入口附近的房间。 窄小的隔间里空空荡荡，只在墙边放有一张行军床，偶尔几间里多出靠背椅或者小木桌的配置。 三七紧张地捏了捏手，呼吸不那么平稳，高度集中状态总是非常消耗体力。 她跟随着小队，一直到推开尽头的一间门。 和之前的布局大相径庭，整个房间的面积是多个隔间的总和。 没有床铺，空旷的地段摆放了一排桌子和成套的椅子，正对着座椅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投影，接触不良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声响，光影明明灭灭。 键盘的敲击声在他们进门瞬间即已停止，唯一留下的人侧对着他们，缓缓抬起了双臂。 先锋小队队员整齐划一地端着枪口，保持警惕。 而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事先设置好的定时程序开始运行，投影上浮动画面。 一个半身人影出现在画面中心。 “港口mafia的诸位，我在这里等候已久了。” 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声音辨不出男女，对方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 “没想到现任首领连小鬼都送到战场前线，底层成员的价值低廉至此，可惜了小孩子漫长生命还没开启就要在此终结……” 虽然是投影，但他们在这个房间的事实被实时同步给了对方。 除了这些虚伪的说辞，ta没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目的不明、背后的指使人和团队规模这类必要的情报完全未知。 “让我想想，果然还是留下一个人通风报信比较好，让我感受下港口mafia有如黑夜恐怖代名词的时代吧！*” “再追加一条开战前的宣语吧，我们将在两日后，完整地登上这片土地，届时，我们将证明，港口mafia也不过是在此处挣扎求生的一只蝼蚁。” 画面就此被切断了，说话人的嚣张气焰却好像还回荡在耳边。 房间中唯一一个不同立场的成员和他们达成了对视，他的右手已经按压在了键盘上。 几乎在瞬间，飞驶而出的子弹打中了他，没有丝毫意外，技术人员被击中，软下来的身体从椅面上滑落，地板氤氲开一滩新鲜的血。 然而，装置仍然被启动了。 整栋洋房都没有窗户，他们背后的门在机关控制下合拢，这房间成为了一个密室。 无色的气体从墙壁与天花板的缝隙间渗入。 在密闭的房间灌入气体，可想而知对方的目的。 虽然明确说明了会留下一人负责传递消息，也得建立在真的有人活下来的前提之上。 谨慎的敌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手下留情。 终于，先锋小队的最后一人也倒在了地上。 失去任何活物的空间里，只有角落的监控设备运行着。 挑衅方再次对全军覆没的结局表示遗憾，兴致缺缺地关掉了画面。 大概过了有两三分钟的停滞时长。 横七竖八倒地的先锋小队诸尸体周围散开紫色的雾气，取而代之的一堆枪械。 小洋楼外，远离监控范围的小树林。 消耗了大量体力的三七靠着树干休息，她眼前阵阵发黑，习惯性往嘴里丢了颗糖。 若不是还在出任务，三七肯定已经放任自己瘫倒在地了。 先锋小队长手中的设备完整录下了敌方人员的一整套发言。 第44章 再看向小女孩时，他的眼中隐约带上了钦佩。 实际上，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踏足小洋楼，全程都是面前这个小孩子的能力。 三七坦然接受着一小队人的目光洗礼，没提自己在电梯里自导自演的精分戏码。 因为她是真得不清楚，这个工种到底怎么干活的！ 第28章 鬼故事 由先锋小队带回的视频在第一时间交给了首领，三七在此次任务中的表现甚佳，完美通过了能力测试。 至于那段视频，要如何解读敌人下达的挑衅意味十足的战书，是组织的首领需要考虑的事情。 三七无事一身轻地回去了住所，快乐地吃起了库存棒冰消磨时间。 和她的惬意不同，森首领召开了干部会议，港口mafia的正式干部和干部候选都需要一同出席。 几人围坐一桌，中心的屏幕上播放着那段视频。 “以上便是对方留下的完整演说，诸君怎么看？” 森鸥外交迭着十指，以惯有的姿势落座在长桌的尽头。 画面被定格在最终一幕，视频中心的人戴着全脸涂鸦面具，拍摄的角度居正，完美容纳了那人的半身，但背景纯黑，无法分辨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对方明确清楚港口mafia现在的影响力——龙头战争后，唯有港口mafia用最小的伤亡换来了最大利益——在此基础上依旧下达了战书。 ‘两日后完整登上这片土地’，可拆分成的意思太多了。 这是模棱两可的信息，时间点没有过多参考价值，他们隐于暗处，两日节点前后都有可能，包括登上横滨这个说法本身，也存在误导的可能性，伪装成外来的异能者，实际为原住民的情况不是没有。 对方递上战书，且自信于能承受来自港口mafia的报复。 至于他们的规模，从何而来的这份底气，打算如何执行作战计划，全看接收到视频的众人怎么想了。 唯一可以确认的事，博弈从这个视频录制而成的那刻起，就已经开始。 夜晚静悄悄，最适合作妖。 横滨的大部分人都沉入梦乡，偶尔零星路过几个晚归的上班族，一身疲惫地步履匆匆。 漆黑的巷口匍匐着灰色的影子，七八个黑色塑料袋堆栈在路灯的光难以抵达的角落，连啮齿类生物都鲜少到访的地方，不和谐地亮起微弱的一点光。 片刻后，有一道黑影从那里面脱离，他走到了巷口所对的一个自动贩卖机边上，抬手扶住机器，毫无预兆地吐了一地。 他没注意到，停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车缓慢关上车窗，逐渐驶离了这条街道。 驾驶座上的少女浅浅叹气，手指在方向盘边缘处轻点，她穿着附近女子高中的校服，目光沉静地落向后视镜，那后座待着的黑影恰好直起身，在镜中对上了后者混沌的双眼。 大型游戏厅彻夜不眠。 街机屏幕上一堆花花绿绿的图标，站在机器前的少年少女们将手柄按得啪啪响，口哨与起哄声此起彼伏。 他们结束了全身心投入的一局游戏，才想起来同伴似乎出去很久了。 “说起来，你们有谁看到小田切了吗？刚打电玩就不在，那家伙在这方面可从不缺席。” 人群中有谁这么提起。 大家此前都专注着游戏，纷纷摇头表示没看到。 “今天放学时我俩一起来的，但我光顾着玩手机，没注意到人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田切的同学发声，“我发讯息问一下……啊，他竟然秒回，‘现在在山下杂货铺附近的自动贩卖机边上坐着’，开玩笑吧，那地方距离我们好几个街区，没事跑那么远干嘛！” “既然如此，让他顺便捎几瓶饮料回来吧。” 少年们起哄，谁都以为这只是当事人突然奇想地跑远，直到一个人影闯入，原本喧闹的环境突兀安静了一秒。 大家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再回到门口那人身上，刚还说自己在杂货铺边上的小田切，现在沉着张脸，对屋内众人怒目而视。 “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真得生气了吧？” “话说回来，你小子速度很可以啊，那么远的距离几分钟就跑完了，下次校短跑比赛我们准推选你参加。” 短暂安静后，众人重新和他搭话。 小田切面有愠色，沉默地不发一言，径直走向第二排他常玩的一台游戏机前坐下，中途狠狠用肩膀撞开了挡道的人。 “什么情况？” “等等……”稻森、也就是小田切的同学，最开始给他发简讯的人，他神色不安地举起手机，让周围的人也能清楚的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手机刚刚送达了一条新的催促消息，显示发信人——小田切。 “喂、喂，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啊，小田切的手机丢了？” 众人不自觉地聚拢在一起，以半包围的站位远离着游戏机前的小田切。 街机正好切换到了结算画面，一闪而过的黑屏上，有双眼睛直直盯着倒映在上面的人影。 无端令人发怵。 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街道格外突兀。 浑身难受的小田切靠在贩卖机边，实在分不出多余的注意留心周围。 他将手肘搁在膝盖上，给稻森发消息表示自己身体很不舒服，希望对方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顺路把他带回去。 短信发送成功，提示音咻的一声，没等小田切放松下来—— 第45章 “大哥哥，这么晚了，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他手一抖，没能握住手机，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寒意自脊背向上窜起，将小田切整个人震慑在原地，他也不敢回头看，怕被回头杀，那瞬间恐怖电影的场景争相涌现。 “怎么僵住了。” 迟迟不见人回答，三七一脸莫名地绕到人前面，蹲下来看他。 却见对方双瞳剧缩、更加惊恐了。 那瞬间，某种猜测冒头并迅速站稳了脚跟。 “难道你以为我是鬼吗？” 三七手指向自己。 对方哆嗦着嘴，三七甚至听见了他牙关打颤的声音。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人，她快速出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臂。 小田切大叫，声音凄厉不似人能发出的，甩脱小女孩的手后，手脚并用地迅速逃离。 在这途中他可能撞到了谁，但恐惧让他无法思考，连手机都没捡，拼凑出全力从这地方逃走。 “太宰，你把人吓跑了！” 三七站起来，气鼓鼓地哼道。 “小鬼头怎么还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打招呼的方式不对。难道你不知道很多鬼故事的主角都是小孩子，喜欢半夜三更抓一个无辜路人陪着玩耍。” 太宰踱步到边上，视线如同扫描仪器，仔细地掠过地面，最终定格在对面黑漆漆的巷口。 “这么黑，就算进去也看不见东西的。” 三七隔着纸袋抓起了那人掉地上的手机，回头发现太宰跃跃欲试向黑暗的模样。 说实话，她不太想往那里去，很少见地有种心头发毛的感觉。 “偏偏有些东西讲究时效性，来都来了，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太宰脚步不停。 三七下意识抓了一把人，没抓到，扯住了风衣外套的袖管。 “刚刚是谁非要拉我过来看热闹的。” “我没怕！” 嘴比脑子快地抢答完，三七哽住，发现对方并不是在调侃她。 太宰似笑非笑地垂眼看她。 最终，三七保持着揪住袖管的姿势，随同太宰去了乌漆麻黑的巷子。 太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型手电筒，让光束贴着右侧墙根一路前进。 这条路尽头被堵死，久而久之成了一处废物丢弃站，袋装的垃圾从巷口走几步就到的地方一直延伸到里面，堆出了一堵足有成年人高的垃圾墙。 三七攥紧着袖子，紧贴着太宰的步子，目光慢半拍地追着手电筒的光，就怕突然瞥见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巷子并不深，很快就到了头。 墙角只有顽强冒头的野草，没有瞧见任何太宰所说的时效性线索。 或许他们还是来晚了，又或许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 “太宰……” “未免过分干净了。”他面无表情地说着。 没有异能使用残留的痕迹。 手电筒的光顺着墙体攀爬而上，太宰将它转了个方向，穿透力一般的光束在空中虚晃一招。 目光跟着定格在了某个地方。 “啊……是我，还没睡吧，有件事需要操作一下、帮我调取一份监控，”太宰拨通了一个电话，简单说明着情况，“今天12号凌晨零点零九分至十三分，晴云大厦五层东边走廊尽头的摄像头。” 电话那头的人效率很高，没多久便传来了太宰需要的视频。 如同料想的那样，特定位置的监控模糊地拍到了巷子里发生的事。 最开始，一道影子踉踉跄跄地攀着墙壁走，监控画面显示在11号深夜，不到半小时，有个高中生打扮的少女靠近，把人带进了一片漆黑的巷子。 而后隐约亮起微弱的光，在黑暗中转瞬即逝。 “看清楚了吗？” 太宰暂停画面，把手机倾斜角度，点着光芒散去后，从人身上脱离的、黑泥一般的东西。 三七点了播放键。 重新动起来的画面里，有黑影从巷口脱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监控范围，按照黑影的动向，就是刚刚他们碰见的那个人。 那团浓郁的阴影中，陆续又走出了两个人，进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轿车里。 一个是高中生，另一个从身形看，和最开始跑出去的黑影十分相像。 “进去两个，出来三个……多出来的那个不是人？” 太宰打了个响指，肯定了三七的说法，“我刚试过了，很遗憾、我们碰到的那个是真的。那么假的那个去了哪里呢？” 第29章 复制品 搞怪铃声急促响起，在夜间寂静的巷子里形成了回音。 两人目光一致地落向源头，用纸袋捏着的属于小田切的手机。 是一通来电，联络人显示为稻森，也就是之前和机主一直在短信往来的那个人。 三七看了眼太宰，接通了—— 嘈杂声从听筒率先涌现，没有人说话，但人群在尖叫，混杂着东西被砸烂的动静。 整体持续时间并不长，随着通讯断开、所有的声音一并被阻隔。 “看来，冒牌货已经开始行动了。”太宰说，语调冷冰冰不带一丝温度。 关于就他们半夜三更在外面游荡这件事进行说明。 三七一边跟随着人走出了漆黑的巷子，一边回忆着。首先，干部会议的内容不可考，她只是受某种奇怪感觉的牵引，在小孩子本该熟睡的点拨打了太宰的电话。 第46章 对方没有立马接起。 出于对太宰个人爱好的不理解但尊重，三七直接去了可能找到人的地点。 好消息，找到了。 “……” 三七看了眼地上的手机，重新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未接来电，毫无疑问是她刚打的。 黑发少年以倒立的姿势挂在树上。这么说并不准确，他的双脚上缠有绳索——从绳结的打法看，是太宰本人的手笔——另一端固定在枝桠之上。 过长的大衣下摆顺势垂落，一定程度束缚了他的行动。 他好像一个装饰气球，非常松弛地在空中摇晃。 三七耳边甚至出现了幻听，摇篮曲的旋律。 晃啊晃的太宰缓慢地转了一圈，向前来的小女孩打了招呼。 “诶呀，还在想谁这么无聊大晚上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三七摇着头，“只是觉得过来或许能看到有趣的画面。所以，太宰这是在思考吗？” “是的哦，这种状态更能集中注意思考，顺便我也有在尝试，如果绳索断裂，这么掉下来——” 太宰最终没能如愿。 三七不知何时爬上了树，单方面砸碎了他的愿望。 面对明显颓废下来的监护人，三七指出任何主观进行的尝试因为计划性太重，得出的效果大打折扣，建议太宰更加漫无目的一些。 于是两人开始夜游，并碰到了明显遭遇过什么事的小田切。 ——以上，便是事情的前因。 大型游戏厅的混乱还在持续。 这家店的位置并不偏僻，但因为凌晨的点，周围几乎没有别的营业中的店铺。 奇怪的是，管理人员好像并没有发现店中的异常。 唯一陷入困境的只有在这里的少年少女们。 甩到角落中的手机跳出低电量提示，有谁在持续地拨打着号码，但都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而挂断。 手机的主人无暇顾及这些。 他正被掐着脖子按在街机操作按钮上，这姿势用不上力，他只能费劲地将手指塞进对方虎口和自己的脖子间，试图让氧气消耗地慢一点。 制造了现场这一片混乱的，正是面前这个和小田切有着相同长相的怪物。 几分钟前，众人还在笑呵呵的调侃他，隐约觉得诡异，但谁也没太过在意。 直到距离他最近的一人突然被攻击，那时他赤红着一双眼，暴躁得完全不像往常，无故被砸的人还手后，双方扭作一团，情况从那时起就失控了。 然而，明明已经乱成了一片，却没有人想要报警，连店里的管理者都不见影子。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被披着小田切皮的怪物单方面揍的结果了。 一片混乱中，有谁踏过躺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人群，走向了靠近里面的那排街机，也就是被掐着的稻森所在的地方。 “真凄惨，窒息可是我最不想尝试的死法之一。” 那个人这么说着。 颜面酱紫的稻森已经翻转了眼白，实际算不上合格的听众了。 太宰伸手触碰被称为怪物的小田切。 寻常方法不可能制造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那么，只要是异能组成的东西，在他的能力下都会失效。 十秒钟后，太宰猛地撤回了手，灵活地向后跃了两小步，躲开了对方毫无征兆的攻击。 盗版小田切没有消失，因为外人的搅局，他松开了可怜的稻森，转而将目标锁定在太宰身上。 无论怎样的高手，在攻击前总会有惯性的动作，比如肌肉神经的反应，但这个盗版没有。 物种存疑的东西每一次出手都始料未及，体术一般的太宰躲得颇为狼狈。 “欸？” 太宰颜艺了一下，后跳的步伐踢到了倒在地上的人形障碍物，身体一瞬失去平衡。 完全倾倒之前，他用手撑了下地面，翻过了横在一侧的游戏机，顺手丢过一张椅子。 木头被砸碎的那点响动里，他嘴唇微动，像是跟谁说了句话。 冒牌货化掌为刃地劈开椅面，抄起散在空中的一截木头扎向太宰。 噗嗤的闷响声后，血液飞溅。 “咳……” 车子旁边的人闷咳了一声。 微弱的打火声同时间响起，没过多久，随风飘来一阵女士香烟的气味。 “你这身体别靠在外面吹风了，还有，嗓子不好就不能不抽烟吗？” 伊佐游川挥了挥空气，驱散走飘着的烟味。她身上穿着眼熟的女子高中生制服。 此前她将车子停在了游戏厅前面道路的拐角，站在车边上，一眼能看到那里面的情形。 她身边的人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抽着烟，缱绻而起的烟气模糊了面容，让带点混血色彩的五官柔和许多。 一根烟缓慢地燃烧到了尽头。 那人开口，“复制普通人的感觉怎么样？” 语调十分温柔。 伊佐游川像是想起了很糟糕的回忆，表情嫌恶地撇了下嘴角，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看你才是爱自讨苦吃的人。” “哪有！”女子高中生跳脚，“我这是能力限制啊，每次完整发动前都需要先找个普通人试手。况且异能者也没那么容易拷贝，要不然我这能力未免太逆天了点，再说还有副作用。” 伊佐游川默默翻白眼，副作用给她生活带来的不便那么大，这次要不是为了有栖川，她才不会随随便便动用异能。 第47章 “嗯嗯，知道啦，我很感谢你。”有栖川收回了看向那边的视线。 这出闹剧的结果尽在掌握之中，今天差不多该回去了。 “那我去开车。”伊佐游川说着转头去了驾驶侧。 有栖川率先坐进了车里。 车身微不可觉地往下沉了一点。 伊佐游川点火启动，习惯性地瞥了眼后视镜。 原本平稳驶离的汽车突然失控般地往边上倾斜，直直骑上了店铺前的人行道。 “呀~这开车水平和我差不多，不过我之前是突发奇想，从山口飞出去掉下了悬崖，结果手臂摔骨折了。” 意外的只是轻伤，这人是怎么做到每次雷声大的动静换来雨点小的结果的。 三七抽空在心底默默吐槽。 他们突然的到访着实吓到了车内的两个人。 司机因为惊吓失误操作，但后座的人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拿出座位下的枪抵上了太宰的脑袋。 如今的座位，敌人一个在驾驶室，掌握着一车人命运的一个位置。 后排坐着有栖川，太宰在中间。三七紧挨着车门，她做好了一旦突击失败，就扯过监护人撤退的准备。 死一般的寂静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不久前，他们在车边亲眼目睹被杀掉的人，不仅完好无损，还抢先他们一步踏上了车子，身边甚至带着一个小孩。 这是不可能的。 三七在延续的沉默中再次感受到了压抑，她小心翼翼地探身，越过太宰看向拿枪的人。 直观来看，拿着武器的敌人会更危险，但三七静心下来感知的结果，目前在驾驶座的人对她的威胁更大。 她心念刚动，边上的太宰向她打了个手势，淡色的雾气乍起就散。 三七原本滑下来的身体重新挨上了座位。 刚刚在游戏厅时，太宰触碰了盗版小田切，推测由异能组成的对方却没有消失。 很简单，太宰和她联合演了一场戏罢了。 起初不算长的通话中，录入了那头的环境音，太宰很轻松地判断出那是某间游戏厅。 按照之前小田切和稻森的短信内容，找到几条街外的合适店面不是难事。 他们一路跟过来，在进入游戏厅前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汽车。 当事人出于某种理由在观察后续，深更半夜才行动，选择的对象是相对弱势的一个群体。 那么，对方或许单纯地想看冒牌货能制造出多大的混乱。 敌对方在暗中观察，己方的信息当然是泄露得越少越好。 太宰能让异能无效化，这可是重量级情报。 于是在能力生效的瞬间，三七加入战场，伪装成盗版小田切还在行动的模样，让那头观察的人彻底放心。 然后，反过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哈哈~”太宰毫无紧张感地笑了。 有栖川眼睑微抽，他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致命错误。 枪支的保险栓没有被拉开。 “那么现在，我们能谈一谈了吗？” 第30章 谈崩专家 凌晨两点的街道，还未完全苏醒的城市唯有灯光常亮。 太宰的提议让车内再度陷入了沉默，但和之前的氛围有着微妙的不同。 “谈？”有栖川反问。 灯光描摹了汽车的轮廓，斜切的阴影落在他的脸上，语调依旧温和，全然不像正用枪指着别人脑袋的危险分子。 彼此身份平等、又或者手中握有筹码的人可以谈，显然，现在居于弱势方的闯入者不符合这个条件。 然而，不可否认的一点，对方的到来在今日的计划之外。 有栖川知晓面前这人的身份，在崇尚力量的mafia中，对方的体术连中上都排不进，顶多算是有自保能力。但他的头脑非常灵活，任何人对上他都要小心地斟酌话语，防止在不知觉间踏进他事先设置好的陷阱。 多说必然多错。 目前他们要尽可能地避开和港口mafia的正面冲突。 “我拒绝。” 这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以这句话为信号，车内的温度仿佛一瞬降到冰点。 驾驶座的伊佐游川倒档，快速拨动着方向盘让车子回到路面，而后不给人丝毫喘息的机会，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往前飞蹿过一段。 发动机发出一声悲鸣，紧接着又是一脚急剎。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摩擦声，生剎导致的黑色痕迹在路上拖出长长的一条。 后排座位简直成了重灾区，没系安全带的三七失去平衡，径直撞上了前面的座椅背，顿时眼冒金星。 有所准备的另外两人没这么狼狈，但也不是一点都没被误伤。 蚊香眼的三七刚扒住储物盒的后盖，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冷冰冰的金属对象就抵上了她脑门。 “别动。” 枪械易主，伊佐游川回身警告，她一手还握着方向盘，踩着剎车的脚没松。 汽车的引擎尚且轰鸣。 此刻他们更换了威胁的目标，且保险已经被拉开。 “咩？”三七一脸懵。 怎么她就被牵连进去了！太宰的主意，关她什么事！还有太宰又是什么谈崩专家，还没开聊已经结束了。 和平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几人的目光交汇又离散。 伊佐游川猛地将三七拽去了前座。 第48章 局势大逆转，主动权彻底交到了另外两人手里。 原本二对二的平衡变成了二对一。 后排上的两人分别靠在了门侧，互相对峙着。 “太宰。” 三七眼巴巴地望着人，等着他示意行动，现在他们还有信息差造就的优势。 不过，情报打探失败告终，这地方实际不适合继续待着了。 相对年长的三个人都没再开口。 三七绷紧的背稍微蜷起了点，在频繁诞生的沉默中琢磨出了对方的态度。 看对面的意思，似乎没打算真得把他们怎么样。 不然就不会是这么不痛不痒的威胁，而应该在明显优势的情况下直接动手。 后座的太宰嘴角一弯。 清脆的响指声后，周边景象骤然变化。 他们回到了最开始行动前的地方，树下还散落着没及时料理掉的绳索。 此前三七没有尝试过快速中远距离的移动，虽然成功脱离被动局面，从未出现的副作用也跟着一并爆发。 “感觉有点难受。”三七这么说着。 她脱力地滑坐到地面，手撑在草野上。 世界在她眼前摇晃，她整个人头晕目眩的，有种灵魂正被机器强行剥离身体的恶心感。 但三七直觉自己不具备那种东西，起码现在还没有。 太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拍了下三七的脑袋。 “……失败了。” 伊佐游川将车平稳地停在了路边，徘徊在灯罩周围的硬壳虫将光束搅得明明灭灭，啪嗒啪嗒的响声一直存在。 而副驾上空无一人，没有新的成员出现。 她回过头和有栖川说明，“我的异能虽然不是百分百拷贝其他异能者的能力，但复制个体是能力的基础，以前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失败过。” 那个小女孩，有点奇怪。 但毫无疑问是个异能者，伊佐游川正是基于此，选择了在最后时刻铤而走险——此前已经满足了她异能发动的条件——在车上人即将消失时，对人施展了能力。 他们一直观察着游戏厅的动静，确实看见了复制出来的小田切解决了人，但当时只有太宰，没有女孩。 有短暂的一段空白时间，他们对车中情形一无所知。 小女孩起码是个藏匿方面的高手。 至于能力，伊佐游川推断可能是作用于视觉的异能。 并不是戏法魔术之类的凭空出现，而是对方打了个时间差，趁他们出去的瞬间进到了车里，再伪造一份假的画面。 这样一来，她的异能情报就被港口mafia掌握了。 三七下意识捂住了被拍的脑袋，然后神奇地发现—— 难耐的晕眩感终止于太宰那一下和轻柔完全不搭边的拍打。 说是神迹降临也不为过。 “有时候真得会产生的错觉，太宰其实是圣母玛利亚在世吧？” 恢复活力的三七又能蹦跶了。 为了表示感激，她用幻术变化出熟悉的雕塑，贴心地换头成了太宰的模样。 “果然还是把你丢这不管比较好哦。” 太宰危险地眯了一下眼睛。 三七嘻嘻笑，迅速地把话题带回到今晚的事本身。 “太宰绕这么大一圈演的戏，实际只确认了有可以复制别人的异能者，别的什么都没捞到嘛。” 三七把小型雕塑塞到太宰外套口袋，是很眼熟的拿着拿着动作，一看就是跟着太宰学的。 “不一定哦。” 太宰往前走动起来，让对方的意图落了空。 实际不止如此，从今晚直接的接触来看，那两个人的手段并没有视频中表现得那么激进，甚至刻意地避开了正面冲突。 更像是在等待时机来临。 “今夜真是漫长啊——不管怎样，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太宰懒散地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地迈开步子。 窗外正在下雨。 三七趴在沙发椅背上，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一直眺望向远处。 空气中飘浮着迷蒙的水汽，建筑被玻璃上散落的水珠映得模糊不清。 同样相似的环境里，有人的办公桌上摆放着两份情报。 关于本次事件的主要角色，相关的数据记录在册，纸张的前页盖着写有绝密字样的红戳。 只见上面写着—— 被处决人：有栖川游作 （所附照片确认为本人，上面落有确认死亡的印记） 下述记载着相关内容，该事件被命名为“有栖川事件”。 “有栖川事件” 骏才学院多名研究员及尖子成员被残忍杀害的学院内幕。 幕后主谋有栖川游作最终被处决，三名直接参与者下落不明，数名间接参与者被驱逐出学院。 曾有主谋并未死亡的传言。 该事件最终被封档。 一说，事件最初的挑起者并非有栖川，另外的挑起者目的在于毁去异能者的存在。 但并不是出于身为异能力者所具备的傲慢，而是觉得能够被复制的异能力很无用。 由于该事件最终被封档，相关人员尽数流散，其真相已经无从考据。 雨雾漂泊。 玻璃杯中的液体融化了冰块，原本堆栈的方形固体往下沉了一截，短暂的一声碰响。 门窗紧闭的房间里响起破鼓风机似的呼吸声。 第49章 沙发上的人像是被压垮了脊柱，佝偻着身体艰难地呼吸着，他按压在茶几上的手指因用力而痉挛着，关节处泛起病态的苍白。 伊佐游川拉开门看见的就是这幅熟悉的场景，当年的事件之后，曾经站在学院顶尖的天才一夜跌落，被异能反噬的身体甚至没能维持在普通人的水平，异常的虚弱不说，就此成为了一个需要靠药物、压制不定期发作的症状的残次品。 “咳、咳……” 一通失败的干咳声填充着寂静的房间，有栖川抓握住茶几上的玻璃杯，将掺了冰块的凉水径直往胃里送。 “你要是想再多活几年，真得该学会更善待自己一点。” 伊佐游川并没有阻止人自虐，只是在那之后提醒对方，虽然她知道并没有效果。 良久之后，再一次度过了发作期的有栖川仰靠在沙发上，抬手示意自己没事。 “接下去的这段时间，我们不能再和港口mafia有任何冲突，包括它名下的那些产业，可能的话，让还在外面活跃的同伴都暂时收敛。” 有栖川闭着眼，感觉无数黑白掺杂的纹路在眼前爬动，他轻声这么说着。 “那个人比我想象中的要棘手。” “有件事我觉得奇怪，”伊佐游川提醒着对方，“我们之前的情报里没有一次涉及到那个小女孩，这次接触后，我又回去翻了小洋楼的监控，前期发生的事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港口mafia想通过舍弃掉一支小队换取情报，那时候她已经跟在队伍里，并且用了和这次一致的手段转移视线……” 她有点担心，“计划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但我总觉得不能放着她不管。” 有栖川睁开眼，微微坐直了身体。 “我们手里有那份筹码，只要严谨行事，就不会偏离原计划太远。” 第31章 凑热闹 这次冲突之后，有栖川他们重新沉寂下去，组织的情报网也没有探查到类似的复制事件，他们就这样销声匿迹了，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港口mafia的工作并未因此而停止，忙碌的群体全天无休地运转着，从各方面开展着行动。 组织的人连轴转着，但总有人不在这个行列之中。 三七勉强算是太宰的部下，但大体上被散养着，多数时候都是三七一个人在外面流浪，随机地偶遇一些事件。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大概率能认识新的人。 就这段时间来独自外出的经历，三七总结了几项心得。 其一，需要右脚先踏出家门，这样一来，她这一天碰到麻烦太宰的可能性会降到最低，可以收获持续一整天的快乐，回家还可以收到一份来自广津先生的投喂。 其二，不要在手机电量超过半数以上的日子里出门，否则会遇到多个场合的含太宰量超标。 因为要不断地打电话喊他真正的下属来捞人，手机电量下降的速度飞快，这一天会因为各种“巧合”不得不四处捞人，别的什么事都做不了，彻底荒废掉。 再者…… 总结来讲，许愿出门不要遇上绷带妖怪，一切都会相安无事的。 早晨持续了几个小时的强降雨停歇，重现的太阳迅速钻出云层，散发光和热地蒸腾着路面的积水。 三七结束每日的能力温习，扒开住处的窗户，让新鲜空气冲走室内的沉闷。 汇聚成串的雨水自屋檐滴落，啪地一下砸开在了窗台。 她换好出行的套装，右脚先一步踏出了家门。 气温节节攀升，连绵不断起伏着的蝉鸣声中，三七翻看着手机通讯簿，想着随机摇一个人一起去商场。 很多事情小孩子可以独自完成，但也有很多事情，必须找个监护人陪着。 当然这个监护人选优先剔除掉太宰。 商场空调很到位，双休日人潮涌动，密密麻麻全是攒动的人影，稍微慢下来都感觉自己在妨碍交通。 三七贴着二楼承重柱子的一角，离透明玻璃两三步远，站在那里向下张望。 一般商场底层特定的区域都会圈出供小孩子玩乐的场所，里面铺满了厚厚一层海洋球，确保从滑梯或者蹦床下来的小孩子不会发生意外。 单色球的海洋里东一个西一个地扎堆着三到八岁不等的小孩子，外围坐着他们各自的大家长。 “就算你再怎么渴望，我都不会陪你下去玩滑滑梯的，那样显得很蠢。” 身边的人没好气地开口了，态度听着恶劣，但对方仍然在接到电话后，牺牲了难得的休息时间，过来陪她玩了。 事先说明，她并没有拉踩的意思，单从性格上看，太宰的这位搭档比他更会提供正向的情绪价值。 三七收回了俯瞰的目光，三两步走到娃娃机旁的座椅边，挨着橙发少年坐下了。 “嘻嘻。” “别假笑，”中原中也不客气地说道，“电话里催得十万火急，我还真以为你遇到麻烦，结果只是跑来商场蹭个空调？” “当然不是。” 三七从口袋里捞出一张迭好的传单。 这是几天前走在路上突然被塞过来的，看得出兼职的一方迫切需要摆脱手头的传单，对路过的人无差别推销，连她这样的小孩子都有一份。 “之前中也不是说喜欢机车，虽然以中也的水平，不需要代步工具也能上天，但果然还是拥有一台能在陆地上行驶的车比较好诶。” 第50章 三七态度真诚。 话说得乱七八糟。 中原中也眉梢一抽，又听见她说希望再体验一下不安装翅膀也能飞的感觉，不禁黑了半张脸。 三七见好就收。 传单被递到了面前，中也顺手接过了。 没想到是真的有车展，朴实无华的展子就安在商场的一层，东边区域。 “你认真的？”少年反问三七。 “看看又不要钱，说不定意外惊喜就来了。” 三七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向环形走道内的人群，无成本地给人画饼。 然而，她的这点小算盘落空了。 原定的车展需要往后延迟一到两个小时不等。 因为运输途中的一点意外，丢失了他们精心保护着的一辆新款机车。 据说是技术部自主研发的一款适合多年龄段的可调节型车身，设计灵感参考的自家带辅助轮的儿童用车。 “欸？！” 三七肉眼可见的失望。 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讲话越来越不中听，逐渐有被某人同化的倾向。 不等中也接茬，三七继续输出，“我本来还超级期待的，因为我觉得那就是超级适合中也的梦中情车！” 橙发少年抬手按住不断收紧的眉心，把展开的宣传单重新放到了三七面前。 他指着花里胡哨的宣传单中心的那部分。 “这只是个黑色的剪影，到底哪里看出来的合适！不要随随便便拿别人的身高说事，很失礼的！” “我没有！中也才是！不要总想着代号入座，我们不能陷入自证陷阱，谁说你你就揍他！” 三七坚定否认、趁机煽风点火地给人支招，然后再度把话题导回到机车本身。 “在看到剪影的第一眼，我就莫名有种很心动的感觉！中也真的不好奇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的丢失！这可是新品，万一帮忙找回来了，他们说不定还可以给点折扣。”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执着啊，你这小鬼！” “那可是梦中情车！” 很好，一旦开始小学鸡吵架，就注定了这件事没法就这么被揭过去。 一切都是为了让人放弃在奇怪观点上的莫名坚持，这么想着的中也决定去一探究竟。 “……” 无言而短暂的沉默，中原中也脚步顿了一下。 三七回看他，目露疑惑地歪着脑袋。 “要不是这段时间……” 他略过了跟着的小半句话，有点生硬地跳过话题，“我都快怀疑这起事件是你策划的，准备这么齐全，真就只是临时起意吗？” 不仅掌握了展车运输所经过的路线，连人员配比都了解得十分清楚。 若非这次的小型展览只是普通的商业活动，和mafia的产业没有任何关联，中也真得会怀疑是谁安排了这么一项新型任务，打算交给三七处理，而他刚好是本次随行的监考官。 “那是因为——” 三七竖起手指，口型很明显的又是之前说了不下数遍的那个名词。 “不许说梦中情车！”中也先一步警告。 然后看到三七露出得逞的表情，听见她说：“没有哦，这次是中也自己提的。事件最开始的动机也很单纯，我只是在路上走着被塞了传单。恰好今天出来，又非常巧合地想起了车展就在今天。” 编，继续编！中也没戳穿她的那点小心思。 “要不是突发意外，现在说不定已经在试车了啊。” 这么说完，她头顶的呆毛垂下，心情跟着低落。 是真情实感地在难过，不像演的。 中也迅速捋了一下刚才自己的话，想着是不是有个别说过了，然后发现问题并不出在他身上，她情绪低落只是因为失去了尝试代步工具的机会。 果然，没多久，三七一扫原先的沉闷，“不过因此确认了一些事。” 某种既视感告诉中也，他不会想知道具体什么事情。 好在对方没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三七张开手臂，转了个方向开始倒退着走路，边走边和少年比划着接下去的路线。 夏日的热气一缕缕地向上升腾，在城市斑马线上空回旋，朦胧得犹如烟尘。 露天的巨幅下方正对着十字路口。 熙熙攘攘的人流就好像回潮的海水，在银灰色的地面奔涌。 面向他们的信号灯还显示着禁止通行的图案。 三七无聊地卷着宣传单的边角，借着等待的时机，和中也扯一些天南海北的闲话。 后者一边嫌弃一边有在认真地回答，主打一个明明可以敷衍了事但已读好好回。 “今天执意要出来，其实没什么特别的目的。” 三七说这话的声音很轻，没有让边上的人听清楚的意思。 在少年像是有要追问打算时，红色的图案跳转，走动起来的人群打破了合适询问的时机。 话题被简单地揭过了。 地图上标注的运输路线并无任何不妥，选择的是通向商场的最优路线。 提议寻找的三七保持着一种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无所谓的态度，反正重点不在于车子本身。 结果，转头拐进了明显拥堵起来的街道。 前方路段围起了一大堆人，看样子还有继续聚拢的趋势。 感应八卦的雷达启动，三七双眼唰得一亮。 第51章 拥堵的人群向来意外频发，特别是有小孩子在场。 在三七想要一探究竟地往人群里扎时，中也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对方。 “你要真想凑热闹，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中也说着，就差明示地指出，“在人群外高点的地方，随便你看多久。” 三七听懂了言外之意，果断收回了前进的脚。 说得对，除非挤到人群最前方，不然以她的身高是看不到任何热闹的。 即使费力进去了，下一个难题就在于——要是热闹不好看，她该怎么出来了。 第32章 交友雷达 吧嗒。 一点雨滴突兀砸在了三七脑壳上，她用手指尖蹭了下被砸到的地方，脸上很短暂地浮现茫然，难以置信地欸了一声。 “不会吧！” 话音落下，一颗又一颗的雨点砸向路面，冲散了正呈现包围趋势的吃瓜爱好者众，以及另一部分慢慢悠悠在路上晃荡的人群。 大半的人举起了身边任何可以遮雨的东西，奔向最近的避雨场地。 暴雨就此倾盆而至，很快打湿了路面的一切。 被突然降临的暴雨阻碍了凑热闹的计划。 他们只能暂时待在公交站台，完全看天决定什么时候继续。 三七蔫着，坐在候车长凳上持续地盯着同行的少年，而后像是想起了某种可操作性，双眼重新布灵布灵地闪亮起来。 在她准备建议的时候，中也强行打断了她的施法。 “……别这么看我，不可能。” “我都还没说什么事！” 三七鼓起脸颊，看着丝毫没有停止倾向的雨势，再接再励地说：“中也，考虑一下吧，独一份能力，只有你可以做到的。” “不，别说了，我已经不是那么中二的年纪了。” 中也戴着手套的手盖在了脸上，声音带着浓烈的无奈，似乎想起了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好吧。”三七拖长了调子，勉为其难地接受着被拒绝的事实。 乌云尚且凝聚，黑沉沉地压在头顶的这片天空，而遥远边际的那一圈范围，已经隐约能瞧见白晃晃的天光。 三七无聊地撑在长凳椅面上，看看中也，看看暴雨，最后又看回传单，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汇集到路边的水流急促地落入下水管道。空气中散着一股下水道反涌起来的恶臭，豆大的雨点敲打着临窗的叶片。 余光瞥见有道人影快速地闪过，最终和他们一同停留在了候车站。 三七看着一起来躲雨的新路人。 对方一头赤色的发，明显遭受了这场暴雨的突袭，发尾散着潮湿的水汽。 三七的目光顺着他拍打衣服上雨珠的动作往下滑动，落到了他斜背着的包裹。 鼓鼓囊囊的一个，让人觉得惊奇的是，包裹竟然还是干燥的，在这么大的暴雨中被保护得很好。 长久的注视迎来了对方的注意，三七和赤发的青年对上了目光。 彼此相顾无言。 三七往旁边挪了一下，腾出能容纳成年人坐下的空间，她伸手拍了拍这个空出来的区域。 示意对方可以趁现在雨没有停歇，暂时地歇一会。 有那么一些职业，哪怕在过程中历经种种恶劣的环境，也一定会将委托到手中的物品完好无损地送达到委托方的手中。 看青年的模样，大概就是这一类的职业了。 三七晃动着双脚，充满好奇地让目光停留在了青年的脸上。 那视线直白而热烈，没有分毫遮掩。 织田坐下了。 在执行任务的途中天降暴雨，好在这次的包装防水防晒耐高温，不会被区区一场暴雨毁掉。 即便如此，在雨彻底停下之前，织田并不打算继续赶路。 身边特意给他挪出空位的小女孩说话了，但对话的人员并不是他。 无意探查别人的对话，织田盯着远处积水中跳跃的波纹，手动屏蔽了边上两人的对话。 只要他专注于做某件事，就能够彻底地沉入其中，保证不受其他事物的干扰，也完全不去接收周围的信息。 一时间，只有雨水降落汇成的白噪音在耳边当催眠曲。 “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吧！” 中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三七的异想天开。 “这么好的机会欸，真得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是的，没有。” 无论三七怎么说，打定主意的中也都不同意，于是三七打算自己单干。 她伸出罪恶的手，扯住了边上人的衣角。 织田感觉衣服正被外力扯动着，他从仿佛入定的境界中退出，视线落到了身边的小女孩身上，用眼神做着无声的询问。 目前掌握的信息不足，无法判断对方出于什么原因主动打了招呼。 “事情是这样的。” 三七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基于对方的职业猜想，对这一片区域应该非常的熟悉，来回的路线兴许无意中撞见了机车丢失的现场。 当然，这只是三七单方面理想化的假设。 即使是邮递员，负责的区域以及派送的路线也是固定好的，按着事先规定的路线走，刚好遇上特定时间的可能性非常的小。 织田面无表情地说了没有遇见。 “看吧，就像我说的那样，现实并不总处在你假设的理想状态。” 第52章 中也抱臂观望了一阵，在不认识的路人证实下，劝三七趁早放弃，“等雨停了，我们就该回去了，刚刚的现场这会估计也散了，没必要再去。” “那好吧。” 三七第二次说出了非常勉强的回答，“不过在回去前……” 中原中也侧目，想看她又打算做出什么假意投诚实际暗戳戳搞小动作的行为。 结果看到三七寻常地拿出了手机，打开通讯簿，翻到新建联系人列表，并且大胆地询问边上青年的联系方式。 中也：？ 这么刻意的行为，非常容易让人生出警惕和防备心。 而且她没事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做什么，给什么远方朋友投递邮件吗？ 三七的感应雷达响了，跳过纠结的环节选择从心。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单纯只是想交个朋友罢了。 青年沉默了两三秒，没有拒绝这突然的邀请，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孩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三七敲打着备注，中规中矩地记下了青年的全名。 雨势渐缓，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大半，天光大亮，白晃晃的刺眼光线落向了这座城市。 三七舒展着身体，从长凳上麻溜地下来，和新结识的朋友告了别，跟上临时监护人的脚步。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看到青年正敲敲打打着手机键盘，又像是有所感知地抬头，看向了这里。 三七于是又朝新朋友挥了挥手。 第33章 工作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等意识到时，它就已经存在于此。 和人的意愿无关，就这样客观地发生了。 身体骤然失去平衡。 三七手忙脚乱地努力稳住自己，摸索着碰到了边缘。 带着木头的毛刺，在不同的区域钉着突出的板条。 高度起码超过了一米五，她能直身站立，还有蹦跳的余地。 宽度就相对较窄了，不能完全地撑开手臂，但用手肘猛力撞击木板条的空间还是有的。 空气流通不受阻碍，可视觉大受影响。 三七抬手碰了碰眼睛，确信自己睁着眼，只是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是全方位包裹着的黑暗。 又是一阵突兀的颠簸。 三七跟随箱子一起平移了一段，而后摇晃感消失，整体停下来了。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外界传来了铁门被拉开的响动，周边重物被拖动，一个接连着一个，很快就轮到了她所在的箱子。 熟悉的一阵失重感，像是被什么装置扬到了半空中。 操作方没考虑过里头装了个活人。 这是必然的，连她自己都不明所以。 不可视的状态下难以维持平衡，三七在箱子里来回倒腾了好几圈。 要不是长宽占比不一致，她会成为被卷进滚筒洗衣机中的衣物，三百六十度翻转滚动。 再度落地时，还存有零星的意识，但脑子被眩晕感支配着，根本无力思考。 三七的脑袋磕到了木板条，发出了咚的一声。 然而，在机械轰鸣的运作中，现场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发现这点异常。 这是一处半人工半机械化操作的装卸基地。 人工操作机械这一步，已经是将要出厂的步骤了。 由于事先通过了质检抽查，操作员只需要将货物分门别类地码放整齐，等待第二天由运输轮船装载，被送往相应的客户手中即可。 圆月悬于高层建筑之上。 近海区域的塔吊的机械臂横承着，悬着的铁链在风中缓慢地摇摆。 在这一个足以俯瞰横滨绝大多数地点的高度，隐约能看见两道身影伫立其上。 端举着的热成像望远镜捕捉到了箱柜中小女孩的身影。 她比预想中更早地醒来了，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因为转移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事。 高空的风刮动着衣服的边角，伊佐游川放下了观察的仪器，在机械臂上走动两步，越到了修筑到一半的建筑之上。 “一切按着计划发展，填入‘小女孩出现在经过质检的货物箱柜中’，它就能化为现实。” 前不久的接触让他们意识到了那位干部候选的棘手。 而对方随身带着的小孩子，自然跟着被列入了观察名单，随后发现，对方是在几个月前刚加入的港口mafia，关于她加入前的行踪却无从考察。 她的过去一片空白，好似突然降临在这个城市，或者说国家，乃至……这个世界。 为避免计划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他们最终决定，先让小女孩出局。 莫名产生的直觉，如果莽撞地下手做掉人，事态会因此脱离掌控，于是他们采用了更温和且绝对不会出错的事。 动用书的力量，将人送去国外，确保计划达成前，小女孩都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 机缘巧合之下获得了所谓的‘书’，空白的书页具有神奇的力量，已经脱离了异能的范畴。 或许能帮助他们一步步实现愿望。 繁星散着光芒，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中隐匿了痕迹。哪怕它始终存在，单凭肉眼无法在更胜一筹的光亮中准确地寻得它的所在。 新的一天降临到了横滨。 厨房中的笛音水壶开始了最后一阶段的工作，提醒着屋子的主人，现在立刻暂停手头的工作，将断开电源这件事作为优先级。 第53章 廉价单薄的木质地板咯吱作响。 织田作之助拔去了插头，笛音短暂地发出最后的尾音，后继无力地闭上了嘴。 他将沸腾的水倒入一旁杯中，勺子搅拌着其中的咖啡粉，让咖啡特有的香气迅速扩充整个厨房。 清晨一杯咖啡，足够连续工作好几个小时。 织田所在的单位近期又有人辞职，报酬低廉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安全问题。 前不久公司被恶意投放了炸弹，收发室被整个毁去，货物的损失暂且不停，光是同事就伤亡了三个。 拜这件事所赐，本就少的人手更加紧张了，单靠上司和自己，完全无法以悠闲的姿态完成委托。 织田一旦踏出家门，便是连轴转的工作强度，唯一能稍作喘息的时间，也就清晨这短暂的一个小时。 时间一刻不停地走过了，织田开始了当日的工作。 这次的客户来自横滨租界的一个富豪。 出于一些任性的理由，将普通的即将装柜出厂的货物——据说里面本该是送给正妻的礼物——替换成了绝对不能让原配夫人知晓的秘密文档。 让事情雪上加霜的是，委托人当晚不可避免地喝高了，完全不记得对应货物编号的箱柜，按照日程安排，这批货将于今天上午九点准时驶离港口。 货物的装柜自然在九点之前，实际留给织田的时间并不充裕。 他要做的是赶在货物被运上轮船前，取回箱中的机密文件，这无疑是媲美大海捞针的难度。 为了节省空间，同一批次的货物往往都是相同或相近的尺寸，确保等量的放置在货舱中。 哪怕只是一只手就能拿起的文档，也可能存在足有成年人平均身高长度的箱子里，从外观上难以直接做出判断，唯有开盖才能体会到俄罗斯套娃的乐趣。 机械的嗡鸣声再次启动。 三七靠着木箱子，将支撑身体的重心放到了左脚上，没有参考，她无法判断时间的流逝。 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依旧无法睹物，三七索性闭上了眼。 这个箱子没有任何的特别，然而身在其中，幻术被完美限制。 光是想要一个简单的照明都不行，更别提从这里面出来了。 运行着的机器正朝这边移动。 三七将手垫在木板上，耳朵贴着辨别周围的动静。 颠簸感只有最初醒来时感知到的，在她保持清醒的这段时间，只有车辆来回行驶的声音，没有任何人的交谈。 这似乎是某处机械化程度偏高的作业场所。 三七有第一时间检查随身物品，遗憾于手机没有携带在身边，以她平常的习惯，睡着后被转移过来的可能性最大。 如此一来，没有人发现她不见了的事实达成了。 关于呼救一类的方法，三七没打算尝试。 她现在不清楚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贸然出声说不定会被当成奇怪的东西，反过来陷入险境。 唯一的方法，只有等待。 车辆已经移动到了非常接近的位置。 货柜被抬起，木板撞上横条响了一声。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轮到她在的箱子。 就在三七准备放手一搏时，非比寻常的不和谐音稍纵即逝。 十分钟前，织田到达了目标地点。不出所料，最近一批出海的货物已经开始了装箱，附近全是来来往往的运输车辆。 偌大的场地只配备了一名工作人员，没有守卫。 相对的、配置有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设备，外来者潜入找寻货物并替换或者销毁的难度非常高。 织田的计划之一，伪装成员工混入其中伺机行动，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没有多余思考的时间，织田避开了厂房外围的监控。 借着挡水板的遮掩，贴合着墙壁走在监控的盲区内，顺利摸到了监控室的外间。 即使空调的冷气打得足量，置身于机箱高占比的房间里，依旧能感觉到两股气流在互相争斗。 在打开内室的门板前，织田发动了能力。 五秒以上不足六秒的时间里，他看清了内室的布局和人员配比。 足够他在不引起骚动的情况下，解决监控室里的人员。 影像结束，现实中织田推开了门。 托上份工作的福，他还具备着三秒内让普通人失去意识的能力。 将主操作台的人放倒在椅子上，确保其性命无虞。 织田目光掠过批次货物所在的区域，十指在控制台上一通操作，让那几个监控画面处于单线循环状态，而后迅速冲出房间。 这只是消除行踪的环节，真正的工作现在才开始。 织田绕过了外边的运输车辆，迅速潜入货柜所在区域，对着一排称得上完全一致的货柜箱，目光凝重。 目标文件是彻头彻尾的死物，不会响应他的呼喊。 何况现在一切行动都需要谨慎再谨慎。 织田现在可是擅闯他人单位在先，被抓住后不仅保不住现在的工作，还得去三餐皆管的地方小住几日。 货件垒放的尽头，赤色的脑袋探出不到一秒的时间，迅速地缩回。 空旷地方唯一的员工正操作着叉车往这边来，即将开始他这一排货物的操作。 短暂的五秒内，织田已经用异能排除了手边的几个箱子。 他久违地迎来了和时间抢跑的紧迫感。 第54章 同一空间里。 三七仍然处于一片黑暗中。 此前检查随身物品时，顺便摸索过困住她的箱子全貌。 并不存在什么隐秘的机关，除了不能从中脱身的蹊跷外，它并未跳出普通的范畴。 摸索中，三七发现了在这不宽不窄的地方，确实存在着她以外的别的东西。 是一迭纸张，没有用订书机固定，而是很传统的那种线装本的方式。 想来这才是这个箱子里真正装载的物品。 三七顺手将它拿起，也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不和谐的曲音。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面。 寻找文件的过程中，织田看到了新的影像。 闪光弹从外部投掷进来，在地面滚过一段，嘶嘶地发出蛇吐信的声响。 两三秒之后彻底炸开，瞬间剥夺去了人的视觉和听觉。 他瞬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子弹带着破空的冲势袭向了他，弹头裹挟起受冲击而实体化的气流，逆时针螺旋状回转起来。 自从他辞掉上一份工作，就不常将惯用的武器带在身边。 目前稍微能用的反击武器，恐怕也得临时就地取材了。 第34章 冰激凌盖饭 面向外部的那面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出现大面积皲裂。 在工作人员始料未及的情况下，哗啦作响着四散开来，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闪烁着太阳金灿的光芒。 弹壳混着稀碎的玻璃落到了地面，混乱的场面骤然降临。 冲锋枪突突地闪着十字火光，持枪的人从外面闯入，在就近的货柜上落下了一排弹孔。 木板碎屑四处乱飞，只差装柜这一步的货物彻底报废，成为了和满地狼藉没差别的东西。 这地方瞬间成为了硝烟弥漫的前线战场。 显然，场内工作的唯一一个成员，从没想过哪天会遭到突然的入室扫荡。 他穿的只是普通的工作制服，只能防尘不能防弹。此刻已经歪倒在叉车的工作台前，血红的液体糊了一车。 他至死都没能明白，他所工作的地方属于港口mafia的旗下产业，怎么会有别的不法团体光天化日下突然对组织发难。 工作人员的惨状已经被织田的异能捕捉。 他捞过地上的一块铁片，借着异能检测到的子弹的飞行轨迹，硬是穿过了这一片枪林弹雨。 被织田近身的人来不及反应，只觉下巴两边的穴位一重，供血被阻断，脑袋空白了一瞬。 紧接着是骨头错位的声响，手中的武器脱离了掌控，最后是被一拳头砸到了脸颊，仿佛震碎了鼻梁骨的重击让这人失去了知觉。 织田夺走了对方的武器，右脚猛踢了一下地面，借力后跳，拉开了和闯入者的距离。 这期间手中的冲锋枪已经扫落了好几个敌人。 当然，织田有控制好力度，知晓什么程度的伤不会让人死去。 不曾停下的异能自动补全了信息。 落进来的人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统一的装束一眼能看出对方的身份。 是港口mafia。 织田感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冻结了。 只要是行走在横滨灰色地带的职业者，几乎无人不知晓这个庞大组织的影响力，简直是黑暗的代名词。 一旦招惹上他们，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永无止尽的逃亡生活了吧。 织田如此想着，再度放倒了冲进来的几个成员。 最后一击射中了一人的手腕，对方端着的枪倾斜了方向，从中冲出的子弹改变了轨迹。 他在短暂的几秒中看到了未来，被流弹打中的身后箱子里响起谁的痛呼，而后有血迹从缝隙渗透出来。 现实中，改变了飞行轨迹的子弹疾驶而来，与异能最初显示的画面重合。 织田伏低身体，掌心贴地支撑着重心，抬脚猛踹向货柜。 被重击的箱子摇晃着向一边栽倒。 他朝着封口连开几枪，崩掉了上面的锁扣，在躲避空中飞行的子弹的同时，借着临时的掩体一把捞过箱子中的生物体。 而后又是新一轮的对拼。 “……作之助？” 三七在几十秒前骤然迎来了光明，一时间被过载的光线刺激的睁不开双眼。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和已经响了不止十分钟的枪械交火声。 原本的脱身计划被打断，困在箱中的三七再一次失去了平衡。 紧接着箱体震动，板条脱开，有谁一把扯过了她的衣领，拽住就跑。 边跑边朝着某个方向开枪。 精巧零件相互咬合的动静震得她双耳发麻。 等眼睛逐渐恢复视力，模糊的景象逐渐鲜活起来，她满眼皆被特别的发色充斥着。 “作之助！” 她肯定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织田捞起人的一瞬间，被手头份量惊了一下，而后发现对方的的确确是个小孩子。 并且算不上陌生。 前不久，借着躲雨的短暂时间，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实际上在那之后并没有展开任何的交流。 现在显然不是聊天的时候，于是织田简短地嗯了声。 两轮的火力压制没能拿下这里，对面暂时停下了一味的扫荡，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织田的任务到此实际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原定的货物被破坏，船期也会跟着延迟。 第55章 至于货品流失的价值，导致这一切损失的是港口mafia，想要从这个组织手中拿取赔偿，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现在该考虑如何带着小孩子在港口mafia的枪口下安全撤离。 “我有办法。” 像是探查到了他的想法，身边的小女孩突然开口。 织田暗暗惊讶，将目光落向了对方。 她的周身已经有紫色的薄雾飘起，身体像是即将被分解成细碎的粒子。 这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了织田身上。 “要说单纯撤离这一点，我已经非常熟练了。” 三七扬起手，扩大了幻术的范围，直至紫色雾气完全笼罩。 在新一轮混乱降临前，三七带着织田撤离了被困许久的地方。 . “等等我没有听错吧，百夫长。” 听闻部下传来的消息，太宰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如实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惊讶，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手底下的成员持续数十分钟的集火猛攻，被一个人尽数阻拦了不说，甚至反过来被压制，他们全部丧失了行动能力。” 百夫长难置一词，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这一事实只能证明他的无能。 身为港口mafia的一员，竟然败给了一个连武器都从他们手里缴来的人。 “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惊讶，你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了，有什么发现吗？” 太宰说。 就在这时，百夫长脸色煞白，像是猛然得知了自己干的蠢事不止一件，且其严重程度即使让他死去数次都难以脱罪。 他说出了那个发现——那处他们骤然发难的地址。 太宰表情冰冷。 到达近海工厂时，与那人交火的成员滚了一地，大都拥有意识，然而仅限于此。 在混乱落幕后醒来的监控组员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向准干部更详尽地说明了情况。 太宰沉默不语地往里走去，除了不可避免毁去的货物，中弹而亡的工作人员，现场的情况和百夫长所说的一致。 有人单枪匹马地将所有人拦在了门口。 即便如此，临近处的状况仍然惨重，这是大笔的损失，时间、金钱、客户群体。 更重要的是—— 被袭击的地方是港口mafia旗下的产业，而袭击者恰恰也正是港口mafia。 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他们被彻底的戏耍了。 . 单薄的纸张随风而动，从手中脱出。 三七脑子一热，没顾上查看周围情况，先一步蹿了出去。 虽然成功抓住了即将飞走的那一沓纸张，但失重感随之而来。 三七脸上一瞬空白。 悬起的心还在上面，人已经开始下坠。 叶片在眼前拂动，世界倾倒着。 三七悬在半空，施加在脚踝上的反方向力让她维持在了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状态下。 高海拔倒挂的姿势让脑部完全充血，头晕目眩地想吐。 马有失蹄，但她记得这一片不是森林啊。 三七一身冷汗未收，不敢有大动作。这会想起不久前放出的大话，心虚地看向抓着她的人。 “当心别咬到舌头。”织田提醒。 三七咬紧了牙关，乖巧点头，而后她被轻松提溜了起来，稳稳放在了树枝丫杈上。 并不是什么安全感爆棚的地方，好在不是她一个人。 “准备好，我们要下去了。” 欸？ 在青年如此提议前，三七本来想看眼她费心抓住的文件到底写了什么。 说着做好准备，实际三七只来得及眼前一花。 几个纵跃间，她已经结实地踩上了平地。 要是以后她对邮递员产生了奇怪的刻板印象，都是因为目睹了赤发青年的一系列对事手段。 三七摘掉头发里夹着的叶片，目光落向手中的文件。 她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正借着身高优势目光坦荡地扫视文件信息。 原本以为是什么重要商业文件的三七在翻完薄薄几页纸后，露出了吃到烂瓜的表情。 谁会把这种东西塞进货柜里啊，当事人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吗？ 得想个办法让太宰也难受一下。 那么话说回来了，她是突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的。 又是一次莫名其妙的睁眼困境。 ……她为什么要用“又”？ 三七晃着脑袋，甩去跑偏的思绪，重新回到刚才的问题上。 直到她脱困出箱子前，应该没人发现她的存在，这也就意味着，被敌人端着枪扫射的目标并不是她。 答案显而易见，当时和那对人起直接冲突的，便是面前的赤发青年了。 三七仰头看向对方，好奇询问他，“作之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织田的视线落在纸张上，闻言一顿，而后实话实说了。 “啊？” 三七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她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举起手中的文件甩了两甩。 “这亏大发了，因为这份私家侦探收集的富豪情史，引来这么大的麻烦，要是不小心受伤了……” 三七说到这里卡顿了一下。 她的思路已经被青年带跑偏了，连带着假设的门坎跟着拔高了好几个度。 这换成其他人，绝对不可能在枪林弹雨中全身而退的，甚至还顺手把她从密封的货柜里救出来了。 第56章 以作之助的身手，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邮递员了吧！ “要是委托人还没有结清尾款，可以趁机向他勒……寻求精神损失费吧，如果是太宰就会这么说。” 三七将瓜文件递给织田，顺便造谣好几天不露面的监护人。 赤发青年接过这几页不算厚实的纸张。 “薪资都是由上司按月分发，和委托人无关。” 面前的小女孩噢了声，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是失望，连头顶的呆毛都跟着垂落下来。 林间有风穿过，树叶摩挲着窃窃私语，地上的影子斑驳陆离。 织田看了看树林，目光掠过远处的蓝天，最终落到小女孩身上。 “要去吃咖喱吗？”他问道。 三七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精神，一扫此前的颓然，大声喊道：“要！” 降落的地点选择失误，实际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勉强到达能够打上车的路段。 但人只要有了盼头，并且短时间内就有机会实现，潜能会被无限激发出来。 三七走过了一个山头，不仅不累，甚至还有点兴奋。 她向作之助推荐着自己想要尝试制作的一些食物。 “牛奶蛋糕糊冰激淋盖饭？” 织田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无法想象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滋味。 “是非常想给某人尝试的一个新式菜品。” 三七说。 太宰明明嚷嚷着各类特立独行的永登极乐方式，可说什么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但最近一直没什么机会。” “这样啊。” 织田发出感慨，由衷地替不知名受害者逃过一劫而松了口气。 “下次如果有机会，将改良过的菜品送给对方品尝吧，会被喜欢也说不定啊。” “说的也是。” 三七点头，暗下决心等做出改良品后，要不惜一切地塞给太宰。 “不过现在先去品尝咖喱！我一直想要尝试一次这个传闻中超辣但超好吃的食物！” 第35章 呆毛联盟 “……” 一阵难言的沉默，在异能特务科总是忙碌的办公区域，这样的氛围相当少见。 “坂口搜查员，请问我们需要对这个异能量存储体进行特殊监管吗？” 有工作人员询问戴着圆形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 约莫半小时前，仪器检测到了不曾注册在案的异能量体反应堆，定位显示在近海片区。 虽然是港口mafia旗下的产业，但并未涉及任何灰色产业链，只属于普通的一家装货公司。 异能量反应最初出现在凌晨，数值维持在一个稳定的区间，其后有三次峰值。 根据调取的监控画面实时显示，第一次的波动不大，相关画面并无异常。 之后一次是在日常被打破的瞬间，数值猛增。 实际画面没有出现更多的混乱，只限两方人马在火并——如果人数众多的一方、呈现坡道滑石那般的败势，可以称上一句你来我往。 第三次，也是最强烈的一次，双方默契停火后，监控拍摄到的小女孩微抬起手。 一片狼藉的场地内突兀地蔓延起紫色的雾霭。 等到雾气彻底包裹两人，区域内的异能量数值骤降。 而后在另一处鲜少有人到访的植被覆盖区，出现了一致的异能量反应。 一瞬间转移到了数公里外的森林。 安吾合起手头的记录本，否定了对方的提议。 “从目前情况看来，她的能力相对稳定，应该是空间转移和视觉误导之类的功能辅助异能。” “比起这个，有件事更让我在意。” 他敲击着键盘，让监控的画面倒退至港口mafia的小队最先出场的时间轴，再次点击播放。 “港口的成员有各自固定的片区，他们理当清楚所在地涉及的一切旗下产业，以及同事负责的区域。” 坂口安吾停顿了下，推动着眼镜。 “兴许他们……” 工作人员刚起了个头，先否定了自己的假设。 背叛港口mafia的人没什么好下场，一两个或许是鬼迷心窍，一百个人做出同样的选择，只可能是被幕后推手利用了。 “先将这件事上报。” 太宰沿着横滨的河流走向，在岸边疾走，披着的黑色外套随步伐甩动。 他短暂地看向波光粼粼的河面，而后收回视线，将手机按键敲得哒哒作响。 已经从部下那里得知了三七的情况，在混乱开始前，对方不知何时被困于箱中。 调取的监控画面显示，那段时间并没有任何人进出过工厂。在此之前送到的货件，每一箱都经过了质检，不可能凭空上演一出大变活人的戏码。 无论是三七无端被困于箱中，还是组织的成员骤然向旗下的产业发难。 这背后隐藏着的推手，针对的就是港口mafia，让人联想起不久前曾公然挑衅他们的那伙人。 ——以有栖川为首的小型团伙。 他们手中掌握着某种东西，可以让寻常手段无法达成的事件变为既定的现实。 那个他们特地蛰伏以等待的时机，看来已经成熟了。 一个号码在此时窜进。 太宰停顿半秒，接通了电话。 栏杆的扶手生出斑斑锈迹，有鸟雀贴着水面飞过。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太宰沉默着一言不发，冷淡地注视着前方。 第57章 . “怎么样？” 三七伏在桌子上，踩着高脚凳的横条询问。 台面上摆着两个空盘，此前的食物保卫战已经结束，咖喱大失败。 三七身前的这份边上还放着盛有小半杯余量水的玻璃杯。 显然有对辣味咖喱进行过一通挣扎。 “电话占线着。” 织田放下了手机，虽然没开外放，但彼此挨得近，能听见里面的女声播报提示拨打的用户正忙。 吃饭的时候顺便聊了一些话题，意外了解到了太宰的交友圈。 出于这样那样一些原因，赤发青年和她的监护人此前见过几次。 话题至此，三七后知后觉地想起，或许该联系一下太宰。 长久无响应的电话自动断开了。 织田付完钱，和三七一同出了餐馆。 店门外的招牌低调地展示着本店特色，粉笔的色调在阳光下格外明晰。 “我送你回去吧。” 三七听到这话，惊吓得头顶呆毛紧急竖立。 “……不用知道具体位置也可以。” 织田停顿了一下，和人说明，“只要去到熟悉的地方，自己就能判断哪些是安全区域吧。” 三七被迅速说服了，“嗯，那就麻烦作之助了。” 风在流动，路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行人。 三七踢动脚边的小石子，尽量让它处在前进的路线上，等到再一次重新落到脚边。 这么重复动作的间隙里，她突然问起身边的青年。 “作之助为什么辞掉上一份工作了？” 目前三七已经肯定了对方不是普通的邮递员，她和港口mafia的人接触不算多，但是见过的都是有能承受己身异能的合格体魄。不然异能再厉害，反应神经跟不上也无济于事。 撑开的吊帘落了规整的一方影子，让人短暂离开了阳光的照拂。 边上的人似乎并不意外她的提问。 “不是什么有趣的理由。” 织田回答道，“现在的工作比起之前有更多空余的时间。” “真好啊。” 三七看了青年一眼，转回去继续脚边动作时，声音听起来十分落寞。 织田沉默着，如果不是现在的环境，或许他能顺带着接过话题聊下去。 但显然作为刚见面两次的人，即使一方有倾诉的念想，肆意探寻他人过往，并非他本意。 青年决定让沉默蔓延，直到任意一方发起一个新的话题。 然而，他错估了小孩子这个群体的分享欲，由此错失了拒绝的最佳时机。 “能找到人生目标并为之努力，即使同样面临挫折，也可以将它当成磨炼意志的一次挑战吧。” 三七停下了踢石头的机械动作，目光幽远地注视着虚空的一角。 “我好像很擅长让自己陷入各种麻烦，这次的事件隐隐带起了某种既视感，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这么说着的小女孩叹了口气。 “……说是感觉，因为我并不记得过去。” 高空速降那次没死，大脑空空的三七怀疑过自己可能不是人，后来倚仗身体的记忆用出了异能，她又觉得自己可能单纯遭遇过什么失忆了。 三七阅读过相关的文章，心跳停止和大脑死亡只是生理意义上的死亡，一个人真正的死去，是当他失去了过往全部记忆的时候。 但她一直没什么实际的感触，闲下来也不会想这些。 “那你有要找回过去的打算吗？”良久之后，青年问道。 三七缓了半拍地摇头。 “那就试着过现在的生活，没必要逼迫自己回忆过去。人并不是非得找到一个特定的理由才能活下去。” 织田看着前方，想起了遥远过去，那段彷徨着的少年时期，有人对他说“那就由你来写吧，这个小说的结局”。 就在这时，手机振动着响起。 三七还在消化着青年所说的话，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在思绪间隔的空隙里，听见边上人和电话那头的对话。 “现在吗？过去确实不远。”青年如此说着。 电话结束得很快。 三七疑惑，被对方告知电话那一头的人是太宰，目前在横滨的剧院。 “说是被绑走的，让过去钱货交易。” 织田简单概括，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个人看法。 三七的呆毛缓缓问号，“谁、太宰……被绑架了？还指名我们过去？” 得到了青年很肯定的回答。 一阵晕眩感砸中了三七，是那种天可能要塌的难以言说感。 这句话单独拎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但组合在一起产生的效果，让人头皮发麻。 甚至一瞬间怀疑是太宰新型的恶作剧。 但同行的青年似乎不这么想，毫不犹豫地准备前往。 三七手忙脚乱地拉住了织田作之助。 在对方无声的注视下，她硬是没忍住吐槽：“作之助，我有个问题哦，绑匪开价多少？要得太高的话还是让他们撕票吧。” “……” “怎么了？” “……原来如此吗。” 三七迷茫地站在原地和青年大眼瞪小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有在认真思考这个提议。 “话虽如此，果然还是过去看看，感觉太宰暂时没有被撕票的风险。” 语调还挺欢快的。织田心想。 第58章 计划永远都是赶不上变化的。 当这个变量是太宰时，三七……三七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有种麻木的感觉了。 到达剧院时，太阳正向着地平线下沉没。 暖橙色的光线穿过繁华商业区高耸着的建筑，直直落在荧屏上。 跃动的光点犹如燃烧着的火炎，夕阳和荧幕上的画面交相辉映，和谐地融为一体。 和三七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剧院外面十分正常，并没有某人被吊在梁下荡秋千的场景。 一时间有些失望地松了口气。 由于他们是被告知前往的，要找到本人并不难。 尚未知晓的幕后绑手考虑很充分。 每隔一段就放置了一处告示牌，标识语加红色醒目箭头，下方贴心地写明了距离指定位置还有多少米。 要是营救对象不是太宰的话，三七会觉得这是剧院工作人员安排的一种寻宝游戏。 他们最终在一处雕花的木质大门前停下了。 旁边的青年将手放在了把手上，厚实的双开门被拉开了一侧。 第36章 打不过就加入 三七莫名紧张起来，跟在织田身后，小心地探出脑袋。 ……后边是另一扇相似的双开门，附加四方的一处走廊。 白紧张了。 织田进了走廊，拉开了后一扇门板，三七紧随在后。 剧院里普通规模的一方剧场就此呈现在眼前。 舞台尚且拉拢着深红色大幕，围绕着舞台环形排列的座椅上空无一人。 穹顶白色的照明灯尽数开启着，将这里衬得亮如白昼。 在得以更近一步前，三七的右手边横来一条手臂。 她的目光跟随着面前的手臂迎上了主人的脸。 遗憾的是，并非熟悉的人。 “让他们过来吧。” 轻而缓慢的一道声音响起，拦路的人收回手，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三七循着声音找到了它的源头，面向舞台的正中央区域，第二排座位上坐着一个青年。 似乎因为用了比平时稍高的音量说了句话，在第二次开口前，他先咳嗽了起来。 三七认得对方，挺久以前见过一面的有栖川。 据太宰随口提及的几句话，有栖川和那个高中生正是挑衅视频的发起者。 游戏厅复制事件后，他们就没再出现过了。 三七还以为他们见势不妙去了别的城市，结果再见面就送来了绑架太宰的消息。 脚步声接连响起，三七紧跟着织田，一路下到了靠近舞台的前排座椅。 剧场的座位分成了九个片区，周围有四扇侧边小门，他们刚进来的地方是双数座位入口，对称的另一边则是单数。 人少一眼能看清这里的全貌，每扇门边都站着一个类似工作者的门神。 三七毫不怀疑，只要他们稍有异动，这些人就会从身后的门内掏出远程制动武器。 然而，这里除了他俩和座位上的有栖川，并没有太宰。 三七的目光投落向尚未开幕的舞台，这才有了一点太宰被绑架了的实感。 话说，他不会在红色大幕的后方被吊着吧…… 毕竟电视剧都这么演，没有多少观众的舞台从来深受某些群体的喜爱。 要说心血来潮地和曾经的敌人演上一出戏什么的，对象是太宰的话，完全没有违和感啊！ 但这次，她不是单独前来。 三七的紧张感已经褪去，现在直面着有栖川也生不出丁点的害怕。 可能是因为…… 想法还没落到实处，头顶的照明灯光骤然熄灭。 浓郁的黑暗瞬间笼罩，三七看不见近在咫尺的人。 好在这样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原本垂下的深色大幕逐渐向着两侧滑动，台上的背景正缓慢揭露。 三七看向了舞台。 灯光亮起，纯黑的背景前垒放有三迭方形盒子。 披着黑色外套的熟悉身影站在高处，被绷带遮去小半边的脸上露着笑意。 太宰张开了手臂，他看着台下的两人，率先开口了。 “听部下提起有人单枪匹马地拦住了百人的猛烈攻势，当时我就在想，能做到这种程度的非织田作莫属了，事实也确实如此嘛。” 他毫无紧张感地聊着天，完全不像被绑架着失去自由的人士。 旁边的青年没有立刻接话，似乎在观察着舞台的情况，再次开口时说了一句抱歉。 太宰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向港口mafia下手这件事。 一般说来，若是有谁和组织起了冲突，之后等待着他的只有无尽的报复，直至挑衅一方生命终结了。 “呀，真要说的话多亏了织田作才对。” 太宰抬手敲了下掌心，兴致高昂地说道。 像是猜到了青年会说的话，太宰继续说着，“是真的哦，要是没有织田作介入，我们的损失只怕会更多。” 他笑嘻嘻的，始终没有正面说明这件事。 “啊。” 织田想通了个中关系，明白是自己无意间搅乱了别人的计划。 他目光落向了座位上的人，此次绑架案的策划人安静地听着他和太宰的对话，并没有出声打扰。 然而，不对劲的地方从踏入这里就存在着。 织田按压了一下肩膀，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沉声说出了他的结论。 第59章 “太宰……不在这里吧。” 舞台上的人诶了一声，脸上的笑痕还没完全散去，就这么僵在那里。 空气似乎有瞬间的凝滞。 三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了舞台上的太宰。 先前听说了一些情报，但凡有栖川出现的地方，身边都跟着伊佐游川。 这次也不会例外，后者虽然没在现场，可她的异能是拷贝。 结合作之助的判断，面前这个和太宰一模一样的人，恐怕就是伊佐游川异能作用后的复制体。 但是为什么……太宰的能力会失效。 舞台上的人注意到了三七，弯起双眸，倏然露出一个称得上恶劣的笑容。 “呀，是说呢。” 复制版太宰用着和原版相似度极高的欠揍语气，站在高台上笑说。 “明明拥有着让所有异能在接触到身体的瞬间无效化的能力，为什么还是让‘我’诞生了。” 他从方形箱子上几步跃下，掠过大幕，走到了舞台的边缘。 “原因很简单，”复制体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看着走道中的两人，“你们尝试着用一下异能就知晓了。” 正如复制体太宰说得那样。 织田小弧地皱了下眉，那点不寻常的地方，天衣无缝失效了——他的异能分为主动和被动触发两种，无论哪类都被彻底得封锁了。 在靠近剧院时，织田便发现了这点。 恐怕他们正处于一个无法使用任何异能力的空间。 “没错，以这个剧院为核心，周围一个街区的范畴吧，所有进入这片区域的异能者都会失去能力。” 复制体太宰说。 “至于持续的时间，真要说的话，目前还在测试中。” “目的是什么？”三七问。 以及真正的太宰在哪里。 虽然她这个监护人总显得不靠谱，但在本职工作上不会这么吊儿郎当。 三七直到现在仍然无法想象，对方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被绑架的，论起手段，谁能算计得过太宰。 除非…… “人人都该拥有选择的自由，让自己成为想成为的人。”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坐着的有栖川第二次发言，同时也解答了三七的疑问。 三七并不赞同这个观点。 满口为了众生的人，不是中二病就是脑子有问题。 “说到底，这只是你们单方面傲慢的希望，你怎么知道别的异能者讨厌自己的异能。” 有栖川咳嗽着，从座位上站起来。以他的动作为信号，站在门边的几个人整齐一致地拿出了武器。 舞台的灯光骤然变化，背景音乐跟着急促起来。 “我的意愿不能代表所有人，你说得没错。但从来都是异能者强压一头的局面，便无可改变吗？” 有栖川从第二排座位踱步到了过道处，已经完全进入了赤发青年的攻击范围。 而他本人好似浑不在意这样的事实。 “无论何时，手中握有筹码的人，才是拥有着最终决定权的人。” 子弹上膛声整齐划一。 三七不想坐以待毙，她感觉作之助也是同样的打算。 包括有栖川本人，也明白他们不会配合。 于是，在他们两个人有所动作前，他先警告着。 “奉劝两位不要轻举妄动，你们会选择来这里，是听说了太宰治被绑架的事，在没有确认其状态前，谨言慎行才是上策。” 织田略一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他看向身边的小女孩，对着三七说，“看来我们现在只能配合了。” 三七抓着青年的衣服边角，很明显地进行了一番挣扎。 余光瞥见复制体的太宰重新回到了舞台中心，她不情不愿地瘪嘴表示好吧。 “kufufufu，真是有趣。” 突兀介入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短暂平衡。 舞台道具垒起的至高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交迭着双腿，饶有兴趣地看着剧场上演的这出演出，瑰丽的异色双瞳中满是兴味。 “哦呀，不用太在意我。” 一下子吸引来了数道目光，六道骸接受良好，并示意几人继续。 然而在场众人没有一个听他的。 且不提走道中间的那三个和剧场进出口守着的那些无用之人，当数舞台上站着的、正源源不断散发着恶意的人，瞧着最为碍眼。 无奈，他从高台缓步走下。 完全站到舞台上时，幻化出的三叉戟毫无预兆地捅到了同在台上的复制体。 “一出现就这么暴力，会让人很苦恼的啊。” 被捅的人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甚至像是预料到了他会整这么一出，没有躲。 实际也确实不需要刻意的闪避。 “哦？” 幻术师的武器径直穿过了复制体。 六道骸略微虚起双眼，就接触的感觉而言，显然这里有个比他更像幽灵的存在。 台下响起了单调的拍手声。 有栖川靠着座椅边缘，掌声虽然送给的台上之人，目光却落向了不远处的三七。 “确实诧异于那人的料事如神，截至目前的发展都符合了他的猜想，在这隔绝了一切异能的地方，你始终不受影响。” 有栖川略微俯身，叹息般地说，“甚至在两方作用下，产生了匪夷所思的景象。” 第60章 他话语中的指代非常明显，让三七不自觉地多想了一点。 时刻嚷嚷着要去往极乐却次次奇迹般存活下来的人，只会更加热衷尝试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享受在性命无虞的前提下反复横跳的快乐。 简而言之，太宰是不可能被绑架的——除非他主动跳进别人挖的坑里。 他打不过就加入这一套为什么用得那么熟练啊！ 第37章 异能奇点 太宰一作妖，被坑的必然不是他自己。 这次的幸运儿，毫无疑问正是她！ “太宰你真得该被揍一顿。”三七在并没有当事人存在的地方犀利道。 复制体太宰很贴心地没有让三七的话落空。 “是呢是呢，不过也得找到本人才行哦。” 三七的眼皮狠狠一跳。 几分钟前，复制体太宰提议他们尝试使用异能时，三七的想法很单纯，带着作之助先从这地方撤离。 那会她想着既然不能确定太宰的情况，他们最初到此的目的已经无法实现了，自然就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和人扯皮。 至于真正的太宰有没有事，并不是她该操心的，那么大一个监护人，怎么可能说出事就出事。 然而，三七很快意识到，她的异能并没有失效，却也没有成功地离开。 反而受到了某种奇怪的牵引。 异瞳青年突兀的出现引来了在场众人的注意，三七从他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 只是不可知其原因。 直到对方幻化出三叉戟的那瞬间，无数画面突然涌现在她脑海中。 幻术的习得、戴着骷髅眼罩的年轻幻术师，以及……三七所遗忘掉的过去。 被海量信息砸中，光是理清前因后果就花了一段时间。 好在对方的出现短暂吸引走了别人的注意。 只是，问题跟着到来了。 三七长久地注视着六道骸。 按照库洛姆的说法，幻术的本质是构筑，将无形的存在变成真实。 但这是有前提的，为了让构筑出的东西像那么一回事，需要幻术师完全地掌握幻化对象的模样。 三七在彭格列的那三年，并没有见过这人，他是个偶尔存在于纲吉话中的男人。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 有栖川所谓的匪夷所思的景象，是指他吗？ . 织田曾经听过一个说法。 当拥有相近或完全相克异能的两个人同时使用异能，会产生一种完全不同于任何一方的新能力。 这种现象被称为异能的奇点。 舞台的上方站着复制体太宰，脸上是一副不明了的笑。 织田思绪顿了下，不得不感慨复制型异能力者的奇特性。 若非某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他确定了此人并非真正的太宰，单就其表现出来的性格，简直和真的一模一样。 不远处是作壁上观的陌生青年。 织田嗅到了后者身上源源不断散发着的危险气息，只是对方并没有插手或者相助的意思。 如同他最初出现时说的那样，不用太顾及他，只想做个看客。 近前的有栖川正说明着这一系列怪奇事件发生的理由。 他话题指代的主角一言不发，但织田再次感觉到了三七的紧张。 对方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彻底攒紧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跟着对方的思路走。 三七目光瞥向舞台上的人，真得很难不在意这么高调出现的六道骸。 过去的记忆回来后，三七意识到当时她离开得非常突然。 简单睡了一觉，睁眼就是空投横滨，也不知道纲吉有没有担心地疯找。 私心使然，她并不希望来的是只存在旁人台词里的六道骸。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三七晃晃脑袋，甩掉不合时宜的想法，看向有栖川。 对方并没有持续的注视着她，也没有为她答疑解惑的打算，而是吟诵起了一句中二度含量极高的台词。 “此等腐朽枯寂的世界，非我们所追寻的理想。风于青萍之末起，我们自细微处着手行动。” 无形中的变化降临在这方算不上狭小的空间。 有栖川退到了一边，手撑在红色靠背椅上，他的目光垂落在地上，没有看周围的任何人。 台上的黑发少年抱怨地开口了。 “真是爱随意指使别人，往常这种态度的我可一概不会搭理哦。” 他这么说着，骤然向边上的幻术师发难。 太宰的手抓住了青年，被触碰就会让人失去异能的能力，他们此时是想看看诞生于奇点中的现象能否被一起消除。 “哦呀，着实是让人意外的能力。” 幻术师面上浮起了诧异，他的身形变得飘忽不定，犹如镜花水月的幻象，只停留了很短暂的时间就流散了。 复制体太宰看了眼自己的手，目光沉静似深海，几个呼吸的起落后猛地往边上小跳了几步。 冲天的火柱上缠绕着植物的根茎和绽开的莲花，挤破了地面，腾空而起，迅速地填满了整个剧场。 火舌熏腾蚕食着幕布，气焰燃烧消耗着空气，剧场的温度节节攀升。 在场的人无一不被双眼捕捉到的画面欺骗了大脑，在这样高经费燃烧的场子里生出怯意。 这场面比当时库洛姆制造的幻觉来得更加具有压迫感。 第61章 三七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还不明白吗，真是愚昧无知的孩子，他们最初的目的就在于你。” 六道骸重新出现在了三七身边，瑰丽的异色瞳中数字跳跃着变换，最后定格在了二上。 “隐藏在真实中的幻觉，在幻象中催生出真实，由我来教你新的一课。” 无数蛇类凭空出现在剧场，充满攻击性地飞蹿向舞台上的人。 在那之后，先前因为课业错过了推平一方建筑的其中一个罪魁祸首的战斗姿态，直接呈现在了三七面前。 具体该怎么形容眼下的场景。 三七沉默，极具个人特色，充满了叫人无法欣赏的大场景。 整体花里胡哨的。 然而，这并不是毫无悬念的一边倒局势。 单就排场看，幻术师的构筑显然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剧场被他的幻术破坏的七零八落、破破烂烂的。 可无形中的那个存在始终约束着他彻底放开拳脚，他并不能完全地给人造成致命伤害。 正在战斗中的幻术师游刃有余，一边切换着眼瞳中的数字，一边再现了他极具个人特色的笑声。 “看来我和你的能力相性不太合。” 六道骸转着手中的三叉戟，眼中数字回到了寻常的六，对应数字迭加的效果跟着消失。 他单方面结束了这次试探，“不过我玩得很开心哦。” “作为临别的礼物……” 幻术师的身影逐渐被雾气笼罩，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三七的手中。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会让人失望啊。” 由异能催化而成的存在挑剔地发声了，“现在可不是这么悠闲思考的时刻，本体的我还生死未卜哦。” 三七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这一次，或许因为彭格列雾守给予她的并不涉及未来，又或是他们的时间流速相当。 金属质感的东西没有消失，抓握的姿势让它抵在了三七的掌心。 是一枚造型普通的指环。 “差点忘了，介于这是一次针对个人能力的考察，不允许旁人插手。” 复制体太宰语调欢快，脸上并不是与此相符的神情，他冷淡地注视着台下的人，示意赤发青年不要随便出手。 “筹码依旧是本体的我的下落，当然你们要是想赌，我自然也是不介意的。” 各种意义上看，三七都觉得太宰很麻烦，总喜欢把她耍得团团转，是个品行恶劣的监护人，但毕竟他隶属于港口mafia，且是组织里重要的干部人选，当初也是三七执意要成为他的部下。 互相选择的结果。 “作之助。” “嗯，我不会随意插手的。”赤发青年回答。 三七将指环握在了手中，刚刚六道骸给她示范过，姑且知道怎么使用。 无论在场还是不在场的人，都一致认为有栖川的最终目标在于她。 三七顺着这个思路，按她先前假设的太宰主动跳坑，八成又是猜到了对方的意图，将计就计借别人的手来试探了。 至于他想确认的事—— 她究竟是个什么。 掌心中握着的指环燃起一簇火炎。 和预想的不一样，它既不灼人也不冰冷，几乎和人体温等同。 紫色的焰体时不时地从指缝间窜出，三七略微松开了手，眼中倒映着跳跃的火炎。 那一刻，她内心的想法很纯粹。 如果可以的话，想再见一面然后跟人好好地道个别。 三七的幻术老师是库洛姆，后者曾对沢田纲吉说过，她是个很有这方面天赋的孩子。 雾本质上是构筑，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形成让人捉摸不透的幻术。 “……纲吉？” 三七看到了出现在面前的人。 她张了张嘴，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童，无法做到咬字清晰，许久没道出口的称呼略微走调，声线还止不住得发颤。 额前常燃着橙色火炎的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灿金色的双眸沉静无比。 他的掌心落到了三七的头顶。 沢田纲吉眼底柔和，唇角轻弯起一丝弧度，“好久不见了，三七。” 掌心温度和实际压着的分量都真切可感。面前的人就存在于此，并不是她的幻觉。 在幻象中诞生的真实，雾守之前是这么说的。 “更多的话，等从这里出去后再说吧。” 沢田纲吉收回了手，目光掠过舞台上的人，看向有栖川。 “你很有自信能从这里出去。” 有栖川不闪不避地迎上了青年，现在面前这人，和刚刚那个青年属于同类现象。 都是由异能奇点促成的特定事件。 这两个陌生到来的访客，可以看成是在这个无法使用异能的区域里——由“书”写就的现实——被能和“书”产生共鸣的小女孩召唤出来的、脱离本世界法则的异类。 “不试试怎么知道。” 超死气模式下的沢田纲吉冷静地回答着，干脆利落地做了个起手动作。 反向喷射的火炎几乎难以用肉眼捕捉，而置于身前的右手正凝聚起高强度的炎压。 第38章 拆迁办再等场 屏幕上弹出赤红色的警示窗口，相当醒目地占据着大篇幅，吸引在场工作者的注意力。 异能量反应磁场空前高涨。 第62章 原本监控显示阈值低于正常值的地方，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下子跑向了另一个极端。 安吾已经接连熬了三个通宵，双眼眼球蔓布着血丝，边上空了好几瓶眠眠打破的饮料，完全没来得及顾上处理非工作外的事。 “检测的能量值还在持续反应，只是超过了机器的阈值，目前无法显示。” “另外，该区域捕捉到了和此前近海工厂高度相似的能量波动，推测那个异能者也在现场。” 安吾原本还想着看看再说，听到这唰得一下从座位上起来。 在他身旁的两名成员面面相觑。 安吾面不改色地推眼镜，“我们去现场探查具体情况。” 内卷的打工人根本不需要睡眠。 安吾的同事内心哀嚎着，随同他赶去那片区域，余下的几位则继续监控事态发展。 现场的环境比机器检测到的更加直观，也更加惨烈一些。 尘土遍布整个剧场，建筑碎石和座椅的残骸到处都是，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照明用具无一例外被毁，当前的剧场陷落在大片的黑暗中，唯有凌空一道身影悬浮。 某处断裂的隔板上落着的石块晃动着，而后整个被掀到了一边。 冒头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赤发青年在建筑彻底坍塌前，及时护住了身上的几处要害，因此最后的擦伤在可控范围，而被他护住的小女孩则几乎没有受伤。 三七松开了掩住的口鼻，确认作之助并没有大碍。 从碎石区爬起来，三七随意地抖了抖浮尘，四下寻找着另一人的身影，也就是造成目前局面的某位大空首领。 “我在这里。” 沉静的嗓音自上方传来，修长的身影维持着悬于空中的姿态、下落了些许。 沢田纲吉选择了高处空旷的点，目光掠过被毁去了大半的剧场。 这类娱乐场所一般不会建在偏僻郊区，而是集中坐落在一些相似作用的地标建筑附近。 他没有限制技能的最大输出，单威力看周围一切被夷为平地也不足为奇。 然而，仿佛被炮轰过的现场已经没了除他们以外的其他人存在。 承袭自血脉的直觉让他做出的判断并没有错。 他们所在的地方非常逼真，细化到了方方面面。但这不是真实，也并非幻术师构筑的幻觉空间。 沢田纲吉皱眉，超爆发都没能攻破这里。 织田尝试着发动异能。 毫无疑问的失败了，然而战斗的本能仍然留存在这副身体中。 在被盯上的瞬间，他浑身的细胞活跃起来，反应神经被运用到了极致。 飞来的子弹擦着脸颊过去了。 织田抓过了身边的三七，借着建材的残骸挡去了后续的攻击。 空中响起某种燃动力骤然推进的声音。 很短暂的一秒滞空，沢田纲吉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处。 再出现是在敌人的大后方，燃烧着火焰的双手快狠准地劈向没反应过来的人群，伴着肘击联合技能，不到五秒，刚还拿着枪支准备大展宏图的人，已经成了倒地不起的睡袋。 没有更多阻碍登场，脚下踩着的地面突然开始晃颤，狼藉一片的地方持续抖落着碎石。 这地方快塌了。 沢田纲吉当即冲向剧场过道，三七还在那里！ 断裂的建材持续向下崩落，混凝土中的钢筋笔直嵌进了碎裂地砖的缝隙。那些挤作一团的砖石碎块间突兀地浮起一个胀破的气泡。 沢田纲吉灵活地绕开一路落下的障碍物，前进的速度再提。 隐在发间的耳朵不受控地动着，织田带过三七，从遮挡物前翻身而过。 震感愈演愈烈。 他们的脚下好像踩着某只即将苏醒的凶兽。 等它冲破樊笼时，不管是这一平层的无极质存在还是他们这等凡胎躯壳，都会被分解成最原始的状态长眠于此吧。 三七扒着织田的肩膀，在颠簸的奔跑中看清了他们身后的情况。 完全突破了物理学的场景正在后方上演。 一抹橘红色的痕迹率先从砖瓦碎石中冲出，落下的瞬间腐蚀掉了建材，呲呲声后短暂地浮起一缕白烟，又被喷涌而出的大片红色更迅速地吞噬掉。 是岩浆。 并非幻术师真假难辨的幻术，而是确定存在于此的物质、真实地流动在剧场的地下。 地面爆裂只在瞬间，即使织田的速度足够快，也没法胜过自然灾害的爆发力。 即将被吞噬的前一秒，没有异能也预料到了将迎来的结局。 织田没有犹豫，抄起三七做出投掷的动作，趁着最后的机会把手头的小女孩丢给正无视重力飞来的青年。 接力成功。 不止如此，对方再度用了媲美音速的瞬移，突破人类极限般的提速，拽过了将将被岩浆裹挟的织田。 卷起的熔融物质堪堪擦过，没能碰到人，后继无力地落下，在炽热粘稠的熔岩流中来回趟动。 “有头绪吗？” 沢田纲吉一手抱着三七，一手提着和他差不多分量的成年人，稳当地悬停在空中。 剧场地面已经彻底被熔岩流替换，他们正置身在这处高温熔炉中。 被拎着的织田表情严肃，“啊，虽然很想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没有解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63章 “是梦吧。” 横滨的地下不可能有这种超自然的现象，能在合理的背景下铺陈大量不可思议的场景。 如果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在这个杜绝异能的世界，唯有潜在意识才能构成这么无厘头的情节发展。 恐怕他们踏进这个剧场同时掉进了两重世界，不能使用异能力的世界，与某人的梦境世界。 目前为止，无论哪者，不是突破出去了，连解决的思路都没有。 一切就像被猫挠过的毛线球，最初的源头没找到，乱抓一通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默契的无言再度笼罩，当下环境中的两位都并非健谈人士。 比起交谈，更倾向于实际行动。 “纲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三七换了个人当颈部挂件，打破了这会的沉默，她问突然到访的人。 要说这里是他人的梦境世界，那梦境主人对出现角色的筛选也太随意了些。 六道骸的登场勉强算成奇点现象，可后续给她指环这件事，不可能也被提前预知到吧。 虽然以前有人夸过她幻术用得好，但三七没怎么往心里去，觉得他们都是看在纲吉的面上，哄她玩的。 想要再见纲吉一面的心愿，和纲吉真得出现在这里，两者无法因为她点燃了指环就划上等号。 梦境主人要是能控制，肯定第一个阻止。 ……难道没法控制吗？ 充当着三七临时挂件架的沢田纲吉没说话，也没有话题转移。 一旦说明，必然会谈到三七的真实身份。 他并不希望对方知晓，无论如何，世界存亡的重担都不该落到一个小孩子身上。 “又是不能说的秘密吗？” 三七闷闷地说着，很快放弃了纠结这事。 当务之急，怎么从别人的梦境出去。 “找到梦境主人然后狠狠给对方一拳……虽然想这么说，可是目前还不知道这里是谁的梦。” 三七撇着嘴嘟囔，指环上的火炎往上蹿了一点，没有冒得太过分，维持在正常的度，倒是没有疲惫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在别人的梦中很难睡着？ “我有个想法，但是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悬在半空中的织田开口了，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对目前的状况适应良好的模样。 两位成年人短暂的目光交接，沢田纲吉顿了下，“就按你说的先试试。” 三七看看纲吉，又看看作之助，不明白这两人进行了什么心灵交流，很突然地达成了一致。 沢田纲吉保持着当前的状态负重前行中。 为了三七的安全着想，在搭乘着乘客的当下没有展开之前两次的瞬移，卡着两人、主要是三七能承受的最上限值，于空中一路飞驰。 织田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一片的布局，虽然并不曾来过这，但最开始进来时，顺带着记下了剧院的平面图。 凭靠着这点印象，充当起队伍的临时导航。 通行的这一路都没有看到有栖川那行人，这空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因为偶尔会蹿出一两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岩浆跟随着他们行进的路线一直蔓延，贴心地覆盖到了所有可以踏足休息的区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画面，生物个体以一种奇特的造型打碎了重新组合，完全超脱了现实存在。 算是见识了梦境主人筑梦的脑洞之大。 三七受不得这种精神污染，闭着眼趴在青年肩膀上，专心地给指环供能。 如果、她是说如果，这个梦境的主宰者是太宰。 三七会在找到他的时候狠狠把人从休息的地方推下去，让不可控制的下坠感把他从梦境世界拽出来。 安吾赶到现场时，剧院从外部看一切正常，完全不像是曾出现了超过机器检测阈值存在的灾祸中心。 他没在门口过多停留，沿着台阶上去了剧院的内部。 安检入口站着两个值班人员，安吾向他们展示了证件，从边上的通道进到了大厅。 根据接线那头的同事持续的观察，异常能量反应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因为有别的物质介入，已经不能清晰地被机器捕捉。 安吾从大厅的双数门进入了位于一层的剧场，现在还在白天，远不到演出开始的时候，只有工作人员在做惯例的检查。 他顺着走道的台阶往下，直到抵达仪器检测到的反应最强烈的地方。 「堕落论」。 那一刻，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涌现。 青年微低着头，镜片的反光彻底遮挡去了他眼中的神色。 第39章 世界基石 完全没有。 异能提取的画面没有任何犯罪的痕迹，偌大的剧场如常地进行着的演出，一波人走，新的一波人来，时间轴往前再推，一切都没跳出日常的范畴。 这是不可能的。 安吾感觉到了一阵头晕目眩，被现实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即使是专攻藏匿的能力者，也不可能抹除所有的行踪。 画面在这一格上定住了，色彩剥离，如同信号不稳定的老式电视机。时不时的跳频闪烁着，再度稳定下来时，已经切换成了毫不相干的画面。 三人组停在了一扇门前。 以平面图上的排布，这扇门通向的是外墙，一般只起到装饰作用。 第64章 岩浆扑涌的位置在一点点向上升，即使靠着沢田纲吉也支撑不了多久，前后皆无退路的情况下，选择往前的存活概率更大一点。 刚来的路上，织田说了关键的几点信息，多是书籍里提及的概念。 筑梦者往往不会引入现实中的标志性建筑，避免混淆真实与梦境，而陷入梦中的人要出去，就得找到藏身在这个世界的梦境主。 但这处梦境有一点和书里提到的理论不一样。 门在面前自动弹开了。 和图纸上的布局不一样，门后不是墙外的开阔风景，甚至和开阔地没有任何关系。 寒冷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连通的这个房间像是独立在梦境海中的一处孤岛。 前进路线带动了视角转移，三七看向位于她视线前方的门。 一线之隔的地方依旧涌动着滚烫的熔岩流，无形的屏障却将它与这处房间隔开。 门内没有受到丁点的侵蚀。 临时组成的三人团体利索地拆分开，他们几乎同时间踩在了地面上。 隐藏的位置虽然蹊跷，而后其内部构造本身普通得随处可见。 房间没有设置任何的窗户，四周墙面等距离填充着内嵌的储物格，格子里留存着照明用的灯条，效果不及壁灯，只营造出了幽幽的冷色氛围。 诡谲地给人以置身于标本间的错觉。 房间空空荡荡，正中间突兀地竖着不置一物的铁架台。 沢田纲吉不动声色地扫视过这处房间，过分空旷而一览无余，没有探查到任何潜藏的危险。 最终自然而然地将注意落到了房间里唯一醒目的物品上。 铁架台面上的纹路首尾相合着组成了两个格子。 感知到人的靠近，图案边缘的纹路亮起微弱的光，在无人操作的前提下，不算精巧的机关被触动，铁皮格兀自下沉、退向一边，而后将新的一样东西推上台面。 那是一本书。 封皮空白、平平无奇的一本书。 正常情况下，人面对着这样一件物品，能受到的最大伤害也不过是被纸张划伤了。 只是梦境世界的走向总是不可控又无厘头。 书页展开，洋洋洒洒的一句话落下。 站在它前方的三个人瞬间陷入了某种不可见的意识混乱中。 三七难受地哼出了声，短短几秒，她先后见识到了各自不同的死法，前一秒死相惨状，后一秒她安然无恙，眼前依旧摆着平平无奇的书，没有展开的迹象。 然而，不等她松一口气，新的死亡方式已然降临。 如此循环往复，意识被反复地拉出来鞭笞，精神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三七浑身冒着冷汗，呼吸不受控制地紊乱，几乎忘了这本能的动作，下意识地伸手够向边上人，而后只觉得颈间一痛。 双眼捕捉到的画面暗下，三七的意识正被逐步抽离，那之后是彻底的黑暗。 棕发青年接住了三七倒下的身体，他的面色有些难看，显然同样的情况、他也一概不落地经历了一遍。 “……这是你们的世界维持秩序的基石？” 织田沉默着，闭眼又睁开，无意义的动作后，他说起了那个传闻，有关于“书”，能改写现实，扭转正邪双方的立场，让已经消亡之物重现。 简而言之，谁的手中拥有书，谁就能颠覆现世维持的平衡。 本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此刻掌握了书的人没有与三七正面碰上，这里发生的一切，追溯到的源头指向了她。 能和世界基石的“书”共鸣形成异能奇点的存在，已经超出了异能者、或者说是人类的范畴。 此刻并非在意三七身份的时刻，经此一遭，恐怕除了她自己，其他人都摸清了她的真实身份。 现在大体知晓掌握了“书”的人真正的目的，想要借本质接近的两者间持续的共鸣，生成一个崭新的世界。 幕后之人已经向他们展示了书的力量，并且这大概率是可行的——顷刻间创造新世界再将其摧毁，将他们置于时空的点线间，试图把人逼到精神失常。 “那个孩子对我的到来毫不意外，或者说他正是期待着这样的展开。” 这世界的流速和他们原本的世界差不多，实际雾守消失到沢田纲吉出现，间隔了不过短短几分钟，要说提前做准备的可能性很小，但对方却很笃定一定会按照这样的事态发展。 他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确定了三七的身份。 “你说太宰吗？” 织田并不意外对方能做到这一步，一个走一步提前算好了十步的人，在不经意间就落到了他设好的圈套中，甚至猎物本身还未察觉。 “最初我们会来这里，正是因为接到了太宰本人打的一通电话。” 只是，织田想着，或许那时就已经是复制体的太宰了，对方多次提及到本体下落不明，在预设了前提的无法使用异能力的、由“书”创造的世界里，复制体太宰同样不受影响。 他们所在的梦境世界，实际就是太宰一手创造的吧。 织田思考着告知对方关于太宰真实身份的利害关系，青年给他以同道中人的感觉，身上带着在里世界浸淫多年的气质。 但同时，他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特定的现象得以跨越时间前来，注定只能短暂停留。 “港口mafia、也就是太宰所在的组织，就在今日被拥有着‘书’的人利用发生了交火事件，我恰巧在场，意外碰到了囿于前线的三七。 第65章 现在想来，他们的目的始终明确，港口mafia只是他们挑起事端的一处引线。” 有栖川明确提过想要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书”不能直接实现这个理想。 横滨大多数的异能者都集中在港口mafia，要想撬动一个组织，需要一根杠杆的同时，还得有另一个组织。 恐怕他们也是在接触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三七的不寻常，想着优先解决，反倒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没来得及把另一个组织牵下水，被港口mafia的干部候选先一步咬住了七寸。 “先前你说的计划，到此就没法再进一步了。” 确实如此。 织田回答道。计划提前被对方知晓，也就没有了施展拳脚的意义。 而且也的确没能全身而退，三七她被迫陷入了沉睡。 原本是以梦境主人是有栖川那一方的人为前提，借异能奇点的特殊现象引出人。 但造梦者换成太宰，这做法成了最坏的一张牌。 “或者，再试一次。” 沢田纲吉摆出了熟悉的起手势，耐心告罄，金橙色的双眼没什么太大的情绪。 他不擅长应对这种弯弯绕绕的事情，如果说不通那就揍一顿，找不到人那就把梦境毁了。 火力全开的超爆发瞄准一个方向，兴许能把梦境轰飞。 织田诧异地看向人，“要是梦境世界倾塌，我们说不定也就不存在了。” “不会。”超死气模式下的沢田纲吉笃定，掌心炎压在说话间持续蓄力着。 看这架势，不仅仅只是洞穿一个房间，是想把整个片区都夷为平地。 兴许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已经掉线有段时间的书页再度浮现字体。 有别于此前直接写就的事实，这次是一个类似脑筋急转弯的提问。 “什么时候零大于二且二大于五，答对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 在场的两个成年人默契而微妙地停顿着，而后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游戏的名称。 答案意外的充满童趣。 周围的景色迅速倾倒，墙体和天花板折迭着倒退缩减，梦境世界正在崩塌。 大幕敞开着的舞台重新显露，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一束聚光灯照耀着，一道身影被悬空地挂在那里。 正是太宰，此刻似乎意识全无。 织田的手中一重，额前跳跃着火炎的青年将昏迷的三七放到了他这里。 头发覆落的阴影遮挡掉了他的神情。 又是熟悉的破空声，人影从走道瞬闪至舞台，积蓄了力道的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向了悬挂着的身影。 嗙。 世界再度归于寂静。 倒地的身影脸上的绷带有些许松落的迹象，而本人似乎更加没可能立马清醒过来了。 时间不停歇地流逝着。 那之后？ 那之后啊，事态的发展奇怪了起来。 “我可以相信你吗？” 沢田纲吉的声音很轻，几乎不像是要和人正常交流的音量。 黑发少年疑惑着从喉间挤出了毫无意义的拟声词，然后反问似的发言了，“相信……稍等一下哦，你在问我吗？” 第40章 梦境坍塌 太宰的笑容收敛了，隐约还能窥见一丝残留的笑痕。 他用那双仿佛能将人拽入深海的、充满浓郁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对方。 那反应就好像听闻了某种不可思议但技巧拙劣到无法逗人微笑的笑话。 要知道，青年刚刚砸下来的那一拳头，可是让他的脸现在都还隐隐作痛着呢？ 面对这样的敌人，竟然抱有这般天真可笑的想法，太宰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能衬得上这种纯粹的愚蠢。 沢田纲吉对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 甚至能提前猜到少年会说出口的话，无他，被守护者逼的。 寻常的讽刺听起来已经不痛不痒了。 他的直觉向来很好，眼前的少年能教会三七如何在里世界立足，这是他没能做到的事。 “别把麻烦推给别人。” 太宰不高兴道，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 对方也不意外他这么说，在他明确表示拒绝配合后，用着和战斗时截然不同的温和语调——但不容拒绝、是让人讨厌的上位者气场——说着他最终会改变主意的。 “我算是知道她奇怪的脑回路怎么形成的。” 太宰用手指点了点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沢田纲吉。 “真是一脉相承的想当然，这种性格在mafia很吃亏。做不到身手不凡而抱有那份天真，会死的……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才不想照顾小鬼。” 太宰扶正了倾倒的方形箱子，坐下休息的间歇继续说道。 “虽然都是一个组织的首领，但你和森先生不同，我没理由听从你的安排。” 太宰小心避开被痛击的右脸，重新缠好了绷带，他脸上情绪很淡，整个人安静地散发着浓郁的恶念。 “培养一个人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金钱，好比估计商品的价值，不能带来回报的都是废品，没必要在人身上耗费心思，而我没有看到她的价值。” “那这么刻意地设局，只是为了拿到‘书’吗？” 沢田纲吉的目光落向了空旷的片场，来回按压了一遍手指关节，“三七陷入了昏迷，而我依旧存在于此……实际我们还在你的梦中吧。” 第66章 有栖川他们的行踪失去得很突然，也许一开始都不过面前之人的自导自演。 沢田纲吉还没抓到梦境的源头。 太宰弯起双眼，“是呢，对方有备而来，要从他们手中夺取东西可不容易。” 沢田纲吉没再多问，要想看清一个人，不去听他说的话，而要看他实际做的事。 少年铁了心地不愿说真心话，那再追问得到的也都不是有用的信息。 至于三七，他想起当时那个奇怪生物的说法，让三七成为真正的人，这是相当笼统、难以简单衡量的概念，或者它自有一套标准，暗中进行着计算。 所以才会再达到了目的后，如同他最初设想的，对方直接带着三七脱离了他们的世界。 在新的世界寻觅到了新的任务执行者——虽然对方看着并不配合——开展新的旅程。 沢田纲吉清楚他无法插手，这个世界有其独立的一套规则，三七在这里也能经历更多，包括自己不曾向她展示过的彭格列的罪孽。 “要是有其他想说的，可以趁这个机会一起说掉哦。” 欢快的语气从后方传来，是太宰。 他将双手撑在后方，仰头看舞台上的灯，落有光影的眼中空荡荡的，找不出分毫色彩。 “人的记忆很神奇，该忘的忘不掉，不想忘的事却完全不记得，是不是很有趣？” . 醒来的时候，脑子昏昏沉沉，三七在原地静坐了一会，等待着身体各项功能上线并正常运行。 她在舞台前面那一排座位，作之助在左手边的安全出口，大部分身影落在暗处，见她醒来也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过多的招呼。 对了！ 三七一轱辘起身，想着找人。 舞台那边跟着传来动静，一前一后出来两道身影。 前面的是刚还在念着的纲吉，后头几步远的地方坠着现任监护人，太宰脸上罕见地挂着不服气。 “纲吉。” 三七熟练地抱住人大腿，迎上太宰嫌弃的表情后，对他扯出一个鬼脸，转而拉着沢田纲吉去到了另一边。 虽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以干部候选的恶劣程度，指不定又暗地里挖坑。 ……不过刚看太宰的脸，好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揍了一拳。 三七望向身边的青年，对方好像知道她在好奇什么，用手指刮了刮脸颊，“算是让人快速从梦中清醒的办法之一吧，有失重坠落的感觉。” 还能说什么！干得漂亮！ 一般很少有人能正大光明地揍太宰一顿，还不被报复回来了。 要问原因，当然是纲吉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很快就要离开。 三七并不觉得失落，这是必然的结果，而且这一次能好好地和人道别。 他们谁也没刻意地提及，寻常地说着话，沢田纲吉提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作为交换，三七也和他说着在这边遇见的人。 “注意安全。” 最后，沢田纲吉摸着三七的头发，“还有，别偷偷地藏起甜食。” “我才没有！都是正大光明吃的！” 三七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正名，在青年无奈笑着蹲下来后，凑上去拥抱住他，“纲吉，路上小心。” “嗯。” 手臂垂落下来，身前已经没有了沢田纲吉的身影。 三七摸索了一下口袋，确定雾守给到她的指环还好好留存着。 哒哒的脚步声走来。 黑发少年倾身俯瞰着三七，手伸过来欠欠地在人面前挥动了两下。 “在哭吗？” 三七斜眼看人，没好气地说了句才不会哭。 太宰站直了身体，鸢色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三七，他的眼中寄宿有某种超越寻常人类无可企及的智慧，审视地看着她。 在三七被盯得头皮发麻想要踢人前，太宰冷淡地开口了。 “真遗憾这些你都不会记得。” 他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不存在的钟表指针飞速地向后旋转，时间在逆流，由他一手构筑的梦境在顷刻间坍塌。 三七双眼浮起瞬间的空茫。 冷气设备持续运作，风在流动，她缓缓回过神来，周围被忽略的声音在一瞬间回归，嘈杂得让人不适应。 三七眨了眨眼，缓了半拍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不久前作之助接到来自太宰的电话，声称自己被绑架了，让他们火速来捞人。 至于为什么联系的非组织中人，完全是太宰看到未接来电顺手回拨了，没想到真得摇来了人。 只是三七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绑匪，不仅没问他们要钱，而反向赠票，绑一送三。 他们到剧院的时候，连背后之人的鬼影子都没看见，只有太宰笑得一脸欠揍，摇晃着到手的纸质票。 那之后发展成了进场等候观看演出的后续。 许是演出受众多为家庭式，他们在其中并不突兀。 即使太宰穿得一身黑，瞧着就不像好人，身上缠着的绷带也很醒目，但他们算是入场比较靠前的一批次，落座后没有大动静，不会额外生事端。 三七坐在三张双数连票的中间位置，手头没有消遣的工具，只能目视着前方拢合的暗红色大幕，细数究竟有多少层褶皱。 旁边的人展开了话题，太宰很没坐相地将腿盘起，完美地把自己塞进座位，外套空荡荡的袖管顺势落到了扶手上。 第67章 “原本已经做好了大展拳脚的准备，尤其是对方主动约好的地点，我可是单独前来赴约的。” 太宰手扶着交错的小腿，用着一种刻意压低的嗓音，细说此前的经历。 随着话题的推进，对后续的发展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暴力而露出遗憾的情绪。 “结果呢，竟然只是递给我几张看票，附赠一道小孩子听了都不觉得有趣的谜题。” 话题说到这里，太宰心血来潮地示意三七现场猜谜。 “我才不要，都说了不有趣还非要人猜，太宰你真得一天天地使不完的牛劲。” 三七果断拒绝，太宰已经有向着人来疯发展的趋势了，必须从源头掐灭。 然而，她再度低估了身边青年的配合程度，成功让太宰笑得前仰后翻。 “我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吗？” 赤发青年困惑着。 太宰连连摆手，蹭了把并不存在眼泪的眼角。 “话说回来，这件事还得感谢织田作。要不是你碰巧出现在近海工厂，阻止了百人小队的猛烈攻势，我们的损失起码会再扩大一倍。” 黑发少年如此说着，好像在确认什么似的偷偷别过了脸。 织田愣了一下。 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毫无道理地出现，他迅速梳理了一番记忆，确认自己是第一次听闻这事。 至于事件本身，是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 “幕后之人也是策划了这次绑架案的人吧。”织田说。 如此便说得通了，首要目的是吸引那个组织，以此作为拉开舞台序幕的开端。 “胆敢这般利用港口mafia，必然是做好了迎接千百倍报复的准备了。” 太宰说话的声调很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在空气都好像因此凝固的下一秒，他重新恢复了平素的声线，“不过那都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既然对方好心送来了演出票，姑且看看他们想要表达的事。” 演出开始前的提醒播报铃第一次响起，完美地卡在了太宰话音落下的时分。 就好像特地在此等待着。 三七从太宰说正事的那一刻便开始走神，这会被铃声钩回发飘的思绪。 她稍微坐直了身体，借以支撑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口袋。 有什么材质坚硬的东西正静静躺在那里。 第41章 替换 第一次预备铃停下了，周围的嘈杂稍微压下了些许，只是演出并未真正开始，依旧会带起一两声讨论。 三七开始心不在焉，像是偷偷藏起甜食不让监护人发现的坏孩子。 心脏砰砰跳动的频率加快，趁着太宰和作之助聊天的间隙，三七摸索着口袋，捏住了那个小物件。 外形摸着像是一枚指环，没有太复杂的纹路，整体比较光滑，中心处嵌着宝石之类的材质。 三七平时没有带饰品的习惯，难不成是火并的那会，从别的箱子里不小心掉进她口袋的吗？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当时真的乱糟糟的，完全顾不上周围，光想着赶紧跑路了。 今天的事件也可以归类到出门遇见太宰后发生一系列糟糕经历的范畴。 光是想想就好疲惫。 “多亏了他们的提示。” 太宰冷不丁地开口了，“给了我灵感来源，对于之后事情的解决也是有了头绪。” 正常来说，自然数的0永远不会大于2，后者也无法大过5。要想让说法成立，就得跳出数学范围，让它变得更加生活化。 三七重新靠到了椅背上，思绪不自觉的回到刚才在谈论的话题，让太宰笑歪在椅子里的回答，那个谜语的最终解——乃是石头剪刀布。 对话至此没有在继续下去，三人默契地安静下来。 太宰看着舞台的大幕，思绪兀自顺着话题延展。 以有栖川为首的小团体想要借港口mafia的手挑起争端，让维护这个城市稳定的异能组织下场对付他们。 为此多次制造了规模不大但本身算得上诡异的事件。 时刻监控着全市异能者动向、尤其是犯罪组织港口mafia的异能特务科，必定会重视，前来调查。 特务科的成员本身也都是异能者，这和有栖川想要实现无异能者存在世界的理想相左，他要防范的势力又多了一个。 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唯有挑起双方的矛盾，互相彼此争斗，打破平衡，届时让‘书’登场。 要说在这方面，太宰和他达成了一致观点，现在还不到异能特务科插手的时机。 他的计划中不包括被他们发现这一环。 因此，在梦境世界时他做了点手脚，让现实的时间错开了一天。 书和三七发生共鸣事件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踏入了时间洪流，复位的节点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如此一来，要生成不思议现象的条件就达成了。 置身过去的人是无法调查到现在以及未来发生的事的。 预备的铃声第三次敲响，广播里正放送着注意事项，提醒在场的观众尽快落座。 今晚的演出即将开始—— 舞台上的大幕已经拉开，演员各自就位着。 “他竟然真得坐下来看演出了。”大门后方入口，穿着工作服的伊佐游川难以置信黑发少年的厚脸皮程度，向有栖川发短信询问接下去的安排。 他们最初的计划只成功了第一步，小女孩被困港口旗下的一处工厂，这点完美达成了。 第68章 再书写一个事实混淆百人小队的认知，让他们以为‘即将装箱的这批次货物中，有组织绝对禁止交易的物品’。 即使是港口mafia，也有一部分事项是绝对禁止成员触碰的，连念头这类主观想法都不能有，一旦沾上了，连累的会是整个组织，而造成利益损失的这名成员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可想而知。 在此前提下，每个成员都严格遵守着组织的规定。 这会得到消息说有不法势力公然挑衅港口，试图将贩卖人口的锅扣上头，不管对象是谁，必定要受到他们千钧之势的反击！ 上述便是事情的前因，一个刻意为之的错误导向。 飞驰的流弹总是会误伤，他们的目的让小女孩出局，本该是万无一失的结果，后续发展却彻底崩乱。 不曾听闻的赤发青年恰巧出现，搅乱了一切。 至此不得不做出调整，修正后的第二步，直接接触港口的干部候选、趁机拿下人，没想到被反将一军，对方很突然地提出合作。 只身前来的少年完全不似开玩笑地说：“像你们这般有魄力的人，现在已经很少见到了。稍微产生了点兴趣，我就擅自调查了一下两位的过去。” 太宰随意地翻下一处椅面坐下了，交迭起双腿，继续说着手中的情报，“看得出来你们对异能者深恶痛绝，一夜之间杀掉了学院中的研究人员和同期尖子生，牵涉到的受害者无一例外都具备异能。想必支撑着你们走到现在的，比起憎恶，别的情感更占上风。” 有栖川并不为他的话语所动，情绪很淡，全然不似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既然情报彼此共享，没必要多说一些大家都知晓的信息，那些不过是蒙尘的往事。” 他的手触碰着另一只手的指关节，“不如说说你想要的合作。” “从哪里说起好呢……”太宰的手指抵着下唇，“三七的身份，怎么样？” 黑发少年的眼中有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正在肆意蔓生的情绪。 这样的情报对他们而言相当珍贵，囿困于眼下局面完全是因为对方，如果能多了解一些，兴许会有更好的应对政策。 “不用着急答复，谈合作的前提也得双方彼此满意，”在有栖川他们沉默的时候，太宰说出了他的后半句话，“关于我的条件，我也直说了，今天过来为的是你们手中的书页。” 有栖川：“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宰：“书的存在吗？一直哦，不过书页在你们手中，我也是不久前猜出来的。” 按照当时商量的结果，用书测试三七的能力，对方也是同意的，看起来对他完全不设防。 于是太宰稍微起了点坏心思，在计划开启的同时，顺势追加了一句话，所有在那之后踏入剧院的对象，会在同时间掉进由他构筑的梦中。 等梦境世界坍塌，他们全部回到现实世界，但不会记得梦里发生的一切，除了筑梦者本身。 舞台上的灯光变换着，定格在了象征主角心境的紫色调上。 落在台下观众脸上的光也随之变化。 太宰舒展了一番略显僵硬的胳膊，微微弯起的双眼中倒映着演出的背景灯光。 目前书还在有栖川他们手中，太宰并不打算留着自用。 任何东西往往都是在得到的瞬间就注定面临失去，人是无法满足的一种动物，只会在一次次的达成愿望后向着下一阶努力。 再者，要是书放到他手里，森先生那边很难解释，光是想到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啊啊……已经开始头痛了。 太宰才不会自找麻烦。 但显然第二大麻烦已经跟上他很久了。 演出的间幕时，太宰挑剔地看着身边的三七，想起她上一任监护人的说法就头疼。 他细想一番，决定从今天起，将直觉系生物列入讨厌事物的名单中。 正在座位上发呆的三七无端一阵恶寒，一转头果然看见太宰正用着衡量物品价值的眼光，挑剔地注视着她。 三七正想说点什么，听见太宰以某种她不曾听闻的口吻发问了。 “我似乎还没问过你，当时加入港口mafia的理由？” 有人为钱、有人求生，有的人被逼无奈地加入组织，也有的人主动铤而走险。一个庞大组织的形成，最不缺的就是底层人员，他们拥有目前身份的理由也各不相同，但总归是有着一个哪怕模糊不清的目的。 当时什么都不记得的三七基于何种理由，想要加入mafia，总不可能真就因为把他砸伤了才留下来，更别提那种玄之又玄的身体记忆。 三七没回答，她之前对作之助坦言，因为自己没有记忆，多少有点得过且过的意思，躺到那算哪。 那么话说回来了，要早知道太宰是这样的性格，当时绝对不会留下来。 “没有理由，人并不是非要为了什么才可以活。” 三七最终这么回答了，她能感觉到因为这句堪称丧气的话，太宰的目光骤然冰冷了起来，而另一边的作之助则像是从旁人口中二度听闻自己曾说过的话、露出了稍微有点意外的表情。 总之，这样的回答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某种契机，改变了太宰接下去对她的教育方针，让三七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属于里世界的纯粹黑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42章 来访者 第69章 “坂口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剧场的工作人员走上前来搭话。 他们剧院的地理位置尚可，难免不会有些大人物低调前来。 兴许是丢失了什么物品，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他们很乐意效劳。 正查看着物品记忆的眼镜青年一顿，转过身静默地看了一会面前的工作者。 “如果可以，我想知晓近三天和这两日的演出安排。”安吾说。 这要求并不算过分，且剧院的工作人员效率极高，很快送来了青年需要的东西。 安吾边走边迅速过着不算长的剧目单，没有留心周围的环境。 在走廊上和转角突然蹿出的黑影撞了一下。 东西没撒，但安吾有片刻的恍惚。 他不确定地抬眼。 空间被切割成了好几个等分，周围所有的物质都像建模一般正在被分析重组。 安吾用手撑了一下，怀疑是不是熬夜的报应终于砸向了自己。 冷静后再睁眼，面前的景象依旧如此。 宛如游戏开始前的全息空间，数据流组成的东西起起伏伏，甚至还能听见流动的电子音。 怪异持续了大概有一分钟。 安吾后知后觉手机在震动，长久无人应答地自动跳掉了。 映亮的屏幕跳出两个未接来电，无一例外都来自同事。 不等他回拨，第三个电话先拨打了进来，安吾接起了。 对面很着急地连珠炮弹似的轰炸了一轮，问他怎么调查个剧院就失踪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等，一天一夜？ 安吾抓到对方话里的重点，对照着手机显示的时间，再次有种想要以手抚脸的冲动。 宁可相信这是熬夜导致的记忆力衰退，让他记错了时间。 然而实际上，安吾是个连着几个通宵仍然能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人，不可能在工作上犯这种低级错误。 有人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先前的异像已经消失，走廊还是普通的走廊，相连的正厅灯火通明，窗外一片漆黑。 进一步证实了时间的偏正被人为修复了，他刚被人从缺失了一天一夜的时空中挖出来。 安吾抬手触碰墙壁，读取物品的记忆，撞上他的黑影—— 就只是一团黑影而已，没有五官，只是模糊的轮廓。 相当奇怪的一种现象，一天时间内撞见的诡异事件已经超过过去一个月的量了。 安吾没继续听电话那头同事的叨叨，精神恍惚地挂断了电话。 这调查也进行不下去了，不知名的对手可能知晓他的异能，采用了某些手段，明显在阻挠他继续深入。 想必留着也是无用功，所有他将得到的信息已然先一步经过了筛选，只会让他知晓现阶段无关紧要的情报。 “今天已经很晚了，差不多回去吧。” 从阴影中走出的太宰伸展着手臂，懒洋洋地说道。 月明星稀，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剧场正厅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处摊位，围了一大圈散场后还没离开的观众。 在攒动的人潮间隐约能看清那里是一个临时支起的活动摊位，无非是扫码领取小礼品。 三七透过人群看向了那头的走廊。 眼镜青年已经从茫然中恢复了过来，只是隔着涌动的人潮，没有未卜先知能力的人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刚才演出结束后，太宰刻意避开了她和作之助，一个人晃晃悠悠地侧边门出去了。 作为特地等到了剧场的人差不多走完才起身的人，他的行为实在是不对劲。 然而三七经过一天的奔忙，已经累到不想去探究监护人的心思了。 身边的赤发青年再次临时充当起了临时看护的任务。 该说不说，作之助照顾人真得挺有一套的，比太宰靠谱多了。 三七跟随着织田出了剧场，原本以为不会再碰到已经先一步溜走的太宰，结果被她双眼如实拍到了人故意碰瓷的全过程。 被碰瓷的青年没有反应，甚至像是遭到了什么不思议事件，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事出反常必定是太宰作妖。 三七没有长久地让目光停留，她可不想在睡觉前被人惦记上，半夜绝对会做噩梦的！ 暖色的吊灯悬挂在天花板的正中心。 三七仰躺在地板上，对着灯光检视不久前发现的不明指环。 外观平平无奇，以她的鉴赏水平，实在看不出这玩意有能拿去售卖或者收藏的价值。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指环后，自己的一系列表现，确认了没办法瞒过当时就在身边的太宰。 不过既然对方没主动提起，说明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起码对他而言没什么价值。 地板冰冰凉凉，躺在上面的三七翻了个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虽然加入了港口mafia，她实际并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白天太宰的眼神让她有点发怵，对方难不成想要中止对她的放养计划，意图把她培养成战斗的好手吗？ 不太行。 这一天精神上的疲惫让三七几乎以昏迷状态沉入的睡梦。 直到次日早晨，朝阳穿透窗玻璃照亮了整个房间，她才悠悠转醒。 早起第一件事，看电量，看消息，确保出门不会遇到某人。 茶几上静静躺着指环，三七犹豫了一个回合，最终还是带在了身上，反正衣服口袋多，东西本身也不重。 第70章 清晨七点十五分。 这座城市已经完全苏醒，上班族永远在赶时间的路上奔走。 三七避开了车流量大的街区，沿着河流在堤岸边行走。 草叶受风吹拂着露出一条条白线，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慢跑锻炼的人。 被自然的气息裹挟，三七深呼吸着，停在了斜坡修筑的台阶上。 旁边刷有红漆的栏杆响起一阵敲击的回音。 远处有轻轨疾驶而过，短暂的轰鸣声遮盖了周遭其余的声音，站在台阶上的小女孩没有动。 等到班次车辆完全驶离，三七才转过头去看。 不知何时跟来的人就在台阶下方几米远的地方，和她对上时，扬起了礼貌的微笑。 是有栖川。 上次见面还是在…… 三七记不清了，然而相处算不上愉快，最开始那次还被他的同伴用枪抵着脑袋。 “好久不见了，能和我一起走一段路吗？” 对方站在那里没动，保持着合适的社交距离，像是真得在等三七回复。 晨风迎面吹拂着呆毛，三七在心底默默吐槽。 这是哪来的大爷散步心理，真这么好商量的话不能一个人默默靠边走嘛！ 又不熟！ 三七往上走了两个台阶，彻底站在了堤岸边的路面上，借着地理优势俯瞰有栖川。 然后说：“找我有什么事情嘛。” 有栖川复盘过三七先后参与的几次事件，改变了原定计划，决定找个机会先当面好好聊聊。 “要是空旷的地方不自在，我们也可以挑室内的环境，具体地点由你来选。” 这可是他说的。 三七顿时又来劲了，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等实际坐到甜品店里——港口mafia飘着一个众所周知的传闻，现任首领是个有着无可救药爱好的怪癖大叔，非常喜欢跟在身边的小女孩，组织旗下开着诸多洋装店的同时也有各类甜品店——三七才意识到对方竟然真得有事情找她。 在道明来意前，有栖川先给彼此选了甜点。 此时正是一天的开端，店里的顾客并不多，也可能因为它实际属于港口旗下的产业，相关知情者并不会选择光顾这里。 甜品上来得很快，三七捏着小勺子，没有顺带着吃起来。而是假笑地看着有栖川，示意对方进入正题。 “你听说过‘书’吗？” 青年没有动他的那一份甜食，用着和初见时无太大区别的轻柔声音说道。 冷风口垂着的红线在飞舞，就近的绿植叶片在风向下规律地晃动。 听有栖川说完这句话，三七拨动盛放甜品的盘子，让点缀着坚果碎的一边接近自己。 “……我看起来像是能知道的样子吗？” 这种光听名字就该归属为杀手锏一类的存在，为什么觉得会是她能接触到的情报啊？ 在现场氛围还没完全冷却前，有栖川避开了三七的提问，转而和人解释相关的信息。 “可以想象成简单的书本，我们所在的世界只是其中的一张书页，为了构成整本书，其他书页代表着另外的平行世界。” 这么一说确实很好理解，但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啊、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三七迅速地用勺子捞起一口甜品塞进嘴里，假装刚刚的话不是她说的。 对面的有栖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在三七印象中，这人好像一直很平，很难想象他高声说话的样子。 外表并非羸弱的类型，真要说的话，太宰看起来比他瘦弱很多。 然而，有栖川似乎不得不维持在这样一种状态，否则稍不留意就会像承载了过盛气体的气球，嘭的一下。 三七被自己发散的思维搞得恶寒，而后发现有栖川因为她的心里话已经沉默了很久。 ……也不全是。 目光滑向了对方搁在桌面上的通讯设备，屏幕处于一种即将熄灭的状态。 以三七极佳的视力，隐约瞥见停留的页面在短信聊天窗口上。 第43章 好麻烦 甜品店的冷气维持在体感合适的温度，他们之间的交流迅速陷入了瓶颈。 三七不觉得尴尬，认真研究着面前这份小蛋糕。 该说不说，空腹状态拿甜食垫饥并不是个好习惯，吃一两口还行，再多来几口就有些腻了。 主动约人的一方不说话。 三七研究完甜品，观察起四周。 匆匆赶路的上班族不会有闲心在清晨买小蛋糕，因为不是繁华主街道，路上很少见到汽车。 柜台边的工作人员正井井有条地开展着工作。 门铃转响。 这个点竟然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 三七有点意外地看过去，是个一身深咖色西服、戴着圆框眼睛的青年，三七更加意外了。 这个人还算是眼熟，昨天演出散场时，被太宰撞了一下的社畜——毕竟没有正常人在晚上九点多还拿着文件步履匆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那人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只是点了单，在等待打包的时间里，自然地低头看着手机，不存在左顾右盼地打探。 没有任何目光交流。 清脆的门铃响了又停，看起来倦感很重的社畜离开了。 三七叼着勺子，没太在意这点小插曲。 第71章 她对面的有栖川跟着她先前的样子把碟子转了一圈，仍然没动甜品。 三七估摸着以对方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摄入任何卡路里高的食物。 想想就觉得遗憾。 沉默没持续太久。 “关系。”有栖川这么说道，垂眼看着盘子边缘的装饰画。 “你的监护人确实隐瞒得很好，一点都没想让你参与进来，明明已经多次遭遇过危险了。” “……” 三七顿了下，她怎么完全不意外这其中还有太宰的份呢！ 至于对方口中的多次遭遇危险，最近一次难道是指近海工厂的遭遇？ “哈。” 小女孩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把甜点推到了一边，交迭着手臂搁在桌面上，顺便往前倾过身体。 “该不会想说我莫名其妙被关在箱子里，是你所谓的‘书’的力量。” “确实如此。” 竟然承认得这么快，三七被小小地无语到了。 “我讨厌别人打一拳再给个甜枣，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服气的。”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有栖川说，眼神落到了小女孩身上。 他的眼睛颜色很浅，即使目光对上，也让人觉得没什么实质感，像他本人这么平。 三七直面着他的打量，看人的视线在中途转了个弯，绕过和有栖川的对视，对其进行了一个整体评估。 他看起来不怎么在户外活动，肤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不偏好高热量食物，说话也总是慢吞吞的。 三七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但他实际带领着一个小团队，伊佐游川作为他的副手或者部下，两人关系很好。 能让那样的异能者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情，想必对方有什么她不曾发现的过人之处。 即使如此，三七也不认为自己会站到他那边。 对方可是挑衅了港口mafia的人，仗着手中有书四处胡来。 她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靠自己躲过组织的报复。 现任首领为人比太宰还古怪，要是真被盯上了，三七的安稳日子算是到头了。 “我打算把书赠与你。” 有栖川收回了目光，用着像是请你吃饭一样寻常的语气，很直接地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三七。 “咳。” 没在喝水的三七被呛到了，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直接站起来决定跑路。 这话题到底从哪里开始歪掉的！ 是逢年过节吗？！就开始送东西了。 果然，在最开始见面时，就该直接拒绝人，而不是专门跑这一趟听人废话。 要真像对方说的，书的力量巨大，他老早用来统治世界了，犯得着搞这么多事情还迟迟不见效。 难不成是眼见着大业无法实现，就此撂担子不干，像捡装备一样随意地把它当街丢弃。 又或是像这样找个人当冤种。 有栖川好似不曾设想过这样的发展，只是看着三七反应强烈地想走，一时间竟然也没拦住人。 走出没几桌远，三七被不知怎么冒出来的伊佐游川逮住了。 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力气超乎想象的大。 三七挣了两下没挣开，反抗失败，被提溜着胳膊重新带回了那一桌。 “就算不想听人讲话，好歹把特地请你吃的蛋糕解决了再离开，这都是人家的心意。” 三七目光死的平视着前方，主打一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首先她可没有把枪架在有栖川的头上，逼他给自己买甜品，其次是对方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和她谈谈的。 再者作为第一次见面就有点暴力摩擦的伊佐游川到底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的！道德绑架不可取！ 他们挑选的座位靠近窗边，一侧的座椅后面摆放着半人高的装饰绿竹，进门的位置并不能很好地看清这边的模样。 刚被伊佐游川强行带回来后，对方顺势坐到了三七这边，完全挡住了她想要出去的路。 虽说是港口旗下的产业，店里的工作人员只是普通打工者，和里世界无任何瓜葛。 想必这也是有栖川能肆无忌惮说出书的情报的理由。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那我也明说了，我、不、要！这种一听就超麻烦的东西，我才不要。” 三七撑着手臂，掌心完全贴合着桌面，没有刻意压低音量地拒绝。 “即使它能让你找回真正的自我。” 有栖川依旧用着平和的语调，但话题的导向逐渐刻意，为了让她接受而继续说着。 “从港口针对小洋楼的袭击中知晓你的存在后我们一直在调查你，你的过去一片空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即使利用这个城市最先进的情报网，都没有找到一点关于你的信息，就这么突然的凭空出现在这座城市。” 三七的手指向内扣动，眼睑轻颤，看向有栖川的眼中翻滚着一片漆黑。 这样的目光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六岁小女孩身上。 她极力想要忽视的东西，如同春日迅速破土而出的种子，维持目前状态的平衡正因他的话语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不能听下去，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呼救，然而双腿不听使唤。 三七没法让身体动起来，理智告诉她该选择翻身出去，实际她只是坐了下来。 “身边知情的人瞒着你，他的背后还存在着操盘手，你以为自己掌控着自由，实际早已经被当成了指哪打哪的一把枪。” 第72章 三七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显然并不想听这些毫无用处的话题，她略微挪开了视线。 有栖川便也跟着开始了新的话题，“只是想和你说明事态的严重性，并没有戳你痛点的意思。” “书能窥探到平行世界，可惜次数有限，而且并不能完全地看清全局，我也只是推测出了很片面的那部分，但我想足够说明问题所在。” 他抬眼落向窗外。 对面的商铺前驻足着一道黑色的身影，未被绷带缠绕的眼瞳中透着不似人类拥有的冰冷。 有栖川微微笑着，说出了压在他心底的那个秘密。 “在观阅过的那些世界里，唯有这个世界，有你的存在。不仅如此，连我们都只存在于这个世界。” 明明有着真实的过往。 时至今日都无法忘却双手沾满同期生以及学院导师鲜血的感觉，粘稠冰冷到让人窒息。 连带着这副病弱的身体，无一不证明着过往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可事实上，他们并不存在那么多的平行世界中。 唯有这里，和诸多世界存在的唯一差别，便是面前的小女孩。 因为三七存在于此，他们才得以存在，这是‘书’给到他的预言。 也是他如今找上对方的理由。 “要是早点得到提示，我们也不会在这么尴尬的处境中见面。” 有栖川向着两侧摊开手掌，彻底地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三七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让她头痛欲裂，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点，你竟然会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三七用手撑着下巴，目光在空中游荡了一会，最终落向有栖川。 “然后，我果然还是不接受你的提议啦。” 有栖川的说辞并无任何不妥，只是找错了人。 三七没那么自信，也没与之相配的能耐。 仅仅基于‘唯有这个世界存在着彼此’这样的理由，把世界基石的书交付到她手中，太不理智、也太儿戏了点。 背后难免有着她暂且不知晓的事实。 她讨厌被麻烦裹挟。 被直接拒绝了。 有栖川倒也不意外，他找出随身携带的便签，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若是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再来找我。” 三七看着递来的便签，没有接，只是单纯记下了号码。 天空湛蓝无云，耀眼的晨光打在玻璃上，隔着透明的屏障都能想象热度。 对面的街道空空荡荡，只有消防栓静静伫立于街旁。 三七不确定地顿了一下，刚刚隐约好像看到了太宰。 第44章 跟踪 “呀咧，事情开始往讨厌的方向发展了。” 太宰往前一个小跳，踩上了通往天台的外接楼梯。 锈迹斑斑的扶手剥离了刷好的红漆，露出漆黑色毛糙的内管，狭窄的铁皮台阶踩着摇摇晃晃。 港口的干部候选大心脏地一路往上走。 刚在街对面看热闹，一不小心读懂了有栖川的唇语。 对方想邀请三七加入他的阵营，以书为条件拉拢三七。 书交到三七手中无疑是当下的最优解，但不能以这样的方式拥有。 太宰回顾着此前的计划，定位到了被遗漏的情报，‘书’能窥探平行世界的记忆。 虽然他抹去了陷入梦境后的记忆，当时拥有书的毕竟不完全是他，有栖川从别的渠道重新获得记忆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在这件事前，三七的存在并不引人注意，仅仅被当成普通的异能力者，但作为世界基石的‘书’和她共鸣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就算他有意挡去森先生的窥视，要做到滴水不漏的抹去痕迹，尚且有一段距离。何况森先生早在听闻三七执意跟在他身边时，便注意到了她。 现在不是能悠闲地选择阵营的时刻了。 太宰清楚三七肯定会拒绝，那之后得加紧时间激发她的潜能。 诡谲迷雾那般的能力很有开发的价值，但现在的三七实在是太弱小了。 目前凭靠着身体记忆做到的只是单纯的空间转移和短暂的视觉欺骗，远不及异瞳怪人展现出来的千分之一的水平，甚至对方在梦境中都没有拼尽全力，一副优哉游哉的态度，让人很不爽。 周转的角度避开了直射的光线，太宰登上了天台。 风拂面而过。天台的视野并不开阔。 废弃的天线杂乱无章地占据了平坦地方一半的区域，彻底隔绝了人踏足天台边缘一跃而下的想法。 “要说训练的话，先从获得的指环开始吧。” 少年眺望着远方层层迭迭的房屋建筑，飘在空中的声音又轻又软。 另一边，预想总和现实有所差距的双方没能达成共识。 秉着不浪费甜品下次才能吃上更好的原则，三七旁若无人地解决了小蛋糕。 身体朝向伊佐游川，三七的左脚先跨出了一步，试探着想走。 这两人没有为难，看起来只是遗憾于没能走到一块，对她的态度确实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三七离开得很顺利。 在她走后，伊佐游川撑着下巴，拿过摆在有栖川面前的甜品，啧啧地感慨。 “当时她遇见港口干部候选的方式还挺特别的，后者被砸得怪惨烈的。那之后我猜她想加入组织估计是有点爱好照顾人的情结。挑人的眼光也挺符合。” 第73章 她顺手挖过一勺奶油塞进了嘴里。 “……” 有栖川沉默无言，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着三七离开后的去向。 开启的地图上闪烁着绿色的圆点，她看起来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单纯地进行着闲逛，移动的速度并不快。 “等补充完体力，开始追踪吧。” “是是，知道啦。” 三七倒也不是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是很自然地想着消个食。 散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而且她很想确认一下，刚刚余光瞥见的人影到底是不是太宰。 手机电量维持在合适的区域，出门也是右脚先跨出的，但毕竟碰到了有栖川他们，这样的非确定事件不在计划列表里，保不准引起蝴蝶效应。 划着屏幕的动作一顿，三七瞥了眼窗玻璃，商店的玻璃橱窗映出了模糊的影子。 她很巧合地透过映射在玻璃上的画面，看清了相隔一条主街的对面人行道的情况。 在炎热夏天将自己从头武装到脚的人很刻意地避开了视线上直接的交流。 三七转头去看，一辆货车好巧不巧地行驶过，等它彻底开走，对面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种奇怪的、可疑的既视感。 三七心念微动，手伸进口袋握住了放着的指环，悄悄摸摸地给它提供能量。 先试试看，这会跟踪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淡紫色的雾气自周身蔓起，一个呼吸的起落，三七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藏匿在走道阴影间的监视者完整见证了这一切，随声携带的仪器再次捕捉到了曾出现过几次的同源异能量。 他按下了微型耳机的通讯键，如是汇报了这一情况。 与此同时，有栖川终端上的绿点短暂卡顿了一下，重新捕捉到动向时，圆点以人类所不能完成的速度迅速出现在几个街区外。 刚坐进驾驶室的伊佐游川发出一声爆鸣，迅速拉过安全带扣好，起步换挡一气呵成，代步工具唰地一下蹦了出去。 这天将近上午九点，日头初显毒辣，路上看不见几个行人，自然没人发现街头拐角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小女孩。 时隔一段时间再次动用了转移的能力，三七稳稳当当地落在另一头的街道上，没有造成交通堵塞，也没有像上次那样不尴不尬地挂在树上。 果然那次是意外，她目前还是能控制落地点的。 不过，三七抬头看到了街对面熟悉的警/用标志，默默移开了视线。 她得改改不看落点附近地标建筑就行动的毛病。 三七擦掉不存在的冷汗，握拳迈开步子迅速地远离现场。 充满燥热气息的风擦着脸颊过去，依稀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三七即将踏足下一块地砖的脚一顿，身体重心后撤，以几乎要踉跄着倒地的姿势向后退开。 数米开外的窨井盖被巨大的冲力搡向了空中，爆炸的气流迅速扩充到整个街区。 停驻在路边的汽车无一列外的响起警报，最靠近中心区域的那几辆被气浪推出数米，肉眼可见的损毁。 三七虽然第一时间进行了躲避，毕竟非常接近意外发生的地方，且错误判断了意外放出的威力。 雾气凝成的屏障防御得十分勉强，在热浪冲来的瞬间，人也被搡到了很远的地方，砸上电线杆才勉强停下。 三七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检查着自己的情况。 除了被意外冲击得晕头转外，倒是没有明显的皮肉伤。 当时砸中太宰时她就没受伤，这次也大差不离。 不久前有栖川的话不合时宜地蹿起，三七恍惚了一下，她可能真不是人欸。 这场意外没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对这片区域的破坏却是实打实的。 车辆的损坏暂且不论，路边商铺但凡有落地窗户的，全都没能幸免于难，尽数被打散成了细碎的玻璃渣子，内外倾洒了一地。 原本没多少人的街道不知从哪冒出一大片，瞬间围了两圈，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心理的人甚至拿出了手机现场录像。 三七不理解但表示尊重，趁着人群堵住出口前，借着身低的优势，从人墙缝隙间钻了出去。 现场没有人员伤亡，不能判断意外袭击是不是冲她来的。 目标如果真是她，三七已经避开了奇怪的人的跟踪，还是精准找到了她临时找的落地点。 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她身上有定位装置。 三七拧着眉，纠结地捞出手机给太宰发消息，遇事不决先找监护人。 消息发出去就石沉大海，对方一如既往的冷处理，没能第一时间给她指条明路。 无法，三七只能直接去到任何可以捡到太宰的地方。 可惜刚走出没几步远，三七先碰到了刚见过的伊佐游川。 嗯，现在也不用纠结了，定位装置就是这两个人装的。 关键怎么做到的，有栖川主动找她确实在意料之外，但地点是三七选的，他想提前买通服务员并不现实。 总不能是塞在小蛋糕里被她误食了。 “小三七，这才一会时间没见，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惨兮兮的？” 伊佐游川倚靠在车门边上，毫不见外地打趣，目光扫视着刚遭遇过意外的小女孩。灰头土脸像是摔过，但没有肉眼可见的伤。 三七没有搭理她的调侃，直直看向伊佐游川身后，眼神好似能穿透那一层防窥的车膜看到最里。 第74章 “还有什么事吗？” 伊佐游川颇为苦恼地碰了碰额头，站直了身体，缓步朝三七走去。 “有件事想再找你确认一下。” 伊佐游川的异能是复制，她曾经试过拷贝三七但失败，后来一直没再尝试，但是—— 三七眼前一花，双脚跟着离开了地面，整个人有如风中草叶，向着一边倒伏。 在伊佐游川即将碰到她时，有道人影突然从边上冲出，提一袋面粉似的拎起她就跑。 眼见着就要放在她身上的手，机缘巧合下碰到了对方。 三七目光向上，看清了身影的长相。 是社畜。 并且社畜像是认识她的样子，镜片后的双眼隐约晃过一丝担忧。 也可能是错觉。 三七愣住，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安吾把抢过来的小女孩放在了地上，顺手推了一下眼镜，没想好措辞。 总不能说总部的仪器再次检测到了异能量超标的事件，他人刚好在附近过来看看。 三七抬头望天。 安吾沉默以对。 好在疲惫的社畜脸本身极具说服力，没有人会质疑打工人的正义性，为了低廉的薪水四处奔走罢了。 “不要碍事。” 被当面抢走了正在争取的新筹码，伊佐游川很不悦，从不知哪里掏出的枪直接对准了安吾。 安吾不是战斗方面的精英，异能力无法派上用场，更别提边上还带了个人。 这样的处境怎么看都是对他不利。 天平左右摇摆着，衡停存在了短暂的瞬间，一方增加的砝码让平衡顷刻间打破。 枪支上膛的声响于身后响起。 伊佐游川微移眼瞳，异能特务科的武装部队成员悄无声息立在了那里。 而被她用枪指着的人松了口气。 “伊佐游川，数月前通过异能复制普通人，制造了游戏厅的局部混乱。经调查、被复制的个体会在短时间陷入思维混乱，已经严重违反了禁止伤害普通人的规定，现予以逮捕，这个时候还请不要反抗。” 安吾提醒对方。 伊佐游川沉默着，在心底猜测对方目前掌握了多少情报，但最终放下了武器。 听从了安吾的警告没有轻举妄动，被逮捕时堪称平静。 第45章 社畜捞捞 哇。 三七在心底默默惊讶，没想到社畜好像还是个头头。 外表瞧着像是处理文书工作类的办公室职员，关键时刻还是有随身携带保镖的。 刚这么想着，她就被迅速打脸。 由于伊佐游川没有反抗，只有一名员工负责押解，剩余两人中、很有小队长性质的人上前一步，武器的一端悬在三七头顶。 “坂口搜查员，根据我部下反馈回来的情报，面前的小女孩就是数次异能量反应的源头，在能力未注册登记前，我们不能放任她独自在外行动。” 三七：？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顶帽子。 合法持枪者说一不二，刚刚的话似乎只是为了说明情况，不容人拒绝，当场就把三七一并扣了。 突然间阴云笼罩的三七茫然看向眼镜青年，对方并没有提出异议，视线对上她时不躲不闪，情绪复杂有安抚也像是让她姑且先配合着。 目光一轮来回，三七顿悟。 社畜和身后这几个高头大马的壮汉应该隶属不同部门，勉强算是同事，不存在上下级关系。 能够逮捕异能者，怎么想都是政府那边的势力了。 多亏了太宰的散养教学，她在港口并不挂职，不用穿工作服，这些人估计也不会往她实际和港口搭边的方向想。 三七乖乖上了车，和伊佐游川面对面坐着。 车辆的后排坐着一名成员，小队长坐副驾，另一名成员负责开车。 社畜并未同行。 三七回想起最后看到的情景，对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被整个抱起后撤时，原本想对她施展异能的伊佐游川，碰到的人是社畜。 车辆驶过不够平坦的道路，车身颠簸着。 被铐着的伊佐游川抬眼看向三七，眼角小弧度地下压。 她没有丝毫的遮掩，当着三七的面释放了异能的后半段。 粘稠黑泥似的物质散落，蔓延到脚下。黑泥像影子那般匍匐着，而后介入到伊佐游川和小队员中间的位置，黑影渐渐凝成一个人的外形轮廓。 她无声地比划着口型。 三七看懂了，权衡其中的利弊后，果然选择出手。 黑泥彻底凝成人型，在瞬间剥离了漆黑的外皮，对照着社畜一比一打造的立牌登场。 同事突兀的出现成功让小队员慌了一下，端着武器的手滑了一秒。 一秒对于有所准备的人而言足以扭转局势。 三七配合着幻化出棒球棍。 伊佐游川则看准时机用手铐绞住对方武器，顺带着一记头槌猛撞上小队员。 刚准备用球棒敲人的三七僵在那里，对这零分的默契度闭了下眼。 “以你的力道绝对不可能一击必中地打晕他，到时候引来前面的两个人就麻烦了。” 头上顶着鼓包的伊佐游川解释，迅速地从复制过来的文职人员袋中取出了手铐钥匙，自个开锁后将其二次利用在了小队员身上。 “哇哦。” 这么动作间，她发出意味不明的拟声词。 第75章 小队员身上有暗伤，对方并不完全是吃了她一记头槌才昏过去的，看着啥也没干成的三七也是暗中出过力的。 暂时解决了同车厢内的麻烦，紧张的氛围一扫而空，伊佐游川似乎没想着再对她下手。 三七站在几步开外处，轻翻着手腕，上下挥动幻化出的球棒，并没有就此松懈。 伊佐游川短时间内第二次动用了异能，她将手放在小队成员上，一点微弱的光芒从掌心浮现，熟悉的黑泥蔓散。 只是这次没有完全生出一个全新的个体，而是任由黑泥一点点将小队员包裹，完全覆盖住周身后，原本厚重粘稠的物质化作一层水膜，彻底没入了人体。 被砸晕的小队员睁开眼，目光一瞬并没有聚焦，漆黑一片的眼底渗不进一丝光亮。 他动作利索地起身，保持着双手被铐在前方的姿势，重新坐回了一旁的椅凳上。 三七将在场的几人扫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了复制体社畜上，猜不到有栖川他们打算表演哪出曲目。 这是她第二次见识到伊佐游川的异能。 第一次和本体的小田切匆匆照面，并不能很好地判断其性格，后来在游戏厅的复制体和太宰打了个来回，体术似乎险胜港口的干部候选。 三七好奇，“你们这是打算进军杂技团？” “……” 伊佐游川被她的想象力无语到了，刚刚碰到眼镜青年只是意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冲出来。 不过好在这个看着文弱的人也是个异能者，用掉了她异能发动的限制条件。 也因此陷入了冷却环节，要是想复制三七得优先拷贝一个普通人。 和她们待在同个空间的小队员无疑是个人选，伊佐游川顺势而为地做好了准备工作，但目前并不打算第三次使用能力了。 异能的副作用是累加制，逐级递增，一天内不能使用超过三次，不然非常影响接下去的计划。 “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能随便胡说，要对自己的话负责任的。” 伊佐游川重新坐回了位置，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顺带一提，我的异能力一旦生成，除非复制体发生意外，正常情况不会自动消失的。” 这也就意味着，复制体的社畜无法消失，等到了目的地，面对着车厢内多出来的人，场面无疑会变得很难看。 按照小队长的说辞，三七被带上车是因为仪器检测到的异能量反应来源在她，目前毫无疑问处在被重点监视的阶段。 她要是在车内动用能力转移走自己，对方能凭着仪器追踪再度找到她。 如果转移掉复制体社畜，同样会被检测到。 从游戏厅事件看，伊佐游川复制出来的人类似于个体负面情绪的集合，非常不可控，这样相当于放出了一个不安定因素。 伊佐游川复制出的普通人能和港口mafia中体术一般的太宰五五开，社畜看着文弱，但任何人都不该小瞧社畜的爆发力。 说不定能连续一个月不闭眼睡觉，将所有要处理的文件一口气全部解决。 嗯，她在造谣。 三七站累了，抱着球棒重新坐回了伊佐游川对面。 这么关键的时刻，真的很需要一个太宰，动手碰一下就能让问题迎刃而解。 密不透风的车厢没有窗户，没法知晓外面情况。 三七用脑壳重重地磕了一下车厢铁皮。 驾驶室视野开阔，司机正专注地行驶着，车辆已经通过城市的拥堵路段，拐上了市内快速通道。 伊佐游川默默计算着时间，从被捕的地方到特务科下设的一处临时拘留所大概是半小时通行路程。 “有栖川找上你并不是临时起意。” 为了吸引同车乘客的注意，在等待的过程中，伊佐游川开口了。 “我们原来的计划是利用这座城市的两大重要组织——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让他们产生摩擦，一点小小的推波助澜，足够激发本就存在的矛盾。” “‘越过那条线’，让异能特务科无法继续容忍港口的存在，哪怕会给组织带来巨大的损失也要将其消灭的程度。” 伊佐游川勾动着手指，目光因陷入回忆显出几分悠远。 三七往下沉了一段，警惕地看着她。 “不过现在想想有点舍近求远了。”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卧倒，抬手攀住了能勉强固定身位的椅凳边缘。 “晚安，小三七。” 伊佐游川的话成了一个早已商量好的信号。 有什么东西拦腰撞上了车辆，经过强化能抵挡子弹的车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因惯性被推向了旁侧，被强行逼停后，车轮在地面划出深色的印痕。 不等驾驶室内的两人做出反击，跃至车头顶端的两人利索地契上车门，阻拦了对方脱出车辆反击的可能。 事先算好了撤离的路线，那两人达成目标后即刻离开现场。 被锁在车内的队员猛踩下油门，车轮刚往前转动一轮，来自底部的冲力将车辆半托举在空中。 短暂滞空持续了一两秒时间，因重力牵引整辆车砸回了地面。 即使是防弹的车辆也经不住这么造作，驾驶室的前窗玻璃碎裂，司机当场死亡。 副驾小队长头上蒙血，耳朵嗡嗡，他摸索着去捡掉落在座位底下的枪。 然而没能成功，被伏击在高处的狙击手一击毙命。 第76章 三七在失控的车厢内翻滚，不像伊佐游川提前做好防备，她在意外降临时毫无应对方案。 随着惯性球一样地四处弹动，撞上一侧又滚向另一侧，最后顺带着拉了复制出来的眼镜青年当垫背。 多亏了对方及时用手垫在了她脑后，最后那下才没把三七砸昏过去。 纵使意外于复制体社畜会帮她，想起刚才伊佐游川说的，三七没打算声张，假装被撞昏过去，耐心留意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意外造成的颠簸已经停止。 车身整个横倒在地面，悬空的车轮尚且打着空转。 倾倒的车厢门被人从外侧凿开，敞亮的天光顺势落进车内。 三七绵延着呼吸的频率，控制住眼球受光后自然的条件反射。 车厢内响起了走动的脚步声，她能感觉到谁的目光落在身上，时刻留心她的反应。 第46章 想法幼稚 复制体安吾被掀翻在距离三七半个手臂远的地方。 他手掌搁在车厢边缘，动用了异能力，属于物品的记忆顷刻间涌现。 是刚才在三七面前被复制的小队员，被缚的双手已然恢复了自由，枪械重新握在了手中。 目前的计划绝对没有清除障碍的说法，复制出来的队员俨然脱离了掌控。 这个以第三方身份游走的伊佐游川，曾在当年的有栖川事件中，被骏才学院除名，相关档案只在特务科留存。 事件发生后一直沉寂，直到数月前游戏厅事件，他们再度掌握了其行踪，其后断断续续制造了一系列事件。 安吾思考着他突然诈尸能不能争取到一分钟时间，希望三七趁此机会使用异能，只能赌一把了。 冷汗从三七耳边淌下，沾湿了覆盖着半边脸颊的头发。 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 子弹上膛的不和谐曲音中，三七带在身边的指环倏然蹿起一点靛青色的火炎。 深紫色的雾气比子弹出膛更快的速度包围住躺在地上的小女孩。 雾气消散后，变形严重的车厢内只余下那名被黑泥覆面过的小队员。 在外头听见动静的伊佐游川探头查探情况，对结果并不意外。 这无疑再次证明了一件事，对人而言完全可能致命的伤害，实际并不能威胁到三七。 本次行动基于书能和三七产生共鸣。 他们此前已经尝试过，书不能被人为毁去。这次的事件则确认了三七同样免疫这种普通的暴力手段。 至于这个烂摊子，就交给港口mafia来收拾吧。 伊佐游川单手撑在车厢单边门上，另一只手触碰着左手臂，恍惚间有白色的浅光一闪而逝。 “那么，让我们为这场盛大的演出落下帷幕，”女生清亮的嗓音昂扬，吟诵诗歌般地谈及，“带来这一切伤亡的正是港口mafia首领直属的游击队员。” 书页洋洋洒洒地铺洒文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散步在车辆周围的蒙面成员悉数变化，最终定格成了黑西服的港口mafia人员。 咆哮的凶兽直逼伊佐游川面门，因出手迅疾而切面整齐，甚至隔了几秒才见鲜血涌现。 毫无悬念的结果。 风声呼啸。 将自己从车厢内转移的三七睁眼，并不意外地见证了再次加速迫降的现实。 犹如过往重现，天台上站着一道眼熟的身影，连端举书籍的姿势都还原到了极致。 唯一的区别。 太宰这次像是早有预料，在彗星即将撞上他的那一刻，往旁边平移了两步。 速降的星星砸中了少有人踏足的天台，扬起尘埃阵阵。 “……痛。” 优先脸着地的三七闷呼，抬头捂住了鼻子。 太宰手中的书啪得一声合拢，将其抵在额头上一点一点，表现得十分头痛。 “来就来了，以我们的交情怎么还送礼上门。” 还是超大的麻烦。 三七一骨碌爬起来，扯过无声打量着现任监护人的眼镜青年。 “这是社畜，好用的。” 安吾存在很瞬间的恍惚，脑袋像是被硬物用力挤压过，加上高速移动后带来的失重和晕眩感，即使如今已然踩在了实地上，仍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疲惫。 以致听到小女孩的介绍语，都没第一时间吐槽。 他扶了扶眼镜，对上了黑发少年。明明顶着很乖巧的长相，周身散发的浓郁恶感毫不遮掩，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 安吾猜测他这么不加掩饰是知晓自己的身份。 这位被称为港口mafia历年来最年轻的干部候选，虽然还没真得成为干部，实际创下的成绩足以担起干部的身份。 没想到特务科时不时监视着的、拥有奇怪异能量源的小女孩和对方关系匪浅。 “这应该算初次见面。” 太宰放下了书，很活泼地拖长着语调发了个语气词，而后朝人伸出手。 撇开单方面算计的几次见面，以及别的平行世界，确实是初见。 三七按捺住内心激动，这样的发展毫无突兀，虽然见面的方式有点怪，但怎么也算在两个陌生人打招呼的范畴，用太宰的异能力消除掉复制体的社畜，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这样的说法挑不出错处，安吾眼皮轻跳，有种被盯上的错觉。 他衡量着目前的情况，对方并没有戳破他身份的打算，既然如此，他也当不知道，抬手握住。 第77章 点到为止的一触即离。 即使短暂也是实打实的碰触。 然而，本该被解除的异能力凝结体并没有消失。 现场没有除他们以外的第四人，并不需要像上次那样表演给谁看，太宰的人间失格竟然失效了！ 三七眼带震惊地看向太宰，后者神色如常，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眼角微微下压。 她可没听过异能力还带进化的啊，大概。 太宰略过了三七的惊乍。 “说说吧，你这次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惹了什么麻烦？” 他如此发问了，并无避开第三人的打算。 三七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把有栖川找上她后发生的一切粗略提了，末了不忘控诉。 “我有发短信给你的，别随便无视掉，还要人当面说明啊！” 黑发少年选择性跳过了非重点，沉吟着。 “真是让人头痛，实际仍然选择了最差的一张牌。” 首先，由‘书’置换的对象很成问题。 港口这边首领直属的游击小队究竟是出于何等愚蠢的目的，才会大张旗鼓地攻击一辆关押着两个无足轻重人员的车，且是光天化日，在并非港口所辖的区域明目张胆进攻。 再者，异能特务科一直在跟进三七，路上发生的一切都在监控画面下，临时混淆视听并不是最优解。 不过‘书’确实能篡改人的记忆，太宰试验过，清楚它的威力。 “想必你也明白了，他们采取的手段虽然儿戏，‘书’的介入让它变成了不争的事实，港口和特务科都被拖下了水。” 诶？ 三七意识到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可能，微微睁大双眼看向了在场的第三人。 对方正微低着头，角度关系触发了镜片反光，整个人拗出了个不得了的形象。 猜到社畜是政府方面的人和真得从他人口中得到证实，两者还是很有区别的。 安吾缓缓呼出一口气，开口时非常镇定。 “我会像上级报告说明这次事件，与港口无直接利害关系，双方都被有心人利用。” 太宰微微勾起嘴角，眼底闪烁着充满恶意的光。 “这并不是最优解哦，在挑明了现状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是立场不同的对手组织人员，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安吾看出了他的认真。 这里是港口管辖的区域，在场两人皆是组织成员。 其中一人还是干部候选，出门在外必然有部下随行。 即使不是贴身保护，也都在附近地方时刻待命。 反观安吾，他在纷争将起时被一起带离现场，无人知晓他后续的动向。 紫色的雾气如同清晨森林遍布的浓雾，周身半米开外的状况一概不明。 再次恢复视觉，就是极富冲击性的高空速降。 不知是不是操作者有意为之，他没有对方摔得那么狼狈，落地时做好了受伤害最小的缓冲姿势。 这并不能改变他孤身一人直面两名港口mafia成员的事实。 早在两人隐约形成对峙之势时，三七自觉去了旁边，要不是氛围不允许，她很想幻化出小板凳再来一把瓜子。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太宰意外认真起来了，外露的杀气很真，有瞬间三七甚至考虑要不要捞一把社畜，毕竟对方帮了她。 但实际上，太宰什么也没做。 后续也没有更多的交流。 安吾离开了。 天台上的老旧天线受风吹拂，早已淘汰掉的细杆在空中摇摇晃晃。 太宰眯起眼睛，重新翻阅手中的小册。 “其实一开始有栖川提到要给你书的时候，选择接受会省去不少麻烦。” “真不像太宰会说的话。” 三七小心地挤开了堆栈在一起的废弃物，踩着沥水的沟槽边抵达了天台的边角，不足半人高的铁丝网敷衍地撑在半空，留下了岁月斑驳的痕迹。 透过这里俯瞰前面的街道，恰好能看见早晨跟有栖川见面的甜品店。 果然那会隐约觉得看到了太宰不是错觉。 “明明那么爱凑热闹，这次竟然能忍住完全不出手。” 三七拍掉手掌心中沾上的铁屑，从天台边缘走回来。 黑发少年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恶作剧十足的微笑，“是呢，因为三七让我很惊讶嘛，幻术的运用已经提升了一大截。” 高处的风呼啸着吹起衣摆，小女孩的动作一顿，泄气似的垮下了肩膀。 “被发现就说明还有待进步的空间。” 太宰压着音色，指出了三七被发现的点，“除了安吾在的时候，表演痕迹重了些，能力方面确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早在用幻术转移两人时，复制出来的安吾已经和真正的他合二为一，要说手段，大概是从伊佐游川新试验的方法中获得了新的灵感。 这样一来，被‘书’置换位置后，由芥川处理掉的女子高中生未必已经死亡。 麻烦事真就一桩接着一桩。 太宰瞥了眼三七，对方皱着眉，看表情是在复盘当时的场景。 并不知道自己被看透了的三七回想着当时的反应，原来那是很夸张的表现吗？ 趁着三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少年突然搞怪地哼哼哼着，笑声受害者炸直了头顶呆毛，睁圆了眼睛不解地看向间歇性发癫的某个监护人。 第78章 “说回刚才的话题，有栖川他们挑起了两方的矛盾不假，然而港口并不会按着他的剧本走。” “这时候他总是要回到最初找你商量的计划上的，同时也是为了实现他最终的目的，让横滨成为没有异能者存在的城市。” 太宰伸了个懒腰，本该上扬的声线变得冰冷，对话题指代本身并不认同。 “不得不说，无论听多少次，依然会觉得这想法天真呢，理想主义者都不敢做的假想。” 总感觉这话骂了很多人，然而三七没有储备相关的人员，但这不妨碍她给监护人挑刺。 “但太宰还是根据他的想法制定了反击计划一二三，说不好谁更无聊点。” “嗯嗯是呢。” 被揭老底的某人愉快承认了，“想法幼稚，实际操作环节也是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下次他再找上门来，记得我们今天的闲聊哦。” 第47章 训练 半个月后，港口历代最年轻少年干部预备役，终于想起来自己算是三七监护人。 凌晨三点撬了门锁，将长身体正是嗜睡年纪的小女孩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太宰，你最好有事！” 被提溜到地上没完全清醒的三七摇摇晃晃，嘴比脑子快地先攻击了对方。 “你可是正好学的年纪，不需要睡眠，快点像安吾看齐吧、他可以一周不睡觉的。” 太宰收拢了他的开锁神通，顶着小女孩哀怨的眼神，语调异常欢快，“我给你安排了新任务哦。” 这并不能成为一个凌晨三点起床的理由。 三七忍了又忍，最终也没选择用幻术砸晕太宰，再让人做噩梦。 对于一个喜好永登极乐世界的人而言，死亡主题的噩梦根本就是奖励啊！ 意识彻底清醒后很难再沉入梦中的三七快速捯饬完毕，被太宰带到了港口专属的训练场。 电梯门一开，满满当当数行排列整齐的集装箱映入眼帘。 三七没能左顾右盼，被不明所以的感觉激得汗毛直立。 一路上太宰都很安静，并不像往常那样，只有鞋底踏在地面的声响在回荡。 而后，他停下了脚步。 三七跟着立定，目光越过太宰，看向了前方。 训练场的尽头，站着一个浑身漆黑，但是鬓边时髦地垂落了两缕奶奶灰的少年。 “这就是今天的训练内容了。” 几乎卡着太宰话音落下的点，漆黑色的凶兽咆哮着冲出，速度上绝对取胜便无须在意路线，不曾拐弯的异能力瞬间抵达了三七身前。 在她得以抵抗前，被芥川的罗生门毫无保留的绞杀，片片血液飞溅，死得不能再死。 黑衣的少年咳嗽了一声，衣服组成的异能游散在训练场，他没有轻敌地就此收回黑兽。 由太宰先生亲自带来的人，不会只有这点能力，如果仅限于此，他便无法向对方证明自己的价值！ 三七在少年出手后，将他本人和名字对应了起来，听闻是太宰主动捡来的学生，入职不到数月便成为了首领直属的游击队小队长。 即使在港口也称得上数一数二的超绝攻击性异能力，全方位无死角的中远程，攻速快花样多续航久，三种迭加弥补了身体不好的短板。 至于他本人，是太宰毒唯。 三七岁月静好地闭眼。 地上还躺着她死相凄惨的‘尸体’。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亲自给自己制造死法，原本练习这一招，是冲着给太宰当噩梦素材用的。 一瞬气息波动，俨然身经百战的少年捕捉到了这点，名为罗生门的异能化作藤蔓似的棘刺，奔涌着刺向三七藏身的地方。 训练室的集装箱被砸出龟裂的凹陷，三七跳到集装箱顶，不等她喘口气，后方再度袭来另一类攻击。 太宰悄然离开了训练室。 散乱在天幕上的繁星逐渐退守，东方天空隐隐露出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从踏进训练场后一直紧绷着神经，别提睡意重返了，一点走神都可能真被头身分离。 太宰到底怎么和人说的，招招都奔着要害！根本不像训练，谁家正经人才刚见面就深仇大恨上了。 这等执念，要说三七欠了他百八十万都信的。 溜是不可能溜走的，监护人虽然欠，很多方面都证明了他是正确的，和芥川这样水平的对手试炼的机会，难能可贵。 快想想，快想想，三七努力静心，幻术的精髓，不止局限于迷惑别人。 一抹靛青色在指环上蹿起，跃动的火炎没有先前那么盛大，然而纯度明显提升。 三七心念微动，蔓散的雾气从集装箱的边缘腾起，向着周围扩散，似清晨的雾霭，她人为地将可见度降到了最低。 在这片由雾组成的区域里，她能感知到覆盖的每一寸地面上发生的变化，身形也更自如地移动其中，这个构筑起的特定领域里，三七能更快地掌握芥川的动向。 不过就如同她所了解的那样，罗生门还是太全面了，可攻击可防御，甚至两者能同时进行。 最终的结果，毫无疑问，实战经验更丰富的芥川击败了三七。 只是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比试，即使赢了，都没让少年满意，他不发一言地离开了，走时没分给三七一个眼神。 欸，这就是毒唯。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内心腹诽。 第79章 三七摊开手臂，四仰八叉地躺在训练场特殊材质的坚硬地面上，紧绷了数个小时的神经得以放松，疲惫感汹涌而至，光是撑着眼皮不打架就耗费了仅存的力气。 翻了个面寻找更适合咸鱼的姿势，三七凝望着手中的指环，双眼开始失焦，里头落着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了。 至于复盘，等睡醒了再说吧。 反正这里是港口的训练场，太宰亲自带来的，在使用期间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昏昏沉沉间，三七心头又闪过一个念头，这枚指环、到底是谁放在她这里的呢？之前对点近海工厂损毁的物品时，三七瞄了一眼，并没有看到类似的产品。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三七久违地沉入梦境，并清楚记得自己在做梦。 与其说是梦，更像是无形的存在敞开了她的记忆匣盒，涌现出来的都是她曾经历过又不明缘由忘却的事件。 三七睁开了眼。 面前依旧是训练场简朴的天花板，不加任何修饰，简单粗暴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三七坐起来，撑着地面起身，梳理着获取来的海量信息，她没有遗落一丝一毫梦中的情景。 所有的一切始于西西里街头的一次偶遇，在相处过程中逐渐改变教育方针的监护人，教授她幻术的年轻术士，彭格列家族成员带给她的影响，以及始终衡量着事件发展促成结果的那个自称系统的长耳生物。 她之所以突兀地脱离原先的世界，都是对方暗中操作的手笔。 本质上又是不可分割的牵连着的两个个体，三七想起当时实体化的系统提到的事，原本的计划在进入这个世界时出了岔子，‘书’的存在她再度被清空了记忆，和她关联的系统因此掉线。 好在整体的发展并没有偏离既定太远，还有补救的机会。 至于指环，是在太宰借‘书’的力量催生了梦境世界，卷入时空乱流中的六道骸丢给她的，三七这会找回的不仅是上个世界的记忆，也包括太宰所造梦境的所有事件发展。 煞费苦心地造梦又抹掉所有参与者的相关记忆，竟然只是为了让有栖川发现‘书’的正确使用方法。 顺带着提醒对方，这里有个能和世界基石发生共鸣的小东西欸。 完全藏起了最终的目的。 哒哒的脚步声规律地响起，三七抬眼看向来人。 毫无疑问，是太宰。 看他的表情俨然知晓三七恢复了记忆，对此毫无意外。 “和芥川的对练收获了很多吧。” 太宰站定在几步开外的位置，音色清亮，没有刻意压低，很具特色的少年嗓音。 在三七听来，还是觉得这言下之意刺耳。 “太宰明知道‘书’放在我这里并不是最优解，仍然希望我接受有栖川的提议？” “三七心里有答案就可以了。” 港口的干部候选用着少见的目光审视她，“在此之前，需要有足够强大的能面对这一事实本身的能力。” 三七沉默了。 太宰和纲吉的教育理念完全不同，但实际人生际遇不同，没有放在一起比较的理由。 她只要做好当下该做的事就好。 . “说起来，还没特地问过你。” 三七趴在靠窗的桌面上，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场白。 隔着一层玻璃，繁华主街道的风景一览无余。 手边放着一杯全糖的柠檬水，饮料杯壁上沁着水珠，蜿蜒汇至桌面。 她左手边坐着专注游戏的伊佐游川——之前发生的那场闹剧里，作为将异能特务科和港口mafia一并拉下水的主要人员，她全然没有要丝毫躲避的意思。 只是象征性地更换了高中制服的款式，顶着一张稍微换了妆容的脸，大摇大摆地上街，仍然选择和有栖川同进退，高调地就差在脸上写明她自个的大名了。 问起她，得到的回答—— “我又不是世界中心，所有人都得围着我才能有所进展。大人物那么忙，整天处理不完的事件，哪来的心思管我一个小喽啰。” 伊佐游川随口说，眼睛不离屏幕，手指灵活地敲着按键。 三七再度震惊于此人的大心脏，又觉得这样的态度很值得她学习。 一个人不幸的开始，起于太把自己当回事。 实际爱谁谁。 三七喝掉一小口饮料，接着之前的话题问另一边的有栖川。 “为什么想要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都不局限于横滨这座城市了。” 而且明明他身边跟着的女高中生就是个异能者，据说本人也曾经是学院天才。 “不过先说好，别再提一些中二度爆表的话术了，实际的目的应该非常纯粹，后来的理由都是艺术加工过的，没有任何意义。” 提前打断边上人可能有的魔法输出，三七觉得接下去无论有栖川说出什么理由，她都能平常心地看待了。 “……” 三七成功撤回了一个正准备魔法嘴炮攻击的有栖川。 “该从哪里讲起，”这么说的青年回顾着称得上人生污点的过往，挑拣着重点简述了情况，“顺其自然的结果罢了。” 那是有够随便的。 三七听完后唯一的感想就是这样，有栖川这样的心理无论是现实还是漫画小说里，妥妥都是观众不太爱看的戏码。 第80章 昔日天才手染朝夕相处同伴的鲜血，没有复杂的阴谋论，背后原因很纯粹，完全是己身能力的失控暴走，恢复意识后一切都晚了，至此选择痛恨这个世界。 三七再次喝了一口饮料，冰冰凉凉的果茶镇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吐槽。 就是说，这俩三观几乎是两个极端的人，究竟怎么走到一起，伊佐游川还一副非常配合态度的。 任何事情一旦挑明了原因，很难再对其报以严肃的态度。 三七回顾着拥有‘书’的边上人干出的一系列事件，残念地闭上了眼，是在她看来都觉得很不靠谱又想法天真的行为。 “你难道没考虑过，我拿到‘书’后，完全不按你的预想走吗？” 目前有点不合理的地方。 这么厉害的一个东西就在有栖川他们手中——这件事本身已经不是秘密，横滨里世界各色各样的犯罪组织，竟然全无夺取之意吗？ 第48章 终焉 玻璃窗外人潮涌动，每个人都专注着自己的事，忙碌奔走在横滨这座城市。 有栖川但笑不语。 “既然给到你了，主动权同样交到了你手中，想如何使用都是你的自由，我们无权过问。” 这么爽快反而更加可疑。 三七默然，杯中的饮料将将见底，她思考着此前的问题。 关于‘书’的归属。 想到某种可能性的三七将柠檬水推到了一旁，失意体前屈地趴倒在了桌面上，口中嘟囔着不会吧，连呆毛都因为震惊而蔫倒在头顶。 “猜到了什么？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有栖川微笑着，声音轻柔，用着逗孩子的口吻说道。 可能是因为丢掉了此前多次提及的筹码，他俩无事一身轻了，有闲心坐在饮品店和三七侃大山。 打了全程游戏的伊佐游川都停下了手头动作，跟着看向她。 三七脑袋埋进手臂，声音闷闷地响起。 “要从哪里说起，小洋楼特意留下的视频吗？果然还是从头梳理吧，只有那一次你们是明确提到了港口的，视频的内容尽是华丽但没什么实质威胁的话术。” 浅色的双眸好似剔透的玻璃弹珠，三七折起手臂，调整了坐姿。 “我全程参与其中，对自己的经历没有丝毫怀疑。可真要说起来，太宰交给我任务时，确实只是提到了要测试我的能力。” “至于那小洋楼里具体有什么，森首领根本不在乎，”她顿了下，纠正了措辞，“不能说不在乎，正因完全知晓结果，才会表现出无所谓。” 有栖川点头鼓掌，“大差不离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人想着从有栖川他们手中夺取‘书’。 在其他人眼中，有这层关系在，几乎变相地认定了实际书在港口mafia的首领手中。 “所以前面说的那些都只是骗我好玩的？” 三七直起身，生无可恋脸地倒向了靠背上。 这么一个烫手山芋空降手里，没有任何喜悦感。 好头痛，好想就这样跑路。 “除了和港口mafia的首领有过合作关系外，关于我们的过往都是真的，当然也包括平行世界那部分。” 三七唔了一声。 和书页不同，她并没有观测平行世界的能力，共鸣后的异能奇点应该也是单向可能，不会反复出现。 毕竟是世界基石，频繁改动不利于维持稳定。 “饶了我吧，之前还说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的，转头就把我推上了特殊的行列。” 会哭的，真得会哭的！ “要是实在为难，把书交给监护人吧。他肯定预料到了我们的见面，事先也做过一些准备。” 明明不久前才解决掉一份全糖柠檬水，三七却已然品尝到了苦涩。 事情就是会朝着‘只有当事人’没有意料到的方向发展，无论这那的人，都隐在幕后笑看着事态发展，必要时出来纠正跑偏的路线。 “正因为这样，才显得大人们格外讨厌。” 三七总结道。 . 直升电梯一路往上，高度节节攀升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城市一览无余。 太宰迈出了电梯，地上铺设的红毯掐灭了脚步声，恒定披在肩上的外套跟随疾行的步伐扬起空荡荡的袖管，他立在了门前。 在港口大部分人眼中，首领的传唤总是意味着麻烦的降临，伴生着暗藏汹涌的试探。 太宰推开了门。 空旷的大平层覆落有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设置成了通电遮光后会化作灰色墙壁的构造。 此刻，港口的首领正站在落地窗前，听闻动静未曾转身，只是邀请太宰随同他一起观赏眼前的风景。 太宰此番前来无疑是为了三七拥有书页的事。 森首领与有栖川之间的约定在‘书’彻底易手之时已然作废，‘书’的去向便不再是秘密。 三七身份特殊，港口不可能成为约束她的枷锁，如果她想，随时可以选择离开，这也是首领担心的问题。 他需要的并非口头保证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真正可以左右大局的一柄利器。 即便三七走偏，也能做到让她撼动不了港口的那样一柄利器。 “那么，是这样的，太宰君。” 森鸥外说。 ——以上，便是关于三年前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其最初及至最终的走向。 第81章 . “作之助！” 三七扑到赤发青年身边，带动的气流惊起了散落在桌上的几份手稿纸张。 自觉做错事的小女孩手忙脚乱地抓取着薄薄的纸业。 某种既视感重归，手中的动作缓慢起来，三七倒向桌边，兀自笑成了一团。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第二次见面的时候。” 被勾起回忆的织田啊了声。 “当然啦，那些八卦新闻完全不能和作之助的小说内容相提并论。” 三七捏住理好的稿子，平举过头顶，目光直直落到上方，“我要做第一个阅读到新文剧情的人！” 这只是三七例行口嗨，实际心里清楚必然不会是第一。 不过，作之助每次都会很认真地回答。 有时候她还挺能共情太宰的，仅限于好朋友提供情绪价值方面。 三七曾有幸读过几篇作之助的文章，有些是手稿部分，有些则是杂志社寄来的出版小说。 怎么说呢，很难将细腻文风和作之助本人的形象联系起来。 并非是指他性格不好，恰恰相反，他已经达到了无论以什么样的视角为故事主角，都能让读者迅速代入，非常引人入胜！ 甚至因为阅读小说错过了每月一此的新推甜品特尝机会。 三七阅读到手稿的三分之二进度时，作之助住处的门铃响了。 这会还远没到约定吃饭的点，谁这么勤快？ 三七待在原地没有动，青年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暖红的阳光落到了朝南住处的窗户上，跟着撒落在她座位处。 三七猝不及防地被光闪了一下，恍惚中发现这正是日落西山时分。 时间就是这么偷偷溜走的。 “锵锵——” 某个欢快的声音卡着开门的时刻响起了。 “开业大酬宾，优惠力度超强，买了很多在我看来实用的东西。” 织田侧身让出了通道。 是只在作之助面前才表现得特别乖的、她的不称职监护人。 太宰身后跟着眼镜青年，手里拎着附近便利店的采购袋，说着礼貌用语一并进来了屋内。 原本还算宽敞的地方，在挤下三个成年人和一个小孩子后，不可避免的拥挤起来了。 “诶呀，来的时候还在和安吾说都没见到人，原来你早就过来啦。” “我发过短信了，”三七不接这口锅，火速将它踢回给监护人，“太宰挑个时间去找师傅修一下手机啦，为什么总是接不到重要信息。” 太宰哼着不知名曲调选择性无视了三七的建议。 趁着安吾和作之助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时机，太宰罪恶的手伸进了塑料袋，熟练地捞过一盒蟹肉罐头，开盖即食。 三七对此习以为常，毕竟三年相处下来，改变还是很多的。她勉强能容忍太宰的一些行为，但也只是勉强，以及只是特定的某些。 她托着下巴，在这难得的机会中突发感慨。 谁能想到职业上毫不相干、甚至曾经立场相对的人，能最终成为朋友，还发展出了时不时去lupin小聚的习惯。 大概两年前，明面上拥有了‘书’的三七再次和它共鸣。 也是在那一次见到了有栖川提及过的平行世界。 那个世界的作之助也从事着邮递员的工作，某次意外遇见太宰，随后接受了他的邀请加入了港口，又在机缘巧合下跟当时卧底港口的安吾成为了朋友，再两年，作之助因森首领的谋划在与mimic一战中死去。 三七以旁观者身份看完了全程，当时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森首领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拿着献祭部下换取组织最大获益的黑心企业家剧本，就挺屑的。 考虑到平行世界的发展和这个世界有太多重合部分，三七逮着机会问过太宰。 在听到他实际确实邀请过作之助加入港口的内容时，她凛起了精气神，只等着监护人说一个没成的结果。 “别用这种眼神看人。” 太宰没好气地说，下一秒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织田作以‘有绝对不能杀人’的理由拒绝了，这点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就知晓了，我会做出邀请也是觉得港口能解决掉多数麻烦，两相衡量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幸亏作之助没答应你。” 三七无比庆幸，接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宰说出了当时作之助避而不谈的话题，关于他上一份工作的内容。 要说还得是作之助呢。 按三七的理解，喜好独来独往怎么不能算是一种社恐，一旦加入组织，就不得不和人交流，工作上和同事，工作内容上和奇形怪状脑回路的人。 不幸点碰到太宰这样的上司，看看都把芥川熬成什么样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作之助拒绝得好！ 太宰专心解决完蟹肉罐头，瞄了眼厨房，确定距离开饭还有段时间。 他看向三七，鸢色眸中华光流转，音色仍带着少年期特有的清亮。 “按照时间算来，你已经在横滨待了三年。” 不长不短，足够有心人完成一轮任务。 三七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这是系统规定的基础年限，数值达标就会脱离当前所在的世界。 “是吧。” 三七伸了个懒腰，静静等待着太宰的下文。 “真不错呢，森先生也可以不用整天提心吊胆，一边嚷嚷着首领就是组织的奴隶、一边无所不用其极地利用部下维护组织利益了。” 第82章 “森首领这么痛苦，怎么想都有太宰的手笔在里头吧。” 三七目光沉静地看人。 “谁知道呢。” 太宰很轻地丢下这句话，起身去看厨房里另外两人的进展。 今天除了三人例行的小聚，庆祝织田作上一本小说出版外，也是和三七告别。 其他两人不清楚具体的情况，给到的解释是三七即将离开横滨去别的国家，大概率不会再回来。 “这是……？” 聚餐将近尾声时，三七对着端上来的冰激凌蛋糕配米饭的菜品发表了疑问。 赤发青年一本正经地有问必答。 “是三七之前提过的组合，尝试着搭配了一下。” “原本打算加小米辣，但遭到了安吾的强烈抗议，后来按照太宰的提议，挤了动物奶油做装饰。” 对座的安吾头痛地捂住了脸，罕见地没有吐槽，他左手边的太宰以手握拳抵在嘴边，憋笑得很痛苦。 三七头顶依次冒起六个黑点，明白了什么叫一种回旋镖笑话终究会打到自己。 面对作之助认真的眼神，实在很难说一个不字。 无法拒绝，但可以转移话题。 “刚看了作之助的新文手稿，我有个想法。” 故事里的主角即将进入人生新的阶段，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碰到的第一个角色和他过去数十年见到的人都不同。 “作之助要是愿意的话，来参考这个生物吧。” 三七说着，给随身携带的指环供能。 靛青色的火炎燃起，由幻术构筑的系统形象跃然而上。 “帮大忙了。”织田迅速记下了系统生物的特点。 成功躲过了解决诡异食物组合的三七嘻嘻。 在太宰不怀好意看过来时恢复正色不嘻嘻。 “之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把成稿寄给你的。”青年说。 三七一愣，而后缓缓牵起嘴角。 “嗯，我期待着——” 第49章 游戏 车辆沿着盘山公路往上，郁郁葱葱的植被覆盖着这座山头，一路上很难看见同行的车辆。 三七趴在窗口看迅速倒退的风景，眼前的景象称得上一成不变，还不如看车里几个人物的气泡框更加有趣。 两个月前她从横滨离开，头一个星期时刻提防系统的胡乱操作，但想什么不来什么。 既没有突然的空间转移，也没有强行封印记忆，人是自己到的国外，记忆也完完本本保留着没被篡改。 只除了某天开门突然发现周围的人头上多了气泡框，视线跟过去，还能看到弹出来的特定人物介绍。 合理中透着一种难言的诡异。 鉴于系统此前的一些不良表现，三七很怀疑是它新的发癫行为，直至几天后迟来的背景介绍出现在了她脑海中。 三七撤回了趴窗口看风景的行为，在司机良好的车技下靠向后排座椅靠背。 坐在她身边的白毛安静地撕开一袋新棉花糖。 注意到三七的视线，他微微转过头，笑得看不见眼睛，这还不忘往嘴里塞一颗方形棉花糖。 简单来说，三七是玩家，主角是边上这个叫白兰的人，相关的一些主线剧情会围绕着他展开。 不同的选择会触发不同剧情线，暂时没有撤回选择倒退时间线的功能，因此不排除没法体验其他选项对应的剧情线的可能。 为了游戏的顺利进行，相关方直接捏造了玩家是白兰远房亲戚的身份，出于某些不重要的理由得暂时跟着他生活一段时间。 设定嘛，这样做也正常。 只是三七偶尔会觉得白兰不像游戏里的人物，比她这个玩家更像玩家，尤其当他时不时冒头一种不怀好意的愉悦感。 车子前往的目的地是一处山庄，不知名的低调富豪在几日前发来邀请函，希望白兰能够出席。 邀请函是三七帮忙去拿的，有手有脚的白兰窝在客厅打游戏，空下来还能塞一嘴甜食，就是不乐意出门走动。 最开始看着气泡框里的点点点，三七出于好奇总忍不住跟他搭话互动。 每次得到的回复不是好无聊就是好麻烦，或者太没意思啦想摆烂。 被标准化答案攻击的三七渐渐失去了和人扯闲话的冲动。 一旦产生‘这真得是主角而不是棉花糖精转世的奇怪星人吗’的想法，白兰就摆出很欠揍的模样。 “是小三七太不坚持啦，哪有人两三次尝试得不到响应便放弃的。” 这是重点吗！谁乐意听复读机回复啊！ 三七内心抓狂，木着脸递上邀请函。 白兰睁开了笑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似乎要把纸张的内容看出花来，而后爽快地丢开了游戏手柄，心情愉悦地看向三七。 “要是我不带三七独自去赴约，没人照看你也不行呢。” “可恶，我来这里都快一个月了，白兰你完全没管过我吧！” 三七被他的大言不惭惊到了，当即一拍桌子站起身反驳。 “甚至做饭的重担都落到我肩上了，你除了吃棉花糖和各类甜食有出一份力吗？！” 真要说起来，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 没见过有那个成年人会把甜食当饭吃的，恨不得三餐都是甜食，比太宰更加不靠谱。 “嗯，这么说也是呢，反正邀请函也没提不让带孩子。” 第83章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捎带一份土特产，顺带的事。 总之，最后三七还是跟着一起来了。 “前面就是目的地了。” 司机提醒着后座的两人，车辆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别墅前的主干道。 三七率先跳下车，不等便宜亲戚的指示，先穿过了主干道停留在通往别墅的路上。 同座的白兰悠哉游哉打开车门，站在入口处打量了一番夕阳下的别墅。 紫罗兰色的双眸一息睁开，冷沁的华光流淌在其中。 从这到别墅前的道路边有着两处花圃，铺满了盎然生长的植物。 青年迈开脚步，踩着落日的余晖按下别墅的门铃。 三七观察着周围的布局，远景和近处的视角完全不同，走进了才直观地感受到了它的庞大。 外接的扶梯有十数级台阶，蜿蜒着绕至门厅处，从这隐约能看见别墅后面圈起的庭院一角。 景象不是活物，没法达成细节上的互动，以三七这段时间的经历看，除非是关联到主线的必要物品，一般的东西并不能触发调查。 白兰点了一次门铃按钮，静候在一边。 这次赴约的穿着很符合低调富豪的审美，整体着装算不上华丽，然而在细节处非常讲究。 三七印象里，这确实是比较有档次的打扮了。 厚重的门被拉开一条缝隙，管家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后。 他无声打量了一番门厅处的两个来访者，目光触及白兰手中的邀请函，犹如一潭死水的双眼泛起一丝涟漪，管家拉开了大门，侧身让出了通道。 三七往管家身上瞟了眼，作为新地图上首次出现的npc，他身上可调查的点并不多，中规中矩的人物信息，并没有特殊记忆的点。 她跟随着白兰进到了室内，低调中透出价值不菲的家具和整体偏向浅色调的装修风格，一并跃至眼前。 毕竟是个人名义邀约的聚会，没有搞成流水席，但他们也并非唯一的受邀请人员，在场或站或立着三个人。 彼此间没有交谈，一致专注着自己的事，即便有新的陌生人来访，都默契地没有投来一个目光。 白兰同样没有和他们交流的意思，在管家没有特地说明前，兀自走到了一楼尽头的落地窗边。 生机盎然的自然景观在一窗之隔外，去除身处之地现代化的元素，这里的确是个适合静心养性的地方。 三七绕过了沙发，停在通向二楼的台阶边上，她看向靠着沙发椅背的卷发男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全因为他醒目的青草绿发色——对方正阅读着摊开在茶几上的报纸。 目光悬停后，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一概不落地呈现出来，除此之外，他的身旁还悬浮有两个选项，每个选项后面坠着灰色的锁，同样是二选一。 这个弹窗表明了面前的人是个可以交互的角色。 三七挨个打量了一楼客厅的另外两人，无一例外，都是比较冷门但在业内小有名气的人物。 等她的视线再滑向落地窗前的白兰，跳出的说明除了标注这是个主角外，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三七完全没能理解这个别墅的主人究竟出于什么理由，才会邀请白兰。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平平无奇的一介无业游民，还是个将积蓄全部投入到了建设棉花糖星球事业中的重度嗜甜星人。 虽然游戏开始时，主角总是默默无闻，没有任何修饰的头衔，但这未免也太牵强了。 为了剧情服务，临时附加一个背景设定的操作，真没问题？ 三七对此非常怀疑。 “就算小三七把我盯出一个洞来，也改变不了收到的这张邀请函是真的事实哦。” 白兰踱步到落地窗边的独立沙发，人模狗样地坐下了。 “而且，小三七你不觉得这里的人看起来都不像真的吗？” 第50章 山中别墅 又出现了，白兰的玩家论。 三七眼观鼻地不理会，耐心窝在沙发的另一头。 她的目光穿过这里的小型会客厅，落到房间那边的三人身上，除了最引人瞩目的绿发青年，其余两位身边都浮现出一个事件选项。 三七决定等待别墅主人出来，到时候大家都被调动起来，她再进行人物交互环节。 映照在玻璃窗上的最后一抹余晖散尽，深蓝色的夜幕降临，笼罩了这处位于偏僻山区中的别墅。 鸟雀虫鸣声跟着夕阳一并沉寂，更显得周围静悄悄。 将近一小时的共处，受邀请前来的四个人始终没有主动交谈。 晚上六点整，消失的管家重新登场，礼貌邀请众人前往餐厅享用晚餐。 三七留心着另外几人的反应，大家都表现如常，对别墅主人不曾出现的事接受良好。 沙发上的白兰摩挲了一下手指，起身拍了拍三七的脑袋。 “好戏都是压轴出场的，小三七现在想得再多也是无用功哦，不如先去填饱肚子。” 他这么说了。 在陌生的环境中，白兰并未表现得特立独行，同时示意三七不要引来太多的注意。 三七站起来，跟随着大部队前往餐厅。 穿过走廊时看见无窗的一侧有标注可调查的标识符号，她放慢了脚步，视线掠过那处告示牌。 [餐厅礼仪] 1. 请文明用餐，过程中不要交流，不要对任何餐点评头论足； 第84章 2. 生产不易，请不要随便浪费粮食； 3. 餐后管家如有询问是否需要甜品，请回答是； 4. 确保无法装入口袋中的随身物品统一放到您惯用手的另一侧，以防意外； 5. 请严格遵守以上三点要求，如有违反，后果自负。 几点写得很明确，记忆好的人稍微停留一会就能完全记住。 三七皱起鼻子，该说不说，这个别墅主人事情还挺多的，一二条好理解，但是第三条是什么强迫症患者吗？ 立下规矩的首要目的在于训练服从性和执行力。 去往餐厅的路很快走到了头，没有交流的众人停下脚步，等待着管家的下一步动作。 走廊尽头的门被推开了。 由深色系组成的房间极具冲击感地抓住了三七的眼球，作为一个远还没迎来中二病，且对色彩认知正确的普通小孩，这种环境实在不适合安静地坐下来吃饭。 显然，按照外头写明的规则内容，吵闹地吃饭更是不被允许的行为。 自动过滤掉四周黑暗系的家具，靠近窗户方向摆着一张椭圆长桌，去掉首位，两侧总共摆放有六把椅子，座位间相隔距离大概在成年人一条手臂的长度。 他们一行有五个人，其中有人背着狭长的足有半人多高的提包，这显然不是能缩放进口袋的物品，这样一来，这人左手边的位置就得空出来放他的随身对象。 最终落座时，三七左手边坐着白兰，右边是环保色卷毛青年，对坐是提包的人，他右手边则是另外一个女孩子。 面对面的座位安排难免眼神交流，互不认识的几个人各自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彼此。 三七无端感觉鼻子发痒，捂住脸打了个喷嚏，因此错过了边上青年投来的眼神，冷静而充满考虑。 他们在这里等待的时间并不就，不过比晚饭先上来的是主座上的人影。 登场的方式非常炫酷，原先放在首位的木座椅骤然下降，一阵机械推拉声后，送上来个戴着魔术帽，身披斗篷的身影。 纤瘦的身影抬起头，露出了一张非人的面孔。 它的脸上有专属于木偶的纹路，唯独那双眼中满布星辰，字面上的双眼中全是星星。 “欢迎各位来到我的城堡。” 木偶发声了，木头制成的嘴巴没有动，清亮的少年音从木偶的内部传出。 “首先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的考核，每一位受邀前来的贵客都完整地保存着我的邀请函。同时各位也留意到了走廊边贴着的餐厅礼仪规则，落座时完美做到了相应的要求。” 快乐地唱着独角戏的别墅主人拔高了音量。 “作为答谢，我将以独特的美食招待各位，祝愿你们用餐愉快。” 在分不清是模拟爆炸还是单纯口癖的结束语后，魔法师装扮的人打了个响指，他们面前骤然出现了统一式样的餐盘。 很符合他身份的诡异操作，但这里头的玩意真的能吃吗？ 疑似别墅主人的魔法师没有继续停留，给在场诸位送来食物后，同来时一样坐着椅子消失了。 餐厅里一时间落针可闻，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 三七瞥了眼白兰，对方正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另一手在桌面上轻点，指腹碰着桌面，并没有弄出很大的动静，不过暂时没有开盖用餐的准备。 标语的第一句写明了不可以对餐点肆意评价，加上这些东西上来的手段如此不常规，怎么想都不会是正常食物了。 三七双手搭在座椅旁边，撑起身体往后坐了一点，做足了心理准备，掀开了罩着的餐盘盖。 白米饭上面撒了几颗覆盆子，占据了巨大餐盘最核心的位置，边缘全是色拉酱堆画出来的图案。 这么一看好像勉强算在可食用的范围内，比三七原定的设想要好那么一点。 但只是一点，并不是能填饱肚子的量。 她无法想象这种东西算是待客礼仪的话，饭后的甜食环节算什么？ 有三七的率先打样，餐桌上除开白兰以外的其他三个人跟着开盒，然后他们三整齐划一地表示了什么叫愣在原地。 比之先前更加浓郁的沉默氛围笼罩在餐桌上方，无疑乌云密闭，心情分外不美丽。 眼睛很爱凑热闹，完全不顾三七意愿地先一步眼神扫荡了他们面前的晚饭。 原来不是别墅主人恶趣味，只是三七选择的位置刚好轮到了正常的食物。 其他人开盖带来的惊喜，如果真要拿出一个对比参照，三七想了想，大概是比太宰想要尝试的、能通往极乐世界的各类菜品，更加重量级的组合。 显而易见的再一次集体沉默。 令三七意外的是，他们只在最初迟疑了下，随后表情自然地拿起边上的餐具，直接准备开炫。 三七瞳孔地震，竟然这么快地进入了状态吗？都不带心理挣扎一下的？ 环保绿发色的青年刚拿起勺子，他边上的小女孩很突然地按住了他的手腕。 鉴于规则说明提及到了用餐过程中不能交流，三七决定闭上嘴，靠别的方式达成无声往来。 摆在青年面前的东西正源源不断冒着紫黑色的可疑气体，看不出原貌的食材间夹杂着无数软件有毒生物，正殷勤地进行着一个探头探脑动作，非常期待被送进食用者的胃里。 这眼熟的既视感，三七曾经在做小饼干的时候，在碧洋琪的帮助下见到过。 第85章 其结果就是食用了有毒料理的纲吉昏迷了半个下午加一整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才恢复过来，据说这还是纲吉少年时期在无数次误食后锻炼出来的抵抗力。 普通人要是吃下去，岂不是得直接住在厕所。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三七瞥了眼青年边上仍然亮着的两个选框——另外两人的在进入餐厅后便处于灰色锁定状态，已然无法触发——阻止选项后面列有未知的两个点，而放任的后方悬停着青年食用有毒料理后的情况。 是个吐魂的表情。 看来他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壮，有毒料理能完全腐蚀掉他的内脏。 桔梗毕竟是个成年人，如果他想，完全可以挣脱掉身边人压在他腕上的手。 然而他没有。 他思索着边上女孩的意图，难道是想和他交换吗？ 摆在他面前的盘中食物实在不能冠以特意送上桌来奖励给人吃的名头，但按照遵守规则的标准，也并非难以下咽。 要换吗？ 桔梗示意道。 三七：？ 震惊之余，三七手比脑子快地抄起白兰面前的盘子，和青年进行了一个互换。 嗡。 可能只有三七能听见的声音响起，身边两个成年人的交互界面统一刷新。 十来秒后，白兰这边的悬浮框率先刷新成功。 三七看过去—— 第51章 怪谈 “恭喜玩家助力主角解锁新成就：顽强的铁胃·预定版。” 这场面相当诡异，标语自带烟花背景，喜庆地提前说着不可能达成的事。 ——白兰是什么人，命中缺糖分。让他吃下这种一看就有毒的料理，不如相信太阳明天从西边升起。 白兰吃了。 三七愣住，内心掀桌，主角每次都不按套路出牌，这游戏还怎么往下推。 她不放心地继续观察对方。 完全没有预想中可能会出现的厌恶情绪，嗜甜的白毛面色如常地吃着面前的餐点，并不介意三七之前的换餐行为。 另一边的卷发青年同样如此，他身旁悬浮的选项已经刷新完毕，新线索似乎和接下去的剧情挂钩。 既然规则说明了，那只能照办了。 三七抱着这样的想法，迅速地着手解决面前白米饭味的覆盆子。 几人各怀心思地结束掉各不相同但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晚饭。 管家卡着最后一人放下餐具的时间，推上了餐后甜点，程序化地询问了每一个人是否需要甜点，大家按照规则都选择了是。 好在甜点是正常的甜点，不用忍受味蕾被摧残的痛苦。 三七严肃对待着面前的小蛋糕，靠它回复能量值，顺带着心底给它做着评级。 就在这时，行踪不定的别墅主人唰地再次出现。 他大变活人地悬停在半空中，完整地将穿着打扮展露在众人面前，搭配着骑行扫把更有魔导师的既视感了。 别墅主人抬起宽边帽檐，露出来的脸不再是木偶粗糙的做工，而是完完本本的人脸。 他的双眼中刻有五芒星图案，笑意明显，居高临下地看着餐厅中的到访者，弯起嘴角。 “看来各位确实很喜欢这里。” 他话说到一半，倏然往旁边偏了一下。 原先他所在的位置被什么东西打穿，那点痕迹烙在了墙壁上方的挂画。 这点攻击毫无悬念地毁掉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藏品。 “危险，危险，客人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魔导师目光所看向的位置，男人轻抬手肘，收拢了手中的武器，发热的枪管上方隐约瞥见一缕未散的烟气。 “没什么，单纯不喜欢被居高临下地对待。” 男人收起武器回答。 是吃饭时坐在三七对面的人。 原来那个袋子里装的真是枪啊。 可调查的信息跳闪出来，这并非市面上流通的任何常见款式，经由个人改装过，威力似乎更强一些。 男人对应的资料卡跟着刷新，最初职业栏显示的自由撰稿人替换成了雇佣兵。 津嘉举起手中细长的工具，旋转的过程中故意对准了开枪的男人，但最终也只是将其垫在身下当坐垫，人跟着往下落了一些。 “好吧好吧，感谢你带来的即兴演出，刚好省去了麻烦流程。” 魔导师坐姿乖巧，扬起下巴继续说道。 “想必诸位注意到了，手中的邀请函并没有落款人。实际邀请你们来这只有一个目的，找出这栋别墅真正的主人，以及它所在的真正时间轴。” “截至今晚午夜钟声敲响，如果你们手头仍然没有线索，诸位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故弄玄虚般的话语尚且在回荡。 随着一声响指落下。 燃烧着的羊皮纸浮现在半空，不及看清上面的信息，蹿动的火舌已然将其吞噬，徒留一把灰烬洋洋洒洒地落下。 灰烬落地那一瞬间，涂料地板腐坏，表层在迅速剥落，陈旧的气息在呼吸的一个起落间蔓散到了整个空间。 室内飘着的魔导师不见人影。 “你们看外面。” 破烂的落地窗帘不能遮挡外面的风景，蒙着尘垢的窗玻璃将黑漆漆的外侧景象切割成几等份。 窗外悬于天际的孤月转瞬化为猩红云团，沉沉笼罩在别墅的上方。 第86章 “哼~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愉悦犯白兰开腔了，话语自带bgm效果。 “那就把它当成新的游戏，小三七快快行动起来吧。” 三七深呼吸，狠狠忍住了想要刀掉白兰的冲动。 这是主角，是玩家展开剧情线的主要渠道，不能随便让主角嗝屁，要不然不但会读档到麻木，还可能让思维陷入死胡同。 可是他讲话到底为什么自带一种很遭人恨的感觉！ 有被很好的气到。 火机打响的动静传来，众人的目光短暂的集中到了那人身上。 背着枪的男人点燃了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缱绻上升的烟气模糊了他的五官。 “我退出讨论。” 他说完转头就走。 魔导师给出的大背景实际挺容易引起彼此间的警惕，以那人都敢对着npc下手的性格，确实不像会认同他们一起行动的样子。 大家对此并不意外，然而线索的来源少了一条也是事实。 “那个，我们来迅速地说一下各自手头的情报吧？” 在场唯一一位成年女性提议道。 一旦开口必然会在短时间内成为焦点，玛希早有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她的发言带动了剧情发展，原本灰色落锁的对话框重新亮起。 三七再度确认着对方的身份，她的个人信息显示的是民俗狂热爱好者，同时还是一名在校生，此次的受邀请名额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她主动争取到的。 “我先来说明下我手中掌握的信息。” 玛希定了定神，掏出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到了记载着相关话题的页面。 “因为我个人的爱好，对一些奇怪传闻和诡异怪谈非常感兴趣。” “关于这栋别墅，相关报道曾提及过别墅最初的所有者实际死于1941年，欧罗巴人种，死亡时不过十九岁。” “他生前并不有名、死因也并无蹊跷，但在他死后各种传言不断，经过几代人的口耳相传，到今天，这栋名下的别墅几经拍卖，已经变成了流传有各类怪奇色彩的鬼怪故事的不祥之地。” “是个不错的传闻呢。” 白兰赞叹道。 “不过我这边刚好有另外一个版本的说法。” 话虽如此，白兰并没有宣传他手中版本的意思，将话题引回到最初。 “刚才魔导师说今晚如果解密失败，我们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诸位不打算弄清楚，我们现在所在的时间点，是什么时候吗？” 按照短暂现身的魔导师的说法，此时的时间被人为的向前拨动了。 可他们置身的这个空间里的家具，无一不是破破烂烂的模样。 如果时间轴在往前跳，越往前表示距离别墅建成的时间越近，建筑反而应该呈现出愈发崭新的状态。 不该像现在这样。 破烂损毁的物品堆栈地到处都是，连灰尘都累积了厚厚的一层，即使有人曾在此生存过，那也该是很久以前，久到痕迹都被彻底覆盖了。 恰在这时，外面突兀地响起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闪烁的碎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有黑影比碎片更快地坠向了地面，沉闷的声响后，黑影落在了餐厅之外的空地上。 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先后赶到，接着室内的光辨认出了这道坠楼的身影。 不久前才见过的魔导师，穿着打扮和宣布规则时一样，但这次又不是真人长相了，变成了质地逼真的人偶。 百褶纹路的袖口上沾着碎玻璃，衣服被挂在边缘的利器划出了几道痕迹，同时因为从高处跌落，人偶损坏了不少，露出了里面的空心内核。 并非真正的魔导师。 白兰顺着人偶坠楼的路线往上看，破碎的窗口位于二楼，窗边立着另外一道身影，迎上众人的目光，不躲不闪。 是此前先一步离开调查的雇佣兵。 “我看过了，上面的家具和餐厅变化后的一样，都属于上世纪的产物。” 雇佣兵说着他的调查结果。 他们现在在的时间点，要么是完美复刻了别墅主人所在的、位于过去的时间，要么是正序时间轴往后百年的未来时刻。 “二楼走廊尽头有个上了锁的门，没法用蛮力破坏掉，你们要是想让事情早点结束，就别杵在那围着个假尸体转了。” 话虽如此。 三七蹲在破碎的人偶身边，漆黑的虫卵匍匐在‘死’掉的魔导师手掌下，在很短的时间内孵化成型，细小的多足类生物迅速地爬过了尸体的着落区域。 “小三七，不要掉队哦。” 进到了室内的白兰喊她。 “来了。” 通往二楼的台阶斑驳蜕皮，踩上去吱嘎作响，一群人踏足其上时，它发出沉重的喘息，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偏偏这个处处透着破败气息的别墅、拥有着所有隐形富豪在设计风格方面的通病，楼梯边的墙壁上，每上升一段距离就装饰着一副画像。 无形中为此刻的氛围添加了恐怖的气息，谁也没在这时候开口。 这么无言的沉默中，他们到达了位于二楼尽头的房间。 雇佣兵已然等候多时，不过他倒是并没有过分依赖尼古丁的不良癖好，虽然有烟瘾，但在等待过程中，并未让烟头占领脚下的这片区域。 他往旁边让开了，向众人展示了这看起来暗藏玄机的门。 第87章 外表平平无奇，没有设置特定的机关，也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锁。 门把手附近有被子弹打击的痕迹，不远处的地上落着抛出的弹壳，看来这就是雇佣兵口中的蛮力破坏并不可行了。 “关于二楼尽头绝对打不开的房间，怪谈是这样写的——” 人群中的玛希举起了手中的笔记本，接着说道。 “不能暴力破坏，从来没有所谓的开门钥匙，进入房间的方法实际很简单，只需要在场的众人达成共识。” 第52章 xx是主角 偌大的自然界尚且找不出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想要让在场来自不同地方的人达成共识，未免太理想主义了。 “是这么写的呢。”三七棒读。 合理怀疑决定这个怪谈的人实际并没有朋友，也没真正尝试过接触风格各异的人群，对方甚至没有规定一个范畴！ 三七愣住，抬眼看向在场的那位高挑女性，对方读懂了她的眼神，再三翻阅着笔记，确认了它的确没有指明详细的事件。 “抱歉打断一下，没有冒犯的意思，请问您的这些相关记载的出处是？” 玛希无所谓白发青年的问题，给出了平时收集信息的几种渠道。 “我交叉比对过所有提及过这栋别墅的文字报道、视频影像、简报，最终记录的是它们共同的内容。” 玛希的笔记本上各种标识符号，文字引用出处也有特别写明，分门别类地进行了归纳总结，是旁人也能看懂的明了。 “剔除掉我不曾寻找到的数据，我有自信说出，在这本笔记上的所有记录都是百分百准确的。” “既然如此，事情解决的难度明显下降了。” “无论诸位之前出于何种原因应邀前来，在步入这处时间乱流后，我们的目的理应是相同的。” 白兰缓慢地镀步到距离尽头房间数十米远的地方，顺手摘下了一个挂在墙壁上的空白相框，拆开相框后页，取出了里头的画纸。 “毕竟因为这种莫名其妙是怪谈丢掉性命的发展，太过于无趣了。” 要说在场几位最难说服的，并不是最初选择脱离队伍独自行动的雇佣兵，而是全程没有正式发言过的环保绿发色青年。 他们这其中，民俗狂热爱好者虽然向往奇怪的现象，但追梦的基础是合格的体魄，因而不会轻易丢掉自己的性命。 雇佣兵行动的前提始终围绕着能尽快完成所谓的调查，这点从他没有闷头研究找到的信息可以看出。 三七更不用说了，她根本就在邀请名单之外，跟着白兰走的这一趟，实际当然不想久留。 可名为桔梗的青年，见到的第一面起，没有主动说话，没有突兀的头出角行为，像个隐形的人，不发表观点也不提出反驳，始终跟随着大部队，一时半会拿捏不准他的需求。 “那么，想必大家心中都有答案了，试错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说不定就没法找到更有希望的线索了。” 白兰笑吟吟地说着，将撕成了好几等分的画纸分到在场的人手中。 不出所料的结果。 闭合的门受到无形中的牵引，机关相互攒动，自房间内反锁的门弹开一条缝隙，这无疑说明了他们在纸上写下了一致的想法。 “恭喜各位，通过了新的一关。” 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门被雇佣兵迅速地推开，威力可见一斑的武器重新握在了他的手中。 雇佣兵寻找到了发声的目标。 魔导师从飘浮的半空中落到了实地上，似乎不想自己再次成为雇佣兵的试枪对象。 “小小的一点障眼法，很遗憾没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进入房间后，他们默契地贴着墙根站立，能够看清室内布局的同时，确保魔导师的一举一动都在视线范围内。 “我遗憾地告知你们，进入的这个房间中并没有脱离别墅回到现实中的入口。” 津嘉顶着四方炽热的目光，轻松地转了一圈。 “游戏规则在最初就已经明确写明，无论你们中途制造再多的事件，规则都不会因此改变，还请诸位着眼于我提到的那两个问题。” 津嘉跳到悬浮在与桌面平齐高度的扫帚上，交迭着双腿，手指在柄上打着节拍。 “要是你们缺乏动力，我不介意给你们加点前情提要。” 窗外红色的云层缓慢移动着，露出了其后隐藏着的圆月。 硕大的玉盘不自然地贴近在别墅上空，室内几人的身影被拖拽出纤长的剪影。 “别墅最初的拥有者确实如玛希所说。后来几经拍卖转手，先后几任买主在搬入这栋别墅后离奇失踪，它的市价因此一跌再跌，很快成为了无人问津的鬼屋。” “直至某次机缘巧合下，来这个国家度假的意大利人听说了这件事，顺带着拍下了它，成为了据我所知的别墅实际所有者。” “也就是给你们发邀请函的人。” “诶呀。”三七没忍住。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实际在听到一半时，除了她和玛希，其他的人并没有充当魔导师忠实的听众，各自展开了他们的调查。 玛希没动，因为魔导师说的部分是她第一次听说，这口耳相传的第一手数据，哪怕真实性暂且存疑，也不妨碍她先记录下来。 三七完全是没必要挪位，她站立的地方能全方位扫视这处房间。 第88章 特殊需要调查的点一眼就能看到——真物理意义上的一眼——感谢这个宛如bug一样的技能，身为玩家很有游戏体验。 魔导师安静了下来。 对他身份很是好奇的三七看向他。 惯有的弹窗信息浮现，空白页卡顿着，最终切换成了人物基础面板。 这个精致得很像娃娃的角色，很少见的除了名字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这类似的场景只在白兰身上看到过。 那会三七刚装备这个功能，第一个探查的人选自然是远房亲戚设定的青年。 结果显示只有“白兰是主角”这样的字样。 后续大概是认可了三七的玩家身份，会跳出和白兰的交互选项。 三七兴冲冲地点了，蔫啦啦地撤了。 白兰每次都不按套路出牌，虽然和他交互会跳出既定的选项，但他每次都跳过提及的对话，给到一个完全不相关的回答。 悬空的弹窗消失了。 充当着解说员的魔导师神态诡谲地盯着三七，不等小女孩作出反应，他再次当空打了个响指，人随之退场。 三七：…… 总感觉对方没憋好屁。 她还没来得及去找那边正在专心研究的白兰，身边的玛希突然捂住眼睛蹲了下去。 女士没有尖叫，只痛苦忍耐着低吟，指缝间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成长。 她的异样很快引来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三人加一个小孩构成的半包围圈很快成型，阴影投落而下。 玛希身躯一怔，僵硬地放下手，被遮挡的部分因此暴露在众人眼中。 她的右眼上攀附着晴系蜘蛛，短短数十秒内，眼球已经被彻底侵蚀，然而纵使眼眶空空，实际并没有血液凝珠淌落，干净地好似凭空擦去的图画。 迎着众人的打量，玛希直立起身，完好的左眼一一扫过面前的客人。 她的气息悄然变化，攀附其上的蜘蛛褪去，晴色落入了空荡荡的眼眶，宝石质感的球体填充了原先的空缺。 “游客们，欢迎来到1941年的秋天。” 两种相近的声音搭配着截然不同的神情，和谐地通过玛希这一媒介显现出来。 “我们是本次活动的接引人，请诸位在这片游乐场寻得最终的答案。” 她高扬起手臂，眼前的别墅如拢合的画卷，动作间被翻页。 露天的游乐场拔地而起，各类设施齐全，一并到来的游客将这片区域挤得满满当当。 瞬间进入戒备的雇佣兵端着武器，感受周围人带来的气息。 不算久的时间后，冷汗凝聚着从额角淌落，他放下了改良后的设备，改变了时刻紧绷的姿态，将其放回随身携带的背包中。 雇佣兵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低声咒骂一句，说出了这个匪夷所思的现状。 “他们都是真的存在于这一年的普通游客。” “那是自然。”被不知道什么玩意上身的玛希抿嘴笑道。 “请诸位快些行动起来吧，时间总是有限的。” 流动的人群潮水似地奔涌，派发气球的小丑正随机抓取一个幸运路人，贯穿整个场区的高空娱乐项目上时不时响起尖叫声。 这些，三七作为游乐场的常客，对此并不陌生。 无论是用术法探查周围人的情况，还是三七拥有的bug般存在的技能反馈来的信息，都证实了雇佣兵话语的真实性。 魔导师提到的通关问题有两个，别墅真正的主人，以及他们当前所处的时间轴。 后一个的答案在随后不久直接明确告知了他们，这完全不像解谜游戏。 他们是被目的驱使着前进的游客，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落脚地只剩下白发青年和三七了。 小女孩抓住了白兰的衣袖。 白发青年笑眯眯地问，“小三七想玩什么项目？” “我都可以，看白兰对哪个感兴趣。” “真是苦恼呢~时间有限肯定来不及一个个玩，嗯，不如从最简单的旋转木马开始，特殊场还能收集印戳，怎么说都是古董。” 青年睁开了紫罗兰色的双眼，稍加思索，语调轻快地决定了去处。 话虽如此，两人都没动。 安静下来后，更显得与周遭的人群格格不入。 持续接收的信息化作一个个弹窗，源源不断地跳闪着。 三七无暇顾及，她迎上白兰的目光，“要收集印戳还是找按人头计数的项目划算些吧。” ——他看起来真得一点也不着急。 第53章 game over 弹窗在某个时刻停下了持续的刷新，关于周围人的信息被抹除，只笼统地留下了他们都是普通人的概括性介绍。 ——这是无法再调查的意思。 一切如同上身玛希的导服人员说得那样，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三七揣度着白兰的态度，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目光。 她环顾四周，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远处，电源启动，巨型的机械臂运转起来，座舱缓缓上升，里面的每个人脸上都是相似的平静的快乐。 “嗯，小三七说得没错。” 白兰往前踱步，将需要盖章的卡片塞给三七。 “那就按你说的来。” 青年的目光戏谑，明摆着要当甩手掌柜，在小女孩真正察觉到前，并不打算提前结束这个游戏，这流动的时间是相对三七而言的，并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第89章 白兰只需要把麻烦事情丢出去，看她像寻不到方向的蚂蚁一样四处乱转。 然而三七没让某个人表现得太过悠闲。 迈向路边长椅的步伐被阻，白兰低头看向拽住他衣摆的三七，微皱了一下眉头。 三七这次不躲不闪地同白兰对视，态度坚决。 白兰舒展表情，像是纵容恶作剧的孩子般，任由三七牵着他，被带去了过山车的检票口。 走路带起了风的流动，三七的视觉落点一路变化。 这期间也碰到了之前散开各自寻找出路的另外两人，和周围的游客一样，原先的互动选项被冻结，处于锁定的灰色。 三七没法继续触发能左右未来走向的选择，在这个被限定了的游乐场，只能像遵守别墅用餐规则那样，找到问题的答案，满足怪谈的规则设定。 时间悄然流逝中，她拉着白兰把所有的娱乐项目都玩过一遍，卡片早就集满了所需的印章。 风的流动逐渐变得缓和。 三七手搭着旋转木马前的白色栏杆。 这个项目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的人流量，彩色的玩具起起伏伏地旋转。 音乐声合着灯光流淌，旋转木马选用的歌曲是一首很普通的童谣，她以前听纲吉清唱过。 三七跟着哼了几句，只不过稍微改动了一下歌词。 “嗯？原来小三七已经知道了。” 身旁的白兰惊讶地说着。 三七瞥了他一眼，白兰只是装作很惊讶的模样，对此毫不意外。 甚至可能还觉得她戳破得太晚了。 内场的工作人员推开了出口的栅栏门，最后一波游客离开了。 存在于这片区域真实的成员接二连三地路过，一时间，白兰和三七都没有说话。 哒哒的脚步声在靠近。 三七转头，见到了很眼熟的人。 晴系蜘蛛留下的伤痕烙刻在玛希的眼中，她面带微笑着走近，蹲下身和三七视线齐平。 像是被既定过程控制的npc，在玩家理清现状后及时出现，贴心地推动剧情发展。 玛希：“那么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吗？” 涌动的人潮化作了远去的背景，只剩下玛希眼中闪烁的光芒。 三七将答案说出口的那剎那，游乐场被按下了停止键。 属于1941年的原住民被定格在既定位置，他们脸上的表情停留在那一秒，像是栩栩如生的一幅画卷，被等比例地还原到了现实中。 人群里，白兰拿出一根手杖，往地上轻跺两下。 画卷受到牵引地尽数涌向尖头与地面交接的部分。 顷刻间，偌大的游乐场消失无踪，他们又回来到了最初到访的别墅。 并不是魔导师登场后血红古旧又不详的外观，而是更早之前，她和白兰在黄昏时刻抵达时见到的模样。 天色渐晚，云层泼墨似的退守一隅，植被景观尽数笼罩在一片幽蓝中。 现在知道了别墅的实际拥有者是白兰，连带着看别墅都别扭了。 暂时没有看到另外几个人。 三七眼见着白兰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下。 他翘起二郎腿，顺便摸过了茶几上摆着的棉花糖包装。 白发青年撕开包装袋，抓了一把在手心，甜食爱好者罕见地没有开袋即食，将它当作了旗子拼图类的平替。 至此，他们之间仍然谁都没选择开口。 白兰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把人召集到一起的目的还不明了。 三七没盲目自信到觉得白兰是冲她来的。 雇佣兵，民俗爱好者，职业不明但是被游戏系统定位成特殊关照认识的绿毛。 三者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从他们相处的氛围看，在来到这里前都不曾碰过面。 既然别墅主人是白兰，那在这里活跃的成员，姑且可以看成是白兰下属。 魔导师率先异化了民俗狂热爱好者玛希，也只针对她下了狠手。 从游乐场脱出时，玛希就在他们身边，可随着场地的消失，她没有跟着一并回来。 自玛希被晴系蜘蛛侵蚀眼睛的那一刻起，民俗狂热爱好者大概已经失去了本我，才会被一起封印在了那个过去。 “小三七。” 那头的白兰结束了他的拼盘大业，笑眯着眼回头看三七，一手手肘搁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中还捏着一颗棉花糖。 “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可以问我，毕竟我们相处了也有段时间。” 不对劲，现在的白兰很危险。 三七戒备地看着他，人往后退了一步。 白兰头顶的弹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硕大的game over。 玩家游戏失败。 不等三七做出回应，危险笑着的白兰被眼前跳闪的色块取而代之。 三七目光逡巡了一圈，她被拉入了某个异空间，像是游戏失败后回归到的结算界面。 不过因为信号接触不良，一时之间都是蓝紫交错的色段，毫无疑问，这里除了她，没有任何别的喘气的物件。 三七仔细回忆着视野中出现气泡框的时间点，是在白兰已经成为她远房亲戚之后。 按照游戏的设定，这次失败后回调的节点会是选择来别墅之前。 ……不对。 三七蜷起手指，按压住眉心，为什么突然游戏失败了。 怪谈的规则很简单，照做就不会出差错，魔导师抛出的找到别墅真正的主人的问题也已经被解决。 第90章 那么是白兰吗？ 他不满意现在的剧情发展，但是身为主角真得能跳过玩家、甚至可以说凌驾于玩家之上，做出决定吗？ 除非—— 叩叩。 两道规律的敲门声后，来访者按下了房间的门把手，里面的情况跟着落入了来人的眼中。 偌大的房间中放置着南北走向的椭圆会议桌，腾空的显示屏上落有一处监控画面，拍下了一处病房里的情况。 各类仪器检测设备连接着病床上的人的大脑，将她串成了独特的摆件。 “呀，上午好。” 长桌尽头的男人摆弄着新鲜的花束，心情似乎不错。 “白兰大人。” 桔梗用着约定的手势问候男人。 他刚从那处布置有重重验证关卡的地方回来，一并带来了关于三七的身体数据检测报告，以及目前测试的进度。 显然白兰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些无聊的数据上，他将沾了水珠的花束放入了盛水的玻璃器皿中，目光落向监控画面。 “光是这种程度的刺激还不够，得加快进度才行。” 白兰看着病床上的小孩子。 “这次就先让小三七接触几个于她而言熟悉的人，一直沉浸在过家家的游戏里说不定能激起共鸣，毕竟是小孩子嘛。” 他的指令自上而下传达，相关人员第一时间接收到了最新要求。 键盘哒哒作响，调整过后的数据汇成了崭新而庞大的世界，随着仪器传输给现实中处于休眠状态的小女孩。 光点在修复，缺失的部分被一点点补全。 正常的世界重现在三七眼前。 嘈杂的人声涌入的瞬间，三七被带着习惯性地往前走了两步。 那之后，她停下来，看着眼前莫名眼熟的蛋糕店，疑惑而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她好像是在并盛町。 ……奇怪，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54章 莉可莉可 一个晃神的功夫，身边吵吵闹闹地靠近了三个少年。 三七透过玻璃模糊的倒影，看清了那三人的样貌。比印象中小了很多的年纪，都穿着学校的统一制服。 是还在上国中的三人组。 根据对“书”的研究掌握的情报，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致。 这个平行世界里，她和沢田纲吉一行人并不认识。 如果贸然上前，被当成怪人还只是次要，说不定会引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三七可没忘记她还在白兰充当着主角的游戏里，她已经失败了一次，谁也不能担保可以回调的次数有多少。 小女孩站在蛋糕店的落地窗前，腾出了人员进出的通道，悬挂着的门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 真不愧是广受好评的一家店铺。 三七远眺着天际，簇拥的云团层层迭迭地垒砌在天地交汇的地平在线。 她用着余光追逐那三道身影，除此之外，没有刻意地将注意落到他们身上。 彼此擦肩而过时，依稀还是听见三个人的对话，话题不外乎是学校的课程。 棕发的少年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哀嚎，痛苦地抓了抓头发，远没有几年后来得沉稳。 山本乐天地打着哈哈，表示可以趁周末一起补习，很快迎来了银发少年的反驳，而后态度大转变地对纲吉说着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他。 嗯，中学时期的狱寺先生就是个大学霸来着。 纲吉的课业勉勉强强。 因此当初她上学的时候，对方都不强求自己获得多高的分数，对出勤也没有百分百的强迫症。 远没有reborn先生给到她的压迫感强。 三七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等注意到时，她默默地压下了嘴角。 这可不妙，不能过分地集中注意力在这上面。 指不定有什么偷窥狂躲在暗地里伺机翻看她的记忆，被发现关联的话，总感觉会有超大的麻烦在未来等着。 三七用手揉搓了一下脸颊，活动着因为克制而略显酸痛的面部肌肉。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掠过附近的地标建筑，最终看向自己的掌心。 至此发现了上次游戏失败的惩罚，那个堪称外挂的能力消失了。 视野恢复了正常，没有恼人的弹窗没完没了地出现，乍一下还不太习惯。 三七回忆着再之前的人际交往片段，遗憾地意识到，她好像还得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挖出白兰，不然根本没法推进剧情。 蛋糕店的门铃又响过一转，不等它彻底安静下来，另一道声音先一步盖过了这点动静。 “真难得，小三七竟然没有撒手没。” 纸袋被挤压着递到了三七面前。 她从后面探出头，视线上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白发青年笑眯眯的脸。 三七劈手夺过了小蛋糕。 “不要随随便便狗塑别人，我会生气的！” 白兰拖长了语调意味不明地哦了声。 “碰到了熟悉的人吗，商店的窗玻璃根本挡不住某个在傻笑的小孩子。” 他有意提起了这个话题。 “有哦。” 三七如实回答道，拆开了包装纸，现场解决小蛋糕，面包的口感松软，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稍稍有些意外的答复，白兰眼睑微收，略微眯起了眼。 迅速解决了甜食的三七往前蹦跳两步，将纸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她倒退地走着，同时面向白发青年，抬手比划了一点点。 第91章 “白兰有听过那么一类存在嘛。” 三七突然摒足了气息地扬声说话，吓得碰巧路过的棕红发少年一个哆嗦，连连扶了好几下眼镜。 “只要是需要他人帮助的委托方求助她们，不管什么内容都会接手的，我刚刚看到类似的女子制服突然就想起来了。” 三七踮着脚后退得毫无阻碍，兴致勃勃地跟青年分享情报，并且邀请对方有兴趣的话一起去。 “白兰一会要是没事的话，我带你去那家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店名是叫莉可莉可。” “嗯嗯，听起来还挺有趣的，那就一起去凑个热闹好了。” . “欢迎光临莉可莉可~” 门板刚被推开，超有活力的声音已然响起。 一头柔顺金发的少女站在店门口不远处，微笑着看向一大一小两个人。 “好耶，是新的客人，需要点些什么？本店推出了新品芭菲，味道超级好的哦。” 白兰带着三七在隔间的一处榻榻米坐下了，作为刚从蛋糕店搜刮了不少战利品的顾客，显然不适合摄入更多的卡路里了。 但是甜食星人从来不考虑这些。 白兰从容又淡定地点了两份新品芭菲。 端上来的成品，怎么说呢…… 虽然满满一大份，但是形状配合着成色非常得一言难尽。 瞬间让三七的胃抽抽着收紧了。 她瞥了一眼白兰，对方接受良好地用勺子舀了一大口，看起来很满意这份芭菲。 也不知道当时白兰在别墅吃的到底是不是正常食物，他就是别墅主人本身的话，完全能钻规则的空子调换食物吧。 “小三七不吃嘛？味道很不错的。” 白兰揪着勺子柄，紫罗兰色的眼睛华光流转，俨然一副已经倒戈美食的邪恶嘴脸。 三七撑着脸颊缓缓目移，无声地表示了拒绝。 刚刚真得视觉冲击超大诶，美少女端着大[消音]形状的芭菲就过来了。 不过，她撑起半边身子。 店里的氛围很融洽，大家看着都是熟人，那边甚至还开了一局桌游，不仅店里的熟客在玩，连空下来的店员也在玩。 可能是观看的时间久了点，目光如有实质，人群中喊得最响亮的淡金发色少女突然回头。 三七没来得及躲闪视线，直直地和她达成了对视。 “噢噢噢，要来一起玩吗，那个……” 千束一把揪过身旁过路的黑发少女，呼吸起落间瞬闪到了他们这桌，毫不见外的邀请。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转，最终落到了年纪更小点的三七身上。 “三七，边上那个是棉花糖星人。” 头顶呆毛一凛，三七坐直了身体，余光瞥了眼依旧笑眯眯的白兰，迅速地和对方交换了名字。 “嘿嘿嘿三七好，我是千束，要不要一起来玩游戏。” 千束朝她伸出手，顺带着点名介绍了店里其他的成员。 这可以算是自来熟到让人不好意思拒绝的程度了。 白兰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边吃着芭菲一边看融入人群的三七玩桌游。 单就外表看，这无疑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子，兴趣爱好跳不出既定的圈子。 任谁也不会把这样的个体与整个世界联系起来。 白兰在拥有平行世界的记忆后，开始着手收集七的三次方，被称为世界基石的存在指向了三七。 纵观所有的平行世界，有她活跃的地方只有那么一个。 但也只是曾经存在，时间流速带来了不对等，光是找到人就花了不少时间。 可惜的是，拥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并不愿意配合。 白兰只好用了一些手段，让三七潜意识亲近自己。 第一个世界的本意是锻炼忠诚度，没成想世界法则从旁阻挠，自发设定了一套规则。 以白兰目前半觉醒的能力，无法脱出世界法则的约束，不然也不用大费周章地陪三七玩过家家游戏。 除开这点，倒没有过多地限制他，默许了他的诸多行为。 白兰设计的每一个小世界的开启都不会重置大背景。 换言之，三七记忆力存在的断层被游戏世界替换。她过往的经历完好无损，唯独缺失了她见到白兰的那一部分。 在对方的认知中，他估计只是纸片人一类的特殊npc。 人群中爆发出一连串的掌声，带头起哄的仍然是浅金发色的千束。 “三七好厉害的说，每次都能投出最大数。” 据她观察，每一次掷出骰子的力道都不同，滚过的路径不一致，偏偏最终落面就是最大值，连她看了都得说一句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被夸夸的三七不好意思地双手盖脸，从指缝里露出眼睛。 “嘻嘻没有啦，只能算为数不多擅长的一点小爱好。” 同桌一起玩的跟着夸她，逐渐红温的三七决定转移注意力。 “白兰！” 倚在桌子后面的小女孩举起右手，对着那头的白发青年挥了挥手，“来玩一局嘛！” “我吗？” 白兰浅眯了一下眼，“我就不来了，玩游戏并不是我的强项啦。” 啦个鬼！愉悦惯犯！ 三七鼓了鼓脸颊，因招呼人而直挺挺的背转瞬塌了一截，很闲散地囤作一团。 越是这么说，越会让人觉得他有意藏拙的，信白兰是个游戏低手比听他说‘从今天开始戒甜食’更加离谱。 第92章 不过既然白兰明确拒绝了，三七懒得热脸贴他，再怎么着，来莉可莉可纯属临时起意。 长远看都未必是个好的决定，还是不招惹更多麻烦了。 日头西斜，光影落进来的弧度转了又转，咖啡店里的装饰被镀上了一层暖光。 店里的熟客走了一批又一批，已经到了需要薅过店里其他的工作人员才能凑齐一局桌游人数的程度。 三七只好跟着起立。 她在店门口收到了来自千束的热烈送别。 “三七下次有空再来玩~单独找我或者泷奈都没问题。” “对了，打包的芭菲，”金毛元气满满地递来一个纸袋，对着三七比了个wink，喵喵唇小声道：“泷奈特别研制的小包装，卖相一流哦。” “我听见了。”里头传来一道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 “知道啦知道啦，是在夸泷奈的意思嘛，别不好意思，真得很受大家欢迎才送给三七当礼物的！” 三七十分顺手地再次接过了纸袋子。 ……她今天怎么一直在重复被投喂的环节。 等告别了过分活跃的千束，三七没能立马适应骤然安静下来的氛围。 她回顾着这半天的行程。 除开摄入过量的卡路里外，在咖啡店无所事事了一下午。 完美避开了触发所有信息收集的关键剧情点。 白兰作为推动游戏主线进度的重要角色，也太不务正业了点吧。 三七拎着纸袋，很隐晦地看了身旁的青年一眼。 没想到对方正在看着她，彼此目光相接时，白兰毫无压力地又演上了。 “小三七竟然一直这么看待我吗？真伤心。” 欸？ 第55章 棉花糖精 这是三七发自内心的诧异。 白兰难不成觉得她把人当主角——这件事是建立在她以为他不知情的前提下的吗？ 还有就是。 他到底为什么如此热衷演戏！ 而且面对她时展露出来的演技差劲得要死，非常不走心！ 三七都懒得配合他。 “是啦是啦，一直都这么认为的。” 小女孩敷衍地回答。 “白兰既然知道了，就赶紧像生产队的驴一样转起来，别总想着当万恶的资本家，会有被挂路灯的危险。” 夕阳的余晖化作深蓝的涂料，凌乱泼开在整片天际。 白兰并未明确表态，只是虚起双眼，通过眼尾的余光看着三七，这让紫色调在他眼中加深，瞧着阴郁又恐怖。 对此，三七在心底默默叹着气。 变脸艺术果然是每个搞事达人的标配，她从挺多人那边感受过，拜他们所赐，几乎已经脱敏了。 “太扎了太扎了，别再输出死亡射线啦，”三七顶住了白兰阴恻恻的瞩目，搓着手臂上不断冒起来的小疙瘩，撇开脸小声地抱怨道：“好难伺候。” “嗯？我听见了哦。”“就是说给你听的。” 三七扯了个鬼脸，拎着纸袋子跑走了，懒得和某个棉花糖星人待着。 . “逐渐变得无聊起来了。” 白兰撑着脸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他身上宽松的休闲服走在时尚潮流的前端，边缘破碎的设计活像被邻居家的小狗撕咬过。 盛放有不明黏稠紫色液体的玻璃杯几乎擦着他的手臂过去。 握着杯子的三七毫无所觉地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新品甜食饮料，天上有地上无，这么独一份的特殊待遇，直接给到白兰你了，开心吗？” “诶，小三七问我吗？” 白兰瞥了眼散着诡异味道的饮料。 “答案当然是不了。”他摆摆手，“这就是你鼓捣一上午的成果？” “快点心怀感恩地接受啦！”三七倾身压住茶几，不容拒绝地推过杯子，龇牙威胁。 事实证明，幼猫的威慑力约等于零。 三七跟着躺平在沙发上，双手盖住肚子，安详闭眼，临睡前不忘言语输出。 “日子这么无聊怎么想都是白兰的错，快想想办法燃烧起来啦！物理层面的燃也可以。” 要对付中二病最好的办法：用魔法打败魔法。 只要捞起鞭子从早到晚不间断地催促想着搞事的白兰抓紧干活，争取早日拿出实绩，他个人的定位就从万恶资本家变成生产队的驴啦。 三七最初的设想是这样，然后身为游戏主角的白兰躺平了，一边躺平一边还要抱怨无聊。 ……怎么会有他这种人！ 令人不齿。 跟着躺平的三七睁眼，朝侧边翻了个身，利索爬起来。 “看来小三七是想到点子了。” 她哼哼唧唧，没理会白兰，暗自下决心从今天起，将玩家身份和主角独立开。 . 沢田纲吉很少能清晰的记得一个梦，或者说在梦里醒过来时，知道自己并未真正的清醒。 但这又不是囿困在不良雾守构筑的幻觉空间，更像是……陷在别的什么人的亲身经历中。 很奇怪的感觉。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他一向不擅长应对这种突发情况。但显然目前没有求助reborn的快捷方式，要是真的把人吵醒，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 双手把本就蓬松的头发抓得更加凌乱，他余光观察着四周。 梦境主色调灰蒙一片，倾倒的建筑化成了无数碎片，滞空地分散在路的两边。 第93章 棕发少年脚下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着，明明前方也是同样的虚无，他却没法停下，也无法从梦中脱离。 脚步声起起落落，一成不变的梦逐渐出现一束光亮。 沢田纲吉下意识地跑动起来。 他大概是没听过望山跑死马的故事，双腿机械地交换着动作，持续了将近半小时，但是光源一直在很遥远的地方，相比于一开始出现时的状态，彼此间的距离似乎没有任何缩短的迹象。 就算在梦里也累得不得不停下来，沢田纲吉手扶着膝盖大喘气，汗水掠过了眼睫毛，他闭起一边眼睛，防止它侵入眼中，动作间，不堪重负的汗珠啪地一下砸开在了脚边。 虚空中幽幽地响起一阵叹息，以此为信号，遥远的光束缩地成寸，顷刻间抵达到人前。 突然被凑近贴脸的沢田纲吉吓了一跳，一个屁股蹲摔到了地上。 光束并非移动的照明用具，只是在阴沉沉的梦中相对明亮一些的石板，它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少年，沉重的面板缓缓起开边线，簌簌地抖落一层浮灰。 少年紧张地盯着面前的石板，无法预料后面会跳出什么，未知的恐惧在那一刻牢牢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忍着没逃跑全仗着一瞬的超直感没有发出危机预警。 石板面打开了。 庞大的面板上挖了三处模具一样的空缺，每个都空空荡荡的，粗略看去每处空位中又设有七个空槽。 不等他更加仔细地查看，高处掠来的劲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沢田纲吉不得不将手臂挡在额前抵挡强风，看向石板的视线因而受阻。 风力进一步加大，他整个人被吹得后退，直至完全吹飞。 沢田纲吉惊醒过来。 头顶是眼熟的天花板，望出去的画面上下颠倒，脑壳顶着硬邦邦的地板，床单的一半垂落下来，他的半边身体还挂在床上。 “……了，阿纲。” 他一身冷汗，意识还没完全地从梦中抽出，可是独属于梦中的画面已经细沙般地自掌心流散了。 沢田纲吉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旦执拗地试图往回寻找，尖锐的刺痛感便会袭击他。 “阿纲，阿纲！” 吊床上的reborn一脚飞踹，正中棕发少年的脑袋，一块醒目的红印当即烙下。 物理层面的痛感将沢田纲吉走失的神志一并踢了回来。 他摸着被痛击的地方，从地上爬起来，“痛痛痛，reborn你下手是一点都不留情。” “是叫了你好多声但一直不回应的蠢纲的问题。” 小婴儿快速地换掉睡衣，穿上了西装三件套，“所以你到底怎么了，做噩梦了？” 沢田纲吉沉默了会，摇摇头。 “不记得了，但总感觉不是噩梦。” “纲君，再不出门上学就要迟到了哦。”奈奈妈妈在楼下喊。 “我知道了。” 沢田应了声，手忙脚乱中透着主观流畅地套上了并盛中校服。 “梦这种东西就算记不清也没事吧，而且我做梦只会梦见考试不及格，应该早就习惯了才对。” 他迅速地下楼去，险些又因为脚下踩空滚下楼梯，好在临时撑住了墙壁做了个缓冲。 从餐桌捞过沢田奈奈备好的早饭就冲出了家门。 沢田纲吉跑过两个房屋的距离，旁边院墙跳上来他的家庭教师。 reborn稳当地走着，没忘记损自家学生两句。 “话可不能说这么绝对，一身冷汗地从梦里惊醒，不止低分卷这么简单了，体育考核过不去，出门被吉娃娃追到哭，临到校门口因为衣衫不整被风纪咬杀。” 没有一件是盼着他好的。 “……谢谢啊，有被安慰到。” 沢田纲吉咬了一口早饭，整个人透出一种生无可恋的平静疯感。 不过话说回来，reborn已经很久没有跟着他一起出来了，总不会只是光顾着嘲笑他。 他的目光探究太明显，根本不需要分析微表情就知道在想什么。 “阿纲，彭格列指环你有带着吗？” “啊、嗯，我戴在脖子上了。” 沢田扯过衣领，将串在项链上的大空指环拿了出来。 “这段时间最好戴在手上吧。” reborn的语气少见的严肃，上一次看他这样还是指环争夺战的时候。 沢田原本想用在学校不方便戴这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做拒绝的借口，一看reborn的神情瞬间闭嘴了。 “我知道了，这就戴起来。”少年利索地换好了位置，想到什么似的开口，“reborn，那只是没来由的一个梦而已，况且我都忘了内容，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件，再说了，我又不是古代靠梦预见未来的巫女。” 小婴儿呋了声，微抬起的帽檐下，黑葡萄般的眼中闪着揶揄。 “再不抓紧时间你就迟到了，被云雀咬杀的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沢田少年啊啊怪叫着跑远了。 列恩从reborn帽檐边爬下来，变色龙维持着以往的形象，并没有掉落尾巴而不停地形态变化。 站在院墙上的婴儿看着远去的少年，目光幽暗，“但愿没有什么太坏的事情发生。” . “不行诶，小三七，玩家擅自跳开规则，给局外观众剧透是不可以的。” “一切都是因为白兰不作为，游戏前提本来就不公平，怎么也该允许加点砝码的行为存在。” 第94章 三七没好气地投出骰子，靠着既定的点数踩上了格子，把白兰的棋子踢回了大本营。 “不许耍赖、不许反悔！” 她垫着右脚，重心大半落在了左边，啪地将掌心盖在桌上，而后手指甲在棋桌上一点一点。 目前的局势非常的不利，最初就因为运气，游戏开局就输给了白兰一半的筹码，顺带多加了好几个需要布局的棋子——寻常来讲是四个，白兰提议和她玩的前提条件是改变传统的游戏规则，于是棋子增加了一倍，且只给到一方玩家。 她就只能改变策略了。 三七低头垂眼注视着面前摆开的地图版，看样子像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对面的白兰抽空回了条手机消息，也不催促她。 她知道的，三七向内扣动手指。 虽然他们现在聊的是游戏，但白兰实际并不止在和她聊游戏。 “白兰。” 三七很认真地开口了，眼皮压出了些许褶皱，她抬眼看向青年。 “重新开始游戏吧，我们换个方式玩。” 利弊权衡只在短暂的瞬间，等白发青年回复时已经同意了她的请求。 重置游戏对他的计划影响不大，反倒是该关注三七的精神状态——游戏虽然并非现实，构筑而起的世界与现实无异。 长久生活在拟境中的人，一旦发现自己所处之地并非真实。崩溃也在那一剎那，犹如高楼倾颓，其崩势无人可以抵挡。 不过，这也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至于三七，她毕竟不是人嘛，这问题未必会出现在她身上。 第56章 超不好惹 “往左、左！啊可恶又错过了。” 三七套着头戴式眼镜，现实中两眼一抓瞎地仰着脖子，游戏进展到过半，她正在和同局的路人队友斗智斗勇，暂时没顾上和现实中的边上人搭话。 没过多久，可能是为了躲避游戏中的障碍，三七跟着连跳了好几下，后空翻险些踢到路过的人。 “跑酷有这种向后的环节吗？” 现实中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三七听见了，并且狠狠证明了确实有。 “是那个路人队友啊，我就指正了一下他操作上的问题，竟然转头就攻击我了！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的武器，关键还攻击成功了，这种痛击队友的情节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害我的血条大减半。” “啊……” 短促的一声惊呼，三七的动作骤然停顿。 游戏局内，彩色的game over占据着屏幕的中心，来回闪烁的怪物灯条庆祝着她被踢出赛局。 三七兀自生气了好一会，才摘下头戴式眼镜。 “我一定要举报这种挂，严重破坏游戏平衡。”她气鼓鼓道。 “所以你刚刚想问什么？” 三七看向一边的橘红发少年。 这人是个死宅，天天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因为疏于打理，风一吹就乱得很有层次感，稍微扒拉两下就可以给雏鸟做出一个现成的窝。 平日最大的爱好是窝在家里研究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三七现在玩的这个头戴式眼镜就是他搞出来的其中一项。 和市面上流通的那种有本质上的区别——虽然外行的三七并没有看出不同在哪里，但是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她一个使用者也不好给什么参考性的意见。 “还是小正脾气好，不管被怎么diss都不会恼羞成怒，和外面那些低素质的成分简直两个物种。” 三七收拾好游戏工具，满脸期待地看向入江正一。 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这种夸奖不说也可以的，小孩子不要总是那么暴躁。”正一推了推眼镜，说回一开始被人忽视的话题。 “因为是联网游戏，你这边的不当发言是有可能被对方录下来，上传平台给到你禁言处理的。” 三七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游戏，“不会吧，真有人这么小心眼的吗？” . “哈秋。” 铃兰抱着操作机打了个喷嚏，局内的结算面板写着她匹配到的路人队友已经退出了游戏，“什么嘛，这就不玩了，我都还没用上真本领呢。” 话虽如此，她也确实没有了再来一局的打算。 铃兰丢开游戏机，怀里塞着抱枕在沙发上滚了一圈，很是无聊地踢了踢腿。 “桔梗，我想吃冰激凌。” 铃兰从沙发上坐起身，攀着椅背探出一双眼睛，对那边一头鲜亮环保绿头发的桔梗撒娇，“反正这几天白兰也不会来，稍微吃点零食他不会知道的。” “不可以。”桔梗面不改色地翻过一页纸，冷静地拒绝了少女的无理取闹。 铃兰倒向沙发，就在人以为她已经放弃了的时候，她躺平在沙发上，对着空气踢蹬着双脚。 “我要吃我要吃，难得今天游戏打赢了，我要好好犒劳自己，吃冰激凌是最快的自我满足方式，给我冰激凌，实在没有的话，薯片也不是不可以。” 桔梗揉捏着鼻梁，拗不过人的从储物柜里搬出了一袋零食干粮，“只有这些，一个月的份量，吃完不会再买。” “好耶。”心情愉悦时，铃兰说话自带小熊表情包。 她接过那一大袋零食，拆开薯片的时候听桔梗问起刚刚的联网队友。 铃兰回忆了一下，嚼碎零食完全咽下去后回答，“登录的账号是新的，不过从操作习惯看，感觉那边就是三七在控制角色。” 第95章 和他们不同，三七并非白兰的部下，要说两人的关系，似亲似友？ 反正铃兰不太喜欢对方就是了，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不能有两个，更不能放在一起，否则非得见面就掐架。 “桔梗问这个干什么，总不能是白兰的任务吧。”铃兰瞬间警惕起来。 “不是白兰大人的任务，只是难得看你这么较劲，想想也只有那么一种可能了。” 铃兰吐舌，专心地啃零食，算是默认了桔梗的说法。 . “小正，有你的快递。” 清亮的女声在外面喊。 技术宅应了一声，出去拿新到的包裹，一分钟没到重新回到了房间。 三七很无聊地看了一圈少年在研究的新花样，因为是半成品，并不能看出多少名堂。 “小正又在鼓捣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上次还给来家里玩的小孩子弄了个新的糖果制造机。” 三七看向壁橱后面，从桌子到那个地方放着的东西都是小正的各类发明，有完成品也有淘汰掉的残次品，“真要说起来的话，尽是些哄小孩子开心的倾向家政功能的东西，虽然实用性也很好就是了。” “我也还在头痛。” “怎么说？”能碰到小正在专业领域犯难的次数可不多，这当然得抓住机会。 “说机器人设计大赛定向主题的一个赛道，要是进决赛说不定就有机会认识拥有相同理念的人。” “但是？” “……但是我完全没有想法。”入江正一镜片反光，说出了现在的自己正饱受折磨的源头。 竟然是这么平民化的烦恼。 “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这种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丢一边，去户外疯玩一整天。” 正一缓慢而坚定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胃，“改变思维困境最好的方法是直面困难才对吧。” “你说得没错，实际只是我想玩。”三七承认地很果断，她原地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并不僵硬的肩膀，“既然小正不陪我，我只好找别人去了。” 下一秒，人已经蹿去了门口，房间的门把手已经被按下。 入江正一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拦下了准备出去的三七，“我知道啦，陪你出去玩就是了，等我收拾一下这些东西。” 要是放任三七这么出去，今日份的清净就到此为止了，会被老姐和老妈念叨死的。 为什么他会知道？ 之前蓝波来家里玩的时候，他不过倒了杯水的功夫，再回到房间的时候，蓝波已经不在了。 再一看房间的窗户开着，他们住的楼层就算不高，那也是五楼啊！ 那么小的孩子直接从窗户跳下去了。万幸最后没什么大碍，但也因此，被家里两位长辈念了半天。 正一把四散的零件统一装进纸箱，顺手放在了柜子高处。 印着牛角标记的木箱被挤到了一边，从它被迫移动时笨重的反应看，这里面装着的东西还挺沉的。 “小正。” 三七指了指那个有着特殊标志的箱子，不知为何，感觉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图案，有种莫名的眼熟。 不过自己记性差不是一两天，完全不排除认错的可能，这都不妨碍她有话直问。 “把那么高的东西放在上面没问题吗？光是掉下来砸到脚都能痛到原地打滚的吧。” “啊……” 少年目光躲闪，含糊地嘟囔了几句，“我每次都有很注意，所以没问题的。我准备好了，现在出去还能赶在饭点时候回来。” 他一边催促一边推着三七往外面走，完全打断了她任何的打探意图。路过客厅时老妈正在看电视，正一顺便说了会在晚饭前回来，需要准备四人份的晚饭。 “还是三人份吧，”三七纠正了数量，“我不一定在这里吃。” “那老妈你看着准备，我们先出门了，有什么采买的东西发我手机上，到时候一并带回来。” “路上小心。” “那么我们去哪里？” 已然迅速下楼站到了主街道前，迫切需要决定一个方向的三七跃跃欲试，询问边上的少年。 在彼此大眼瞪小眼的相顾无言后，三七意识到这话问错了人，她不该指望一个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的人告诉她好玩的地方。 去哪里的人生一大问题，就这么摆在了她面前。 游乐场什么的已经腻掉了，游戏厅的设备还没有小正做的东西好玩。 总不能带着小正去找熟人玩吧。 三七仰头望天，随便谁吧，突然掉下来砸到他们面前，起码还能欣赏小正手忙脚乱叫救护车的画面……算了，不然还是回去躺着。 胡乱的想法转了又转，没等三七付诸行动，她就真得被飞来横祸砸了。 嗙的一声巨响。 三七和不明飞行物纷纷倒地。 后者受到撞击还往回弹了一下，落地翻滚过好几圈才停下。 这现世报来得未免太及时，三七捂住脑袋，缓过了耳朵嗡嗡直响的难受，看向砸中她的罪魁祸首。 一个穿着奶牛装的神奇物种。 看清趴在地上的是谁后，她明显感觉小正呼吸一滞。 脸着地的奶牛装顽强地翻了个身，憋着气息喊要忍耐，无果后展现出了惊人的肺活量。 等到他从钢丝球一样的乱发里掏出一个粉色长筒时，三七发现身边的小正已经心脏骤停，整个人都裂开了。 第96章 第57章 交界 入江正一非常眼熟那个东西，十年火箭筒，被砸中的人会和未来的自己交换五分钟，他之前已经有过好多的未来之旅。 当看着蓝波边哭边准备发射时，他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迅速地按住了还躺在地上打滚的蓝波，更准确的说法，是按住了他扯引线的手。 这种事情，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虽然三七也还只是个小孩子，可最初认识的时候，她确实是个问题儿童。 “蓝波，不要随便拿出这个，把别人卷进来很危险的。” “啊啦啦，你在说什么，蓝波大人不知道。” 小孩的力气虽然比不过少年人，但不妨碍蓝波睁着一双死鱼眼装傻，同时暗中和人较劲。 两人推拉了一个来回，在少有人经过的街区实在算不上动作隐蔽了。 三七维持着手扶脑袋的姿势，感觉面前奶牛装的奇怪生物给她一种微妙的熟悉，莫名其妙的有种时空错乱感，她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接触甚至相处过，以致现在光是看着人，脑袋就抽抽的痛。 也不排除是刚刚被砸中的后遗症。 她看着两人的你来我往，只是站在那里，没什么大的反应。 橘红发少年胃疼得直抽抽，趁现在三七没有把注意力过分地集中到这边，他决定先把蓝波的筒劝回到他的头发里。 哄孩子水平已经一流的少年从口袋里翻出几颗糖，眼尖的蓝波当即目不转睛，顶着半露在头发外面的紫色炮筒，眼馋地看向入江正一。 “蓝波只要把东西收好，这些就都是你的了。”入江正一可耻地威逼利诱中。 暂且还被吃喝玩乐控制生活的蓝波毫无抵抗力，很是配合地将头发中冒尖的东西一股脑地往里按了按，那些个指环手雷以及目标最大的十年火箭筒彻底消失。 手中的糖果被蓝波跳起来迅速夺走，少年为解决了一桩事件松了口气，悬着的石头沉底。 他回头看向三七，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或者也不需要任何特殊的解释，多说多错，正一当即决定抱起蓝波，邀请他加入同行队伍。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判断，三七不太喜欢比她更小的小孩子，虽然她本人尚且被划分在儿童行列。 和别的吵闹小孩一起结伴出行，对她而言需要做出一定的心理建设才能迈开一步，或者可能完全迈不开。 这样的做法非常凸显人的情商，正一内心叹气，但是现下他想不出更好的了。 吃着糖的蓝波从少年的怀里自动蹿到了他肩膀上——他已经相当熟练这一动作，似乎在谁身上多次试验过——最后爬到了入江正一的头上，揪着他一撮头发丝，口齿不清地说道：“哈哈哈哈哈蓝波大人是最高的，底下那个小不点根本看不到我的头顶。” 无意中将导火索点燃了。 入江正一此前所做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他恨刚才怎么没顺手把导火线给拔了。 兀自思考的三七猛地抬头，正一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三七并没有任何发怒的迹象，表情到眼神都透着分外的冷静，但她的目光望着少年头顶上的蓝波，却好像穿透了他，看向了虚空的地方。 正注视着此刻不存在于此的东西，陷入了某种仿佛追忆般的沉静。 良久，在入江正一差点炸毛前，三七的双眸聚焦，从口袋里摸出之前小正姐姐塞给她的糖果，边掏边往后退，直到在足够远的位置停下。 正一：？ 三七没有任何言语解释，只是用着投掷棒球的姿势，将手中的水果味硬糖丢了出去，正中红心。 占据了至高点的蓝波被无情地打落，生动形象地被三七现场教学了什么叫爬得高摔得惨。 “小正，我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事情，下次有机会再去外面玩吧。” 三七拍拍手掌心，也不管少年的反应，刺激完别的小屁孩转头就跑。 可怜入江正一今天刚出门，不是在哄人，就是在哄人的路上，在蓝波开始新的一轮哭戏后，他一时顾不上去追三七，只能先处理蓝波的事。 三七转过拐角。 不无意外地看到了蹲墙角的某只白毛。一和她对上视线，就一副笑眯眯憋着一肚子坏水的表情。 “和小正玩得开心吗？” 白兰做出关心自家小孩状态的靠谱大家长姿态，询问三七的实时心情。 “还是老样子，不过小正陷入瓶颈期了，感觉这段时间不去打扰他比较好。” “也是呢，”白兰说，“刚刚听着有些吵闹，小三七怎么还跟一个小孩子较真。” 三七偏头瘪嘴，抬手凌空比划了一下她目前的身高，那是一种无声的控诉。 有一说一，她的身高在这个年龄段属于正常水平，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比例失常，完全不想被一个还没她半身高的小屁孩评头论足。 白兰被三七逗乐了，很没同理心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在三七斜眼看过来时，他擦去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带点失真地响起，“那除此之外呢？小三七没有想起什么，不觉得他眼熟？或者给你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引导称得上刻意，发挥水平还没刚才小正转移话题来得水平高明，但白兰向来如此，对无关紧要的事根本懒得遮掩。 三七：“我该想起什么，不都全是由白兰做决定的。” 第97章 她点了点太阳穴，平静如水的目光望向青年，像是知晓事件本身，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套他的话。 “这说法稍微狡猾了些。”白发青年中肯地评价。 “那这局？” “嗯，可以算小三七赢了哦。” 不明所以的对话后，现实的一切被按下暂停键。 不远处还在哭闹的蓝波和胃疼抓狂但依旧在努力哄人的少年都被定格在原地，并盛町的建筑倾倒，最后统一化作可以被擦去的痕迹。 现实中，白兰合上了手中的实验所录数据本，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小孩子。 “再过不了多久，小三七就会从拟境中彻底清醒过来了，真期待和你正式见面的时刻。” 病床上的三七无知无觉，氧气罩时不时被呼出的气息晕染，她只是维持着基础的生理本能，无法响应白兰的这点期望。 身旁仪器的各项数据稳定，大脑的活跃程度突破了新的高度，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第58章 再遇 电视台的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今日天气，刚放送到体感温度时，不知谁切换了电台，关于占卜之星的内容取而代之。 窗帘被拉开，天光大盛，落进了半面墙体都是玻璃的房间。 躺在娱乐区软垫上的三七睁开眼，抬手挡了一下，等眼睛逐渐适应周围的环境，她坐起来，掀掉了盖着的薄毯。 和她在的地方正对处摆着尺寸可观的大电视，朝气蓬勃的占卜师正给观众示范着驱邪避非的小技巧，沙发上并没有别人。 三七原地思考三秒，确定自己没有任何睡着以前的记忆。 这里是一个新的…… 门推开了。 有个脑袋探出来，一头极具视觉冲击的卷曲蓬乱黑发，眼睛半睁半闭，左眼角下边很浅淡地落了一点井字刺青。 “啊，你醒了。” 慵懒的声线与外表截然是两种画风，又意外和谐地组合在一起。 蓝波走进来，拿过电视柜上的两个手柄，询问三七要不要再来一局。 “他们还在忙，虽然你醒了，暂时不要去打扰比较好。” 三七表情木木地在原地站了会，没问他们是谁，脑子里的记忆兀自冒头一截，胸腔里的心脏空空直响，这么转眼的功夫，细密的汗遍布了额角。 蓝波见三七迟迟不过来，以为她不高兴了，就和人解释了一下最近外面的局势比较紧张，但有家族的大家在，不会有大问题的。 “三七？” 蓝波从沙发上转头，看三七晃晃悠悠站不太稳的样子，“怎么了，睡姿不当低血糖了吗？我这边有巧克力。” 少年掰了一块完整包装的，越过一干家具走到三七面前。 没等递过去，先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手臂。 三七没有太用力，自然不可能抓疼人，他诧异的是小女孩的体温低得吓人。 蓝波很懵逼地杵在那里，虽然从小到大经历的怪奇事件也不少，但作为家族里最小的守护者，多数情况下都不需要他出面。 就算是外出任务，也有名义上的临时监护人陪同，这么突然地撞上需要照顾人的事，完全不知道从哪入手。 “三七生病了？吹风着凉了？可这窗户关得好好的，也有盖毯子。”蓝波瞥了眼之前三七躺过的地方，光照充足，绿植能完美进行光合作用的绝佳角度。 “你等下，我去找找……去找找医药箱。” 蓝波转身就要走，反向来的牵引力拽住了他。蓝波低下头看三七，对方似乎恢复了一些，只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带着浓浓的试探和不确定，附带一点底线被触碰的隐约怒气。 “蓝波，现在是哪一年？”三七艰涩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2015，”少年下意识地回答了，“三七、你到底怎么了，和我说一下，你这样我害怕。” 三七没顾上回答，接着问题继续。 “那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是不是十岁，还有……那个时候的联赛。” 这话没有说完整，当时后续进展混乱一片，他俩彼此谁也没顾上谁。 不过蓝波意外理解了她没说出口的问题，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也正因此，三七脸色又白了一分，最后一点残存的侥幸消失了。 时间和记忆对不上。 三七浑身的血液好似在那一刻冻结。 她试图梳理乱糟糟一片的思绪，这个时间按正常算来，如果她一直待在西西里没有离开，那确实是最初遇见纲吉后自然增长的五年，可实际上，她没有在这里、在这世界停留这么久。 这是时间跨度长达两年的空白，但按照蓝波的态度看，她好像从未离开过。 外面的阳光明艳盛大，三七站在室内，真切感受到了从头冰到了脚的寒冷。 一般说来，一个人的记忆不可能被直白地剖开，分门别类地归纳，再重现到本人面前。 毕竟现实不是充满艺术色彩的舞台剧，他们也不是隔着屏幕的二次元纸片人。 可一旦这些都变成真的，除了感受如坠冰窟的寒凉外，只有无尽的恐慌了。 由真实额外延续成的虚假，不同于幻术的构筑，那么—— 这背后又是谁的手笔？ 三七冷静下来，按照这样的思路想下去，既然有人特地把她安排到了这里，一定有需要她参与见证的必要。 第98章 “就是这样呢，小三七，你已经很擅长找到游戏规则了。” 白兰捏着棉花糖，雪青色双眸微微虚起，同眼下倒皇冠的刺青交相辉映。 他的手掌下压着一打文件，薄薄的几页纸张上是各大家族势力分布，其中不乏有跟彭格列敌对的老牌家族，最不缺那些实力不强临阵倒戈的墙头草势力。 “那么就稍微努力一下，来看看历史悠远如彭格列能在这样的局势中存活多久。” 白兰站起来，扣动着左侧肩膀，这么活动的过程又起了别的心思。 他随手抽出其中一张纸业，将它简单折过几折，一朵造型不伦不类的纸花落成，白兰将它摆在桌上，调整着角度。 “果然比起在外旁观，亲身上阵会更有趣些。” 至于家族别的安排，暂时也没有总大将露面的环节，其余流程的安排已经给到桔梗，他会妥善处理的。 . 这一天万里无云，天空泛着被水洗过的湛蓝，三七和空闲下来的彭格列诸位短暂见了面，算不上真正意义的打招呼。 相比于两年前，虽然感觉上不曾生分，但他们因着肉眼可见的忙碌，疲惫挥之不去，累积的倦意并不能随着刻意当她的面表现出的放松而减轻。 他们每个人都进入了时刻备战的紧绷状态。 究其源头，是名为杰索的新兴家族不断的施压，对方的家族首领不曾露面，但对偌大的彭格列运行流程了如指掌。 杰索家族带来的威胁并非正面的攻击，而是专挑彭格列旗下的产业下手，针对普通民众的骚扰时不时发生。 人手实在紧缺的情况，总部几乎没有留人，连蓝波都忙得脚不沾地。 上午九点零一分，他带着三七抵达被不法团体占领的商城，和另一边任务归来的一平在商场入口处碰了面。 “这次的任务主要是解救被困的人群，持枪者目前主要活动区域在三楼的计算机城，据反馈的情报，从一楼转二楼的各处通道都有人把手。” 蓝波将商场的平面图发给儿时玩伴，快速交代着接下去的安排。 “我们一会兵分三路，西边和南边的交给一平，东边的三七解决，我走北边通道。” 三七没配备手机，临时用幻术将整个图拓了下来，但她深知紧急的时刻没法悠闲查看地图，强迫自己多记了几秒，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我们先把守着的人员放倒，不排除有携带通讯设备的可能，尽可能做到快狠准，不给他们反应时间，不然落在他们手中的人质有性命之忧。” 进去后，他们目标明确地各自分散。 头顶漆黑的监控设备并没有闪烁红点，任何具有摄入功能的东西只要在侵入时上着网，都已经交由钱宁二解决。 对方接通了备用路线，给现场的监控录像远程做了循环闭合画面，确保他们的身影不会被实时捕捉。 论后勤技术人员的重要性。 东边没有电梯，紧挨着安全通道，绿色的灯牌幽幽伫立在明亮的走道里。 三七奔走在远离窗户的那一侧，尽可能地将注意力向外扩散。 他们潜入走的侧边门，贴着三楼的视觉死角走，除非用了更先进的红外感知仪器，不然短时间内，不会发现他们已经进入到商场。 脑海中展现出平面图的布局，三七已经相当靠近地图上标注有望风守卫的地方，幻术遮掩去身形，准备靠速度取胜却扑了空。 那里，本该存在的人并不在此。 三七的眼皮突兀跳动，她猛地停下了脚步。 在已经完全停止保持安静后，空旷的地方不合时宜地荡起了回声。 三七戒备地用幻术凝出一把匕首，紧盯着走道的拐角。 细高跟踩在大理石面上的响声不疾不徐，那道身影彻底踏足了可视区域。 待看清人后，三七双瞳皱缩。 卷曲的长发随意披散，偶尔有几撮落到了跟前，贴着顺到了脸颊，青年很自然地将其别向了耳后。 加布里埃勒。 维特蒙家族首领的同胞兄弟，关键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瞧瞧我看见了谁，一只落单的小老鼠。” 青年优雅闲适地背着手，完全不在意三七的戒备，也好像没把她那点武力值放在眼中。 像他们这种爱玩战术的人，往往都喜欢站在高处笑看底下人的挣扎，好比白兰看彭格列，又好比他看三七。 击溃一个人的内心其实很简单，只要告诉她，一直在怀疑的事，货真价实、没有半点水分在里头就好了。 加布里埃勒向前走了两步，站定后从上到下地打量着三七，而后他弯起双眼，像个老朋友一样跟人打起招呼。 “好久不见了，算起时间的话，得有个两年了吧。” ……他说什么？ 第59章 自欺欺人 “别表现得这么惊讶，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认为。” 加布里埃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也和彭格列的诸位见过了，明明时间和记忆对不上，可找他们确认过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你在这里完完本本地生活了五年。” 三七现在的表情一定暴露了太多，不然青年不会每一句话都精准地猜中她当下的想法。 难道这就是想让她见证的，必须有她参与的事，这场针对普通人的绑架案，实际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99章 ‘可以听见我的声音吗，三七小姐？’ 三七恍惚了一下，她本身并没有携带通讯设备，入耳式耳机之类的自然也排除在外，那句话好像直接回响在她脑子里，关键听着像是钱宁二的声音。 不等她反应，那边似乎检测到了变化，自发地继续了话题。 ‘线路不太稳定，我们直接长话短说，刚仪器探测到了不一样的波段，整个商场的一层区域覆盖了大面积的炸弹，一旦被引爆，以商场为起点，会波及到附近两个路口，是非常严重的自杀式袭击。’ 三七静候着下文，眼神瞟过加布里埃勒，发现青年好整以暇，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如果最初的计划就是无人生还，袭击的目的大概率在于降低彭格列家族在里世界的领导力。 这些年十代首领秉持的非传统mafia理念已经在里世界传开，以保护民众而存在的家族，在自家地盘遭受袭击，造成大批平民死亡的事件，不可能不走漏一点风声。 到那会，一群伪君子又该站出来索要一个说法。 隐在背后的敌对家族只消耗了一点人力财力——或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捧起一两个墙头草鼓吹舆论，中立的家族或许就会倒戈。 杰索家族。 ‘现在只能联系上您，但仅凭您一个人不可能处理那么多炸弹，如果可以……’ 呲呲的电流干扰了通讯，钱宁二的假设没有完整地传达过来。 三七按住了耳朵，补全了他未说完的话。 如果可以，擒贼先擒王。 以她对加布里埃勒的浅薄了解，这个人一旦登场，说明事态还有可转圜的余地，就看三七手头有什么筹码可以拿来做交换了。 “这是商量出结果了。” 青年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些，笃定地说着。 三七心下琢磨他的态度很奇怪，以往加布里埃勒的行事风格可不像现在这样。 开启全知的上帝视角这般，连她在和什么人沟通什么内容都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 三七做了个深呼吸，开启假设推论，反正推错了也不影响青年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这一论断。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真得很难不让人怀疑，你在很久以前就和外面的某个人搭上线了。” “外面啊。” 这几个字眼在加布里埃勒的舌尖上滚过一遭，无端生出一点意味深长。 “还有什么猜想？说出来一并让我听听，兴许你就能从这个虚假的世界中醒过来。” ——带着无尽的后悔、从现实中醒来。 加布里埃勒故意隐瞒下了这一点，满是期待地望着三七。 他直觉这次确实来对了，虽然其中有部分是那个人的意思，但真正接触果然能带来预判无法企及的愉悦感。 不加掩饰的满满恶意，在某个瞬间将三七吞没，不过恶意这种负面情绪，最多算是精神攻击，比起埋藏在一整层不知名位置的炸弹，伤害性完全忽略不计。 加布里埃勒无疑是知晓这次绑架案，也同样知晓接下去的计划，炸弹会被引爆，老牌家族彭格列不再能屹立在里世界的顶点。 三七未必能说服他改变想法，但如果这个世界以她的意识在维系运转，只要她脱出这个世界，就能阻止这场袭击的可能。 成功概率未知。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她得抓住机会。 要说她跟加布里埃勒的接触，五年前的一次，后续学校的那一次模模糊糊，那个家族首领为什么会以猫形态再次出现，不排除背后有他的参与。 再者那一次的联赛，前来参加的大都是跟彭格列交好或者中立的家族，三七回想起那会见到山本时，对方的状态，像是刚处理完意料之外的事件，又或者是被谁拜托了先一步前来查看她的安全。 联赛方的切磋都是点到为止，不会有人紧咬着不放，可是后来纲吉到的时候也显得非常疲惫，身上还沾着尘土，明显被谁牵制住了脚步。 当时的三七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现在回想起来，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有人刻意转移了他们的注意，以掩盖背地里的悄然进行的事件。 彭格列的各位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些，只不过没来得及告诉三七，她就被直接投放到别的小世界去了。 即使现在又一次来到了这里，也没可能再将两年前的事情翻出来，当下的局势已经足够紧张。 要不是加布里埃勒突然跳出来，三七都快忘掉他也曾经坑过纲吉不下两三次。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偶尔会流露出来的愉悦感，很容易让她幻视那个白毛。 三七将心中的猜测一并告知了青年。 “嗯，说得还挺好，不过这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想怎么说服我停下这场袭击？” 加布里埃勒从衣服口袋中取出了一个小型遥控，外表平平无奇，却掌握了无数人的性命。 “你现在手头没有我想要的筹码，没有加注的游戏玩起来很无趣。或者，你想通过物理手段抢夺控制权。” 清脆的一阵撞击声，匕首的刀刃直直砍在了青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手杖上，木制的手杖经此一遭竟然毫发无损。 加布里埃勒看准时机，拽住匕首刀尖，拉扯过三七甩向地面。 光滑的大理石面近在眼前。 三七脱开匕首，幻术供给终止，金属化作了紫色的雾气，从两人的指间消散，惯性让她往后滑行了一段。 第100章 “我有个疑问。” 三七站起来，见青年抽空看了眼窗外的风景，并没有拒绝她提问。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短时间内要是突然拥有了另外一种能力，意味着他起码接触过可以实时窥探别人记忆的异能力者。” 她故意混入了在第二个小世界，他们对普通人之外的人冠以的称呼。 如果青年不意外这个名词，说明他接触到的人能窥探到那个世界，如果有稍微短暂的迟疑……不排除三七读不出微表情的情况。 加布里埃勒表现得滴水不漏，以三七读取情绪的能力，实在判断不了对方到底知不知晓。 但青年也确实没有立马回答三七的问题。 他再度看向了窗外，非常神经质的一个动作，好像游戏里npc会触发特定剧情的关键动作。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三七没被他岔开注意，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以你的身份，肯定不是杰索家族的总大将——主角是无论别的谁都可以，但人绝不能自己把自己当主角——但你应该认识对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三七就差把人的名字说出来了。 可青年依旧不为所动，他的一侧眉梢轻挑，有点不耐烦地卷过身侧的长发。 “那又如何？我说过了，你手中没有我想要的筹码。” 外面突兀地响起了直升机螺旋桨破空的声音。 三七神色一变。 加布里埃勒一把推开了走廊的窗户，冲三七扬起一个恶劣的笑容。 “本次交谈结束，你没能改变游戏结局，想来我们已经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嘀的一声轻响，加布里埃勒按下了遥控按键，他攀着直升机降下的绳索，转瞬拔高了数十米。 没有丝毫的停滞。 爆炸带出的巨浪顷刻间冲破了商场底层的墙体玻璃，整栋建筑自下而上坍塌，碎石砖块瀑布般倾泻而下。 周边受到波及的车辆警报声响彻天际。 那一刻，三七的大脑一片空白，尖锐的啸声穿透了鼓膜，刺耳的杂音绵延不绝。 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事本该一起被掩埋，可有人偏执着于挖出一个真相。 “——！！！” 遥远的地方传来谁泣血的嘶喊。 隔了半晌，喉咙火烧火燎的痛感让三七找回了一点她还存在于此的真实感。 放眼尽是废墟，再难从中寻找出一起前来的同伴身影。 三七咳出一口血，意识逐渐朦胧。 并不作为人类而存在的她不会受到物理伤害的影响，除非世界的基石的组成部分受到了冲击。 她回忆着建筑平面图的构造，判断蓝波和一平的所在位置，费劲扒拉着落在上面的钢筋水泥碎块。 “小三七，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有阴影落到了她的面前，熟悉的嗓音说着不曾听闻的话语。 三七置若罔闻，只是机械地重复手头的动作。 应对危机的本能几乎在面前人靠近的剎那响起了警报，可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此截然无感。 “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声音染上了笑意，听起来心情很好。 “你不是早就亲眼看见过了吗？这个世界毁灭的样子。” “哦对，差点忘了，还有你的监护人、纲吉君死在你面前的场景。” 这话语刻薄而冰冷。 声音的主人拦住了三七徒劳无用的努力，逼迫着她抬起头，她的眼中散着黑黢黢一团混乱线条。 “当时你就在我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没能做到。” “如果是你的话，稍微努力点，也是可以救的。为什么你没有救他呢？小三七。” 似乎听见了一点他的声音，小女孩溃散的双眼一点点聚焦。 “……白、兰。” “嗯，欢迎拥抱现实，小三七。” 第60章 联系 咔嚓。 世界仿佛缩聚成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裂纹从边缘突兀地绽开。 白兰望着周围的景色变化，半虚起紫罗兰色的双眼，被戳破真相后，即使三七本人安安静静，她的精神世界已经变得不稳定了。 由过往经历延续而成的介于真假缝隙中的世界，是无法接受现实的三七做出的最后尝试。 她在那时想起了全部，包括自己的身份。 记忆构成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累积起的人生阅历构成了那个人的组成部分。 这样的说法并不能适用在三七身上，她作为世界意识化身的一个存在，本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唯一能够影响到她，并对她造成伤害的，便是一个世界的消亡。 白兰说得没错，三七遗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沉浸在由她编造而成的幻境世界里，一遍遍尝试不同的选择，以期望找到能避开那个结局到来的方法。 但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事实，要改变某个特殊事件，这本身就不能建立在事情已经发生的时间轴之后。 也就是说，第一个小世界的大家都还存在这一事实本身，在现实中并不成立。 真正的现实，基于白兰通过共享平行世界的记忆，发现了诸多小世界中只有特殊的那一个世界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并通过加布里埃勒和日及确定了她的真实身份。 当时的她已经脱离那个纲吉所在的世界，白兰暂时无法追溯她的行踪。 第101章 重新截取到她的消息，是在三七离开横滨后。 三七记忆的开端，在于以白兰为主角的游戏世界，实际那已经是她无法接受现实而沉浸去的一个虚假拟境。 亲眼目睹白兰杀死了彭格列的十代首领——她所熟知的那个世界的纲吉，情感上给她带来了重创。 同时，纲吉所代表的彭格列，拥有构成世界基石七三次方的‘贝’，被白兰据为己有后，权能失衡，世界无可避免地崩坏。 身为世界意识化身的三七因此失去了部分记忆，只是潜意识想要找到不让她时刻感受痛苦的栖息所，为此创造了后续的一系列世界。 而现实中，白兰逐渐实现了他一统平行世界的计划，除了目前所在的世界，其余世界已经全部被他或摧毁或占领。 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自己拥有的能力被他一人共享，终究获得了凌驾于寻常人之上的堪称奇迹的能力。 白兰轻易跃入了三七构筑的拟境，在彻底撕破平和的假面前，先让她重新经历了一遍痛失重要朋友而她无能为力的事实。 癫狂而尖锐的笑声在耳边一阵阵回旋，三七表情麻木地站在那里，眼见着世界重新在眼前分崩瓦解。 即使已经体会过一次，场景再现依旧会让旧伤隐隐作痛。 虽然仅是由她独自构筑的假想，远不及小世界被毁时对她带来的实际伤害大，但亲手创造的心血被当面摧毁，精神层面的创伤同样不可逆转。 世界从边缘开始剥落碎片，漏出了漆黑的色块。 白兰冷冰冰地注视着这场堪称平静的消亡，将手掌盖在了三七的头顶。 “小三七，你也该从这无聊的世界中醒来了。” 啪嚓。 凝聚有过往回忆的碎片在白兰眼前崩裂，四散的透明晶体好似飞溅的水珠，在某一瞬间穿体而过。 白发青年神色不变，维持着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丝毫未受这点幼鸟啄食般软弱的攻击影响。 医疗仪器的运作声侵入了梦境，两人的身影逐渐虚化，眼前的景象已经崩裂得看不清原貌。 现实中，三七的眼皮微动，隐隐有醒来的征兆。 . “嘶……” 周遭响起谁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动静，紧接着是重物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沢田纲吉揉着又被踹了的脑壳，从歪倒的状态重新坐起来。 “reborn你真得别突然来这么一下，就算原本的我有在认真做题，被你这么踹上一脚也做不出来了。” “别找借口，一年级的数学题都写不对，前段时间对你太松懈，从今天开始要加倍补上。” 西服小婴儿将厚厚的一沓习题册搁在了桌上，冷酷无情地说出了他斯巴达的教育方针。 “那还不是因为被拉去打群架了……”棕发少年不服气地嘟嘟囔囔。 眼见着头顶阴影落下，他的家庭教师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标着5t字样的绿色锤子，非常识时务地改变说法，反应快于意识地抬手护住了脑袋。 “啊我什么都没说，reborn快把锤子放下！” 就算那锤子是列恩变得也不行，被砸中脑壳的效果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痛啊！ 沢田纲吉迫于reborn的淫威，痛苦地趁着周末恶补学科知识。 该说不说，消耗了用来休息的时间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会导致在学校上课时昏昏欲睡，错过新的知识点，陷入某种意义上无解的恶性循环。 但就算借他再多个胆子，沢田纲吉都不敢和reborn当面叫板，只会被教训一顿，然后加倍惩罚，别问他怎么知道的。 少年幽幽地叹着气，手头转笔，目光机械地追着作业本上的题目走，心思不自觉地又跑偏。 刚才他挨了reborn的那一记飞踹，实际是半想起了之前那个奇怪的梦。 不行。 沢田纲吉痛苦地抓着脑袋，完全静不下心来写作业。 现在光是一想到那个画面，心跳莫名加快不说，他非常的坐立难安，总感觉不弄清楚这事，有超级恐怖的未来在等着他。 笔被彻底地丢在了桌上，沢田纲吉趁着reborn还没发难，先一步问出了他的问题。 “reborn，说起来之前你提到过，除了可乐尼洛、玛蒙和威尔帝，还有其他几个你们这样的小婴儿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稍微想起来一点，之前那个梦。” 某种感觉牵引着他，沢田纲吉的天赋在战斗方面技能点满，他的直觉也相当准确。 只要他不犹豫，瞬发性的感知一般都不会出错。 “那个石板上被挖出了三个大的空缺，每一个大空缺中又串起了七个彼此形状相近的图案。我试着做了个猜想。” 沢田纲吉摘下了戴着的指环，当时他见证过戒指燃烧起来的模样，也碰到了指环内寄宿的意识。 不过只有过那么一次，他权当是达成条件十分苛刻的事件，并没有往深了想。 之前莫名其妙做了个梦，难道代表着什么灾祸即将临头……他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咒自己。 沢田纲吉被这想法激了下，在心底连连摇头，他一定是漫画看多了，这种集齐道具召唤神龙的戏码，怎么可能在现实中发生。 又不是天选之子。 把那点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去，沢田纲吉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 “当时和瓦利安争夺指环时总共设置了七场比赛，对应七枚彭格列指环……该不会你们这样的小婴儿也刚好有七个吧，那个奶嘴？” 第102章 reborn唔了一声，最强七人在那一日受到诅咒的事，他并没有告诉过别人。 如果阿纲梦到的事情对应了现实，他最近可能得和尤尼联系一下。 “reborn？” 沢田纲吉抬手在人面前晃了晃，被小婴儿不客气地捏住了掌心手背，熟悉的剧烈疼痛传来，他的手已经被扭到了于人体结构而言，非常不舒适的角度。 “痛痛痛。” reborn松开钳制着沢田纲吉的手，没什么诚意地道了歉，让他不要多想。 “在我回来之前，把作业都写掉。”这么说完，彩虹之子从二楼窗口纵身跃下。 “喂reborn，你去哪儿？” 沢田纲吉趴到窗边，迟疑地收回了向外探出的胳膊，他疑惑地看着右手，没能捕捉到刚才一闪而过的恐慌是出于什么原因。 “稍微有点事，很快回来。”reborn的回复远远地传来。 reborn刚离开没多久，楼下门廊就有人来访。 沢田奈奈打开门，见到了有着一头明艳的浅金发色的少女，对方穿着挺有个性的红色制服，身后背着个方形的书包。 她惯性将不认识的、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们等价换算成自家儿子的新朋友。 沢田奈奈一边熟练地招呼人进屋坐，一边喊纲君有你的新朋友哦。 “夫人客气了，我就不进去啦，等东西交到目标方人物手中就走。” 沢田纲吉的房间就在院子的正上方，自然听见了门厅的动静，要说什么新的朋友，之前见过的熟人都已经各自打过招呼了。 “来了。” 奇怪归奇怪，先下去看看再说。 “请问你找？”等见到门口的少女，沢田纲吉更加困惑了，对方的形象很有特色，如果在哪里见过，他短时间内肯定留有印象。 “给，这是我朋友指明要交给你的东西，具体的你直接拆开看看。最好不要问我哦，因为我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千束连珠炮弹似的交代完毕，也不留给人追问的机会，迅速地撤离了现场。店里人手不够，她还有好多别的地方得去。 不过今天是个好天气呢，不知道三七过得怎么样。 这份包裹是今早出现在店门口的，上面没有寄件人地址，只是署名那栏写着三七，附带了一个小的便利贴，希望莉可莉可能帮忙将包裹给到它最终的去处。 嘛，三七还记得那会临别时的话，千束挺高兴的。 那一头。 沢田纲吉抱着并没有多重的包裹上了楼，耳朵贴着箱子听了个响，确定不是可疑的东西。 拆开的箱子里掉出一封简略包装的信件。 沢田纲吉将它翻了个面，看见上头写有他的名字。 少年不及查看小卡的内容，被塞在包裹里的一张素描纸抓住了视线。 “！” 纸张上黑色的线条一笔一画，清晰勾勒出了他梦中见到的那块石板！ 第61章 透题 沢田纲吉按捺住想要跑出去找刚才那人的冲动，对方显然并不是知情人，并且远没有想要掺合其中的意图。 不提自己的事、不和他们有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接触，只说是替朋友代送，目标达成后立即离开。 窗外响起一阵代步车骑行过的动静，结伴出行的几人毫不避讳地高声交谈，不脱离日常范畴内的尾音消散在风中。 他将包裹翻过一面，查看着外面的信息，瓦楞纸箱的表面残留有胶带没扯干净的痕迹，但撕去的部分应该没有重要信息。 除此之外，地址不详，只剩下发件人那一栏写的‘三七’。 这么特殊好记的名字，但凡见过不会完全没印象。 沢田纲吉抱着箱子陷入了沉思。 素描纸上的内容证实了他的梦并不是胡乱的猜想，却也没有透露更多的信息。 他翻看起包裹里的剩余物品，简包装的信封里是一张空白小卡，完全没有诸如使用说明之类的存在。 作为一个来历不太明确的包裹，它的售后水平同样堪忧。 外面再次吵嚷起来。 沢田纲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注意到熟人来访，一直到房间门被推开，银发少年在他的十代目面前展示出了独一份激情的活力，成功把人惊吓到原地弹跳起步。 箱子滚到了门口，棕发少年跨过了临时摆起的桌面，把上面的习题册踢落在地，顺便将素描纸盖在了最底下。 沢田纲吉尴尬地朝他们笑了笑。 “啊，狱寺君和山本，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他刚这么说完，喜提银发少年下跪磕头道歉三连。 沢田头痛地把人捞起来，瞧见对方磕出红痕的额头，心虚地朝着一侧目移。 他就不该表现得一惊一乍，不然某个人又要当真了。 山本在那之前捡起了滚到脚边的箱子，同样看到了上面的信息。 他一边转着纸箱，一边扫视着那一堆散乱在地上的东西，精准定位到了露出一个角的素描纸，岔开的数学习题册压住了绝大部分内容，留出了像是摩天轮缩版设计稿一样的图案。 “这个看起来好有趣，像是什么特殊东西的设计稿。” 山本将纸张抽了出来。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画面，乍一眼看上去像娱乐设备的草稿图，但和其他两份组合起来看，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第103章 “很奇怪对吧。” 见东西已经被他们发现，沢田纲吉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简单地和两人说了梦中的场景和刚才有人送包裹来的事情。 “而且我现在隐约觉得，这其中的七个槽位对应了彭格列的七枚指环。” 尤其reborn在听说了他的猜测后，变了脸色，着急地就出去了。 沢田纲吉和人相处这么久，还没看到过他这副表情。 问题是，推测终究只是推测，他对此没有任何的头绪。 “和包裹一起来的，除了这张画，就只有这个信封，”沢田从乱糟糟的书堆里把信件抽出来，“不过小卡是空白的，可能需要特殊的方法才能看到内容。” 狱寺隼人接过了卡片，它的质地很轻薄，看着就是普通的纸张，完全不像是藏有特殊工艺的模样，他试着弯折过卡片，除了形成细微的压痕外，不见任何变化。 “十代目有试过激光笔没？或者把它放水里泡一下。” “这不太好吧，万一弄坏了怎么办。”沢田纲吉陷入了一整个大纠结，光是想想就累得忍不住失意体前屈了。 “真的完全没有使用说明，在传达消息时不该顺便告知一下，哪怕是很隐晦的方式也成。” “说起来，阿纲你不是觉得它代表着七枚指环吗？”山本姿态闲适地将双手放在脑袋后边，“兴许我们可以尝试召集守护者，把指环放到一起。其他人都好办，黑曜乐园那边的几位，指环战后还有联系吗？” “嗯……” 沢田纲吉食指挠了挠脸颊，表情有些难办。 看样子就算上阿纲和雾守的相处也不太顺利。 山本武的提议出发点是好的，只是狱寺隼人并不赞同，一方面是看不得十代目纠结，另一方面单纯就是个人恩怨了，当时黑曜乐园的经历非常糟糕，他巴不得找六道骸打一架，心平气和的相处完全不可能。 他拔高音量地重新介入到话题中。 “既然是特地交给十代目的，肯定有什么不需要借助别人力量也能达成的条件！” “对了，死气之炎！”“超死气模式。” 狱寺和山本同时想到，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瞬间接收到好友x2的期待眼神，沢田纲吉原地愣住，下意识地甩手，“我……” 还不能自如地进入超死气状态，这种话是可以说出来的吗？！ 之前都是靠reborn的死气弹，现在对方不在边上，沢田纲吉单靠自己不行，虽然有巴吉尔给的死气丸，但非必要时刻，他真得不想吃啊。 一分钟后。 额前燃起火炎的沢田纲吉重新拿起空白小卡，控制着手上的火炎大小，用死气之炎绝赞炭烤卡片中。 他们的思路没错，经过这么一下特殊处理，原本空白的卡片浮现起一段内容。 ‘纲吉君，很抱歉以这么突兀的形式打扰到你，想必现在的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我无法在此刻向你一一说明。关于你所见的这二十一个的空缺，大可遵循内心的想法。另外，请尽可能快地提升自我，不仅仅是你自己，还包括你的那些同伴……免于被那个即将开启的未来打得措手不及。最后，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失败，我们都不再拥有未来。’ “……” 卡片在掌心火炎中化作了一团灰烬，这并不是沢田纲吉的手笔，而像是它自身带的阅后即焚效应，这之前只听说过手机短信有这个功能，没想到实际的纸张有朝一日也能实现物理意义上的‘阅后即焚’。 这封信的内容没头没尾，他们只能确认这是由那个名叫‘三七’的人写成的，传递的过程都加了那么多层保险，他或者她到底面临着怎么样的对手，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行动。 “你们怎么看。” 金橙色的双眼中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沢田纲吉皱着眉，将碎屑拢进掌心后反手丢进了垃圾桶。 写信的人不光认识沢田纲吉，似乎对他背后的彭格列家族了解也很深。 狱寺顺手抽出了桌边的一大草稿纸，用着国一时发明的g文字，做着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速记，等彻底记录下了刚才的那一段话，他才略微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松到底。 对方说的话是以盟友的身份出发，感觉什么都没透底，但那种隐约的期待感并没有隐藏，同时提到了需要他们尽快地提升实力。 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面临一场恶战，交手对象的实力甚至远超指环战时对上的瓦利安，而且他们没有退路，一旦失败，面临的结局就是死路一条。 三个人很默契地没将这个当成什么人的恶作剧。 “那么，我们现在的目的已经明确了，将这件事告诉同伴，同时开始着手自己的修行计划。” . 三七没有完全地醒来，她处在一种很微妙的状态，从游戏世界脱离后，意识一度无法和身体融合，她变成了阿飘那类的存在，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的躯壳。 也可能是精神创伤过大，短时间内暂时没法进到名为容器的身体里。 周围进进出出很多白大褂，好在他们并不能看见她，否则她多少会跻身都市传说之一。 当然，实际受到的约束还是有的，身体在这里，三七没法离开太远。 诸如给莉可莉可投递包裹这事，并不是目前状态的她达成的，是更早以前，她还在把游戏世界当现实世界时。 第104章 多亏了有‘书’的存在，或者说三七的认知中还有‘书’的存在。 不过她所拥有的这部分能力，和在横滨时接触的不可同日而语。 她的顶多算是缩减版，能力只限于查看平行世界，虽然没有系统那种抓她随机投放一个新世界的手段，也达不到穿梭时空的水平，但能一定范围内共享平行世界的画面。 只是三七受限于正在逃避现实的自我约束，实际看到的内容并没有那么全面，而且多半绕不开白兰。 最开始经历的弹窗互动洁面作为大背景，以此展开的都是白兰为主视角的发展，打出的结局也挺多的，包括但不限于白兰作为普通人碌碌无为地度过了一生。 但抵不过被现实一击棒喝，不甘平庸的白兰给她上了相当现实的一课内容。 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三七，真正的现实是他快要收集完毕召唤神龙的苛刻条件啦，只剩下目前的这个小世界，他就能凑齐厚如砖石的一打纪念册了。 白兰的这一通操作，对三七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几大限度地压制了她的能力。 意识化身毕竟只是化身，依仗于世界而存在，平行世界被摧毁得越多，三七也就越虚弱。 她也因此确定了一个现实。 白兰对平行世界的窥探和她设想的不一样，他能力的重点在于平行世界，而她此前亲身经历——比如在横滨的一系列事件和人——或者在拟境中创造的个别几个小世界，并不在他可探视的范围之内。 这也是为什么三七能够联系上这个世界的十年前的沢田纲吉，而不被白兰发现。 只要创造不曾出现在平行世界中的变量，即横滨的书、莉可莉可的诸位这些存在，就能越过白兰。 三七开始为之后的去处做打算。 不知道是不是被毁去的平行世界过多，三七已经虚弱到了无法联系上这个时代的彭格列。 这样就算她醒来，依然受限于白兰。 而且，三七看着自己的手心，她第一次联系十年前的沢田纲吉，给他透露白兰计划的一部分时，曾被青年抓了个现行。 说不定，白兰会将计就计——在她以为自己险胜时，正中下怀。 她得…… 尖锐的医用仪器警报声突兀地响彻整个病房。 尚在状况外的三七抬头，她的脸上是一片空白。 第62章 秘密 存在痕迹被抹去的剎那，甚至来得及做出反应，更不要说阻止。 三七懵在半空，在身体突兀从病床上消失的那会，她的意识也跟着被关进了躯壳中，像是老式电视机被迫关掉的瞬间，一线白光从屏幕正中心一闪而过。 她短暂地陷入了黑暗。 被强制关机前，只来得及感知周遭那些时刻关注仪器数值的研究员发出一阵骚乱。 和煦的暖风吹拂过手臂，自然的气息先一步照拂了感知。 三七睁开眼，发现自己栖息在大面积的树荫底下，摇晃的枝桠和叶片让地面的阴影跟着浮动。 这种突然转移地点的行为，很有某个生物暗中操作的痕迹。 三七向内俯瞰，由数据串构成的空间里，短腿长耳的系统正反复无常地四处乱窜，似乎这次转移超出了它的能力，一时间陷入了无法修复的混乱中。 系统和她一直不是同船战友，突然这么一下操作，让三七还挺意外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问话时机，她得尽快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 “嗯？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寒凉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研究员心头突突地打着颤，硬生生被质问成了心率不齐，他自己都没能弄明白，怎么好端端的，昏迷不醒的人毫无预兆地失踪了。 只听说过大变活人的魔术，可没见过半死不活的人凭空消失的。 研究员定了定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组织语言回答那头的上司。 “机器实时检测的数据没有明显跳跃性的变化，她真得是莫名不见掉的。” “行了，我知道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姑且先说明解决的办法。那边的一切设备都销毁掉，从来不存在这么一个地方，明白吗？” 通讯断开，嘟嘟的忙音占据了联机。 研究员呆坐片刻，自上到下地传达过白兰的指令。 这个地方原本就是为了消失的小女孩所建，其防御系统的水平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商业公司设立的防火墙。 这里所有的医用仪器都没有联网，彻底杜绝了被在线入侵的可能。 但如今这些显然已经没用了，估计设计者也没想过对外面的安全防御等级拉到了最高，却被内部的变化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里的人员都是精英，执行力可见一斑，从接受指令到完成总共不到一小时，所有的设备皆用特殊手段销毁，数据数据同步清除中。 “等等……你在做什么？！” 领头的研究员出声阻拦跟在他身边的副手，对方正执行着销毁研究资料的步骤，然而本该就此删除的数据却被传输去了某个来路不明的终端。 “你是什……呃。” 未完的话语停滞在了喉咙口，研究员睁着眼睛倒下去，突出的眼球像是蒙尘的玻璃球，他再也没有开口询问的机会，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想必你也听见了你们总大将说的话，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自然包括其中的研究员啊。” 第105章 副手嘴角牵起一抹笑痕，他的右眼中隐约有猩红色泽闪过。青年没有给倒地的白大褂一个多余眼神，不疾不徐地拷贝上传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研究数据。 临到出门时，副手特地停下来，目标明确地看向角落的设备，确保红光常亮的监控完美录入了自己离开的身影。 “被摆了一道啊。” 画面实时同步给了白兰，青年面前的平板显示着监控到的人影，对方的身份也在第一时间查明——虽然本人压根没有可以隐瞒的意思——彭格列的雾守。 底下转动的时间不可谓不快，然而抵不过有心人有备而来，拷贝的数据内容并不重要，然而这些数据的存在却暴露了太多的信息，足以让其他人知晓三七。 有关于她的存在，这个世界理应只有白兰知晓，除非三七本人也有探查平行世界的能力。 白兰危险地眯起双眼。 此时的三七暂时还不清楚自己的底牌已经被揭得一干二净。 她正忙着找从树林里出去的路，突降茂密如原始森林的地方，本身已经足够迷失方向了，这会三七少说也走了有二十分钟，但周围的景色除了树就是树影，似乎从某一刻误入了鬼打墙的地段。 三七果然和系统不对付，她是很感激它百忙之中抽空帮忙转移了空间，但好歹有始有终，不要这么半途来上一下。她真得担心自己有可能被困死在这片树林。 某一个时刻，三七停下了脚步。 周围一成不变的环境在呼吸的几个起落间变化，透过树木交错的视觉效果，她隐隐约约看见了人的身影。 是幻术。 三七意识到自己碰到了和鬼打墙差不多功能的玩意。 谁没事在树林里制造幻境哦。 这么抱怨着，三七继续往前走，离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又近了一步，毫不夸张的讲，已经能看清对方西服外套上的褶皱了。 她自觉隐匿气息的水平十分一般，骗骗普通人还成，这会距离人影这么近，对方却像是一无所觉的模样。 三七借着拉近的距离打量对方，总感觉这人无论是从身量还是穿着打扮，都很像—— “纲吉？” 她说出了这个许久不曾提及的名字。 但三七在脱口而出后的瞬间便反应过来，是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不是她熟知的那人。 彼此间隔得近，三七疑惑归疑惑，并没有特意控制音量，正常人都能听见。 果然，那好像画一样入定的人转过身来，见到她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诧异。 “是你啊。” 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看向了面前的小女孩，话语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他只从资料上听说过三七，直觉使然，在见到的那一刻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感觉已经认识很久了。 察觉到对方因为他的反应而戒备起来，沢田纲吉解释道，“我们算是初次见面，不过这里并不能当成正常的时间轴，未来……两个月后的我得知了你的存在，通过一些我不方便透露的手段，让现在的我有机会和你接触。” 沢田纲吉苦恼地皱了下眉，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他说的内容多少有些匪夷所思，是听了会被怀疑精神错乱的程度。 树影婆娑，晃动的灰影子在他们之间铺下了团团暗色，一时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不算久的沉默在持续。 “我知道，”三七开口了，“彭格列代表纵向时间轴，我曾经从他那里听说过。” 她垂在身边的手指向内扣动。当时纲吉跨越小世界前来时，有提到她离开后的情形，平行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致也是那会有了初步的概念。 只是三七意外于沢田纲吉看待自己的态度。 面前这位同样无条件相信她说的话，就好像他们真得曾相处过一段时间，对方看她，有种对待朋友时的亲和。 或许就是灵魂相近，平行世界的两个不同个体，实际拥有的是相似的意志。 虽然设定中二，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感慨一句，三七还挺喜欢这样的发展，她承认，自己确实很怀念和纲吉的再一次对话。 “他……是指平行世界的我吗？” 棕发青年缓声询问，他显得格外耐心，眉眼间虽然带着疲惫，面对她时仍会自然地舒展。 三七点头，“我和白兰的能力相似，都能看到平行世界的发展，只是侧重点不同。” 她注意到沢田纲吉下意识地做了个触摸手指的动作，按照习惯，那是彭格列指环曾经佩戴着的位置。 “嗯，指环被我下令毁去了。” 沢田纲吉像是清楚她内心所想，主动和她提起这件事。 “虽然我没有白兰那样的能力，但世界基石的构成分为三部分——玛雷指环、彭格列指环和彩虹之子的奶嘴，也就是他口中的七的三次方。你目睹过其他平行世界被毁灭的样子，应该知道白兰的目的就在于此。” 青年没有说明更多的、从朋友那里得知的关于平行世界发生的事。任何粉饰过的言语在亲身经历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三七作为世界意识的化身，明白基石的组成彼此互相掣肘，又维持着绝对的平衡。 一旦失去任何一方，平衡就此不复存在，缺失了力量的那一方必然受到压制。 心跳缓了半拍，三七眨动着双眼，周围的一切好像都离她远去，有什么存在盖住了她的耳朵，一时间，呼吸和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第106章 她对于七的三次方的认知，实际就是从沢田纲吉口中得知。 这是面前之人告诉她的信息，而在未来某个时刻，拥有了这份记忆的自己，将它告知给了十年前的沢田纲吉。 两个月后，此刻所见的彭格列十代首领已经…… 单是想到这一事实，三七就觉得呼吸困难，心脏像是被外力攥紧了，某种侵入识海的恐惧感让她浑身发颤。 光影浮动间，青年走到了她的身前，蹲下来和她齐平了目光。 沢田纲吉朝三七伸出了手指。 “嘘，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在独有的奇点现象中，本不该存在于此世的时间在线，他们两人展开了这短暂的交谈。 同时也是三七和这个时候的沢田纲吉有且仅有一次的见面。 她跟着伸手和人拉了勾。 第63章 叭 砰—— 伴着一声连大地仿佛都震颤了的巨响，从天而降的一团黑影在近海的岸边砸出了一个深坑。 涓涓细流沿着龟裂严重的缝隙往最新落成的非自然现象流动。 一只手堪堪搭在了巨坑的边缘，不等他进一步动作，密集成串的火焰攻击自上方跟着袭向了这人所在的位置。 扬起的尘土混着海水，搅成了一滩凝固的烂泥，一并被密集的攻势砸得四下飞溅。 落在坑里的人自然也不见得有多好。 “什么嘛，这就结束了，真——没劲。” 蓝发的少女滞空在距离海平面十数米的位置，她的周围有着一层浅蓝色波纹状的水屏障，水母一般将她裹在其中，长款的制服下，鱼尾连连甩动几下。 虽然抱怨着无聊，她的攻击并没有停下。 铃兰单手上扬，一个巨型的鹦鹉螺在她掌心上方出现，悬停几秒后，她将其用力砸向地面坑洞的位置。 这是奔着把还没来得及从里头爬出来的人活埋的目的去的。 半个月前，白兰在这个世界的计划进展受到了阻碍。 究其根本，原先在他控制下的三七突然凭空消失，如果只是单纯的失踪，并不会给计划带来多大的改变。然而，根据后续的情报网现显示，对方似乎和这个时代的彭格列十代见过面了。 这明确的站队实在太具有挑衅意义。 白兰于是在一周半前邀请了彭格列十代来总部，复刻了平行世界的故事发展，将只身一人前来的沢田纲吉射杀在约见的会议室。 这本该没有任何值得深思的地方，对方家族首领的死讯被第一时间传回，这个百年历史的大家族一时间也受到了掣肘。 然而白兰看起来兴致不高，他摆弄着桌上的棋盘，残缺的棋局已经分不出一个结局。 白兰兀自扣着黑色的棋子，嘟嘟的声响时不时敲打着神经，他目光寒凉地思索着。 那会谁都没有上前去打扰他。 直到某一个时刻，棋子因为承受了过强的外力，被折成了两半，继而四分五裂地碎在了桌面上。 这打破了白发青年周身笼罩的低气压。 白兰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却不是对着在场任何一个人。 他说，游戏要换个玩法。 铃兰依稀感觉得到，他可能在和三七对话，自打那人消失后，白兰表面不提，实际仍然分出了一小部分精力，这让铃兰非常不爽。 高凝聚力的一束攻击堪堪掠过耳边，即使有水屏障的保护，也燎掉了铃兰的几缕头发。 她双眸皱缩，迅速加固防御罩，同时看向那边。 此前砸出的巨坑中已经没有人，取而代之的超高速移动形成的破空声。 在头顶！ 铃兰贴着海平面快速移动，拉扯开彼此的距离，和她设想的那样，对方的攻击并不能临时改变路径，不过光那一下轰击，也足够把浅海区域的鱼都炸上天了。 “喂，哪有你这样打的啊，太胡来了啦。” 铃兰鼓起腮帮子，不满地跟人抗议，然而和她对打的人并没有想要废话的意思。 她略微眯起同色的双眼，仰头看向同样滞空在更高处的少年。 额前燃着的橙色火炎不熄，只是纯度远不及她的火炎，一对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铃兰，此刻见到一击不中，已经改变了攻击的方式。不过，似乎并没有进前的打算。 难道是知晓她能力的详细内容吗？ 绝对防御撑开的屏障远没有现在展现出来的狭窄，它覆盖的区域刚刚好，在少年站位点两步开外的地方。 一次可能是巧合，次次都只差这么一点，事情就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了。 铃兰尝试过快速逼近，想借此强行将对方纳入五感由她主宰的范畴，都被他敏锐地察觉并更快地躲开。 十年前的沢田纲吉已经有这种水平，白兰可没告诉过她这种事情。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们两个甚至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此前无数个平行世界，白兰捻灭彭格列就是顺手的事，这个世界本来也可以这样的，可是三七的叛走竟然倾覆了整个棋局，让他不得不改变策略。 至于和十年前的沢田纲吉碰头这回事，铃兰也没想明白。 她不过寻常地在路上走着，叭地一下碰到人了。 白兰计划是一方面，真碰上人，多少得有个反应过程，具体到她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画面，是那种游戏提示音效，野生的彭格列首领已出现—— 第107章 铃兰反应过来时，已经出手了，就是这么简单。 她想着时间充裕还能回去吃个饭，没想到面前这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人这么棘手。 不仅熟练掌握火炎的使用方法，对所处的环境没有半点紧张，像是早有预料这样的发展。 要知道，铃兰攻击少年是临时起意，挑着对方还没进入死气模式的点。 本来可以一击必中，临出手时想起白兰的叮嘱，特地射偏了一厘米。 但就后面的战局走势，她应该早点动真格。 来自十年前的人非常熟悉这个时代的战斗方式，得把这情报告诉白兰。 修罗开匣的铃兰甩动尾巴，卷起的巨浪猛冲向那头的沢田纲吉。 她朝人扮了个鬼脸，“不想打了，下次再说吧，拜拜。” 海面卷起的巨浪阻隔了少年前行的步伐。 沢田纲吉借着火炎的反向推力，快速拔高身形，避开了攻击，冲天的水浪失去了后续的维持动能，无以为继地重新落回海面，局部形成了一小片雨幕。 水珠啪嗒啪嗒地在海面荡开涟漪。 阳光与水帘交相辉映，近海的陆地上隐约飘过一缕紫色的雾气。 “她走了。” 沢田纲吉缓缓地从半空中落下来，脚踩到地面时，额前的火炎彻底熄灭，温润的褐色眼眸替代了原先的橙金。 他安静地在原地又等了一会，近海的人造景观后面茍茍怂怂地冒头一根呆毛。 三七探头，好半天磨蹭了没几步，到距离棕发少年两步外的位置停下了。 “关于把你卷进来这件事，道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我们就不讲这种场面话了。” 明媚阳光将人造景观拓出一个规整的轮廓，三七一板一眼地这么说着。 沢田纲吉唔了声。 他在五天前被十年火箭筒击中，有信件一事铺垫在前，发现自己被迫滞留在未来世界，沢田纲吉第一反应难得不是六神无主地询问reborn该怎么办，而是想着终于来了。 但知晓是一回事，运用又是另一回事了，刚来的那一天，可能时机卡得微妙，沢田纲吉遇见的敌人并不多。 真正捉襟见肘的局面来临，是在那天过去的后四十八小时，穿着统一制服的某一方势力发现了他的行踪，派遣大部队前来围堵。 沢田纲吉没怎么经历过人海战术，而且他并不想彻底剥夺去人生存的价值、哪怕那是敌对的一方，很快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但是，犹如在这个词后总意味着转机的出现，沢田纲吉被逼退到西西里的某个小城镇时，遇见了一个幻术用得很顺溜的小孩子。 后续的发展就都知道了，那个小女孩便是三七。 和这个时代的沢田纲吉短暂见面后，特殊奇点下形成的时间轴接续正轨。 棕发青年被白兰要求着只身前往，又被设计陷害，继而是十年前的沢田纲吉换到了这个时代。 至于白兰的目的，自然是少年手上的彭格列指环，独一份已经不存在这个时代的家族象征。 可以预想，平行世界虽然凑齐了七的三次方，白兰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与迫切达成夙愿相比，三七在其中的分量远远不够，这个节骨眼失踪虽然打乱了白兰的计划，还不至于让他特地出门寻找。 有种不过是家猫闹脾气离家出走了，早晚会回到他身边的自信。 三七叹气，感觉膝盖被射成了马蜂窝。 为了给白兰找不痛快，三七就此倒戈向彭格列，在如今他们陷入群龙无首的短暂混乱之际，她默默地待在十年后的世界蹲守来自过去的彭格列首领。 “话说回来，当时那个梦也是你……” 沢田纲吉抬手刮了刮脸颊，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这个时代初见的那会，三七的出场不能说高调，但和低调也搭不上边，甚至可能周围的监控都全方位无死角地录入了她的身影。 紫色雾气蔓散反包围住那些追击沢田纲吉的密鲁菲奥雷家族白魔咒成员，三七人还没完全登场，先实现了在场诸位已经被她一个人包围了的壮举，紧接着一个aoe伤害，迅速地让那些人就地昏睡。 “……” 呆毛迎风飘扬，沢田纲吉对上最后站在中心没摆多久结算姿势的三七，一时间彼此相顾无言。 沢田是单纯还不认识人，三七则是没想好该怎么称呼人。 毕竟是别的平行世界的沢田纲吉，虽然之前透过题给对方，实际他们还没见过面，单方面的认识一般默认都是不熟悉。 三七没让人为难太久，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 喜提沢田纲吉超夸张的炸毛反应。 ……以前的纲吉难不成也这样。 三七不合时宜地想道。 “啊对不起，我只是没想过会是这么小的孩子，你还远不到上国中的年纪吧？！” 沢田纲吉赧然地解释，原地红温成了熟虾。 “嗯嗯，也还好啦，毕竟世界都要交给国中生拯救了。” 少年脸色一白，再度手动自我降温，他唔着，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比预想更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看来有很好地做过心理准备。 “当时的梦。” 三七眯起眼，短暂思考着其中的联系，世界基石的组成和世界意识之间本身就存在关联，具现化到个体也就可以存在心电感应这种超自然现象了。 第108章 “因为有彭格列指环的存在，稍微尝试联系了一下，没想到真的行了。” 三七拉过沢田纲吉的衣袖，后者身上还带着砸出来的伤害，衣服脏得几乎快看不清胸口刻着的两个数字，两人从海边往回走去。 这期间，她顺便给人上了点幻术遮挡，一会还要穿过市中心，该低调的时候还是不能过于招摇，怎么说这里都还是西西里。 现在虽然成功见到了十年前的人，但这只是凑齐了能让游戏开始的最基础元素，要想赢过白兰，还有无数场硬仗等着打。 “在担心你的同伴吗？” 三七瞥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少年，后者没有否认，很坦率地说出了当前的担忧。 “现在可不是悠闲担心别人的时候。” 三七敛下双眼，而后迅速掀起眼皮，用手按压住轻微抽动的眼角。 “我好像还没跟你提过白兰？” 第64章 为了谁 沢田纲吉目视着前方，西西里的街道于他而言全然陌生，建筑的轮廓外形和并盛町的俨然两种风格。 还没等他酝酿出一星半点思念的情绪，边上的小女孩直接丢出了堪比重磅炸弹的信息量。 轰的一声，耳朵在嗡鸣，沢田纲吉几乎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所有一切都朦朦胧胧隔着层膜。 那瞬间浑身血液好像就此凝固，有谁凭空抽取了他的脊柱，双脚难以支撑他站立，从头凉到脚的感觉并不好受。 好半晌，沢田纲吉才从震惊中回神，艰涩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reborn他会…”死，他甚至没法将这个字眼说出口。 沢田纲吉恍惚间想起来一件事。 那会还在十年前他自己的房间里，谈到那个梦后，reborn说要去确认一件事，没说去哪里就匆忙离开，那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 现在的情况要真像三七说的那么严峻，他一时摸不准是希望再见到自己的老师多一点，还是希望他留在和平的十年前多一点。 “不管你怎么想，任何侥幸心理都是多余的。” 三七发现面前的沢田纲吉非常好懂，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他似乎永远都希望能在不伤害到别人的基础上一个人扛下所有——在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时，已经这么付诸行动了。 “白兰的目的是集齐所有的彭格列指环和彩虹之子的奶嘴，他肯定一个不落地将你们从过去拉来，或迟或早，你和同伴会再见面的。” “至于彩虹之子，就我知晓的进展，白兰那块石板上只剩下两个奶嘴的空缺，遗憾的是，这个时代的reborn先生没能幸免。” 沢田纲吉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三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经质地扣动着手指，个人情绪姑且先放到一边，从目前的战力水平看，十年前的沢田纲吉没有任何的胜算，绝望并不能让一个人快速成长，‘为了谁’而选择战斗同样如此。 之前隔着时间，可操作的范围太小，她并不能将白兰计划的版图清晰告知对方。 而现在，大概是白兰向着大业又迈进了一步，并且有绝对自信将彭格列指环收入囊中，已经完全不管三七做什么往回找补了。 “我该怎么做？” “这取决于你自己，我帮不上什么忙。”三七无奈地耸肩。 她在信件里提到过，如果十年前的彭格列失败，这个世界必然消亡，她大概也就不存在了吧。 白兰开创的新世界会形成一套新的意识，她自然无法留存。 三七的内核是在她诞生后，跟人接触过程中逐步形成的。 用游戏比喻的话，她目前的状态其实类同于有点个人主观想法的npc，本身不能脱离游戏框定的范畴，做不到一个大招把玩家轰出game over的程度。 白兰对平行世界的把控不单单止步于窥探，是完全吸收了所有世界的他的能力，他已经无限接近于一个开挂的玩家，就算退一万步讲，他们的身份并不对等，三七没法跟白兰直接对打。 世界意识化身不能干扰某个特定世界的原住民任何的行为，哪怕他已经踏上了毁灭世界的道路。 不过，万不得已的情况，指往悲观了想，十年前的彭格列被团灭，三七可以用那么一次不可逆转的机会，重置游戏进程。 只是三七非常不想面临不得不用到这个方法的那一天到来。 独属于人群的吵嚷声忽然降至。 三七和沢田纲吉默契地抬眼，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步行街，日常的气息在这一个扑涌向他们，仿佛过去几天的经历都只是一场虚假的幻梦。 路边的冰激凌摊位围着几个小孩子，为了证明自己喜欢的那种口味的冰激凌最好吃，互相争论得面红耳赤。 三七瞥了眼窗口旁挂着的告示牌，顺手就买了两个，递给沢田纲吉一人一个。 “刚才和铃兰交手的感觉怎么样？” 三七没让沢田纲吉沉浸在情绪里太久，看清差距才好方便做调整。 少年被塞了一个冰激凌，没抓住这跳跃的发展是基于怎样的脑回路，呆愣了好一会。 下意识跟着问题回顾起来。 “对方完全没拿出真正的实力，甚至不到三成力量吧。” 沢田纲吉回忆着战斗细节，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带着探寻地看向三七，“她的匣兵器有点特殊，开匣后整个人跟着变化模样，但别人的匣兵器没有这种威力。” 第109章 “杂鱼和正牌军的装配肯定不一样嘛，铃兰是白兰的守护者之一，像她这样的另外还有四个，水平参差不齐，铃兰的战力值姑且排在中游。要是三成的实力都能压着你打，那……” 三七没把话说完，虽然铃兰修罗开匣了，但那不是完全体。她当时隐匿身形在暗处观察，感觉沢田纲吉和她对打时束手束脚的，不知道在顾及什么。 明明好几次都有机会近前，他本人也有这个冲势，又偏偏在关键的时刻强行止步，好像那附近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铃兰着急回去传信，估计这会白兰已经在赶来对付你的路上了。” “欸？！” 沢田纲吉陡然拔高音量，而后瞥见了旁边的人难以压平的嘴角。 “三七！这种时候请不要随便开玩笑，我是会当真的啊！” 迅速解决掉冰激凌，有了甜食聊以慰藉，三七一扫先前的郁闷，连带着思路都清楚了不少。 也就是在这时候，三七回想起来，她为什么会来找沢田纲吉。 “是啦是啦，我只是想说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小女孩从座椅上溜下来，手指向沢田纲吉拿着的快化开的冰激凌，“别浪费摊主的一番好心，这个冰激凌的口味非常正点。” 她说着示意少年跟上，后者顺应直觉的迈开了脚步，一边消化着手上的甜品，一边跟着三七穿梭过嘈杂的人群。 这一路停停走走，沢田纲吉敏锐地察觉到了幻术的展开，等他想要捕捉到气息的源头，都只来得及看清变化后的场景。 他们最后在一处很低调的后门口停下来了，几乎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理所当然地堆陈着被遗弃的杂物。 三七径直推开了木门，将警惕周围的沢田纲吉推了进去。 “放心，没人跟着我们。” 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掉进门里头，沢田纲吉抓了把头发，露出了个惯常的表情。不知为何，他从三七的身上幻视到了部分属于reborn的影子。 明明是个小孩子，怎么会给他这种错觉。 “这里是哪里？” 沢田纲吉脱口而出一个或许根本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 为了掩饰一时的尴尬，他打量起这处建筑，整体的风格很像影视剧里那种上世纪的旅馆，家具什么的全是木制品，几乎看不到现代电子产品的影子，时空的错乱感很短暂地硬控了少年两三分钟。 门口进来的地方低调地放了幻术匣，并非传统战斗用的匣兵器，倾向居家旅游必备品。 他们进来以后，几个纵横交错的门锁机关从门板正中心三处位置横空出现，咔咔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重型防御链，紧接着门锁连带着木门本身，都从沢田纲吉的眼前消失，变成了严丝合缝的一面墙体。 幻术？ 沢田纲吉连连甩头，目光没什么实质意义地追着小女孩忙碌的身影。他有个问题想问三七很久，碍于没想好怎么开口。 对方的幻术总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沢田纲吉遇见过的幻术师总共也就那么两三个，真正熟悉的约等于没有。只是战斗方面的直觉使然，沢田几乎没法说服自己放弃往那方面想。 ”这里是某个……安全屋，”她话语中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瞥见沢田纲吉的视线仍然追着她，虽然中途因为她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很快又是那种无意识地盯人。 三七莫名不自在起来，她皱了下眉，撤下幻术后，少年狼狈的模样一览无余。 “现在时间还算充裕，先去收拾一下，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沢田纲吉被无情地赶去捯饬自己。 趁着对方洗漱的时间，三七再度回翻她从梦境退到现实的经历。 她在梦里最后见到的关键人物是加布里埃勒，这是个只存在那一世界的人，当时三七明说他和某个人提前搭上了线，对方没否定，从反应看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可如果那个时间点，白兰已经觉醒能力，为什么要等到她离开后的第二年才下手。 耳边突兀地窜起一阵电流声，三七不舒服地偏了下脑袋，揉捏耳朵的手停下来，某段被遗忘的记忆重现天日。 那会三七做了个噩梦，梦里她在一片废墟之上凄厉地呼喊着纲吉的名字，颠倒的场景简直和后来那个梦境世界一模一样，拟境基于真正的现实。 她当时仓促醒来时，进到的是系统所在的虚拟空间，对方被她出声打断时表现得很慌张，现在想来，完全是做‘亏心事’被抓现行的反应。 三七的记忆在那时就被系统动了手脚，所以她没有意识到那其实就是纲吉所在的小世界未来的走向，记忆的缺失让她错开了在那会见到白兰的可能。 不管加布里埃勒从白兰这获得了什么情绪价值，此人目前并不在白兰家族成员的行列，需要对付的麻烦人物少了一个，三七还挺高兴。 咔哒的开门声打断了三七的思路，她抬头，看见焕然一新的沢田纲吉从另一头出来。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露出憋有一肚子疑问的表情。 三七做好了应付面前这人即将出口的十万个为什么的耐心，说着：“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了吧，别这么看我，心里毛毛的。” 沢田纲吉明显被噎了一下，成功地在没有喝水的情况下呛到了自己。 第110章 等好不容易平复，他用手背贴过脸颊，问出了那个藏很久的疑问。 “感觉三七很熟悉我们的样子，稍微有点在意，关于你的幻术，是和我们中的谁学的吗？” “原来我没和你提过吗？” 三七缓缓睁大了双眼，诚挚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没有一点表演痕迹，是真情实感的疑惑。 那之后得到了少年肯定的回复。 沢田纲吉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完全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我说什么都对，无条件接受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解的。” 三七按压住太阳穴，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她最近似乎确实记忆有点乱，可能之前躺了太久，沉浸在各种拟境世界导致的后遗症，都快分不清两者间的边界线了。 “就还是从七的三次方说起，白兰毁灭的那八兆亿个世界的其中一个平行世界，我在西西里的街头遇见了已经成为彭格列十代的纲吉，我确实熟悉彭格列，毕竟在那个世界和大家一起生活了三年，幻术是库洛姆教我的。” 三七以这种方式，将过往发生的一切告知给面前的人，顺带着做了记忆复盘，努力区分现实和梦境。 要是幻术师被虚假的幻象裹挟，说出去未免也太讽刺了些。 沢田纲吉是个合格的听众，和成年版的体贴入微不同，现在这年龄的他，将感同身受更实在地映在脸上和眼睛里，想要安慰却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反应很有趣。 “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点，毕竟真实存在过的人因为白兰的一己私欲消失，你没法做到置之不理，只有这个世界时最后唯一的希望。” 三七眯起眼睛，在沢田纲吉有所动容地意图点头时，轻叹一声，然后不客气地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所以说，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啊，世界毁灭关你什么事，错的是白兰，他都没反省自己，你有什么好觉得对不起人的。” 既然氛围都到这里了，高低得顺着这个势头说两句。 三七批判白兰批得很爽利，又心直口快地继续毒舌沢田纲吉。 “你不过是碰巧拥有着组成世界基石的一部分，并不意味着离开你这世界就撑不下去了，不要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哪有那么不可推卸的责任刚好落到你肩膀上，又不是漫画主角。实际想法肯定更纯粹一些的。” 某种熟悉的即视感再度飘来，沢田纲吉的思绪不合时宜地往边上偏了一厘米，他看向三七的目光带着难以形容的热切。 “……嗯，”三七读懂了少年的眼神，“算是耳濡目染，纲吉被reborn先生骂的时候，我很巧合地都在现场，听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正这么说着，那头响起零星一点动静，此前在沢田纲吉面前落下层层迭迭幻术的门重新浮现。 身边的三七撑起身体，注视着门锁机关的走向，补全了之前的那半句话。 “reborn先生说过的吧，别忘了你有你的守护者，他们总会在特定时机回到你的身边。” 沢田纲吉难以掩盖自身紧张的情绪，手指神经质地一颤，双眼紧盯着正平滑挪动着的门锁。 而后的发展像是为了印证三七的猜测没问题。 机关开启顺序正确，平平无奇的木门不疾不徐地开启，门内门外的双方各自见到了彼此。 “十代——”目。 狱寺隼人的称呼没能说完整。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的帽兜下方腾空而起，踩着他的脑袋借力，像炮弹发射一样弹进了房间，目标明确地砸到了沢田纲吉怀里。 “啊啦啦，蓝波大人是第一名！” 奶牛装的小孩子熟悉地蹦哒到沢田纲吉的肩膀，抓着后者挂在脖子里的毛巾，冲那头气急败坏的银发少年扯出一个鬼脸。 “可恶！你这头蠢牛，快从十代目肩膀上下来！” 来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岚守，拖家带口地拽着同时间落地未来的雷守，一点都不酷地闪亮登场了。 两者到来引发的化学反应成功让沢田纲吉一扫心头的阴霾，他跟着放松心情，嘴角止不住上扬地笑起来。 三七安静看着他们吵吵嚷嚷，心底冒头一个想法。 说不准呢，为了谁而战斗这件事，在他们这里可能还真行得通。 第65章 身份 屏幕浮起一片淡淡的荧光，安全屋的会议室大得不可思议。 正中位置摆着长圆桌，两侧分别坐着彭格列新找回来的几个守护者，小了几号的一众人凑在一起开会，场面还挺壮观。 主持这场会议的人也不陌生，戴着黑框眼镜的橘发青年——三七想起在拟境里的相处，他和蓝波很熟，提到十年火箭筒慌慌张张避而不谈的模样——十年后已经全然褪去了当时那种不知所措的局促和手忙脚乱，清晰地讲解着作战计划，以及白兰那边的部署。 作为彭格列家族的盟友，这位卧底不仅在白兰手底下有过要职，还跟对方是多年好友，显然接触到了相对核心的部分，比如白兰真正的守护者们。 就是现实中再见到她这件事，对入江正一本人的冲击似乎还挺大。 尤其再见面的地点和彼此的身份多多少少尴尬了些，本质上都曾属于白兰阵营，乍一下面对面互相还愣了下。 三七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修炼出泰山崩于前仍然面不改色本领的成年版小正，一瞬恍惚，突然想起了当时见到她时，对方眼底一晃而过的惊讶，以及一点隐藏很好的恍然大悟。 第111章 他或许就在短暂照面的那个瞬间，反应过来了前因后果。 只是这些对现在而言都不重要。 这个安全屋实际也算是这时代的沢田纲吉名下产业，被他二次改造得坚如盘石，顺带着大隐于世，直接放在了白兰眼皮底下，像是笃定了对方不会出手。 三七收回了视线，注视着圆长桌面的纹路，目光略略发散。 这时代的彭格列十代很信任小正，将对接的工作详情一并告知了他，更不用说这里的改造有一部分是小正的手笔。 如此一来，白兰在交朋友这方面好明显地略逊一筹诶。 三七幽幽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两人闹掰的理由，大概只能是小正受不了白兰这段位的野心家了吧。 那种‘我是最棒的！你们都不过是棋子’的鸟样，看着就让人来气。 关键白兰虽然人品不行，还是有靠着特殊手段累积起来的实力。 想到他们现在这么被动全是又因为打不过白兰就更气了啊！ 总之，目前小正和白毛中二病绝赞“分手”中，跟来自十年前的年轻彭格列家族成员们亮明身份，主动担起了主持大局的身份。 虽然狱寺先生不怎么服气，但几经考虑后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气，毕竟十年的信息差是不可撼动的现实。 “……简而言之，”入江正一扶过镜框，严肃正色地说道：“短时间内需要诸位竭尽所能提升实力，这处安全屋有设置专门的仪器，可以提供帮助。” 一桌人听完他的话都面色凝重，沢田纲吉他们在十年前拿到三七的信后，已经开始了修行，但个人的摸索能够达成的进步终究浅显。 实际上，他们也没法和拥有着彭格列指环的守护者以外的人，说明这匪夷所思的发展，也因此失去了可靠外援。 来到十年后他们各自经历的几场战斗已经明确告诉了他们，时间形成的实力差距与经验累积是一条连天才都没法轻易跨越的鸿沟。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要求，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和目前的你们利益一致，都是为了能打倒白兰，阻止未来的一切。” 橘红发青年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几人，再度就专门仪器的使用进行了说明，确保自己的意思有明确传达给在场诸位。 此后他没再久留，交代完重要事情就打算走，估摸着和这些朋友但缩水十来岁的国中生没有共同话题。 所以—— 在对方明显示意自己一起离开，有事要谈后，三七颇为意外地起身，跟着出去了。 她望着对方的脚后跟逐渐发散思维，踢踏踢踏的声音成了背景音。 目前他俩的关系，要说盟友也算不上，熟悉也仅限于单方面——三七在拟境里单方面和他相处过，还是基于寻找避开白兰和其他人接洽的方法——妥妥工具人的定位，并且拟境中发生的事情不会同步给真实的个体。 这个时代就更没熟悉的可能了，三七在拟境中度过的时间远多于现实。 除了，作为出现在白兰身边的不明人士，且和白兰往来密切，她可能在此前就被入江正一所留意……或者研究过。 不然解释不了她那会和这个时代的沢田纲吉见面时，对方一下子就认出她来的事，要没点铺垫，比如卧底中的小正偶然在某次碰面中提起她之类的。 “找我有什么事？” 三七在青年停下来时，反应极快地剎住了车，借着彼此拉开的距离，略微仰头看向对方。 如果非要说关联，他们之间的话题大概只剩下白兰这一个了吧。 “平行世界里，在诸多被白兰毁灭或占领的世界。”入江正一话音艰涩地开口了。 他甚至没能让自己面向身后的人，却还是控制不了地想要把真相告知于她，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好受些。 “无论是从过去十年的哪个节点，我只在那一个世界看到过有你存在的痕迹。 为了印证你可能是特殊存在的一个变量这一事实，我重复实验着能通向那个未来世界的条件，也因此，被白兰发现了这点异常、让他注意到了你的存在……” 青年贴在裤缝边的手缓缓捏紧了，他感觉手心有汗在不断渗出，胃跟着泛起难耐的灼痛感。 “啊。” 三七小心翼翼地将手指搭上入江正一的手背，轻轻敲了敲，不出所料地，青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紧接着是逼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动，似乎三七要打要骂他都能忍受。 “我好像能明白这个世界的纲吉为什么会和你成为朋友。” “……什么？”入江正一一时没能跟上三七的思路，缓了半拍地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我是指，不要这么有责任感啦，想着把所有不好的事之所以发生归咎于自己，这么容易走极端，多累啊。” 三七往前几步绕过橘红发青年，走到他身前，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那个世界客观存在，只是我恰好在那里，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和其他平行世界本质上一样，被野心家白兰发现的概率也一样，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错开了和入江正一短暂对视的目光，缓步走向窗台的位置——这里的墙体同样笼罩着幻术，稍微靠近便能感受到气息，也因此，窗外的景色并不是实际的风景，单纯只是构建出来的一个人造景观。 第112章 三七抿了抿嘴，突然换上了一副十分恶劣的态度。 “因为一点巧合就怪罪自己，让自己活在罪恶感里，又在这时候说给我听，是为了听我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好让自己重新从中获得解放吗？绕这么大一圈，你不觉得难受嘛，光是想想就已经累到不想起来了。” “我，”青年顿了一下，捏紧的拳头松开，改成了贴向自己肚子的动作。 入江正一靠着墙滑坐到了地上，自暴自弃地说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三七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所以呢，你原本打算说什么的，特地叫我出来不至于就说这个吧。” 这位可是深受这个时代的彭格列信赖的挚友，甚至冒着替换所有守护者的风险，让他来主持大局的人啊！不可能因为这么点连个人恩怨都算不上的小事情，单独把她叫出来吧。 三七能想到的，只有对方掌握的情报很打击人，是不能让目前年轻的彭格列成员知道的，一旦知道会成为又一座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的沉重。 “目前还只是猜测，但我和纲吉君都一致觉得可能性极大。” 入江正一维持着蜷作一团的姿势，将那份情报告诉给了三七—— “有关于他最后一名守护者的身份，很有可能是来自平行世界的白兰自己。” 第66章 迫近 三七将大拇指抵在嘴唇下唔了一声，并没有给出更多的反应。 她看到橘发青年表情一瞬空白，似乎没能就这点感想作相对的回复。 “‘唔’是什么意思……”入江正一没忍住，将吐槽说出了口。 他进行过数次平行时空旅行，接触过不同职业和身份的白兰，不管什么年龄段，都给人以超乎想象的敏锐。 入江清楚对方的棘手程度，一个都已经这么难办了，要是两个放一起那他们拿什么打。 “事情还没到那么严重啦，而且你们不是确定了一个世界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我’这一事实嘛，年轻的彭格列们来到这里，属于这个时代的彭格列成员就不得不休眠。” 三七短暂地将目光挪向走廊拐角，两三秒后不动声色地收回，接着对边上的入江正一说道： “这里也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白兰’，就算是他也不行，近神只是种象征说法，仍然处于世界法则之下。” 话虽这么说，白兰确实吸收了平行世界所有的自己储备的知识和力量，这世上仅他一人达到这水平，普通人做不到他这么变态的。 入江正是出于这样的担忧，兀自把自己逼成了急性胃病频发的凄惨模样。 墙角是个极佳的位置，能在任何时间由任何人触发，并收获平常情况不会得到的情报内容，也可能是某些人的真情流露。 影影绰绰的暗色匍匐在地面，恒亮的灯光照不出分毫疏漏，三人默契地贴着墙体，连神色都分外一致地听着那头两人的交谈。 来到十年后始终是马不停蹄的紧绷状态，有人能牵头告知他们接下去需要做什么这点固然很好，但同样的，他们也做好了最终只能靠自己的准备，外力终究只是外力。 先不提入江正一这个明显归类于后勤的技术人员，三七明确表示过不会插手，他俩都曾经算是白兰那一边的。 这时候站到彭格列这一头，主要起到的效果还是拉取仇恨值吧。 大概是顾及着知晓太多只会徒增他们的压力，连交谈都避开他们。 沢田纲吉明白现在时间宝贵，不该继续待在这里听墙角。 然而，刚刚结束会议后，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一时也理不出个所以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恰好听见三七和入江的对话，那之后便没法挪动脚步了。 估摸着山本和狱寺君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三个像木桩一样杵着，那头似乎也没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接着说了下去。 “我接触不深，关于白兰守护者的事，只知晓他们大概是谁，具体能力并不清楚。” 入江正一将头发抓成了鸡窝，此时专注思索着事情，哪怕边上还有人也暂时顾不上形象。 偏偏越是紧张胃就越跟着抽搐，全然没了在会议室的精英模样。 “嘶，胃好痛……但毫无疑问，能成为白兰真的守护者的——而不是我们这种被推在明面上的挡箭牌——一定不好对付。对了，纲吉君他们还没去训练室吗？” 入江正一陡然拔高了音量，话中的焦急不加掩饰。 他在每个入口都装了感应设备，方便实时监控画面，以便意外发生时他能即使做出反应，然而他口袋中的设备安安静静，一点提示都没给到。 入江正一没注意到边上小女孩略微眯起了眼，嘴角牵起一丝弧度。 他等来了那头走廊拐角的地方一阵下意识的惊呼，声音很耳熟，正是他刚刚还在念叨的话中主人公。 “纲吉君？！” 自知暴露的沢田纲吉主动走出来，边上跟着他的两个好友，一排三个人把走廊撑了个满满当当。 棕发少年摸了下鼻子，想要和人解释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实话实说很有怀疑人的嫌疑了。 好在对方并不是真得介意他们不小心旁听的事。 “真是你们啊，还有什么事情吗？” 入江正一用着假高冷·真正色的表情问道。 第113章 “有关于白兰的事，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借这次机会一并说了吧。” 狱寺隼人直言，眉头紧锁，目光在入江正一和三七之间打转，最终停在了青年身上。 他的语气十分强硬，换作以往，沢田纲吉多半会出面打圆场，拉着人让他不要说得太过，但这次他只是松紧了一番垂在身侧的手，而后弯腰拜托两人告知更多的消息。 “拜托了！” “我知道的肯定不会对你们有所保留啊，都说了我们利益一致了。” 橘发青年加快了语速，双眼一闭一睁，换了种语气。 “现在你们要做的是摈除杂念，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在未来体验过的战斗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过头了，尤其是对面的少年还维持着原先鞠躬的模样，入江正一苦恼地往回找补道：“抱歉，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 很多年没和国中生打交道的技术宅词穷了。 为避免他进一步霍霍自己浓密的头发，三七踏步向前，揪住了沢田纲吉的衣袖，将人从仿佛入定的姿势中扯出来。 “真要说的话，实战经验肯定你们比小正来得丰富。来的路上，你们各自都见过了吧——个别还跟人交过手了——不同于密鲁菲奥雷寻常士兵的队长级别人物。” 因着她的话，面前三人目光同时一沉。 三七不确定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实际的落点，自然也没主动去找人。 但这个时代的彭格列与十年前的国中生互换这件事，白兰说不定事先知晓，派人提前搜寻不无可能。 他一直关注着三七在拟境里的一举一动，三七通过千束擅自联系十四岁的沢田纲吉这事，当时的白兰确实不知道，但是拥有了所有平行世界记忆的白兰可就不一定了。 三七跑走后没多久，白兰就说游戏换个玩法，紧接着的针对彭格列的各方行动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逼得入江正一不得不快地将守护者们一一对调。 那之后战斗不停，一直到在这处安全屋汇合才暂得中场休息时间。 三七不管他们目前是什么心情，将眼下的事实搬到明面上重点强调。 “刚刚小正是说，他给你们安排的训练室里已经有解决方案了。” 三七竖起一根手指，点点橘发青年，而后迅速滑向面前三人，“白兰的棘手之处在于，他通过平行世界的自己，掌握到了同时期的你们的招式，又将其共享给了他的守护者们。” 毫无疑问，普通玩家打不过开挂玩家。 白兰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拿着标准答案做题了，就算小世界的住民再天才，也抵不过对面有批卷老师助力作弊。 “三七有办法？” 沢田纲吉攥动手指，垂眼看到了面前之人的发旋。 “很简单，只要我们这条件等同就可以。” 三七也没刻意卖关子，一路拉着沢田纲吉往训练室走，“我的能力做不到像白兰那样，低配版还是可以满足的。” 安全屋的相关仪器具体的操作方法已经有过专业讲解，三七示意沢田纲吉进舱体验。 不出所料，在他得以反应前、一向将首领安危置于首位的狱寺隼人惯例阻拦。 理由不外乎安全系数未知，怎么能直接拿来给十代目用云云。 不等银发少年表达完十足的戒备话术，一记非常贴合沢田纲吉后脑勺的飞踹率先到来。 这一下去势不减，直接把人怼进了舱内。 发展太过突然，以至于当场三人都没反应过来，无辜躺枪的沢田纲吉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觉得这触感很熟悉。 就听见独属于小婴儿的声音响起—— “时间紧迫，别磨磨蹭蹭的。” “reborn！？” 沢田纲吉的惊讶溢于言表，短短的一个称呼在末尾直接破了音。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超级担心你啊，那之前你说有事要确认就走，之后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接连不断，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来到这里又是忐忑又不敢松懈，但是你在这里你在这里……” 少年煽情的话没说完，某个奉行斯巴达教育的家庭教师利索地按下了舱外的按钮。 “蠢纲啰嗦起来没完没了的，快点训练去了。” 帽檐的阴影罩落在眼周一圈，reborn的动作一气呵成，压根没打算听对方颠三倒四的话。 他魄力十足，一记眼刀落过去，原本在外头的两人顿时炸毛，跟着一前一后进入舱内，投身全息技术打造而成的专用仪器构成的虚拟世界。 这还是三七吸取了在这个世界的经验，光是躺着的功夫就能体验各色各样的世界。 她用幻术还原了小世界遇见过的隶属于白兰那一方的势力，加上入江正一提供的技术支持，约等于让沢田纲吉等人、拥有了体验和平行世界除白兰外的人对决的机会。 彩虹之子看起来清楚三七的身份，也知道她的打算，这会意料之外的撞见了，他们默契的什么都没提及，也什么都没互通。 reborn只是看了她一眼，转头就出去了。 三七一直等到感觉不到对方的气息，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这世界的reborn先生——同样来自于十年前——给到她的压迫感似乎比她熟悉的那位只多不少呢。 . 身后的门开了，三七正仰头看着遥远天幕上不变的星辰，并没有回头，但好像又清楚知道来的人是谁，她稍微调整了下站姿，问他，“睡不着吗？” 第114章 沢田纲吉坦诚地回答了。 “明天就要直面白兰，”棕发少年停顿着，目光落向掌心，“手……抖得有点停不下来。” 三七没接话，也没安慰，安静地等他的下文。 “第一次不是因为害怕的情绪，当然紧张还是有的。” 根本没法静下心来细想，如果失败了该怎么办，‘如果’的一系列事情都被压在了心底。 沢田纲吉这段时间拼着一股劲，不敢放松片刻时间，他的同伴们也是一样的心情。 “三七、为什么会选择帮我们呢？” 少年很不好意思地开了口，他的目光在空中游移，最终也没有转向身边的人。 “无论怎么看，我们这边的赢面都……” 沢田纲吉顿了下，隐去了未明说的话。 “抱歉，我不是在埋怨，怎么说呢，正常都会规避掉的，要是知道游戏结局不好，会在过程中不断努力，以避开那段情节这样的。” 少年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总感觉有种越描越黑的即视感。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忽略忽略吧，可能我还是太紧张了，想着找人说说话。” 沢田纲吉满目黑线地想，他这是又把话题聊死了，听着也像是自暴自弃，想撂担子不干的逃避现实。 “……” 三七望向了远方天际，城市的那一片斑斓景色没能映入她眼中。 良久，或许也没那么久，清浅的声音缓缓响起。 “很多时候事情摆到面前，并没有那么多的选择给到你，不用顾及那么多，顺其自然而已。” 三七的话一瞬勾起了什么，有念头快速地从脑海中闪过，沢田纲吉没能捕捉到，但也听明白了三七的言下之意。 果然，即使到了现在，这仍然是场必输的战斗。 “三七会怎么样？” 脱口而出的问题让他愣了下，沢田纲吉短暂陷入了思维混乱，又难得没往回找补，也没冒冒失失地矢口否认。 他循着血脉沿袭的直觉，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那天晚上，沢田纲吉终究是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复。 三七沉默着，漫天的星辰和璀璨的城市灯光只在她身上落了模糊的一点轮廓。 沢田纲吉恍惚又有种当时的reborn背对着他逐渐远去的感觉——没能及时抓到，就注定会失去。 后来的他回想起来，在那个瞬间，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三七的存在实际并没有那么真切。 那会的沢田纲吉没等到当事人的回答。 而这一刻，他不得不直面这一残酷的现实。 “小三七，你未免也太自负了。” 白兰平展着他力量具现化凝成的翅膀，悬在半空中，目光冰冷地注视着前方的小女孩。 “就算你牺牲自己，也改变不了现实，消亡才是这个世界将迎接的未来。” 第67章 完整拼图 白兰是个很注重游戏规则的人。 对于彼此实力相差悬殊的局，一般他做完决定，还会特地留出时间来给人准备，当然不是出于好心，怀揣的只是猫捉老鼠的戏耍心理。 正因为这样，他讨厌一切不可控的变量。 三七已经几次三番地挑战他的耐心，这会撕破脸面，自然也没耐心再陪着她胡来了。 “游戏规则就是要玩家双方都遵守才好玩，小三七中途擅自更改玩法，我也耐心陪着你了，但这会不应该还这么任性。” 白兰居高临下地扫视过整个战场，他这边的几个守护者虽然也身上挂彩，好歹桔梗还能算得上战力——即使不带上也不会对这个局面造成影响，本来赢面自始至终都是他这边占据上风的嘛。 即便留出了充裕的时间给来自十年前的彭格列，期间有意让铃兰等人和他们交手，目的一来是无聊的震慑，二来想看看被这时代的纲吉君寄予厚望的来自十年前的人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可惜现实终究没能让他尽兴，也可能只是白兰对他们抱有了太高的预期，落差之后更加得索然无味。 白兰不觉得有多可惜，这世上的东西本身没几样能让他觉得有趣，彭格列的现任首领勉强算是一个，但他作为七三次方的一部分持有者，实在太不象话。 弱小又害怕失败，纵然已经精疲力竭，还要逼迫着自己站起来。 就像现在，就好比现在。 同伴尽数倒下，他也囿困在圈起的方寸之地，明明只需要选择放弃就能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 但因为三七的反抗带给了沢田纲吉潜在的微小希望，所以他不甘心、或者说不愿意辜负她的这份好心。 竟然会有这么可笑的人存在。 白兰略微收拢起翅膀，让自己往下降落一段，这么动作间，底下或躺或半站的人好似惊恐之鸟，纷纷警惕，那模样丑态百出，瞧着倒是挺好笑。 这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看着蝼蚁无用挣扎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白兰以前可没有这种习惯，多半是太无聊了。 面对这么一群人，甚至都不需要平行世界的他自己登场，光靠目前存储的力量足够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现在他只想看看三七究竟打算做什么。 白兰顺带着抬手加固了一下困住沢田纲吉的火炎，重新对上三七，从方才起，她周围就缠起了一圈由光组就的屏障，一时间把他都拦在了外面，且这个光，没法被轻易打破。 第115章 看三七目前的状态，这光屏也不受她本人控制。 方才说过，白兰讨厌所有计划之外的情况，这种不可控的现象不能放任发展。 “小三七。” 白兰的语调降了下来，已经耐心告罄。 光屏中的三七无暇顾及，她专心地凝聚着手头的东西。 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用这种方式。 一旦仪式完成，意味着她从前至今的经历将被一并抹除，跟过往所有人相处形成的记忆会全部消失。 与之相对的，作为世界意识化身的她走上这一步，可以重置白兰已经造成的一部分现实，扭转时间回到决战之前。 “……我承认，你总是对的，白兰，我没法改变更多。” 良久的沉默后，三七缓缓开口。 是啊，这毫无意义，回退时间并不会有本质上的变化，彼此间的差距仍然存在。 大概除了她痛苦一点，什么痕迹都不会落下。 笼罩在周围的强光刺眼，她几乎没法完全睁开双眸，连带着边上实际的人影都模糊不清。 三七都不需要多认真地向内俯瞰，系统蜗居的地方正持续不断地报错，数据流组成的空间猩红一片，长耳朵的生物顾不上责备宿主的行为，它在尽可能地做着最后的抢救。 说来也巧，她之所以会存在，仅是系统的一次错误操作，它不想承担责任，也担不起这个后果，为此想法设法地让世界原住民教导她成为真正的人类。 前前后后因为这件事奔走忙碌，估计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监护人压根不按套路出牌，毁了它的计划不说，连自身存在都岌岌可危。 光束凝成的屏障之外，三七听见沢田纲吉在喊她。 对方大概又通过超直感预见了什么，不是具体的事，仅仅只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受，无论多少次，三七依旧会觉得这能力很作弊。 处于死气模式下的少年不再维持惯有的平静，他皱紧了双眉，手中不停尝试着他能想到的所有招式，迫切想要突破由白兰设下的火炎栅栏，哪怕这除了消耗自身死气之炎外没有任何效果。 三七突然想起来那个晚上的交谈，当时没给到沢田纲吉明确的答案，是因为三七自己都没想好。 一直到真正做出抉择前，她都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为他们做到这一步，要不要放弃拥有着过往种种回忆的这段经历——这段由纲吉创造的，形成了她这一稳定人格的过去。 毕竟三七所熟悉的那个世界的彭格列诸位，已经因为白兰的一己私欲尽数消亡了，她不想连这点最后的记忆都保存不住。 但三七最终还是这么选了，她想着，既然这个时代的沢田纲吉孤注一掷，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他们可以。 她决定暂时忘记那句话，让自己不去想——一个人真正迎来死亡，在于遗忘掉所有。记忆和经历构成了人的一生，一旦失去了两者，徒留下来的空壳便不再是那个人本身。 三七的目光从沢田纲吉那里挪开，忍着强光带给眼睛的酸涩感，目光略过在场的几个人，最终重新回到了白兰身上。 与此同时，她的掌心中凝聚起了袖珍版的地球模型。 不过呼吸的一个起落，那只存在计算机建模中的场景复刻在她掌心之上，模型被等比复制成数份。 那之后，书页一般的纸张出现，悠悠荡荡地悬浮起来。 白兰双眼眯起，在空白书页出场的瞬间，手中白龙凝成，直接实体化的攻击绕着他短暂游转，随心动作着瞬息而发，目标直取被光屏笼罩着的三七。 “不太清楚你具体打算做什么，但我可没大度到任由你胡来。” 游龙转瞬逼至眼前，三七显然受限颇多，腾不出手来应付白兰一时兴起的攻击。 危机当头，她没有任何躲闪的意图，也可能是做不到，似乎想要生受这一下。 那边反应过来三七打算的沢田纲吉双瞳骤缩，他之前遭受过白龙的攻击，这个匣兵器只是看着威力不大，实际以三七的身板，不可能毫发无伤。 “三七！” 独属于那人招式带来的破空声总是一次一次，在最关键的时刻适时响起。 三七一愣，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迷茫在她眼中一闪而逝，然而手头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止。 吧嗒，吧嗒。 血液砸落在地的声音响起，比之成年人显得单薄许多的身躯轻轻颤抖。 三七双眸睁大。 最后一刻赶到的沢田纲吉用自己身体拦住了白龙，那一下径直洞穿了他的肩膀，血染红了半边衣服。 但他既没有让开，也没有倒下。 疼痛感源源不断地漫起，又好似麻痹了心脏。 沢田纲吉艰难地呼吸着，四肢百骸仿佛不受控制，冷意从脚底向上直窜，死气之炎眼见着就要熄灭。 “嗯？”上方的白兰轻轻疑惑，是真得在意外。 “没想到纲吉君还能动啊，竟然能挣脱那个笼子，现在又近距离接下了白龙，身体恐怕已经从内部一点点烂掉了吧。” 白兰放弃了制高点上的站位，彻底收拢翅膀，从空中落下，踩在了实地上。 他每向前走动一步，沢田纲吉吃痛捏紧的拳头就收拢一分，越来越多的血顺着他手臂砸落到地面，泥土来不及吸收，在草叶附近聚拢起一滩血泊。 “现在的你都不需要我动用火炎，普通的一击就能让你倒地不起吧，纲吉君。” 第116章 白兰没能继续往前，他向着一遍侧过身，避开了斜后方袭来的一击，因着一段时间的蓄力，颇具杀伤力，但没击中人就一切免谈了。 “……离、十代目远点。” 是不久前重伤的彭格列岚守。 “哈哈，你们真的很喜欢玩互相守护的游戏啊，感动不了对手的筹码实在很没意思，看多了除了腻味没任何作用。” 像是为了印证白兰的话，沢田纲吉体力透支，额上燃着的火炎彻底熄灭。 只是他没能彻底倒向地面，要害被近前的白兰一把掐住。 白发青年手上力道加大，一点点地剥夺掉少年肺里残留的空气，然而这一次，他依旧没能如愿。 “别把人都当成死的。” 不知何时赶到的小婴儿借力跃到光屏之上，几乎贴着沢田纲吉的脸朝他身前的白兰开了一枪。 子弹壳抛出，成功将起了杀心的白兰和自家学生隔开。 彩虹之子虽然在这个目前的环境里受到诸多限制，但怎么说都是由世界最强七人组成，纵使在客场上出手，逼退白兰也并非不可能。 “嗯，倒是把你忘掉了，”退开几步的白兰眯起眼，刚才那一击被匣兵器挡去了，实际并没有给他造成伤害，不过这倒是提醒了他，“说起来是还有笔账要找reborn君你算呢，小尤尼被你带去哪里了？” “谁知道呢。” reborn将沢田纲吉搬到一边，微妙地往一侧走过几步，恰好站到了方才少年所在的位置，是再明确不过的保护者姿态。 这其间的事情说来话长，十年前，reborn因为沢田纲吉提到七的三次方，特地去找彩虹之子以及那时候的首领确认过，在那会得知了三七的身份，紧接着来到十年后，不及处理诸多事项，和尤尼短暂的碰面后被拜托着赶来会合。 虽然已经没法阻止，好在也不算太晚。 光屏的亮度在逐渐减弱，众人的落点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三七身上，她手中的东西几乎已经成型。 倒在地上的沢田纲吉手指一抽，擦着草叶蜷起，他强撑着留存不多的体力，费劲地抬眼。 三七的目光并未落到他身上，之后出口的话却面向着他，同时也给到了那时不曾道明的回答。 “没事的纲吉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每个人都有其各自的使命，尽力做到最后本身就值得赞扬。” 她语调轻快地继续说着。 “你就把这一切都当成游戏，你们是被迫卷入其中的玩家，白兰是目前还占据主导地位、手握筹码保持优势的玩家，而我只是稍微拥有了一点主观意识的npc而已。” 三七扬起微笑，她的身体已经接近半透明化，流动的光影组合成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一笔一划落到了展开的空白书页上。 “npc不会死亡，只会在游戏重启后再度迎接玩家，所以……请不要自责。” 这是三七留给沢田纲吉最后的话。 他们缺少的是时间，现实残酷地告诉他们，短时间内倾尽全力也只能到这程度。 但如果有足够的时间。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 世界意识的化身在特殊条件下可以代行职权，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做出改变，这是三七逐渐摸索出来的事实，也是系统竭力隐瞒的真相。 白兰拥有的玛雷戒指代表着‘海’，能窥探平行世界的实力独一无二，而彭格列代表着‘贝’，经年累月沉淀下来同样独特的财富。 回退时间确实不会在根本上做出改变，但三七想要的，一开始就只是开启这个纵向时间轴，将光阴留下的特别礼物带给彭格列的诸位。 书页凝在空中，书写其上的事件串成完整的逻辑链，将它们一一变为现实。 半透明化的世界意识化身四散，回归到了最本真的模样，剔透的晶体碎片中涵盖了无数个平行世界，那是构成三七这一个体的所有记忆，它们悬浮在空中不过数秒。 清脆的一声响后，晶体碎片彻底炸裂，一切都不复存在、一切又无处不在。 整个世界被定格于一瞬，再之后，时间回流开始。 倒退如同流逝的沙粒重新回到掌心，和飘散的用时几乎等同。 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发生的事情被一一抹去，他们重新回到了约定决战的前夕。 区别在于那个曾经被三七带去的安全屋里已经没有了三七的存在。 众人动作一致地久久沉默。 沢田纲吉明白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刻，三七回退时间是为了—— “十世。” 清润的一道声音响起，打破了片刻的沉寂，寄宿于指环中的意识久违地出现。 “此前发生的所有，我们都已在指环中一一见证，同样确切地接收到了三七的意愿。” 彭格列一世示意沢田纲吉抬起手，“七三基石属于彭格列指环的部分，也该恢复原本属于它的样貌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被触碰过的指环碎开，紧接着组就成更为繁复的模样。 “primo……”沢田纲吉抿了抿嘴，有话语卡在喉咙里，他不敢开口问，比任何时候都怕知道答案。 “不用担心，三七最后说的话不假，只要明天赢过玛雷家族的小子，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包括那曾经被他毁掉的诸多平行世界，自然也包括三七本人。” 言语有灵，在期待之余，能带给人无穷无尽的精神支撑，总有人因此获得勇气和新生。 第117章 “我知道了，我们会赢的。” 沢田纲吉握紧了拳头。 “把最重要的一部分说成了他期待的样子，你还是那么喜欢捉弄人啊。” 在彭格列的几人为明天的备战养精蓄锐去后，指环中独属于初代的那几位又开始聚众闲聊。 “这才不是捉弄，三七明确说过了，十世没领会意思罢了，决战当前，带头打击人到底算哪边的。” “只是觉得到时候知道真相更加可怜了。” “那就等之后再考虑嘛，”一世笑言，“真好，睡一觉醒来就能参加十世们的庆功宴了，我这次可是实打实出过力的！” “就算有庆功宴跟你也没半毛钱关系，别瞎凑热闹了。” 旭日东升，同又不同的一天再度到来。 有三七的牺牲在前，彭格列一世的助力在后，一夜之间蜕变的彭格列众人背负着多方的期望，将横行数个平行世界的白兰狠狠凑了一顿。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输给来自十年前的国中生吧，可惜了，在一切得以回归正轨前，唯一一个会陪他再玩一局游戏的小女孩已经不在了。 “纲吉君……” 白兰最终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个称呼，又或者，他本身也没打算说出那个三七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沢田纲吉隐隐从他未完的话中感知到了什么，然而再一次的，他没能来得及问出想要的答案。 随着现任主人的消亡，玛雷指环掉落在地。 少年将失主的指环捡起，对着它久久无言。 周围相互搀扶的同伴的欢呼声远去，沢田纲吉此刻的心中百感交集，总觉得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那瞬间，好像有谁的叹息幽幽响起。 他茫然环顾，没能发现再多的异样，只能将它纳为错觉。 沢田纲吉甩了甩头，抬脚向前，向着同伴迈开了步伐。 至此，一切终归正轨。 第68章 后日谈 “十代目，准备好该回去了。” 跟白兰一战结束后，大家终于看到了回归日常生活的希望，和这个时代遇见的、或者受到过帮助的人一一道别后，众人在约定的地点集合，等待着入江正一进行最后的操作。 涉及时空穿梭，程序繁琐，某技术宅通宵两个大夜终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完成了最后的调试，只等着今天把十年前的同伴再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结果这个天都聊了一圈才发现他们这还缺了个人，这次战斗的主力正在跟这个时代的彩虹之子首领说话。 不远处的少年抓乱了一头蓬松的发，看起来既纠结又苦恼。 沢田纲吉此前压下去的情绪再度冒头。 尤其是空闲下来重新认真地思考过入江正一提到的事——战胜白兰后，崩坏的世界会回归正轨，被白兰所改变的事都会恢复到本来状态。 当时忧心忡忡压根没法考虑那么多，现下想来这说法充满了不确定性。 因为这个事有个前提，是建立在他们这群来自十年前的人回去后才会实现的。 沢田纲吉现在隐隐有种预感，事实可能并不会顺着他们这么想当然的方向发展。 而且，他对那时候白兰没能说出口的话非常在意，当时对方看他的眼神也让沢田纲吉不太舒服。 他们本身立场相对，沢田纲吉当然没指望从白兰那里收到什么善意的眼神。 真要说起来，那个时候同样是充满恶意，但更深的像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同情与……悲悯？ 沢田纲吉被自己的想法恶寒到了，连连甩头试图丢开这一想法。 那个白兰，怎么可能流露出这么普通人的情绪，一定是他太累看走眼了。 现在纠结再多也没有，沢田纲吉已经和这时代的尤尼确认过了。 对方作为彩虹之子的首领，为人也十分正直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她会联合别人一起欺瞒他的场景。 既然尤尼说了没问题，就是没问题的吧。 虽然会有点寂寞。 沢田纲吉满怀着遗憾回到了同伴们的身边，忍不住暗暗想道。 明明他们满打满算认识才不过两个多月。 三七是提到过在别的平行世界，她和那个时代的彭格列相处了有三年时间。 虽然都是名为‘沢田纲吉’的个体，但这个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经历，他又没有白兰那样共享个体记忆的能力，怎么就觉得三七给他一种特殊的亲切感。 以至于在离开的档口，没法跟朋友道别这件事，让沢田纲吉觉得非常失落。 然而时间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主观上再不情愿，该回去的时候就得回去，见不到的人终究是没法再见到。 随着机械运转一周，将十年前的人安全送回到过去的入江正一松了口气，活动着僵硬的肩膀，和重新醒来的这时代的守护者们打过招呼，又各自回归到属于他们的日常生活中。 至于失主的玛雷指环该怎么处理，那是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该考虑的事情。 豪赌一次换来一堆烂摊子的某位首领久违地当着自己老师的面叹气，丝毫不怯地感慨—— “真得给我留下了好大一道难题啊。” 因着未来白兰的不复存在，原本将要合为一体的平行世界重新回归到不相交的状态。 然而，自世界意识中诞生的三七并没有因此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也就意味着，她那时候做的选择并不是基于白兰以往的行动。 第118章 “嗯……真要说起来，三七确实提到过她和白兰的能力类似，可以看到其他的平行世界，不过她从来没明确说过自己的能力细节。” 沢田纲吉沉思着，显然他拥有的彭格列指环并不能派上用场，个体也不可能成为七三次方双份的持有人，他不可能发挥出玛雷指环的实力。 “reborn，最近尤尼还在那处庄园吗？” “你想找她问关于三七的事？” 沢田纲吉点点头，把玛雷指环塞到普通的小匣盒中，想着顺带把这个指环交由彩虹之子首领保管。 “算是吧，稍微有点在意，总感觉三七看见的平行世界和我们认知中的不一样，我想着或许能借尤尼的预知了解到一些事情。” “你可以今晚给她打电话确认，这种事没必要通过我来执行。” reborn无情地戳破了某人的小算盘。 沢田纲吉用手指刮了刮脸颊，喉间滚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视线在半空中几番游移，“那好吧，我会自己掏腰包前去拜访的。” 堂堂彭格列现任十代首领，因为底下个别守护者关系不合，时常当着他的面大打出手，那之后用来维护办公区域美观整洁度的费用全是从首领账上走的。 常年苦于财政赤字，想法设法地试图从任何有希望的地方省下一点钱，然而最终都以失败结尾。 这何尝不算是一种‘首领都是组织的奴隶’呢。 . 沢田纲吉在第二天下午茶时分前去拜访了彩虹之子的首领，捎上了近期上新的小众甜品，主打一个造型美丽，适合作为登门拜访的小礼物，关键是可以直接吃。 “沢田先生。” 甜点直接端上桌成了下午茶的添品。 尤尼给人沏了红茶，直截了当地道明了青年来访的目的。 “嗯，电话里没明确说，但果然还是瞒不过你啊。” 沢田纲吉笑起来，没再过多的强调，转而静静等待着尤尼的后文。 “很遗憾，在这点上，具体我也不能看到更多。” 尤尼望着杯中荡开层层涟漪的红茶，蓝色双眸清澈澄明。 “反倒是之前我有和三七见过一面，在你的计划开始后没多久……现在回想起来，我甚至都不能很明确地肯定那是见面，只是非常短暂的几句交谈，她用游戏比喻了平行世界的概念。” 尤尼将那几句话完完本本地复述给了沢田纲吉。 可能彩虹之子首领的存在本就与其他人不同，三七能够无所保留地对她说出更深一层的事实，而不受小世界的限制。 三七提到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由七的三次方构成的，由此衍生出了无数的平行世界。 然而实际上这不过是横向的发展概念，在纵向层面，还有无数同等质量的世界，其构成要素并非七三基石，而是由别的类同成分构筑起。 “直到现在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如果是三七，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有能力做到，用她不同于彩虹之子首领的力量，选择去往纵向层面的某一个世界。” 微风轻拂过树木枝叶，窸窸窣窣的声响不间断地在庄园上空回旋，像是有谁在此稍作停留，在确认完某件事后选择了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我们没法在这件事上提供更多的帮助，”尤尼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握柄，声音合着风拂过的动静，“但我想，三七做出这个决定本身就代表了她的觉悟，实际也不需要我们刻意做些什么。” 在那个时候，三七面临只此一个选择，失去和朝夕相处的重要家人的记忆固然让她痛苦，可是她更希望对方能真实地存在于诸多平行世界中的一个，哪怕她会因此而不复存在。 “说来也是呢。” 沢田纲吉拿起最靠近他这边的一块饼干，将它掰成了两半，再一点点捏成更细碎的颗粒。 想通后发现这事并没有设想那么糟糕，不由得让他松了口气。 “三七是世界意识化身，本来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只要世界完好无损地存在，不再有奇怪的人跳出来嚷嚷着融合或毁灭，她总会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哪个地方重新醒来。” 沢田纲吉决定放下这个难题，毕竟即使他有心想帮忙，以目前他的实力，确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倒不如想想另一个更加迫近的问题，也是非常头痛的超级大麻烦，光是想起来，装着玛雷指环的盒子仿佛化作了千斤重的秤砣，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青年试图找尤尼想想具体该怎么办。 “沢田先生，关于玛雷指环的去处，在找到它最终的归属前，将它存放在你这边暂作保管比交给我更为合适。” 尤尼在青年得以开口前，认真且不容人拒绝的态度说明了自己的想法，直接将沢田纲吉此前设想的所有道路尽数堵死了。 “诶？” 彭格列十代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下，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稍等一下尤尼。” 沢田纲吉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用手掌托了一下额头。 “这个事情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吗？虽然我不是十年前遇到困难就哭嚎着找reborn的毛头小子了，但这么轻易地决定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还是会忍不住找他吐槽一下的？我认真的哦……所以你不打算和我从长计议下吗？好歹这也是关乎世界稳定的大事吧！？” 尤尼扬起十分治愈的温暖笑容，没有接沢田纲吉的吐槽，只顺着他字面意思继续说道：“是的，就这么决定了，那就拜托你了哦沢田先生。” 第119章 “诶！？” “作为将救世主带到这个时代的彭格列十代首领，综合评估看来，没有比目前的决定更适合的人选了。”尤尼笑着直言。 好官方的话术啊！尤尼！真的不是在给他扣奇形怪状的帽子吗？ 沢田纲吉在此时无比共情某位大事当前忍不住胃疼的技术宅朋友。 第69章 番外1 乡间公路自一块块分割规整的田地间穿行而过。 此时已经接近日落的时间，橙色暖光将路上的几道身影拽出细长的影子。 “据说夏目君你从第六节 课开始一直在睡觉啊。” 走在人群最前面的班长微侧着头，双手提着女士拎包，无奈叹息道，“真是服了你了。” “难道是昨晚看电视节目太久了？” “不……” 名为夏目的少年略带尴尬地否定了北本的猜测，在他们日常的打打闹闹中回忆起了昨天的事。 惯常因着友人帐的存在，被不怀好意的妖怪追出了好几亩田地的距离。 兼职保镖的猫咪老师大清早就任性地跑去了邻镇，又在他被追到林子深处、发出凄惨一声喊叫之时姗姗来迟，现出原身吓跑了其口中的无名小卒。 等变回猫咪外形，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今天的行程，一边吵着晚上要吃塔子阿姨做的脆皮虾。 至此都和往常没有任何的不同，直到他们不知不觉又绕回了原来碰面的地点。 “猫咪老师。” 夏目停下了脚步，在他脚边的猫咪老师眯了眯眼，顺势攀到少年的左肩，微弓起腰背摆出一级戒备的姿态。 自林中响起风拂树叶的沙沙声，一针一针地挑动敏感的神经。 穷其目力仍无所获的猫咪老师索性再度显形，准备直接从林子的上方离开。 然而问题就出现在那里。 就在他们试图从上方通过时，一层无形的阻碍横亘在半空，隔断了他们的去路。 “难道又是哪里的除妖师在进行修行布下的结界吗？” 夏目注视着周围的情况，于风中摇晃的树叶如同鬼影，窸窸窣窣地低语着，冷眼看着落入陷阱的他们。 “除非是除妖大家出身的除妖师，一般人的能力还不至于高到我无法突破的地步。” 斑否定了夏目的这个猜测。 体型庞大的妖口中吞吐气息，对着某一处警惕地眯起了细长的双眼。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夏目真的很想吐槽一下总是一副妖怪界大佬模样的猫咪老师，当初还不是被人封印了。 然而一来，他们曾经谈论过这一问题，被后者巧妙回避了。 二来，他人气息的源头在此刻现了形。 夏目从小就能看见各式各样的妖怪，随着年岁渐长，也逐渐能区分开人和妖。 可是这会，他见到面前之人，第一反应是无法判断对方究竟属于哪一边。 斑的反应比他想象得激烈很多，几乎快被皮毛淹没的夏目感觉到了对方紧绷的身躯。 那是无比清晰的警惕与很轻微的忌惮之意。 这使他下意识地将手盖在了装有友人帐的背包上，浅色的双瞳紧紧盯着前面的小孩子。 但实际虽然对方给他们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扰，她本人却一无所知，此时的她偏向于处在一种尚未苏醒的状态。 那个小孩子的周围笼罩着一层透明的屏障，随着光线的周转，隐隐约约折射出万花镜底的绚丽彩色。 不知道能不能说，但那个屏障比起保护，更像是一口透明的棺材，把人扣在里头，也不清楚那人死了还是没死。 “……猫咪老师，这是什么东西？！”夏目惊疑。 斑重重地吐息一声，并不回答。 夏目将这反应默认成对方也不知道，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堪堪离开猫咪老师圈出来的范围。 这一举动明显刺激到了斑。 “喂，夏目！” 大妖着急地追上前去，外溢的妖力与屏障周围凝成的磁场相斥，他被瞬间禁锢在原地。 无形的存在如同一张大网，将他整个定在了由它圈定的范围之内，不可违逆、不可越界，反抗者必遭百倍反噬。 斑痛苦地皱了下眉，庞大的身躯因此一僵，只听得砰的一声，他重新变回了猫的外观，身体在空中几次翻转，最终四脚稳稳落地。 “啊——我怎么变回去了，夏目夏目，你别过去，那玩意有问题。” 猫咪老师哼哼唧地快速甩了甩耳朵，啪叽一下拽住了少年的裤脚管。 一来一回间，成功制止了少年继续往前的脚步。 咔嚓。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夏目和猫咪老师反应一致地炸毛，两人如临大敌地看着不远处裂开一条纹路的屏障。 正常说来，除非是有领域之主的特殊地段，寻常的树林不可能无缘不顾落下这么一个屏障。 这地方也不算偏僻，虽然以前没来过，但小妖怪频繁出没的地方，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压迫感的妖物盘踞，领地意识不允许。 可是这来历不明的东西能把显出原形的猫咪老师重新压回到招财猫的躯壳里，但又不是除妖师惯用的手笔。 那排除一下，一般说来，剩下的那种可能，这是个封印物。 对方还没苏醒就能把妖化的猫咪老师打回招财猫的形态，这要是醒来，会发生什么—— 第120章 然而事态最终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般发展。 屏障碎开的缝隙间流淌过荧蓝的色泽，像是临时给它打了个补丁，那股让人胆寒的不舒服气息随即被堵在了里面。 再之后，屏障连带着其中的小女孩一起明灭闪烁了一会，两者的存在逐渐变得不稳定起来。 斑用猫脸做了个眯眼的动作，明显感觉到周围限制他们活动的气场不复存在。 “夏目，我饿了，快回去了。” 猫咪老师舔了舔爪子，扭头再度看了那小孩子一眼，开始催促起依旧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夏目。 忙不迭跟上的夏目沿着林间辟开的主道往来时路走去。 清风拂过耳畔，遥遥地似乎响起了谁的呼喊。 夏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可再回头去看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存在。 难道真的是妖怪？ 回去的路上，夏目不减纠结地想着，又在如此心不在焉的状态下解决了晚饭。 当晚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半天，隔了很久才勉强酝酿出一点睡意。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梦见了一处位于繁茂植被间、外观低调但不失讲究的欧式建筑。 那里有一个专门用来休息的庭院，在那个和现实印象中的建筑大相径庭的地方，夏目以受限于梦中特有的局内人视角，看见了白天在林中一见的小女孩身影。 她正专注着手工作业，而在她旁边，似乎还有一道人影。然而梦境并不随着夏目的主观念想发展，他等了许久，始终不见那人的全貌，只依稀觉得是个气质不凡的年长者。 或许是想要一探究竟的意图太过明显，夏目猝然感觉到了一股重力压迫到了心脏，囿困于梦中的他瞬间难以呼吸，而眼前的画面也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等夏目再度获取睹物的能力，面对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天花板。 像是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夏目将目光从天花板移到被子面，果不其然看见了某个睡姿不佳的酒鬼正蜷缩着趴在他身上。 “猫咪老师！！！” 夏目忍无可忍地咆哮一声，将被面上的整只猫连同被子一起掀翻。 “啊夏目你这个可恶的臭小鬼！” 尚处于朦胧状态的猫咪老师条件反射地惊醒，嘴比脑子快地恶人先告状，不等夏目反应，他先扒拉了两下被子，换成了姿势继续梦游了。 这么一闹腾，再困的人也足够清醒了。 夏目糟心地保持着半坐起的姿态，面有菜色地撑着脑袋按压太阳穴，只觉得大脑乱糟糟的一片，愣是想不起来他在梦里究竟见到了什么。 “……夏目，夏目？” 耳边传来友人疑惑的声音。 夏目从回忆中抽身，拉回了飘远的思绪，原来已经到了回家路线不同的分叉口。 “怎么了夏目，你严重走神啊，看来下午睡那么久是在梦中和美女约会去了？” 向来话语轻浮的西村不忘揶揄，在北本一记爆栗后捂着后脑勺笑哈哈地跳脚。 被朋友调侃的少年难得没顾上接话，苦哈哈的一笑，手指捏了捏鼻梁。 “不开玩笑啦。记得好好休息哦夏目。” “嗯。” “那明天见！” “明天见，路上小心。” 夏目站在路边静静等了一会，直到完全看不见同伴的身影，才准备重新挪地方。 心情稍微有所缓和的少年就这么一个转身，迎面而来一道黑影，眼见着便要撞到他脸上—— 虽然很多年没有被妖怪近距离突脸袭击，但是夏目的业务水平完全没有因此下滑！ 近乎条件反射地挥手，友情破颜拳妥妥砸中目标。 被砸中的对象捂住鼻子，直呼痛痛痛地蹲在了路边上。 脆生生的童音缓了半拍落到耳边，从突发事态中反应过来的夏目望着蹲地的小孩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尤其是后者一松手，两管鼻血紧跟着直流而下。 看着狼狈又可怜。 这让揍了她一拳而不及收回出拳右手的夏目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他现在要是假装没发生过好像也不太现实了。 “那个，万分抱歉……” “但是因为你突然凑那么近，我条件反射就……” “总之……” 虽说错不完全在他，但导致目前尴尬现状的又确实是他没错，好在田沼他们没和他待在一起，不然…… 不对，怎么想都是对方收敛气息靠太近，才会让他反应如此激烈，他这算是正当防卫吧？ “唔。” 好不容易靠着血小板凝血功能暂缓了狼狈姿态，三七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 在夏目贵志望过来时，她向下瘪过嘴角，目移向一侧吐槽道：“你的内心戏好足哦。” “我……” 夏目一时语塞，想反驳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茶色瞳骤然一缩，声音也跟着变调。 “是你？！” 三七微妙地眯了一下眼睛。 她实际醒来没多久，像是重复了好多次睁眼但大脑空空的环节，记忆更是模糊不清的，这让她看什么都觉得很有趣。 虽然一路过来碰见的人没一个认识的，但她并没有必须要做某件事的紧迫感，走走停停地观望了许久沿途的风景。 直到某一时刻，她被一个人的气息所吸引。 第121章 三七莫名觉得熟悉，跟随着感觉来到了林子外面的主干道上，就看见一个陷在自己情绪里明显走神的少年。 她很自然地凑上去了，结果被人一言不合地揍了。 挨揍完，又被对方无比纠结的内心独白冲击了一耳朵，三七一边感慨着好快的语速，一边还是觉得对方给她很熟悉的感觉。 刚想问人到底哪里怎么回事，眼前的少年突然露出震惊的表情。 连眼瞳都骤缩的那种震惊。 ……嗯，这已经算是惊吓了吗？ “是我！？” 三七棒读式、惊乍脸，将夏目眉间的神情学了个七八分相似，终于舍得先从地上站起来，趁着对方还没进一步颜艺脸，她率先丢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们真的认识？” 第70章 番外2 夏目被这问题绊住了，要说起关系，完全可以说是没有关系啊。 总不能说是他被妖怪追赶到了林子里，结果半路撞见了还处在不完全清醒状态的对方，莫名其妙被困在了封印她的屏障里。 那么话说回来了，夏目仍然无法判断对方是人还是妖，她身上的气息非常独特，完全分不清界限，再者，她是怎么醒过来的，原本又是因为什么被困在那种屏障里。 三七再度被少年密集的内心弹幕刷了屏，有点想提醒对方，其实他的心声泄露了个底掉，可人是没法控制住意识的延展。 要是对方知道这个秘密，要解释起来好像更麻烦了。 至于少年的疑惑，很可惜，鉴于三七目前过分崭新的脑子，她也没法解释这个她是谁、她从哪里来的哲学问题。 “算了，不纠结这些了，就当我们之前不认识吧。” 三七物理打断他的碎碎念。 “目前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了，过往一概不知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现在认识一下。” 夏目顿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搭在了背包上，贴着放置友人帐的地方。 郑重地观察着小女孩的表情，他介意。 三七在心底叹了口气，翻出纸巾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摆出认真而诚恳的态度，任由夏目像人形扫描机器一样，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圈。 “我叫三七，你现在知道我的名字啦。” 夏目愣了一下。 后一秒被再度欺身压近。 他眼角狂跳，强烈按捺住抬到一半的手，目光游离中带着惊恐与赧然，迅速拉开和三七的距离。 虽然她是个小孩子，可是身为女孩子，对着异性做出像是动物寻嗅气息的动作，好像怎么看都不太合适吧？！ “果然还是觉得你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息，真要说的话，我算是被你吸引过来的？” “……什么？” 夏目一瞬总感觉对方说的不是他熟知的语言，不然为什么他会完全听不懂？ 三七收敛起了之前的满满诚意，身上那种漫不经心而显得不着调的感觉在瞬间暴涨。 夏目本能中生出一股不寒而栗之意，觉得自己又置身回了不久前体会过的不舒服处境。 好在先前退开来的那点距离起了缓冲，他按着胸腔里慌乱狂跳的心脏，瞥见了小女孩的眼睛。 那个瞬间，他像是被只桎梏住了咽喉，整个人由内而外滋生着寒气，比大冬天穿着单薄衣服站在冰天雪地里都冷。 夏目接触过很多个体，人也好、妖也好，他们眼中的情绪大多是可以被感知到一两点的。 ——为夺取友人帐而目露贪念的妖怪；一心只为取回名字而对他有所求的妖怪；由单纯出于寂寞想找特级说说话的妖怪；以及他身边真心关怀担心着他的亲友。 可是他看不到前面这个笑嘻嘻地说着自己叫三七的女孩子的具体想要什么。 那眼中的情绪，不能说空洞，恰恰相反，近距离细看时，能发现那双眼中圈环着细密乱做一团的黢黑线条。 按理说，这种状态下的人，精神状态总是混乱不清的。 这本来应该符合三七自述的记忆全无的说法，但换句话说，记忆全无意味着本人像张纸一样空白才对。 现在清楚明白地站在他面前的三七又不完全符合上面的两种说法。 此刻静静地望着他，眼中沉淀着浓郁的黑色，仿佛能将人拽进一片泥泞的沼泽地。和她眼底的暗色相对的，是她周身的气息不再具备威胁性，夏目甚至还能注意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十足矛盾的组合。 ……就好像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集中体现在她一人身上，彼此互相排斥又诡异默契地融合在一起。 “夏目！” 就在两人维持着间隔一小段距离，谁也没有多一步的动作的时候，一团黑影从远处奔来。 黑影速度极快地在就近点一个借力跃起，空中转体两周半，炮弹似的撞向了在他看来非常不怀好意的小孩子。 巨猛的冲击力把三七整个掀翻了开去，在足够远的地方，保持着脸摩擦地面的姿势剎住了车。 隔了好半天，在猫咪老师耀武扬威般求表扬的嚷嚷声中，三七就着比被少年重击鼻子更狼狈的状态，闷声痛呼。 “猫咪老师！” 惊觉事态不对，夏目跑来查看依旧倒地中的三七状况，接收到对方闷闷的一句： “你们打人竟然光打脸，也太社会了吧！又不是纲……唔。” 第122章 三七下意识地要将某个名字脱口而出，然而脑中尖锐的鸣音伴着针刺般的痛感，双重冲击着她的思绪，一时间所有未完的话都吞没在了那点痛苦的尾音中。 这一下是真的痛，没有任何表演的成分。 三七捂着耳朵，却隔绝不了像是直接回旋在脑海中的尖锐啸音。 猫咪老师丝毫不受影响地在一边舔爪子，“那是因为你想对夏目动手，我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只是做个警告而已嘛。” 然而他的说法完美地被边上的两个人无视了。 夏目担忧地看着明显情况恶化的三七，仔细回忆着她刚才的话，前半句是控诉他们没错，后面像是因为这点微妙熟悉回想起了别的事，那露了半个音节的可能是她以前认识的人？ 但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人单单只是谈及名字就痛苦成这样。 和单纯作用在身上的痛苦不同，三七此刻正在遭受的，明显是精神层面的侵害，要是放任不管，她说不定能把自己逼疯掉。 “三七？喂，你可以听见我说话吗，三七？” 夏目犹豫着触碰到三七的手臂，被掌心传来的寒意冻了下，但少年的目光因此变得坚定，似乎想要竭尽所能地帮助对方。 “真是的，你不要对谁都无差别关怀啊夏目，”猫咪老师坐直了身体，不高兴地交叉两只前爪，气鼓鼓地说道，“她刚刚那架势明显是冲着友人帐来的吧，说着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可能又是以前和玲子打赌输了，被她拿走了名字的妖怪。” 猫咪老师的好言相劝持续被无视中。 “别忘了我们最开始见到这小孩的时候，她是被封在结界里的，这点完全可以排除她是人类小孩了。她不是妖怪是什么！你这爱多管闲事的毛病能不能和随意泛滥的同情心一起收一收！不然以后等我拿到友人帐，肯定都薄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猫咪老师！” 夏目厉声喊着对方，这是有点生气了的意思。 被喝的猫咪老师顿时气结。 “你管别人之前，先管管自己的臭脾气吧，真是气死我了。” 猫咪老师哼出一口气，又看不下去夏目完全不会照顾人，只能干着急的模样，最终忍不住出手，“她这种状态，你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让她听见的，赶紧一拳砸晕了！” 说着不等夏目同意，招财猫的身形再度灵活地腾空而起。 阴影落下，嗙的一声巨响，世界重归于寂静。 夏目惊恐颜艺脸地接住了被砸晕过去的三七，像是搬着一个烫手山芋，接也不是、丢也不是。 “三三！你这样让我怎么办啊，总不能把人丢一边吧！！” “你在说什么蠢话，当然是把她随便丢着了，你难道还想把她带回去照顾吗，……你难道真想把她带回去，你打算怎么跟塔子解释这个小鬼？” 夏目明显又被问住了，他怎么说也只能算是寄人篱下，滋叔跟塔子阿姨对他很好，因此更不能让他们担心，可是以三七目前的情况，还是不可能把这么小的孩子丢一边不管吧。 “真是败给你了。” 猫咪老师叹气，“走吧，把她带去八原妖怪那里。” 夏目沉默了一会，之后还是没拒绝这个提议。 一人一猫加一个昏迷的三七，走上了去往八原林子的路。 夏目背着三七，听猫咪老师在一边絮絮叨叨地念他。 “才离开这么一小会，你就惹上了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不是我出现得够及时，你肯定已经被带偏了思绪，直接开始心疼对方，紧接着就是被拉去神隐……” 他说到一半突然决定这方法可行，顿时话音一转，“早知道我好不如不阻止，这样就能无痛继承友人帐了，我怎么早没有想到，特地是你这家伙还真的担忧这个来历不明的小鬼，完全不听我的劝。” “是啦是啦。”夏目敷衍地点头，这时候随手给猫咪老师顺毛。 “但我还是觉得她不是妖怪。” 夏目想了想，仍旧没忍住反驳了对方，“猫咪老师，你说有没有种可能，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怎么？” “我也说不太明白，就是一种感觉吧，那天碰见的当晚，我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但现在想不起来，只记得梦的内容大概是关于三七的。” 猫咪老师迈着步子，并没有太把夏目的话当真，“白天遭遇过一件事，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创伤，晚上梦见不是很正常。” “保险起见，你离她远一点，把烫手山芋丢出去后就和你没关系了。万一对方是出于某种目的想要夺取友人帐，现在因为一点同情放下了戒心、被她捷足先登，我岂不是血亏！” 话题最终又绕回了友人帐上。 夏目无奈，继续开始敷衍大法。 “是是，我知道啦。” “就是因为你小子每次都这么说，却从来不好好做，我才会有操不完的心！” 夏目抽抽嘴角，选择性地忽视了这句。 夏目走得非常稳，背着人几乎不受影响，主要也是三七分量很轻，背着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是比她外表年龄要轻得多的体重。 不久前，三七已经从这规律的摇晃中悠悠转醒，但她没有出声，也没让少年和边上的招财猫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醒了。 她维持着目前的姿势，有意控制着自己呼吸的频率。 第123章 三七没有完全睁开双眼，放任目光失焦，她趴在少年背上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中，又像是隐约想起了什么。 总感觉以前也有谁这么背着她，走过了挺长一段路。 第71章 番外3 夏日蝉鸣昂扬的曲音在校园上空盘旋，浪潮般扑涌着，一阵高过一阵。 源源不断的热风顺着敞开的窗户透进来。 支着脸颊虚靠着墙壁的夏目听着北本和西村日常的相互打闹，余光无意中一扫，瞥见了有点眼熟的身影。 夏目定睛一看，而后瞳孔地震。 是三七！ 小女孩正倚在水槽边掬水往脸上扑，末了像是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视线，回头和他交接了视线。 没等三七更进一步作出反应，夏目倏然收回了目光。 他的这一动作引来了西村的注意，后者顺势观望了一番窗外，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水槽边擦手的小孩子。 “咦，那不是田沼他们班的三七嘛，夏目你喜欢她？” “什……” 夏目收缩瞳仁，目光惊疑地再度看向三七，对方确实还是小孩子的模样。 对于再次和他视线交汇这件事毫不意外，似乎也清楚他这么大反应的理由，但她没有用口型说些什么，只是微微抬了一下嘴角。 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再度从她身上不加掩饰地透出来。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性格奇怪但年龄绝对没有突飞猛进发展的六七岁小女孩啊！ 怎么就变成西村口中的‘田沼他们班的了’，这个外表怎么看都不像十几岁的高中生吧！ 什么妖怪还能选择性地让人看到不同的模样了！？ 思路一度跑偏的夏目狠狠反思了一下。 不对，她可以被西村他们看见，说明她的确是人，不、也不对，猫咪老师变成人形的时候也能被其他人看见。 夏目兀自纠结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这声笑瞬间将诡异感拉到了顶点，比夏日试胆大会都来得效果拔群，直接让坐着的少年弹跳起步。 “呜哇，夏目你反应好激烈。” 西村吃惊道，似乎觉得自己玩笑开过头了，连忙道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啦，你别往心里去。” 在旁边的北本帮着解围，“我记得对方是继你之后并不多见的转校生之一，不过听田沼班的人讲，她似乎很少出席，一直请着病假，偶尔来也是像这样离人群很远，有点像是……” 北本看了夏目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夏目听懂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有点像是以前被妖怪追赶着的他。 夏目丢下一句有点事稍微出去一下，没顾上他俩说的马上就要到上课时间了的提醒。 好奇怪，太奇怪了，要是不搞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夏目感觉自己完全没法听进去任何课程内容。 聒噪的蝉鸣在少年出了教学楼后被瞬间放大。 夏目找到了在一边大树下避暑的三七。 “你怎么过来了。” 他实际不是想问这个的。 三七双手撑在身后，跳过了他的问题，“不去上课没关系吗？” 少年摇了摇头，在她边上坐下了。 这大概是没关系的意思吧。 三七晃了两下腿，从花坛边跳下来，“那我们换个地方，在这里被老师看见不太好。” 她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并没有跟上来的夏目。 三七抬手比划着跟人解释。 “稍微想起来一点事，莫名想找个人分享，但我不认识你之外的其他人了——甚至我现在都没有听你自我介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夏目、夏目贵志。” “嗯，夏目。” 三七弯起双眸，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 “作为交换，我跟你说一个秘密，关于为什么别人和你看到的、我外在形象不一样这件事。” 那一天，大概是早退的缘故，夏目没有按部就班地走上归家的路，也不是被妖怪追赶着慌不择路得四处乱窜。 他和三七不知不觉走到了河堤边上少有车辆经过的路。 湖面泛着粼粼的水波，折射而来的光点将三七眼中的色彩描绘得清晰分明。 她的笑脱去了浓稠的恶意，显出非常纯粹的底色。 “随着这个能力的回来，记忆也跟着清晰起来，虽然我还记不起很多事，但总感觉会一点点重新想起来的。” 三七抬起手，紫色的雾气在她掌心凭空凝聚而成。 这是夏目听她谈及的关于自己的能力，是类似于障眼法一样的存在，似乎也是重要的人教会给她的东西。 “三七是怎么突然想起来的？” “唔。” “不方便说的话还是算了。” “……之前我有提到过你给我一种熟悉感，大概是命运吧，世界意识之类的，待在你身边就能找回真正的自己之类的。” 夏目满眼沧桑地看向三七，大概是被她的话恶寒到了。 “看嘛，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 “是你的说法太奇怪了吧！！” 三七嘻嘻，而后恢复正色道。 “因为夏目拥有强大的灵力嘛。” “这……算什么解释，不要再勉强自己胡乱发言了，听着好让人糟心。” “诶？这是实话哦。” 第124章 是真的。 她在心底默默重复了一遍。 三七张开双手，迎着风朝前跑去，热浪呼啸着扑过脸颊，同她擦肩而过。 她有种预感，总有一天，她会想起过往，想起被遗忘掉的一切，包括那些和她有过交集的人，教会了她能力的老师，让她拥有正确三观的指导者。 ——以及她曾经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