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天下布武》 第1章 [无cp向] 《(综漫同人)天下布武》作者:终见苍木【完结】 本书文案: 事情是这样的。 某年某月某日,万事屋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他自带两个青面獠牙的护卫,手持四次元口袋·改,身无分文然而理直气壮地对万事屋老板说道—— “拜托把我送回战国时代!啊对了,我在那里叫织○信长。” 万事屋老板:“……” 万事屋老板:“想要找时光机就给我自己乖乖把头塞进自动贩卖机里啊岂可修!!你的四次元口袋原来只是单纯的周边产品吗!?既然自称织○信长就不要随身携带这么出戏的周边口袋啊混蛋!!” 眼镜架:“……冷静。够了啊你已经把我的槽吐完了难道是想取代我成为吐槽役吗!还有不要对后面那两个大家伙视而不见,那是妖怪吧?是妖怪吧??!!真·第六天魔王吗?!” —— 看前须知: 1本文为《非本丸内本丸[综]》的第二部。未看过第一部不影响本文阅读。加班会导致更新不定,周更进行中。工作太重了上周没更,待我喘口气这周末双更。(10.31日留) 2本文不是什么正经文。主角来自信协漫画。 3你尽管看,脑洞正常了算我输。 4主角开局已婚,但妻子目测只会出现一章,全文无感情线,因此选择无cp分类。主角无撩人与被撩,无单箭头和被单箭头,与任何人及刃都是单纯的直男友谊及君臣之情。 5无黑化。无修罗场。无副cp。不黑时政。不黑溯行军。不黑检非。 6试图写个群像。 内容标签: 综漫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异想天开 正剧 主角:三郎 配角:光秀、银桑、新吧唧、卖药的 其它:信协,刀男,卖药的,银他妈,五元神 一句话简介:于此时始,天下布武! 立意:待天命前需尽人事。 第1章 在江户的第一天 江户,歌舞伎町。 宇宙飞船在天空中徐徐驶过,庞大的身躯不断升向高空,直至只剩下一个反射着日光的椭圆形点,它所投下的一片阴影也越缩越小,越来越淡,最终完全隐没在一双踩着草鞋的脚下。 白肤、眼角上挑、看不出具体年龄的青年一手挡在额头上,有些新鲜地左顾右盼。 他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好奇。不管是从旁边经过的奇形怪状的天人、不停按着喇叭的汽车还是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他都新奇地一一打量过去。这种完全不掩饰好奇心的表现让他看起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但与这大大咧咧、什么都没见过一般的无知表现相反的,是他身上布料昂贵、织染精细的合身和服,以及那种即使衣服浸水发皱也浑不在意的、对于身外之物的漠然。 当然了,在武士地位急速下滑、天人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这片土地的前提下,他那种肆无忌惮的眼神没有让人觉得是被挑衅、并长得奇形怪状的天人直接抡着拳头上来揍人,完全就要归功于他身后始终跟着的两个护卫了。 肤色惨白、身高超过两米,额头长着双角。 跟在男人后面的护卫虽然也不似人类,但比起满大街的天人,相貌要更贴近日本传说中的“鬼”。那些鼓胀到青筋暴起的肌肉、盘着在它们身上的蛇骨、从肩头膝盖冒出的骨角,都是一种无声的力量威慑。而在这种如怪谈中形容的狰狞可怖的形象之外,它们在对待男人的态度无疑显得过于恭顺——恭顺到无论是谁都能轻易看出它们与男人是一同行动,且以男人的意志为先。就算是男人一路左顾右盼,它们也沉默地、保持着半步到一步的距离紧紧跟在男人身后,不曾向前超出分毫。 这一行人看上去简直像是从浮世绘中走出来的。 不过,即使看着四周满脸都是新奇,男人也没有驻足的打算。他应当是怀着明确的目的而来,因此在走了许久、仍然没有从四周招牌上找到想要的店铺后,十分果断地就伸手拦住了路过的货郎,自来熟地问道:“哎——小哥,这里有个‘万事屋’吧?在哪里啊。” 货郎停了下来。 在两人面对面对视后,男人又后知后觉地感叹了一声:“哇哦,视觉系啊。我对这种不来电诶。” 货郎面白如雪,耳朵尖长,眼睛、鼻尖都被艳丽的红色重重涂抹,反而叫人辨不清他这种肤色是否也是妆后的结果。他身上的和服颜色并不鲜艳,却给人以色彩对比强烈的感觉,与妆容映衬得恰到好处。但是,在男人拦住他之前,他却像是融入河流的水滴一样引不起别人注意,直到男人出声,才有目光投向他——但又并非是“这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个人”的惊诧,而是“之前都没注意到这里这个人长这样”的讶异,并且很快,这些目光也平淡地移开了。 就货郎虽然妆容艳丽、但也能看出俊美的面貌来说,简直是快速到有点奇怪的被忽略的速度……但是,又似乎没有到需要更进一步思索的怪异程度。 货郎的目光并未落到男人身上,而是投向了那两个高大的护卫。他沉吟一会,才淡淡地、答非所问地说道:“嗯——很少,见到这样的存在啊。” 男人也回答道:“是吧!原本就很高了,结果这下更高了。这下铁定可以轻松扣篮的吧?” 货郎的身上隐约传来什么响动。“咯咯”的声音。像是金属在碰撞、又像是牙齿在颤抖。但货郎像是不曾察觉,只是视线又落回男人年轻、却又难以分辨出具体年龄的脸上,全无血色、只被化妆品在上唇勾勒出淡淡紫色的唇角隐约翘了一翘。 第2章 “您是要找‘万事屋’?不介意的话由我来带路。” “噢噢,那就拜托你了!”男人歪了歪头,不客气地应下了,“我是织田……唔,这里的话还是用原来的名字比较好吧?反正也没有人认识……我是三郎!这两个是我的‘刀剑’,太郎和次郎。小哥怎么称呼?” 货郎身上那种隐约的响声骤然大了几分。这种声音不像是什么罐子在碰撞,而是几乎一听就能让人联想到金铁碰撞、牙齿颤抖的“咯咯”声,就仿佛有两块金属活了过来,颤抖着拼命地想要咬合在一起,清脆得叫人有些悚然。 “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男人、不,应该是三郎困惑道。 “不是说要去‘万事屋’吗?”货郎也没有作答的意思,只是平淡地一颔首,从容转身迈开了步子,在他脚下高齿木屐嗒嗒的敲击着路面的同时,那个“咯咯”声也倏尔消失了,喧嚣的人声挤占了街道的每一处,也包括他和三郎之间短短的距离,“如您所见,我只是个卖药的,倒是不必用什么特别的名字称呼我。” “喔哦!药箱很帅啊!”对这种异响没有探究欲的三郎也顺着他的话毫不迟疑地将刚刚的问题抛之脑后,全无危机感地感叹了一声就跟着卖药郎一路向前,走路时还习惯性地将手交迭着背到脑后,“卖药的啊——啊,那到那里也要拜托你帮帮忙。不过我好像没有这里的钱?” “不用担心。”卖药郎说道,突然停了下来,“我这里也支持别的支付手段——到了。” “好快!”三郎也跟着停下了步子,朝着一旁看去,果然看到了高高挂在二楼的牌匾。 【万事屋银ちゃん】。 —— “……啊,你要找的那个家伙出去了。想在这等的话请便。” 虽说好不容易找到了目的地却撞上了没人在店,但三郎倒也不急着离开,很自觉地就选择了万事屋楼下的酒馆暂做等待。而涂着艳丽的口红、叼着烟吞云吐雾的老板娘也没催他点单——可能是确认了三郎是个穷鬼,连眼皮都没掀起来,自顾自地叼着烟吞云吐雾。 “你们一起的?” “我和太郎次郎……对喔,卖药的家伙也在。”三郎后知后觉涂着浓妆的卖药郎也跟着一起进了酒馆,“抱歉喔。差点把你给忘了。” “不是说需要我帮忙吗?”卖药郎答道,“趁着现在,请展示给我看吧。” 他语气不说抑扬顿挫但也断句、重音清晰,但不知为何,说话时给人以奇妙的冷淡感,话语本身也十分直白——说是非人或是有着异样感未免过分,但说是和常人一样又确乎有些违和的从容。艺名为登势的老板娘叼着烟看过来一眼,后知后觉认识到卖药郎浓妆下的俊秀五官和三郎显然也在平均线以上、甚至因为衣服皱巴而多出些不羁气场的脸,但在欣赏男性容貌之前,她本能般地蹙了蹙眉,视线转了一圈后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两个鬼一般的护卫身上。 这时她才发现,两个护卫虽然身形相仿,五官也相似得像是拓印出来的,但其中一个的胸腹部位布着好几个圆形泥点。再仔细一看,那些哪里是泥点,分明是箭头扎进了体内,又被为防止在移动中伤情加重而剪去了箭支,外涌的血液包裹着箭头凝结成垢了! 三郎所说的“帮忙”原本指的也是这个——在卖药郎提出帮忙后,他毫不犹豫地就挥手招呼胸腹受伤的那个名为“次郎”的护卫过来,指着对方身上的疮口问道:“就是这个啦,能把箭头取出来和敷药吗?” 卖药郎的瞳孔微微一缩,但是神情仍然是平静至极,甚至还像是确认了什么一样,以仍然从容到不似常人的口吻道:“这种事情我还是做得到的。若是选用针对‘时间溯行军’的特效药——的话。” 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两名护卫神情一变。 它们的面容原本就枯槁如同骷髅,难以做出什么表情变化来,但这瞬间却更木了几分,肌肉就像是被点醒了一样,上面的青筋胡乱抽搐起来。太郎还好,只是僵硬地将手伸向腰际,还未触碰到被蛇骨缠绕得几乎看不出是振刀的刀柄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定格成了一尊雕塑,仿佛在与什么无声对峙。但受伤的次郎却像是已经抑制不住,一手握住自己那振大太刀的刀柄,越发明亮、几如火光的双眼已经对准了三郎,纵然粗壮的手指还在僵硬着,却已有漆黑的秽气从他的伤处弥散出来,脚掌后移,眼看就要朝三郎迈进一步! 卖药郎进酒馆后就从背上放下来的药箱抽屉已经自发打开、翻转。 第一层最先被推出,里面的药罐却还没等到被取用,就被第二层抽屉冲出来的力道震的相互磕碰。精美到像是饰品的小天平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从第二层抽屉里蹦出来,立在抽屉边缘打着转;被裁成长条的白纸如被什么牵引着一样嗖嗖飞出,转瞬围绕着次郎贴成一个圆。在门被推开的喀啦声里,天平也倏尔停住,当着在真的只是开了个门的银发天然卷男人的面,一端朝着次郎倾斜下去,上面缀着的铃铛纹丝不动,却有清脆的铃响。 药箱顶层无声地打开了。 里面被符咒贴满刀鞘的短剑比起被真选组惯常列为收缴范围的刀刃,更像是用于装神弄鬼的装饰品。短剑乖乖躺在缎布之上,一动不动。 “原来,不算是‘溯行军’吗。” 卖药郎道。 第3章 那些白纸看上去毫无威力,却在完全贴住地板之后,不知从哪一张开始起头,一晃眼密密麻麻的全都浮现了绯红的咒文。次郎身上的秽气骤然一缩,本人也像是察觉到了危险,牙关紧咬地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威胁声。同样注视了这幕的登势也下意识地向后一倾。唯独近距离注视了这场景的三郎…… 三郎海豹鼓掌:“好厉害!是魔术吗!” “小小技巧而已。”卖药郎回答道,他的神情未变,但妆容看上去却像是时刻都带着细微的笑意,“不过,体质不同用药不同,不是‘溯行军’的话,阁下身边的这位——” “究竟,是何物呢?” ……银发天然卷男人默默后退一步,选择关上这一扇画风都对不上的新世界大门,以十分郑重的口吻在门外道:“抱歉,不小心走错了。” 屋内顿时暗了几分。紧接着男人故作沉着的发言,清爽的少年声响起,同样从有些薄的门板缝隙里透进来:“银桑?凯瑟琳小姐不是说有委托人在里面等吗?怎么把门关上了——” “住口!这种程度的家庭纷争超纲了啊!次元壁要破了啊!” “……还没有见到委托人就能断定是家庭纷争了吗?!你前后两句话的关系在哪里啊!” 第2章 在江户的第二天 “总之现在就先回去睡一觉再下来,然后里面的东西就会自己消失——” “那委托人也消失了吧!” “新八。人的一生总要为了别人而学会放弃一些东西,这也是作为男子汉的担当。” “……银桑。就算你说得这么帅,我们存折里的钱也一滴都没有了。房租已经连续拖欠了三个月。” “啧,像这种东西拖着拖着总有办法的。反正和贫穷为伴的日常我们也习惯了,这个月还不上的话拖到下个月,下个月再还不上就拖半年,半年后就以商场大甩卖为理由打个1折,从鞋底下抠抠索索地拿出私房钱,然后新的一年开始了,看在新年的份上多少也要宽限几个月……” “太阴险了!!谁会用这种理由打一折啊!交不上房租和我的工资难道不是因为你手一扭一扭*钱就没有了吗!鞋子!给我脱鞋!你的私房钱就在里面吧!” ……屋内清楚地听到了一切·房东·登势捏紧了烟杆,太阳穴处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地咆哮道:“我都听到了!!这个月再交不起房租,【哔——】和肾你要卖哪一个?!给我下决心啊混账!!” “银桑,你听到了吧。快开门。” “等等一下!至少少少等里面驱完邪!大白天的不要给我说出这种冤魂索命的效果好吗!” “啊要开门吗——阿鲁。” 这种吵吵闹闹简直就和说漫才一样精彩的对话,以及之后带着“阿鲁”的奇怪口癖轰然而碎的门极大地丰富了三郎与卖药郎接下来的剧情分支走向。不过,虽然外面吵得激烈,但三郎姑且还是有被卖药郎先前的“魔术”吸引,专注地思考了几秒后优先选择回答了卖药郎的问题: “唔,是什么来着……啊对!是那个吧!付丧神对吧!” 正与银时(银桑)隔门(现在只剩下门框了)对喷的登势老板娘转头就犀利吐槽,声音几乎和扒着门框的眼镜少年的大声咆哮重合在了一起:“这两个大个儿是你带来的吧!为什么一副你自己都不确定的样子啊?!” 而与给登势第一眼的危险印象不同,三郎只是困惑地摸了摸下巴,平静地做出了回答,竟然显得脾气不错:“因为他们当付丧神的时候和现在长得不一样啊!” 不过,虽然这是他认真思考后给出的答案,但非常可惜——缎布上的短剑再度发出了让人胆颤的“咯咯”声,位于刀柄顶端、形如鬼脸的饰物牙齿震动,却始终未曾闭合。 卖药郎像是熟知这种情况所代表的意义,说道:“看来也不是这个。” “那就不管那些了。”三郎一挥手,像是完全没看到次郎身边仍然亮着咒文的符咒,大刺刺地一巴掌就拍在次郎的背上,看的卖药郎眼皮一跳,都来不及阻止他这豪迈的作死,“先把箭头取出来,然后让他们自己啃点木炭也能痊愈……大概?你这里有玉刚木炭之类的吗,卖药小哥?”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刚刚还一副要将三郎锁定为攻击对象的次郎反而将头偏了过去,不再看向三郎。它已经摆出的、预备攻击的动作被它自己打散,脚踝、膝盖、手腕、手肘,各处的关节都歪向了不同方向,身体重心不断改变,立刻就失去了战斗力、或者说是一击必杀的能力,看上去犹如被拧成滑稽动作的木偶。 秽气弥散,由于被符咒贴出的圆困在了里面,那些污秽已经渐渐浓郁得像是灰色的薄雾,从形如鬼怪的“付丧神”脚底渐渐升起。次郎尝试性地张开五指、从刀柄上移开,但黑色的粘稠细丝黏连在它的掌心和刀柄之间,拉动它僵硬的指关节想要再次令其合上。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奇怪这一幕?”卖药郎突然说道。 三郎答道:“因为从我醒过来后,隔一会就会出现一次嘛——虽然看着很吓人,但是不会真的对人动手,很听话喔!有时耗时太长我先走了,也会自己跟上来,很靠得住啊!” “这算哪门子的靠得住!靠不住的话你早就凉了好吗!”虽然还没有自我介绍,但是姑且为了行文方便而被介绍一下名字的志村新八大声道。 第4章 “啊——如果真的想杀我我也躲不过吧,毕竟我也年纪大了。”三郎倒是仍然十分淡定,“而且事实就是他们有一直在保护我。多谢哦。” 两个“付丧神”都不会说话,但在三郎轻快的道谢里,它们响应的嘶鸣声也显得和缓而温柔。 “既然如此。”卖药郎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微的、像是在笑的气音,“当然不会辜负客人的期望!——那么就先来稍作诊治吧。” 说着,卖药郎急走几步,已经到了次郎的面前。 形如鬼怪的健硕青年下意识地紧绷肌肉,但过了几秒后,它又缓缓地放松了下来,似乎做好了被药郎诊治的准备,只是仍然尝试着将手掌移开。尖耳的药郎随便撕下地上一张浮出红色咒文的纸符,两指并夹,如挥刀一般从次郎掌下划过,那些粘稠的黑丝便立刻无声断开,纸符也随之像是被焚烧过般变成纸灰,悄无声息飘散。 酒馆里,唯有三郎的海豹鼓掌一如既往。 再接下来的取箭头反而变成了正常的方式了——用消毒后的镊子将箭头取出后,卖药郎在瓶瓶罐罐里点了点,竟然找出了碎木炭,并和和疑似金属渣的东西混在一起扎了个药包。 “谢了!”三郎拎着药包上面的绳子下意识晃了两下,“我没有这里的钱诶。你等我从口袋里找一下?” “不用。”卖药郎却已经重新背起了药箱。那些自动翻开的抽屉和盖子在被他提起的瞬间啪啪合上,而他本人也像是对刚刚的一切毫无兴趣、只是步伐平稳地走出门,连拨开已经变成了堵门物的万事屋众,动作也轻飘飘的。 “我之后会来复诊,到时再支付诊金也是一样。那我就此告辞了。” 说完,他回头朝着三郎轻点了下头,和木屐的哒哒声一同远去了。 长着一头银色天然卷、连名字都是银时的青年看着卖药郎很快就融入人群、再难寻觅的背影,忿忿不平道:“连退场都要耍帅吗。就算声优是樱井孝宏的配置,我也是杉田智和啊!*” “比起这个先见委托人吧?”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 “他不都说了没有钱吗?”坂田银时木着脸走进去,拖了张凳子直接坐在三郎面前,“什么事?宫野真守。*” “宫野真守个头啊委托人不叫这个名字吧!!” 三郎:“嗯,我叫织田信长来着。” 志村新八沉默两秒,果断选择进入正题,一脸镇定问道:“所以你是有什么事要委托?宫野先生。” 第3章 在江户的第三天 “诶,我也不姓宫野啊。”三郎莫名其妙道,“嗯,叫我三郎也行啦。” “哦好三郎。”银时应道,十指交叉抵在下巴的位置,低下头后刘海在眼睛处盖下一片暗影,“是要把太郎和次郎两个人做掉争夺家产对吧?这样,你先把他们引过来,然后反锁厕所门,由我们在他们头上放礼花……” 话音未落他的脑袋已经遭到来自志村新八的暴击:“给我听人家说话啊!三郎还什么都没说呢!而且为什么是礼花,不应该是泼水吗?!” 银时转脸就对志村新八露出了鄙视的表情:“那不是校园霸凌吗?没想到你内心这么阴暗。是人渣吧。” 上章只有声音出现然而直接干碎了门,跟着银时进来后也一样坐在凳子上的包包头少女闻言露出了同款的鄙视眼神:“是人渣阿鲁。” 志村新八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我不是……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声讨我啊!明明银桑先挑起头的?!” “我们的员工实在是欠缺觉悟,让你见笑了。”而银时已经若无其事地和三郎开始了继续攀谈,“综上所述,那员工减员产生的雇佣费用……” “已经开始要钱了啊你!我还在呢!” 三郎一手托腮,闻言倒是恍然大悟:“啊对,还没有和你介绍。这两个是我的刀剑,没受伤的是太郎,受伤了的是次郎。” 银时也恍然大悟:“重组家庭吗,果然容易出现这种事情。” 志村新八声嘶力竭道:“人家就没说过是兄弟好不好!?” “那到底是要委托什么事?”银时就和没听到新八的控诉一样,用指甲抠了抠耳朵,懒洋洋道,“不会是真的想要争夺家产吧。” “啊不,我好多年前就把家督的位置传给我儿子了——算是儿子吧?”三郎说道,“这次找上来主要是想拜托你们把我送回战国时代。” 万事屋三人困惑道:“战国时代?” 三郎:“嗯,我在那里叫织田信长,被秀吉追杀的时候不知不觉跑到这里来了。我是想着要回去一趟才行,但是翻了四次元口袋*没有找到时光机,也没有能直接用的钱。听人说有万事屋能帮忙,就来找你们了。” …… “喂喂?是医院吗?啊是这样,你们有个病人今天跑出来到我们这里……什么?今天没人跑出来?哦那我们也可以帮忙送一个过去……医药费?垫付?这个能不能让病人自己打工还债……等等!别挂啊!!” …… “现在的医院都不知道什么叫医者仁心吗!” 银时忿忿不平地摔了电话,在登势气急败坏的“这个坏了要你赔啊!”的背景音里重新坐回到三郎面前,表情凝重。 “那没办法了。看在你大老远找过来的份上,我就把我独门的穿越时空的方法教给你吧。” 第5章 三郎一脸惊讶:“哦!多谢你啊!要怎么做?” “首先找一个自动贩卖机,然后把头塞进去……” “你这是哪门子的穿越时空!”志村新八不客气地按下银时的脑袋喷道,然后转过头看向三郎,“抱歉,我们暂时没有办法完成你的请求。你的家人呢?住址呢?可以自己回去吗?” 三郎遗憾道:“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而且家里的人也都不在这里。” “无家可归吗。”银时沉吟道,“好——了!那这个时候就要找专业的来。” 志村新八:“专业?” “嗯,把三郎介绍给madao桑*,不管是桥洞的位置还是用纸壳搭房子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这方面的专业啊?!” 包包头少女神乐闻言激动地举起了手:“我!我也可以是专业级别的阿鲁!” “这种专业根本不需要好吗!” 志村新八的灵魂吶喊显然除了<a href=https:///tags_nan/gaoxiao.html target=_blank >搞笑以外没有起到半点作用,至少银时已经再度边抠耳朵边对他的吐槽予以回击,话题很快就从专业歪到了对志村新八的人身攻击上。三郎淡定自若地看着他们讲漫才,手在怀里摸了又摸,最终摸出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白色半圆形布兜,另一只手则伸进里面掏了又掏。 似乎摸到了什么,他顺口提醒道:“我只是没有可以直接用的现钱而已?” 万事屋三人组齐齐将目光落到他手里已经塞入了半截胳膊的布兜上。 银时:“哦,是周边*啊。” 志村新八:“魔术呢。” 神乐:“继续!把人也塞进去阿鲁!” 志村新八:“居然要做到这种程度?!” 在万事屋的话题重新变偏,眼看就又要若无其事进行免费搞笑之前,三郎已经将刚才摸到的东西拖了出来。万事屋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小的箱子角从布兜里冒头,变形的边框在脱离布兜口后居然变得棱角分明和坚硬起来,竟然是个不算小的箱子,齐齐感觉回到了看着哆啦○梦的童年。 在他们送上掌声前,三郎打开了箱子。 一瞬间,光芒四射。 ……志村新八用手肘撞了撞银时的腰间,木然道:“银桑,我没看错的话那是一箱金子吧。” 银时眯着眼睛,眼角有泪滑过:“是金子啊。被闪瞎了。” 神乐从凳子上跳下来,显然也被金子的光芒吸引住了,对三郎道:“好的我懂了,你的委托本女王接下了,把金子给我我现在就带你去自动贩卖机阿鲁。你把头塞进去后我会免费踢贩卖机侧面的阿鲁。” “你是想杀人吗!”志村新八转头咆哮道,“踢侧面是投币后饮料掉不下来的方法吧!” 神乐据理力争:“是没有投币也有效的方法!” 完全被神乐居然能据理力争折服了的志村新八:“那是盗窃啊!贩卖机也废了!” 财大气粗·织田信长·三郎拨弄了一下箱子里闪闪发光的椭圆形金币,困惑道:“只是个小的小判箱*啊。不算什么吧。” 已经被这无声的炫富闪瞎了双眼,眼含血泪的银时捶地咆哮道:“居然!这就是贫富差距吗!这是狗大户才会有的台词啊!!” 志村新八同样被金钱的力量震慑,捂住了心口,呼吸急促,艰难提醒道:“这是我们的委托人……” 银时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已经换上了沉稳可靠的表情,除了无神的死鱼眼一如既往:“那么委托金就算这箱金子了。请放心,您是我们重要的客户,我一定会把您安全地护送到自动贩卖机,再把您的头小心地放进去,然后狠狠地为您踢贩卖机侧面……” 志村新八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和神乐的话有什么区别啊喂!” 三郎抓起一把小判,让闪亮亮的金币从指缝哗啦啦地砸下去,金币碰撞的清脆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和对常年挣扎在贫穷在线的三人的致命打击:“贩卖机没办法做到我还是知道的。这里的贩卖机和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差不多。不过外星人都能跑来跑去了,所以我想肯定有什么机器能做到送我回去吧?而且拿这个也不好花出去,先委托你们帮忙找线索、换钱和安排住处吧。” “好的大哥!没问题大哥!”银时慷慨道,“请。实不相瞒,我们万事屋也是提供住宿服务的——” 志村新八冷漠道:“看到了吗神乐,这就是大人为赚钱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忽视客观情况的嘴脸。”万事屋多塞几个人都困难住个屁啊!! 神乐则只在乎一点:“饭钱三郎出吗?一定是他出吧!” 银时:“住口新八。房子这种东西多塞一塞人就进去了,我们还可以迭着睡,太郎就睡最底下,然后次郎在太郎上面,三郎在次郎上面,这样一来还可以省下一床垫被。” “你何止省了一床垫被。委托人有这个条件根本没必要挤万事屋吧??”志村新八说道,看向三郎,羞涩道,“是这样的,我家的道场还有很多空房,只要你住进来我只收半箱金子——” “你也暴露了啊混账!”银时干脆利落地一个锁喉阻止了志村新八,“哪里的住宿费会要半箱金子啊!” “等、等一下!”志村新八艰难挣扎道,“金子、金子是不是真的还没确定……” “应该是真的吧。”三郎蹙眉道,“哆啦○梦说了这是给我的应急物资来着?就是在口袋里很难拿啊。” 第6章 银时问道:“……四次元口袋?” 三郎:“四次元口袋。” 银时:“哆啦○梦亲手给的?” 三郎:“亲手给的。” …… “喂喂?是医院吗?我这里有一个野生的野比○雄*……没关系,医药费他自己带了一箱金子,顺便在你们医院兑换现金,只要分一半给我……不不不不是我,病的不是我!没有妄想,喂喂,别挂啊!” 第4章 在江户的第四天 尽管三郎和万事屋的交流充满了各种跑题,但是最终双方还是达成了一致。 ……总觉得这个过程中最艰难的一定不是三郎本人是怎么回事! 而且在万事屋不干正事光顾着讲漫才*的前提下,还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三郎这家伙……说不定意外地很难搞啊?? 短短的十几分钟暂时不能帮助银时等人认清三郎的性格特质,不过充分认识到三郎的财力、并且拿到了两枚小判(没错只有两枚)作为第一阶段的定金和首先需要兑换的款项,他们还是被调动起了积极性,完整地了解了委托人的经历—— 首先,委托人三郎坚称自己是织田信长,也就是历史上那个“第六天魔王”。 只不过不同于历史传闻中的被明智光秀背叛并葬身于本能寺——三郎活过了发生本能寺之变的时间,明智光秀也是一心为主的忠臣,但在本能寺燃起大火后,羽柴秀吉立刻打着“信长已死,为主<a href=https:///tuijian/fuchou/ target=_blank >复仇”的名号叛变并且占领了京都。轻装简行上京的三郎被包围了个正着、侥幸逃脱却穿越时空到了这个时代。 而他身边那两个形如妖鬼的壮汉,实际上是刀剑化身而成的付丧神。 三郎是能够将有相应资质刀剑点化为付丧神的“审神者”,而在他争霸天下期间,有一伙叫“时间溯行军”的敌对势力一直在试图刺杀他和干扰他,刀剑付丧神在保护他的安全和保护他的争霸大业上,都做出了卓越贡献。 只可惜,刀剑付丧神还有着维护历史的任务,所以在羽柴秀吉对三郎露出獠牙后,他们为了护主而对羽柴秀吉拔刀,与顺应天命的历史人物敌对的后果就是最终惨遭毁容……不是,是大部分的刀剑付丧神都因此暂时失去人身(重伤)并与三郎失散,剩下的两根有幸和三郎在一起的独苗苗智商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不说,目前的理解能力也只等同于三四岁的孩子。 据说这两个付丧神一个全名“太郎太刀”,一个全名“次郎太刀”,原本都是面貌端庄、气质出众的大美人呢! “所以这哪里看得出来原来长什么样啊!”出于对委托人(的钱)的尊敬,原本还拿了本子和笔装装样子的银时怒而摔笔,“哆啦○梦呢!怎么穿越的??这部分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跳过!!” 神乐早在三郎开始说的最初几秒就干掉了整桶爆米花,还把桶翻过来当鼓一样啪啪拍响:“好厉害!继续说下去阿鲁!然后呢然后呢!” 志村新八精准点评道:“你根本是当成在听故事了吧,神乐。不对应该说这么离奇的事情为什么银桑会那么认真……” 银时:“哦因为我也想搞一个四维空间袋。然后掏出如意电话亭*就可以把整个世界变成可以免费吃芭菲的——” 志村新八:“你这理由更扯啊!!” 目前,万事屋众人仍然没有搞清楚委托人到底真的是织田信长、还是在妄想自己是织田信长,不过那一箱小判倒是货真价实,入手十足十的沉甸甸。银时卷吧卷吧把压根只是被乱涂乱画了一通的本子扔到一边,下定义道:“总之现在是先换钱。200枚小判打算全兑对吧?新八你先把委托人带到真选组附近那个旅馆,等我先拿这枚换一部分钱回来。” 三郎举手提示:“我们没有在留卡之类的东西*——” 这倒是不用银时开口,志村新八很主动地就向三郎解释道:“你是要和太郎、次郎先生一起入住吧?和前台说是短期居住和都是天人*就没问题了,这方面我会先帮你沟通好,只是后续需要续住的话,最好还是和前台继续说是天人,并且也不要大额地用小判去进行支付。” 三郎困惑道:“天人?外面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来访地球的外星人都被称为天人。因为也有类人的外星人,所以只要能付得起钱,以这个办理入住是没问题的。” 说到这个的时候,尚显青涩的少年露出了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有些迷茫的表情。但他立刻就重重咳嗽了一声,精神地对三郎招呼:“那请和我来!” 神乐也举手:“我也要去阿鲁!” …… “一枚小判的话没有问题,我这里就可以直接兑给你,不过要稍微折点价~” 为了能够最快换到委托人的入住费用,银时选择的兑换场所当然是——人妖俱乐部。 ……不要笑啊!来钱最快的地方当然是这种地方啊!虽然不乏辣眼睛的人妖四处穿梭,但是人妖俱乐部的资金还是算可以的啊!! “不过如果说是200枚或者更多的话,你最好还是去金店或者银行兑换。”人妖俱乐部的老板,身材魁梧、身高出众、虽然很努力刮了胡子但还留着一圈胡茬、梳着花魁头的鬼神·西乡夫人——总之直接称呼他为西乡,半点不迟疑地就把银时手里一看就写着值钱的小判收入腰带里,点了一迭各种面额都有的纸钞交过去,“虽然会很亏,但是急用钱的话这是最好的方法。” 第7章 “那不是亏,是抢钱吧。”银时嘟嘟囔囔地把纸钞卷成一团,左顾右盼试图找个能包裹的东西,“我会分开找人兑的。” “不,不是这个问题。”西乡说道,“如果想防止更大的损失,尽快这样兑掉是最好的。” 说着,他还朝银时抛了个媚眼:“当然了要是小卷子愿意再来打工,我给你多兑几枚也是没问题的~” 银时的脸倏而就绿了,飞速后退一路退到门口:“谢谢但是不用了!!” 被回想起曾一度在人妖店化名小卷子打工的恐惧,想为委托人多换点钱但并不想要出卖色相(?)的坂田银时心有余悸,顺手抄起块布把钱包好,就跨上了停在门口的爱车(只是小摩托)嘟嘟嘟地离开。五大三粗浓妆艳抹的人妖们和他还算相熟,有好几个探头看了眼,然后又回归了服务生涯,反倒是几个在消费的客人被引起了注意力,好奇地追问了几句。不过他们也很快就没有了探寻的兴致——因为西乡已经迈着强有力的步伐,让他们和桌面强行贴贴了。 因此,三郎那边也只是等待了十来分钟,就等到了银时拿着住宿款出现,后者直接将被裹成一团的钱远远扔过来,被志村新八准确接住。 直到志村新八打开布包的那一刻。 “为什么味道会这么……”志村新八捏着鼻子道,“你到底放哪里了啊!” 银时比志村新八反应还大,早有准备地停在了几步远,理直气壮道:“只要能用不就好了吗!我为了完整地把钱带回来,路上可是强忍着没有打小钢珠*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啊主要是本来想打,结果一拿出来问到上面的味道就清醒了……”银时挖了挖鼻孔,满不在乎道。 “你果然是故意的吧!!为什么包着钱的布是胖次*啊!!”志村新八面目狰狞。 “当时随手摸了一块布就……”坂田银时手一顿,正当志村新八以为他知错了的时候,只见白毛天然卷直接把手从鼻孔里抽出来,半点不知错地把上面的灰褐色小球弹到了一边,表情肃然:“不能这样想,新八。我要是想打小钢珠的话,就算是被胖次包住的钱也阻挡不了的!” 随即他就被迭加了狂暴buff的新八放倒了。 “总之这个先作为预付房租和餐费,离开时如果还有剩余的话,请退回给这位三郎先生。”毫不迟疑地将所有钱都放到前台的台面上,志村新八的浑身仿佛还缭绕着黑气,“我们明天会再兑一部分零钱给你的,三郎。” “没问题啦。”三郎毫无危机感地说道,“麻烦了哦——” 出场至今除了砸了个门外完全没有干正事的神乐蹲下来,用随身携带的长伞前端戳了戳半死不活瘫倒在地的银时的腰间,发出了十分纯粹的孩子声音:“我饿了,我要吃的阿鲁阿鲁阿鲁——” 被一戳一动的银时生无可恋地闭上眼:“被你吃了一顿后剩下来的钱也就没了吧。” 不管怎样,顺利完成了帮助委托人找到住处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三分之一目标,万事屋们成功地取得了委托人的信任(真的吗)。 不过,约定好的次日给三郎兑换零钱却没能成功。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万事屋的门就被人砰砰敲响。等银时拖着脚步满头乱毛打着哈欠去开门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数个穿着雪白制服的巡警。 “万事屋吗?”为首的人说道,“你们被捕了。” 银时面无表情关上门。 神乐被关门的响声吵醒,迷迷糊糊从衣柜里简单布置出来的小床探出头来:“怎么了吗?” “谁知道。”银时漫不经心道,“想治痔疮的走错了吧。” 第5章 在江户的第五天 “姓名?”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叫我爸爸也可以不过我只收赡养费不认不孝子。” “写上,坂田银时。性别?” “这个不是更明显吗!” “写上,男。邮箱?” “啊不好意思刚换了手机邮箱也一起换了——” “啊没关系我这里有新手机现在就帮你申请一个。写上,邮箱地址。记得回短信。” “你是社交狂吗?是骚扰狂魔吗?死缠烂打的男人只会招人厌,不管对象是男人女人都连屁股后面的灰都吃不到喔。” 大早上会敲门的当然不是要治痔疮的病人,而是江户的两大武装警察组织之一见回组*——顺带一提另一个是真选组,目前就在三郎住下的旅馆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十米。 见回组的局长、也是此时和银时对话的人——佐佐木异三郎,当然不是为了给银时送个新手机的才大张旗鼓地把人逮捕的。 虽然目前银时被带着手铐并被组员一左一右摁着肩膀坐在椅子上,见回组的其他组员还在奋笔疾书写下佐佐木异三郎说的所有信息,怎么看怎么像是正在审讯的过程中……不过佐佐木异三郎对银时的态度并不恶劣,不仅真的拿了个手机推过去,还慢条斯理地说道: “毕竟你们这次惹出来的事情我也很难办啊——这么说吧,你们的逮捕命令是上面直接下达的,包括暂时没有被逮捕进来的那个,通缉令也从今天早上开始满天飞了。” “那总要告诉我是犯了什么罪吧?”银时靠着椅子的靠背瘫下来,“拔了猩猩屁股毛之罪?还是不小心把鼻屎弹到税金小偷身上的罪?” 第8章 “鼻屎?”佐佐木异三郎立刻低头看了看全身雪白无暇的制服,发现上面干干净净什么异物都没有。 “啊说错了是现在才弹。”银时叭的一下把指尖颜色不明的小球弹出去。 佐佐木异三郎蹬蹬后退两步避开,捏着烟沉默了一会,才续接上之前的话头回答道:“都不是。是变造铸币、违反幕府回收法令之罪。” …… 志村新八目瞪口呆。 他摘下眼镜,好好擦了擦镜片,再重新戴上。但就算他再擦几遍都一样,被新沾了浆糊、挨着那些攘夷志士的通缉令贴上去的,毫无疑问就是写了“志村新八”四个大字的—— “怎么会是火柴人,结果只有眼镜被好好画出来了吗?!为什么啊!!” ——的人形眼镜架*通缉令。括号火柴人版本的。 “喂喂?发现嫌疑人,现在开始逮捕。” 就在志村新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种通缉令简直怀疑自己眼睛的时候,清爽清脆、恶魔一般的少年音就在他咫尺之处响起,浅栗色短发、外貌清秀的真选组一番队队长肩扛着炮筒,毫不迟疑地对着志村新八的位置扣动了发射扳机。 炮弹落地轰然炸响,烟尘弥漫中,冲田总悟放下炮筒,继续用对讲机道:“喂喂,嫌疑人已击毙。” “谁让你在这里开火的啊!!”/“谁被击毙了啊!!” 真选组的副长·土方十四郎和志村新八的声音简直同时响起。带着队员从街道另一边包抄过来的土方才刚刚走了两步,就见冲田总悟再度扛起了炮筒,利落地瞄准:“抱歉,没有想到区区眼镜还敢负隅顽抗。我这就解决。” 又是一枚炮弹飞出,土方十四郎抽刀将其砍成两截,狠狠地咬了咬口中香烟的烟嘴,才面目狰狞地咆哮道:“你刚刚根本是对着我开火的吧!这么想杀了我吗?!” “怎么会呢,去死吧土方。”冲田总悟若无其事地继续朝着土方十四郎的位置疯狂扣动发射扳机,“都怪敌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谁信啊混账!你刚刚清楚地说了我的名字了吧!” 明明是作为目标然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坐看真选组的内讧,志村新八抱头蹲地,看着炮弹嗖嗖从自己头上划过,并还伴随着冲田总悟爽朗的笑声与土方十四郎的怒吼,沉默地匍匐着从炮弹危险区爬了出来。 他才刚移动到烟雾弥漫的最边缘,一振闪亮的刀已经被飞掷过来,擦着他的颈侧扎入地面。 “喂,别跑啊。” 短短几分钟里已经成功从叛逆部下的袭击中脱身,相貌冷峻的真选组鬼之副长站定在志村新八的身后,将刀从他旁边再度提了起来。 “你被捕了。” “等一下!到底是为什么啊!今天一出来就看到通缉令,银桑他们也不在万事屋——前情提要呢!总要来个具体事件才对啊!” “你说什么呢,这种东西要等你们自己来招供吧。”土方十四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两个家伙好像已经被见回组带走了。” 反倒是冲田总悟蹲下来说道:“我们只接到了搜捕的命令,具体罪名是什么一概不知。如果你要问的话,就问问你自己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如果只想被动等着罪名的结果出来,被处刑的时候肯定就能知道了吧,吶?” “如果说最近的话……” “不过被捕还是需要的。”冲田总悟干脆利落从志村新八的脸上抽走眼镜,“逮捕成功。” 土方十四郎振臂一呼:“犯人已经被抓住了!收队了收队了!” 志村新八有些没反应过来。失去眼镜后他的视野顿时模糊了许多,但是仍然能够看到那些穿着真选组黑色制服的色块在接到命令后往远方移动,布告板和墙面上的通缉令似乎也少了一块白色。 冲田总悟捏着眼镜的柄,发出一连串的低笑声:“区区眼镜居然让我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回去就涂蜂蜜让蚂蚁全爬上去然后拿去钓猩猩……” “啊?啊?!!我的眼镜做错了什么??”志村新八难以置信,“你是故意走最后让我听到的吧?!!!” “哈?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眼镜架。”冲田总悟道,“跪下来舔我的鞋我就让你以身相代,快给我磕头高呼总悟大人然后感恩戴德吧。” 并不想对自己的眼镜以身相代也不想感受冲田总悟的抖s气息,志村新八明智地选择爬起来然后后退远离这个能若无其事发出可怕宣言的家伙。 如果说最近……除了那些日常的抓猫遛狗外还发生了什么的话,无疑就只剩下一件事——昨天托他们去换小判的委托人! 虽然不是没有过和银时分头行动的时候,但这种一觉醒来后老板和同事突然进局子了自己也被通缉的事情还是挺刺激的。真选组的情报虽然不多,但对于志村新八来说,至少知道了银时等人的行踪后他也不至于太过慌乱,也能冷静下来回想过去的一宗宗。 ……怎么说的,委托人的话其实怎么看都不合理但是一想到这是银魂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但是现在也没有别的方向了,果然还是要往这方面去询问吧! 唯一值得吐槽的只有当时考虑到委托人带了那么多钱,住在离真选组近一点的地方比较安全,结果现在过去怎么看怎么像是逃犯自投罗网了! “啊,他追过来了。”已经和真选组的队员们坐上了车准备回去的冲田总悟探了探头,看到志村新八正朝着他们前进的方向一路狂奔,“果然还是舍不得眼镜想和眼镜同生共死吧,那还是满足他好了。” 第9章 说着,他又举起了炮筒。 土方十四郎额头青筋直跳:“那可以请你不要把炮口这么明显地对准我枫的脑袋吗!!” “抱歉,一看到土方先生这张脸,我的炮筒就忍不住要靠过去了,可能是它对你那张臭水沟一样的脸诞生出了超越种族的厌恶吧。”冲田总悟说道,手上还是调转了炮口方向,从车窗向外探出去,“别追过来了,我们不买眼镜架。” 志村新八跑得面目狰狞:“谁追你们啊!!委托人也在这条路上啊!!” ……这一路的鸡飞狗跳暂且不论,总之,真选组并没有因为逮捕了眼镜就要再逮捕眼镜架,志村新八也终于跑到了昨天的旅馆,并向前台确认了三郎的房号。 所幸,当他敲开门的时候,昨天遇见的委托人和他的两个相貌似鬼的护卫,都还好好呆在房间里。 志村新八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既然三郎还能安稳地呆在这个可能被真选组找上门也可能被他们找上门的地方,那至少委托时就心怀恶意的可能性不大。 他抹了把脸收拾好了表情,对着三郎诚恳道:“抱歉打扰了。是这样的,今天银桑突然被(以下省略)……所以想问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问题或者线索。请问你之前有做什么吗?” 三郎“啊”了一声,坦然道:“我在教次郎他们打uno*。” 第6章 在江户的第六天 “你之前说自己是织田信长。” “嗯,没错!” “然后你从昨晚和今天早上都在教你的护卫打uno。” “不过对他们来说好像太难了?打到现在有点没意思诶。” “这是重点吗!所以说既然是织田信长的话为什么还要打uno啊!!” 虽然讨论的是uno,但志村新八还是有再询问三郎一遍来历、有无仇家之类的——但结果当然是三郎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织田信长,从天而降和找万事屋帮忙前后时间只差了半天多。并且如果说仇家的话,更是多如牛毛,比如什么羽柴秀吉、毛利辉元、长宗我部元亲、织田信长…… 所以说为什么自称织田信长还能给自己列举出一个织田信长的敌人啊!!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吗?! 这些列举的人名都不可能活到这个时候来找茬好不好! 完全没有挖掘到有效线索,但变相确定了委托人之前在鬼扯(不是),志村新八只能一边在内心叹息委托人的历史真不错这么多名字都能熟稔地说出来,一边不太适应地摸了摸没有眼镜存在的鼻梁,挫败地垮下肩膀:“可恶……虽然说了银桑他们在见回组,但是对于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完全没有头绪……” 三郎也一脸困惑:“因为帮我换钱吗?” 志村新八下意识道:“不,应该不是。很多人都会私下拿改铸前的小判或者以前的金子去换钱,毕竟会更多一点……按道理不会因为这个就抓人啊。” 说完后,他后知后觉地对三郎道歉道:“不好意思,大概一时半会没办法把零钱给你了,我去和前台交涉让他们退一点钱给你吧。只是如果接下来我要去找银桑他们,你要再用小判换钱就只能自己去银行了。” 三郎诧异道:“之前的钱不是从银行换的吗?” 志村新八无奈道:“当然不是……去银行的话会先将你手上的小判兑成现在幕府发行的小判*,再去兑钱。这样一算下来,你连你手上这些小判原本价值的十分之一都不一定拿得到啊。” 被金子迷了眼的万事屋……啊不对。虽然是号称什么都能做的万事屋,但是以银时、神乐、志村新八这个生活条件,除了朴实地用牙啃啃,肯定是没有别的方法判断小判金的真假了。所以就算是懒散如银时,在拿小判给人妖店换钱前也是有好好到附近的金店去确认含金量的。只是这年头天人往来频繁,能好好开着的金店基本都背靠一方势力,打手众多也就算了,收金子的价格也都压得很低。 以三郎这么个只有两个护卫在身边、还随身携带超过几斤重的金子的配置,基本就等于在脸上写着人傻钱多欢迎抢我了。 而如果不是因为三郎,那银时被抓的原因难道要从他昨天经过的地方找线索—— 不期然间,志村新八想起了昨天被他暴怒之下和钱一起丢到前台的胖次。 志村新八:“……” 搞什么啊!!不要说信息就藏在那里啊!!接下来是要他去向前台小姐问“我昨晚拿过来的胖次在哪”或者“我昨晚包着钱的胖次在哪”吗?!就算这是个下限虚无的漫画*,让他一个未成年人去对女性问这个也太过猥琐了吧?!这已经不是问不问的出口的问题,而是问完之后会不会被当成骚扰进而被打到几成死的问题了! 脸色和心情都在剧烈波动,志村新八紧紧地握住三郎的手,郑重其事道:“拜托了!!请问你知不知道昨天那个胖次……那个包着钱的最后到哪里去了?一定要想起来!!这是我关系到我人生的请求啊!!” “你的人生是这个啊。”三郎困惑地蹙眉,在志村新八被话噎到、想要辩解之前就率先进入了沉思,回忆道,“好像被前台的那个人很嫌弃地拿起来丢到了桌子一边——” 志村新八松了一口气:“只是桌子吗。” 三郎:“然后有人喝醉,被清洁人员用来擦他吐出来的东西了。” 志村新八:“……” 第10章 三郎:“好像丢垃圾桶后一起丢到巷子里的垃圾箱了,不过我晚上打uno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人捂着肚子进巷子后,左顾右盼一会就蹲下了并且……” 志村新八:“不不不不要再说了,后面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三郎:“翻了一点垃圾后就离开了?然后还有第二人跟上去……” 志村新八:“原来只是在里面翻垃圾吗?!我还以为……咳。第二个人怎么样了?” 三郎:“也翻了一会垃圾后离开了?” 志村新八:“昨天是什么翻垃圾的黄道吉日吗!?不过就算这样,沾了呕吐物的东西一般不会被翻走,应该还在原处,这种东西我也完全……忍一忍的话……不行啊,怎么想都是连看都不想看的程度……” 所以说轮到他独自行动的时候就要如此多艰了是吗?! 好在,在志村新八内心剧烈挣扎于到底要不要去垃圾堆放的地方翻一翻布满不可言说之物的可怕布制品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音拯救了他: “银时昨天的踪迹的话,我知道。” 志村新八顿时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就连三郎也好奇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长发黑而发亮,戴着一个有假胡子的滑稽圆眼镜、但仍然可以看出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刚刚发言的青年就站在距离他们两米的距离,中气十足道:“不是假发,是桂*!” “不,我们没人叫你假发,而且既然自报姓氏那么你戴的眼镜真的有伪装的效果吗。不过你能知道的话就太好了,方便请告知不方便也请告知。” 自称桂的青年也意外地老实,“噢”了一声就开始详细说道:“是这样的,我昨天看到有人进小巷子里然后就跟在了后面,然后看到前面的人在翻垃圾——” “原来第二个人是你啊?” “然后他翻出了一条带呕吐物的东西。” 志村新八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千辛万苦就选了个这个?!” “于是我也翻出了一根棍子,把人敲翻后勾出那个呕吐物……” “可以了详细的情况我们不想知道。”在出场至今众多的性格各异的人中,堪称珍稀的正常人类志村新八说道,“请直接告诉我们结果就好。” “喔。”桂歪了歪头,老实说道,“然后银时就被关进见回组了。” “——也没有必要直接到这个地步!!多少来一点有效信息啊!” “那个人是人妖店的常客,似乎也是警察组织的线人。”桂说道,“昨天他看到了银时后向上级举报了,之后想起银时带走的布料和自己的头巾很像,担心会被人发现并招来报复,所以举报之后就沿路找过来了。” “诶,所以果然还是为了帮我换钱吗?”三郎道。 “不应该啊……之前也有过换小判,没有道理这么突然就被抓啊。”由于桂和银时是老相识了,交情也算不错,因此志村新八还是很相信桂带来的消息的——但是正是因为相信,他才越发觉得困惑,“也不是没有人举报过,但是这种事情是无法根绝的,所以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银桑昨天也只换了一枚而已。” “如果要知道更详细的信息,我只能去找见回组了吗?” “你要一个人去吗?”目前对于这时代的势力都只是一知半解,但姑且还是知道见回组是个警察组织的三郎道,“很危险噢?” “啊,请不用担心我。”志村新八平静地微笑道,“毕竟我的存在感只存在于眼镜里。*” 三郎(非常迅速地接受了这个设定):“那我就放心了。加油!” 桂也感动道:“真是感人的情谊!那么银时不在,我就来帮忙保护你们的委托人吧!” 在场唯一担起吐槽重任、只要自己不吐槽就得不到别人吐槽的角色志村新八顿时有些不知名的淡淡寂寞:“……不,并不需要,委托人自己有护卫。” 但桂对他的提醒充耳不闻,依旧对着三郎热情道:“那么保护的期间我也为你好好介绍一下我们这个愿意接受各方经济援助的攘夷组织*吧!请放心我们一定愿意接受各方经济援助。我们也有帮忙换钱的方式当然了也欢迎各方经济援助。” “你想要强调几次经济援助啊?不要对我们的委托人说一些会被带进警局的话!” “经济援助这种事情先放一边。”非常有钱·织田信长·三郎满不在乎道,“我对现在流通的小判有点感兴趣。帮忙拿一点给我吧。” “没问题我现在就——”桂立刻将手伸进去袖子、衣襟、腰带里摸了又摸,最终两手空空地伸出手来,“……就帮您换!” 志村新八:“所以你也没钱啊!!” 第7章 在江户的第七天 既然选择了找桂去帮忙换小判,那么闲着也是闲着的三郎会跟着一起去,进而从桂的絮絮叨叨里了解到了这个时代的大致势力分布,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首先,这里的官方势力是德川幕府。朝廷以及天子的定位和三郎曾在的战国时代一样,是没有实权、随时能用以作为借口或吉祥物的存在。幕府的领头人、也是现任的征夷大将军名为德川茂茂,不管是真选组、见回组、又或者其他的警察组织……总之,从经济到治安到外交,所有完备的官方组织,至少名义上都属德川茂茂麾下。 其次,就是桂自称的攘夷组织。“攘夷”的名字原本意为攘斥外夷*,矛头是对准那些入侵的天人的。但很快他们中就有人认识到,虽然天人的武器优越许多,但这个国家对天人毫无还手之力的真正原因在于幕府本身出现了问题,因此现存的攘夷组织绝大多数都已经变成了意图推翻幕府统治的反动组织,也有新的攘夷组织在不断生成。但是,各个组织之间的认知、对幕府的态度并不一致,彼此之间也不一定是盟友,目前算是都只能在暗中发展,被官方(尤其是真选组)各种通缉的零散势力罢了。 第11章 最后,就是天人了。无论是哪个外星星球来的,都统一被称为天人。虽然在江户不得不对这些宇宙来客敞开大门后,不断涌进来的天人早已不是最初强硬攻击江户的那一批,但或许是当初的武力震慑仍然存在,即使天人之中也有优劣、尊卑,也有强盗和流窜犯,但大多数人都自发将天人放在了不可招惹的位置,不敢反抗。包括真选组执法时也束手束脚——若是天人属于在地球有大使馆、或有一方势力的类型,基本等于难以用江户的法律去进行限制。所以真选组目前做得最多的,也就是和桂这样的攘夷志士展开你追我逃的抓捕游戏,兼之日常巡视罢了。 毕竟,连幕府的背后,都从十几年前就越来越明显地有了天人的影子。 ——以三郎这种太复杂就没兴趣听的个性,在嗯嗯地敷衍了越说越起劲的桂,从一堆话里挑出了想听到的信息后,他便旁若无人、恍然大悟地一拍掌! “——这个就和我以前很像啊!争霸天下这种事情我很熟喔!” 想想三郎来这之前的时代! 当时的足利幕府=现在的德川幕府,当时控制足利幕府的三好家和松永久秀=幕府后面的天人,当时打得热火朝天但是还要扯着是为了将军的名义的大名*们=打着尊王攘夷*旗号的攘夷组织。 三郎这家伙,可是光明正大打出“天下布武”的旗号,差点统一了日本啊!这人干掉了三好家、干掉了松永久秀不说,还把当时的将军足利义昭踹出京都,争霸天下的路越是走到后面,就越是一副分分钟就要取而代之搞出织田幕府的劲头好吗! 简直瞬间就能将自己对标为攘夷组织的大头头,三郎接受起来根本毫无压力! 桂听不懂但他大为惊喜:“那么您果然也是心系攘夷的热心人吗!!” 三郎自顾自道:“不过这里没有织田家,也不像和小光当初遇见那样,一见面就直接把他那边的城和人马换身份给我了……” 桂仍然听不懂但他积极响应:“请放心,我们也是有很多人的!” 但想起一路看过来的各种科技,三郎又困惑道:“不过原来江户时代就天上到处都有飞船了吗?那到了我出生的时候怎么样都应该有高达吧。我印象里都没见过啊。” 这回桂心有戚戚地赞同点头:“最近因为高达系列片的大火,大家讨论的话题都变成高达了,我也要去看吗,还是先补完两百集的每晚八点准时播的连续剧才比较好呢……” 这两个人鸡同鸭讲,一个觉得和金主相谈甚欢很快就能得到经济资助,一个还在想这时代和自己以前遇到的真是像啊咦为什么现在就有人带组织来应聘、完全忽略了攘夷组织和一国大名的根本不同,差点当场就要在真选组的眼皮子底下达成双方都没有共识的金钱交易。 之所以说是差点,是因为三郎一拍手,还是觉得他想先看看这时代的小判模样,不用急着招聘。 桂也觉得不能对珍贵的狗大户、啊不是金主追得太紧,于是捏着三郎又给出去的一枚金光闪闪还有点沉手的小判,怀着热切的心,带着三郎在各种小巷里穿梭,非常坦诚地和三郎一路分享抄近路和如何甩掉真选组的心得。最终,两个人停在了银行的后门。 桂先上前按长短不同的频率敲敲门,门立刻就被打开,一个和人差不多高、有着黄嘴和圆眼鸭蹼但说是像鸭子怎么看都觉得说是套了个布偶套的奇怪生物立刻探出头来。大概是不会说话,这个奇怪生物不停地举起写了字的牌子,还跳出来绕着桂转了一圈。 桂仍然顶着那个滑稽的假胡子眼镜,对三郎沉稳地介绍道:“这是伊莉萨白。小判已经准备好了,因为不确定你给的金子纯度,所以这次是一换五,并且其中四枚要先押在我这里,一小时后测定了纯度就可以给你,如果不放心这段时间可以和我同行。” 奇怪生物——也就是伊莉萨白也气势十足地在桂旁边扎开马步,举着写了“合理价格!”的牌子用力摇晃。 三郎满不在乎地答应道:“没问题啦。原来刚刚那样敲门就能互通消息吗?” 桂:“啊不,那个是烘托气氛。是因为我用手机发短信和我们在银行里的成员……” 伊莉萨白顿时换成“不能说出来啊桂先生!”的牌子拍到桂的脸前,还向前捅了捅确保桂能看见,由于太着急还把桂的胡子眼镜捅掉了。它警觉地举了好几秒,发觉三郎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于是欢快地换成了“谢谢惠顾”的牌子,然后撩起袍子下摆露出两条大毛腿,从袍子边边里扒拉出一枚椭圆形的金币,递给了三郎。 三郎捏着小小的金币,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薄圆形的金币和他之前拿出去的小判截然不同,重量轻之又轻,虽然上面镌刻着“壹两”的字样,同样金光灿灿,但是从肉眼上就能看出和他拿出去的小判成色不同。银时之前给他换回来的都是纸币,不过由于三郎三餐都可以在旅馆吃并且走账,他多少也能意识到自己能住上不短时间,以及万事屋的兑钱真的很良心这件事。 而这次桂给他的兑换,必然隐去了一部分差价作为委托费,只能说总重量大致相当。当然了以三郎这样的财大气粗并不在意这点损耗,但看桂这种轻车熟路的样子,私下换钱、而且不是按照银行规定的一换一去换,确实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第12章 三郎歪了歪头,满足了好奇心,于是也就随意地将刚换到手的金币上下抛来抛去,回答道:“啊那这样的话,剩下的钱——” “那边的,闪开。” 阴沉沉的男音在三郎的身后响起。三郎若有所觉地一扭头,结果迎面就是一个炮弹正对他而来! 因为三郎的命令而跟在更远地方的太郎和次郎嘶吼一声,已经冲了过来。在炮弹即将从他的脸颊边掠过的时候,本为付丧神的护卫们惊人的身体素质发挥了作用,跳跃奔跑中卡住了短短几秒的时间间隔,一个以庞大的身躯将三郎压倒在地,紧紧保护住他的脑袋,另一个落在前方,身上缠绕的蛇骨犹如活物般蠕动着,以攻击状态怒视着对三郎发起攻击的人。 实际上是真正的攻击目标的桂果断利落地抽刀而出,斩开了炮弹,没有了搞笑伪装后的清秀脸孔上露出凝重之色:“是真选组!先走了,伊莉萨白!” 伊莉萨白在原地点点头,熟练地又撩起袍子,从里面掏出好几个画着死鱼眼、粗制滥造一样的圆柱状物体,一股脑地扔到了前面。那些圆柱形小人一落地就轰然爆炸,浓厚的烟雾伴着呛人的气息弥漫开来! “又跑这么快吗!”真选组副长·刚抓完通缉犯(指眼镜)又要加班巡逻·土方十四郎恼怒地将已经吸完的烟头踩灭,目光凛冽地看向刚刚和桂出现在同一场所、尚未来得及逃走的人,“你是什么人?和桂是什么关系?!” 而三郎被次郎太刀出于保护的目的撞了个正着,目前还处于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中,也以这样茫然的目光直视回去:“……我的钱在他那里?他还没还我。” 土方十四郎看了他几秒,悟了。 原来这是受害者啊!! 桂小太郎已经不满足于往真选组扔炸弹,开始抢钱了吗!? 第8章 在江户的第八天 作为受害者在真选组认真地叙述了事情经过,再在真选组的(顺路)护卫下重回了旅馆,已经算是在桂说的三类势力中打卡了其中两个的三郎,理所当然地完好无损。 ……这种置身漩涡中心还能安然无恙的能力恐怖如斯啊。 说了实话(桂说了要帮忙换钱他才跟着走),并且确实承受了经济损失(约好的一换五只拿到一个),对于自己在真选组的眼中已经沦为外地人赶来惨被骗的教育典范一事,三郎浑然不知,在走进旅馆时还在高兴恰好赶上了饭点。 次郎与太郎虽然身体发生了变化,但食物对它们来说反而不是必需品了,因此也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三郎兴致勃勃地大吃一通——实在不能怪三郎这么有兴趣,要知道他之前所在的战国时代,煎鱼都不能多放油,点心就只有甜馒头啊! 不过,吃饱喝足后,三郎也打算去办正事了。 虽然他之前已经将任务委托给了万事屋,但既然万事屋的老板莫名其妙的被抓、桂也不见踪迹,他自然不会傻傻的在原地干等着。换钱只是为了方便日常花销,那些沉甸甸的整箱小判的价值绝不会因为没有换成现在流通的纸币金币而降低——他的目的仍然只有一个,那就是穿越时空。 ……所以说四次元口袋都有了为什么会没有时光机!!这合理吗! 不管合不合理,事情就是这样了。想着天上的飞船都到处乱开了,三郎虽然还是有点奇怪江户时代就有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但以他直来直去的思维,加上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也就暂时将“找找看有没有穿越时空的机器”做为行动目标了。 当然,会去找这么一个机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 三郎这一次的穿越,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之前就已经说过,三郎在战国的最后时间是被羽柴秀吉的部队包围和追杀中。这种紧迫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有绝对的安全。因此,就算付丧神们有拼命地去保护三郎,他也还是在穿越之前就因种种意外陷入了昏迷(沉睡)中。 换言之,就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干了什么才穿越的——他来之前是在山上,总不会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要复刻一遍这样的操作,是否太为难他这么一个外表看不出来但实际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 哪怕是从墙上脚一滑栽下来呢!*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两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付丧神,自然也不可能向三郎复述当时的具体场景。他们三个掉下来的时候恰好掉进了河里,好在三郎被水及时被呛醒,并在一位好心路过搭了把手的青年的帮助下湿漉漉地爬上了岸。对方不仅好心地让三郎烤火取暖,还在三郎问起时诚实地给出了回答——至少在这位好心人所见的场景中,他们是从远到根本看不见的高空中坠落下来。 ……虽然不知道买个飞船票再从高空跳一次能不能回去,但只要没再次幸运落进河里肯定会死。 根本找不到可以复刻的操作,三郎看着天上比飞机更加酷炫的飞船,只好退而求其次,相信科技的力量——以及把头塞进自动贩卖机肯定是不可能的。 当然他也可以相信医学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把太郎和次郎治好……不过看在太郎次郎实际上是付丧神的份上,恐怕寄托在玄学上更靠谱一点。 打定了主意,三郎仍旧带着两个前·刀剑付丧神,开始在江户的大街小巷上乱窜。就和他来时一样,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紧紧跟着在他的后面,甚至因为之前的变故几乎是寸步不离。 第13章 但是,这个时候的江户已经是各种风格的建筑物都混杂在一起了,地图上更不可能将各个店铺的位置名字都详细标注出来。因此三郎虽说有很认真地往和歌舞伎町相反的位置走,但是绕了一圈后,他们也只是走到了最初坠落下来的那条河旁。 “嗯,虽然我是不太清楚。”明明是自称“织田信长”,三郎的行为动作却几乎看不出什么上位者的矜持,这一次不是落水而是站在桥上,他也只是懒散放松地将半个身体趴在扶杆上,盯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河面,“不过要是真的有能穿越时空的东西的话,一般来说是会在地位高一点的人手上吧。将军?天人?发明这个的科学家?” 下一秒他就一敲手心:“还是去找将军吧。觐见将军这种事我很熟啊!” “啊哈哈哈,居然能见到将军吗,完全没想到啊四郎!” 三郎闻声回过头去,惊讶道:“哦!你是那个昨天帮忙把我拉上来的人!多谢你哦,我年龄大了,一睁开眼就在水里差点抽筋。” “年龄大?你这人好有意思。”好心人挠了挠自己的一头乱发,又爽朗地笑了起来,“我是来找朋友的,你昨天已经见到了吧,万事屋的那个。虽然是我推荐你去的,结果昨天反而是我出了意外没去成呢啊哈哈哈!” “嗯,见是见到了,你朋友是哪个?”三郎道,“其中好像有两个被警察带走了诶,被那个什么回组的。” “金时*也被警察抓走了吗?” “咦,原来还有个我没见到的员工金时吗?” “哈哈哈不知道呢,那我就自己去确认一遍吧。”好心人说道,“那么你见将军也加油,四郎!” “我叫三郎。” “再见了四郎!” “……嗯,虽然是好心人,但是记名字不太行啊。”三郎如此下结论道,随即也只是露出了满不在乎的表情,“不过,原本也只有小光会私底下叫我三郎……被叫信长和被叫四郎也没差啦。” 说着,他又重新趴在了扶杆上。 “地图上没有标将军的住址,以前上学的时候也没注意听,而且将军也不住在京都了,不能用以前上洛的路线。这里的建筑物也都高高低低的很奇怪——” “这次穿越的感觉和上次完全不一样啊。是吧?” 次郎和太郎自然不能回应他。两个高大的护卫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而已。 “那么就先去找将军到底住在哪里。”三郎抱怨道,“一个人好难找线索哦。有警察的话问警察局应该比较快?” …… 于是基于这种原因,真选组的副长土方十四郎不得不在一天之内第二次见到这个人傻钱多的普通市民。 有理由相信是冲田总悟完全为了看个乐子才故意让这个一看就是刚进城的人来找自己,土方十四郎额头青筋直跳,连眼神都比日常凶狠上许多。在内心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是刚被骗了损失了巨款也说不定,土方十四郎按捺下写公文写到一半的不爽感,还是坐在了三郎面前,叼住了一根烟准备点上,以有些模糊的音节道:“话说在前头,如果是那种被抢了钱的小事将军是不可能见你的。” “那种事无所谓啦。”三郎说道,为真选组眼中的自己也镀上了一层有钱的光芒,“我有别的事想要问。” “所以是什么事?”土方十四郎道,“还有名字、来历之类的都给我老实报出来。” “我是织田信长。”三郎立刻就把曾经对着银时等人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江户时代是……是家康君开启的吧?现在的德川将军是他的子孙?我想问问将军穿越时空的事。” “你在拿我开玩笑吗?”土方十四郎面色不善道,“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脑子出了问题不懂得去医院是要我们送你去吗?” “诶。果然现在的人还是对穿越这种事情接受不了吗?我以为都有飞船了,应该会常见一点啊。”三郎挠了挠头嘀咕道,在土方十四郎不耐烦地就要起来揪住他的领子之前,还算正经地开口道,“那就这样好了——缺钱的就是幕府吧。那作为交换,带我去见将军。” 第9章 在江户的第九天 见将军的事当然没这么简单。 由于三郎实在是拿不出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没有对着土方十四郎当场表演一个徒手(从四次元口袋)拿小判,所以最终也只是在土方十四郎的目睹下,拿出一张不知道是因为泡了水还是放在身上而变得皱皱巴巴、但上面好歹有盖了印章的空白纸张,开始写请求觐见将军的信件——这种纸当然是三郎为了图方便、不至于跑哪儿打仗都要带印章而弄出来的。然而,在战国时代他不管写什么都不缺家臣代笔,如今轮到自己要写,也就捏着毛笔简单写了个“我有事要见你”的狗爬字。 土方十四郎只能沉默无言地收下了这个拜帖,并且答应一旦有答复就会告知三郎。 “不得了了——光天化日之下真选组的副长居然和普通市民达成了肮脏的交易——” “谁达成肮脏的交易了,就是你小子让他来找我的吧混蛋!”眼见三郎半点不留恋地离开,真选组重归安静,还没等过一分钟,院子里就响起了冲田总悟抑扬顿挫的控诉声,激得土方十四郎一个暴起,劈手夺过冲田总悟手里的喇叭就往地上一砸。 “我只是觉得对于这种异想天开的病友,你肯定有充足的经历和他产生共鸣。”冲田总悟半点不知错地一耸肩,“不过,土方先生居然会真的让他写信这是我没想到的。是要递交上去,还是敷衍一下要践踏少男心那样烧掉呢?” 第14章 “……你的话也越来越恶心了。”土方十四郎神情麻木地吸完最后一口烟,憋了几秒让其在肺里充分循环过一遍后,才吐出稀薄的白色烟雾,“不递上去也不行吧。虽然我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是瞎说的还是真的能感觉到什么事——就看那个印,也不可能隐瞒将军。” 皱巴巴的纸面触手温润平滑,印上去的印章也红得鲜亮、字体清晰无比,可见不管是纸张本身还是当时用的印泥都是等闲见不到的一流货色。 更主要的是,印里的字是那个从几百年前就出名到了现在的“天下布武”*。就算那个口口声声要见将军的男人真的脑子坏掉了,他的出身也应当和织田家紧密相关。更不要说,那个“幕府缺钱”的说法,并不像是单纯的胡言乱语。 虽然担任了真选组的副长,土方十四郎本人的脑子也不算笨,但不是笨蛋和到底看不看得清局势以及背后的政治是两回事。以他们真选组的日常生活来算,最多也就是每个月发的工资统一用新的小判——也就是含金量少个头又小的那种支付,变相降薪搞得大家都在哀嚎。 而他追问时,那个自称叫织田信长、被他驳回后满不在乎让他称呼自己为“三郎”的人,反而莫名其妙、理所当然地回答了—— 【要用改铸小判的办法去回收金子,怎么看都是缺钱吧?】 “反正见不见他、他到底是不是骗子,都有上头的人去操心。”明明当时说的是和自己无关的话题,回想起来却总有种利刃揭破迷雾、简直像是突然被人用刀架脖子了一样的惊悚感,土方十四郎狠狠再抽了口烟屁股,才把烟头按灭,冷淡地说道。 “刚刚对万事屋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见土方十四郎这样的态度,冲田总悟也没有细问,顺理成章地就转入了下一话题,“先说其他的。见回组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出来,但是上头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调查行动搞得浩大一点,但是不用真的抓人——啊眼镜架除外。” “也就是虚张声势是吧。”土方十四郎道,“啧,真是和猩猩屁股上的毛一样没有价值的任务……” 神似形也似(指猩猩)的真选组局长近藤勋立刻探出头来,一脸慌张道:“屁股毛?什么屁股毛?我的屁股已经开始掉毛了吗?头顶呢?!” 土方十四郎当即转头过去咆哮道:“没人说你!!不要听到猩猩两个字就主动对号入座!!” 冲田总悟则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头顶也很快就会没救了,现在剃光还能保存住一点不是没有头发、是主动换发型的颜面。我一定会为你买回来最强效持久的脱发水的。放心吧副长会陪你的。” “闭嘴!他会信的啊!!而且你说要买脱发水的时候用心就暴露了!还是想针对我的吧混账!” “虽然我平常没有感觉到,但是原来脑袋上已经这么危险了吗。”近藤勋喃喃自语道,“那就只能采取最终的手段了,把屁股上的毛囊移植上去的话……” “死心吧。那种太恶心了。”土方十四郎面无表情地用手按住近藤勋的脑袋,阻止了自己的上司继续说下去,“还有,不是要说万事屋那边的调查结果吗?” 冲田总悟继续道:“万事屋的昨天接了新的委托,眼镜架和暴力女把委托人‘三郎’送到了离我们最近的那家旅馆,万事屋老板去了人妖俱乐部后也前往旅店与他们会合。昨晚八点三十分时,万事屋老板被人妖店的客人举报,在今天早上和暴力女一起被见回组逮捕。” “懂了,也就是要在这几个地方多巡查几遍吧。”土方十四郎漫不经心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度确认道,“等下。委托人是‘三郎’,然后就住在最近的旅店?” “没错。” 今天才送了一次三郎回旅馆,刚刚又目送了三郎离开的土方十四郎:“……怎么又是他?!”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又是万事屋又是攘夷志士的,怎么敏感的事情里都有他在,自带腥风血雨吗?! 而不仅自带腥风血雨,压根是完全不被影响简直不动如山的三郎自觉已经做出了初步的努力,决定接下来看真选组的响应再进行下一步,已经重新踏入了旅馆的大门,施施然等着旅馆供应的晚餐了。 没让他等太久,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晚上好,久等了——不是假发是桂,来给你送剩下未付的小判了。”开门后出现在三郎眼前的不是服务生,而是长发飘飘、还穿着旅馆清洁人员衣服的桂小太郎。看见门开后,桂连忙抹了一把嘴,然而唇上还是可疑地留了一点褐色的酱汁: “并且帮忙送上今天的晚餐荞麦面——” “诶,我想吃味道更重一点的东西诶。”三郎遗憾道,“炸猪排一类的。” “没有关系荞麦面我已经帮你解决掉了!”桂正气十足地说道。边上戴着个侍应生领结、同样伪装了等于没伪装的伊莉萨白则举起牌子,用上面几乎占满了整块牌子的大字做出解说【是等太久忍不住偷吃了!!】。 “那待会下去帮我点一份炸猪排送上来。”三郎说道,朝桂伸出手,示意对方把金币拿过来。 桂依依不舍地将剩下的四枚金币一个一个地放进三郎的手心。看着三郎像抛普通硬币一样,又开始把金币扔高再接住,他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继续对着暂定的金主关心道:“在之后真选组那些人有为难你吗?” 第15章 “啊?没有。”一个不小心从指缝里漏出了一个金币骨碌碌地滚进桌子底下,三郎也只看了一眼不急着去捡,回忆了一下土方十四郎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同意帮他递信的许诺,肯定道,“那个叫土方的是个好人啊!” 第10章 在江户的第十天 非常好人的土方十四郎在第二天没有带来将军的回信,而是带着一群队员挤进旅馆,在一片鸡飞狗跳中进行了突击检查,三郎的房间尤其是检查的重中之重。 三郎配合得完全不像个织田信长:“哦!早上检查辛苦了!我要下去吃早饭了,一起吗?” 土方十四郎:“……啧,不用。” 就算真选组再凶神恶煞,对上完全不吃这一套的三郎,威慑力也大打折扣。原本他们也只是为了配合指令而不是真的要抓人,三郎也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检查的行李,所以除了在三郎的房间里大肆翻检并且帮忙找出了一枚滚到桌底深处的金币后,真选组理所当然地一无所获并且丝毫没有达成威慑的效果。 那枚金币也被还到了无辜市民三郎的手上:“啊,昨天掉了就忘记捡了,多谢哦!” 所以这就显得他们真选组很像是为了帮人找个金币才浩浩荡荡一拨人过来。这合理吗这! 相比起难搞的三郎,人妖俱乐部那边就顺利很多了。真选组倒也没有搞什么破坏,但刚出现就封锁了门口并且挨个进行身份记录,一看就不是普通检查会有的阵仗。浓妆艳抹五大三粗的人妖们都在老板西乡身后站成几排,客人也要么是被吓得原地不动乖乖配合、要么想浑水摸鱼不付账然后偷跑失败被拎回来不得不面对西乡的狞笑和铁拳。 在这种情况下,真选组对于西乡的询问自然就格外令人印象深刻了。 新八·没有眼镜·女装版,倒不觉得真选组是要来再逮捕一次自己这个眼镜架的,不过他也很自觉地站在人妖们的最后面,不去前面凑热闹。好在人妖俱乐部里目前也没几个人敢发声,大家都听着真选组有气无力地拿着小本子照着念,而西乡中气十足到甚至有点吵地进行回答。 真选组:“昨天有没有一个脏兮兮银色天然卷到这里来用改铸过的小判换钱?” 西乡:“没有!” 真选组:“没有个头啊你以为我们是为什么过来的。那么下一个问题,改铸的小判你换了多少钱出去?” 西乡:“多少来着……一千円还是五百円……”(新八在后面发出忍无可忍的声音:这不就是承认有换吗!而且这两个数字都不是!) 真选组:“嘁,那就随便写个一百円好了。”(新八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原来是随便写的吗?!) 真选组:“那物证还有保留着吗?有的话交出来。”(新八:金子哦?那可是金子哦?!) 西乡:“谁会保留那种东西啊!不都说了没有换过吗!” 真选组:“好的,那么写在土方先生的暴力执法下不幸损毁……”(新八:已经完全开始胡说八道了!而且这么简单就信了没有吗!) 毫无防备被点名的土方十四郎:“当着我的面这么写你是想死一死吗,总悟?!” 一直在负责问问题并且将答案记录在本子上的真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悟若无其事地将刚刚那行字划掉,道:“这是对于真实必要的记录。” “你这算哪门子的记录真实!”土方十四郎嫌恶道,“说起来刚刚就好像一直听到有什么声音……”(新八:啊,一不小心就开始吐槽了,糟糕,被发现了?) 冲田总悟道:“说不定是土方先生被什么怨念缠上了呢。我们可什么都听——不——到——对吧大家?”(新八:我已经听到炮弹上膛的声音了!根本就是你在用炮筒逼着其他成员说听不到吧!!) “你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我我我才不会信这这这这这种鬼话!收队!走了快点不要停跑起来!”(新八:——结果你还是信了啊!已经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倒是仔细听听啊!我的声音听不出来吗?!阪口大助*的声音这么没有辨识度吗?!) 尽管真选组的迅速撤走实在是好事一件,志村新八还是颇觉心力憔悴。他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仍然站在最后面,但是原本能挡住他的人妖们都已经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原先的位置。客人也走了大半,但很快那些捏尖了嗓子的细语与三味线的声音再度填入了人妖俱乐部内,试图重新唤起真选组来之前的气氛,重新吸引客人。 当然新八是不用像那些人妖一样飞快投身工作的——他根本就不是这里的员工,而是想进来向西乡打探有没有更详细的消息,然后莫名其妙就变成假装是人妖俱乐部的服务员在这里找当初来的客人,但问题是他并不认识那个客人……总之就是这种乍一看没有问题然而仔细一想根本是又老土又槽点满满的发展。 最重要的是一无所获!一无所获啊!!话说这种发展能有收获才有鬼吧! 就在新八觉得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什么行动路线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开口了:“是这样吗……我有头绪了。” 新八并不抱希望、只是纯粹听到了有人说话地看过去,但看清对方相貌的时候,他的眼睛骤然一亮:“桂先生!” 桂·女装·混入人妖店中·小太郎描了艳丽的唇色,头发也被扎成一束搭在肩上,算是整个店里都难得的穿女装不让人觉得伤眼的类型。此时他一手托着下巴,画了眼影的双眼眼帘低垂,意外地妩媚动人:“昨天八点播出的电视剧没有看也忘了录像,在今天八点前想要知道昨天的剧情,就只能找田○太太——没错,她在看今天的新一集之前还会提前看一遍昨天的录像!” 第16章 新八:“原来是这种头绪吗!!?” 桂:“不过比起电视剧,果然还是银时的安危……” 新八目露感动之色:“桂先生……” 桂:“无所谓吧。看完录像和今天的新剧情再去音像店借高达系列的片子看吧。” 新八:“你好歹挣扎一下再放弃啊!” “不过,就算我不说,你应该也能发觉吧。”虽然在刚刚毫不犹豫就将坂田银时的安危置于电视连续剧之后,但桂的眼神还是犀利了起来,“真选组这次来的目的也是和银时有关、不,应该说就是为了银时而来。” 他这话说得十分靠谱,连带着让志村新八也从狰狞的咆哮脸变回了深思脸。作为一个刚刚在不停地吐槽的人,志村新八当然是听全了全部对话的——比如说最开始的那句“银色天然卷用改铸过的小判换钱”。 志村新八、已经被抓进去的坂田银时甚至是这个江户的大多数人,都对这种私下换币的行为习以为常。也是因为太习惯这种事,他才会在最开始就先入为主地把这件事排除出了银时被抓的原因。但是这种先入为主对于追求线索的他来说,本就是最大的疏忽。 “三郎给的小判是没有问题的,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放到银行也是可以直接兑换的。”作为也帮忙换了一次小判的人,桂可以非常确定地给出结论,“所谓的小判只是个引子,幕后人真正想要针对的就是银时本人。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竟然是这样吗。”听到这里,志村新八也不由得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桂先生——” “就是现在去田○太太的对面用望远镜偷看昨晚的电视剧录像还来得及!运气好的话还能蹭完今天的电视剧!听清楚了吗伊莉萨白!” 新八一秒变成扭曲的咆哮脸:“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对伊莉萨白说话吗!为什么刚刚还在说银桑现在就能跳到电视剧?!” 桂:“是错觉吗?我也被怨念缠身了吗?总觉得能听到谁在耳边窃窃私语……” 新八:“是我啊!我在说话啊!这才过了两章我的存在感没下降到这种程度吧?!为什么伊莉萨白你举的是‘没这回事’的牌子!” 桂恍然大悟:“果然是因为一直记着没看的电视剧产生幻听了吧。糟糕,想起来就觉得好期待剧情。” 新八抱头抢地:“你是青春校园片的男主吗?你最后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桂:“那么情报也收集得差不多了,走了,伊莉萨白!” 眼看桂就要消失在眼前,始终未能如愿达成沟通的志村新八不得不使出最终技能。他神情阴沉,缓缓露出微笑,明明没有戴眼镜,双眼位置却仿佛有犀利的闪光闪过。只见他举起双手,拇指和食指指尖叩在一起拢成圈,比出左右两个“ok”的手势然后将那个圆圈放在了自己的眼睛前方,沉声唤道:“桂先生。” 桂小太郎果然回头:“这不是新八吗!你换眼镜了——” 志村新八(飞起一脚):“所以说现在才看到我吗!这个手势算哪门子的眼镜!我的眼镜和你们的听力是有什么奇妙的联系吗,啊??” 桂小太郎在黑化的志村新八攻击下垂死挣扎:“不是假发,是桂——” 志村新八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的出场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说出场台词已经太晚了!” 第11章 在江户的第十一天 志村新八的黑化只维持了短短半分钟。 主要原因是在他黑化之后,形如布偶的伊莉萨白光速下跪,并且抽出一条白手绢,在什么都没有的眼底做拭泪的动作,并且飞快地举出各种诸如“求你了撑下去啊”“醒醒”“医生!求你了医生再试一试吧”的苦情台词,生生将现场变成了生离死别的苦情剧。 ……槽点实在太大以致于志村新八不得不中断黑化先吐完槽。 最终还是和桂好好商量了一下有关银时被捕一事——虽然桂小太郎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作为攘夷志士们的头目之一、常年呆在真选组通缉名单上的男人,他还是能够发现这件事的些许微妙之处的——当然了由于桂很快就会变得真·不靠谱,所以志村新八最终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归纳总结了一番,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就是…… 找银时。 ……不要笑。真选组也好见回组也好,怎么看都是围绕着小判和银时来行动的。但除此之外的信息他们仍然一无所知。两大警察组织都介入的话事情不会小,而这一次志村新八看样子也无法从真选组那里得到帮助,这也就代表着想要得到更进一步的信息,志村新八要么去找三郎要么去找银时。 桂在此积极讲述了三郎主动向真选组送上门的事迹,对三郎与真选组的友好关系(?)大加赞赏,并且开始畅想由三郎寄炸弹给真选组的未来。志村新八在吐槽两次无果后,只能从现有角度出发,认为三郎既然能和真选组搭上关系又来历成谜,给的小判连银行都愿意收没道理有其它问题,而且以三郎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的表现来看,应该都问不出来什么。反而是银时虽然被见回组关了起来,但是暂时没有传出会被处刑的消息,真选组这么大张旗鼓地巡查也不像是银时已经发生了什么意外,恐怕他去找银时询问的话能得到更直接一点的答案。 唯一需要克服的问题只有如何潜入见回组——但是这对志村新八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第17章 志村新八放下手。 志村新八走进了见回组的大门。 志村新八没能找到银时,于是他如法炮制用手在眼睛前方比“ok”向路过的组员问路。 志村新八再次放下了手。志村新八根据问到的信息找到了银时! ……就算过程实在是简单轻松,志村新八也不由得面目狰狞:“这种设定是在搞笑吗?正剧风也在这么搞笑吗?!我的存在感只有眼镜不代表没有眼镜就被动隐形了吧!这个梗到底要玩多久才算完啊!!” 不过好消息是银时和神乐都完好无损。见回组的牢房没有什么新意,但是乍看上去也算干净整洁,甚至还有简单的被褥与清洁用品,这两个早早被抓的人一个在用手机啪啪下摁看短信,一个紧紧贴着万事屋饲养的名为“定春”的巨型宠物犬睡得口水横流,如果不看四周环境简直是岁月静好……好…… 志村新八从牢房栅栏的缝隙里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银时的袖子,恨铁不成钢道:“所以你都有手机为什么不给我发信息啊!!我就说定春跑哪里去了,原来也被抓了吗!” 银时:“你谁啊?喂喂,狱警呢?看管的人呢?这里有个眼镜架在这挡路了啊!挡着我看手机的灯光了啊!” 新八(用手比出ok手势举起):“银桑,看我。” 银时:“这不是新八嘛,你怎么换眼镜了——” 新八:“换个头啊你们就是联合起来玩我的对吧!?还有看手机屏幕哪里需要灯光了!” 玩归玩,闹归闹。考虑到见回组毕竟是个警察组织,潜入时间太长容易发生变故,志村新八还是努力将话题导向正常,被银时的反应冲散但仍然存在的担忧也重新在眼底凝聚起来:“所以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被通缉了?” 银时也仍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用小指抠了抠鼻孔:“谁知道这群税金小偷在想什么,突然就说我什么变造铸币还有什么回收之类的……”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线索了吗?”志村新八有些失望,忧心忡忡道,“那这样又回到了小判的问题上,但是我问人妖俱乐部那边和桂先生都说小判没有问题……银桑,见回组那边有说要关押多久吗?” 银时顿时如临大敌地扑过来,对他用力地“嘘”了一声:“等等!他们没说!千万不要问反而提醒他们!” 新八:“为什么?” 银时的声音铿锵有力、声嘶力竭,言语之间满满的都是老父亲的辛酸:“他们包饭啊!!连神乐和定春的饭都包!分摊下来我和神乐每个人的居住面积比在万事屋的时候都大啊!!” 新八简直要被这不知该不该算残酷的现实对比刺激到说不出话,他嘴唇翕动了好一会,身体微微颤抖,最后还是隔着一层栅栏,成功地揪住了缩短距离后的银时的衣领,忍无可忍道:“就算这样你们住的牢房好吗你清醒一点!!” 银时挖了挖鼻孔,将挖出来的东西团成一团弹飞:“啧,这可是税金小偷的便宜,偶尔占一占的话——” “——占一占的话也是会有坏事发生的。” 就在他们争吵的时候,见回组的局长佐佐木异三郎,不知何时已经带领着一群组员堵在了牢房最外层的门口与一部分通道处,表情平淡得连找个形容词来形容都嫌多余。他推了推自己的单片眼镜,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地走向志村新八。靴子落地的哒哒声很轻却能清楚地在偌大的牢房里回荡,直至他在志村新八面前站定。 属于名门精英的压迫力在这一瞬扑面而来。伴随着这股气势的,还有佐佐木异三郎不疾不徐的说话声:“监控显示,在19时23分的时候捕捉到戴着异常眼镜的通缉犯‘志村新八’的身影,位置在入门a信道,持续时间一分半……在20时14分的时候捕捉到戴着异常眼镜的‘志村新八’,位置在坂田银时牢房门口,持续时间——到现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椭圆镜框的眼镜,正是志村新八被真选组收走的那副——然后展开并且架在志村新八的脸上,总结道: “逃犯志村新八,现在逮捕。” 即使在如此严肃的情况下,志村新八仍然忍不住低声吐槽道:“所以说你们监控和监控人员为什么也要把我的手势看成眼镜……” “以及,你们的最终结局已经出来了。”佐佐木异三郎继续道(新八:喂!不要无视我啊!我现在可是有戴眼镜的啊!),“变造铸币、违反幕府回收法令——罪人坂田银时、志村新八、神乐,无视幕府威严、公然对抗幕府,实属罪大恶极。” “十五日后,将对你们处以当众斩首之刑。” 第12章 在江户的第十二天 暴雨如注。 江户的排水系统完全无法应对这么多的雨水,道路已经形如浅滩。原本人流如潮的街道至多只能看到零星几个人影,且都是行色匆匆,木屐踩入积水中的水花尚未落下便急不可耐地迈出下一步。而除了水花四溅的脚步声、雨水噼啪打在雨棚上的声音以外,整个城市一片寂静,就如雨棚下布告栏里的被潮气洇成灰色、墨迹都散开的处刑公告一样,陷入阴郁与衰败之中。 这场暴雨的时间,就和那张公告贴上去的时间一样长。 桂小太郎的羽织已经被雨打湿。这种天气里,雨伞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即使他还戴着馒头笠*,仍然被打得满脸都是雨水,连长发都在湿气里结成一绺绺。当走过一个巷口时,他若有所觉地一回头,警惕的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似乎候他已久的人身上。 第18章 那个人一步步向他走来,最终停在距他五步之外的地方。 和桂小太郎为了掩盖面容而又戴斗笠又打伞的奇怪扮相不同,来人只戴着一个简单的馒头笠,雨水在斗笠的边缘上汇聚成线直直下落,却又因为斗笠的大小实在有限,未能落入积水中,而是滴在来人浴衣下摆,将上面金色蝴蝶的底色由紫浸出更深的颜色来。他身形清瘦,此刻衣衫半湿地贴在身上,越发显出一种单薄的病态,只是腰上在废刀令颁布后仍然带着的打刀隐晦地暴露出主人并非真的羸弱无力。 桂小太郎撑着伞的动作未变,神色却微妙地冷了下来——但要说是仇敌,又似乎太嫌过火。他就像是遇见了曾经熟悉、但又理念不合的人一样,以一种警惕却不抗拒的态度看着那个人走近和停下,沉稳地开口道:“你也为银时的事来的吗?” “是啊。”来人回答道,被斗笠边缘挡住小半的脸孔里仍然可以看出下巴尖细、嘴唇秀丽,应当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我前几天就听到了这个事——以他的脑子居然能干出变造铸币这种事,实在是让人牙都要笑掉了。” “如果你只是想对我说风凉话的话就找错人了。”桂小太郎说道。 “不用着急。”来人淡淡地说道,唇角轻轻上扬,竟然拉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家伙上课睡觉没脑子就算了。我不信你也看不出这件事到底是谁在推动,究竟是谁想要银时的命。” “你要去救银时吗?” “要让他逃离江户吗?要说服他对抗幕府吗?” “还是——又要像老师那时一样,看他也被这世界吞噬嚼碎?” 他每说一句,就朝桂小太郎走近一步。几句话完后,两个人的距离也拉近到了咫尺之间。雨水接连不断地从斗笠边缘、伞扣上滑落成线,犹如一道天然的屏障,然而来人那轻柔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经被彻底撕裂,那种犹如野兽濒死般的癫狂与憎恶,都从那骤然咧开的大笑般的唇中流泻而出,在雨水的遮挡下也如此惊心动魄。 “只要这个世界还在,一切就会被不断的夺走。现在的你还要对我说那句‘想要不牺牲他人地改变这个国家*’吗?”他对着桂小太郎大笑道,笑容极尽嘲讽,“这一回你看清了吗?” 桂小太郎神色更冷了几分,手搭在腰间刀柄上,任徐徐拉开金属的冷光被雨水反射出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有自己要做的事。” “我知道。”对方回答道,“我只是在处刑期到来之前,赶来见一见老朋友罢了。” 名为高杉晋助的青年拉了拉已经湿漉漉的馒头笠,像是被那刀光震慑、又像是根本没有被那没完全出鞘的刀威胁到,自顾自地退开了。那张俊秀的脸孔上仍然残留着那笑意中狰狞的余韵,但他只是走出了十几步,那个表情、和他的身影就一并被暴雨模糊在桂的视野里。 桂小太郎看了看高杉离开的方向,过了好几秒后,他才一转身,重新开始赶路。 没过多久,桂就已经站在了一家店铺门口,收伞而入。 因为刚才的插曲,他清秀的脸孔上少见地凝结着冷肃之色,即使走入店铺里也没有完全消退。他的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和外套、衣服下摆都全湿的他不同,店铺内唯一一个人类乘客全身上下干燥得像是没淋过雨一样,身上一点水迹甚至还是吸拉面溅上去的汤汁。 “抱歉,我来迟了。”桂说道。 “没关系。”三郎道,“不过给你点的荞麦面好像时间太久坨了……” 桂一秒容光焕发:“没关系我要吃!再来一碗我还能吃得下!” 于是店里立刻就只剩下两个人吸面的声音。 眼下天气糟糕,店里几乎没有什么食客。桂风卷残云般吸了两碗荞麦面(重点:没出钱),比他更早一点到、已经吃完了三郎帮忙点的咖喱饭的伊莉萨白则不停地举着写了感谢话语的牌子。余光瞥见三郎从来就是紧跟其后、如今却蹲在门口当门神的两个付丧神,桂一边吸溜汤汁一边问到:“太郎和次郎不过来一起吃吗?” “他们啊。”三郎眉头一皱,露出了困扰的表情,“太湿了。” “太湿?” “这几天不是下暴雨吗。”三郎困扰道,“好像是最近uno打多了,他们比以前更有自己意识了,所以我一说出门他们就跟着出来了。” “跟着出来也不算什么吧。” “嗯,然后太郎就把我举起来放在脖子上,次郎双手和身上的大骨刺加上太郎的,各拿一把伞帮忙在上下左右前后全方位撑伞,两个人一路跑步带我过来的。”三郎说道,“所以他们都淋湿了。刺又容易把毛巾扎破,我就让店里的服务员帮忙擦干。不过擦干了他们好像也觉得要再滴一会水,就一直蹲在门口了。” 如果换成志村新八在场,对这种雨中赶路方式及后续滴水恐怕要有不下十句吐槽要说,然而在这里的是桂,所以他一脸“啊这.jpg”的表情过了两秒后,立刻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伊莉萨白。 身体庞大四肢有力的伊莉萨白立刻警觉地举起了一块“休想!”的牌子以示抗议——三郎这种雨天赶路法请勿推广!! 被直接拒绝了,桂小太郎也没觉得遗憾。他这次冒雨过来见三郎当然不是为了吃荞麦面(当然荞麦面很好吃),也不是为了省下饭钱(当然不付钱的荞麦面更好吃),更不是闲着没事(当然两碗荞麦面都很好吃)——而是为了已经被关入见回组的万事屋三人组。 第19章 眼下雨也淋了饭也吃了,是时候进入正题了。桂看了周围(没有人)一圈,(完全没必要地)鬼鬼祟祟地探出身子凑到三郎面前,犹如要进行什么秘密交易一样低语道:“那地方知道了吗?” 三郎点了点头进行完全没必要且有点敷衍的配合:“知道了。” “确定是见回组的设计图,包括地牢位置?” 三郎笃定道:“确定。” 桂小太郎眼神严肃:“这种东西你怎么拿到的?” 三郎认真道:“我前两天见到了将军就顺便问他要来看看了。” 桂小太郎(毫不迟疑地相信了):“这样吗真的太好了!” 虽然三郎一个普通人能见到将军怎么想怎么奇怪,桂小太郎作为一个攘夷志士并且还是首领等级的能这么相信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也很有问题,但两个当事人互相都不觉得这有毛病,所以尽管伊莉萨白还举着“将军?向将军要设计图??”的牌子乱晃,两个人也都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开始了热火朝天且充满信任的交流。 “真是帮了大忙了。”(单方面)确认了如何见到银时,桂小太郎心满意足地将三郎提供的图纸贴身收好,“感激不尽!” “没什么啦。”三郎满不在乎道,“毕竟也有我的原因——唔,让帮过忙的人进监狱很不好意思啊。” 第13章 在江户的第十三天 提问:作为一个攘夷志士,拿到了见回组的地图该怎么办? 回答:……这还用说吗!艺术就是爆炸啊*! 桂小太郎作为攘夷志士的头头之一,无论是在真选组还是见回组面前都是很有辨识度的。这种辨识度一来是因为他相貌清秀长发飘飘本身就很显眼;二来是多次和这些警察组织(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真选组)正面交锋还能全身而退让人不记住都难;三来就是桂小太郎有事没事就会给真选组啊哪个天人的大使馆啊送几盒炸弹,可谓是时刻不忘提升自己的知名度——看到没?桂小太郎对于给炸弹这种事很有心得了。 于是,在当天午夜,见回组喜迎爆破。 见回组和真选组可不一样。虽然都是警察组织,但见回组的成员大多是从直属将军的家臣中选拔而出,维护治安以及负责将军居所附近的警卫;真选组则多是浪人*出身,招募新成员时也不问出身,负责日常巡逻及日常治安。*换言之,见回组的成员出身更加高贵并且更加靠近将军,也就代表着…… 见回组的办公地址,其实离将军住的地方很近。 ——夭寿了!攘夷志士丧心病狂,都开始炸将军家门口了!! 真选组你们行不行啊!见回组你们能不能好啊!! 见回组当然不可能真的在将军家门口,但是冷不丁地出来一次爆炸,将军那边必然是能听到动静的。而且对于这群出身名门的家伙们来说,比起办公场所被炸带来的屈辱感,爆炸造成的财物损失根本不值一提。因此无需见回组的局长佐佐木异三郎动员,见回组的成员们已经主动自觉地锁定案发现场、确定其余可能被装了炸药的可疑地点并针对现场痕迹展开调查。有效信息源源不绝地被他们发送到佐佐木异三郎的手机里,再被佐佐木异三郎整合分析,试图抓住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的尾巴。 而此时的银时,在上厕所。 在前几天被告知要被处刑后,他和志村新八懵逼之下,当场就说出了一流水平的漫才(吐槽),可谓是金句频出。然而佐佐木异三郎并没有什么触动,后续他们的牢狱生活也没有什么变化。其一是表面严肃内里需要打问号的见回组局长仍然用手机短信持续轰炸银时的手机,其二是见回组提供的饭菜不仅量大管饱还有肉有菜有芭菲,如果不是有个过十几天(现在只剩不到十天了)就要被砍头的危机在,万事屋们简直要此间乐不思蜀了。 ……开玩笑的。 在万事屋三人里,银时和新八都是普通地球人,唯有神乐是天人——也就是外星人,并且种族名为“夜兔”。力大无穷、惧怕阳光、天性好战,都是夜兔的特征。原本这种被关在牢里的状态可以让神乐去试试看能不能直接手扯钢铁(真的能做到),然而见回组鸡贼的地方就在这里——牢房栅栏是有刺的。 简而言之,不好发力并且扎手。请不要为难神乐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孩子。 这种情况显然就算陷入慌乱和忧虑也没什么用,万事屋们虽然不是真的笨蛋,但也不会为了目前仍然是一团迷雾的事去为难自己,因此这段期间他们还真是大吃大喝半点不害臊。虽然也有银时借机强烈要求换上波士顿龙虾之类的大餐结果被驳回并被压着吃了一天的醋饭这种插曲,但总体来说,他们的要求大部分情况下都能得到满足。 万事屋们也不是第一天进局子了(这好像不值得称赞),这种好待遇还是第一次。志村新八和神乐年纪更小一些,还以为是见回组比真选组资金更充足的原因,加上他们确实没做过什么变造的事,除了吃喝以外就是努力回忆哪里出了错。但银时却感觉到佐佐木异三郎说的死刑并不是那么简单地出于事实断罪,而是更加让他排斥的、熟悉到几乎作呕的欲加之罪—— 这应该被称之为,他年少时颠沛流离、在成立万事屋前又作为出名的攘夷志士活动多年,期间种种经历磨炼下建立起的一种已经近似直觉的敏锐。 第20章 ……只是他作为万事屋也不是靠脑子吃饭的啊!所以说那些罪名到底是在搞什么!能不能来个画外音解释一下啊!! 暴饮暴食于是半夜起夜,银时在因为过于吵闹被神乐丢了一个枕头后,疯狂敲牢门的举动总算引起了看守的人的注意,并且在经历了一番完全没有用的无聊对白后成功被戴上手铐脚镣拖去了厕所。 也就是在银时上厕所的这个当口,爆炸声接连响起。紧接着循声望去的看守者被一个从地上冒出来的弹簧拳击手套锤中下巴,扑通一声倒下昏迷。而拿出弹簧拳击手套的罪魁祸首——掀开地板探出头和部分上身的桂小太郎,犹如土拨鼠一样扒着洞口,和银时在这瞬间命运般地对视。 “……” 一片沉默里,银时面不改色先移开了视线:“是错觉吗,好像看到一顶会移动的假发在厕所门口——” 被这么一打岔后半点不觉得在这个地点出场有哪里不对,桂小太郎铿锵有力道:“不是假发,是桂!” “这种事情差不多啦。”银时耷拉着眼道,“你怎么来这里的?给税金小偷通下水道吗?” “不是,我是挖地道过来的。”桂小太郎耿直地说道,但被银时的话提醒了,若有所思地摸出红色帽子和带胡子的假鼻子给自己戴上,“好主意,一旦被发现了我就说自己是来通下水道的……” “你这分明是超级马○奥*吧。”银时说道,“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桂小太郎道:“我事先装好去引开他们注意力的。本来打算从这里钻出来再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就直接遇上了!话不多说,来加入我们一起攘夷——呜噗!” 最后这个话尾音就纯粹是因为银时把刚刚的弹簧拳击手套捡起来,砰砰弹桂的脸了。 “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个心。”银时在桂被弹簧手套连续击打的“呜噗”背景音里,冷酷无情地说道,“之前没答应现在就更不可能答应了。我只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但是现在(呜噗)的情况和以前(呜噗)不一样(呜噗)了啊!”好不容易才把弹簧手套挡住推到一边,桂小太郎神色严肃道,“银时,这一次你们是真的有危险。” 银时百无聊赖地把弹簧手套换了个方向继续对桂进行打击,并试图在双手被铐住的前提下挖一挖鼻孔:“嗯嗯是的我知道,那个见回组的也说了想斩首来着……” “银时。”桂小太郎说道,“这次想要你们命的是幕府。” “就算我把你们救出去,你们也无法洗脱自己的罪名。后续只能和我们一样被持续追捕,一样被真选组那些定为恐怖分子。这一次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别无他法。” 这一刻,银时的瞳孔仿佛涣散了一些。 桂小太郎还在继续说道:“……而且,还有新八和神乐两个。我了解你,你是最不想看到他们无辜丧命的人。” “所以这一次又是为什么?”银时却没接他的话,“这一次的幕府、又是在为了什么事,要把我们的脑袋砍下来呢?” 桂小太郎直直地看向他红色的瞳仁,平静地回答道。 “为了威慑。” “不是因为你们没有用含金更高的小判去换现在的小判,而是有太多人不愿意这样换。不是因为你们变造了货币,而是因为有人在做私下铸造新小判的事。银时,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过,也许之后也会有人因为不愿意换新的小判和偷铸小判而死,但是现在在幕府这里,你们必死无疑。” “因为你们是他们选中了、要用来儆猴的那只鸡。” 第14章 在江户的第十四天 桂说得认真,但是银时在听完后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就又开始若无其事地挖鼻孔:“什么嘛这种老掉牙的发展。我是有什么奇怪的能量吗?这种事情都能挑中我到底该说是太认真挑呢还是太不认真挑呢——” “说的也是呢。” 听他这么说,桂居然也若有所思地一手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虽然你曾经作为‘白夜叉’也很有名,但是因为太久没有参加攘夷活动,已经不能算是攘夷志士里面的领军人物了。和真选组打过交道,但是你们的关系也还没有亲密到可以随随便便就让他们通融的地步。对江户的居民来说,万事屋抓猫逗狗帮装修屋顶的也是小活,顶多算是混了个脸熟,那么为什么要把你们关起来呢……” “难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他们抓我们的原因吗,干嘛现在还一副自己都不了解的样子?!还有为什么你对我们万事屋的人际关系这么了解,太清晰了感觉上有点恶心,想抢生意?不交保护费我是不会让你的店在这条街上开下去的!” “哼,我怎么可能会困于区区一家店!”虽然银时很明显地越说越跑偏了,但显然桂小太郎要比他更加适应这种跑偏的话题,不仅接得十分顺畅,还额外拓展了内容,“只要有攘夷志士飞舞的地方,就有我在燃烧*!只要有电视剧播放的地方,也会有我在——” “后面那句是多余的。你用什么燃烧?空空如也的脑壳吗?”由于两只手被带着手铐,一个牵制着另一个导致都只能用来挖鼻孔,银时一点也不嫌弃地改为用脚操控弹簧拳击手套的方向,“魔改台词太明显了!” 桂恍然大悟:“是吗?我以为在对话里加入台词是促进关系的好方式。难得我特地去看了高达的系列片。” 第21章 “……你给我向《火影○者》道歉啊混账!!”银时怒道,不顾还沾着不明颜色的鼻孔分泌物还黏在手指上面,恶狠狠地揪住了桂的领子,“还有高达也要!你看的都是什么假冒伪劣的东西!快给我双手扶地跪下不然你会被愤怒的读者撕碎哦!” 先不论桂会不会被愤怒的读者撕碎,目前看来《jump》*的忠实读者坂田银时倒是很想亲手上手的。 虽说两个人的交流多少也能算是轻松愉快,但这种美好的时光显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见回组的精英之名并非浪得虚名,桂小太郎的地道也不是凭空产生。更不要说最近见回组这里最值得注意的一件事就是银时的入狱。因此没过多久,桂就有些敏感地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些许异味: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刚刚强压着桂向《jump》大神高声认错三遍的银时闻言道:“厕所有味道很正常吧,指不定这里就有个猩猩到此一游留了点什么。” “不是这种。是我更熟悉的那种……”桂蹙眉苦思后,忽地想起了什么,一敲手心道,“啊!就是我平时丢炸弹后会有的那种火药的味道——” “这种事你早说啊!!” 银时只来得及吐槽这一句,就瞬间趴下往角落一滚。桂双手猛地一撑地,下半身立刻就就如鱼般顺滑地从地道里弹跳出来,草鞋一侧紧贴着厕所瓷砖借力,身躯绷成一条直线,在没有浪费时间站起的前提下如踩了油一样顺畅地往厕所内部滑入。论时间上他比银时要慢了一步,但在这情况下,这些微的时间差根本带来不了多大差别——几乎就在桂脱身的瞬间,火光就迫不及待地从地道出口涌出。过长的通道让爆炸的声音都变得沉闷,但火药的威力却也因为空间的有限而变得更加可怕! 地道上方的瓷砖几乎都因为底下爆炸的冲力而隆起,以一种最直白的方式揭示了地道的全部路线。通道口附近最为惨烈,临近的瓷砖几乎都被掀飞,噼里啪啦往四面八方弹射而去。先前被放倒的看守人倒是幸运,直接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到一边,虽然目测没有受伤,但无疑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中。 银时护着脑袋等了好一会,没有继续听见爆炸的声响后就试探性地向外看,顺便抖掉袖子上黏上来的灰尘碎石。桂小太郎不愧是玩爆炸的行家,在这么短的脱身时间里,他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全须全尾,连那头光亮顺滑的长发都没沾上多少灰尘。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已经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是迈开步子—— 银时紧急拉住桂小太郎的后领:“你还往里面走干嘛,脑子终于不清醒了吗!?” 桂小太郎茫然看过去:“我看你的眼神还以为你是在约我一起下去探险。” 银时:“懂了所以以后眼神交流这种事情可以免了,现在一看就是你被见回组那群税金小偷发现了啊!” 靠三郎提供的图纸,桂小太郎在悄悄安装炸弹的时候就是专门选择了能够避开监控、且线路丰富的地方,因此他引爆那些诱敌的炸药后,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见回组的监控系统。也多亏这个,桂小太郎才入侵这里这么久没被发现。 但是,见回组的监控系统本身就没这么容易崩溃,而且既然发现了炸药安装上的问题,他们由此逆推出桂的来意也就不足为奇了。眼下桂临时挖出来的地道虽然是暂时失去了动静,但可想而知里面被见回组用炸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必定已经变得不成样子。而外面警铃不停鸣响,连话语都容易被淹没在这一片刺耳的铃声中,更别说让他们发觉在这些噪音里有没有人的脚步声逼近了。 “看来现在再去牢房那边已经来不及了。”桂虽然时不时就显出容易被带着跑的天然呆一面,但他当然不会真的是个笨蛋,只转眼间就明了现在的情况,“银时!现在先和我走,之后再找机会折返的话……” “不可能。”坂田银时断然拒绝道,“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假发。攘夷什么的也别再找我了。” “我之后还会再找机会见你的。”桂并没有揪着攘夷一事不放,而是动作飞快的跑到厕所最里面,啪地打开了窗,一脚踩在了窗框上,“银时,别的不说,像是这样因为幕府而死的例子——” “我也不想再看到了。” 就在桂小太郎果断跳下去的瞬间,见回组组员们杂乱的脚步声终于传到了厕所门口。警铃依旧大响,但此刻比起那些被铃声淹没的脚步声,更加响亮的是他们的话语与枪声。 “找到了!这次袭击见回组的犯人就是桂小太郎!” “坂田银时还在,看住他之后重新关押回去!” “桂已经跑了,直接放枪!” 这些声音乱七八糟地交杂在一起,吵得坂田银时忍不住闭紧了眼睛。他干脆利落地直接朝最近的一个见回组成员倒了下去,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强行压出了一片多米诺骨牌,嘴里还半点不知错地进行自我解说: “这个点已经是该睡觉的时候了,我可是还有一颗少年的心灵所以要依照孩子的时间……总之就是生物钟吧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好,晚安!” 几秒后,原地传来见回组成员的怒骂。 “这是说晚安的时候和姿势吗你这混账东西!” 随着桂小太郎的顺利脱逃,这次见回组的半夜遇袭一事总算画下句点。 第22章 对于桂小太郎能跑掉这一点,见回组局长佐佐木异三郎倒是半点不意外。能团结起现在的攘夷志士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桂除了自己的理念以外,在安排起退路上也的得心应手,甚至还有了“逃跑小太郎”的名号,更别说还有银时的捣乱在帮忙了——只是,这些理由在更大一级的人物看来都只是为见回组这次的失手找的说辞。被攘夷志士如此挑衅、却没能抓到罪魁祸首,这就是见回组的失职,而将军的安全是否要继续交到他们这群失职之人的手里,也是个需要上一级重新考虑的问题。 佐佐木异三郎捏了捏自己的单片眼镜,还是朝着将军的所住的本丸城中递出了觐见的请求,为这次的事情做一个结尾。 他很快就得到了入见的许可——这代表将军并没有休息,也就是见回组刚刚的骚乱也同样被将军直接地感受到了的意思。 佐佐木异三郎没有多说,只是在小姓们拉开拉门的时候,果断且端正地跪倒在门前,低头请罪道:“方才见回组有敌人暗中袭击,现已解决,但敌人侥幸逃脱了。十分抱歉因此影响到了您的休息,此时事件虽属意外,但之后见回组必定缉拿犯人以洗刷今日耻辱,日后也将仍用尽全力维护江户治安。还请您宽恕我等一时失职。” 这是他作为见回组的局长必须做出的姿态。 低头的他看不见现任将军德川茂茂的脸,却能听见对方很轻地“唔”了一声,随机衣衫摩擦轻响,应该是转向了另一边,朝着不知名的人询问道:“信长公怎么看呢?” 那个被称作“信长”的人半点没有犹豫:“咦,问我吗?……啊,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了啦,我困了。” 德川茂茂立刻就悟了:“我明白了,多谢您的指点!那见回组这里——异三郎,今夜之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请退下吧。” 佐佐木异三郎:“……”啥玩意?虽然确实是他想要的发展但是这是啥玩意儿?? 见回组的精英局长抬起了头看向屋内,果不其然看到了一个剃着月代头的年轻将军德川茂茂和他身边坐姿非常不拘小节、并且正单手撑着下巴且头一点一点眼看就要打瞌睡的青年。 那个青年(三郎)显然对将军的反应也很茫然:“我指点过你吗?总觉得你好像理解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德川茂茂正襟危坐,态度十分端正:“确实,这种事情还让您费心指点实在惭愧,多谢您想到照顾我的颜面了。不过连累您也一直呆到这么晚实在不好意思,我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您今日就在这里直接住下吧。” “我睡你房间吗?不太好意思吧。”三郎一脸莫名其妙地说道,“而且和男人一起睡的话好奇怪。” “请您放心,我睡侧间就好。”德川茂茂非常之肯定地回答道,“也请您不要有所顾虑。” “毕竟,将军家世世代代都是织田信长的粉丝!” 佐佐木异三郎:“……” 听完这句话的三郎:“喔。那你们还蛮奇怪的诶。” 第15章 在江户的第十五天 如果要问将军为什么对三郎=织田信长一事深信不疑的话,就应将时间倒回几日前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没错,在看到三郎的信后,将军很快就同意了和三郎见一面。 这就离谱好吗!对那种就只有简简单单几个狗爬字的拜帖都能同意,将军你这么不挑的吗?! 尽管觉得将军答应的速度有点超乎寻常,但那时的土方十四郎尚未从这一点点的细节里看出将军隐藏着的粉丝属性,所以他不仅没有出任何意外地将三郎带了进去,并且还拦住了时不时就想冲进去的太郎和次郎(三郎走之前还提醒了他们在外面乖乖等着),为三郎和将军的初次见面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虽然后续发展证明不管他有没有打下基础,都不可能改变结果就是了。 三郎原本穿的衣服确实昂贵又精致,但他来到江户已经过了好几天,而且一来没有家臣会念叨和准备他的着装,二来他本身就是个随性的家伙,因此来时穿的衣服已经被他早早被丢进洗衣机(并且被洗报废了),如今见到将军,穿的一身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直垂。他甚至没等人先通报,自顾自地就跟着小姓一路无声走过去,在门被拉开的瞬间就坦然地打起了招呼: “你好!啊,你就是这代的将军啊。” 被默默尾随的小姓脸都绿了,不顾还半跪着,就连忙去推三郎的腿。三郎这才后知后觉,蹙眉道歉道:“抱歉喔,太久没见将军有点忘记程序了。总之我能先进来吗?” 德川茂茂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出声同意。反倒是小姓还在一边颇为愤懑地瞪着三郎,尽管德川茂茂立刻就表示出了想要和三郎单独沟通的想法,他也以“要保护将军的安全为名”坚持要守在门外。 有了这么个插曲,三郎刚出场时那种不守规矩给德川茂茂带来的震动感也就消退了很多。作为理论上幕府最高的掌权者,这位将军反而对三郎露出了有些歉疚的表情:“让您见笑了。” “请问您是织田家的哪一支?来找我是天童*那边有了什么变故,或是说信爱*那边出了问题?” “还好啦。那个信爱是谁?”作为客人的三郎反倒是比德川茂茂更加自在,说起话来也理直气壮的,“哪一支的话……咦,这种东西我记不住啦。总之,我是织田信长,这么说就可以了吧。” 第23章 “确实,织田信长的话根本不用说是哪一支!”德川茂茂立刻应和道,随即才意识到三郎说了什么,眼睛都睁得圆溜溜的,“您、您难道就是织田信长本人吗!” 三郎:“我是喔!” 德川茂茂立刻就开始坐立不安地摇晃起来。他就像小学生一样低着头,时不时用眼睛偷瞄一下三郎非常平静的脸,并且悄悄把手掌心在衣服边缘上不停磨蹭。过了好一会,他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且充满期待地伸出手去:“那么能请您和我握手吗……?” 一边的小姓忍了忍,最终还是一脸崩溃地吐槽道:“他说自己是,将军你就信了吗?!这是什么追星现场吗?喂你不要真的握上去啊!” “啊?握手没什么吧。”根本不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什么不对,并且曾经相当习惯握手这种社交礼仪的三郎半点不迟疑地就握住了德川茂茂颤抖的手,还上下晃了晃才松开,总体时间不超过三秒,“喔。” ……而将军已经爱惜地抱着刚刚被握过的手,像是被(幸福的)重锤击中了。 “将军!将军你清醒一点啊!”小姓恨铁不成钢道,“这个人从衣着到行为都很可疑,连信爱先生是谁都不知道!而且距离织田信长的时代已经过了几百年了,根本不可能是信长啊!” “但是他送上来的信有‘天下布武’印……” 小姓:“那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三郎:“哦,我没把印带过来。” 小姓:“看吧,连印都没带过来这难道不是心虚吗?!” 沉浸在刚刚被握手了的满足中的将军仍然爱惜地将那只手平放在了膝上,还整理好了那只手的袖子后,才开始思考小姓一开始很合理、后续就开始偏见了的话:“说得也是。虽然我不认为有人会假冒信长公的盛名(小姓:哪里不可能了!),但是信长公与家康公交情甚笃,就算没有印章来证明,也有足够的能力证明自己的身份。” 三郎闻言思索了一会,恍然道:“这个啊。我送过家康a书*喔!” 德川茂茂的眼神在诉说着欣喜若狂:“就是这个!” 小姓吐槽及时补上:“几百年前根本没有a书这玩意吧!?” 三郎继续道:“这个不行的话我还借给家康钱……哦!我还送了刀装*给他,那种圆溜溜的很好看的珠子,大概。” 德川茂茂的眼神继续欣喜若狂:“没错这个也有!” 小姓立马道:“这不是德川家的宝物吗!而且织田家本来也会有这种记载……” 这一次是德川茂茂先开口了。剃着月代头、五官端正的年轻将军从一开始态度就称不上严厉,身材也不见壮硕,但当他蹙眉厉声的时候,也带着些不容忽视的威严:“你不必再说了!这是我和信长公的事。退下吧。” 小姓只是视线在三郎与德川茂茂之间来回转动,嘴唇翕动片刻后,终于听话地退了下去。 于是一时之间,偌大的和室内就只有德川茂茂和三郎在了。 和室拉门大开,屋外还有侍卫和寥寥几名穿着雪白制服的见回组成员在来回走动,但是距离有些远,再加上人数稀少,也就越发显得庭院空旷、人气稀薄。 “让您看到我的窘状,实在是惭愧。”德川茂茂告罪道。 “嗯?没事。”三郎满不在乎道,“反正那个小姓也不是你自己选的吧。我的小姓兰丸他们都是直接叫我殿下的。” 德川茂茂隔了一会才回答道:“是这样没错。作为我的小姓、不,作为一个普通人,在我身边工作或去更高的位置,效忠我或效忠其他人,总会面临这些选择的。既然每个小姓都是经过筛选才送到我面前的,那么我换人或者不换人,也都没有区别。利用将军权利聚集起的人,就是会这样被更大权利的人夺走。而要是用心去交换的话,这样的人大概就会真正的聚集在我身边吧。” 说着,他看向三郎,非常认真地说道。 “家康公曾经说过,信长公是奇迹之人。天人攻破了江户、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也带来了其他东西。您送给家康公的书籍没办法保存几百年,但是上面的封面、内容有被一代代重绘下来,所以在天人带来了新的印刷术的时候、在市面上流行起了不同的刊物的时候……我就在想,像是遇到奇迹之人这样的奇迹,是否也有发生在我身上的可能。”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态度也是极为诚挚的。虽然和三郎印象中的德川家康圆圆胖胖的脸不同,但在这个时候,德川茂茂与他的先祖的神情倒是有三分的重合,话语都是十分关心的:“您现在在江户生活得如何?需要帮助吗?” “不了吧。而且把a书一代代传下来感觉好奇怪。”三郎断然道,“嗯,虽然原本是想找你帮忙的啦,不过看来你的境地比我更不妙。如果我要找什么高科技的东西的话,从压在你上面的人身上找要比从你身上更能找到吧。” “这点也被您看穿了。”德川茂茂说道,“不过就算这样,保障您生活的余力还是有的。支取一些钱给您的话……” “我最不缺的就是这个,目前为止。”三郎说道,“而且幕府不是很缺钱吗?又是急着新币换旧币,又是把帮忙兑钱的人抓起来了……啊!这样的话确实有事要你帮忙!” 注意力原本已经放在三郎脱口而出的“抓人”一事上的德川茂茂精神一振,正襟危坐道:“请说!” 第24章 “有几个我认识的人被关起来了,我刚来江户不认识路,也没有(零钱)买地图。你知道见回组怎么走吗?” 德川茂茂肃然道:“请交给我!我这就把见回组的建筑布局图找出来给您!” 说完他就飞快起身,冲进隔壁的房子,徒留三郎一人在噼里啪啦翻箱倒柜的背景音里自言自语:“……我要了布局图吗?算了。” 姑且想着布局图上应该也有路标或者标志性建筑物,三郎施施然收下了这份怎么看都不应该在第一次见面就得到的大礼。不仅是这份非常重要、可以说是事关见回组安危(详见前文的爆炸艺术)的图纸被潦草一卷就塞进腰带里,他连向将军告别的时候都只是随意地挥了下手: “我回去吃饭了,再见。” 很想留人吃饭但是真的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将军目光依依不舍:“是,请您走好。下次请还要来见我……或者您不觉得冒犯的话,我想请您有空时也能来与我一叙。” “这个随便啦,我目前也没什么事做。啊,差点忘了。”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三郎从袖子里扒拉了一下,摸出来两枚桂曾经换给他的金灿灿的小判钱币,随意地拍到德川茂茂的手上。 “多少也是因为我的原因入狱的……在见回组被关的人麻烦你照顾了喔!不过说起来吃好喝好也就差不多了吧。” 德川茂茂看着手里小小一枚钱币,克制住了颤抖的冲动,连忙道:“您不必破费。我以个人名义就可以——” “而且你是家康的……孙子?曾孙子?到底第几代啊。”三郎自顾自地纠结道,“多余部分就当见面礼好了——唔哦,我也是长辈了!感觉好奇妙。” 说完,他毫不留恋地推开门——这次是真的离去了。 德川茂茂盯着手里的钱币,良久,才将两枚崭新的新版小判握紧在拳头中,郑重其事招呼重新归来的小姓去取纱布。 刚汇报完毕的小姓尚有些茫然:“将军?请问拿纱布是要做什么?” 德川茂茂:“如果说是有什么能够不洗手的方法的话——” 小姓:“等下等下等下,因为握了手就不洗手吗?!不管是这种想法还是实施方式都很不对吧!?” 第16章 在江户的第十六天 在那次会面结束后,三郎会这么快就再次被召见,并且还碰巧是在桂小太郎炸了见回组的当晚出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军一不小心洗了手颓废得快要死掉了”。 ……该怎么说呢,这个原因好像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呢。 这一次见面中德川茂茂显然放开了很多,不仅将一代代传下来的a书重新拿给三郎看(三郎十动然拒),还认真地向三郎请教对于政务的处理。 一个已经继任将军好几年的人去向非亲非故的人请教这种事,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但德川茂茂的情况确实十分恶劣——首先天人在幕府背后控制、打压幕府权利;其次攘夷志士制造骚乱,不断削弱幕府的威严和影响力;再次德川茂茂空有将军名头,权利早已旁落,这部分权利原本被伯父德川定定一直把持,即使德川定定现已不在,已经被瓜分殆尽的权利一时也难以收取回来;最后,就连这个将军之位也有一桥喜喜在虎视眈眈,由此分离出的新政权一桥派,甚至本身就会做出阻碍幕府政令推行的行为。 而一桥派没能动摇分裂幕府权利,原因只在于他们同样受制于幕府背后的天人。而更加令人无奈的是,只要有天人在压制幕府,幕府的政令就只能偏向天人,而最终备受压榨的平民又为了改变现状而更多地加入攘夷组织,攘夷组织为了能够影响幕府的行事就需要足够的话语权,为此不乏有偏激的行事,这行事影响幕府后幕府又不得不更加依赖幕后的天人来维持统治稳固。 这几乎是一个难以解开的、不断恶化下去的循环。 德川茂茂或许性格上有些天真,但他并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笨蛋。他很清楚正是因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吉祥物,将军之位才会暂时留在他身上——但他仍然认为不能就此保持现状,坐视循环就此持续下去。而在这方面,哪怕没有德川家代代相传的滤镜,任谁也不能否定从被取绰号为“尾张大傻瓜”成长到几乎拿下整个天下的织田信长的政治手腕…… 德川茂茂:“所以这件事要是修改的话……” 三郎:“啊,看起来好麻烦。随你啦。” ……吧?? 德川家康在传下那本世代相传的a书的时候,一定没有告诉他的子孙后代,三郎的政治水平就和这个人的性格一样谜这件事。 如此这般在进行了一段时间你问我答的无效教导后,德川茂茂豁然开朗,三郎昏昏欲睡。之后见回组爆炸、佐佐木异三郎请罪的插曲发生后,德川茂茂也没能如愿让三郎留宿,只能依依不舍看着这个不知道长了几辈的长辈在真选组的护送下离开。 佐佐木异三郎是一点也不意外真选组也在门外、但是不来帮忙只等着看见回组笑话的。他也不打算送上门被嘲笑,而是仍然安静地跪坐在德川茂茂面前。和三郎毫无尊卑认识下的近距离不同,佐佐木异三郎跪坐的位置几近门边,只能模糊看清德川茂茂的五官表情——距离都已如此,就更不用说什么如三郎一样轻松随意地与将军交谈对话了。 十分年轻的将军只是看着三郎离去时背影,仍然是面无表情、颇具威严的样子。但有了目前这错综复杂的现状打底,他这种威严到底能否落到实处,也就只能打一个问号了。佐佐木异三郎不是小姓那样明显的眼线,但也不能算是现任将军的嫡系,因此他只是低着头等待将军说话。 第25章 而德川茂茂也确实开口了:“我得知现在要用新小判等数额兑换旧小判后,也觉得有些过分。但是询问信长公要不要改成二兑一的时候,却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 佐佐木异三郎稍有些意外德川茂茂居然会对他说这个,但还是平稳地回答道:“因为政令已经颁布出去了不好改动吧。” 德川茂茂摇了摇头:“如果能够让这个国家往好的方向改变,大家只会高兴,怎么会困扰幕府命令朝令夕改呢。” 但是他也无能为力。因为铸造新的小判也好、决定兑换比例也好,都不是他决定的。真正干涉了这个国家内政,让这个国家陷入无休止的内乱中的,是他触及不到、连名字都只能耳闻过的…… ——“天导众”*。 “既然信长公也这样认为的话。”德川茂茂总结道,“我也要做出匹配这份教导的事。那么,见回组之前关押的人生活如何?能告诉我都是些什么人吗?” 佐佐木异三郎思考了一秒,不得不先揭露事实:“不,先不说到底是谁,也不说刚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信长公,他根本就没教导过你吧。” —— 将军这边气氛还算可以,被送出去的三郎这里就气氛险恶了——当然了,气氛险恶是只针对开车的成员的。 目睹了见回组的笑话后的真选组原本是挺快活的,然而可惜的是他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三郎第一次去见将军还能算是真选组考虑到为了将军安全而安排了土方十四郎一路护送(盯着),然而在那之后将军开启了祖传滤镜不说,还慎重其事地将三郎的安全交给了真选组负责。 简而言之,负责接送,负责守门,负责守夜,并在增加了以上加班项目的基础上不加工资也没有加班费。 ……若不是亲眼见识过三郎稳稳站在事件中心的能力,土方十四郎很想直接就让人住真选组宿舍算了,免得要队员们轮流值夜班。 这一次等过了午夜才接到人还要送回去,土方十四郎自然高兴不起来,前面开车的队员感觉到了副长身上的杀气,再加上不习惯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鬼怪一样的外貌,开车都开得战战兢兢。三郎本人还毫无危机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评土方十四郎凶神恶煞的脸“挺不错”“很怀念”“看着还是觉得很困”。 这一波算是充分证明了织田信长的胆量和读空气的能力都不同寻常。 每听一句都觉得土方十四郎说不定在濒临爆发的边缘,队员当然是狂踩油门,一路将三郎送到了旅馆门口。这并不是结束——还要把人送回房才能算彻底完成任务,土方十四郎虽然不爽,但还是秉持着责任心杀气腾腾地就在前面开路,在哈欠连天的三郎紧跟上来之前就一脚踹开了门。 比后头还在走楼梯的三郎来得更快的,是开门的剎那无声袭来的刀锋。 如果土方十四郎是老老实实地开门,恐怕这回已经凉了。但正是因为他暴躁之下踹开,突袭者反而没能将他一击必杀,刀尖只从他衣前掠过,双方阴差阳错地保持了几十厘米的距离! ——也是,一个非常适合拔刀的距离。 真选组的副长毫不犹豫,拇指在刀镡上一挑,雪白的刀刃已经离鞘而出,锋刃如一弯弧月般拦向袭击者。室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掩去了所有人影,但是对方却没有优先逃离,而是紧握打刀,就在门扉的位置与其交战!旅馆走廊的灯光照入已经大开的门内,却只照亮了袭击者的下半身,这个人仍将脸容隐藏在黑暗之中! 土方十四郎在开场就已经不留情面,揉进拔刀术的一击力大势沉,已经抱了将袭击者拦腰斩断的心思。这种笔直的、带着纯粹杀气的剑术不仅没有将人击退,反而被敌人在第一下就拦住、击偏。紧接着那个袭击者的刀刃自然流畅地向上一转,比先前更加直白地指向土方十四郎的胸腔,泛出微光的刀一瞬间已经刺出了数次,这是同样抱着将土方十四郎毙于当场的想法! 真选组是没有开门这种程度的服务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土方十四郎,原本会拧开门的人应该是三郎。 看到了眼前的人不是要暗杀的对象,仍然下手如此狠辣,这个袭击者要么身份上有问题,要么是势要将三郎和这一次刺杀的在场者全部杀掉,两种可能甚至同时存在的可能性一点也不低。 这样快节奏的攻击之下,土方十四郎根本没有余裕去注意三郎的现状,只能抽空叫了句“让山崎(指开车的队员)去叫人!”,就专注于应对狂风暴雨的攻击。剑刃袭来的速度快到惊人,而土方十四郎丝毫没有闪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不辨面目的人,只在刀尖几乎抵入他衣服布料的瞬间,他才猛地矮身,腿一蹬如猛虎般向前扑去,连人带刀一齐撞向袭击者! 无论是袭击还是应对,一切都只在瞬息之中发生。 第一时间就被太郎和次郎夹心饼干似地护在中间的三郎探出头,踮起脚握住自己前方的太郎肩上的骨刺,前后摇了摇。 “进去开灯。拜托你了喔,太郎!” 第17章 在江户的第十七天 三郎摇太郎太刀的骨刺就和摇街机游戏的摇杆似的,可惜这根骨刺毫无意外地一动不动,充其量只是起到了提醒太郎太刀有人在对他说话的作用。相貌犹如鬼怪的前·付丧神停在原地,从刚刚那简短的发言里提取出了命令后,费力地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始动作——他先是转过身将三郎往次郎太刀的怀里更推了推,才迈开步子走向漆黑一片、不断发出金属碰撞声音的房间。 第26章 土方十四郎那一撞不仅将敌人撞入了更深的黑暗中,自己也跌进了缺乏光源的环境。比起在黑暗中等待已久的袭击者,刚刚进来的土方十四郎连家具的轮廓都看不清,可谓是主动选择了最劣势的开局。而他直接横在前方的刀刃如预想中的那样切开了敌人的衣物和腹部肌肤,但在细微的裂帛之声后,他的前方就失去了有人的实感,血腥味也是似有若无地缭绕在他的身边,显然这一击并未给人造成重伤,而敌人不仅成功退开,眼下还不知藏在何处。 有“鬼之副长”绰号的青年神情冷厉,无声地站直,刀尖直指前方,谨慎地在黑暗中感知敌人的位置。 不知敌人是从何时开始潜伏的,空气呈现一种久未通风的浑浊,凝滞地停留在室内。因为时间已过午夜,旅馆内外一片寂静,连楼梯里的细响也很快远去。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土方十四郎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衣料相互摩挲的细响,以及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时皮鞋蹭在地面上的摩擦声。在不知何时就会冒出的危机中,他的呼吸都变得轻而绵长,只在眼睛即将适应黑暗之前,蓦然反手向身后出刀! 这刀并未落空,而是在抵在了本要对他一刀落首的敌人刀刃下! 一击不中,敌人眼看又要退开,但这一次是土方十四郎已经抢先预估到了他的行动。青年在挡住的瞬间就扭转上身、错刃向前,不顾腰上刀鞘已经随着动作高高翘起,最大限度地压缩了敌人能退走的时间。他既不判断敌我双方实力差距,也不考虑试探什么招数,从一开始就抱着宁可受伤也要杀敌的想法,不顾距离、不顾损耗地纠缠上去。刀刃错开时彼此刃口相擦,几乎要磨出火花,声音尖锐刺耳——这是续接了之前挡刀的轨迹,要直接沿着敌人的刀纠缠向上,直到砍中那条手臂为止! 这么短的反应时间内,偷袭者根本没有变招的空隙,只能将错就错,以同样的招数袭向土方十四郎的肩膀。只是瞬间屋内便已腥味弥散,红色一路向外飞溅,砸到屋内唯一被光照亮了一半的门上。那块新染的朱红隔了几秒才在门板上悄无声息地聚集起湿润的残液,随着重力向下渐渐滑出红色的轨迹。 在仍然黑暗的室内,真选组副长的表情,想来必是如鬼般狞恶的冷笑吧? 如此短暂的对决之后,屋里似乎又重归于平静——直至那个过于高大、连进门都需要俯首的家伙出现在了门口,将本就微弱的走廊灯光几乎挡了个严实,才有兵刃相交的声音伴着灯亮的开关声蓦然再响! 同样是在那一瞬攻击对方,土方十四郎反手握剑其实并不利于瞄准方向,全靠多年以来的剑道修行以及仿若天生的那一点战斗直觉,才能成功刺中。但正因为反手的劣势,他才能在刺中的瞬间一剌而下,若不是敌人在这关头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挡了一下,恐怕土方的刀尖能在那一瞬间直接从肩头划过腹腔! 那些飞溅的血液,正是来源于此。 敌人同样的攻击并非没用,而是被土方翘起的刀鞘顶了一下,刀刃颤动间轨迹改变,最终只是穿过了土方的肩头皮肉。 ……那个刀鞘确实是意外吗?还是说,这是作为从乡下地方挣扎出来的、被视为乡下野犬的浪士,特有的那种不惜利用手边一切去对敌的手段? 黑暗中即使敌人早早潜伏,也不可能真的视物如白昼、去看清土方是否在刺击的同时还用另一只手压住了刀鞘一端,但此时再去纠结这些细节本也没有意义。骤然大亮的灯光本会刺眼,但比起适应突然到来的光明,袭击者的第一反应便是瞄准灯与开灯者飞出数支苦无,其次才是抽刀斩向土方十四郎近在咫尺的脑袋。但就算如此,光在亮起的瞬间,也足够土方十四郎看清敌人的脸了! 但是…… “你是谁?!” ——在袭击者的斗笠之下的,是一张真选组副长并没有印象的人类面孔。 也就是说,有这等武力和潜伏能力的敌人竟然不是通缉犯更不是什么出名的攘夷志士。三郎这段时间的行踪基本都在真选组的掌控之下,若真的说有什么能引来杀身之祸的行动的话……!! ——要么发生在真选组关注到他之前,要么就是这段时间的觐见将军。 土方十四郎来不及想更多。近身战算是这位副长的长项,但刚刚突然亮灯已经是让适应了黑暗的土方有一秒的停顿,而眼下双方距离过于接近,敌人这种几乎每一招都是贴身袭来的攻击变相地要求他精神不能丝毫分散。更不用说,在灯光亮起后这个不知名的袭击者的杀意也越发炽热,已经不是前几分钟初见时的冷淡机械——他能翻转刀刃拦住一斩没有问题,要阻拦下那些苦无就实在太迟! 甚至没有转过头去看进来开灯的太郎太刀现状的空隙,土方十四郎双手持刀,死死抵住敌人的刀刃,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的刀压过去! 专注于这种力量的比拼,无论是土方还是袭击者,都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太郎太刀的异常,这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了。 高大的前·付丧神头顶几乎碰到了天花板,肌肉虬结的身躯光是进来就让房间显得有些狭小逼仄。他在夜间的视力其实相当糟糕,按下灯具的开关完全是凭着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天的记忆。正因如此,在灯完全亮起时,他反而是最适应的。那些苦无角度刁钻且瞄准要害而去,他也确实没有表现出什么灵活的躲闪反应——但他身上那些盘桓的蛇骨已经如同活物一般扭动游走了起来,绕在他的要害上,苦无只击裂了蛇骨脊椎,而那些如雾一样的漆黑秽气又从不知哪个角落冒出,将蛇骨上的裂纹瞬息填平! 第27章 太郎太刀似乎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遵循着命令而来,在灯光大亮的同时探出手去,去挡住那些本应击碎灯具的苦无,不让主公开灯的想法落空罢了。 纵使手掌被苦无穿过,从伤口中流下的,也不过是黏糊腐败犹如黑泥的漆黑血液。 虽然没有直接面对太郎太刀身上那诡异的一幕,但灯还亮着,这就足够袭击者明白刚刚的苦无落空了。太郎太刀的能力如何他一无所知,但显然如果不是他熟悉的主场,二打一就是他的劣势! 毫不迟疑地,袭击者对土方十四郎时当头劈下,头颅自然地前倾和低垂,几根飞针便毫无预兆地从后颈与衣料的空隙中嗖嗖射出! 在接住这新的劈击时,土方十四郎耳朵微动,听到了自己刀刃隐约传出的、不堪重负的脆响。 没等他的表情发出变化,他身后的太郎太刀已经爆发出一声嘶鸣!以同样的手法接下了飞针、但也确认了有人一直在阻挠自己,目前神智尚不能用正常方式来判断的前·付丧神对此的响应也是愤而出刀、施以警告! 灯光只来得及在大太刀的刀面上映出一道清凌凌的弧光,一切就已经在太郎太刀的挥击下破碎。狭窄的房屋原本就不适应这种大太刀战斗,但是那一挥在瞬间就搅动了室内的空气,就如有暴风从刃面上吹拂出来,在屋内狂暴地开始肆虐!直接被大太刀刃尖划过的衣柜与墙壁整齐地裂开,甚至没能为那一挥刀造成任何阻碍,家具、地板,都被暴风般的剑气切割出道道刀痕,灯泡只轻轻一摇,就啪地爆开,碎掉的灯管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屋子在眨眼间就陷入了黑暗。 太郎太刀:…… 在太郎太刀试图思考该如何挽救这一切的时候,三郎的声音犹如天籁般在门口响起。 “……喔!还有人吗?”三郎有点困扰道,“这次来的应该是幕府背后的人吧?我还想找他们说一些帮忙的事呢——人还在吗?” 第18章 在江户的第十八天 首先要说的是虽然太郎太刀这一刀的威势实在是惊心动魄,但不管是土方十四郎还是袭击者都没有因此惨遭不幸……嗯,这点而言实属万幸。 那么三郎接下来的沟通也就顺理成章了。 虽然将军本人对三郎推崇到几近失智,但三郎在这之前籍籍无名也是事实。因此这次派来刺杀三郎的并非重要角色——话虽如此,用来传话的话也已经够格。 毕竟对于三郎来说,他欠缺的本来就只是一条找人的途径。 掐指一算,从他从天而降起到现在也才十来天,已经完成了“为了找穿越时空的机器而找上万事屋”“万事屋进局子了于是去找将军”“将军也没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机器的消息”“刚好让刺客去传话让比将军隐藏更深的人自己找上门”一系列的事…… 果然这家伙开挂了吧!?行动力和这一串的连续事件都是在开挂吧!不要擅自就将可以拍四十集连续剧的剧情缩短成十几章啊喂!! 常人的话光是见到将军就是妄想了,更别说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确定将军是受制于人、并且能刚遇见刺杀就判断出对方来历还主动让人下次上门的。土方十四郎虽说本身也觉得三郎可能不太简单,但对方的这种胆量和骚操作他还是没有想到的——仔细想想的话,三郎的做法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但是这中间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 ……可能是传说中的思考过程吧。感觉三郎这家伙,干起事情来根本不用经过仔细思考的啊。 房间经过这么一番破坏当然是不能再住了,三郎从兜里掏出一枚当初桂换给他的金币作为维修费和重新订房的费用,支付给了被这种突发事件吓得躲到桌子底下的前台小姐姐。没一会儿,他们就已经在新的房间里排排坐,等待着真选组的其他人赶到。 屋子里干净整洁,一拉亮灯,整个房间就立刻亮堂了起来,粗粗一看没有任何能够藏下人的阴影。 草草处理了伤口的土方十四郎习惯性地为自己点了一根烟。他行动间难免拉扯到伤口,但因为从头到尾都臭着一张脸,反而让人看不出来受伤的痛楚。脱离了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打斗环境,真选组的副长也就终于有余力将心思放在其他的事情上——像是袭击者到底是谁派来的、将军背后的操纵者到底是谁、三郎到底怎么看待目前局势的,这种事情就算知道了,对他区区一个副长而言也毫无意义。因此他叼着烟沉吟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样的: “万事屋那群家伙被抓起来,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三郎一秒回答:“喔!就是我拜托他们帮忙换钱的!” 土方十四郎:“谁问这个了!我是说你在这之前是不是已经知道他们会被抓进去了!” 三郎一边拆着纸盒塑封一边回答道:“不吧?他们突然被关起来我也蛮苦恼的,就是这样才想着去找将军问问看穿越时空的事情。” 土方十四郎:“……我明白了。”虽然不知道把你们送进局子的人是谁,但是就将军和三郎见面这件事来说罪魁祸首四舍五入也是你们啊万事屋!而且你们这个委托人对穿越时空这种事情为何如此执着! 虽然就事实而言三郎根本不可能因为有了万事屋就无所事事,迟早还是要和将军来一次命运般的偶像与粉丝头子的相遇,但土方十四郎猛抽两口烟,还是对将军突如其来的狂热反应有点接受无能。 第28章 ——实不相瞒,当他听到上级有打算指派一队人马从此三郎走哪他们跟哪,只是还在真选组与见回组中犹豫不决时,头一次发自内心地期盼这种好事落在见回组的头上。 天知道将军和三郎才见了两次面!做到这种程度大可不必啊茂茂将军!! 但话又说回来,万事屋虽然确实是因为拿了三郎的钱才入狱,但土方十四郎在这几天里沉下心来想想,自然也能想清楚,万事屋当天拿的是谁给的小判、小判样式是否正规其实都毫无意义。就和三郎的被袭击需要的不是单纯地把袭击者打败,而是需要彻底解决自己被盯上的根由一样——就算这一次万事屋没有因为三郎的小判入狱,也迟早会背上新的罪名。 他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所以你只是让茂茂公下令对万事屋特殊照顾,没打算让茂茂公直接放人!” 三郎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过来:“这很正常吧?不过,真的是要让将军帮忙的时候我也不会拒绝。” “该说确实正常……不,就是因为这个……啧。总之,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土方十四郎抽烟的动作还是放松了许多,叼着烟好一会儿才深深吸入,然后缓缓呼出白雾,“你的护卫应该不擅长在房间里战斗吧。既然袭击者都找上门了,就别想踩了真选组的脸还能全身而退,我们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但也别指望太多,保护你到底的承诺仅限这几天而已。” “喔哦,多谢了。脸看上去很凶结果是个好人啊!”三郎毫不犹豫就应了下来,举起终于拆完塑封的纸牌,兴致勃勃道,“来玩uno吗?” “……刚被刺杀完你心也挺大啊!” —— 这厢三郎和土方十四郎已经从被刺杀的腥风血雨一键过渡到了闲闲散散的打牌游戏,那厢 刺杀的幕后黑手却没有这么风平浪静。 虽然袭击者没有完成刺杀,但是一来当时有真选组的副长在、且他们也没有想到三郎身边的两个护卫会有如此实力,二来他们派出去的本也不是最顶尖的暗杀者。三郎能保全性命或许让他们觉得有些意外,但那仍然只是轻飘飘的、犹如水面被微风吹皱一般、只在最表面泛滥的情绪,既不足以让他们正视三郎,也不足以让他们放下杀心。一个人刺杀未成那就派两个,这一次有土方十四郎在那么下一次就先把人调开,就如弹走一个虫子一样轻轻抹消掉傀儡将军身边的毒虫—— 但这种前提,是建立在他们没有听到三郎的传话上的。 没有什么长篇大论,也没有什么威胁。袭击者传达过来的只有最简单不过的几句话: 【地球外的天人全都流通黄金吗?感觉不见得诶。】 【就枫这样改铸金币太浪费了,而且随便把人关起来也会把其他人吓跑喔!】 【我也有事想拜托你们,下次不用这样来找我喔!】 对吧?很简单吧?仿佛只是顺口的抱怨和理不直气也壮的要求吧? 但是正因为简单,所以才会在最初的瞬间让这些隐于幕府背后的掌控者有种被冒犯的不悦——而人是不会觉得被虫子冒犯了的。 如果有星球是人人都是雇佣兵,那么为什么不可能会有星球遍地是黄金钻石?每个星球的矿产资源不同,所谓黄金的昂贵也只限于认同黄金购买力的星球而已。在这种多个星球、多个种族共同存在的现状中,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成为绝对的硬通货。如果这些天人——也就是目前掌握了幕府的“天导众”是抱着竭泽而渔的心态尽可能地搜刮,那么江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天人大使馆、以及停着飞往各个星球的宇宙飞船的集散地*了。正是因为认可了这个星球发展的潜力,他们才会做出改铸小判的举动,打算首先遏制枫住黄金的外流再图其他。 让万事屋入狱也好,新旧小判重量相差悬殊也好,都仅能算是通往目的地的一个起始。 臭名昭著的海盗团尚且能在江户占据地盘赚取钱财,作为最早就在这个国家掌握了权利的人,他们要求更多本应是理直气壮的吧? 会被冒犯正是因为被说中了心思。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冒犯,三郎能够被他们提拔到比虫子稍高的位置,在下一次的“见面”和交谈结果出来前,暂时打消掉对他的杀意了。 当然,就这几句话要让“天导众”屈尊去见三郎必不可能。在甚至没超过两分钟的随意挑选后,这个任务最终落到了某个男人的头上—— 而这,大概就是几日后准备出门的三郎被人拦下的缘由了。 第19章 在江户的第十九天 三郎准备出门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万事屋在今天就要行刑了。 ……三郎你行不行啊!! 万事屋眼看就要凉了啊!就要因为你的一个小判,某动漫的主角组合就要砍掉一半的戏份在今天杀青啊!! 这几天里土方十四郎切实地在履行着保护着三郎安全的诺言,但随着行刑时间的逼近,这位真选组副长凶恶的神情中也隐约带上了些焦躁。那一次的刺杀后三郎身边再无这种危险的陌生人物出现——三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在那天理直气壮地当场就把话给说完了让人带话,回头打uno时也是有问必答,连带着让土方十四郎也不得不意识到茂茂将军背后的天人组织的存在。然而这种茂茂将军都难以触及的角色,区区一个真选组副长就更不可能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眼下也只能在这里干等着着急。 第29章 好在在土方彻底等不下去之前,三郎连收拾都不带收拾的就准备出门了。 表情凶恶但也能称上一句面容英俊的土方十四郎二话不说,配着刀就一跃而起,一边嘴上不客气地呵斥了这位茂茂将军的贵客不顾安危贸然出行,一边飞快地拿起车钥匙三步并做两步地在前面开路。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停车的位置离旅馆大门并不远,只是大门对比起次郎太郎的身高来说略显不足。两个人类当然顺畅无阻地直接出了门,但两个前·付丧神却直愣愣地朝前走然后一头撞到门框上——顺带一提这种场景在之前每次三郎出门时都有发生过。或许是因为损坏了脑子(?),这种撞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比起前几次木木呆呆、只要三郎没有发现就持续性撞门口、不撞穿不罢休的场面,这一次他们好歹在被撞了一次后学聪明了些,懂得慢慢屈膝,去试着将身体降低到比门框更低的高度了。 这种身残志坚努力学习的精神真的是茂茂看了都要落泪。 三郎在注意到次郎太郎他们这一次似乎学会了变通,就相当痛快地不去干涉惨遭不幸的下属自强不息的行动,土方十四郎更是左顾右盼,在不时有人经过的这块地方寻找着车辆的停放处——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多找,真选组在普通人口中的名声并不优良,停在附近的车以及周围一圈都是标准的真空地带。就算有人接近,恐怕也是桂小太郎那种图谋炸车的攘夷志士之流或者想划车的熊孩子。 ……不对。 在车的旁边,竟然有一个人双手插着口袋、状态颇为闲散地等在旁边。那个人个子不算高大,正好奇般地歪着头透过车窗玻璃去看空荡荡的内里,从土方十四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清爽的后发和一小截侧脸肌肤。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剪着妹妹头的少女,同样是背对着三郎他们,只从浴衣袖子里隐约露出的两条白藕一般、写着诸多字符的小臂,正轻快地摇来摇去。而后,她像是发觉了自己正被人注视,突然偏过脸来对着三郎他们露出毫无感情的一瞥。 土方十四郎条件反射地瞪视过去,在他的视野中,那个还饶有兴趣看着车窗的男人已经徐徐转身,露出一张清秀的、看不出攻击性的脸孔。在与土方十四郎对视的瞬间,他的神情已经变得期待而惊喜,目光连忙去捕捉在土方十四郎后一步的三郎身影,道:“是织田先生吗?我等您很久了。” 说完,他似乎才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强烈,笑了笑开始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藤崎。先前有同事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真是抱歉——所以这一次是由我前来,希望能和你有一次友好的交谈。啊、之前那个虽然说是同事,但我们做的都是不同的事,还请不要因为他的失礼行为就把我也当成那样的人。” 那个同样在车旁的少女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或许是走开了。土方十四郎蹙紧了眉,也没有多注意这么一个一闪而逝的人影,将本能的战斗反应勉强归结于“藤崎”出现得有些突然,以及自己与这种过于温和友好且正常(重点)的交流话语的相性不合。真选组副长整个人就像被蚂蚁爬了一样用力地耸起双肩缩后脖子,目光凛冽地上下扫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无论是土方十四郎本身的凶意还是他副长的身份,对于普通人来说都可以算是杀伤力十足。但自称“藤崎”的男子完全没有被惊到——他就和根本不觉得这里还有个人一样,笑容满面地越过了土方十四郎,漫步走向三郎。可他嘴上说着是为了三郎而来,但除了最开始的打招呼以外,他的目光分明随着步子紧紧地锁定了三郎身后的两名终于出了门、高大到完全不可能被遮掩的付丧神,视线从他们肌肉虬结的手臂、狰狞的骨角一路滑去,直至定格在两名大太刀男士几乎一模一样的、瘦削而干枯的脸孔上。 而后他站定在三郎面前,两眼几乎弯成两道圆弧:“这就是你的护卫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长相的人,真是太厉害了!” “我也觉得!”三郎欣然道,“变得更强壮了一看就很厉害!不过对于我来说,还是从前能自由交流的样子比较容易相处吔。” “是吗?我也觉得能够交流的话是相当不错的事,只是免不了要根据性能去选择呢。”藤崎依旧笑得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存在……实在是太惊喜了。那么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吧。” “我是‘天导众’这次派来的说客,但不是他们的下属,充其量只是被熟人引荐过去的编外人员。作为诚意,万事屋的处刑已经被中止了,后续他们能否被释放取决于你能向‘天导众’给出什么。” “以及,接下来是我私人的请求——” 藤崎一手摁在三郎的肩膀上,态度是不变的诚恳,但声音已经压得稍低了一些,是本人不自知或故作不知的势在必得: “请把你这两个下属给我。” “你只是用他们做护卫吧?夜兔、茶吉尼、辰罗、莲蓬*……你想要什么种族的护卫我都可以帮你联系,想要其他的也没关系。” “如果是要现在让万事屋被释放我也办得到喔?” 三郎困惑地一歪头,顺手就把搭在肩上的手扫下去了:“嗯?什么兔?我对动物没兴趣啦。太郎和次郎对我来说还蛮重要的诶,抱歉了喔,不能给你。” 第30章 “但你完全不知道它们的用法。”藤崎笃定道,“而且,它们偶尔也会有攻击意图吧?既然是不受控制的家伙,交到我这种对它们更了解的人手上不是更好吗?” “当然啦,我完全尊重你的意思。可是一下子就能达成双赢的场面也是很难得的,拖延久了反而容易有损失——这是我个人的人生感悟,你觉得呢?” “我不觉得啦——” “你这家伙。”被忽视已久的土方十四郎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下去,直接伸出还带着鞘的刀横在二人之间,朝着藤崎的脸拍过去,在将后者逼退几步后立刻挤了进来,挡在三郎面前,“既然说着尊重别人就离远一点!张口就问人家要下属,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诶——我只是不忍心看见良材埋没而已。”藤崎的笑容渐渐消失,但是整个人的身上仍然呈现出一种温和无害的气质,唯独不再笑后的眼睛平静到了冷漠的程度,仿佛与躯壳割裂,“若是非要问我的话……啊,是这个吧!我家的孩子很喜欢这种类型!” 他笃定地重复道: “——他一定很喜欢。” “所以你就在这里假惺惺地说着双赢实际上威逼利诱,你是哪里跑出来的熊家长吗?”土方十四郎扬了扬下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听好了,那两个大块头是自己长了脑子的,虽然就和没长一样,但别随便就把他们当成可以拿来拿去的东西。” “所以我才说,它们在我这里才是良材啊。” 藤崎只是重新露出了微笑,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被土方十四郎的发言冒犯到。他甚至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袖子,才继续问道: “天导众那边我也可以帮忙说情、对于它们本身我也愿意支付费用和使用人脉……很划算吧织田先生?我是怀着诚心想要让它们到新的环境和变得更好的。” “你这种普通人持有它们的话,更容易引来不好的东西——啊呀,这句算是真心的告诫。” “不行喔。”三郎斩钉截铁道,“毕竟是一直跟着我来了这里的我的刀剑嘛!就不用你操心了!” “被拒绝了……唉,这也没办法啊。”藤崎困扰地叹了口气,竟然没有继续纠缠,“不过我的话还是有效的。如果想通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说完后,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当然。是它们还在你身边的时候。” 经过了这么一个插曲,尤其是嗅到了最后那句话的威胁味道,土方十四郎一路上的表情都很臭。反倒是毫不犹豫当场拒绝的三郎仍然神情轻松地靠在车后座上,被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一左一右地护卫着。刚刚那个“藤崎”说话的口吻虽然讨人厌,但是也明明白白地说清楚了万事屋的处刑时间本推迟了,两个人纯属是想要亲眼看看才会仍然开车过来。 布告栏上果然已经换了新的处刑公告,大抵是刚贴上去的,公告四周都还有涂了胶水后渗出来的一点湿意。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看着刑场上三个被关了半个月仍然精神很好的家伙中气十足地叫嚷着: “我要吃饭!就因为被带来处刑,我的早饭才只吃了一半阿鲁!!现在再坐车回去肯定连午饭都要错过了!” “你真被处刑了以后就永远错过早饭和午饭了!!你这是被推到刑场上再劫后余生后能说出来的话吗?就一点点、刚刚就差一点刀就砍下来了啊!!脑袋和脑袋上的毛都要没了啊!” “呵,新八你就是胆子太小了。就算在刑场上也要谈笑自若才能算是真的……” “银桑,你腿在抖喔。” “没抖!我才没有!” “现在是是全身都在抖了啊你在挣扎什么啊!!” “人有三急嘛,其实我这是憋○、憋○、憋○还有憋○导致的——” “闭嘴啊!!我们的读者里可是有女孩子的啊不会想听你这种发言的!!还有你这已经不是三个是四个了,到底是憋了什么才会都消音了?!” “喂,你来给我修修刘海啦,我刘海长长了阿鲁。” “等一下等一下神乐!不要对本来要给你砍头的人说这种话啊!!” 刑场上的万事屋,志村新八以一敌二舌战同伴,应对得相当从容且字字犀利。已经抵达,还没看到人但已经能从这些对话里听出说话的都是谁,土方十四郎也就放松了肩膀,没打算挤进去看个清楚,而是靠在车上,又悠悠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原本维护刑场秩序的真选组成员看到了他,左顾右盼一会,飞快地跑过来,对他小声地说道:“副长,西乡刚刚也被见回组逮捕了。” 土方十四郎:“……西乡?那个人妖店的?逮捕他的原因是什么?” “也是违反幕府回收法令。”在土方的背后,不知何时落在了车顶上的青年低声道,“不止是西乡,恐怕接下来登势他们也无法独善其身。” “这样吗,还真是……不,这才是最合理的做法吧,以幕府的打算来说。”土方十四郎握紧了刀鞘,冷锐的刀刃一寸寸从鞘中脱离,“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混账东西!居然跳到我眼前来,该夸你胆子见长吗桂!” 被土方十四郎突然挥刀袭击的桂小太郎脚一蹬就向后跃下了车顶。他戴着一个只在双眼位置挖了两个洞的蓝色系带*,中气十足、理直气壮地说道:“不是假发,是桂……呜噗!” 第31章 第20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天 这一声像是从灵魂里发出的“呜噗”声的源头很简单——那就是桂帅气落地的同时踩到了石子,脚下一滑,非常自然地以脸着地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出场台词。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两管鼻血,但桂小太郎浑不在意地擦掉,重新站起来开口仍然中气十足:“不是假发,是桂……桂龟!” “你是想了一下才说出来的吧。”土方十四郎好不容易有些回暖的表情再度变得十分狰狞,怒视着刚刚一摔后才露出背后迷你龟壳的桂小太郎,“这么迫不及待来送死吗?这样倒是可以满足你!” 刚刚遇到笑面虎而生的愤懑还没消散,跳出来的桂又是和真选组新仇旧恨俱全、名字都还在通缉令上的角色,土方十四郎冒出来的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刚刚那一刀一点都不让人意外。但桂小太郎拍了拍身上的灰,隔着一辆车与土方十四郎对视,尚留在脸上的鼻血痕迹有些可笑,风姿仍是从容不迫。 没有处刑的刑场干干净净毫无看头,吵吵嚷嚷的万事屋们也被带上了车准备被重新关回去,原本围观过来的人群也就渐渐散去。尽管他们不会靠近一看就十分危险的持刀的副长,但人流涌动,仍是无声压榨着他们周围的空间。这种生活化的气息脆弱、无害,但因为两个武力值都很危险的男人都没有将无辜人卷入其中的想法,因此一触即发的战斗气场反而被渐渐弱化,转成了漫长的对峙。 “哼,我的伪装居然被看破了吗。(伊莉萨白在桂的背后举牌:很难看不破)”尽管一个照面就被认了出来,但桂小太郎双手环胸,气势丝毫不落下风,“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而是找三郎有事。” “嚯?这是发现对方是惹不起的大人物而为骗钱的事来求饶吗?还是尝到了甜头想要再骗一点?”土方十四郎冷漠回应道,“被称为‘狂乱贵公子’的家伙也堕落了啊。” ……根本听不懂土方十四郎在说什么,但是完全不打算懂的桂小太郎抬头挺胸,浑然不知这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抢人钱的误会从此焊死:“你这种走狗才不懂我们的志向。总之你不懂不要在别人说正事的时候插话吗?” “我可不懂将军的贵客和你这种人有什么正事可以说。”土方十四郎眼神一厉,抬起刀鞘敲了敲车窗,径直朝还在后座上的三郎问道: “喂,你和他之间有什么事吗?应该不是什么要支开我才能和攘·夷·志·士说的话吧,哈?” 三郎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左边的土方十四郎,再看了眼右边的桂小太郎,还带着一点困意地说道:“刚刚好像听见谁说又有人被抓起来了……谁啊?” 桂小太郎轻易地就被带偏了注意力,立刻解释起来:“是人妖俱乐部的老板西乡。以前也是攘夷志士,在歌舞伎町里也是重量级的人物。目前还不知道其他藩的情况如何……但恐怕整个歌舞伎町都是要被拎出来的那只鸡。” 常年和攘夷志士针锋相对、此刻考虑到三郎随时要被叫过去下一次面见将军而严阵以待的土方十四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喂,这不是随便就能对人说出来的东西吧。你为什么要对三郎说这个?” 桂理直气壮:“你在说什么啊,他可是会给钱(指资助攘夷志士)的!” 三郎恍然:“喔!之前好像有说过(指招募人马)!” 土方十四郎了然:“什么啊,原来是花钱吗(指买消息)。” 三个人三种理解方式,然而诡异地达成了表面的平静。于是土方十四郎也不再紧绷着像是随时要给出去一刀,桂也得以详细地向三郎介绍了目前江户的情势变化,算是补足了三郎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的短板。 听完之后,三郎果然也像是土方十四郎一样说道:“这(抓西乡)很合理啊!” 已经将三郎视为攘夷志士支持者的桂小太郎也满意地颔首:“对啊,就是因为这个,银时他们被抓进去才更奇怪。” 虽然目前被抓的除了万事屋就是人妖俱乐部的老板,这一点怎么想都槽点很多,但银时当初想要换钱会选择西乡而不是金店,这本身也说明了西乡的势力足以与歌舞伎町里盘根错节的金店抗衡。天人入驻所带来的繁华是逐步向外扩散的——也就是说,建立起了集散地的江户最为繁华,而江户之外的藩国就距离越远越显萧条冷清。而在江户之中,又属歌舞伎町和吉原最为特别。 吉原如何暂且不说——只说歌舞伎町。这里生活着的天人比例是最高的,银时三人作为万事屋的影响力也大多在歌舞伎町这一块。如果幕府想要尽快推行新旧小判的更换,拿歌舞伎町下手作为典型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是,既然会将西乡也抓入狱中,那么就说明这一次的幕府对于推行新旧小判更换的态度十分迫切。那既然已经有抓捕西乡的动力与勇气,为什么非要先抓万事屋、并且持续将万事屋被捕的原因向外宣传? 比起已被称作“歌舞伎町四天王”之一的西乡,银时三人的重量分明还稍有欠缺。 桂尚且不知道其中问题,而三郎已经一敲手心,迅速地确定了答案:“是那个人吧!今天找过来的藤原!” “……不是叫藤崎吗?!”土方十四郎下意识道。 “名字无所谓啦,至少银时的事是他做的。”三郎道,“有这种感觉。” 第32章 “……”土方十四郎甚至已经放弃了吐槽三郎这个怎么听都不靠谱的感觉之说,沉思片刻后道,“是他们(天导众)的话,那幕府现在的雷厉风行倒是有了解释。” 桂探头探脑问道:“谁?什么藤崎?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来找你们了吗?” 土方十四郎充耳不闻,继续对三郎说道:“而且那个恶心的家伙能一句话就叫停处刑,要么来头很大,要么就只在这件事上有很大权力。” 桂上蹿下跳:“谁?我在这里没看到有谁特地来叫停处刑?” 土方十四郎总结道:“可惜在当时没想逮住他。呿,现在要找人恐怕要花点时间了。” 桂……很坚强地一扭头(伊莉萨白在他身后举牌:插不进去话的桂先生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强撑着露出才不感兴趣的神色:“哼,我早就猜到了……晚上八点播的电视剧下一集伊藤和京子肯定就要互诉衷肠!伊莉萨白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刚好这里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要说晚饭的话果然还是荞麦面。” (伊莉萨白举起牌子,对桂的行为进行上帝视角的解读:为了避免尴尬已经开始胡说八道。) “所以你一直在这里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吵死了。”自顾自地总结完毕,根本不想搭理桂小太郎的土方十四郎瞥了一眼还在另一侧车窗转悠的桂小太郎,不客气道,“消息送到了你也该滚了吧?” 被搭理了的桂来了精神:“该走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土方十四郎冷笑一声,虽然没有再次抽刀也没有和桂继续这么发展下去会有三角关系既视感的对话,但他选择了直接开门跨上汽车的驾驶位。 在土方十四郎要启动车辆前,桂扒着车窗对三郎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话:“要一起去见回组吗?” 三郎“唔”了一声,非常爽快地答应和下车了。 下车了!!! 土方十四郎简直满脸都写着问号——他这么大一个真选组副长在旁边,你去同为警察的见回组居然不考虑问他帮忙而是要选择和恐怖分子一起走的吗?? 考虑到人多和这几天剧增的信息量,难得要对桂小太郎眼不见为净一次的土方十四郎下意识地就要松开安全带下车,但他才只来得及推开一点车门,爆炸的巨响就在车下炸开! 千钧一发之际,土方十四郎猛然向前一扑,就地一滚才脱离了爆炸范围,回头看向三郎的位置。车辆的底盘已经塌陷,车门和前盖歪七扭八地弹出来再凌乱地堆砌在一起,细小的火苗正从这一堆钢铁废物上升起。隔着一层热浪,三郎的神情是肉眼可见的茫然——土方十四郎毫不怀疑这是真的很茫然,而报了刚刚被忽视的一箭之仇的桂小太郎则得意洋洋地双手环胸,正气凛然道:“抱歉,我果然还是很讨厌真选组。*” ……不愧是你啊桂小太郎!!刚炸了见回组现在就来炸真选组的车了啊!! 这个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三郎天命在身幸运加成还是该说差一点桂小太郎就要将自己(自认为的)金主葬送在爆炸中了啊!!这个炸弹肯定不是刚刚才放的啊!! 对桂小太郎和对真选组来说,这种炸与被炸都是日常活动、传统艺能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双方都有分寸……大概?? 三郎没看懂,但他大受震撼,当场就进行了一个海豹鼓掌。 不过鼓掌完后,三郎还是直白地说道:“我还要坐真选组的车,下次不要这样做了。” 桂信心满满道:“放心吧,我们攘夷志士很有原则的,只针对这些幕府走狗们。现在就走吧!” 土方十四郎额头青筋直跳:“我还在呢!当着我的面带走将军的客人,你问过我了吗?!” 第21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一天 q:土方十四郎抢回三郎了吗? a:笑死,根本追不上。 桂小太郎的逃跑技能可是在与真选组的多次斗智斗勇中磨炼出来的,眼下真选组成员还四散在刑场外围,没那么快聚集过来,而还得绕过车子的土方十四郎本人又怎么可能追得上经验丰富的桂小太郎。至于三郎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虽然本人身体素质是比不上土方和桂这种正处于巅峰年龄的人的,但他有外挂(划掉)代步工具啊!!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这么两个肌肉结实的家伙,扛起三郎就和扛个纸片人似的完全没有压力,在跳跃力、速度、反应力上他们也能游刃有余地跟上桂小太郎,简直不像是几十分钟前还傻呆呆地会用头撞门的角色——再回忆起和三郎闲聊时对方所说、有关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是他麾下机动(速度)最慢的那一类付丧神的事,土方十四郎只感觉到了浓浓的凡尔赛。 但想想三郎和桂小太郎不是去祸害将军和真选组,而是去祸害真选组的竞争对手见回组……随便吧。 出于此等不能言说、但是一定会在见回组又发生什么爆炸惨案的时候乐见其成幸灾乐祸的心思,土方十四郎只追了几下就放慢了脚步。在想通之前一直跟着三郎是因为担心天导众的下一次房中刺杀,而今天出现的藤崎虽然虚伪得要命、对次郎太郎也迷之势在必得以外,也透露出天导众对三郎已无之前的杀意,他的脚步就更是完全停住了。 而他这边暂时放弃了追杀,桂小太郎这边当然更是轻松。不多时,他们就已经抵达了见回组的门口。 第33章 既然是江户的警察组织,见回组当然没有什么打开大门让人参观的好习惯。桂小太郎踮起脚远远地看了几眼,遗憾地发现当时被他炸出来的缺口都已经被修补完全,来往巡逻的人也更多了——这说明要在大白天抡炸弹过去,弄出一个能让他们潜入、银时对话、还要及时撤退的时间,这难度完全不是上一次能比的。 桂小太郎一手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向三郎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三郎这次连“啊”一声的思考时间都不用,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见回组局长佐佐木异三郎的名片! “打电话叫人领我们进去吧。” “这是!”桂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看清了名片上的字后大为感动,“没想到你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好,我就舍命陪君子!【伊莉萨白举起牌子进行强调说明:是桂先生先说要来的!】” 【桂先生还在被通缉】 【刚刚还被真选组认出来了!】 伊莉萨白用举牌对桂发出了直击灵魂的三连击,但奈何只会举牌不说话,吐槽效果因此大打折扣,最终和次郎太郎一样被排除在了吐槽役的名单之外,只能看着这两个人一个真的敢想一个真的敢做,直接用(桂小太郎的)手机拨通了佐佐木异三郎的电话。 ……行吧,认真计较这两个人的行为根本一点用都没吧。 电话对面的人在听完三郎的请求后,很有礼貌地做出了回应,由此可见佐佐木异三郎的个人修养实在不错——要是换成土方十四郎接到这种电话,大概在最开头就会直接暴怒地回以一句“神经病啊!”——而在三郎打完电话的几分钟后,见回组的大门不仅大开,穿着雪白制服的见回组局长步履匆匆地走了出来,竟然还是亲自迎接的。 虽然和佐佐木异三郎完全不认识,但三郎还是很自来熟地朝着他挥了挥手:“就是和电话里说的那样啦,麻烦带我们去见银时。” 见回组的局长的目光在桂小太郎身上定了一定,很快移开,有些兴致缺缺地耷拉着眼皮,慢条斯理道:“您这样让我很难办啊。就算是将军的贵客,也不见得什么地方都能参观的。” 三郎毫不犹豫道:“喔,那我要叫茂茂将军一起来参观吗?” 佐佐木异三郎:“……倒也不必。” 他和三郎接触时间短的可怜,但已经有种“这个人很难搞、并且难搞就难搞在真的会去做”的感觉,也并不想现在就迎接将军本人并无此意但一定非常愿意答应三郎的突击检查,只能扶了扶自己的单框眼镜,平静地试图从别的地方入手: “您是贵客我不好阻拦,不过您身边这些并没有在将军那边的特殊待遇吧。” 这回就轮到桂小太郎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气势汹汹地挡在三郎面前,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哥说话!我大哥难道连带护卫的排面都没有吗!” 佐佐木异三郎:“……?” 桂小太郎:“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告诉你我大哥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投诉你啊!” 佐佐木异三郎:“……” 就算一个照面就看穿了对面的人是谁,面对桂小太郎如此浮夸和豁得出去的表演,见回组的局长也不由得哑然。他原本也可以直接拔刀将这个前几天的爆炸犯直接抓捕归案的,但看了看被指明为“大哥”却完全不在状态中的三郎、以及三郎身后两个人高马大的付丧神、再到桂小太郎本人,他沉默了几秒后还是露出一副怠惰的表情,淡淡道:“……我知道了,那么就请进吧。我会让见回组的组员作为导游为你们详细介绍。” 说完,他就半点不想和这群人多相处的样子,一点也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他身后三郎和桂小太郎(根本没有小声地)窃窃私语: 三郎:“唔喔,刚刚说得很流畅啊。我是大哥吗?” 桂小太郎:“哼哼,我们攘夷志士怎么可能随便叫人大哥!是昨天看到的电视剧,这个台词真是经典啊,伊藤和京子的故事外三桥其实也……” ——桂浮夸表演的由来算是就这么破案了。走在前面的佐佐木异三郎很想转过头去让这两个人收敛一点,但这想法只在他脑子停留了几秒就散去了——他并不担心这两个人会跑到除银时的牢狱以外地方去,或者说,就算这两个人真的四处乱跑也无所谓,见回组真正紧要的东西并不是随便跑几个房间就能办到的。就比如…… 咔哒。 佐佐木异三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依旧是那副有些无精打采、兴致缺缺的平淡表情:“抱歉,久等了。” “怎么会,高杉先生是我很中意的人呢。”先前还在三郎面前出现过的藤崎仍然笑容清爽犹如少年,身体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手掌却在不住爱惜地抚弄正倚靠着他的少女的短发,“您要是再晚来一点,我就会忍不住想向高杉先生搭话了吧?哈。” 被他如此称呼的男人却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只是嗤笑一声,神情冷漠而阴郁。高杉原本是直接坐在见回组局长的办公桌上,因为佐佐木异三郎的重新归来,他倒是站直了身子,紫底的浴衣上灿烂的金蝶因此晃动,一瞬间在窗户照入的光下翩跹欲飞,只是即刻就又重隐于大片阴影中。 “我对你没有兴趣。”这是高杉对藤崎说的话,紧接着他又看向佐佐木异三郎,眉眼间是让人熟悉的、冰冷的肆意,“银时那边是已经决定释放了吗?” 第34章 “还没有得到释放的手令。”佐佐木异三郎重新坐回属于自己的座位,提起笔 旁若无人地继续工作,只嘴上平淡地回答道,“虽然看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将军两天前在探望过坂田银时等人后就一直在努力。” “如果是手令的话我现在就能允许喔?”藤崎笑道,“不过还是不要挥霍我这点少得可怜的权利了,毕竟我的‘友人’也境地艰难吶。” 说着,他又对高杉道: “说起来,我也是因为这位‘友人’才注意到你们三人的——坂田银时、高杉晋助、桂小太郎。你和坂田银时都是我关注的人喔?” 在他提起“友人”的时候,高杉晋助若有所觉般下意识一蹙眉,但很快他就又冷笑一声,对对方暗示的“友人”全无探究想法,只是表情隐约流露出些许狂意:“我和那家伙吗?你想从我身上拿到什么?” 藤崎笑容满面,瞳孔犹如黑洞般无光:“——把你的命给我,大概这种吧?” 办公室内的空气骤然肃杀,佐佐木异三郎的猛地抬头,钢笔已在瞬间脱手而出。白刃快如闪电,只瞬间就逼近了藤崎,而原本安静靠在藤崎旁边、犹如人偶的少女也同样在瞬间迎上刀刃,美丽的脸在顷刻形变。两边只眨眼间就要相交,却倏而被一支钢笔横过眼前逼近。笔尖溅出的墨水轻轻擦过刀面了无痕迹,也同样落在少女玉白的脸上顺着脸颊弧线滑下,如同未完的一笔。 藤崎伸手搭在少女的肩上,眼中晦暗莫名:“开玩笑的。不过,高杉先生不是总说要毁灭这个世界吗?如果我能达成的话,把命给我应该也无所谓吧。” 他又在高杉开头前截断了话头:“当然,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太早,只希望日后还能有和高杉先生详谈的机会。现在来说,我之前有兴趣的东西都得放一放了,毕竟——” 办公室的监视屏中清晰地映照正前往见银时的那一行人的身影,哪怕没有声音,都能从他们的手舞足蹈里猜出他们吵吵闹闹地在谈些什么。而在这过程中,高大沉默、形如鬼怪的两名大太刀付丧神就如墙壁一样堵在三郎的后面,火焰似的目光空洞地照着前方。 而屏幕中,他们那身虬结的肌肉与森白的骨角都隐隐发虚,依稀可以看见藏在那副高大身躯之中的、身材修长的两个模糊的人形影子。 “真漂亮啊。” 自称藤崎的男人如此赞叹道。 第22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二天 三郎和桂心血来潮下与万事屋们的会面,毫无意外地是以打嘴炮贯穿始终。万事屋们在知道他们住在牢里的一应费用都是从三郎付给将军的小判中扣除后,当场一拍大腿,恬不知耻地要求再来几枚最好是能把伙食提升到餐餐有龙虾松茸的地步…… 就冲这蹬鼻子上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劲,就知道万事屋对于这次无妄之灾是一点阴影都没留下了。 当然,因为西乡也是被见回组抓捕入狱的,他所在的牢房就在银时等人的对面。所以这次探监过程中,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地穿插了人妖俱乐部老板和万事屋的激情对骂,尤其是银时这边吃食上有了特别待遇,而西乡连根草都没得啃,那三个人还表情异常浮夸地捧着烤鸡在西乡面前又嗅又啃……这些毫无营养的片段就不用多说。只是在这些对骂的间歇中,三郎和桂也不难问出,这次西乡被抓捕的过程也和银时一样毫无预兆且目标明确。 虽说也有西乡不愿波及俱乐部的员工和普通客人、没有大肆反抗的成分在,但见回组过于利落的作风也实在是反常。桂小太郎没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爆炸实属意外之喜),但他在这种事上敏感程度要远超旁人——只要他脑子不瓦特掉。因此他也终于窥得这件事的全貌—— 自幕府屈服于天人开始,直至今日,已经过去太长时间了。这期间来来往往的天人太多,作为贵金属的黄金已在贸易中不断外流。即使一开始幕府还能默契给天人“让利”,以金钱换取新式武器和更多的支持,但几年如一日地下来,这种“让利”必然会影响到幕府本身的稳定。 所以,为了回收黄金而提出的新旧币兑换的回收法令,就这样颁布了。 而这个法令一经颁布,控制权也就不在幕府的手上了!!这也是为什么见回组和真选组的动作都那么大而且急切,因为真正在等待黄金回收、藏于幕后的“天导众”,是不可能有耐心等待国民花上半年、一年甚至更久去接受货币的变革,更不可能…… 对这个国家中生活着的任何一个人,抱有怜悯之心的。 万事屋三人组被抓也好、被贴处刑公告也好,真选组大肆搜查也好,都只是为了激起民众的恐慌,促使他们尽快去将手上的小判兑换成新小判。而当这种行为的成效并不如预想的那样良好后,一切就变得有必要应用更加过激的手段—— 可明明一切的原因分明是在新旧小判的差距太大了啊! 小判的价值,它代表的购买力,至少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候里并不是幕府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下来再无异议的!金子的含量、小判的重量明明白白地就摆在那里,是不会因为上面都刻着“一两”的字样,就真的从此等同了啊!! 对幕府而言只是为了经济而采取的调整,但对这些生活在江户中的普通人、商家、甚至天人,幕府的行为就是在掠夺他们的财产。新旧小判的相差含金量相差的是几倍之多,就算幕府明令要去江户大银行兑换又怎样! 第35章 300%以上的利润,就已经足以令资本犯任何罪行。* 在法令出来后开始倒买倒卖的商人如此,幕府本身也是如此。 幕府回收的法令推行不畅,才是大势所趋。万事屋的价值也只在于最之前的引起恐慌,正是因为事情成为了无论他们是生是死都无法改变整个局势的情况,他们才会被藤崎轻松地一句话就决定行刑与否,才会被轻飘飘地放下,才会有将军问得清情况、继而试图解救的可能。 而换做西乡,就算是将军问起,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从见回组的轻慢已经可以看出,万事屋尚有转圜的余地,而西乡必死无疑。 现在幕府更替小判的意思已经众人皆知。愿意换小判的已经差不多换完了,真正的大头、也是不愿意换的那些还藏在暗处。想要让这部分被吐出来,万事屋那种等级的威胁已不奏效。谁都知道天人或许才是真正的有钱,或许那些外星的生物藏着的才是最多的旧小判,但是就算是背靠有天导众,幕府依旧不敢、也不可能将天人拿来杀鸡儆猴。 ——于是就轮到了西乡。 歌舞伎町的四大天王之一,人妖俱乐部的老板。是能在江户这种盘根错节的地方有一方势力的人,也同时是有着人力与财力、消息流通性极广的商户。 只要同时具有这些因素,不管是东乡、南乡、北乡……都可能面临这一遭。但是这些条件西乡全都具备,所以在这里的也就刚好成了西乡。人妖俱乐部的老板在多年前也是出名的攘夷志士,但这次被江户的警察组织抓进来,甚至不是因为曾经的攘夷志士身份,仅仅是因为这个世界最无聊、也最不可理喻的“利益之争”罢了。 在他之后或许、不,一定还会有其他人被抓进来,只要幕府回收的黄金一日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值,这场肉眼可见、将要横扫全国的威胁行动就一日不会停止。就算无数商户、企业可能因为新旧币的价值差破产、无数人可能为此流落街头、物价可能因此混乱,对这个国家、这个幕府而言,大概也只是经历了一次无需多加记载的阵痛。甚至痛的只有在这过程里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的、最底层的人,而那些官员和天人,仍然能站在高处,在黄金堆里指着这些泥里打滚的人放声大笑。 就算幕府里可能会有一二个仍想改变国家的人在,那又如何呢? 这个在多年前就已经由最高权力机关对天人卖国称臣的国家,就是如此千疮百孔。 在走出见回组的大门后,桂小太郎以少见的沉稳表情看向三郎。 他并不清楚三郎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和幕府又有怎样的联系。他的师长因为幕府的肃清而死,童年时一同成长起来、战争时也曾经相互交付后背的同伴高杉晋助也已经成为了真正的恐怖分子,以毁灭这个国家为目标活动着。桂小太郎也曾经会觉得,在这样处处漏雨、没有一片安心之地的国家,选择直接毁灭或许是更加容易的事—— 但他仍然向三郎伸出了手,以坚定的口吻说道: “——我想要以不牺牲任何人的方式,来改变这个国家。*” 在这荒芜的土壤里,或许也只有他这种天真的理想者能有勇气去选择这条路。 在簌簌风声里,他光亮的黑发四处乱飞,脸上还带着那个伪装能力等同于无的眼罩,唯有伸出去的手还执着地摆在三郎面前。不是自顾自认为的金主,也不是换钱的协助者,而是实实在在地,在看到了三郎也为银时的事情奔波后,以攘夷志士现有的头目之一的身份,郑重发出的邀请: “织田先生。你愿意帮助我、加入我,共同攘夷吗?” 而他对面的、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的男人,依旧是那样完全没有犹豫地就给出了答案: “——嗯。果然还是不行。虽然攘夷听起来很帅,和我做过的事也有点像。” “但是想法不一样就没办法好好相处吧?况且我现在也不用去做‘织田信长’了……我没兴趣诶。” 刚刚好不容易有好好利用了领袖气场的桂小太郎一秒破功,紧紧抓住三郎的手:“等等再考虑一下!我们待遇很不错喔!每天早上都会在一起看电视剧的回放喔!还可以一起组团劫狱劫刑场啊!!” “不用了啦。”三郎心如铁石地扳开桂的手,“而且我打算找个时间去找将军。” 桂毫不气馁——他被银时拒绝的次数多了去了,区区三郎拒绝一次,他完全不带怕的:“是要让将军出手放人吗?如果真选组的地图给我我来炸、啊不对我来看一眼我也是不介意的。” 三郎直接忽略了他后一句话,道:“差不多吧。而是要是让今天那个奇怪的人传话,感觉上怪怪的。” 只沉吟了几秒,他就一拍掌下了决定:“嗯,就现在去吧!” 第23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三天 ——五分钟后,三郎在将军府邸和德川茂茂大眼瞪小眼。 在战国时代时,三郎这么一拍脑门就要出发还好歹有家臣会阻拦、有马匹干粮之类的需要准备。如今换了个时代,次郎和太郎进可当护卫退可当代步工具,还不会说话连规劝这一步都省了,三郎的行动力也就跟着翻倍提升。 多亏德川茂茂的滤镜一如既往,看到三郎出现的第一反应不是叫护卫而是惊喜万分地主动送上坐垫与点心。 他难得健谈地对三郎道:“……上次您暗示了我被关押的人不对后,我就去调查了。虽然过程说不上轻松,但是多少也有了能做到一些事的实感。实在是非常感谢您,不然我大概就会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到他们的死讯了吧。” 第36章 三郎茫然道:“……我有暗示吗?算了,今天来找你是有其他事情。” 德川茂茂正襟危坐道:“请说,信长公!” 三郎不客气道:“总之先把这里的人都叫过来吧!” 将军当即起身,肃然道:“请交给我吧!” 这两个人一个指使得理直气壮,一个完成得兢兢业业。三郎在房间里吹风,将军在外面顶着太阳翻入职名单;三郎在房间里吃点心,将军在外面按照名字挨个数数;三郎在房间里打哈欠,将军在外面兜来转去大有要挨个找上门通知的架势……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将军做事该死的认真、滤镜该死的厚;还是该说三郎是真的不会为难自己,完全没有客气可言。 多亏将军自己虽然认真到有些死板的地步,但毕竟不是真的脑子不转弯的笨蛋,而且那些小姓、侍从、侍女不管内心对将军是如何看待,至少明面上都不敢轻待。没等将军找上几个人,他们就已经主动自觉地分散开相互通知,不多时,将军空荡萧条的院子就挤满了人,连从障子门上透入的光线都似乎因此不再幽暗朦胧。 德川茂茂认认真真地再点了一遍人数,才重新踏入和室内。 他很自然地落座在三郎对面的位置,而不是拘泥于比三郎更高的座位。在看清三郎手上拿着的东西后,他长久维持着的面无表情也有了些许波动。相比前两次看到三郎就心慌意乱、活脱脱一个追星成功现场的表现,他虽然还是将手擦了又擦、衣服整了又整,但也能更加轻松地开口了:“……这个时候就能感觉到,您确实是来自过去的人。这是澄夜给您的喇叭吗?您会使用吗?” “喔,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吗?她和你好像也有点像诶。”刚刚还将扩音喇叭摆弄来摆弄去、几乎全部摸了一遍的三郎道,“喇叭我还是会的,只是好久没用了——” 他按下喇叭的开关,在喇叭筒上拍了拍,里面立刻传出被放大的沉闷响声。在德川茂茂自觉介绍“是的澄夜是我的妹妹”的背景音里,穿越到这个时代的男人突然长长地“嗯——”了一声,破天荒地突兀说起了其他话题:“我也不需要作为织田信长争夺天下了。你叫我三郎试试?” 德川茂茂依言道:“三郎先生?” “感觉不一样诶。”三郎道,“以前只有小光会叫我三郎。” 他伸手比了比和德川茂茂之间的距离。两个人隔着差不多一臂的距离,是非常适合面对面交谈、不会彼此冒犯但又不至于显得生疏的间隔。 在距离这个时代数百年前,也曾有人和他这样平等的对坐着,在军议之外的场合对他叙述起许多杂事。这种记忆分明并不久远,但在偶尔触及和回忆起来时却有一种莫名的旷远感。 就像是一起出发,等他突然回头时才发现,对方已经不知何时就不见踪影。 “在这里叫我三郎的人变多了,结果我反而变得听人叫‘信长’更习惯一点。” 三郎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随意地补充道:“三郎、信长,随你怎么称呼。总之先这样——” 但在旁观的德川茂茂的感知中,这种随意的口吻仿佛带着一种旁观者般的、与世间格格不入的疏冷。 他听见自己年少时就怀有崇拜之心的人道:“首先就是!喂!听得到吗!” 经喇叭一放大,三郎本就中气十足的声音恍如声波攻击。德川茂茂还没想明白三郎到底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有这种表示,整个人就因为处在了最近的位置,毫无防备地直面了一波音浪,耳朵嗡嗡作响地开始原地呆滞。 三郎试验发现了喇叭确实好用,也就提着喇叭直接跨出了障子门,对着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群道:“嗯,喂喂,虽然你们不一定见过我,不过这个时候就不自我介绍了。” “除了将军的政敌以外,应该还有别人的……叫什么来着……天什么众!你们的人也在这里吧!” 在院里的人,没听懂的人觉得没头没尾一脸迷茫,听得懂的人差点脚底一滑当场摔倒。 ——虽然天导众的人确实在这里……但是你到底知不知道情况啊!!幕府背后是天人组织控制这个姑且还是秘密喔!没挑到明面上的!将军本人都不一定和天导众直接打过交道啊! 然而像三郎这种几天之内就能知道天导众的名字甚至还传过话的人,根本是按下了快进键就没停下来过。只能说万幸的是三郎没把天导众的名字记住,也就在那些被莫名其妙召集在这里的侍卫小姓们看来更像是将军纵容下的胡言乱语。 三郎本人也没有从记忆中深挖天导众名字的想法,径直说了下去:“总之,被说中了就加快进程太小孩子气了。这样吧,麻烦帮我转告一下——” 他不期然与坐在远处围墙上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少女剪着非常整齐的妹妹头,歪带着天冠*,肤色也是毫无血色的瓷白。她的相貌是毫无疑义的漂亮,但在那清纯美丽的脸孔中,又微妙地掺杂了一点不属于外貌年龄应有的妩媚。这种妩媚不像是女性自然而然散发的风情,而是更加神秘和具有诱惑力的、从不属于人类的部分透出来的危险。 有长相更加非人的付丧神陪在身边的三郎完全不带怕的,敷衍地挥了两下手就自顾自地继续道:“既然这么迫切想要推行回收法令的话,那我也来帮忙吧。不过在牢里的那几个人要交给我来用。反正都这么着急了,给我用也没关系吧?” 第37章 “虽然你们之前也派了人来,但是感觉上不太合得来。所以还是麻烦你们带话了!就是这样!散会!” 明明是被将军叫来但始终没看到将军出面的这群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鸦雀无声。一大部分是真的满头问号,只是平白无故傻吹了冷风;剩余部分则暗暗记在心里,在三郎就差把天导众指名道姓说出来的时候就提高了警惕,自然不可能将这些话简单忽略过去。因此这次三郎的单方面传话,只能用四个字生动形象地进行描述——“懂得都懂”。 等三郎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个犹如日式人偶般精致中又有些许妖异的少女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只是歪了歪头,三郎(48岁)很干脆地就把这个少女抛到了脑后,也不管那些侍从小姓有没有继续散开,大步踏回来就将喇叭往将军手里一塞。德川茂茂还有点两眼放空——一开始是被噪音刺激的,之后就是被三郎完全不带犹豫的话震惊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将军本想握住三郎的手,奈何后者动作太快,只能改为小心翼翼地握住喇叭,问道:“天导众已经找上您了吗?是因为我吗?” 三郎恍然大悟:“啊,最开始忘了问了!不过也没什么差别……我也在准备找他们。如果是因为你来的,那帮了大忙喔!” “……不,多谢您的宽慰。”德川茂茂摆了摆手,神情在透过和纸光线中仍是端肃的,只眉眼间流露出些许无奈来,“不过,我也想请教您。按照信长公你之前说的,愿意帮忙促进新旧币更替的话,您难道也觉得这样一比一的兑换是合理的吗?” 第24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四天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三郎莫名其妙道。 德川茂茂顿时就有些放松了:“那果然您也觉得这不合理,不过如果要推行的话……” “不是啊。”三郎困惑道,“发布这种政令只有需不需要,去想比例多少还有是否合理没有必要吧?” 三郎说这句话的口吻还是淡淡的,但他的话语却无可避免地在德川茂茂的心中搅起风浪,让这个年轻的、迟迟未能掌权的将军露出了又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难以接受的表情。 ——而这也是三郎干脆拒绝桂小太郎的原因。 正是因为这个国家如此摇摇欲坠,攘夷组织才会一直具有生命力,就算真选组、见回组、天人都有更加强劲的武器,他们也无法将攘夷组织完全根除。因为攘夷志士本身就代表着普罗大众最基本的、想要从不断坠落的现状中挣扎出来的渴求。是因为幕府一直在施与伤害,才会有攘夷志士的回击。 ……那若是幕府与攘夷志士之间真的矛盾无可调和的话,为什么会有银时、西乡这种原·攘夷志士选择脱离队伍,放弃攘夷的理想呢? 尽管德川茂茂一直没有掌握实权,只是天人束缚下的傀儡。但是,一国的征夷大将军都能在这件事里优先共情那些真正受到损伤的普通人,为什么这个国家仍然会给人如此无望的感觉? 三郎在德川茂茂的视线中满不在乎地顺口道:“我之前也因为军费不够向堺市要钱来着。会这么做当然就是因为需要这么做才行啊。” 如果是为了杀鸡取卵,那么天导众深入这个国家内政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早就有机会可以做这种事。回收黄金的过程里会有贪腐、会有暴利、会有流血事件……可是追根溯源,幕府会提出新旧小判兑换的政令,仍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已经到了必须去做这种事的地步。 让一个国家机器动起来是有前提的。 民众受苦是事实,而幕府会回收黄金,原本也是因为经济能力已经在不断下降。最根本的力量一是暴力,二是经济。幕府以天人、以热武器装备好了暴力,然后再以搜罗黄金的方式来维|稳经济。 不是什么见钱眼开。也不是什么为了天人。 一切的根源反而是幕府本身的孱弱。是上有天人桎梏、下有攘夷志士鼓动起内乱,层层削弱后,幕府必须将一切力量都搜罗在手,才能继续维持住统治。不然黄金落到攘夷志士手中会被攘夷志士用来购买武器缩短武力差距和收拢民心,落到天人手里会让整个江户发行的纸币都失去购买力。这是天导众出于某些原因的首肯,也是幕府的自保手段。民众的需求确实不在他们的考虑中,因为他们是统治者,民众是被统治者,如果他们连自己的地位都稳固不住,怎么可能去顾及其余人的需求! 这才是桂这一类的攘夷志士与幕府对立的真相。 国之将乱。 德川茂茂虽然是傀儡,但也是有认真接受过教育的。在被他人把持权柄的那段太长的空窗期内,他也想过要如何改变这个国家。如果攘夷志士如星火般源源不绝地出现,那就干脆去了解攘夷志士本身——但是他以为的治本,实际上也可能只是治标而已。 如果手上拿的不是喇叭,德川茂茂恐怕已经要当场为三郎打call了——不愧是织田信长!看问题的方向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于是德川茂茂继续问下去:“那么您会突然把所有人叫过来,也是因为里面有天导众的探子,想要尽快把银时他们解救出来吧。我的手令迟迟没能下发,结果救人的效率也没有比您快。” 三郎道:“不是这个原因。怎么说呢,我遇到那个什么藤原(藤崎)的就觉得很奇怪……果然是这个吧!” 第38章 他猛地一敲手心:“说起银时和抓那个西乡的时候都很准确!” “这个有哪里不对吗?” “啊?”三郎反问道,“你要把你不认识的人抓起来的时候,还会特地注意名字吗?反正我不会喔。” 桂小太郎毕竟活动在攘夷组织中,对于“大人物”的认识尚有些偏差。但三郎不一样,在战国时代他以“织田信长”之名几乎夺得了整个天下,连当时在位的正亲町天皇的皇子诚仁亲王都为他表演过蹴鞠——针对他的、被他针对的人都如此众多,而他能记住的名字也只寥寥几个罢了。 他,或是天导众,都是真正的上位者。 银时三人和西乡放在歌舞伎町还够看,但是放在天导众的眼里也只是一粒微尘。他们是生是死根本不是天导众会注意的事情,至多会下达的命令也只是——我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阻拦的人格杀勿论/随意处置一类的话。 而见回组的抓人实在是目标太过准确。 德川茂茂也是从小身居高位,在这方面一点就透。只是他的信息和桂的信息不能互通,两个人的立场也不尽相同,因此才都忽视了还有这一个细节在——如果说银时和西乡的被捕一半是出于情势所趋,那另一半就毫无疑问是有人在作为推手、刻意要将一切搅得更乱更疯。 三郎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碟子里仅剩的点心:“所以我不想去找那个藤原(藤崎),但是把银时他们就放在牢里也感觉怪怪的,就干脆从你这边找了。你这里肯定有天导众的人,让他们传话也一样吧。” 德川茂茂肃然道:“是的。多亏您反应机敏。我虽然帮不上太多忙,但如果您需要去狱里提人,而我能为您提供帮助,请尽管对我说。” 三郎立刻应承下来:“好,那现在就走吧!” ……等等带上将军的行动力也这么快的吗?! 德川茂茂对三郎的行动力还有点接受不良,看着小姓阻拦无果后慌慌张张地去叫护卫。但是他也不得不说,在作为将军的生涯中,他的每一步都是受限的,出行需要护卫、住宿需要规格,反而是理论上身为百年之前的人的三郎要比他更加融入这个社会。 ——这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人,若是易地而处,想必也不会像幕府一样对天人处处妥协吧? 德川家的人似乎天生就带有善于隐忍的因子。因此自德川家康开始,便对在那个时代也显得特立独行的织田信长尤为向往。这种钦羡伴着织田信长流传下来的事迹,随着时间代代相传。这也是为什么德川家会将织田家的后裔立为藩主,为什么德川茂茂会从一开始就对三郎如此在意。 德川茂茂紧跟着三郎的脚步,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忍不住道:“……要是没有本能寺之变,取得天下,替代足利幕府的,就是织田信长了吧。” 三郎:“……?” 三郎:“你作为将军对我说这个不太好吧?” 第25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五天 三郎前脚向天导众直接传话, 后脚带着将军直接去见回组提人,这种效率真的是让人不服都不行。 不多时,万事屋三人和西乡就都走出了见回组的大门, 重返阳光之下了。 理论上来说, 就算借了将军的势将这几个人强行带走,只要天导众那边没有点头,他们就随时会被见回组重新追捕入狱。但银时等人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自然没有什么压力,而德川茂茂本人怀着对三郎的迷之自信,根本没想过这种情况发生。 一时间这群人处在一起气氛融洽,连三郎之前对天导众先斩后奏的所谓“推行新旧小判更替”的活,也被他直接理直气壮地扔到了万事屋和西乡的头上: “……就是这样, 现在幕府这边是一定要推行这个法令啦,所以拜托你们多宣传喔。” 万事屋和西乡被抓的冤枉, 但作为前·攘夷志士, 也都对幕府的尿性有所了解,知道能这么全须全尾地站出来已属不易, 再加上将军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将军本人:?), 自然无有不应。 而将军本人因为知道的更多,再加上刚刚被三郎点醒(滤镜加厚), 则要想的更多——之前银时等人和西乡被抓是因为站在了幕府的对立面, 是抗拒按规兑换小判的一方。但是三郎将这一任务丢给了他们后, 他们就变成了幕府政令的协助者,是和幕府同一立场的人了,那么被抓捕的理由也就不复存在。而有了这种释放的先例在, 一旦有同样因为小判之事无辜入狱的人,大概也就有了可以自救的方向了吧。 德川茂茂当即发自肺腑:“——不愧是信长公!” 三郎习以为常:“啊, 你的日常语音吗。随你怎么说吧。” 既没干活,又成功把人救了出来,这“空手套白狼”的技术简直是资本家看了都要落泪——果然三郎才是那个最深藏不露的那个吧?? 尽管将军对这个资本家(伪)爱得深沉,但被三郎直接带出来的他难得一见地处于没有护卫保护的情况,自然不会被见回组坐视不理。因此在短暂的数分钟自由后,将军重新被充当护卫的见回组组员们团团围住,并被护送回去。西乡有自己的人妖俱乐部,自然也是和他们告别后就匆匆离开。 所以最后又是三郎和万事屋们顺路一起回去。 算上最开始三郎提出委托的那一面,他们也只见了寥寥几次。而且因为入狱的时间和三郎提出委托的时间挨得太近,说是没有片刻地怀疑过三郎是不可能的——结果反而被委托人尽心尽力地救了,万事屋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神乐年纪最小、情绪的表现相当直率,直接递了一片醋昆布到三郎手里,还豪气万千地表示“一定会罩着你阿鲁”。 第39章 有了她毫不扭捏的表现在先,剩下两个人原本就不是什么别扭的人,自然也不会吝于道谢。 “不过既然要按照现有的法令去换小判的话,大概没办法给你换到这么多钱了。”刚出狱的他们无疑是重点观察对象,委托人估计对现在的局势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一想到三郎满满一箱的小判一旦拿去兑换新币价值便会直线下滑,银时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纵使看到三郎没有表现出什么负面的情绪,他也抬起手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三郎的肩膀,一向懒散和吊儿郎当的态度也正经了些。 “不过其他委托就交给我吧!” “钱的事情随意啦。”三郎满不在乎道,“小判箱我还有很多。” “……新八,你感觉到了什么嘛?在这种本该其乐融融友好相处的剧情里,为什么我偏偏感觉有一点受伤。”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啊。是被狗大户往膝盖射了一箭吧。” 三郎又补充道:“而且来之前将军坚持要以后每个月给我一箱新小判作为花销诶,我也没有换钱的必要了。” 坂田银时停在原地,微微低头下他的面部被阴影覆盖:“新八,为什么这一刻我的内心有什么野兽在嘶吼。” 志村新八的脸上是同款阴影,只眼镜部分尚在反光:“这是仇富的声音吧。银桑,我懂你。” “所以这种便宜就老老实实自己占着就好,不要说出来拉仇恨啊!”坂田银时神情阴郁地扯住三郎的衣袖,在见回组被养的不错的脸色此刻隐隐发青,“银桑我身上可是有buff喔!钱越多就越会在我面前背上debuff的那种buff喔!可恶!为什么是这种不差钱的人有这种便宜占啊!” “银桑,我懂你——”志村新八十分感慨地说道,然而面目逐渐狰狞,“虽然我也觉得羡慕嫉妒恨,但是我们也占了见回组快半个月的便宜了,吃喝的费用还是委托人付的啦!” 志村新八的话音未落,那边的银时已经被太郎太刀提着后领拎了起来。有一头白色天然卷的男人下意识双脚乱蹬了几下,才一动不动宛如死鱼地看过来:“新八,为什么我突然悬空了。” 这一次是三郎作答:“喔!太郎太刀以为你在攻击我吧,大概。” “等等原来还有这种保护机制的吗!?” 在牢里憋了大半个月,此刻一出来就蹦蹦跳跳四处跑的神乐回过头来,满脸新奇:“喔哦!举高高吗!” 坂田银时半死不活地看下来:“哪里像举高高了,银桑我都要被领子勒断气了。” 但神乐充耳不闻,直接折回来绕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看了一圈后也扯扯三郎的袖子:“我也要举高高阿鲁!” “随你?”三郎道,“次郎愿意就没问题。” 志村新八面无表情地说着“这两个人长得一摸一样你怎么分得清次郎太郎的”,但神乐已经在他的说话声里靠近了次郎太刀——并且在后者毫无反抗、也无所谓的态度下直接扒着骨刺一路往上爬,站在次郎太刀的肩膀上得意洋洋地说道:“——好高!出发,大和号!” 志村新八:“大和号个头啊人家名字不叫这个!你这也不是举高高吧!!抱歉,三郎先生——” 坂田银时:“……我呢?没人关注我吗?把我放下来或者像神乐一样换个位置我都不介意的现在我的脸真的要被憋青了——” “……银桑。少说两句话你都能给自己多十秒钟的呼吸时间。不过十分抱歉三郎先生这个自作自受的家伙也请你帮忙说情让太郎先生放下来!” 过了好一会,满足了站在高达(?)上看风景的神乐带着定春大摇大摆地走在旁边。摸着脖子的坂田银时有气无力地走在后两步的位置。目前唯一靠谱且吐槽功力十分犀利的志村新八还在向三郎连连道谢。眼看已经快要到三郎居住的旅馆处,总算缓过劲的银时直起了身,重新问道: “那么,还有什么委托吗?” “嗯?我的委托也就只剩下那一个了吧。”三郎道,“就那个最开始的——” “帮我找到穿越时空的方法,让我回战国时代。” “……你来真的啊?” 经过三郎三番四次的强调,万事屋们也不能把这个委托当成普通的玩笑了。而三郎显然要的也不是什么把头塞进自动贩卖机、自动背上晕眩buff之类的方式,而是确确实实、能够穿越时空的技术。 坂田银时一指抠进鼻孔转了又转,配上他那张有点颓废的脸,看上去完全是个废材大叔:“这种事情很难办啊。方便说说为什么想要穿越时空吗?想回去重新争霸天下这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最好是留下遗嘱子子孙孙托付下去告诉他们一旦找到一个叫坂田银时的人就要赠予一半家产之类的……啊名字很容易重名那么再加个白色天然卷的限定条件。” “重新争霸天下这种事不需要了。”三郎直白地说道,“因为我已经经历了本能寺之变过来的,虽然也觉得没成功拿到天下有点可惜,但是已经发生了本能寺的事,也就说明我作为织田信长要做的已经都结束了吧。回去是要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知道了。不过你冷不丁地提出这么个委托来我也没有头绪——等等。” 坂田银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死死盯住前方一个角落。一个戴着有红色镜片的护目镜、还有着一把毛毛躁躁疏于打理的胡子的人正盘腿坐在地上,面前铺了块布,上面摆着不少走来走去的机械玩具,俨然是一副正在摆摊的样子,还时不时坏脾气地对因为好奇心而围了一圈的小孩子们挥着手驱赶,大声吆喝着: 第40章 “不买别看——喂!等等,那边那个给我放下!快放下!” 事已至此,不干点什么简直都对不起他们今天的运气。银时撸起袖子,双手各在志村新八和神乐的背上拍了一下。在天色越发昏暗的逢魔时刻,白发天然卷的青年压低了声音,活像什么反派角色在制定邪恶计划: “新八你去左边,神乐你带着定春去右边。待会我直接上去,你们听我指示从两边包抄……能不能完成委托人的任务就看今天这一票了!!” 第26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六天 平贺源外, 男,江户首屈一指的发明家,某年某月某日在外出摆地摊的时候, 突然被三个人袭击并且众目睽睽之下被拖进了小巷子里。现场中遗留下来的机械小人还在原地撞来撞去地吱吱乱叫, 偶尔有几个因为不知是因为无人看管随意蹦跶、还是真的感觉到了主人正在遭受危险的机械小人钻进了巷子中,只过了片刻,就只剩下几个零碎的齿轮从里面滚出。 在仍然没有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下,黑中透着些许红的液体渐渐从巷子深处流出来……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三郎一时间没搞清楚为什么万事屋一秒就能将现场变成法治频道,但是不妨碍他无所畏惧地带着次郎太郎走进巷子里。越是走进深处,空气中咸香就越明显,直到他走到了距离万事屋几步之远的地方, 终于能看清巷子深处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护目镜老头此刻已经箕坐在了地上,头低低地垂着。万事屋三人组正站在他面前, 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反派的气息。褐红色的液体是从平贺源外身下流出来?还是从他们脚下流出来?这已经让人分辨不清。唯有小小的机械玩偶还在一蹦一跳地朝着平贺源外的的方向执着地走去。但神乐那只叫定春的大狗实在是占了太多空间, 银时和新八的体格也是正常男性的体格,因此那个机械玩偶试了几次都只撞到坂田银时的腿上。 大概是被撞得不耐烦了, 白发天然卷的男人转过脸去看着那个小玩偶, 眼眸如血,抬起脚重重地踩了下去!一时间暗色的汁液四处乱溅—— “你有必要什么东西都加上喷酱油的功能吗!”银时骂骂咧咧, “啊都溅到衣服上了可恶!啊撞得也好痛!你做得是什么玩具为什么一下子就爆开了, 那是给小孩子玩的吗?是想教孩子没付钱别伸手吗?!” “我这些可不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刚刚还蔫了吧唧的平贺源外猛地抬起头, 中气十足道,“你们不是已经在刑场被处刑了吗?哼,那看来我也不用来捡你们的脑袋了。” “那都几个小时前的事了, 你的消息很滞后喔。”坂田银时(某漫画男主角)懒洋洋地挖着鼻孔,一点也不介意地将挖出来的东西弹在平贺源外衣服上,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也是被通缉嘛,总之我们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吗?我还以为以后做机器终于不用担心被你们捣乱了。”平贺源外嘴硬道,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不过……算了,看在你们大难不死的份上,坏掉的这些机械人偶就不用你们赔了。” “哈?我没听清,你在说什么啊。”银时理直气壮道,“正当防卫我才是能向你要医药费的那个。而且也先别急着走,我这里可是有个大单给你——” 他回过头看到三郎就站在不远处,倒也不觉得意外,一把勾住平贺源外的脖子就指着三郎,给他们相互介绍道: “那个是宫野真守*,是个有钱的家伙。这个大叔是个技师,如果你真的想弄出穿越的东西的话,倒是能找他试试。” 志村新八忍无可忍地纠正道:“什么宫野真守,人家的名字叫三郎好吗!声优梗你到底要玩几次啊!” 三郎:“嗯,没错,不过叫我信长也可以,随便啦。” “三郎吗……是个好名字啊。”平贺源外说道,“你有事想要拜托我?说来听听吧。”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 “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这是很难做到的。”也不知是因为什么,脾气怎么看都称不上好的平贺源外对三郎的态度倒是十分平和,虽然说出来的话也不能算多客气,但耐心程度显然直线上升,甚至还有进行进一步的说明,“虽然不知道你想穿越是真是假,但想也知道吧?这种容易让世界乱了套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功。或许你以为改变了的事情,实际上不过是有更糟糕的后果等着罢了。单纯的穿越时空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你为的难道是穿越然后傻站着吗?” “先给我个理由听听吧。” 约莫是平贺源外表现得很靠谱,三郎歪了歪头,这次倒是给出了全新的答案:“嗯——我在上洛前和我妻子承诺了会回去,结果应该在他们眼中死掉了,然后我实际上是穿越到这里来了……唔,我妻子和妹妹都很沉重,会说出我不在了就自尽的那种话诶。” 万事屋众人大惊失色:“什么你居然有老婆的吗?你这种性格居然能娶得到老婆吗!?而且还有妹妹?” 三郎坦然道:“严格意义上也不是我娶的。应该是小光……” “这有点像危险发言,我好像嗅到了什么只有在深夜档才能出现的气息。先等等这里还有个孩子。”银时啪的一下捂住神乐的耳朵,然后继续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老婆是谁啊?” 三郎:“她叫归蝶。妹妹叫阿市!” 第41章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捂住神乐耳朵的手,看起来很想再找个电话打去医院。而志村新八已经先声夺人说出了大家心中的吐槽:“——这不还是织田信长历史上的妻子和妹妹吗!!” 三郎:“但是我有说过我是织田信长?” “哪个织田信长会带着护卫打uno啊!!原来你不是胡说而是在很认真的入戏到了现在吗?!” 三郎继续道:“而且除了归蝶和阿市,我的刀剑也还在那里。总觉得小光的情况可以再问问他们……总之就是这样!” 眼见委托人坚称自己是织田信长这件事是过不去了,志村新八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向一言不发听完了三郎说的所有话的平贺源外:“源外先生,那事情就是这样了。姑且还是拜托你,以制造出能穿越到战国时代的机器为目的吧。” “没那么简单。”平贺源外倒是没有对三郎的理由加以评论,只是很平淡地说道,“前往几百年前什么的,时间上的跨度太大了。如果是五年、十五年,我都不是没有办法。但是几百年前的话,要用什么东西来定位?织田信长那个时代留下来的东西,到现在不是被珍藏起来的古董就是已经损坏了很难找到了吧。” “喔,这个不用担心!”三郎立刻道,“我有当年送给家康的a书……啊不对刀装!” “那个时代有a书吗,越说越离谱了啊喂!” “你要是能搞来我也没意见。”平贺源外道,“不过喔,物品和计算机啊芯片啊这种东西可不一样。芯片的数据就算堆得再多,只要没删除,往前找找总能找到的最初的那一段。但是物品的话源数据时时刻刻都在因为时间问题磨损,重铸的刀剑、被不知道多少人用过的茶具……我可不能保证追溯到最前的时间段,而且拿来用的东西也肯定会损坏的。” “这样吗?伤脑筋诶。”三郎困扰道。 “所以你尽管去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三郎很干脆地就道别离开了。 他住的旅馆离这里很近,而且由于将军的偏爱,真选组的人时不时就会在这附近多巡逻一圈。神乐对于虽然长得很凶但是不会生气的次郎太刀很有好感,牵着定春跟上去护送了几步后,很快就和巡逻到这里的冲田总悟吵了起来,志村新八见势不妙立马也冲了上去免得委托人受波及……那边很快就变得吵吵闹闹,重归寂静的小巷子里只有吊儿郎当的银时和俯身将那些装载了微型炸药的小机器人一个个捡回来的平贺源外。 “我说,你在给孩子玩的机器人偶里装这个也太过分了吧。”银时也捡起来一个还在噗噗往外喷酱油的小人偶,一把甩到平贺源外的怀里,“被炸伤的小孩子会带着老妈来找你哭的喔。” “我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平贺源外道,“放在摊子上的都是只会吐酱油的小道具。那些会爆炸的人偶都在我怀里好好的呢,要不是你动作太粗鲁他们也不会被甩出来。而且这些孩子也不会伤到我的。” “嗯嗯啊啊哦哦最好是这样。”银时敷衍道,“那带这个去刑场是想给我们放礼花吗?” “谁知道呢。”平贺源外只是一按,那个无差别向四周吐酱油的小人偶就停住了喷吐,被他重新放回了怀里,“反正要让我去劫刑场是不可能的……我已经老了,光凭我一个人也做不到。” 但是若是要让他看着万事屋这几个人的脑袋,像是之前被处刑的那些人一样被血淋淋放在刑场的台子上经历风吹日晒,这也未免太令人难过。 坂田银时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还没说话,平贺源外已经捡完了所有的小人偶,开启了新的话题:“那个叫三郎的,是幕府的人吗?” “啊?不是。找上门的委托人罢了。”银时道,“真亏你对他说得那么扯的事情都没有拆台啊。” “哼,你以为我活了多久。”平贺源外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织田信长也好、不是织田信长也好,会想到穿越时空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的家伙,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那他要是真的找出来以前的古董呢?” “那我就做!”平贺源外傲然道,“这种事情我要攻克起来也不在话下!当然了,时间肯定不会太长——” 他朝着坂田银时耸了耸肩,伸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十分微小的距离,动作间透出些属于年长者的狡黠:“——大概是,只来得及和重要的人见一面,补足一点点遗憾的那种时间吧。” 银时愣了愣,立刻就开始嘀嘀咕咕什么“阴险”“真狡猾”之类的话。而平贺源外已经嘿嘿地笑了起来,还不停地对银时说着什么“没有能源”“性能”的话,生生把这个白发天然卷烦到贴墙而走。 在银时快步踏出小巷口的时候,几米高、脑袋和手都是圆柱形而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的机器人匆匆赶到,正和他擦肩而过。 银时斜觑过去一眼,倒也没什么好奇心,缩着脖子去把已经和真选组干架起来起来的神乐给拎出来了。而机器人缓缓驶入小巷,停在平贺源外面前,电子屏亮了又灭,直到被平贺源外一巴掌拍到金属的腰上,才持续性的亮了起来。 “行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也回去吧。”平贺源外此刻倒是很明显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三郎’。” 他就像是对着自己的孩子那样,亲昵地摸了摸机器人光滑的金属外壳,兜着满兜的机械小人,在满巷子的咸香里也踏上了回家的路。 第42章 第27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七天 既然接了这份要赎身……啊不对, 要推行幕府法令的工作,万事屋一连几天都在外面分发传单。西乡的人妖店更是常备一大迭,凡是有客人要入店消费就强行塞上一份。在这种更加平和的气氛中, 万事屋之前在歌舞伎町为委托人解决各种麻烦积攒下来的口碑总算派上了用场, 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扭转所有人对于这一法令的排斥心,但稀稀疏疏的几个来兑换并且报上了万事屋和西乡名字的,多少也能作为他们确在努力的证明。 现在的攘夷志士还不足以推翻幕府,因此这个政令得到彻底运行本也只是时间问题。 要自己印传单花时间发还没有入账,并且一下子从见回组的三餐都能大鱼大肉直线下滑到每餐只能吃纳豆和酱油拌饭,几天下来万事屋们都已经面有菜色,发传单都显得有气无力。神乐倒是很容易就能被醋昆布安抚住,再加上偶尔往次郎太郎那边凑凑, 几天下来倒是和委托人的护卫(单方面)混得很熟,有时也能在三郎买点心的时候分到几个, 满足了嘴巴就骑着定春背着传单满地儿撒欢。 而三郎——这个人是委托人, 就不要考虑让他帮忙了。次郎太郎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表面上像是两抹不会说话的幽魂, 实际上是两堵肌肉发达的肉墙, 因为身高问题尤其显得引人注目。再加上天气热了,江户的降暑食物也品种繁多, 三郎又不差钱, 兴致勃勃地挨个尝过去……这种过于悠闲舒适的姿态实在是太遭人恨, 还是不看为妙。 唯一一个认真在大太阳下发传单发到声嘶力竭的志村新八强行忽略掉三郎,看了看越跑越远的神乐,选择暂时放弃把人叫回来。但是另一个万事屋的人的话……他将手里剩余的传单卷成一卷, 邦邦敲在已经在阴凉处躺平躲懒、脸盖传单宛如死尸的白毛天然卷的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道: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发传单啊!!不好好发的话可是还会被抓进去的!” “这种事情不就应该让幕府的那群税金小偷来吗?随便做做就好啦。”银时被狠狠一敲, 震动下吹掉了脸上的传单,只能睁着一双死鱼眼示意志村新八去看另一边,“你看他们自己发得多开心。” 另一边,真选组的局长近藤勋正在以光速用传单在大街上、居酒屋的门上甚至是自己身上,贴出告白的话语。真选组的组员们阻拦无果,不少人都只能闭眼假装看不见就和自己没有关系。而被近藤勋告白的对象——也是志村新八的姐姐志村妙则面带温柔的微笑,手上暴力地将所有传单撕得一干二净,将纸屑连同近藤勋本人一同用小推车直接推到了垃圾堆处,甚至还十分微妙地顺手携带了一把铲子。 “……不,这只是单纯的在浪费传单吧。而且别忘了印传单还是我们出的钱。”面对这如魔似幻的一幕,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志村新八精神恍惚地说道。 在天人入侵的同时,他们原星球的文化也不可避免地对这个国家产生了影响。对长相奇奇怪怪的天人都不得不接受的话,那他们带来的那些风俗习惯乃至思想似乎也不是不能尊重和接受的事——将军或是那些世代相传的武士家族都还保留着原来的习惯,但江户总体的风气已经越发开放。至少往前再推几十年的话,像是近藤勋这么激烈的示爱行为是几乎不会出现的。而在现在,虽然还是不少人对这种示爱法不能理解,但多少也抱着更加宽容的态度。 ……不,不能理解的话就说明近藤勋的示爱果然还是有问题吧?! 不知道该感谢真选组处理掉了一批传单,还是该哀叹传单被拿来做这种事又等于一笔钱飞了,志村新八强行将想要偷懒的坂田银时拽起来,一起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继续拦路分发。 就在他发得汗流浃背、垮下腰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之时,一个人影停在了他的面前。 白肤,尖耳,高木屐,背药箱。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再次见到的时候,志村新八立刻就被对方视觉系的浓艳妆容唤醒了记忆,当即惊讶道:“你是那个……卖药郎!” 并且在这几天的经历下条件反射地递了传单过去:“新旧小判更替政令了解一下?有旧小判的话可以考虑兑换成新小判,也可以考虑兑成纸币。” 卖药郎伸手接过了传单。在这种大热天里,他依然穿的严实,但脸上一滴汗也没有。而且那种异于常人的尖耳特征,放在他身上非但一点都不违和,还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天人一类——大概是因为他的妆容与气质都太过妖艳,衣着与行动又太像是在这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人。 “我会考虑的。”卖药郎说道,将传单仔细地折迭起来,塞进了宽大的腰带里,“请问上次那位三郎先生呢?” “我来为‘次郎’复诊了。” “啊请稍等!” 志村新八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上次见面正是三郎在请这个卖药郎为身上多处中箭的次郎太刀诊治,并且对方还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能力。他推了推眼镜,立刻环视四周试图寻找三郎的身影,但是—— “……奇怪,人呢?” 刚刚还悠闲地坐在不远处遮阳伞下的三郎已经不见踪影。而高大到鹤立鸡群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志村新八不死心地继续看了看,仍然没在人群中看到三郎抑或次郎太郎的影子,反而差点被那些挨挨挤挤的人脑袋晃得头晕。 第43章 这就是行动力超高的人吗?!跑哪儿去了都!! 卖药郎耐心地站在原地,仍在等他回答。志村新八揉了揉眼睛仍然是没有看到,干脆一招手,直接示意卖药郎跟上来,两个人在三郎刚刚待过的摊子上向摊主问路,然后一路再问了三四个店铺,才终于在又一个店铺门口拦住了拎着一包羊羹准备出门的三郎。 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三郎的行动力,志村新八气喘吁吁:“这、这是来复诊的……医生次郎先生呢?” “他和太郎就跟在我身后——”三郎指了指后面,转过头去,“……咦,次郎呢?” 他的身后除了店员和入店消费的客人以外分明空无一人。 ……次郎呢?太郎呢?? 那——么大个的!两个!刀剑付丧神呢!! 不见了! 这么几天相处下来,志村新八和三郎以及他的两个护卫也已经很熟悉了。虽然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会说话,脑子也不太好,对三郎的指令也是一听一动,但是那种温柔的本质还是能隐约体现出来——例如对三郎过度的保护欲,也例如对神乐没有恶意的玩闹行为不会表现出怒意。万事屋们是能感觉到这两个人并不是真的木木呆呆的傀儡,而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也会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给三郎全方位打伞)——而这,就已经可以称之为人了。 ……所以说,现在的情况不是三郎没有护卫了,而是三郎的两个武力值很高且(以智商来看)很容易被骗的护卫不见了啊!! 你看吧三郎!你看你的行动力!你都已经把和你寸步不离的付丧神甩掉了啊三郎!! 卖药郎在第一时间就表示自己此次是专门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而来,时间充裕,而且三郎上次的诊费也还没付(真是让人安心的理由),可以留在三郎身边等两个付丧神被找到。三郎则因为没有次郎和太郎在侧,武力值顿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之前又干了在天导众面前反复横跳的大事,虽然本人完全没有自觉,一点都不带怕的,但出于多找点人好办事的朴素心态,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土方十四郎(土方:???),这来自柔弱无助良好市民(?)对于警察的求助,不仅成功地让真选组也来帮忙询问消息,还喜提了不请自来的真选组副长在身边。 ——在江户的人脉完全打开了呢,三郎。 对于真选组副长持续到现在的保护行为,茂茂将军绝对居功至伟。把这件事当成公务来处理的土方十四郎满脸的不耐烦,在三郎和卖药郎的共同注视下吞云吐雾,开车代步在附近转了好几圈。万事屋也把在神乐叫了回来,试图利用定春的嗅觉去找到次郎太郎的踪迹。 但是没有。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本质上是刀剑,即使在三郎身边沾染了气味,也很快就会随风消散。而在那些商户周围问过一圈后,得到的信息也只有次郎和太郎一开始如往常一样紧紧跟随在三郎身后,直到三郎进入的最后一个店铺,他们也跟着跨了进去,此后就瞬间了无踪迹。 要说是店里有什么机关、暗道之类的,显然也不可能——因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构成并不能以人类的性质如推断,他们在背负上那一身狰狞的外表后,实际体重是比常人、哪怕是比神乐也要轻上许多。 直至找到暮色降临,一群人也仍然了无头绪。 也算是在今天跟着三郎在曾经过的路线走了好几圈,背着药箱的青年安静地站在众人之中。在那些苦恼的窃窃私语里,他不紧不慢放下了药箱——夕阳下,药箱上绘画的眼睛一样的图案仿佛焕出奇妙的流光,随着他涂着有些发灰的指甲油的五指在上面轻轻一抹,药箱深处便开始有了一些细细碎碎的、铃铛似的脆响传来。 “看来用普通的办法是找不到了。”卖药郎道,“要试一试我的药吗?” 说着,他的药箱“咔哒”一声,一个抽屉徐徐向外移动。 第28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八天 逢魔时刻, 没有人开启却自发移动的抽屉实在是颇为诡谲。连带着异常镇定的卖药郎身上都一并被拢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街道上仍然是人来人往,在已经开始闪着彩光的招牌下,无数人在店铺穿进穿出。那些司空见惯的揽客声、车轮滚动声、门窗开合声依然响亮着, 但又有一种令人悚然的遥远, 仿佛黄昏中此岸与彼岸的界限已经重新划分。那些断续的、嘈杂的声音里,抽屉深处的铃音越发急促,像是迫不及待要挣脱牢笼的虫。 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一个看着卖药郎,另一个已经经验丰富地看向了三郎:“等一……” 而三郎已经随意道:“嗯,那就交给你了!” ——所以说为什么这个人态度随意还能反应那么快啊!!这个气氛眼看已经要走向灵异事件了啊!要开拍《世界奇妙物语》*了啊!! “等一等银桑/我突然肚子有点痛,这是一定要马上找地方解决的人生大事……”表面颓废(实际怕鬼)的万事屋老板和表面凶神恶煞(实际怕鬼)的真选组副长试图做出最后的努力,奈何同为怕鬼选手, 连理由和说话时机都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三郎看了过来,纯粹出于疑问道:“那你们要一起去吗?” 这一次银时和土方的反应还是异常一致:“谁会和那家伙一起去厕所啊!!” 第44章 由于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相看两相厌, 两个人毫无疑问地互相拆了对方的台, 错过了离开的最佳时机。碍于面子不想暴露怕鬼的事实,两个人只能硬着头皮满头冷汗地继续呆下去, 同时(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找人队伍的中心更靠近了一点。 这种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干扰到卖药郎。妆容浓重的青年屈起指节在药箱上轻轻一扣, 无数精美如同发饰的天平就如蝴蝶般从抽屉深处密密麻麻地飞了出来,从三郎最后去的那家羊羹店的门口一路铺开, 连成一线, 如钉子一般浅浅地扎入地面。 街道人来人往, 笑语依旧。 一瞬间,所有天平都往都一个地方倾斜,清脆的铃声重合成一声! 长条的白纸如同无穷无尽一样从抽屉里嗖嗖飞出, 贴在每一枚天平的下面。落地的剎那,雪白的纸面就浮现鲜红的咒文, 中间一道横截的红线尤为惹眼。紧接着药箱上金色的眼睛缓缓闭上,漆黑的、雾一样的东西从泥泞的地面上缓缓浮起。 “残秽。” 卖药郎道。 所有的红线都猝然张开,无数鲜红的眼睛在纸面上死死注视着这道漆黑的秽气!! “多多多多多串君我觉得我们很很很很久没见了,一起去厕所所所也没什么吧??”银时满头冷汗地尬笑道。 “嗯我觉觉觉得你说的没错,现在就可以走走走走啊!!!”土方十四郎点烟的手都在不断颤抖,火苗始终与唇上的香烟完美错过。 但下一秒,意外突生。 两个最怕鬼的人反而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这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多年以来的战斗形成了身体上的本能,抽刀挡住了一张正欲咬合的大嘴,竟然生生将卖药郎都挤到了一边。 原本比起不成形状的秽气来说,卖药郎这种诡异的手法才要更可怕一点,但是那些张成眼睛的红线只支持了几秒——也或许它们原本就是用来看破那层无力的伪装,就定格在睁眼的状态中黯淡下去,直至又成了一张普通的白纸。而那一层雾般的黑气里骤然伸出一只漆黑的、狰狞的爪子,庞大又丑恶的、甚至不能用生物来形容的东西违反常理地从里面攀爬而出,只一眨眼就爬到了众人面前! 那具从秽气中出来的躯体,身体的边缘都是朦胧如雾的,但头身四爪还算能分辨清楚。畸形的瘤状物从身体的各个部分冒出,无数鼓起的眼睛如寄生虫般扎根在身体的任何位置,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一个相比起它的头颅要小得多的白色面具挂在它的肉角上,盖住了如果按照正常构造来说应该是一只眼睛的位置,但它的视野显然没有受限,而且大张的嘴也更显狞恶,如涎水般的秽气滴滴从嘴角流淌下来。 “‘面妖’。”卖药郎道。 但就算他说出了这种怪物的种类,也暂时起不到什么作用。至少在场人除了他本人没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更遑论对敌了。街道上的行人仍在无知无觉地相互调笑、相互争吵,而面妖的涎水、身体周围弥散的雾气,都融入空气中,无差别地附着在这些人的身上。在逢魔时的夕阳照耀下、在灯牌闪烁的灯光下,那些灰暗的污秽都变得难以察觉,几与肤色融为一体,又如附骨之疽般微微鼓动,似乎随时能在这些人类的身体上生根发芽。 “能不能直接说这个东西怎么对付!”这个东西的速度太快,银时和土方根本来不及找好更便于对敌的角度,目前只由银时用木刀死死抵在怪物的口腔中不让它闭合,上半身亦被它的口腔半包住,几乎能感觉到獠牙就比在自己的后背。而土方直接挥刀沿着它的口腔往外狠狠一拉——却没有预想中的血光四溅和吃痛惊呼,土方的刀就像挥空了一样! 没有切中的实感,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像是从雾气中穿过。 被迫直面血盆大口的银时咬牙试图给手中的木刀增加重量,直接刺穿下颚。但与土方那边迥异的是,他这里的手感仿佛是戳中了又硬又韧的牛皮,光凭现在的姿势根本不可能戳穿。 这么大的怪物没有人看见吗?! 为什么四周还是原来那些声音?! 在银时卡住那张大口的时候,神乐也性急地冲了上来。夜兔族毫无疑问可以打穿地面的怪力放在了面妖身上也只是让它身体扭曲了一瞬,随后还有粘稠如污泥的、舞动的触手抓住了神乐的拳头,试图以污秽感染对方。土方十四郎啧了一声,直接贴着神乐的手腕下方向前削去,依然是没有斩断的实感,但那些粘稠的触手也同样如雾气般飘飘而散。 真选组的副长抽空往旁边看了一眼。 三郎作为武力值最低的人,当然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不去碍事。卖药郎妆容看不出脸色,但天平倾斜、符纸忽而重亮,一瞬间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将怪物向后拉拽,而他本人也十指翻飞在迅速配备什么。而再往外,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竟然像是另一个世界。 志村新八就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焦急万分地呼唤:“银桑——!神乐!三郎先生——你们去哪了啊!!!为什么也不见了!!” ……也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土方十四郎直接将脱险的神乐拽着领子甩到志村新八的位置,夜兔族的少女被甩的过程还张牙舞爪地张开遮阳伞,以伞内装置的武器朝怪物突突发射子弹。直至与新八撞至一团,她才在新八惊喜的“神乐!”的喊声中恼怒又茫然地左顾右盼:“银桑?银桑!” 第45章 “看来这就是罪魁祸首了啊。”土方十四郎道,“还能坚持吗?” “男人能坚持的时间不能短。”银时说道,两个人在这一瞬间短暂对上了视线,随即土方猛地一挥,刀剑脱手而出,被银时准确接在手里,沿着洞爷湖木刀抵住的位置狠狠扎下,“——来刷牙了!万事屋免费服务!” 这一次的攻击终于有效,怪物的下颚被整齐地切开,伤口处又继续涌动起黑雾来,如针线般试图缝补住伤处。坂田银时趁机从大口中脱身,往后退走几步,又是真选组的副长在那里等候已久。 双手交叉,身体下蹲。 银时一脚踩上土方十四郎的手,而后者猛地一蹬、用力上托,生生将银时送上半空! 残阳如血,映在原属于真选组副长的妖刀上。随即刀尖一转,直接落在面妖的那枚古怪的面具上,不断下压,直至将它四分五裂! 天平摇摆,铃声清脆。 绯红的丝线从符纸上绘画的眼睛射出,已是肉眼可见的力量。面妖被击碎了面具,被牵引着后退,却是不住哀嚎,身躯越来越大,连本稀薄如雾的身体边缘也长出骨碌碌乱转的眼球!! “让开!”卖药郎的口吻少见的冷厉。他向前疾走几步,手中药粉伴着些许火星,飞扬进怪物越发张开、溃烂的嘴里。 第29章 在江户的第二十九天 火光乍现。 硝烟的味道渐渐变得浓烈, 而刚刚还狞恶庞大的怪物已经吱吱叫着蜷缩成一团,最终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轻飘飘地落回地面上。那个被四分五裂的面具跌落在地, 但仍然能够看清它碎裂前的样子——白底上绘着几乎占满整个面具的眼睛图案, 但更为注重眼球的刻画,和卖药郎符咒中更为古朴简略的眼睛形状并不一致。屐齿叩在路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穿着高齿木屐的青年在面不改色地直面了爆炸后,缓步前行,将那些面具碎块一一拾起。 符咒无声自燃化为飞灰,天平拔地而起,刚刚嵌入地面的尾端光亮整洁、挨挨挤挤地重新钻进抽屉中。待最后一枚天平跳入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好似深不见底的抽屉后,药箱抽屉仍是无人触动却静静滑回原处, 好似未曾开启过。 “银桑!”志村新八和神乐又重新凑回了坂田银时的身边,以那些关切到有些吵闹的话语将人世间的烟火气息一并带回了这里。而刚刚才和怪物战斗过的银时和土方则以全新的眼神打量着卖药郎——当然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相较起那种传统类型的类人的鬼怪, 这种奇形怪状、甚至有些恶心的怪物他们反而更适应些, 也没什么恐惧的心思了。 只是还免不了相互攻击—— 土方十四郎:“你刚刚那个是在搞什么啊!直接照着面具打你是笨蛋吗?!” 坂田银时:“切,那么显眼的东西一看过去谁都会觉得应该是弱点所在……这可是《jump》*哦!!弱点不明显你让读者小鬼怎么可能看得懂啊!!” 土方十四郎:“闭嘴啊蠢货现在显然不是《jump》而是联动篇*吧!!是个鬼的弱点, 刚刚明显是boss要二段变身了!!” 坂田银时:“你以为这是打游戏吗青光眼——” 土方十四郎:“你先把面具判断成弱点才是在打游戏吧混账东西——” 以这种互相责怪、毫无营养的对话为背景音, 志村新八冷静地推了推眼镜,解释道:“大家不要担心, 这两个人只是偶尔性地突破次元壁地对话罢了。” 神乐:“你在和谁解说啊, 新八?” 志村新八:“咦!!!” 先不说到底有没有读者需要这种解说——总之, 既然危机已经解决,唯一没有参与战斗但是围观了全场的三郎也就凑近了卖药郎,好奇道:“这就是面妖吗?第一次见诶。” “不, 确切来说是‘妖魔’。”思及三郎身边原本跟着的两个明显不是人类的刀剑男士,卖药郎沉吟了片刻才说道, “不止一只,不止一处,生于负面情绪之中,争端尚在则源源不绝……然后,被人以面具为媒介使役,所以是‘面妖’。人间的刀刃无法攻击到它,但妖刀或许是个例外。”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又重归平静,只是略蹙起的眉仍然让人看出他并非真的全无情绪。小学鸡式互吵得两个人闻言暂时没有继续吵闹,而是由银时一脸嫌弃地将确实是妖刀的刀扔回给土方,而土方接刀回鞘后若有所思道: “果然次郎和太郎不是自己走失,而是有人故意设计的吗。” 几乎不用思考,他率先就说出了心中嫌疑最大的名字,声音与三郎恍然大悟的话完全重合:“那个藤崎/哦那个藤原啊!” ……沉默片刻,土方忍无可忍地捏扁了香烟烟嘴:“是叫藤崎!你这家伙是故意记不住的吗?为什么我都记住了你还能记错那么久啊!!” “诶,这种事随便啦。”三郎困扰道,“只要知道叫的人是谁就可以了。而且我感觉他对于自己的名字也没多重视喔。” “我管他、啊不对,我管你……算了。”深觉三郎的性格是根本不会受外界影响而改变的,不想做无用功的土方十四郎此次终于点着了烟,夹在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那个卖药的,你能找得到次郎他们在哪吗?虽然不知道你的火药是从哪里搞来的,不过这次倒是我可以代为报销。” “多谢好意。”卖药郎咬字清晰、语调却有些缱绻的话语浑然不似常人,“不过,妖魔惧怕的并非火药。是妖魔在被使役为面妖时,受赐名而导致被留下了不同弱点。这一只大概刚好是惧光与热。” 第46章 他缓缓道。 “要找到它来时的痕迹,尚要等到入夜之时——” “不然,灵力太高或是天然对彼岸之物敏感的诸位。大概会像刚刚一样,不自知中跨越了境界线,误入彼岸吧。” 说这句话时,残存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浓重的妆容因此焕出细微的闪光。而天色黯淡、阳光鲜红如血,浑似不祥之物。 …… 时间倒回到几天前。 对于见回组和高杉晋助而言,藤崎算是不请自来的客人。但他并没有半点不受欢迎的自知之明——又或者知道但不以为意,只是始终面带笑容。他对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溢于言表的喜爱,另外两个人并不理解但也怠于探究;而佐佐木异三郎和高杉晋助之间若有若无的联系以及交易,藤崎也同样没有向天导众告密的想法。 利益之间并不冲突,武力能带来的威胁趋于对等——而这些,至少是互不干涉的基础。 “——你还真是放心。”在目睹藤崎笑眯眯地让那个剪了妹妹头、枫武力值至少能够保护住藤崎的少女离开后,损失了一支钢笔的佐佐木异三郎擦拭着手指上的墨迹说道。 “毕竟我也想要对你们拿出相应的诚意。”藤崎笑道,“在我看来,两位都是人杰,未来也必会成为锋利的刀剑——而我呢,最近恰好在对这样的人很感兴趣。虽然看不出来,但我可是已经有了的孩子的人。男孩子总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对吧?” “我不这么觉得。”重新拿出了一只钢笔的佐佐木异三郎用空余的手推了推眼镜,眼也不抬地就说出一串信息,“‘藤崎’——男,十九岁,未婚,父母俱在,兄一人姊一人妹三人,其中兄长因对天人寻衅而死,姊已被其夫贩入吉原。” “你是‘藤崎’?” “是喔。我是‘藤崎’。”藤崎说道,“然后,我有一件事很想和两位分享,并且希望两位能够给予我一些帮助。” “比如说,天人入侵、幕府衰亡,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碰巧、或是出于什么掠夺资源的需求,而是因为有一个罪魁祸首——” “‘时间溯行军’,这样的事呢?” “我啊,是在邀请两位,加入我‘救世’的大义之中啊。” 在从半开的百叶窗中透出的细缝一样的阳光下,坐在座椅上自称“藤崎”的男人笑容尤显阴郁诡谲。他身边的阴影有如实物一般翻滚着,躲避在阳光照不到的区域,蠢蠢欲动般地想要朝着另外两人探出头。只是这片阴影同时也被藤崎踩在脚下,水开沸腾般地翻滚摇曳后,最终仍是乖顺地紧贴在他的身侧。 办公室的空气寂静了片刻,不知是谁,淡淡地说出了一声“不知所谓”。 没过过久,精致犹如人偶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了房间里。 她出去的时候是所有人都目睹了的,但她回来却没有任何人发现——门没有开合、窗仍然紧闭、植物也没有丝毫的摇晃。在场的两个人类甚至是直到少女轻轻地笑出了声才骤然惊醒——不论是谁都能感觉到这种身不由己地忽视带来的危险,但少女只是笑容甜美、像是并无恶意地继续倚靠在藤崎的膝盖上,而藤崎也含笑抚摸少女的头顶,简直像是几十分钟前的画面重演。 “不过可惜,我的计划、高杉先生的计划,好像都要崩盘了呢。”在他们忽视少女的这段期间,藤崎必然是与少女有过交流才能说出这样的话,“螭刚刚带来了消息,万事屋和西乡都要被救出来了。那个叫织田的……哈,直接带着将军过来,并且向天导众提出了想要用西乡和万事屋去推行政令的想法。” “动作也太快了——让人不快。” “是吗,那我也没有办法。”佐佐木异三郎率先道,“毕竟,我只是区区见回组的局长罢了。” “没有关系,我也不忍心用这种小事来为难佐佐木先生。”藤崎说道,“而且在我拿到更趁手的东西之前,倒也不妨让他们先在外面呆一会……不过对了。” “高杉先生。”他温柔地笑道,“我很期待您的加入,请务必考虑。” 第30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天 藤崎原本也不觉得自己语焉不详的一番话就能打动佐佐木异三郎和高杉晋助。这两个人与他那位万物皆不挂心的“友人”不同, 是会真正去判断自己所在的立场是否会对所做的事有影响的那一类人。因此他这次冒昧前来,为的也不过是在真正展开行动前先拉好关系,并为自己选好棋子。 于幕府势力中深深扎根、在见回组中说一不二的佐佐木异三郎。 在攘夷势力中行动激进、最容易吸引对幕府有深仇之人的高杉晋助。 以及站在天导众的边缘, 偶尔被他们驱使, 本身却也在借用天导众势力的他自己。 “天导众可真是太棒了。”在与被他称为“螭”的少女独处时,藤崎那种利己的、冰冷的本性就再无掩饰,“这个国家已经乱起来了,死了和活着的英才不计其数。虽然很可惜不能一个个看过去,不过这种事情上原本也就该选最好的那一批。” 在这个没办法自己筛选的时候,当然只能看哪些人进入过天导众的情报范围内。再剔去那些只知道权利争锋的幕府官员,剩下的这些,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宝藏”。 “螭, 你今天做得很好喔。真是好孩子。”尽管从外表上看,刚刚才被点出仅有十九岁的藤崎对已是少女的螭说出这种话实属怪异, 但螭还是怡然地接受了这种夸奖, 依偎在藤崎的身旁,听着他絮絮低语, “死灵在这方面实在是太好用了。没有人能阻拦, 也没有人能发觉,所有的消息都能进入你我的耳中, 只要重点关注几个人, 拿到的信息就能够让这个国家天翻地覆……” 第47章 他就像是一个坏心眼的父亲一样掐住螭的脸颊, 将少女精致美丽的脸捏出了鸭子嘴。 “这是我们的好时代。不过螭还做的不够多哦——” 迎着少女有些空洞的、单纯的双眼,他笑道:“先帮我把我看中的那两振刀带回来。然后,再把夜卜也带过来。” “这一次, 爸爸的面妖随便你用。” 螭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大概是真的对被所谓的“父亲”托付重任而感到愉快,又或者是为了将要见到的人而觉得欢欣:“父亲大人是要给夜卜找神器吗?” “怎么会。”藤崎轻声道,“那两个家伙,一半是神明,一半是妖魔——” “它们天生该是我的刀啊。” …… 在卖药郎说出那番话后,刚刚才体验过什么叫“误入彼岸”的一群人集体安静如鸡,耐心等待。 好在原本就已经夕阳西下,没过多久,天色就完全黯淡了下去。在亮起的霓虹灯中,卖药郎颇具特色的妆容倒是很能融入歌舞伎町的氛围中,只是当他凭空抬起一只手,被符纸粘合的破碎面具飘在半空,无声带领他们前往秽气所在的地方时,这场景还是颇具典型的日式诡异气息的。 真·什么都不怕·三郎大概是唯二的对这一幕完全不为所动的人——另一个人是不请自来的真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悟。这两个人甚至都不用怎么交流,只要站在一起,那种不惧鬼神的气场就已经能够将“主动找鬼”一键变成“试胆大会”了。 ……虽然对坂田银时和土方十四郎来说,这两个大概没有多少差别。 一行人跟着面具越走越远,四周的景色也逐渐变得荒凉偏僻,直至道路断绝、不得不在野草灌木中穿行。草叶的边缘在入夜后已经蓄起水珠,一旦有人经过便会沾湿衣服,而灌木茂密、枝叶相互纠缠,想要穿越过去也不是易事。面具倒还是好好地悬浮在半空——然而在脱离了面妖之后,面具似乎就已经化为实物,同样要被物理阻拦。 于是立刻就变成了坂田银时手持木刀原地开荒。 白毛天然卷不由得骂骂咧咧:“——凭什么只有我干这件事啊!你们一个个地优哉游哉地在后面享受不会愧疚吗?!” 已经给自己的刀连上了耳机在听mp3的冲田总悟:“喔,好像有狗吠在影响我的音乐体验,开大一点声音吧。” 志村新八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抱歉哦银桑我今天下午发了四个小时的传单,一直没休息过,现在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你说是因为谁偷懒我才会需要发那么久传单呢?” 神乐则表示:“我的伞声音太大了,卖药郎先生说不能引起太大动静阿鲁。” 土方十四郎洋洋得意:“真抱歉啊,我的是妖刀,不能出鞘惊动其他人呢。” 三郎……算了这种单纯的体力活不能找上三郎。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冲田总悟被坂田银时面无表情把音量调到最大、最后抱着差点暂时失聪的耳朵原地倒下以外,都仍然等着坂田银时免费开荒除草完毕后坐享其成。而坂田银时虽然一脸被迫进行劳动的颓丧脸,手里的也只是木刀,但真的砍起灌木来丝毫不虚。 纵无刀光闪烁,灌木也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 曾经也是攘夷志士里被称为“白夜叉”的人物,如今沦落到只能除草……事到如今,也只有三郎一边拍手叫好一边顺口说出的回去后请他吃芭菲的许诺,能够缓解坂田银时被迫劳动的心了。 每斩落一圈灌木,面具就会再往前飞一小截。这无疑大大降低了他们的前进速度。不知挥了多少下刀,那些落地的断枝都在地上铺成一条凹凸不平的路后,面具终于停了下来。 “啊?就已经到了吗?”坂田银时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并没在重重树影中看到类似浑身长着角的人形影子,“没看到有什么人啊。” “……虫鸣声已经没有了。这里就是秽气最重的地方。”卖药郎低声道,“是对方不想让我们发现——” “那个操控面妖的术士。” 他话音刚落,被符纸强行粘合的面具已经从边缘处开始开裂。无数裂缝如蛛网般在瞬间就密布在面具上,便是无人触动,面具也在眨眼间就爆成无数碎片! 这一次显然是无法再凭卖药郎的符纸粘合的了! “喂,你这家伙是专业的吧?”虽然刚刚还乐于看只有坂田银时劳动(受伤)的一幕,但此刻土方十四郎已经机警地将手搭在了腰间妖刀的刀柄上,俨然是随时可以拔刀出鞘的姿态,“现在要怎么做?” 卖药郎脸色微沉(由于妆容原因其实看不出来)地看着前方。天平已经重新飞出、停在他的面前,但左摇右晃地无法指出方向,唯有白纸般的符纸还能使用,啪地向前一贴,贴在了无形的空气墙上。 以这张符纸开始,无数符纸如白鸽般从药箱中涌出,随着最初的那张符纸的边缘一路飞速贴去,眨眼之间已经在众人眼中贴出了一个浮空的圆。紧接着符纸图案再现,天平底部尖端扎入上面眼睛的图案中,一切就如同幕布褪色——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圆形内部,骤然浮现出好几个人影! 次郎和太郎自然在其中。而另外几个,一个是带着面具、发色上却很像三郎与土方十四郎曾见过的“藤崎”,一个是土方十四郎依稀有些眼熟的妹妹头少女,最后一个却是有着通透的蓝色双眼、站在离那两个人远一些的地方的少年。 第48章 “结界还没有破。他们没有发觉到我们。”卖药郎语速飞快地说道,而在他的低语声外,藤崎已经单手持笔,试图点在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额间:“……以面为令,受吾使役*,赐名——” 但他的笔尖始终无法真正点下去,就像是隔了一层坚韧的薄膜。 “……又失败了吗。连名字都印不上去。”藤崎冷淡地说道,“这个身体也是,能发挥的灵力太少了……废物。” 他的脚边,已经被他以面具为媒介控制住的妖魔还在乖顺地趴伏在地。 “到底是因为神明的一面需要更多灵力呢,还是因为已经有了主人所以才无法被赐名呢……啊,也是,神明和普通的神器或者死灵都不一样吧。”捏着毛笔的的藤崎自顾自地思考了几秒,而后倏而笑了起来,“那姑且来试试吧,反正也不会亏——今天让你来真是来对了。” 他转过脸去,抬手移开一点面具,从缝隙中看向站在最后方的少年。那种势在必得的冰冷目光似乎刺痛了少年,让他表情顷刻就有些紧绷起来——但藤崎的口吻仍然温和、从容,且带着家长式的不容置疑。 “夜卜。把它们和原主人之间的‘缘’斩断。” 人与人,人与物之间,都是靠“缘分”聚集在一起产生联系的。人与人之间的缘一旦断了,那么彼此忘却、再不相见。而人(三郎)与物(付丧神)之间的缘断了……也就代表次郎太郎从此成为无主之物了吧。 被称为“夜卜”的少年僵在原地,顶着藤崎的视线好几秒后,才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 “夜卜也好久没有使用我了吧。”螭向着少年张开双手,手臂上无数字样如刺青般鲜艳,“快点,不要让父亲大人生气。” “用我,来斩断,他们和前主的缘。这种事情不是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吗?” ……冲田总悟推了推卖药郎的肩膀,确认道:“这玩意叫结界,他们暂时看不到我们,但是确实存在在这里对吧?” 得到卖药郎的点头后,真选组的队长笑容爽朗,扛起炮筒瞄准:“那就好——” 然后扣下扳机。 “哼哼~大人,时代变了!” 第31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一天 千言万语, 在此刻只能化作一句话。 ……冲田总悟,不愧是你!! 时不时就用炮筒轰炸土方十四郎,这技术果真没白练啊! 卖药郎面对如此出乎意料的一幕, 双眼不由得微微睁大。但不一会儿, 他又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 “……出乎意料。”终卖药郎说道,仍然是以那种平稳的、断句与咬字都异常清晰的口吻,只是在加入了些微赞扬的情绪后,这种因为有些过于冷淡、仿佛带着具现化的浮世绘古朴味道的话语也就变得更加真实,“十分有用的手段啊。在这种已经有热武器的时代。” 说着,他将药箱中早已研磨好的药粉一捻,折入白纸中。在爆炸的气浪中不住摇摆的符咒与天平还在试图稳住,而载着药粉的折纸飞机已经悠悠地穿过了结界, 粉末在热浪中扩散开来,浓郁的香气悠悠四散而出。 而结界中, 冲田总悟这一炮确实落到了实处。 天人入侵的时间确实很长, 但在天人入侵之初、甚至直至近几年间,热武器对于冷兵器的打击力并没有那么高——刀能够斩断金属大炮, 这并不是什么狂言。而对于藤崎来说, 他的威胁只来自于“天”——不是外星来客天人的那个天,也不是控制幕府的天导众的那个天, 而是居于高天原之上, 天照大神的那个“天”。肉|体上的威胁对他来说反而并不重要, 至多只是更换躯壳时有些困扰……简而言之。 他也没想到还有火力大范围轰炸这一出。 结界遮蔽了他们的身影,却并不代表他们就从这块地方消失了,而且热武器尚未在普通人手中流行起来, 藤崎与天导众也是最近才有的关系,尚未对这一刻有所深研。而且冲田总悟手持的也不是什么神明神器, 而是在普通不过的热武器,以致于藤崎在之前也没有察觉(这当然也要归功于卖药郎)。在炮弹落地爆炸的一瞬间,藤崎周围的面妖已经从阴影中扑了出来,但随后卖药郎以纸飞机带来的香粉却没有办法防备——面妖夹着尾巴缩成一团,而螭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唯一在这个突生的变故中松了一口气的,只有那个被称为夜卜的蓝眼少年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结界的存在与否便没有必要了。 被天平与符咒圈出位置的结界如玻璃球般从顶端开始碎裂,那些薄薄的碎片并不是实体,因此在坠落的过程中就已经化为光点。三郎、土方十四郎、万事屋三人、冲田总悟以及卖药郎,都出现在了藤崎的眼中,其中要数三郎的脸看起来尤为刺眼。 空有灵力不知运用,神明与妖魔两面兼具之刀剑的主人。 将面具重新扣回脸上,藤崎脸色如何变化无人知晓,但他的声音却并没有因为这种变故而变得阴戾起来,反而像是与三郎、土方十四郎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带着清爽的少年感:“哎呀——被发现了。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在“天”的注意下躲藏了那么多年,当然不想在今天毁于一旦。人类的性命实在是无比脆弱,只要让夜卜去杀戮、去剥夺,不管是什么都会烟消云散……但是,人死了固然轻松,他后续的计划想要找到替代品却没有那么容易。况且,他就算并不打算与三郎土方维持什么友好关系,也不代表他想这么快就毫无保留地撕破脸、站在对立面上。 第49章 ——这种事情完全不在把握的发展,实在是让人不快。 “螭,准备走了。”藤崎的面具是与面妖上的面具一样的类型,空洞而偌大的瞳仁透着些许诡异,而他的声音透着些许好似无辜、好似顽劣笑意,“既然被发现了,那么也就只好送你们一份礼物,来请求原谅了——” 斩断“缘”后就能赐名,也只是他的猜测和想要做的尝试。既然被发现,他自然不会赌斩断缘后发生的一切都对他有利。所以…… 数只面妖在他身前咆哮,如狼一样向前奔跑,却不是攻击在场的任何一人,而是咧开狰狞大口,恶狠狠地撕咬被束缚在原地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既然只有一半是妖魔的时候蠢得令人发指,那全变成妖魔就会更好驱使吧。请加油哦。” 那种伴着笑意说出来的、冰冷鄙薄的话语,实在是刺耳。但是话音尚未落地,那些丝丝缕缕的秽气已经从面妖的口中渗入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的伤口里。在弥散的香气里,那些漆黑的秽气都变得清晰可见,但凡滴落便会渐渐淡化……可是面妖实在太多了! 几乎数不清只数的妖魔前赴后继地扑倒次郎与太郎的身上,小腿已经咬住了,便有新的面妖踩着下面的咬住大腿;大腿被咬住了,那么就有新的面妖蹬上去咬住腰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身零散的盔甲与外露的骨角完全无法阻拦面妖的攻击,那一点仍存在最内处的、属于刀剑付丧神的灵力就是对面妖而言最香的饵食! 凡纯洁的必吞噬。 凡清净的必污染。 那些没入血肉之间的秽气驱赶着付丧神本真的灵力,也同时弥补着他们时间溯行军的那一个外壳。骨角越发的长而苍白,被啃咬而出的血肉也漆黑腐朽。那些在江户时代共度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些许神智已经如烛火般被悠悠吹熄,只剩一缕袅袅青烟。 即使香气仍在,也驱散不了躁动的妖魔,和即将同化为时间溯行军的刀剑男士。 妖魔和有肉|体的藤崎不一样,那是冲田总悟的炮弹对付不了的东西。只在几息之间,两个一模一样的、形貌如鬼的刀剑男士就已经重新握紧了刀,空空的眼眶里唯有红光如火般摇曳,凶相毕露,怒视三郎! 符纸从卖药郎手中翻飞而出,围着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贴成一圈。但和初见时不一样,两个刀剑男士纵然身上还挂着无数咬在他们血肉上的面妖、纵然被符咒圈住困在一地,也坚定执着地向着三郎迈开了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 当他们犹如啮齿动物的脚爪踩上那一圈有着红色图案与字样的符纸后,似是凭空多了一声清脆的、玻璃碎裂般的声音。紧接着符咒褪色,无风自燃,再也不能阻碍住他们的脚步!! 多少次也是这样。在万事屋众人、土方十四郎等人都不知道的、三郎穿越的最初,刚刚具有时间溯行军外表的两名大太刀男士就是这样提着刀步步紧逼而来,再在最后关头放弃,以岌岌可危的、甚至无法表达出一句完整的话的理智,去和溯行军想要杀害历史人物的本能相互撕扯。 可这一次,不管是谁都不能确保,他们属于付丧神的那一面仍然能占据上风,被他们以刀剑指着的三郎仍然能安然无恙。 面妖仍然在持续地污染着自己咬住的那一块部位。对它们来说,最喜爱的当然是如同亡灵灵魂、或者是灵力纯净的人或神明甚至神器一类的食物,但它们彼此之间也有时会存在相互吞噬的情形,何况这一次还有主人的命令。挂在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身上的它们反而成了两振大太刀前进的阻碍,鬣狗般饥渴地掠夺着污泥般的血肉。但就算如此,一步一步,曾经的付丧神仍然无视疼痛,坚定地朝着原本的主人而来。 “喂你是那两个人的同伙吧!”藤崎和螭早已不知所踪,只有那个蓝眼睛的少年被神乐死死拉住手臂质问,“快点给出方法来!不然本女王打爆你啊阿鲁!” “我……我怎么会知道。”如果真的要脱身的话,少年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尽管手臂都因为夜兔族少女的怪力而疼痛不已,却始终没有挣扎,只是目露茫然地说道,“只要有神器在手里,我就可以斩断……但是这些是老爸的东西,而且我的神器、神器也不在这里了。” 他的神器总是来了又走,换了又换。目前仅剩的只有一位被他赋予了“绯”这一名字的神器——可那同时也是被藤崎叫做“螭”的少女。且不说螭已经在刚刚就离去了,就算没有离开,以螭对“父亲大人”的忠心,也肯定不会响应他的呼唤的。 “那你给个方法啊!你就是来凑人头的吗阿鲁!?”神乐气急败坏地拽着少年摇来摇去,在她的大力之下,少年简直就像个团团乱转的风筝。 “等、等一下,我知道了!叫别的神明来就可以了!”少年被转得眼睛都要变成蚊香圈了,终于道,“我知道只要是神社就有神明在!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啦!” “……你看现在像是还能给你一集的时间去找人的吗?!” 眼看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断逼近,尽管坂田银时、土方十四郎和冲田总悟这几个带刀的已经在前面严阵以待,但情况当然不容乐观。神乐和少年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在“神明”二字落到卖药郎耳中后,涂着浓妆的青年表情微变。 第50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笃定道:“即使被秽气催化了,但是从之前开始,到现在为止,次郎也好,太郎也好,都不是时间溯行军,也不是付丧神。” “而是,外层被侵蚀污染,内里仍然保留着神格神性的,‘中间之物’。” 他的药箱最上层无声而开,被重重符咒贴住封印的短剑上,形如鬼脸的饰物牙齿颤动,随后猛地咬合! “‘形’我已经知道了。”他看向三郎,目光如电,“他们变成这样的‘理’与‘真’,请细细道来!”* “——我,洗耳恭听。” 第32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二天 形, 理,真。 到底是何物,到底是何事, 到底是何因。 只有知道这些, 卖药郎才能拔出这一振退魔之剑。眼下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已经失去神智,但曾为刀剑付丧神的力量并未折损,跨越了卖药郎刚刚的束缚只是个开始,以他们的武力、以他们的速度、以他们的执着,想要斩杀三郎的话并不困难。既然现状如此危险,那么卖药郎提出的,依靠他那振奇怪的剑来救人的方案,就势必要求三郎要尽快决定, 不得隐瞒—— 又或者。假若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堕落成这样的缘由实在羞于启齿,干脆就舍弃掉已经在前面对敌的人, 独自逃窜呢? 无数白纸符咒从卖药郎的袖中飞出, 只是场地空旷,难以形成一个封闭的保护空间, 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浮空环绕在每个人的身旁。白纸被浊气一熏就浮现了字符与图样, 红字红图鲜艳如血。而在月色之下,尚未完全散去的香气悠悠四溢, 将随着污浊秽气的增加而渐渐明显的腐烂气味驱散。 “问我吗?”三郎毫不迟疑道, “太郎和次郎是在保护我的过程中变成这样的!原本是很帅气的付丧神喔, 然后在我被秀吉追杀的时候一路保护我,半途就变成这样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有保护我到最后就是了。” “‘保护’吗?”余光已经看到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腰间被蛇骨缠绕的大太刀已经被以青筋毕露的手寸寸拔出、倒拖而来, 卖药郎神色冷峻,追问道, “为何追杀?” 三郎:“完全不知道!我好像也没做什么让秀吉生气的事啊?” 卖药郎握住已经揭开符咒,在手中不断微颤的驱魔剑,只能继续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三郎:“几百年前吧?具体时间还没算过。” 听到这里,一边的志村新八已经献上了忍无可忍的吐槽:“在你提到秀吉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真相了吧!” “就算你这么说,事情也就是这样。”三郎坦然道。 卖药郎脸色未改,只是眉眼间又冷了几分,只道:“那么,还有什么在那时值得注意的事吗?” “嗯——我本来还有其他付丧神的,那时候还有不少付丧神也长出了奇奇怪怪的角……啊!”三郎猛地一敲手心,在不知是谁“你这种时候就认真一点啦!”的咆哮背景音中,恍然道,“是因为我是织田信长吧!” “在本能寺之变发生前,都没有付丧神会这样。果然是因为我没有在本能寺之变死去,所以才会为了保护我变成这样吧。以前也记得他们说过,作为付丧神是想维护历史来着!” 微颤的驱魔剑顶端的鬼脸在这瞬间定住。 “原来如此。”卖药郎以他一贯的、微缓且冷淡的口吻道,“是‘不愿维护历史’导致如此,吗。” 在他尾音落地的那刻,鬼脸的上下齿铮然咬合! “等下?原来不是角色扮演吗?”志村新八目瞪口呆,“织田信长?真的是那个织田信长?活过了本能寺之变身边还带着妖怪的织田信长!?带了哆啦○梦的四次元口袋的织·田·信·长?!” ……这槽点实在太多,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这都能行? 但在他们交谈的这短短几段话期间,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也越发逼近了。 在上次三郎被刺杀时,刀剑付丧神的实力已经向土方十四郎展现出了一部分。但那一次空间狭窄,除了几乎将整面墙割裂的刀痕以外,土方十四郎对于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实力并不能给出准确的评价。而眼下,两个身躯庞大、形容狰狞的人影就站在面前,比寻常太刀要更长的大太刀在月色下,刀锋就如同聚拢了一捧月光一样,呈现出异常美丽的弧线。 在这空旷之地,他们张开双手,大太刀在攻击和距离上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比之上次更加凛冽,更加迅疾。比之月色更加明亮,更加狂乱。凛凛的刀锋挥舞起来时,连空气都为之战栗,野草被吹得四面低伏,刚刚被银时好不容易只扫出了一条小路的灌木丛在眨眼间支离破碎,枝干与碎叶被搅成一团,如石子枫般呼啸着噼里啪啦落在人的身上。刀身卷起的罡风就已如此,就更不要说在残枝之中探出的一缕刀光了。 几如明月入怀。 直至被卖药郎的符咒骤然改换位置、瞬间后移了一大段距离,那种月色冷冷而落的惊艳以及差点被穿胸而过的悚然还一时间不能从土方十四郎的心中淡去。 和他一同受袭的坂田银时则更要不要命一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身形庞大,用的又是大太刀,必然要相互阻挡。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两个攻击力强、攻击距离也极广的大家伙存在视力不行的缺陷,因此在土方十四郎被攻击的瞬间,就已经俯下身就地一滚,朝着次郎太郎于太郎太刀的中间狂奔而去! 第51章 那惊艳的刀锋与搅动的空气割破了他的后背,一时间已经有殷红洇上了白色的外套。但明月当空,他犹如不甘的野犬,用力朝着两个曾经相处但如今是敌人的家伙劈砍而去。木刀在这一刻也有了金属刀刃的锋芒,连付丧神手上狰狞的骨角都在这大力一击下应声而断! 而与之相对的,是与他对上视线的面妖蠢动的眼,以及木刀不堪重负的折断声。就在面妖松开嘴里咬住的污浊血肉,要对坂田银时张开大口时,又是一振刀仿佛从黑暗处凭空出现。它就着坂田银时砍出的那一道裂缝,刁钻到吊诡地朝着次郎太刀的手腕斩下,即便如同碰上了什么无法穿越的障碍物、不得不从旁边磕碰地滑下,也咔地击中了面妖的面具,驱赶这一只面妖下意识地后缩。 只一眨眼也被紧急拉到远处,和土方十四郎再度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坂田银时擦了擦脸上的草屑,咧开嘴笑了一声:“这不是还挺安全的么?” “是啊。”土方十四郎应道,“不过相对的是,我的妖刀对上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了。你也是快撑不住了吧?” 坂田银时用余光扫了一眼三郎:“所以那边那几个!给我搞快点喔?” 只出一刀,而一刀已经尽可能地最大利益化的冲田总悟声音清爽:“还真是个硬骨头,放开了砍也没关系吧?” “你这脸上就写着想干坏事啊。” 由于这几个好战分子实在不是会乖乖呆在安全区的主,再加上不是封闭空间,凭空而起的结界带来的效果有限,卖药郎要在关键时刻把人拉回来也颇费心力。只是,虽然从开头到现在都很乱来,但那种区别于欺骗与自作自受、只是单纯为了保护什么而出现的一幕幕,纵使不能让他深觉动容,也足以让他稍加侧目了。 卖药的青年画出微笑似的唇妆之下,隐约透出些许的细微笑意。 “起因,经过,以及结果,已经全都水落石出了。” 他就如叙述故事般缓缓道来。 “护主的本性从未改变。身具‘维护历史’的天职的刀剑付丧神,为了保护主人,背弃天职。因此被污浊入体,成为妖魔……不。应该是,原本就是因为‘维护历史’而成为付丧神中的‘神’,因此在抛弃这一想法后,才会迅速堕落吧。” 付丧神的本意,是器物被长久放置或被感化而生的妖怪,并非指天生的神明。* 因此本质是刀剑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他们不是妖怪而是货真价实的低级“神明”,正是因为接下了维护历史的重任,才得以破格取得神格。但是为了主人而拼尽全力,又有谁能说不是刀剑所具有的的本性呢? 这种坚持本性的所为,对刀剑而言亦是正道。即使没有被强加的“维护历史”的任务,只要走在这一道路上,执着如一,也必然能因为这种信念而成为神明吧。那种渐渐拾起理智的表现,正是神明(刀剑男士)一面在压倒妖怪(时间溯行军)一面。 “堕落为妖魔的并非刀剑付丧神。”卖药郎一锤定音道,“而是,曾经被外界(时之政府)出于维护历史的目的强加上去的契约,或是神格,吧。” 他手中的退魔剑铮然一响,已是肯定了他的推测。 在拖着刀疾步而来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面前,卖药郎闭上了眼睛,缓缓出鞘。 衣服背后的眼睛图案如活物般闭合,金色的圆圈与线条蔓延上他的额头与手臂。退魔剑出鞘时有的不是雪亮的刀光,而是无数拼接涌动的咒文。草屑在激荡中飞起,已经完全换了一个面貌的卖药青年猝然睁眼,退魔之剑迎着两振大太刀逼近的刀锋,横拦一刀! 在即将对撞之时,不知是无意还是因为其他缘由,付丧神的手不约而同一松。大太刀哐当落地,飞溅的符文随即横着切进了他们的身躯,从内部撕扯、瓦解、撑爆那身鬼一般的躯壳。而直至此时,他们如火光的双眼,也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三郎,直至头颅也被涌动的咒文吞没。 月色皎洁,下有樱花初绽。 第33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三天 又是一个发传单的下午。 志村新八擦了擦脸上的汗。他将手上残余的传单卷成一卷, 有气无力地敲在坂田银时的脑袋边上。奈何在阴凉处躲懒的坂田银时就和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唯独鼻子还在吹气,规律地将盖在脸上的传单一次次吹掀一个小角。 对于这简直是几天前的复刻的画面, 志村新八面无表情地就开始手搓纸团, 蠢蠢欲动地就想要往坂田银时嘴巴的位置塞进去,好让这个拖欠房租拖欠工资干劲全无的万事屋老板感受一下什么叫打工人的痛苦……好在在他愤怒地将传单捏成纸团的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接过了他剩下的那一迭传单,拯救了即将在燥热下变得狂躁的志村新八:“剩下的这些请交给我吧。” “太谢谢您了,太郎先生!”志村新八感激道,“不过还是不用了,本来也是三郎先生好不容易帮助我们争取到的机会,怎么好意思让您帮忙。” “无需介意。”太郎太刀道, “既是要介入尘世,那从这些小事做起也无妨。” 只能眼睁睁看着太郎太刀拿走了自己手上的大摞传单, 比起宣传更像是给人施加祝福……志村新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将一大摞传单垫在脑后当枕头的坂田银时, 强硬地将那摞传单抽出,在坂田银时磕到脑袋的痛呼声中继续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发传单。 第52章 只是余光瞥见太郎太刀凛然的身姿, 仍然对他这个新形象不太适应的志村新八还是忍不住想起了几日之前, 卖药郎一刀劈下后的场景—— 樱花的时节当然是早就过了的,事后他也被告知, 那一刻在月光下出现的淡粉色樱花也只是灵力发散所致的幻象。但那时月色当空, 樱花四散飘落, 鬼怪似的护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质疏冷凛然、不似人间之人的付丧神。他们在仍未消散的樱花中缓缓走完了先前想要走近的最后几步,甚至没有俯身拿上已经不知何时套上了刀鞘的大太刀, 也就越显得那种凛然的气质并非出自武力,而是天生的风仪。 而后他们对三郎垂头下拜:“久疏问候。能看到您安然无恙, 实在令人高兴。” 三郎淡定道:“喔,确实很久不见了!” ……在目瞪口呆中,万事屋们想起了曾几何时,第一次见到三郎时,三郎一本正经地和他们介绍说:他身边的两个护卫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原本都是面貌端庄、气质出众的大美人—— 就之前看到次郎和太郎那两个干枯到像是骷髅头蒙了一层皮的脸,谁能想到居然说的是真的啊!!卖药郎这都不是整容而是给他们来了次换头了吧!! 还有之前是鬼怪的样子时身上都是破烂的衣服和零散的盔甲,现在不仅脸好看了身材瘦削下来了还会说话了,连衣服都能一键变了啊!?原理呢?!科学呢?!不要因为画面好看就忽视这些啊!! 志村新八简直有一万句槽要吐,但是在和三郎打完了招呼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立刻就对着他们投来了视线,并低头道谢。光看衣着就觉得是神社中人的太郎太刀口吻声音略有些低沉,带着些与气质一样的冷淡疏离,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的真诚,连同那变回了真·人身后仍然十分优越的身高都不具有压迫感,而是让人倍觉可靠:“先前以那等不洁之态与诸位见面,实感惭愧,所幸尚能以这副模样降临尘世。我是太郎太刀,这段期间我等的主公多亏你们照顾了,我对此深表感激。” 而比太郎太刀要矮上些许、但身高依然超过了在场所有人的次郎太刀,则较之兄长衣着打扮要更加华丽与随性,再加上颇有花魁风格的发型与发饰,若是不说话俨然就是一位漂亮到能让人忽略他身高和手臂肌肉的女子。只是当他笑嘻嘻地开口时,那清越的嗓音仍然带着些男子的磁性:“吶,既然大哥自我介绍了,那么你们也应该知道,我就是次郎~主公这段期间让你们费心了,以后一起喝酒喔?啊啊,对了——” “虽然和主公的名字可以连在一起,但主公不是我们的兄弟喔!” 在场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三郎——相貌也属于中上、但比起脸来说还是气场更惹人注意的三郎困惑地歪了歪头:“?” 啊,确实,连长相就不是一个画风的呢。 已经从次郎太刀的话里意识到,在他们形貌丑陋、外表犹如时间溯行军的这段期间也能察觉到外界发生的事,志村新八条件反射暗叹还好他们没有对委托人说什么奇怪和失礼的话,紧接着就听到三郎毫无自觉地抱怨道:“虽然名字上有点像,但是一看就长得不一样啦。要说兄弟的话,小光和我比较像——啊对了,既然你们恢复了,那么刚好可以想想看怎么穿越回战国时代……喔,卖药小哥!” 刚刚才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了一场大变活人、但是一剑驱魔后又恢复了原来的浓妆打扮,被突然点名的卖药郎闻声看去,就被三郎毫无危机感、大大咧咧地搭上了肩膀并郑重地道谢:“多谢你噢!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能恢复实在是太好了!” “——我只是前来为他们复诊罢了。”被近距离搭肩膀,卖药郎的眉毛稍稍一扬,最终只是淡淡地说道,“会得到这样的结局,无非是前因早已种下。” “是诶,还没有付诊费来着。”三郎关注到了(并不重要的)重点,毫不犹豫道,“诊费多少?” “……”卖药郎一手捏着下巴,竟然迟疑了片刻。 “等等你根本没想过诊费吗?”真正抓住了重点的志村新八当即道,“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斩妖而来的吧??” “又或者,是以往能付给我诊费的人皆已不在了呢?”卖药郎扫过一眼,唇妆弧度犹如正在微笑。 “……等下?等下!?这话是不是细思极恐了点?” 这份促狭也如刚刚的樱花般转瞬而散,卖药郎重新看向三郎,平静道:“我也看到了不错的结局,那么诊费就随你心意支付吧。” “这样吗?”三郎有些诧异地一挑眉,双手一点都不含糊伸向怀中,一手拽出那个仅仅出场一次的哆啦○梦四次元口袋,一手探进去掏了一会就拽出一个偌大的箱子,砰地一下就放到了地上。由于箱子颇沉、单手难以使力,几乎是落地的瞬间,就有金灿灿、沉甸甸的小判从箱内跳出来,几乎在箱子旁边铺了一圈。 即使是卖药郎,在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坂田银时僵着一张脸,用手肘撞了撞志村新八:“新八,是我看错了吗?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箱子比我们上次看到的还要大。”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你不仅没看错,而且这个箱子比我们上次看到的还要大一倍或者更多。” 而且里面的小判还不是目前幕府发行的新小判,而是三郎最初拿给他们兑钱的那种小判!那种超重又含金量超高的小判啊!! 第53章 三郎还在那风轻云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觉得无所谓:“嗯,还是要多谢你救了太郎和次郎喔!我现在身上也没别的钱和别的东西了,就姑且用这个吧。反正现在我这里也就时之政府给的这种小判最多了。” 这一刻,不管是万事屋还是真选组的两位,脑袋里都齐刷刷闪过三个相同的大字——狗大户。 “不,倒也不用。”卖药郎弯了弯眼睛,很快就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只俯下身去拾起了一枚小判,揣入怀中,“这个就可以了。” 坂田银时情不自禁地搓起了手手:“那个,既然是不要的小判那么也可以给我。” 三郎毫不犹豫:“不行吧?我们之前说好的穿越和兑钱的事已经确定了价格喔。” 坂田银时:“可恶!这种事情上就一点也不狗大户了吗!!” …… 于是就到了现在,虽然坂田银时还是会在发传单时摸鱼躲懒,但据说是恢复了原样的太郎太刀倒是会来搭把手。而被神乐当场逮住、目前被歌舞伎町女王(神乐自称)强行封为小弟还能拿到醋昆布吃的蓝眼睛少年也帮忙发走一部分传单。 很想说少年比起发传单,根本是在贴小广告——志村新八接过三郎买的棒冰,在道谢后呼唤道:“神乐——夜斗——三郎先生请客吃棒冰了!你们有看到次郎先生吗——” 在前几日被藤崎称为“夜卜”,但本人却对三郎和万事屋们坚持自己叫“夜斗”的少年立刻就飞奔而来,在神乐整根拿走之前抢先将连在一起的两根冰棍掰开,满足地舔舐起属于自己的那根,含糊响应道:“次郎好像说他找到了可以免费喝酒的地方,准备去看看。” 志村新八诧异道:“免费喝酒?这里有这种地方吗?” 夜斗道:“好像是一个叫西乡的人开的什么俱乐部——” 志村新八:“……” ——次郎!次郎啊!!就算你穿的是女装也不至于直接去人妖俱乐部啊!! 要去的话也应该是吉原……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第34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四天 ——所以说好像也没什么地方不对。 志村新八看着在人妖俱乐部喝趴了一圈人、免费给西乡带来了客流与收入的次郎太刀, 如此麻木地想道。只是作为被三郎拜托了来接人(付丧神)的人,他还是勉强道:“次郎先生?次郎先生!还没有喝完吗?总觉得今天这里的客人很多这个应该不是错觉吧?!” 这当然不会是错觉——因为人妖俱乐部已经门可罗雀很久了! 万事屋这种穷到会一连拖欠几个月房租的类型,不管是真选组还是见回组都知道他们实际上是什么情况了, 因此他们抠抠搜搜自掏腰包印了传单没事儿发发, 这就已经是做足了姿态。但对于西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他所经营的俱乐部从那天之后的收款找钱以及发放工资的标准,都顺着幕府法令上制定的兑换比例做出了相应更改。但新旧小判无论重量相差多少,在幕府规定的面值中都是“一两”,因此在人们因为尚不能接受新小判、物价短暂混乱的期间,为了减少损失,西乡干脆直接张贴公告表示只接受纸币。 这就意味着客人要消费前还要先兑换纸币,因此人妖俱乐部的客流量一下子下滑也是可以预估到的事情。只是,眼下这家店肯定还被其他警察组织甚至见回组盯着, 饶是西乡觉得这样维持下去颇为吃力,也不能在幕府已经放了他们一马的前提下还跳起来打幕府的脸。 可以说, 人妖俱乐部简直是肉眼可见地正大步迈入生死关头——但是!这一切!都在今天改变了!! 因为次郎太刀他来了!他带着刀喝着酒走来了!! 要说没有脸的因素,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华丽的衣服,还是花魁一样艳丽的头饰, 没有足够的长相都是撑不起来的, 次郎太刀能打扮成这样,本就说明了他的长相足够明媚美艳。即使放在吉原, 次郎太刀都属于长相能打的那一类型, 就不用说这家人妖俱乐部里大部分店员都是五大三粗强行穿女装凹造型的那一类了——这类店员不是因为西乡有什么特殊的招人技巧, 纯粹只是大家都要努力生活下去,当温饱都需要争取才能得到的时候,女装伤不伤眼也就不在考虑中了。 ……所以可想而知次郎太刀在人妖俱乐部里是何等光环加身。 但这里更重要的因素, 却还是在于他的性格。和性格疏离冷淡、简直像是从云端走下来一样让人不敢冒犯的太郎太刀不同,次郎太刀外向豪放, 女装只是他喜好的一部分,无需他为了维持这个装束而去强装或掩饰什么。这种发自内心的自信与随意,对于歌舞伎町中已经被现实磋磨得麻木浑噩的人来说,即使不能说是一见就喜欢,但至少大部分人是会想要看上几眼的。 谁让整个国家都笼罩在天人的阴影下。 志村新八废了好大力气才挤进去一群正在和次郎太刀拼酒的客人中,试图唤醒显然已经沉迷酒精无法自拔的次郎太刀:“等、等一等!次郎先生!三郎先生在找你回去——” “主公吗?”次郎当即应道,虽然脸颊酡红,头上插着的发簪也摇摇欲坠,但他看过来的眼睛竟然还十分清明,“那没办法了,今天就这样散了!下次有兴趣再来!” 人群中立刻就有人发出了失望的叹息声。 浑然不知等到下次再来人妖俱乐部接次郎太刀时,除了这些客人和满地的酒瓶以外还能看到应援灯牌、横幅、打call棒等邪物……对于付丧神的杀伤力一无所知的志村新八很单纯地为次郎太刀如此好说动而松了一口气。 第54章 不过,他也颇觉得意外:“……居然只是免单吗?我还以为您想要招次郎先生入店呢。” 免单这种事,当然就是这次的最大受益者西乡一拍桌子给次郎太刀送出的福利了。 由于和万事屋们都很熟了,说话也不必藏着掖着,西乡倒也很干脆:“说什么蠢话呢,我们人妖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招进来的!” 志村新八顿时以难言的目光看向西乡身后,以目光落点代替了吐槽——说这种话之前你倒是看一看你的店员啊!除了假发子(女装版本的桂小太郎)和卷子(女装版本的银时),你店里有多少浓妆艳抹后还不伤眼的?! 西乡道:“那家伙(次郎太刀)可不是谁敬酒都喝的,也不会对人卖笑。这种人就算穿着女装进了人妖店,我们这里对他来说也只是个自由地喝酒的地方。像他这种家伙我们一般叫做客人。免单就已经是极限了!” 志村新八:“所以你果然也是因为今天营业额太高开始良心不安了吧!” 西乡:“他喝的酒也很贵好吗!有客人都把自己的珍藏带过来了啊!” 志村新八:“所以他连喝酒都是客人送的不存在酒钱的问题对吗???” ——所以说即使被关进牢里差点出不来如西乡,该暴露出资本家丑恶嘴脸的时候,还是会暴露的。 西乡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付……我可是有帮那个叫次郎的家伙买东西的!” 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有些好奇道:“需要通过你来买的东西,难道是酒吗?” 西乡断然道:“不是,是之前电视里在播放广告,只要一千日元就能到手的大促销,我借了电话给他联系,并且说明了是到付……” 志村新八:“这种类型的帮忙买东西啊?!” “话费就不能算是我给的便宜吗!” ……虽然从西乡这里再一次认识到了资本家的本质,但志村新八还真没什么话可说——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是刚恢复人身不久,虽然他们的主公三郎以一种快到令人匪夷所思的进度掌握了这时代的一系列电器和通讯工具的使用方法,但两名付丧神还是不太能上手的。尤其是三郎别看有钱,对物质上的要求实际上十分之低,太郎和次郎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有样学样,几乎没有什么花销的地方。以致于志村新八听到西乡的话,居然第一时间是恍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名付丧神的需求所在。 ——所以说果然还是哪里不对吧。这种思路,他难道已经带入了爹妈的角色,将次郎和太郎当成好大儿了吗? 万事屋的业务范围暂时没这么广啊! 志村新八一面试图让眼镜表面反射白光增加威慑力,一面内心略有些崩溃地这么想着。只是看次郎太刀走前还不忘搬走没有喝完的酒,而西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带走、还悄悄加塞了两瓶崭新未开封的进去,志村新八还是认命地上去帮忙。 街道上只剩下寥寥几个行人,连酒瓶的碰撞声和自己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在这几天里和拥有了崭新相貌的次郎太刀混得也算熟了,分享和询问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戴着眼镜的少年顺口就问道:“刚刚西乡先生说次郎先生有买什么东西,需要万事屋帮忙吗?” “喔哦!这倒不是——是专门买给主公的啦,虽然也是我和大哥可以用。”次郎太刀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但是一双金色的眼睛在光下显得亮晶晶的,较之平常更有神采,“感兴趣吗?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们这种付丧神的特产哦——要看看吗?” 志村新八略有些惊喜道:“可以吗?” “我之前已经买了试用装啦,只是找不到大量订购的方法,今天看到了促销广告真是幸运!”次郎太刀轻轻松松地就改为单手抱住一箱酒,另一只手在腰间掏来掏去,最终摸出来几个小块的固体。 “这个……看上去是金属?那个黑的是炭吧。买这些是要做什么用?”志村新八困惑道。 “诶嘿,是玉刚和木炭喔!”次郎太刀笑容爽朗,一把就将玉刚和木炭扔进嘴里,只听咯嘣一声,闪亮亮的金属毫无反抗之力被他的玉齿嚼成碎屑,再随着喉结上下滚动而被咽下,“我也好久没吃这个了,还有点怀念。” 志村新八瞳孔剧震。 “不过主要还是买来给主公制作刀装的啦,说是要和茂茂将军手里的换……咦在听吗?新八?” 第35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五天 新八非常好, 新八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没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永远想象不出一个大美人在你面前咯吱咯吱啃碎金属的时候会带来多大的精神冲击。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清纯娇艳弱柳扶风的邻家姑娘一朝脱下外套,才发现原来是个金刚芭比……喔?次郎太刀原本就肌肉强健发达?那没事了。 志村新八恍恍惚惚地跟着次郎太刀回到了三郎的住处。直到次郎太刀推开门, 热情地朝着三郎和太郎太刀打招呼后, 头一次看见生啃玉刚这么生猛的画面的万事屋少年才有些回神,帮着将搬来的酒放在房间角落里。 而当他一回头又看见太郎太刀的面前摆着零零碎碎一小碟子的也是玉刚和木炭后,志村新八已经能够很冷静地坐在三郎的旁边,看着两个付丧神一口一个地吃光了。 “这次也麻烦你了,多谢!”三郎态度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自己面前一碟真·人类食谱上的甜馒头问道,“要吃的话自己拿喔。” 第55章 “谈不上麻烦,毕竟您也帮了我们很多。”志村新八捏了捏甜馒头说道。 在万事屋等人出狱后, 三郎虽然没有追加给他们的佣金、但是有付清了万事屋拖欠的房租,于是投桃报李地, 就算三郎在继穿越时空后没有明确地提出什么委托, 万事屋也会在空闲下来的情况下为三郎顺手帮上一些小忙。 当然了这其中很多是夜斗做的……这种细节就不用计较了! 甜食入口很快就抚平了志村新八混乱的心情,他瞟了一眼表情都带着淡淡满足的次郎和太郎, 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付丧神的食物是玉刚和木炭这些吗?之前几天好像看次郎先生和太郎先生吃的都是普通的食物。” “不是啊。”三郎坦然道, “是这两个家伙受伤了啦!毕竟是保护着我一路穿越过来,前几天才变回原样, 身体虚弱了吧。” 志村新八:……不你好好想想, 就前几天他们挥刀的那个势头真的是变虚弱了吗?! “既然是刀剑变成的付丧神, 那么吃锻刀的材料也就能补充营养了。”说到这里,三郎格外的理直气壮,“卖药郎给他们开的药也是这种喔!而且以前我的付丧神都这么干, 应该是对的吧。” 志村新八:所以你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带着付丧神做了是吧?! 虚弱版的刀剑付丧神已经攻击力十分客观,完整版的还不知会进化成何种人间兵器。明明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提问, 到头来却只觉得满头更多问号,志村新八也只能作为在场四个人(付丧神)中唯一一个会关注太郎次郎的治疗方式是否科学的人,提出建议:“我觉得这种事其实也可以去问问夜斗吧。” 夜斗,目前无房无车无固定收入,目前算是时不时就会给万事屋们打下手的编外人员。由于藤崎那个诡异的手段在先,他们对夜斗“神明”的身份倒是没多少怀疑。而夜斗虽然也承认了自己是藤崎的好大儿(?),但也坦言并不想和藤崎生活在一起。于是一开始是神乐强硬找小弟,后面就成了夜斗蹭吃蹭喝还强行借宿了——对此,坂田银时表示,家里人本来就多实在很挤,神乐作为女孩子都只有壁橱睡,夜斗作为男孩子就直接给个纸箱子睡外面吧。 ……先不说这像不像是养猫,总之经过了这几天,夜斗还是很强行地在万事屋的房子占据了一席之地(ps:并没有坐在纸箱里箱子上也没有写请收养我)。 既然志村新八提起了夜斗,次郎太刀也就笑着回应道:“没——关系的!我和大哥以前也是这么治疗过来的。虽然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的治疗法,但就像主公说的那样,我们是刀剑嘛,修补刀剑需要什么材料就吃下去什么,就也能起到作用喔?” “那这样的话,不是找个刀匠更好吗?” 于是次郎太刀又乐不可支道:“单纯的刀匠又没办法修补我们——毕竟是付丧神啦!要是主公会打铁的话……不这个还是算了。” 已经快五十岁的三郎:“?” 志村新八便也没有问更多了。他对付丧神本也是一无所知,本也就不会指手画脚。而且就算相处时间不算长,他也能看出来,两个付丧神忠诚归忠诚,并不是那种会盲从的类型,更不可能随意毁损自己的身体。 “不过这些吃归吃,我还是更喜欢酒的味道啦。”次郎太刀用胳膊肘捅了捅兄长,挤眉弄眼道,“要来喝一点吗?” “不。等身体康健后再小酌吧。” “这种事情很快的啦,而且我有订购足够的玉刚木炭砥石三件套——” 就在次郎太刀话音落地后,门外蓦地发出一声响动,紧接着门剧烈摇晃,不出一会儿就被人从门把的位置破坏,一队人马涌入房中。为首的正是栗色头发的少年,正吹着口哨将psp暂停游戏放进兜里,再懒懒散散地握着刀柄: “真选组出动!你们被捕了……啊是你们啊。” 志村新八:“所以你们又在搞什么啊!” “嗯?让我想想。你玩switch的吧,我只有psp玩所以现在你被捕了。” 志村新八试图解释:“不等等我也是只有psp。” 冲田总悟充耳不闻:“好了大家辛苦点,快点把人抓完在脖子上牵好狗链然后收工,我要继续打游戏——” “打什么游戏你根本就是故意想抓人敷衍交差吧!!” 如此敷衍的冲田总悟自然是受到了姗姗来迟的土方十四郎的铁拳制裁。真选组副长脸色一如既往地不是很好看,在把恶作剧不成的冲田总悟拎下去后,他倒是率先让真选组队员登记了房号——作为将军的重点关注对象,三郎理所当然地是真选组的重点关注对象。只是上次被暗杀后就换了房间,之后几天又是土方十四郎单独保护,没及时把三郎的住房信息更改过来,才出了冲田总悟带队抓人结果抓到熟人这种乌龙。 有了解释,志村新八也不生气了(尤其是三郎本人完全没有觉得被冒犯),只是困惑道:“那原本真选组是要抓什么人?又是上次小判更换的余波吗?” “没什么大联系吧。”面对的是熟人,土方十四郎也无意隐瞒,“这次主要是根据电视订购的来电来抓人的——就是那个玉刚砥石木炭限时打折的广告。这里凡是能开作坊的刀匠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看不上不知道是优是劣的网上购物的。会为这种东西心动,又有财力买下大批的,多半和攘夷志士有关。所以凡是订购量太大和附带丁子油这些一起订购的陌生送货地址一定有猫腻——反正上面是这么说的。” 第56章 次郎太刀难以置信:“等等、所以我的玉刚这些都没了吗?!” 尽管场合不对但志村新八还是忍不住吐槽道:“1000日元就能买到三件套这本身就不合理吧?你到底买了多少套才会订购量大到被找上门啊!” 土方十四郎:“所以你们要订购这些是干什么?别给我们随便增加工作量出警了又跑空啊喂!” 志村新八:“增加工作量的是想让你们钓鱼执法的人才对吧!这个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啊!” 土方十四郎不耐烦道:“反正这种事情本来也是看运气……谁知道呢,大概是觉得掐断了武器,就能进一步压缩攘夷志士的反抗空间吧。” 次郎太刀仍然心有不甘:“我们当然是为了吃啊!还有主公要用——不能全给的话至少一部分?” 土方十四郎:“……你看我像是送货上门的吗?!” 虽然真选组副长对于加班怨气深重、此次也不像是送货上门更像是要找人干架。但看次郎太刀渴望玉刚砥石的心情如此迫切,他还是勉强推荐了几位刀匠,让次郎太刀去试试购买原材料。既然这次找上的是将军的熟人,真选组的其他队员也都很迅速地从房间里撤出,不再打扰。 志村新八看着土方十四郎叼着烟接着电话,以完全不像购物客服的凶狠口气说着购物客服才会说的话越走越远,隐约还能听到电话里另一头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吗!居然这么大的优惠实在是太赚了对吧伊莉萨白!还有多少套?我来指定送回地点是——” 志村新八:“……” 桂!桂小太郎啊!!你快醒醒!你被钓鱼执法了啊你知道吗!! 第36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六天 志村新八仍未知道那一天的桂小太郎和土方十四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某天路过那个指定地点的时候, 发现那里已经化成为一片焦土寸草不生了。 既然电视的购物广告只是用来钓鱼的鱼饵,即使次郎太刀再遗憾,也只能改为去向土方十四郎推荐的刀匠处购买原材料。好在在充足的资金资源下, 他很顺利地就购入了足够自己和兄长治疗的部分, 以及作为主公的三郎进行手搓刀装的部分—— 这里或该插入前情提要。 虽然三郎和德川茂茂的相认颇具戏剧性,但三郎还是曾经提出两件东西证明了自己身份的!一个就是他曾经赠送给德川家康(然后被代代相传)的a书,另一个则是圆溜溜亮晶晶好似艺术品的珠子——也就是所谓“刀装”。 刀剑男士既然是付丧神,那么护身之物自然也和普通刀剑不一样。这种同样是使用锻刀材料、被审神者用灵力融合而成的圆球,能呈现出数个士兵的虚影,辅助他们与时间溯行军对抗或代替他们承受攻击。比起外露在衣袍之外的零星盔甲,这种刀装对于刀剑男士的保护更加强大,甚至还会因为材料配比的差异制造出不同兵种的刀装。 这种刀装在当年会被送给德川家康的理由很简单——当然是因为一看就会觉得很贵, 而且很好看啊! 这么符合狗大户气质的东西当然要送出去(划掉)这当然是因为三郎当年身边不止次郎太郎两个付丧神,大家几乎日日都要出阵战斗, 三郎干脆一次性手搓了很多, 还一度想过给归蝶(历史上信长之妻)拿去做首饰、自己拿来当弹珠玩、送给了明智光秀……然后德川家被武田家夺去高天神城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来迟导致无效救援的三郎深觉歉意, 除了拎了两大袋子分量十足的小判作为赔礼以外, 还把几个刀装作为礼物送给了德川家康。 ……德川家的家臣没当场打人,全亏德川家康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三郎情深义重、滤镜深厚。 如今已经从平贺源外那里问到了穿越时空的方法, 三郎当然——笑话, 三郎根本不带犹豫地, 立刻就想起了德川茂茂手中还有几个和a书一起代代相传的刀装圆球。只是虽然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以德川茂茂那不逊于祖先的滤镜八成会同意,对难得有了“长辈”自觉的三郎来说,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所以就直接手搓崭新的刀装换给德川茂茂,这么一个以新换旧一切就都能解决了简直完美对吧!! 对于自己手搓出来还送了好几个人的东西, 三郎还真不能意识到这些刀装已经能算古董了。阻碍他不在第一时间里做出行动的,纯粹是原材料的缺乏。如今次郎太刀拿回来了足够的材料,三郎也就毫不客气地将那些玉刚砥石揉吧揉吧,完全没有技巧可言地搓成球。甚至他搓的时候,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还在默默咀嚼着玉刚木炭,缓慢修补自身的身体损伤,表现平淡地就像一切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但这一切其实灿烂得像是一场神迹。 磅礴的灵力从不自知的、被称为“审神者”的男人手中流出,不管是玉刚、砥石、木炭都在这一刻柔软得像是泥土,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团在一起。紧接着清水轻轻一点,水迹蔓延的地方就像是被扫却了一切污秽,变得异常通透起来。金色的线条在水晶般的球内游动,勾画出某个兵种的士兵的轮廓,光芒在金线首尾相连的时候从圆球的内部冲出,整个圆球都仿佛成了一团柔软的光。 而后球体滴溜溜一转,光芒自敛,再出现的已经是或青或白或金、莹润如玉的刀装了。 这场面犹如无数人曾传闻过、妄想过的点石成金化入了现实。但是手搓刀装的当事人捏着圆球,仍是漫不经心地上下丢来丢去,抱怨道: 第57章 “果然还是太大了,不好打弹珠啊。” ——你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茂茂也是我的小辈吧?那干脆多送一点给他玩好了。”(对三郎来说)搓刀装实在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三郎轻易地就这么下了决定,也不用袋子,顺手就给怀里了一个、两个、三个……不知道多少个圆球刀装进去,干脆地拍拍手,“那现在就去找将军吧!” “我和大哥也能进去吗?”次郎太刀道,“以前主公上洛觐见将军(当时还是足利幕府)的时候,都不准带持有武器的护卫一起吧?” 三郎后知后觉道:“好像是这样。那就算你们没那么容易吓到人了也不能带进去了吔。” 次郎太刀:“事先声明,之前如何是没有办法,如今知道了有人会威胁主公(天导众),人家可不放心您一个人去找将军。我还有大哥,请您至少选一个啰。” “又要这样?太粘人了啦。”曾经在战国时代也是甩脱家臣独自行动的一把好手,直到被家臣痛哭着追了好几年才终于每次出行都会带护卫。如今次郎这么说了,两个付丧神也不是之前没有神智的时候那样容易命令等待听话,三郎捂着唇沉思了几秒,迅速道:“那就次郎吧!” 他发自内心道:“次郎看起来就很符合家康的审美,这个应该是会遗传的吧?” 毕竟有一本代代相传的a书嘛。 —— 德川茂茂原本就对三郎充满了迷之好感,再加上身为将军掌握的权利却十分有限,拥有充足的时间。因此三郎这一次没有提前递交请求觐见的书状,他也毫不迟疑地应允了见面。 在寂静的和室里,德川茂茂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着冷静、缺乏表情。但是他自己清楚,他的心情远没有表现在脸上的那样平静。即使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但随着脚步声越发清晰,他就越是紧张地捏着扇子,手心的潮意几乎让他有种扇子将会滑脱的忧虑。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 随着障子门哗啦一声被打开,三郎平淡的打招呼的声音响起,德川茂茂霍然站起,一双眼紧紧盯住三郎! 他一手举起了印有三郎照片的扇子,一手拿着打call棒,额头上还绑了写着“信长命”的头带,身披一件轻薄的外褂,但外褂领口左边写着“天下布武”右边写着“第六天魔王”,对着三郎神情肃穆地疯狂摇晃双手!! ……即便见多识广如三郎,头上也不禁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这是在干什么啊?” 德川茂茂肃然道:“我请教了万事屋的志村君,他告诉我,他在追星的时候都会做出一系列准备。推扇、打call棒都是基础,您今天来的太急我还没有准备好横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但是请您放心!别人有的您也要有!” 三郎十动然拒:“不了吧。被这样对待有点奇怪。我又没出道。” 德川茂茂恳切道:“您想出道吗?这样的话请务必让我来帮忙。如何追星这方面我一定会多加学习的。” “没必要学这个啦。”三郎坚定拒绝,一如既往地毫无尊卑意识地大大咧咧坐到了德川茂茂特地预留出来的位置。见三郎如此坚决,德川茂茂也只能遗憾地将仅此一份、专门订做(也不可能有其他人会去订做)的推扇等物收起来,重新整理好衣襟袖子,坐姿端正地坐在三郎的对面。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在门口的次郎太刀:“请问这位是……?” “是次郎!这次是我对门口的人说是能表演绝活的人然后带进来的(为此次郎太刀当场表演了一个口嚼玉刚)。不过他实际上是我的刀剑——护卫或者家臣,差不多就这种意思。”三郎直白道,“还有一个太郎。因为天导众好像很难搞的样子,他们很不放心我。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来这里都会带他们一起。” “这样吗?实在太好了。”德川茂茂闻言先是露出松了一口枫气的表情,才缓缓应道,“您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再好不过。请不必在意我——若您当真想要对我不利,一开始也就不必这么详细地告诉我了。” “我完全相信信长公。” “……你也说这么沉重的话啊。”三郎蹙眉道。 “那么,这次您主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的吗?”德川茂茂诚恳道。 “喔!确实是有一点——” “那就太好了。”德川茂茂轻松道,“请您直说吧。我会竭尽所能的。” 第37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七天 德川茂茂对三郎确实是十分信任了。他的祖先的德川家康对三郎的滤镜好歹还有一个年少相识、得到礼物、成为同盟的底子在, 但德川茂茂的信任就来得异常天真——这家伙真的完全不怕有一天突然发现了偶像的真面目塌房啊! 还是那句话,德川家康你到底是给子孙遗传了什么?你是说了多少织田信长的好话,才培养出你子孙这种强行解读并大加称赞的技能啊喂!! 尽管口口声声叫着三郎“主公”, 也确实行事忠诚, 但面对此情此景,次郎太刀还是有一种“德川要完”的错觉……喔,掐指一算,好像如果是正常的历史的话,再过几年德川幕府确实要完了。 虽然这个世界明显在正常的历史进程中多了外星人这一不确定因素,德川幕府的未来也变得扑朔迷离,不一定会真的走向毁灭,但这一次三郎或是付丧神们都没有探究历史、维护历史的需要。德川茂茂不出所料地直接同意了, 三郎也就不客气地提出了要求。 第58章 由于在场暂时没有吐槽役去吐槽这个反了的顺序,因此两个人算是极为平和顺畅地达成了一致。德川茂茂甚至没有等三郎说明会拿来给他交换的具体事物, 就急匆匆地抱着收成一堆的打call用具直奔内室。在一阵小心收纳和一阵翻箱倒柜后, 当他再出现在三郎面前时,已经是抱着一个昂贵且保养良好的木盒, 小心翼翼地端到二人中间的位置了。 虽然这么顺畅确实值得高兴, 但三郎——以及他身边的次郎等付丧神,是和他一起见过那个时代的将军的。哪怕是足利幕府的末代将军、甚至要靠织田家提供军费才能招募军队和修筑住处的足利义昭, 尚且不需要像德川茂茂这样亲力亲为。 不是因为将军府没有仆从, 而是德川茂茂天然地意识到, 目前天导众也好、一桥派也好,都只是将三郎的出现和自称“织田信长”当成一个荒谬的玩笑或是一个为了引起茂茂注意并效力的蹩脚说辞,也同时将德川茂茂当成一个主动上当受骗的傻瓜。但穿越时空这件事本身如此神奇, 谁也不能保证,名为“织田信长”的三郎身上是否还隐藏着这种神奇的力量。 而在身边人忠奸难辨、权利被多方架空的前提下, 德川茂茂能在三郎前来时屏退所有下属,已经是他正在努力掌握所住之处的势力、和在努力保护住三郎的证明了。 “喔,你还没招到其他小姓啊。加油喔。”三郎随口道,在德川茂茂骤然有些发亮的眼神中,不客气地直接将盒子扯过来,打开了盒盖——里面只躺着一颗圆滚滚的、翠绿的刀装珠子。 “我送给家康的有这么少吗?”三郎茫然道。 “不,原本是有三颗的。”德川茂茂没有因为三郎记不住数量就突生疑惑、脱粉回踩实枫在是太好了(整句划掉),相貌端正的现任将军认真仔细地回答道,“先前一段时间,天导众派人带走了这个,似乎说是要拿去试着储存什么力量……因为据他们而言这一颗质量最差,所以在试验后只有这一颗被退回来了。您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用吧。” “他们还真是活泼诶。” 三郎评价道,也很坦然地直接将绿色圆球拿在手中,远远丢到了次郎太刀的怀里。随后他一拍手,拉开衣襟道: “不过拿走了你的传家宝(虽然也是我做的)很不好意思,这些就都给你吧。” “不,您不必如此客……这是!” 被三郎从衣襟里掏出来的,全都是圆溜溜金灿灿的刀装。在刀装之中自然也分质量,德川茂茂被退回来的那一颗质量只是“中”,而三郎一溜儿拿出来、在德川茂茂面前排了一长排的,毫无疑问都是最佳的质量“特上”。 和绿色截然不同的、黄金般的颜色像是被锁在了圆球里,滚动起来时圆球身边投下的影子都带着些许淡金,简直将昂贵奢侈写满在了身上每一个角落。而更加难得的是,圆球本身的光泽温和如玉,不像一般金饰那样张扬。德川茂茂也是清楚记得,那个从先祖手上传下来的三个刀装里也只有一个是“特上”……也就是说! 信长公果然是在特殊照顾他的!! 被单方面认为是双向奔赴的三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道:“就这样啦,都是用普通的锻刀材料揉的,不用觉得有负担。那我和次郎也先走了——” “等等、信长公!” 被刀装的光芒摄了心神的德川茂茂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喊道,但视野中只剩下三郎一片眨眼就消失在门口的衣角。他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去追,但是不小心踢到了某个刀装,碰得一堆圆球都在跟前滚来滚去。 沉默了一会,德川茂茂放弃似地坐回原位,将一个个刀装重新捡回来,在面前排列整齐。 尽管权利受限,但德川茂茂至少也是名义上的将军。能被他指使动的势力必然是远超三郎这么一个除了钱和两个付丧神外什么都没有的穿越人士的。但从他们遇见到现在,一直都是三郎要先一步解决问题,甚至这种、除了德川家被代代相传外、从未在市面上找到的珍奇之物,都是被三郎批发一样地摆在眼前。 ……不同的视野高度带来的差距,竟然有这么大吗? 尽管他一直也认为织田信长是奇迹之人,但屡次见识到三郎带来的种种变化,他在惊叹的同时,也总觉得,这样的一切比起现实更像是他面对幕府、攘夷志士等种种难题下诞生出的一场梦境—— 啪。 有谁走了进来。 德川茂茂的手指还按在冰冷的金色圆球上,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里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长发男人,笠边压得很低,盖住了男人的双眼,只露出弧度优美的下巴以及正挂着微笑的唇。 德川茂茂知晓、却并不熟悉的“天照院”的人也三三两两落在男人的后面,沉默地、毫无生气地看过来。一模一样的装束、一模一样的禅杖,这些天照院的人如食腐的乌鸦般聚集在他的门前。在男人提着禅杖,带着僵冷的笑容缓步前进时,他们也紧跟而上,在将军的府邸中包围了德川幕府的将军。 “下午好,茂茂公。”他以平静和缓的口气说道,竟然在一瞬间给人以温柔的错觉,“无需在意,我只是对这个略感兴趣——” 他的禅杖尾端重重敲在一颗特上刀装上。金色的圆球抵御住了力道,内部小人的轮廓就如活了一样流转着细碎的光。只是几息,刀装从内而外,猝然崩裂,散落成无数星光般的碎屑。 第59章 “虽然只是能储存极其、极其、极其、极其微小的……力量,这样的不值一提的器物罢了。” 他哂笑道。禅杖轻轻一拨,原本已经被德川茂茂摆放整齐的刀装立刻滚得七零八落。德川茂茂没能细想他话语中隐去的词语,视线下意识地追着那些刀装走,只是刀装太多,他看不过来,最终又只能重新将目光放在男人身上。 对上视线的一瞬,男人那一双全无感情、仿佛糅合了一切负面之物的双眼便刺得他呼吸一窒、几乎难以动弹。 男人并没有刻意针对——他甚至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释放过杀气,只是无趣般地拨弄着离他最近的金色刀装。天照院的人已经无声走来,将那些刀装一一拾走,等到最后一个刀装被他们塞进漆黑的衣襟深处后,男人也厌倦般地移开视线,迈步走向房外。 “等一下!”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德川茂茂呼唤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些东西的?是何时到我这里的!” “这个该问‘天导众’吧。”男人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头,只是以淡漠的口气说道,“真正需求这些的是他们,对力量如饥似渴的也是他们……德川茂茂。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拿到的?” 德川茂茂呼吸一顿。 “不过,我对这个没有兴趣。包括他们也只是刚刚才到的这里。”男人说道,以那种毫无尊卑意识的、轻哂的口吻,“你太弱小了。” “所以下次拿到这种道具,还请主动交到天导众手里。懂了吗?” 第38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八天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会很顺利, 但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这个心理活动来源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人行动力很高,但这么快就搞到也未免太高了——这个心理活动来源于万事屋们和平贺源外。 由于穿越时空这种东西完全要依靠平贺源外的学识和技术,那真的是一旦一个信息没对接好, 三郎可能就要喜提穿越次数+1, 再次开始寻找能制造时光机一类的科学家的路程了……这个世界由于有了天人的入侵,机械上发展得十分迅速,要是换个时间段哪怕只是比现在前上三十年,三郎想要回战国时代的想法都遥遥无期。 因此万事屋们在知道了三郎自称织田信长是真的、而不是说着玩玩后,立刻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平贺源外——先不管当时平贺源外是信了还是没信,双方有没有展开长达半小时的口水战,总之平贺源外目前是勉强信了,并至少做出了一个能够追溯物品时间的小道具。 于是在他做完的第二天, 从将军府邸出来的三郎就带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直奔平贺源外而来了。 尽管十分怀疑三郎作为一个穿越者哪来的这些人脉,平贺源外一边心里泛着嘀咕, 一边还是很有职业精神地没有以主观猜测做判断, 而是确实将三郎刚拿到手还新鲜热乎的刀装·中放入机器内。电子屏上立刻浮现出一条条的闪烁的彩色条纹,一个圆点在屏幕中逐渐放大、内里是线条勾出的小人轮廓——正是三郎拿来的那个刀装在机器内被解析的模样。屏幕最下面也出现了一条横向轴, 最前端的是今年的年份, 紧接激光开始击打刀装的外层,逐渐向内解析…… 三秒后, 平贺源外的工坊炸了。 在刀装被送机器后出于好奇也凑近屏幕看的万事屋们, 毫无疑问地受到了波及, 亲身诠释了何为“好奇心害死猫”。几个人的头发都被炸成了爆炸头,满脸黑灰,神乐和志村新八的头发上深一块浅一块好似奶牛, 唯有坂田银时的脑袋还倔强地保持着银白——万事屋老板就和漫画人物一样僵着脸吐了个漆黑的烟圈,才对着三郎幽幽发问: “老板你要不要换个人来研究这个事?我找人。” 他这么一说平贺源外就不服了, 胡子花白的技师半截身子都埋在了废墟里,还中气十足地破口大骂:“江户还有比我更厉害的机械技师吗?我告诉你没有!这个事情只有找我才是找对了!” 四分之三截身子入土的银时当即看回去:“那你倒是靠谱一点啊!房子都炸飞了你到底是用激光还是在点炸药?” 平贺源外坚决否认:“不是我的原因!” 基本全身入土、只有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的志村新八扫了一样只有额头以上露在废墟上的神乐,崩溃道:“等等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先出去吗?而且为什么我们都被埋了只有那家伙幸免于难,可恶有付丧神的人就是能这么为所欲为吗?!” 万事屋都能靠这么近,何况是好奇心同样旺盛的三郎。然而爆炸发生后,在场之人也只有他幸免于难——别想了当然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来的时候次郎太刀贴身守卫,太郎太刀在门外警戒,因此在机器发出异常的轰鸣、砰地炸开的时候,次郎太郎眼疾手快地就抓着三郎的衣服把人丢出去…… 然后被太郎太刀抓着衣服接在了手里。 这可能就是刀剑付丧神中力量超标的大太刀专属的抛接球游戏吧。三郎只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那个“球”罢辽。 在废墟的平贺源外加万事屋三人,以露出来的身体长度来看,活似一个从高到低的wifi图案,最终还是靠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挖掘才得以重见天日(?)。 脱困成功了,平贺源外当然要继续刚刚的话题,坚决捍卫自己作为江户第一技师的尊严:“……所以说不是我的原因,是那个圆球(刀装)的问题。这个应该是之前被拿去做了什么事,表面看上去不觉得,实际上里面的力量非常狂暴和强大,所以当表壳被激光穿刺开后,里面的能量泄露出来,才会把整个房子都掀了。” 第60章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竟然还有点遗憾。 “这种能量要是早知道就好了……穿越时空刚好需要能量支撑,时间跨度越久,消耗能量越大,要去哪里找足够的能量都是个问题。” 坂田银时满不在乎地挠了挠头,随口就开始瞎出主意:“那这种东西不是直接找个插座插上就行了吗。喔,你没有排插的话我可以借你。但是要等我把排插上接着的电风扇电视机电吹风都拔掉。” “你连那么多不怕火灾吗?”平贺源外没好气道,“光用电力的话几分钟就够吃掉歌舞伎町一个月的用电量了!” 志村新八是唯一一个不合群的,他没有加入平贺源外和坂田银时的对话,而是对三郎问道:“那个东西是三郎先生你从将军那边借过来的吗?刚刚爆炸了也不知道坏没坏,我来找一找——吧。” “吧”字的尾音还没说完,从废墟上主动跳下来的他就踩中了一个骨碌碌滚来的圆球,原本还在夕阳下闪着青绿的光、玉石般的球体被这么轻轻一碰,立刻就化为飞灰。 志村新八:“……” 神乐:“弄坏了呢阿鲁。” 坂田银时:“弄坏了呢,还是将军那边的古董。” 志村新八:“够了啊你们不要在那边幸灾乐祸了!!” 已经预想到自己要背负上的沉重债务,志村新八怆然跪地。就在他即将迈入不断还债的人生深渊前,拯救他的,是三郎天使(主要指内容)般的声音: “啊,没关系。这个是我和茂茂将军换的,不用还回去——大概。” 随即三郎又一蹙眉,困扰道:“里面有能量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这样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定位了。” 人生已经改写的志村新八猛地抬头,感动于委托人的好意,在这一刻蓦然生出些急智:“等等,既然是主要用于定位的话,也不一定要找古董吧,三郎先生穿越过来的时候带着的东西不也可以吗?” 三郎恍然:“喔!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不过有一套衣服——(志村新八露出舒心的微笑)不过因为不会洗已经丢掉了(志村新八的笑容裂开了)。” 不出一秒,记起了什么来的三郎又恍然道:“好像还有我用我穿越时带着的纸给将军写的觐见信件(志村新八放松了下来)——不过好像见过面后茂茂将军在晚上太激动了翻出来看结果不小心烧掉了(志村新八紧绷了起来)。” 最后,三郎一敲手心道:“还有我带来的小判!(志村新八惊喜点头)——不过小判是时之政府给我的应急资金,不是我那个时代的东西诶(志村新八已经累了)。” ……已经习惯了三郎这种时不时的出人意料,志村新八只得将目光转向了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么次郎先生和太郎先生呢?” 次郎太刀道:“人家和大哥都差点变成时间溯行军了,当然也不可能带什么东西过来啊。” 志村新八:“确实,外表都变了……不过,你们的刀应该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如果用刀的话……等等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杀人犯吗!?” 次郎太刀:“你,应该知道人家和大哥是刀剑化为的付丧神吧。” 太郎太刀平静道:“也就是说,一旦我们的本体刀剑受损,我们也会受伤甚至死亡。” 而刚刚被放进去的刀装圆球,虽然是据平贺源外所说主要是内里的能量释放出来了,但光看他一开始动用的是激光……那只能说,刀装为何损坏,这个原因非常耐人寻味。 志村新八:“是这样吗实在抱歉请原谅我!!但是这么一来的话,找三郎先生那个时代的东西不太容易,而且还要扛住激光的话更不可能……” 他下意识地看向技师的方向试图得到一个更好的解决方式。而在和志村新八对视的那一刻,平贺源外老脸一红,用手指抠了抠脸颊,不好意思道: “……其实也可以换成x光的。主要是医院没有报废的x光机,买新的又太贵了……” “给我去买啊混账东西!!委托人给你的研究经费是被你拿去干什么了啊!!” 以上,为这次爆炸中无辜受害的万事屋们的怒吼。 有了一次组装检测机器的经验,在万事屋的盯视下忍痛买下了全新的x光机取代了原本的激光后,平贺源外三下两下就装好了新的机器。事关自身安危,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尽管不懂相关原理,也绕着机器走了好几圈,直到平贺源外都有点背后发毛,才由太郎太刀先取下本体、小小心翼翼地放入了机器内。 机器嗡鸣,这一次很快就将太郎太刀的本体刀剑推出。 平贺源外遗憾道:“不行。你这个显示是最近才有的东西啊。” 在不久前,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得益于卖药郎的帮助,从时间溯行军的模样恢复成了现在的样子……看来那时候不仅仅是外貌变化,更类似被三郎重新从刀剑的本体中召唤出全新的自己来。平贺源外检测到的时间,也只是他们的“召唤时间”罢了。 眼看希望再次破灭,三郎沉吟一会,道:“那这样的话,我本人行不行呢?” 第39章 在江户的第三十九天 这一幕如果有名字, 那一定叫“昨日重现”。 想当年三郎在作为织田信长去争霸天下的时候,也就是没事就想着的身先士卒、身先士卒、和身先士卒,如今也不过是打算撸袖子自己上, 打算亲身试验一下平贺源外的作品的安全性, 完全没有问题的……个鬼啊!! 第61章 就这快五十岁的人了,居然到现在积极地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蹦跶吗?!没听说《信○协奏曲》*是老年热血番啊?! 虽然三郎一朝穿越,身份的贵重性已经大打折扣,但是年龄可没有跟着打折扣。次郎太郎当场就表示不赞同,倒是万事屋们在这个天人和普通人混居的地方待久了、什么事没见过,又被三郎连根皱纹都看不见的脸迷惑,一时间倒没感觉出这不是年少热血而是老当益壮。眼见三郎和次郎太郎都态度坚定,万事屋们直接每人选中一个, 强行把人勾走说起了悄悄话以回避争端,顺便满足自己那蠢动的好奇心。 比如志村新八就直接拍了拍平贺源外的肩膀, 在江户技师看过来后立刻抓着手臂把人带向一边角落小声询问:“你这个靠谱吗?对人会有影响吗?” 平贺源外回答道:“当然靠谱!人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他还举了个形象的例子:“就和我昨天吃了○○后, 今天就拉出了○○○一样,人的身体也是会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的。只要往前追溯, 不管是哪一天都可以控制——开玩笑的, 具体到天数的话精度太高了,至少要用那种几个飞船加起来的控制处理系统才能运算出来。不过, 那种东西和x光机不一样, 是根本不会对外大量出售的。我只能保证送个大概的时间, 具体前后几天就看那个家伙的运气了。” 志村新八:“别的不说你这例子举得很有味道啊。不过既然人就可以的话为什么还要找物品?” 平贺源外:“你是笨蛋吗——人和物品可不一样,是时时刻刻都在更新的!只要他还活着,身体的细胞就会不停更新换代, ○○细胞的更新频率大概是……” 志村新八:“先别说什么频率了,你刚刚是在查○○百科想照着念吧?!你自己也没干过这种事根本没有谱吧!!?” 平贺源外不情不愿地放下正在查询某百科的手机, 理直气壮道:“我又不是生物学家,不知道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不过这种事如果要查询的话当然是要找能保存最久的细胞……” 他的目镜红光一闪:“神经细胞。我刚刚查了,位置大概在脑袋……” 志村新八已经摁动了电话:“喂,真选组吗。是,我这里有一个人表现出了强烈的犯罪意图……” 平贺源外:“等等等等!我还在被通缉啊!不用神经细胞,骨骼!骨骼就可以!x光机也能拍出骨骼来的!” 志村新八冷静地对电话的另一头道:“抱歉,这其实是个骚扰电话。” 紧接着他扭头瞪道:“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在这种时候志村新八还能优先惦记着委托人的生命安全,简直是整个万事屋的良心。而坂田银时和神乐就没有那么好心、啊不对,就没有那么没好奇心了。虽然身高不够,但坂田银时还是强行一手勾住了次郎太刀的脖子做出哥俩好的样子,将两振大太刀中相对好说话一点女装付丧神带到了另一个角落。 神乐还在他后面不知是嘲笑还是提醒道:“阿银你好像伸长了手想要摘香蕉的猩猩阿鲁。” 坂田银时头也不回:“——那我回去就把你醋昆布的存货吃了——啊抱歉别理那个小鬼。总之我们来先说说……” 他神色凝重道:“你说的那个,织田信长的那个老婆,漂亮吗?有多漂亮?” 次郎太刀:“……” 其实也不想和审神者争执,并且以三郎那种高行动力和下定决心就难以说服的个性,次郎太刀都不用想就知道最后肯定还是自己和太郎太刀会妥协。他姑且是顺着坂田银时走到了一边,被问了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也没有生气,大大咧咧道: “夫人啊!确实是那个时代出色的美人了。她对我们也很不错,对那些短刀付丧神总是充满关爱,每年都会给他们做衣服,有时候还会送小玩具。像人家这种大块头,每次出阵后要是偶遇夫人,她也会问我们有没有受伤、辛不辛苦。我们在本丸的房间会有侍女每天打扫和送饭也是夫人安排的。” 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怅然:“夫人、还有明智先生,都想着让主公活下去……虽然人家和大哥都有努力做到了,但是……有的时候还是感觉怪怪的。” 豪爽的大太刀付丧神甩了甩头,看向坂田银时,顿时被后者那吸气后仰的颜艺表情小小地吓了一跳:“怎么了?” 坂田银时幽幽道:“我只是没想到那个人不仅有老婆,还是个好女人罢了。” 可恶啊!历史书上可是说织田信长是有夫人还有不少侧室(三郎:我没有)的啊!以三郎那个总让人消化不良、根本摸不准的个性居然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这有天理吗! 由于三郎的有钱就已经数次对贫穷的万事屋造成了暴击,因此再在老婆上给一次暴击,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大概。坂田银时咬牙忍痛忽略掉“要不是有了本能寺之变,三郎还能继续一统天下”这么个人生赢家的事,继续问道:“那三郎这么急想要去战国时代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那个大叔连时间天数都没办法精确下来,就更不用说落点了。上次三郎也说了想回去是因为妻子和妹妹都很沉重,还有想问谁的消息来着……但是他到那里的话要怎么找人?时间上也来不及吧,以平贺大叔说的对能源的消耗量来说,就算只用几分钟也能把你们吃破产、不管会不会真的破产总之就是会破产!” 第62章 次郎太刀直接道:“人家不知道喔!” 坂田银时难以置信:“等等你跟在他身边的都不知道吗?” 次郎太刀:“你不也和主公相处过吗——虽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计划,但是一般人很难第一时间领会到他的意思……” 坂田银时:“等等我打断一下。你是指茂茂将军对三郎的滤镜和强行解读吗?” 次郎太刀:“啊?那是强行解读吗?滤镜倒是确实,以前家康公就对主公十分推崇……”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坂田银时以全新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位肤白貌美、容貌艳丽、作为粉丝而不自知的次郎太刀——看到了吗德川茂茂,你不是一个人!! “不过,就算有几分钟的话,应该也够了吧。”次郎太刀突然道,“对我们来说,只要主公一声令下,返回到主公身边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只要在那个时代还有属于主公的付丧神在活动,主公就可以知道相关的信息,但是……” 但是,就算是跟着三郎穿越时空、算是陪伴三郎到了最后的付丧神,次郎太刀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同僚活着留在了那个时代。 他们好不容易在明智光秀的协助与替死下,在三郎的毫不知情中跨过了最为要命的“本能寺之变”。却没想到,丰臣秀吉的反叛与围杀都来得太快。他们作为付丧神有超过众人的武力没错,但面对十倍、百倍、千倍的兵力,就算是他们一步不退,也只能争取出微薄的时间。再加上想要对历史人物(丰臣秀吉)挥刀,他们不可控制地朝着时间溯行军的方向转变,神智受损、形如妖魔。 一旦回忆起来穿越之前的经历,次郎太刀也会觉得心惊肉跳。值得庆幸的是主公安然无恙,但是这种安然无恙是建立在穿越的基础上、是和之前的一切都割断了联系从头开始的前提上。次郎太刀当然知道坂田银时是想问什么,他自身也不可能像是说的那样、真的对三郎的打算一无所知。就算三郎行动再神来一笔,也不会向身边的人隐瞒,更别说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全方位守护又脑子灵敏,只是…… 只是他们穿越之前,三郎还在以织田信长的名义,说着“天下布武”的口号。即使本能寺之变发生后,三郎也没有向派出去攻打长宗我部等的军队发布撤退回援的命令。正是因为没有援军也没有发布其他告知行程的命令、轻装简行,他们以及明智光秀、织田信忠的残军才会被丰臣秀吉的突然叛变围困住。 信长公他……想要回去,到底是不是还想要争霸天下呢? 第40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天 次郎太刀的疑问注定是一时半会儿得不到回答的。 这甚至不是三郎会不会回答的问题, 而是……一个人曾经强权在握、呼风唤雨过,最终却因为他人的背叛倒在了离梦想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如今距离三郎被丰臣秀吉追杀的那个夜晚也只过了不到一个月,而穿越时空、逆转结局的机会又就放在眼前—— 若是人类当真能这样轻松放下, 那自称“历史修正主义者”而大肆破坏历史的时间溯行军又是从何而来的!! 在当初为了护主而悖离自身“守护历史”的使命时, 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便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今得到了帮助有幸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他们这份忠义也从未改变,若是要再一次面临这样的选择,他们同样会为了三郎甘愿堕落成妖魔般的溯行军……只是,现在已经和曾经不一样了。 现在已经不是他们不拼死反抗历史进程,三郎就必定死亡的局面了。 次郎太刀不确定自己和兄长是否还背负着时之政府“维护历史”的束缚,但他更不敢肯定的是,如果三郎真的坚持要改变那个秀吉反叛成功的结局, 自己究竟会如何选择。模模糊糊里他也意识到,如今这个天人入侵地球后的“江户时代”绝不是正常历史中的江户时代, 但更多的东西他却也不愿意去联想。甚至如今, 三郎提出要穿越时空,他与太郎太刀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应亲身涉险”, 而非“往事如风、应当忘却”。 “虽然有了人的身体是很好啦, ”次郎太刀反过来勾住坂田银时的脖子,叹道, “但是人要思考的东西也太多了。人家在作为刀的时候, 只需要被主人挥舞就够了, 但是成了人以后,就开始思考什么要做、到底是主公要做还是自己要做……人心的烦恼这么多吗?” “大哥是相对来说更远离尘世的刀,要是他这方面的烦恼也会比我更少, 那也太羡慕了。” 被花魁一样的男人(重读)半搂在怀里,坂田银时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 最后还是屈从于大太刀付丧神简直犯规的力量,答道:“有烦恼不是很不错吗?人就是因为有了烦恼才会挠着头皮骂骂咧咧地走那么长的吧。像你们这样自持付丧神的身份,那会连老妈的油腻便当都尝不出味道的喔。” 次郎太刀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虽然人家有刀匠,但是该叫老爹才对。而且油腻便当什么的虽然不记得,但是同样来说,还没成为付丧神的时候被用来杀敌的血味也不会记得~” 坂田银时脸都绿了:“等一下这么重口味吗?!我所说的话能联想到这么重口味的内容吗?!” 次郎太刀继续道:“不过,要是没有人身的话,那就连纠结的机会都没有了。而且现在反正也是和时之政府失联……那就任由主公去试试嘛!虽然人家对主公的性格也不能说是十分了解,不过这种时候,明智先生应该是会支持主公的。” 第63章 “人家作为主公点化的付丧神,可不能连明智先生对主公的信任都达不到吶?” 由于志村新八问清楚了平贺源外安全性的问题,坂田银时解决了付丧神的内部矛盾(?),神乐……神乐和三郎分零食吃,很好地化解了气氛(三郎并未感觉到气氛出现问题),所以最终事情又拐向了神奇的方向——能源。 由于两名大太刀付丧神的武力实在是太具威慑力,平贺源外对三郎这个名字也颇有好感度,因此他最终选择了的是这种方法:提取出三郎身上存在的时空坐标,再根据x光扫描骨骼的成像推算出大致的时间范围。毕竟到了平贺源外这种水平,自然也知道,穿越时空这种事最怕的其实不是穿越失败,而是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只是将对象从物体换成人,平贺源外势必就要对机器进行进一步的改造。至少今天三郎是没办法亲身体验一下机器的威力了。 ……大多数时间里都是自由地制造机器,直到碰上了三郎这么一个甲方。平贺源外在短短半天内经历了拿到可以检测的古董(刀装)、炸了房、直接购买了新的x光机、直接做了新的机器、对新的物品(太郎太刀的本体)做了检测这么一系列,以正常速度来走至少能够花上一星期的事件,一时之间也对三郎这种说做就做、关键是还真的能做成的高行动力的叹为观止(心惊肉跳)。本着绝对不想被这样的甲方在背后监工……不对,本着机械制造可以自己来,但能源问题一时之间无法解决的想法,平贺源外干脆地直接将寻找足够能源的事情丢给了三郎和万事屋。 并且他说的十分不挑剔:“能源这种东西怎样都行啦。反正现在付丧神都能出现,随便你们找出来什么,只要能给机器驱动力就可以了。” 于是坂田银时当场拿来了一个跑轮,并且让神乐站了上去:“好了,这样就解决了!” 平贺源外:“解决个屁啊你以为这是仓鼠跑跑轮动力发电吗!!这种速度怎么可能累积得起能量来啊!” 坂田银时:“切。这都不行吗,你很难搞啊。新八给我找个钓竿来,像这样勾住食物然后直接放在神乐的眼前让她看得见吃不着……噢噢噢!!跑起来了!!速度更快了,已经是残影了!!” 志村新八:“这速度肯定也达不到吧!不是都说了几分钟就能耗掉歌舞伎町一个月的电量吗?神乐这种跑法发电也不可能达到这种电量……等等跳起来了……等等等等神乐!!不要咬上去啊!鱼钩、鱼钩啊呃呃呃!!” 这种漫才一样的发展已经是万事屋的传统艺能了。但就算是和万事屋打过几次交道的平贺源外,面对这一幕,表情也不由得从“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变成了“这场面我真没见过”,最后没好气地把一行人全部轰出门外,并留下忿忿一句: “你哪怕是大家都变成了光*也比这个强啊!!没找到能源就别来见我了!!” 只留下万事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神乐:“这个台词……是奥○曼吧!平贺先生也看奥○曼吗阿鲁!” 坂田银时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也不是甲方吧!刚刚他面对三郎还一副有点心虚被迫赶工的样子,为什么面对我们就这么理直气壮了!” 志村新八是唯一一个注意到实际情况的人:“等等,之前房子塌了还没有修,他就算把我们关在门外也没有用啊,而且……等等又塌了!刚刚关门的力道太大了上面的东西又塌下来了!!” 由于这次被活埋(?)的只有平贺源外一个人,而且那些制作好的机器人大军也不是一点用没有,万事屋敲了敲门又换来平贺源外中气十足的大骂后,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了。三郎作为一并被关在门外、但是完全没有被战火波及的甲方,倒是没有太过苦恼的样子——并不是完全不苦恼,只是他蹙眉也好、遗憾也好,这些情绪都只是轻飘飘地浮在他脸上,似乎从未真正在他的心中停留。 而同样的,他也几乎难得看见(至少万事屋们从未见过)气馁和挫败的样子。不管思维时不时奇特、言语表述是不是太直白,这种坦然且随意的表现带来的本就是强大且坚韧的自信心。也正是因为这样,就算三郎时不时地出人意料,甚至有时还会有堪称孩子气的表现,但那种可靠感依旧深入人心。 志村新八也就直接对着这么可靠以致于都不像是委托人而是神奇海螺(?)的三郎发问了:“能源的话,三郎先生有什么打算吗?我目前知道的能源就是汽油、太阳能一类……但是这些好像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如果您没有办法,我们就先从能吸收太阳能的板子开始了。” 三郎道:“嗯……我也不知道诶。虽然电费的话我应该是能交上的(坂田银时:什么?这种电费的钱都能垫的起吗???!),但是为了我穿越让大家都停电不太好吧。而且刚刚那个平贺先生说什么变成光……这种我也不太懂啦。” 志村新八:“……等等,他说的变成光并不是真的变成光,是指一种,那什么,类似心灵的力量之类的……” 三郎:“我知道啊。我也看过奥○曼的。” 志村新八:“为什么你会看过啊!!你不是织田信长吗?!为什么在这里又是打uno又是看特摄片,而且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看的!!你其实就是有时光机才对吧!” 三郎:“那个很出名啊,我小时候当然有看。不过心灵的力量、心灵的话……” 第64章 他看了一眼正牵着定春遛狗回来和他们会合的夜斗,恍然道:“啊对了!那个‘面妖’!” 第41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一天 “不行, 绝对不行!” 在三郎恍然大悟了一句“面妖”,并紧接着提出要向藤崎要几只面妖后,夜斗立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双手在身前比出一个大大的叉, 清脆的少年音都因为拔高了不少显得尖锐了起来: “绝对、绝对不要去招惹老爸他!他绝对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三郎直白道:“我也知道他不会愿意配合啦,不过问一问的话应该没问题?” “才不会呢!你一旦过去就是羊入虎口,老爸他一定会、不,我也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你……但是老爸他不是会放弃的人,他一定会再打次郎太郎的主意的!”夜斗已经恨铁不成钢地冲过去抓住三郎的肩膀开始摇晃了,“绝对不要去接触他!一定不要!” “这样吗?”三郎蹙眉道,“那能源就没办法解决了诶。我是觉得找他是最快的方法来着。” “不首先这个前提就错了吧。”志村新八面无表情地吐槽道,“为什么就真的以变成光这个前提开始了!?然后一下子就跳到了正面情感的相反方向面妖吗?!然后连要去找藤崎你都打算好了是吧?!织田信长果然不是常人能胜任的……不, 就算是织田信长,也不可能答案就跳到你眼前来啦你清醒一点!!” 三郎申辩道:“但是当初打起仗要和武田家对峙、超危险的时候, 武田信玄就突然死了诶。然后和上杉谦信的时候也是这样——” “你, 是想说你有克死敌人的buff吗。”志村新八道,“那有这种buff的话你不就更不用担心了, 夜斗的那个老爹直接就被你克……等等夜斗你这是什么表情!” 夜斗不自然地扭头吹起了口哨:“抱歉, 虽然我知道老爸不会死,但是想一想的话又觉得如果能看到他受教训的脸还是挺开心的……” 志村新八:“你是哪里来的叛逆不孝子!问题儿童全都集中在这里了吗?!” “总之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作为一个将定春遛了一圈又一圈还没有被咬中过的人(神), 夜斗挺了挺胸, 再度警告道, “原本我是不会对你们说这些的,但是你们都已经和老爸打过交道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老爸他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不要和他作对、如果可以也不要引起他的注意……次郎太刀、太郎太刀的事, 我会试着去解决的。但是绝对不要独自去找老爸!听到了吗?你们都是!” “知道了知道了。”坂田银时用小拇指的指甲掏了掏耳朵,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宽永通宝*弹给夜斗, “喏,辛苦你遛定春了。今天遛了这么久,想必定春也没有力气咬人……呃啊!” 他的推测才刚刚说出口,就见被夜斗不知遛了多久、刚刚还趴在一边呼哧喘气的白色大狗已经一跃而起,一口咬在了坂田银时的卷毛脑袋上。 作为定春的饲主之一,面对这每天必现的情况,志村新八很娴熟地一手一个抬起坂田银时的腿,打算就这么回万事屋了。他走时还不忘和三郎说明:“那天色也晚了,我们先回去了。明天我会去市场询问一下光伏板这类东西的价格的——夜斗!回去了,今天晚上难得有年糕吃——” “……不,你们先吃吧。” 接到了铜钱的夜斗连忙将小小的铜钱珍惜地揣进怀里,那种活泼外露的喜色很快就如西下的夕阳一样收敛了起来,蓝盈盈的双眼有种奇异的、摄人的明亮。 他搞怪一样地歪着头、用拳头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由于外表年龄不大,看上去倒颇为可爱。 “伟大的夜斗神我要趁机去传教!这里的小姐姐人都超好,愿意等人家把话说完才叫保安来~” 志村新八一针见血:“这完全是被当成骚扰来处理了吧!” “那我先走了!对了,不准把我的箱子丢出去!” “你真的把箱子当家了吗?!登势婆婆和凯瑟琳都以为万事屋养猫开始给猫粮了喔!?” —— 对于万事屋会不会把箱子丢出去这种事,夜斗心里也没有底。他虽然一直有着要和藤崎、螭分开的想法,但一直无法下定决心,更不知道自己除了听从老爸的命令以外,还能选择去做什么事。而目前虽说趁机在万事屋占了一个角落,但对于自己能被这群人记住多久,在被记住之前到底能不能看清那些除了杀人以外的工作怎么去做,这些对夜斗来说都是未知数。 他只能怀着焦灼的心,一边安慰着自己尽快赶回去,一边竭力狂奔,在高低不同的屋顶中不断跳跃。以他的身手来说,这种障碍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让他脸色难看、心脏狂跳不止的,反而是要去追溯藤崎的踪迹这件事本身。 “你在这里吧?回答我!” 他和他口中的老爸并不存在实际意义上的血缘关系,人类本也不可能生出神明——但他和藤崎拥有同一样“神器”。也就是那种被赋予了名字、可以在神明手中变化出不同东西的死灵。* 而比起只有一个神明赐名的神器,像是螭那样被多个神明赐名、也可以被多个神明使用的那种死灵,有另外的名称专门用来称呼这类“神器”*—— “——野良。” 夜斗看着从水中渐渐上浮、穿着白色和服的少女,僵在原地道。 第65章 “好久不见,夜卜。”螭温柔地笑道,平放在腿侧的双手袖子下滑、挡住了手臂上的数个字样,“在外面玩得开心吗?父亲大人特地让我不要去打搅你。那家人真的带你跑了好多地方呢。” 尽管螭没有说出具体的话,但夜斗自己也已经能想象出、样貌清秀的男人是如何含笑在不被注意的死角处注意他笨手笨脚地和万事屋们一起工作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种背后发毛的感觉。他按捺住打冷颤的生理现象,强行镇定下来: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叫我夜斗。” 螭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阴郁下来,眸光冷漠,看起来越发像个不详的精美玩偶,但随即她又甜甜地笑了起来:“好啊,如果是夜斗你的想法的话。反正夜斗的真名也不需要被那些凡人知道吧。” 她朝前向夜斗走去——夜斗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被她接近。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经死亡的少女看起来仍然美丽动人,永远处在含苞待放的年纪,那种孩子气的期待也如活人一样带着些鲜活气息,她道: “那么夜斗是终于在外面呆腻了,想要回家了吗?我就说,那些人完全不知道怎么使用你,夜斗也寂寞了吧。啊,有在外面收别的神器吗?如果收了我也不会介意——” 她抬起一只手,以袖掩唇,轻笑出声,那双深红的眸子被刘海的阴影笼罩,呈现出晦暗之色:“大概吧?” 夜斗连忙又后退几步,躲开螭另一只要握上来的手:“我、我不是要回去的!” 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能握住夜斗的手,稍稍眯起眼睛,冷漠地站在原地。 “老爸他还在打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主意对不对?”比起螭更不想面对藤崎,夜斗一鼓作气道,“那种刀、根本不适合我用,一开始就相性不合啦!” 但螭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其他事情上:“所以说,夜斗想要抛开我和父亲大人,一个人在外面是吗?” 夜斗硬着头皮道:“我也该体验一下新的生活,就和他们说得一样、那个、那什么,我也不愿意啃老!” 螭冷漠地回答道:“不可能的。夜斗是不可能脱离我和父亲大人生活下去的。因为夜斗就是这样,除了杀人以外没有别的能力,也不知道如何去做任务,你也根本不需要和其他人去相处做那些蠢事。” 她说着,唇角又泛出奇异的笑容来,像是带有一些母性,但又冰冷刺骨:“不要闹脾气啦。我们就和以前一样就好了,不是吗?父亲大人会帮我们选好要做什么任务,然后夜斗只要带着我,就能够成功地完成。以前的几百年都这样过来了,没有必要现在突然改变吧?然后委托人也好、父亲大人也好,都会非常地高兴。” 她像是在叙述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语气笃定不说,还伸出两只手,点在自己的唇角上,缓缓拉出一个不像她会露出的灿烂微笑:“夜斗、也会非常开心的。” 夜斗背过手去,十指交叉在一起。他并没有因为螭的话术动摇,只是尚且欠缺了一点与老爸、与这个野良割断关系的决心。如今螭越是让他回来,他反而越是想起了在万事屋睡纸箱和遛狗的日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要。” “次郎和太郎,我也不要。总之我不会回去的。” 螭的表情终于彻底阴郁了下来。 她放下手,细长洁白的十指紧握成拳头,那张美丽的脸孔上,除了不悦、似乎还有更深一层次的憎恶:“坏、孩、子。” “夜斗你,被人带坏了。” 第42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二天 刚刚夜斗是如何焦急地寻找螭的, 现在他就是如何焦急地狂奔回去的。 在阴郁地给夜斗下了判断后,螭就没有再接受夜斗的反驳。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冷漠地看着夜斗,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夜斗重申不需要次郎太郎之类的话后, 才复又扬起了笑脸, 一步步退回到水中,只留下一句话: 【那么夜斗猜猜看,父亲大人的面妖现在在哪里呢?】 明明也只是突发奇想来找螭、却被拖延了时间的夜斗顿时背后冷汗直流。他一时之间甚至难以冷静地思考,这到底是藤崎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是螭故意要刺激他。他只能试图抓住螭却看见螭消失在水中,眼看得不到更多信息后立刻飞奔而去,像猫一样跃过一个又一个屋顶。 歌舞伎町即使是入夜也灯火通明,在人造的灯光下,每个人或天人的脸上都是相同、不断晃动的五彩色泽。但在身为神明的夜斗眼中, 除了那些几乎要成为光污染的灯光颜色,还有大片大片不详的黑色正无声无息地蔓延。 这种黑色本就是妖魔的前身。卖药郎曾经形容过妖魔是生于负面情绪之中、源源不绝的生物, 这话也不算错——只是一般人即使出现负面情绪至多也只是吸引秽气, 除非真的“走运”或是负面情绪达到了一定程度和一定时间,才会吸引甚至自身生出妖魔。 秽气是妖魔的温床, 是妖魔的一部分, 也是传播污染的媒介。 歌舞伎町会有这样大面积的秽气蔓延,甚至不一定是藤崎在作祟——而是世道如此, 当天人的特权到了一定程度, 当被欺压的对象已经成了某一个固定阶级、无处不在, 这种无数人相同又不同的负面情绪吸引而来的秽气也就经久难散,甚至会逐步感染附近的人,一步步扩大秽气所在的区域, 将这一块变成妖魔的食场。 第66章 当你遇见的所有人都心怀苦闷的时候,你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笑出来, 对吧?就是这样的道理。 夜斗能够肯定妖魔跨越从彼岸来到此岸(人世)的界限就算因为人世间的动乱而变得频繁,总地算起来也只是偶尔的程度。但被藤崎以面具控制住的妖魔显然不在会被界限限制的那一类里。如今看着歌舞伎町到处都是负面情绪蔓延的黑色,甚至有几个黑色格外浓稠的地方已经隐约有眼珠长出,他也没办法通过秽气的流向去确定面妖具体的位置。他没有神器在身,战斗力大打折扣,而以歌舞伎町这种秽气程度,就算有什么亡灵估计也早就被秽气侵蚀了……他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找到什么新的死灵并通过赐名来拿到神器。 而螭不见踪影,更不可能来帮他。 如果老爸仍然觊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话,那么按理来说三郎那边会是最危险的,他应该先去三郎那边看一看才对,如果真的有面妖在,那么…… 那么…… ……那么,如果面妖数量太多,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无力对付的话。他一旦过去,为了发挥自己的战斗力、救下三郎,是不是就要将两个付丧神作为自己的神器使用了呢? 而一旦他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赐名,就等同于做了藤崎原本想让他做、却被卖药郎一行人打断的事……毕竟神与神器之间的联系(缘),怎么看都要大于人与付丧神的联系(缘)!不管成不成功,都只是为藤崎做了一次验证罢了!甚至这一次、可能还会有次郎太郎本人的配合? 他如果现在赶到三郎身边,到底会看到什么? 夜斗一个趔趄差点用脸扑在房顶上,一时间有些后悔没有让螭接近、导致之后螭想离开他也没办法阻拦。哪怕是让他问清楚老爸的面妖数量也好啊!! 如今也没有后悔药吃。 若要说夜斗和三郎交情有多好,那当然不可能。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管性格如何,身上散发的都是在神社被正经供奉过的味道,这和夜斗这种自称神明却连神社都没有的家伙大不一样。他对螭说的“合不来”也不算完全的假话。只是万事屋目前接纳了他、三郎又是万事屋的委托人,平时有买什么食物也会慷慨地分过来……神明没有判断善恶的天性,他只是觉得,要从本就因为穿越而一无所有的家伙手中,再夺走什么,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没有神器会指引他,他只能通过这一点朦胧的感觉来决定该如何去做。 眼看三郎所住的旅馆已经近在咫尺,夜斗不顾行动是否恰当、直接一脚踹碎了玻璃,从上锁的玻璃窗里跳进来,一把挥开紧闭的窗帘。 玻璃的碎片如星子一样反射出莹莹的光,屋内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形容端肃,高大的身躯让房间都显得有些逼仄。那些夜斗在外面随处可见的秽气,在屋内已如冰雪一样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凛冽清净的灵力。当窗帘大开、外面的光照进来后,屋内墙纸上巨大的刀痕便清晰可见,甚至连碎了灯泡的电灯还在轻轻摇曳。 夜斗粗略扫视了一下室内,只看到了接近门边的角落里有一个碎裂开的面具——这代表这里之前只有一只面妖。 如果藤崎之前一直有暗中观察他、窥伺次郎太郎的话,那么藤崎应该知道,这两名付丧神尽管方向上和正经的神明稍有不同,灵力的强度和武力上并不比之逊色。一只面妖除了送菜以外根本没有别的作用。而夜斗就算离开了藤崎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老爸在这期间有没有做出新的面妖,但至少藤崎不止一只面妖这件事他还是清楚的……也就是说。 其他的面妖,被派去哪里了? 灯牌依旧在他身后五彩斑斓地闪烁着,唯独夜斗的脸色像雪一样苍白。 如果说,数量多的那些面妖不在三郎这边的话。那么没有神器在手的他,要如何去救万事屋那几个人? 而三郎这边,他也没办法保证,藤崎不会再杀个回马枪。 ——太糟糕了。这种被老爸控制住、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我真是个蠢货!”夜斗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光想着藤崎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觊觎,却完全忘了,三郎一行人和万事屋一行人的行动并不是完全重合的!如果藤崎想要对三郎下手的话,其实是随时可以动手,之所以等到今天,完全是看夜斗什么时候会离开万事屋! “怎么了吗?”三郎也看到了夜斗,问道,“刚刚突然有面妖跳出来——可惜次郎太刀砍太快了。又要换个房间住了。” “没事。抱歉……”夜斗低声道,“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老爸会想对银时他们动手……为什么啊,明明只是普通人。还是说我想独立、居然会让老爸那么生气吗……” “诶,不是这个原因吧。”三郎直白道,“银时他们之前入狱我觉得也是藤原(藤崎)干的。他应该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吧。” “对银时动手,是他们那边也有面妖吗?” 之前就已经在试着不和藤崎一起行动、因此完全不知道万事屋入狱这回事的夜斗还没从三郎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信息里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我还没去确定,不过应该是会有的。老爸他为什么会对银时他们这么在意……?” “这个我不知道。”三郎坦然道,并且一敲手掌心,扬眉道,“银时有面妖……这不是正好吗!” 第67章 “刚好下午还在说想要向藤崎要面妖来着,结果晚上就出来了。虽然他应该不是什么好心,但是也蛮及时的诶!” (此时还在忙于改机器的平贺源外原因不明地打了个冷颤。) “——你快点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啦!面妖当然是被老爹用面具控制的,不可能乖乖听你的话去当什么能源!!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才会让面妖当能源啦!” “嘛,不要在意这种事啦。”三郎满不在乎道,“银时他们好像不太擅长对付这个吧?太郎、次郎,我们一起出发去万事屋喔——啊,顺便给土方也打个电话吧。” (此时正在睡觉的土方十四郎原因不明地打了个冷颤。) “……我知道了。”夜斗道,“跟我来,我知道从这里去万事屋的近路!” 三郎:“喔,很能干嘛!你来这里还没多久吧?” 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紧急,被人夸奖的夜斗大概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但此刻他也只是原本苍白的脸色渐渐回温,少年会有的那种神采飞扬的气息又渐渐涌了出来:“那是当然,我是神明嘛!” 夜斗所说的近路也确实是近路——虽然对次郎太刀、太郎太刀这种身材高大、夜视能力也有所欠缺的大太刀付丧神来说可能不太友好,但是看在基本在巷子里只需要埋头向前冲的份上,两个大太刀前进过程中也没遇到什么太大的阻碍。 只过了几分钟,万事屋的招牌就已经肉眼可见。 浓重的秽气如同囚笼一样紧紧裹住万事屋所在的那一层,连里面的灯光都被包裹得只能透出一点微薄的光晕。紧接着,一条腿猛地踹烂了窗户,伴随的还有神乐的怒吼: “可恶!!这是给夜斗的年糕!居然敢在我之前偷吃!!!” 志村新八:“这个……不是来偷吃的吧?!” 第43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三天 比起什么面妖什么秽气, 万事屋显然关心的是其他的东西。 因为在神乐那惊天动地的一脚后,从万事屋里传来的争吵声显而易见地清楚了许多。首先是志村新八的质问声: “我明明留了一碗的,怎么现在只剩两口了!?其他的呢?登势婆婆给了我们一大包快过期的年糕吧!这些都不够你吃吗?!” “我才没吃呢, 是刚刚一瞬间有看到恶心的怪东西要来偷吃阿鲁!”这是神乐的反驳声。 “偷吃个头啊!根本没看到有其他的东西!不要把偷吃的锅推到别人身上!你脸上还有红豆粒呢!” “哎呀小孩子嘴馋, 就不要怪她了,其实我也看到了好像有什么虚影——”这是坂田银时一点也不走心的劝和声。 “——银桑,麻烦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嘴角也有红豆粒。” 银时的声音光听着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虚:“那个,哈哈哈我怕不合夜斗口味,就想着先替他尝一尝汤汁什么的……” “你之前吃的也不少吧!!抢小孩子的饭吃有意思吗!” 神乐也义愤填膺道:“就是!上次我吃猫粮的时候阿银还和我抢肉多的那一份来吃!可恶,越想越生气!” “不等等,为什么你们会吃猫粮, 不会是登势婆婆以为我们养猫后送过来的猫粮吧。万事屋的财政到底沦落到什么状况了,为什么这件事我不知道……神乐!等等神乐!!” 说时迟那时快,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白色天然卷的男人因为巨力撞击,直接在门上砸出一个人形的豁口飞了出去, 啪叽一声撞到对面的房顶棚上, 整个人定格成一张大字形的纸片片,默默地向下滑去。 ……这种脱困方法属实是夜斗没想到的。只能说一句不愧是你万事屋!! 虽然万事屋的老板毫发无损(?)地脱离了危险地带, 但神乐和新八两个人还在被秽气围住的屋子里, 尚不是能让人觉得轻松的时候。夜斗自知, 他能够看到秽气与面妖,全赖生而为神明;三郎能够看到秽气这一类,是因为灵力太高;但神乐和新八两个人到底能不能看到这些, 还需要打个问号。 连看都看不见的东西,要怎么去躲避呢? 在夜斗与万事屋相遇的那几个小时前, 万事屋确实也和面妖打过一次交道。但那一次队伍里坂田银时、土方十四郎生来就对这类东西敏锐许多,再加上三郎和卖药郎都在,又处在逢魔时刻,简直就和每个人都放了个全体buff似的(就这还把新八漏出去了),以致于短暂地跨越到了彼岸的世界,直面这个狰狞的怪物。但现在却没当时那样的条件。 面妖的袭击,更着重于污染与附身。 那种负面的怨气会通过它们去污染人的灵魂,无数起自杀案件的受害人就是这样被妖魔的絮语引诱,而自杀本身也会让灵魂从此与妖魔同化,难以成佛。附身是个少见的例子,但终究也是要置人于死地,毕竟妖魔的本性就是吞噬更加纯净的东西,诸如神明之体,诸如灵力,也诸如人的魂魄……如果魂魄本身受到了侵蚀,就算志村新八和神乐还活着,夜斗也一时之间无法预估会对他们带来怎样的影响,毕竟—— ……说起来神乐好像不是地球人而是夜兔来着? 天人的话对妖魔这种东西会有抵抗力吗啊?毕竟这玩意是不是更像传染病一类?天人和人类基因上就不同吧? 不得不说夜斗虽然到万事屋只有短短数天,但已经受万事屋影响至深了。由于在江户难以找到纯洁的死灵,夜斗已经手无寸铁好一阵子了,目前他在这里,除了试图用自己作为神明的气息看看能不能将那些妖魔吸引过来,暂时没什么其他能做的,思维差点就跑偏了。 第68章 而秽气也确实在他赶到一瞬间就被他引来了一部分——这种类型的秽气都只是难以成形的怨念,纯属自发追着妖魔聚拢的东西,就算没有神器在手,夜斗也能将其挥散掉。但在这部分只会追逐、没有诞生自我意识的怨念消失后,包裹住万事屋的怨念囚笼也只缩水了一小部分——夜斗已经能够肯定老爸的面妖已经集中在里面,没有多犹豫,他确定了坂田银时除了成为片片外没有大碍(?)后就直接拔地而起,踩着围栏或房屋旁边的排水管道,几个借力就轻松地翻上了楼。 没等他探出头,一梭子弹立刻嗖嗖地打在头顶上方,吓得他立刻把头又往下缩了回去,等了一会确定没有子弹才继续翻进万事屋的窗户。 距离近了,志村新八气急败坏的声音和神乐的对吵声也就越发清楚,两个人过大的音量简直要吵得人耳朵发疼。 “唔啊神乐你又干嘛!干什么突然打子弹?门、门啊!!换门是要钱的啊!” “啧,刚刚突然在那个地方感觉到了杀气阿鲁……” “所以你的响应就直接是一梭子弹吗?!登势婆婆的杀气我现在就已经感觉到了!” “那里!也有杀气!看本女王啊哒哒哒哒哒哒——!” “你的口癖尾音都变了!根本是兴奋起来了吧!等等那里是存钱罐——” “这里也是阿鲁!” “——不——要——啊——我的——推扇——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们……不不住手我的亚克力立牌——” 志村新八的哀鸣是如此凄厉,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神乐一顿扫射猛如虎,整个房间几乎都遍布弹孔,连夜斗的纸箱都被打掉了一个角(夜斗呼吸一窒)。但当少年神明真的钻进屋里后,除了那些盘踞在房间各个角落、果然在这的数个面妖以外,他还惊愕地发现,神乐虽然看不到面妖的所在,但发射子弹的方向还真不是随意发射,几乎每一次大方位扫射时都是精准地选中了面妖数量最多的、也就是邪气最重的那个角落。 藤崎从未告诉夜斗,这些面妖到底是为何要制作出来的。在更加久远的年代、夜斗更加幼小的时候,他也曾经被用这些面妖“教育”过。但少年神明仍模糊地意识到,目前他的父亲所制作的这些面妖是有缺陷的。尽管每个缺陷不同,但神乐的扫射既有光(火星)又有热,这基本是大部分秽物不愿意接近的东西。因此尽管万事屋内的面妖密密麻麻、让他背后冷汗直流,这两个人也暂时没有遭到伤害。 ……啊以志村新八这个如丧考妣的样子可能不能算是没有伤害? 眼看志村新八看神乐的眼睛都要红了,夜斗连忙紧急将事情解释清楚以免面妖还没解决、万事屋内部就互掐起来:“等等!神乐说的没错!虽然你们不一定看得到但是这里都是面妖!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 “面妖?”志村新八冷笑一声,“上次那个、只有妖刀能造成伤害的面妖吗?” 夜斗:“呃我不知道妖刀能不能伤害,不过你如果以前也看过这种带着面具的妖魔的话应该是了。” “开什么玩笑。” 志村新八语气沉重,将有着弹孔的推扇放在一边,再将新生偶像“寺门通”的立牌用衣服擦了擦,珍惜地放在怀里。 “我那么努力地去收集这些东西,为她加油打气。一开始用的还是只有印名字的那种推扇,到后面官方出品的推扇我从来都是一次性买三个。银桑资金欠缺下,我好不容易抠出来的工资,买的立牌还有特典册子……就为了这种事,就因为区区面妖,我爱的证明居然就要被这样消耗掉,居然不是在演唱会折损,而是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被弄伤了!!” 志村新八撕心裂肺地咆哮道:“寺门通的立牌边缘有了擦痕啊!!!” ……夜斗不由得被这一气势所慑,带着神乐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劝道:“等等、冷静,只是擦痕的话——” “区·区妖刀能伤害到的东西?” 在从破裂不堪的门窗外照进来的灯光下,志村新八的眼镜反射出锐利的光。他明明看起来也是个少年,然而此刻,他全身的肌肉都随着呼吸在起伏,那种冰冷的、比之面妖的怨念也不落分毫的强大怨气犹如鬼神般在他身后凝结。他眸光冰冷,一手握住了被坂田银时随随便便放在墙角的洞爷湖·木刀·备用品,浑身的杀伐之气在此刻尽数倾注于刀上,以致于让他疾步向前,奋力挥刀时,那种无形的怨恨也如凛冽的罡风般沿着刀挥动的弧度四散而开! 他没有看见面妖,但在这一刻却自发找准了面妖最多的那一块地方,怀着满腔怨气,硬生生将这些面妖向后逼退: “不要小瞧我啊!!我可是寺门通亲卫队队长!!” ……这场景夜斗真没见过!! 尽管这一刀充分表现了志村新八的愤怒,但夜斗还是眼疾手快在他挥刀后揪住他的领子向后拖去:“——这个没办法对它们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啦!!总之先离开!” 第44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四天 志村新八, 恐怖如斯。 虽然也是本能感觉到了危险、而且如果没有神乐的扫射估计这两个人早就凉了,但面对志村新八的出离愤怒,神乐还是很有眼力见地躲在夜斗背后一言不发, 看志村新八如同喷火龙一样尤自试图向他们看不见的面妖挥刀。他这种不甘心的行为给夜斗的拖离行动造成了一定阻碍, 但身为神明,夜斗的臂力还是有保障……大概。而且万事屋所在的楼层不高,也算是方便他们逃生了。 第69章 然而,事情到这里仍不算完。 藤崎当初会用那种手段试图抢夺次郎太郎、现在又毫不顾忌夜斗直接对万事屋下手,可见他的心中并不存在什么限制。如果一次袭击不中、就会自然地撤走面妖,这也未免太高看他的脸皮了——面妖之所以难缠,除了它是彼岸之物、难以被人看见、穿墙穿地都是小意思以外,还在于它所带来的污染是无差别的。 只要是有情绪的人类, 就都会受感染。只要是有肉|体的人类,就都会受影响。有了主人的妖魔, 连趋利避害的本能都丧失了, 也就更加难以应付。 万事屋所在的这一条街上住着多少人?有多少人能看见面妖,又有多少人会愿意只听他们的一席话就去避难? 带着面具的、形态各异的妖魔已经气势汹汹地朝着他扑过来。已经把两个万事屋成员(主要是志村新八)拖出了门靠在护栏上, 夜斗毫不迟疑地一手神乐一手新八地把人直接甩向下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方向, 再踩上栏杆纵身一跃。 妖魔的腥臭气息掠过他的鼻端,只是眨眼间, 夜斗就已经平稳落地, 紫发蓝眸的少年立刻扭头朝之前的房间看过去。除了密密麻麻的弹孔和破碎的门窗这类肉眼可见的东西以外, 那些带着面具的、漆黑的东西还在上面兀自蠕动着,无数只眼睛在躯体上骨碌碌地乱转,发出嘶哑的、轻柔的、耳语般的诱惑声音: 【快回来吧, 回来吧……这里很重要……】 这是妖魔引诱的本性。 志村新八抱着边缘有了擦痕的寺门通立牌,颓废道:“都没有了……不对我要是回去再找找说不定还有幸存!” 神乐嘀嘀咕咕道:“好古怪!不要去啦!好像有什么东西沙沙响地吵死了阿鲁——” 志村新八顿时激动道:“哪里有!你之前就在说, 结果现在还在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闪现在身后的夜斗一记手刀砍在后颈,原地扑街。 而万事屋楼下,原本已经关灯了的酒馆突地又亮了起来。登势老板娘嘀嘀咕咕地说着“上面怎么那么大的声音”,随即木屐声啪啪作响,俨然已经是房东要去检查房子情况的前奏。 不管是作为神明,还是作为被藤崎掌握了真名和行踪的“孩子”,夜斗都已经和妖魔打过太多次交道了。志村新八正处于情绪激烈的时候,太容易被感染,因此夜斗也是最注意他的,一看有苗头就立刻放倒。而登势那边,虽然也有神乐不知轻重直接开火的锅在,但要说刚刚开枪时登势没听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也肯定不可能。 越是拖延,就越是危急。 夜斗甩了甩手,手上皮肤被妖魔唾液沾到的地方已经蔓延出一大块的、像是中毒了似的紫色,这块淤痕还在不住往外扩散。在夜晚里,他通透如宝石的蓝眼睛简直像在发亮,在平时那种欢乐随心的表象下,冷漠、锋利的本性渐渐显现。他一边扫视了一下四周,准确地从附近的垃圾堆里废弃的建筑材料中拖出几根废弃的木板条、抵住了登势酒馆的门,一边以锐利的眸光余光扫向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 “次郎、太郎,你们有什么解决大批面妖的办法吗?我没有神器在,恐怕暂时要由你们来了。” 太郎太刀:“关于这个,我们——” 次郎太刀:“稍微有点看不清。人家要再近一点才行。” 夜斗本已变得冷漠的脸一秒破功:“不是吧?!你们不是都已经站在楼下了吗?!为什么这种距离还会看不见啊!之前在房间里不是已经杀过一次了吗?!” 次郎太刀:“你都说了在房间里,那只要挥刀的范围能包括整个房间,当然面妖就逃不掉了啊。现在的话,我和大哥都是大太刀的付丧神,晚上视野有限,那个东西黑乎乎的就更难看到了。” 夜斗一时之间有些失语:“……那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身为神明居然能晚上看不见的。” 神乐瞬间就揭了夜斗的短:“那夜斗作为神明也有手汗啊。” 夜斗:“这个不一样!” 暂时没有空隙去处理被妖魔感染到的地方,夜斗有些混乱地一揉自己脑袋,还是不愿意去赌酒馆里登势和凯瑟琳被面妖感染后做出疯狂举动的可能性,不仅用木条死死抵住了门,还一不做二不休,继续从那堆废弃的建筑材料中挖出几枚钉子,开始原地封门。 好不同意从纸片状态恢复元气的坂田银时看着夜斗这大有弄出密室杀人……不对密室的样子,用肘关节撞了撞三郎的手臂,后知后觉:“等等,这怎么回事?我万事屋上怎么这么多奇怪东西?这是被外星生物寄生了吗?” 夜斗闻言眼前一亮,敲着钉子就回过头来:“银时你也能看见吗?这是老爸的面妖——” 银时已经掏出手机:“你老爸电话多少?不翻倍赔偿我可是会向税金小偷举报他偷税漏税和非法饲养大型危险野生动物喔。” 夜斗:“不是这个问题吧!!而且说到大型动物不怕先被因为定春找上门吗?!” 银时理直气壮:“你说什么啊!定春它的来历可是清清楚楚,和你老爸这种野生的危险生物完全不一样!” “不过,不管是因为孩子走丢了、还是因为上次被我们撞破了他想要拐骗的事,会派这种恶心东西过来舔地板,你老爸心眼也够小的。” “……我老爸他……算了。”夜斗放弃般地叹了口气,“总之面妖他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的话,这里的人都会遭殃的。我老爸……他想要做什么,就绝对不会动摇。如果是平时的话,倒也可以试试别的办法,但是现在……” 第70章 他试着握了握拳,朝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方向虚虚一伸:“你们,要把本体的刀,交给我来用吗?” 如果付丧神自己的刀没办法的话,他来挥舞就—— ……就也不一定,能解决掉吧? 因为这里的人死亦或生,一开始就不在藤崎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个人的眼中,歌舞伎町这里醉生梦死、浑浑噩噩活着的人,本就是最不应该存于世间的。如果夜斗能够成功夺得刀剑倒好,对藤崎来说无疑是天降横财。但若是确实相性不合,付丧神的本体并不能屈居于夜斗之下,那对藤崎来说,本也没有损失。 这只是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你说什么呢,银桑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成会对别人伸手的那种孩子喔!”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尚未回话,坂田银时已经一巴掌拍到夜斗的手上,直接攥住少年神明的手腕,把他拖过来,“而且想要东西就要,自己先做出那副表情是干什么?听好了,银桑现在就来教你,怎么要东西——” 坂田银时拨通了电话。 “喂是青光眼、啊不是,是税金小偷吗,这里发生了紧急情况,有大型野生动物到了我家——” 电话对面传来土方十四郎气急败坏的声音:“紧急情况然后叫我税金小偷吗混账东西!这种事情你自己就可以解决吧?大半夜打电话你想*****吗!!” 于是电话里立刻就只剩下断线的忙音。 坂田银时沉默了两秒,若无其事地继续拨打起了电话:“喂,是青光眼吗——” 电话对面的土方十四郎:“喂,你要是再突然骚扰我就——” 坂田银时:“大惊喜!大回馈!万事屋买一赠一活动开始了!限量蛋黄酱抢先发售,买到就是赚到,你还在等什么?我现在开始倒数,抢购时间只剩下三——二——一——” 他的“一”字还没出口,电话对面的土方十四郎已经匆匆留下一句“我这就来”,并且挂断了电话。 坂田银时看了眼也打了电话、但是因为土方十四郎尚在睡梦中没能接听的三郎,得意地挺了挺胸,抬起手以肘勾住夜斗的脖子,拐到一边就开始说出宛如藤崎式发言:“这样,等待会税金小偷一过来,你就马上去拿走他的妖刀,先把那些面妖砍了再说,然后一旦有折损让他们自己找你爸报销——” 夜斗:“不,哪里不对吧??” 虽然明知道藤崎是卡中了自己暂时没有神器的弱点,目前也不能算是自己有了能够与面妖一战的能力,但是不可思议的,夜斗原本紧绷的心情还是渐渐放松下来。哪怕他手上被感染的地方仍然隐隐作痛,而万事屋处黑云一般的面妖也有了对外扩散的倾向。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似是同时轻笑了一声。 “无需这么麻烦。”神社出身的大太刀说道,“我们虽然看不清,但是把房子一并斩掉,还是没有问题的。” 银时:“等下等下等下?!” 第45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五天 命中注定, 万事屋有此一劫。 刚刚如丧考妣的是志村新八,这还没过几分钟,如丧考妣的就变成了坂田银时。而志村新八好歹还抢救出了一个亚克力立牌, 坂田银时的结野主播手办能不能幸存下来就真的全靠运气了。 迎着坂田银时悲痛欲绝的目光,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在这一刻将付丧神的刀剑本性展现得淋漓尽致,毫不犹豫地就站在了万事屋的对面楼顶。对普通人来说,隔着一条街道就已经是距离遥远,何况是使用近战类型的刀,但对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这种刀剑付丧神来说,他们挥刀的范围要远远不止刀身的长度。而且在经历了一次几近堕化、又被重新召唤的过程后,他们的灵力也被淬炼得更加精纯,如今站在房顶、衣袂飘飘, 这种从容的气度,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只会空放豪言的花架子。 ……坂田银时只能安慰自己, 最近结野主播的手办再贩了。 下方的他们就算再怎么仰起脸, 至多也只能看到大太刀们线条分明的下颚。歌舞伎町的灯光依然明亮,那些斑斓的彩光落在他们光洁的脸上, 只是让他们多了几分尘世的气息, 对于看清眼前之物没有丝毫的帮助。但就算看不清,刀剑的本性、曾经经历过的战斗锤炼而出的本能也不会因此消失。因此纵使面妖狰狞蠕动、在察觉到有清净冷冽的灵力气息飘散过来而抱成一团、膨胀成更加可怕的怪物后, 大太刀的付丧神也面不改色地徐徐拔刀。 两双金色的眼眸, 就如星子一样耀眼。在人造的灯光簇拥中, 从鞘里徐徐而出的大太刀刃面清亮犹如镜面,尽管毫无偏见地反射着所有光芒,仍然不掩那疏冷的、犹如明月般高而冷漠的气质。 刀身一转, 被付丧神平举在手。这种过长的刀身也只有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这样身高的人拿着不至于让人觉得违和,哪怕这两名付丧神本也是刀剑所化, 平举本体时手腕稳的过分,几乎让人感觉着两振大太刀仍是被放在神社供奉的刀架之上。而后毫无预兆,不加犹豫,刀刃平直向前挥出,这一片的气流都因此涌动!!骤起的狂风波及到了街道上,将几人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尘土砂砾簌簌而扬,已是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街道上原本就存在的砂砾被扬了起来,还是二楼万事屋不堪攻击而落下的尘土。 即使再像是被供奉的刀,即使连付丧神本身都已经沾染上太多的神社中豁达高远的气息,杀人的凶器是不会改变的。 第71章 夜斗一手挡在脸前,没有被这种骤起的尘砾迷了眼睛,但他一双蓝莹莹的眼仍然在以一种纯粹的、理性的视线凝视着这一刻的刀光。没有技巧,只是单纯的力量展现,付丧神所表现出的武力便已经让人战栗,又或者是热血沸腾。 如果是他的话,只要手持神器,可以做到消灭面妖而不伤及房屋本身。如果是他的话,也可以做到将整个房屋直接扫灭。一直以来苦苦维系着自己存在的他,在对刀剑的使用上应当不会逊色于这两个付丧神—— 仿佛有少女轻笑声传来,夜斗浑身一颤,只觉得手心已经布满了冷汗。 藤崎不在这里,野良也不在这里。他却好像在这一刻感觉到了这两个人对着他围过来,在他的耳边嗤笑嘲讽—— 【看吧?这就是你的本性。你有想过怎么救人吗?你只会杀人而已。】 【你是祸津神啊。】 刀剑化身的付丧神尚且不会凶性难驯,而他诞生于某个人的微小祈愿,却身负厄运灾祸的寄语。 夜斗用力摇了摇头,重新看向被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挥刀所向的那一块地方。原本是万事屋的二楼已经招牌破烂,门窗障子统统碎裂成无数木屑,就连栏杆支柱上都已经布满刀痕,仿佛迎接的不是刀光化成的狂风,而是风里藏着无数刀刃。刚刚还在二楼、对着楼下四周蠢蠢欲动的面妖绝大部分已经消失不见,白色的、布着刻痕的面具掉了一地,已经失去了最开始的那种诡异气息,也同样变得破破烂烂起来。 清净的灵力确实是秽物的克星。 夜斗松了口气,跟着迫不及待跑上去的银时一起重新登上二楼,在银时抱着(只有脸)得以幸存的手办大呼小叫的背景音里,绕着整个屋子又仔细地转了一圈。屋内也像是被狂风吹拂了一遍,除了大件的柜子一类没有位移,其余的东西都大幅度偏移了原来的位置,并且无一例外布满刀痕,上面还残留着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一点清净的灵气。整个二楼从还能住秒变危房,神乐只是碰了碰破掉的招牌,那个招牌就自动掉下来不说,直接原地裂成了十几块,带着那些断裂的木头一并将走廊也砸了个洞,稀里哗啦落在最底下。 楼下的登势婆婆因为打不开房门,已经骂骂咧咧地用扫把往上捅得咚咚作响了。 可想而知这件房间如今变得有多惨烈。只是在清净的灵气徐徐散入空气中后,夜斗还是有着控制不住地忧虑,连银时等人试图打开柜子,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锅碗瓢盆时,他都要凑上去先行打开,宛如一只保护过度的老母鸡。 “……还是要说,如果我有神器就好了。” 检查完了房间应当暂时没有残秽,但显然房子也没办法再住人,就算三郎保证了会付修理费,万事屋们今天的住宿地点也要打个问号——夜斗操心过度、以致于有点患得患失地瞎猜着藤崎还有没有别的面妖、会不会憋一会又跟在后面偷偷袭击,一边忍不住说道。 “你从之前就一直在说神器神器的。”三郎(非常没有安全意识也没有身手)地上来,在破烂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听到夜斗的自言自语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啊?很有用吗?” “当然!你的刀剑不是付丧神吗,他们没有和你说吗?”夜斗瞪圆了一双眼睛道,“神器可以划线,把妖魔隔绝在线之外——这种事情是神明做不到的。要不是这样,事情应该好办得多。” 说着他又有些沮丧:“都已经是神明了结果脱离了神器就变成废柴了,这种设定也太难搞了!以前还能找到一点没有被污染的灵魂,最近几十年里现在根本找不到。除了野良……不,除了我知道的那个‘野良’以外,其他的‘野良’也都不见踪影。” 三郎困惑道:“次郎和太郎手上那个不是神器吗?” 夜斗:“当然不是!那只是因为他们自己是刀剑而已!” 思及三郎之前的各种神奇想法,他再一次出言警告道:“次郎和太郎这一次是属于用自身的灵力去驱散了面妖——倒也不是不行啦,但是这样对他们自身的消耗也是很大的。我会去找找看有没有死灵能当神器,在这之前你还是要先绕着我老爸走!这么多面妖没了,他也应该够肉痛的,还是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重新补充完,所以明白了吗?” 三郎若有所思道:“嗯——那这样次郎和太郎自己是刀,也能算神器吧。划线怎么画啊?” 夜斗:“听我说话啊!!” 三郎:“横着?用刀画?还是要买只笔来?总之先来试试吧!” 夜斗:“等等我是不是说了听我说话?你只会选择性听吗?!” 坂田银时和神乐习以为常地拍了拍夜斗的背(夜斗被神乐拍得一个趔趄):“放轻松,深呼吸,这个人可是给钱的!给金币啊!” ……于是还怀揣一个挣钱梦的夜斗迅速地冷静了,挤到三郎身边,满脸带笑:“需要现场指导吧?包教包会、不对,包教包对!手把手教导只需要一枚小判!” 三郎随意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啦。” 含泪怒赚一小判的夜斗搓了搓手,在衣服上蹭掉刚刚冒出来的手心冷汗,认真地比划着手势:“只要这样,用手指就能划出——等等真的划出来了?!” 从次郎和太郎指尖飞出的仍然是灵力,落到地面上很快就消散不见。但是在灵力消散完毕后,原地仍然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只有夜斗这种神明才能看见的雪白线条。这种线条十分孱弱、像是随时就会因为外力折断消失,若是放在刚才,这样的线条肯定也无法阻止面妖的攻击。但是毫无疑问,这仍然是神器能用出来的“一线”。 第72章 “你们不是神明嘛?!”夜斗茫然地看了看两个付丧神,最后一个箭步冲到了三郎面前,“等等他们和你有联系,难道你是神明?!不对啊,明明是人类——” 别的可以作假,但在夜斗这等一度以杀人维生的祸津神眼里,三郎是否人类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试探性地对次郎和太郎发问:“那什么,两位愿不愿意跳槽——”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银时敲了脑袋,只能原地缩着脖子。三郎对这种挖角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次郎太郎自己愿意的话我无所谓啦,不过,现在对他们来说还是我比较重要吧。” “对了,你的手不去处理一下吗?” 找了神器很久一无所获的夜斗垂涎地看了眼次郎和太郎,应道:“这个无所谓啦……我找个神社去洗洗就好了。” 银时:“啊这个,因为天人要建立更多的工厂来着,所以这里已经没有神社了。大概。” 夜斗:“哦就算没有……等等你说什么?!” 他愕然道:“老爸只告诉我现在已经没有神明行走在人世了,可没说神社都没了啊!” 第46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六天 夜斗手上的那种不断蔓延的青紫, 名字叫“恙”,本质上是被污秽污染的结果。这种程度的污染只要被清水洗净就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只在于目前到处都是天人建造的工厂、四处排污导致净水很难获取。最后一行人找了口附近的深井,用清冽的井水凑合祛除了夜斗手上的秽气。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再夸一句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的得天独厚了——夜斗、以及大部分的神明都是基于人们的祈愿所生, 这种纯粹因为愿望诞生的躯体是极净之物, 最易被污秽污染。其次以人身得到人们的向往升格成神明的,也因为只有灵魂能够背负起人们都祈愿,绝大多数是死后才能成神,因为肉|体已经不复存在,因此也容易被妖魔影响。再最后就是草木精怪或者付丧神……这一类多为妖物,因此但凡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的都不容易。而且和前两者不同,他们具有本体,对污秽要有更强的抵抗力, 相应地一旦真的被污染了就更难祛除。 简而言之,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只要不是之前那种差点变化成时间溯行军的情况, 三五个面妖那真是近他们身都近不得的。 夜斗诧异的神社一事, 除了他自己以外,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样。毕竟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也不再居住在神社, 其他人更是人类或天人。因此夜斗也只是诧异了一句后, 很快就对这件事闭口不谈,也安全地没有被继续追问。至于土方十四郎, 虽说来迟一步, 但是完全没闲着, 在没有拿到蛋黄酱的前提下,被万事屋们的双簧以及三郎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的附和下,最终顶着满头的青筋和问号, 将暂时无家可归的万事屋们带回了真选组——没错就是真选组。 若不是万事屋们一个个在他背后走得鼻孔朝天气势汹汹,大概会被人当成被真选组逮捕的可怜群众吧——之前他们因为新旧小判入狱的那件事都还没完全平息呢! 被万事屋踩着爆发的底线来回蹦跶, 土方十四郎具体和万事屋怎么打打闹闹(?)这一点暂时不提。无意去拿土方十四郎的妖刀的夜斗思来想去,凭着之前和藤崎相处的经验,多少判断出这个隐匿在幕后、做任何恶事都不会有心理障碍的男人虽然会对万事屋动手,但因为和天导众距离太近,暂时不会对真选组做出什么明显的举动来。 虽说猜不出藤崎到底有什么布局,也因为对老爸和野良有着莫名的阴影想要尽可能地避免打交道,夜斗最后还是决定在万事屋等待房子重建完毕、和真选组共住的这段期间,去找一把神器,至少取得了武力值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情。 忍痛放弃了纸箱、不对,忍痛放弃了和万事屋继续在一起,夜斗理所当然地去找三郎啦!! 目前江户被秽气污染得这么严重,几乎不可能有干净的灵魂。去其他藩的话,距离太遥远不说,这种看脸(运气)的事情夜斗非常有自知之明!既然找不到神器,次郎和太郎又很明显和三郎死锁在一起,不等个几十年、三郎自然死亡后,估计是说不动次郎和太郎重新找下一家主人。那么没钱付给神器、自己都还要四处蹭饭的夜斗想了又想,最后痛下决心,决定另辟蹊径—— “三郎三郎,你要不要试试看这个能不能弄出付丧神来啊?” ——比如让三郎先点化出付丧神,他再来捡漏缔结契约。这一波实在是太聪明了!! 虽然夜斗也不知道为什么三郎明明是个普通人却能点化出付丧神,但是既然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都信誓旦旦说是被三郎召唤出来的,夜斗也就姑且信了。因此他几乎每天都会背着一大堆东西,包括且不限于古书、古梳妆盒、古茶碗甚至是别人家的妖刀过来,请三郎挨个触摸,就盼着某一天三郎的手上能够诞生奇迹。 根本不知道三郎能召唤刀剑付丧神的本质原因枫,是因为三郎本人是被时之政府聘任的审神者——今天的夜斗,或许也在某方面走入歧路了呢。 作为神明要拿走那些祖传之物简直轻而易举,虽然夜斗也有好好和主人说明借用甚至留下字条,奈何他这么一个无名之神,给人留下的记忆实在是太浅了,轻易就能被覆盖掉。因此不乏主人突然发现东西不见、一路找过来后将夜斗追得鸡飞狗跳的囧事发生。可以说万事屋目前虽还在真选组难得老实,但夜斗已经完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折腾得歌舞伎町十分热闹。 第73章 三郎……三郎非常无所谓,并且兴致勃勃地配合夜斗摸过了每一件古物——毕竟三郎也对于只能召唤刀剑付丧神这件事有异议很久了!他还说过不能歧视其他物种的付丧神这种话啊! 只能说,三郎之所以到现在都很难让人意识到他已经快五十岁,除了脸确实长得年轻以外,这个性格也是一大原因吧。 不管是在让三郎召唤付丧神上、还是在与次郎太郎打好关系上,夜斗都越挫越勇。不过,虽然他有充足的时间,而且藤崎也消停了下来,三郎却不是天天都有空和他去玩—— 因为将军又在召见三郎了。 德川茂茂对于三郎的推崇与尊重真的是一天更比一天强,连迎接三郎去将军府邸的排场都要比上一次更加讲究。对此,真选组已经感到麻木,选择老实听安排做事。三郎作为被迎接的主体,排场简陋或者盛大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两个付丧神也是不重视外物的类型。一时间只有夜斗表现正常,一脸新奇地道围着来接三郎的车转来转去,满脸钦羡。 “你没见过这个吗?”三郎并无恶意地感叹道,“我还以为是现在的神明的话应该什么都见识过诶。” “我当然见过!”夜斗强撑着不露出没见识的样子,“就是、就是我也是活了很久的啦!一时间不会太近距离关注时代的发展,就是这样!真的要说的话我一定要比你们更了解!次郎太郎才是根本没兴趣接触科技吧?” 三郎直白道:“虽然次郎和太郎确实不太适应啦。不过因为他们很担心我,所以现在已经在自己学车了,以后就不用真选组开车,他们就能送我出门喔。” 夜斗:“等等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开车?车?” 三郎:“太郎已经考过驾照。次郎因为总是有酒味,上次去考被拒绝入内了,好像说下次去考一定会换掉衣服再去。车的话虽然将军说会送,但是自己买比较好吧,我想要帅气的款式……夜斗?” 夜斗泪流满面:“可恶,不要再说了啦!!这样下去就算你新召唤了付丧神,看这种待遇也肯定不会选择跟我走啦!这么好的待遇的话换成我我也想……嗯?” 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夜斗眼睛一亮,凑到三郎面前殷切道:“不如你来雇佣我吧老大!连我和我(还没找到)的神器一起来工作!” 三郎稍一思考,回答道:“神器的话你现在还没找到就算了。不过你的话,这次要一起去见将军吗?” 突然被答应,简直惊喜来得太突然的夜斗只能茫然地发出一个“诶”的疑问声音。 “因为次郎和太郎虽然被卖药郎救回来了,但是和时之政府的契约好像还是出了点问题。谁都可以看得到他们,一旦真的被人拦下来也没办法不管不顾地开打吧。” 三郎抖了抖袖子,即使是去见将军,他也没有特地去打理外表,仍是平常那副有点随意的装扮,连表情都是淡淡的。 “夜斗不是很容易被人忽略吗?而且身手也很好。我今天的安全就交给你了喔!” “交给我吗?你确定?”夜斗紧张地又用手蹭了蹭衣服,瞪大了眼睛后,他看起来更加像是一个普通又俊俏的少年了,“是、雇佣我保护你是吗?” “当然吧。”三郎理所当然道,“想一个人出门也会被次郎和太郎说——大家都太紧张了。以前和茂茂将军报备过次郎他们的存在,不过将军好像也立场艰难的样子,那干脆一旦有什么要分开的时候,就让夜斗来补空缺啦。” “……我虽然没有神器。”夜斗抿了抿唇,还是按捺不住笑意,“但是绝对会把你安全送到次郎和太郎身边的!以夜斗神|的|名义保证!” 三郎啪啪鼓掌:“真可靠!那么现在就出发吧——” 于是半小时后。 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夜斗宛如被打击过度的猫,消沉地缩在墙角,连脸色都阴郁了不少,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痛哭出声。 而一切只因为这一次的德川茂茂对三郎说了这样的话—— “上次是我太过冒犯了。”德川茂茂对于上次的打call行为做出了深刻的反省,“我虽然崇敬信长公,但是这样浮于表面的表现,只会让您觉得尴尬吧。而且您也应当得到比打call更加庄重的东西。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样做或许才能配得上您。” “——我想上奏天皇,为您修建神社。” 第47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七天 神社, 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 ——为什么他夜斗到现在都没有个自己的神社,三郎明明还活着都有人为他修建神社啊!太作弊了! 夜斗简直要羡慕得咬手绢了。碍于三郎是愿意付钱雇佣他的老板,他即使内心再羡慕嫉妒恨, 也只能暗搓搓地以眼神表示自己的艳羡。而被夜斗这么盯着的三郎满脸莫名其妙, 当场就表示了拒绝。 “你怎么还升级了啊?”三郎道,“不要。还活着的时候就被建神社感觉奇奇怪怪的。” 德川茂茂肃然道:“但是信长公原本也是几百年前来的人吧?我……并不奢望您能在这个时代一直停留下去,而且我也能感觉到,您对这个时代没有兴趣。” 德川家既然代代都是织田信长的粉丝,自然会比任何人都了解织田信长的生平。 德川茂茂或许天真、或许执拗,但他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很清楚,织田信长并不是一个会因为温情、或者长辈与小辈的关系就动容的人,更知道就算现在几乎没有人手可以使用, 织田信长的能量也不可小觑——这个男人好像天生就具有这方面的魅力,能够吸引各路人为他所用。就算将军每个月不给他小判, 这个男人也不会缺乏钱财。 第74章 这样一个有钱、有魄力、一度争霸天下的男人, 在这个世界却没有搅弄风云,当然不可能是突然间洗心革面了。即使德川茂茂也觉得天人带来的科技实在是神奇无比, 也见识过三郎对于那些车辆、那些贩卖机、那些飞船发出过惊叹, 仍然要遗憾地认清,这个时代和这个国家并不能吸引三郎这一事实。 纵使茂茂将军还不知道三郎已经在着手准备穿越时空(且目测只能穿越几分钟), 也感觉到他就像个过客。 “所以我觉得, 虽然没办法留住您, 但多少可以为您留下一点痕迹吧。”德川茂茂说道,“您的伟业、您的气魄,早就足够我们这些后人为您建设神社了。只是织田家还有血脉存在, 德川家也有意亲近和委任职位,征夷大将军为非同血脉的人建立神社也太奇怪, 因为这种种原因,才会将这件事拖延到现在。” “但如今,您已经到了我面前,我想这大概也是上天给予的预示,告诉我这件事不应该再拖延下去吧。” 他尚未给出的另一个理由是,因为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努力,天导众似乎也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行动。那么接下来,不管是为了保住自己而重新选择成为傀儡将军,还是看天导众的意愿被舍弃换成一桥喜喜继任将军一职,他能够稍微自由一些地去做事的时间都不会有多长了。既然如此,在尚且在位的时候去上书请求建立神社,或许是他能做到的最大一件事了。 “不吧,我觉得没这么复杂啦。”对于德川茂茂诚恳的“预示”一说,三郎丝毫不为所动,“我对于神社那种东西没兴趣。而且就算你想做,也没办法一下子做成吧,天皇那边也不一定同意,” “关于这个!”德川茂茂倏而激动起来,“如果是为您建立神社,那当然要选好地点、仔细规划好图纸,至少几年工夫是要的!我一定会尽力去为您设计的!” “至于天皇那边,也请您不用担心——” 德川茂茂难得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自信表情。 “这一代的天皇和皇储,也是信长公的粉丝。” 三郎:“……喔。那你们都蛮奇怪的。” 三郎在那边毫不留情的拒绝,夜斗在这边听着听着就心酸的眼泪即将落下——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为什么他这么努力想要有神社而不得,三郎拒绝了还被人追着要建神社!这就算了,他到现在都没有发展出一个信徒,而三郎什么都没干,就有两个信徒自己送上门来了! 就算夜斗是神明再不问世事也知道,将军和天皇是个什么概念,更不用说夜斗本身就是游荡在人世间的那种神明了! 可恶,他也想要那种狂热死忠信徒啊!不要的神社可以给他啊!他完全不介意的!! 越听茂茂将军让三郎接收神社的劝说,夜斗心里就越酸,吃个柠檬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复杂心情,只能吸着鼻子捂住耳朵不愿再听,碎碎念地洗脑自己“免费的东西都是廉价的我才不要呢”“以后肯定会有人给我修更豪华的神社”的。 直到三郎被德川茂茂的劝说念得有点烦了,最终无所谓地蹙眉答应道:“好吧,随你咯。反正我对于神社这种东西也没什么信任感。” ——夜斗,顺利破防。 明明什么也没干,却把少年神明狠狠欺负了一遍。今天的三郎,也恐怖如斯。 得到三郎的同意,德川茂茂缺乏表情、看上去十分严肃的脸终于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来。他对三郎那番针对神社的发言倒不觉得意外——毕竟织田信长可是烧了佛寺的人!还和一向宗死磕了好几年——虽然神佛并不一样,但也能看出织田信长在这方面并不是一个有敬畏心的人。身负滤镜的德川茂茂很自觉地将三郎不置可否的同意,直接过滤成了三郎对于粉丝心意的爱护,只觉得又完成了一项大事神清气爽。 神社的事情说完了,那么接下来德川茂茂也就开始说正题了——啊虽然神社的事其实也是正题。 “首先,我没能保管好您赠予的那些宝石,实在抱歉。”思及几日前的遭遇,德川茂茂神色有些黯然,“不过我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所以这次冒昧请您来见我,也是希望您能多加小心。” 三郎:“嗯?那些刀装吗?丢了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再给你。反正也很多啦。” “不,请您不要这样做!”德川茂茂的表情难得有些严厉,只是这种严厉并不是针对三郎、甚至不能算是什么警告,更多的像是一种对现状的无奈与自责,“您愿意赠送宝物给我,这份心意我已经感受到了。这样就已经够了。” “但是您之前送给我的那些,虽然对您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他们(天导众)来说,却是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对德川茂茂这个没有实权的将军来说,能打探到消息大概是很不容易的。但他虽然面无表情,却态度诚挚地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向三郎和盘托出。尽管由于之前刀装被抢走、让他意识到了身边的眼线要比想象的还多,天导众的科技也远比他们给幕府的那些东西要发达,但这也只是让他在对三郎提及的时候隐去了天导众的名字,仍然不妨碍他尽可能地让三郎理解现状。 “他们(天导众)发现了一种非常强大的、可用的东西。或许是可以作为能源,或许是可以帮助他们达成什么愿望,毕竟更具体的消息我也无从得知。”德川茂茂道,“德川家的代代相传的宝物(刀装)被他们发现能派上用场,这一点您已经知道了。只是,那几个圆球数量实在太少,而他们在市面上百般寻找也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 第75章 “您在新旧小判更换的事情上提点过我,我想您也应该能够看清楚。” 新旧小判的事还是不久前发生的,直至现在还没有完全过去。提到这个的时候,德川茂茂也有些许无能为力的遗憾之色。 “幕府的统治到底是平稳还是安定,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只要他们占据了力量的最上方,他们就能彻底辖制住这个国家。会愿意推动幕府更换小判、促进贵金属的回收,也是为了搜罗那些能储存力量的东西——我这样说的话,您能明白您带来的宝物对他们的吸引力吗?” “实在抱歉,我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办法帮助您。” 此时此刻,就连夜斗也不知不觉放下了原本捂住耳朵的手。 他刚刚心里发酸的时候,也已经将三郎和德川茂茂套入了神明和信徒的模板里。但是信徒会因为自身的无力反过来向神明道歉,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些司空见惯的、人们会向神明祈愿,也会因为祈愿无法达成而反过来诅咒神明的事情,在三郎这里好像就完全被颠覆了——夜斗当然也可以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三郎是人,并不能真的实现信徒的心愿,就算德川茂茂想要给他建立神社也改变不了三郎做不到一些事的事实。 但是,神明不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神明和信徒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呢? 夜斗不由得以自己都没发现的、探究的眼神看着坐在一边的两个人。德川茂茂还在继续说话,尽管对面的三郎一手托着下巴、露出了神游似的思索表情:“……所以,我对他们说,那些也是您祖传的东西,被我起意收购了,每个月送过去的小判是分期付款。好在当时出现的那个男人没有深究的想法,大概他们(天导众)会相信吧。只是之后,大概要委屈您不能再拿出此等宝物了。” “这个到时候再看情况,反正现在也是拿给次郎和太郎用。”三郎维持着神游的表情点了点头,忽地一拍手,恍然道,“你很在意那些东西吧!” “……是的,不过也没关系——” “那要来签名吗?”三郎坦然道,“既然刀装暂时不能补给你,你又说是我的粉丝,那么签名这种东西就不会被拿走了吧。” 德川茂茂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连眼睛都稍睁大了一些:“您要给我签名吗?是可以写指定的话的、那种专门的签名吗?” 三郎道:“嗯,好像是有这种吧。好像还有写在照片上的那种……?我不记得了诶。” “太感谢您了。” 德川茂茂动容道。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第48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八天 在幸福地将三郎送出门之前, 德川茂茂还不忘认真地提醒三郎:“……请小心他们,还有‘天照院’。” 三郎对此的回应是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 虽然因为存在感的问题蹲墙角直到整个谈话结束都没有被人发现,但夜斗还是在认真负责地看着三郎和次郎太郎会合后才松了口气。最初的羡慕嫉妒到现在只剩下淡淡的、难以形容的酸涩, 即便双方都是人类, 但夜斗仍然认为,这段流淌的情谊,比起人与人之间,更像是人与神明的关系。 尽管德川茂茂对三郎的态度是予取予求。但是他对于三郎实际上仍然是寄予了希望——这并不是常见的、想要获得帮助解决麻烦的那种寄予希望,而是更加生活化的、将对方作为一个道标、一个神像去敬慕的态度。尽管那份担忧如此真切、那种热情也不是作伪……但是。 不管德川茂茂自己是否发现,他好像条件反射般地认为,三郎并不会真的因此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和这个时代就此凋零。 夜斗不由得去想——他作为真正的神明, 想要获得的也是这样的关系吗? 虽然和三郎接触也只是近期的事情,夜斗也不得不承认三郎确实是一个没有什么架子、会突发奇想的有趣又好相处的人。但他真正尝试去想象的时候, 却莫名觉得难以代入和猜测三郎此刻的心境。这个男人就真的好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一样, 情绪、危机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片刻波澜,纵然行动起来潇洒肆意又目的明确, 那种与世间格格不入的气息却始终未能在生活中磨灭, 就好像一开始就是这么特立独行。按理来说,德川茂茂这样的情谊算是沉重了吧?但是三郎依旧镇定自若, 一点也不觉得被人如此看重就也需要克制言行、主动符合别人的想象。 这甚至和高天原中的那些神明都不一样。 越是思考就越觉得三郎人设成谜, 夜斗在车上被人高马大的次郎和太郎挤得贴在了车门上都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直到车辆停在了三郎暂住的旅馆前, 开车的真选组成员催促下车,这才回过神来的夜斗连忙打开车门,刚一下车就看到志村新八头戴头带、套了件印着口号的外褂、一手一个地拿着打call棒, 面目狰狞正带着一群人在街头狂奔。 平常除了吐槽能力max以外也是个清秀可靠的少年,然而此刻志村新八眼神锐利, 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鼓出,喊口号时那种咆哮般的嗓音已经有些嘶哑和破音。只见他忽地停住,毫不留情就转身揪出一个跟随者,怒道:“你手里的call棒!根本不是官方出品的那种吧!!” 追随者浑身一颤,两眼含泪,跪倒在地:“对不起,队长!!我去的时候都已经卖完了,根本买不到!请相信我,我对阿通的心是真的!” 第76章 “说什么呢。”志村新八动容道,“我们在这里排练打call的队伍和节奏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表达对阿通的支持啊。打call棒只是表达我们内心的外物而已,不要被它束缚!我们的这份心一定能传达到阿通那里的!!” 追随者紧紧握住志村新八的手:“队长——!” “——但是你用阿通对家的打call棒在这里浑水摸鱼,天理难容!”志村新八反手就把追随者一个过肩摔,表情犹如鬼神般可怖,“像你这样三心二意人没有资格待在阿通的亲卫队!给我接受制裁吧混账!!” 追随者尤不死心:“这个、这个只是我为了打探敌情……” “这样吗?我误会你了吗?”志村新八深深叹出一口气,随即又补了几脚,“谁信啊!你打探敌情用得着买初回限量版吗!!阿通的实力不需要我们玩这种花样!” 夜斗看着志村新八,默默后退,回到车上,关门。 次郎:“怎么了吗?” 夜斗神情迷幻眼神飘忽:“没什么,只是觉得我好像有点错误估计了现在的人类。”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对偶像可以狂热到这个地步吗!? ——那这么一想德川茂茂的行为和态度实在是太合理了呢!! 一旦真的去想象有人像是志村新八或是德川茂茂一样在背后热切地支持自己,就觉得除了酸爽愉快外还有点奇怪的背后发毛——夜斗在车窗里注视着志村新八以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重新带着一众追随者(亲卫队成员)边跑步边打call地离开了,才重新下了车。 被志村新八的狂热粉丝气息一熏,他倒也终于从神与人的思考中脱离出来,一时间倒是注意起了之前被忽略的“天照院”一词,意外想起来了点什么:“‘天照院’的话、好像也在哪里听过。三郎还记得这个组织吗?” 三郎极为自然地答道:“没听过诶。和天什么众(天导众)是兄弟吗?” 夜斗:“不是啊!刚刚茂茂将军不还和你提过吗?!既然你不知道为什么能答应得那么自然啦!” “这种东西都差不多啊!”三郎抱怨道,“虽然有让我注意,但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吧?” “要是他们想找上我,不是我不想见他们就真的见不到喔。” 虽然已经初步了解了三郎的性格,但夜斗还是忍不住道:“……你这家伙,还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啊。” 也不打算玩什么吊人胃口的把戏,夜斗一路跟着三郎外加次郎太郎重新回到房间,就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还鬼鬼祟祟地把窗户窗帘一并关好。确认不会有人注意(这才比较容易被人注意吧)后,他迫不及待地开口: “那个‘天照院’我有印象。准确来说,我老爸目前就在天照院里。” 三郎:“喔!原来是地名啊。” 夜斗:“这很明显吧!不对、不要岔开话题!” 少年神明清了清嗓子,不知是因为仍被所谓父亲的阴影压制着、还是事情确实不简单,声音也放得比之前轻了很多: “就我所知,天导众的直属暗杀部队就是天照院奈落。之前老爸还问过我要不要加入……不过放弃了。我也弄不懂他要做什么。既然你们之前和老爸也见过,他应该和你们说过,他只是临时聘请或者编外人员一类的话吧?事情也差不多是这样——因为天照院奈落直属于天导众,人员的选拔当然不可能简单。老爸是通过特别的手段混进去了。” “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和天照院现在的首领达成了秘密协议,并要求对方给他一个天照院的身份。然后老爸他又通过那个天照院首领的引荐接触到了天导众。” “——所以,三郎。” 夜斗紧盯着三郎的脸,拳头不自觉地捏起,喉头有些干涩:“如果真的有人要对付你的话,那多半也是老爸在后面搞鬼。但是,我没办法、也绝对不会……对老爸动手。” 虽然说着的是不会动手、仿佛要割裂立场一样的话,但是夜斗的表情却异常的纠结脆弱。比起之前因为神社事情时嫉妒落泪或者咬手绢的夸张表现,隐忍的、紧绷的、又不自觉带上一些事情不要往这方面发展的祈求的,这样微妙的神情要更显得真实与痛苦。 “唔。我觉得事情倒不至于到我要和你老爸对立的场合啦。”三郎·曾经见过天导众的刺杀者·让人家传了个话·信长淡定自若地说道,“虽然他想要次郎太郎跳槽的方法完全错了,不过我觉得他实际上的目标完全不是我喔!” “而且让你们动手什么的……咦,夜斗和那个藤原(藤崎)感情很好?那确实不好让你们父子感情恶化喔。” “是藤崎啦。”夜斗无奈道,“都想要把次郎他们带走的人,为什么你会连名字都记不住——还有!我和老爸的关系才没有那么好!超麻烦的!” “那就没问题了。”三郎轻松道,“次郎和太郎很可靠!一时间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你老爸也会放弃的啦。” 夜斗忍不住咕哝着“哪有这么容易”,但回想起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那暴力美学式的拆房技术,他还是放松了下来。到后续三郎顺口问起他“母亲是谁”的话题时,恢复了原本活泼的本性的夜斗更是各种岔开话题,活像继承了万事屋的漫才水平。到最后因为三郎没有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他甚至干脆推开窗跳窗先跑为妙了。 第77章 也因此,他完全忘记了一件事—— 对藤崎而言,三郎身边的付丧神是意外之喜。那么一旦这种“意外之喜”无法轻易到手,那么藤崎是否就会遵循原本的计划、去针对原本应该针对的人呢? 面妖的袭击固然让万事屋身心受创(主要是心)。但在这之前,万事屋送入牢狱,差点让被处刑的—— 这幕后的推动者,也是藤崎啊。 第49章 在江户的第四十九天 数日后, 万事屋终于重新建好了。 尽管在修建期间万事屋们上蹿下跳地想要三郎买些豪华家具,充分地表现了狗大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精神,但可惜的是最终建完的成果仍然和原本的万事屋一模一样, 连电视机和风扇都是原本的牌子。唯一的例外只有三郎给夜斗额外添置了床铺被褥。 而好消息是那些损坏的手办、推扇、海报等等东西也一模一样地待在原地——没错!三郎把这些都一个个买到手了!! 在这期间已经节衣缩食忍痛重新买了打call棒的志村新八痛哭出声——这当然不是心疼钱, 作为狂热粉丝的一大要素就是和偶像相关的东西再多也不嫌多。他纯粹是因为和偶像相关的东西重回手中喜极而泣罢了。 虽然没有将房子装修豪华,但这一次三郎无疑再度收获了万事屋们的高好感。至于房东登势,在次郎太郎挥刀后,夜斗将封门的木条给拆了,果然察觉到登势有受到些许楼上传来的秽气影响。等他驱散这部分的污秽后,登势也隐约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只是聪明地没有深究,并在重建的钱不需要她支付的前提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计较房屋损坏的问题,连重建期间的租金也给免除了。 既然重新有了栖身之地、不必再和真选组相互折磨(虽然能白吃白喝), 那么穿越时空一事就再度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换了x光机后, 平贺源外没有废话,直接通过扫描和数据捕捉, 找到了三郎身上波动最为明显的两个坐标, 并且确认了两个坐标距离当前的年份都有一百年以上。至于更多的信息,因为需要更庞大的计算量, 平贺源外当前的设备无法跟上, 只能模糊处理。 而就算购入了新的设备、调试磨合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每次调试都需要三郎本人的配合,新的数据会直接覆盖原有数据,但他却不能保存原来的数据——毕竟这一类的数据一旦化为具体的数字, 充斥的信息量绝不是一个或几个磁盘就能容纳的。而且宇宙何其浩瀚,平行世界多不胜数, 哪怕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变动,都代表他们的目的地会因此错误。平贺源外已经经历过数次惨痛的经历,即使是再在这方面愚钝的人,也会变得谨慎和聪明起来。 ——正因为三郎已经搅动了江户这片水面,已经有无数组织在暗中窥视,他才决不能让好不容易提取出来的原始数据存在被人为篡改的风险。 他已经不想看到一个和他死去的儿子同名的、同样怀着赤忱的“三郎”,因为那些最不需要的争端而离去了。 而除此之外,平贺源外也隐隐担心三郎身上的坐标会因为在当前这个时代的生活而渐渐弱化,最终彻底消失,让三郎从此再也无法找到回去的道路。 因为有一个坐标反馈的信息,已经极其微弱了。 这些隐忧平贺源外都没有多说——反正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万事屋或三郎本人能够解决的。因此他只是提取了数据后就光棍地指着屏幕上仿佛一团乱麻的扭曲波纹,表示坐标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听天由命……不是,接下来就是等他们搞来合适的能源了。 至于更加让人在意的、一提起穿越时空就能联想到的,所谓三郎到时候会不会有和更年轻的自己见面的机会——这方面平贺源外就更光棍了!他直接告知他们,他所提取的最明显的坐标,其实就是两个时空交替(穿越时)的时间点。所以三郎穿越回去,也就只能在那个时间附近。 当然由于计算的精度不够,到时候落点可能会向前或者向后推移一段时间,能不能见到就看运气吧。至于遇到自己会不会导致发生什么时空错乱啊、改变人生之类的问题,这些他不清楚,请听天由命。 ……可以说这种话真的一点都没有科学家的严谨,把穿越的大事交给这种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然,不管有没有问题,三郎实际上也没有其他选择就是了。 在这方面很有胆色的三郎毫不犹豫地表演了一个当场相信,并且直接拍板决定现在就动手去搞能源,选择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藤崎一个是天导众—— ……夜斗当场就扑了过去。 “大可不必啊!!”紫发蓝眼的少年恨铁不成钢地扯着三郎的前襟,“上次才告诉你不要去招惹老爸吧!而且为什么还算上了天导众——你根本就是只听了自己想听的事情,茂茂将军说的让你小心你完全没注意过,光记得他说有能源了是吧?!” “只是能量的话你反正有钱,多买一点蓄电池也行啊!” 坂田银时耿直道:“我懂,知道有很轻松就能达到效果的能源却不能用,感觉就觉得亏了点什么,有钱人都是这样吧。” 夜斗和志村新八异口同声:“命更重要吧!!” 而且志村新八还额外多补充了一句吐槽:“为什么藤崎还放在第一个!你还没放弃那个要变成光的梗吗!?” 第78章 不得不说志村新八才是万事屋能真正抓住重点的人——哪怕不清楚“天导众”是什么角色,他也准确地从与之对比的藤崎上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性,并准确地判断了三郎的想法来源。 “因为藤崎那边感觉很好获取啊。”三郎蹙眉道,神情还是那种淡淡的胸有成竹,“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很忌惮那个藤崎啦——” “这还用说吗?!他/老爸想带走次郎太郎,还让面妖袭击我们/你们啊?!” “——但是会这么做就说明,他是有想要的东西吧。”三郎平淡道,“次郎和太郎当然不能给他。不过能沟通的话,就还是代表能换东西嘛。” “天导众也是一样。只是没有人能传话很麻烦。而且再聚起来人,肯定要被茂茂将军问一大堆,传话也很慢……我还是想快点解决事情。” 尽管早已认识到三郎思维的不同,但这种平淡得仿佛自然而然的想法被他说出来后,在场的其他人仍然能够感觉到其中的差异以及冷意。 三郎绝不能算是一个冷血的人,甚至他偶尔的行为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温暖与信服,可靠得简直和他平时散漫的表现相互矛盾。但正因为如此,他的那种偶现的、冰冷锐利直切要害的思维与行动,简直像是从白布下突兀探出的刀光一样,有着让人猝不及防的冷意与余悸。 不似常人。 夜斗小小地退后了一步:“……知道了啦!但是、老爸想要的东西不一定是你能给得起的。他绝对会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或者让你做这做那……我不想看你之后又后悔。” “那就让他来找我。”三郎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啦——那就这样告诉他吧!” “次郎太郎不能给他,但有其他的东西他可能需要。就这样吧,拜托你传话咯!” “我知道了。” 三郎的话说得太过淡定,让夜斗在这一瞬比起安心,更觉得如果老爸是蛇、三郎说不定能当场表现一个徒手擒蛇……下意识地应了之后,夜斗才后知后觉: “等等、让我去传话吗?!” 志村新八:“啊对,夜斗和他父亲好像关系不太好。” 三郎耿直道:“我觉得让银时你们去传话,不仅找不到人还会很不妙诶。” 毫无阻碍地想起了之前的面妖袭击事件,志村新八立刻改变口风:“所以更应该和父亲改善关系,交给你了夜斗!” 也想起了同一件事,但是也无法反驳的夜斗抿了抿唇,放弃般地垮下肩膀:“……要给钱喔?” 再次得到了一个小判作为昂贵的跑腿费,夜斗眉开眼笑地将小判揣进怀里,也没有拖延时间,连蹦带跳地就下了楼。待远离万事屋、连招牌上的字样都模糊成黑点的时候,他的表情才重新变得冷静严肃。 三郎和万事屋们没有在意的神社一事,他却没有忽略。他这种只有被人记得才能继续存在的神明,因为本身籍籍无名,随时都会如断线风筝一样消亡,能现在还活蹦乱跳全靠藤崎还能牢牢牵住那根风筝线。 但是高天原上的那些神明,其实绝大一部分也是这种类型。只是信仰的人太多,香火鼎盛,即使一两个信徒逝去也会有更多的人补充进来,所以能长久地存在下去,即使神明一度死亡,也会因为有信徒与祈愿的存在重新诞生。 天人入侵需要更多土地,神社便回因此没落吗? 恐怕不是吧。神明就算不能过于介入人世,他们与这片土地的联系也远比普通人以为的要紧密。天人即使需要地方经营,也不代表会这么贸贸然地直接挑战当地人的信仰。天导众就算是靠武力辖制的幕府,本身却不是什么蠢货。 神社会这么轻易消失,当时的藤崎不一定有拨动这些的能量,但是神明本身却能有这方面的授意。 ——所以,藤崎正是因为知道神明无暇关注这里,连神社都要暂时关闭,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面妖吧? 夜斗难以说明自己内心的滋味。 他一直以来都能隐约感觉到,藤崎会让自己诞生也好、带回来野良也好,都是出于某种目的。而如今,大概就是藤崎苦苦等待的机会已经到来。 但他还没有让除了藤崎之外的人牢牢记住过。 “——野良,你在吧?”夜斗大声呼唤道,“我有事要你和老爸说!” “……并且,也有事想和你说。” 第50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天 虽然藤崎同意了和三郎见面, 但夜斗与螭的沟通却并不顺畅。 夜斗当然没有笨到把自己的担忧对着螭和盘托出,更不会对显然对藤崎十分依恋的螭说出类似挑拨离间的话。但在他上次拒绝回去后,螭就对他态度十分微妙——并不能说是冷淡, 也不能说是喜爱, 就像是纵容之间夹杂了一点审视般的冰冷。因此夜斗即使想要询问螭有关藤崎的目的、或者神社和神明之间异常的原因,不管螭是否知道答案,她都一概不予回应。 而藤崎答应得爽快不说,当晚还说不清是恶趣味还是故意恐吓地派了面妖前来送信,定下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他甚至直接在信里表示欢迎三郎带着付丧神作为护卫一起来,以至于直面了次郎太郎削了房子、并且确定藤崎也一定知道这一点的夜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三郎和藤崎到底谁更胆大、谁更会想……所以最终在三郎半点迟疑都没有、兴冲冲地就要去赴约的时候,夜斗死乞白赖地也跟了上去,躲在太郎次郎身后的屏风里。 第79章 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都身形高大, 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把屏风挡得只能露出个角儿。夜斗在他们阴影下,能够看到的东西十分有限, 干脆背靠屏风, 只耐心听着他们的谈话声。 藤崎清爽如少年的声音、螭偶尔才会发出的轻微笑声,以及三郎淡定到理直气壮的话语声, 都传入他的耳中。即使仍然没有找到神器, 目前靠拿着坂田银时顺手递过来的木刀保持手感、以及克制住武力急降带来的不安心感,夜斗还是会因为他们说话的内容而心里忽上忽下, 握着刀柄的手也忽紧忽松。 “你还真有胆量啊。” 在彻底与三郎撕破脸后, 藤崎也无所谓再保持初见时对三郎的热情模样, 纵使脸上带着干净爽朗的笑意,眉眼间透出的也是冰冷的审视。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对我本人来说, 有人愿意使用面妖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呢,对于想要帮助一切试图掌握妖魔的胆大之人, 从来都是不吝惜热心相助——” 三郎自然地接口道:“——喔,是要赠送吗?多谢你哦。” “当然不是。”藤崎立刻道,浑似之前说出热心相助的人不是自己,脸上也变成了虚假的商业笑容,“那么既然是你说了想要我的东西。多少也要拿出想要交换的东西来验货吧?” 三郎微一颔首,次郎会意地打开袋子,从里面掏出十几个金的、白的、绿的都有的刀装。 “这是‘刀装’——喔,就是之前天照院从茂茂那里拿的那种圆球。” 夜斗手一抖差一点从木刀刀柄上滑下去——他就知道!!三郎既然能完全无视警告找藤崎,那当然也能无视茂茂将军的警告去拿刀装出来啊!!这个人一定要这么刺激,开场就开始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吗!? “哦——看起来是好货色啊。”藤崎只是淡淡扫了这些刀装一眼,正值青春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可惜找错人了喔,我对这个没有需求。” “而且,我以为德川茂茂才是你的大客户,吶?” 尽管他说得正经,但他身边跪坐在稍后一点位置的、妹妹头的少女却蓦然发出一声嘲讽般的轻笑。不管她讽笑的是所谓“大客户”的谎言、还是单纯地为这种各个质量都有的刀装,气氛都不可避免地变得紧绷起来。至少知道德川茂茂为三郎所做过的努力的夜斗,已经再度汗湿手掌,提着一口气不想看到突然又有人被牵扯进来。 “哦,茂茂不是喔。”只有三郎依然像是没感觉到气氛变化一样,直白道,“我还从茂茂那里拿过刀装啦。而且大客户也不是他,他的那些不是都被天什么众授意拿走了吗。” “所以我才想——” 光从面貌上看年轻得完全不像年近五十的人,但是就算是没有斟酌言语、坐姿也是散漫随便,三郎的气场也完全没有动摇过,仿佛真正的上位者:“既然都是天什么众要。那么你给他们,或者茂茂给他们都没有区别吧。” “所以我把这些东西给你,你不是正好可以找天什么众要吗?我是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不过他们应该能给你很大帮助吧?” 藤崎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圆滚滚的、泛着光泽的球上,随即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亲切了许多:“哎呀,我家孩子告诉你的吗?不过虽然如此,我和天导众实在是没有那么熟悉——而且,我已经有靠山了,能好好生活已经算是不错了。刚好我的靠山上司,对于升职也不是很有欲望,可能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不对吧。”三郎蹙眉道,“我觉得你上司应该很喜欢这个才对。不然不会找茂茂要这些啊?” 藤崎目光冷凝:“——他不需要。”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口吻不受控制地变得冷硬与专横起来,就仿佛之前对着夜斗、要求少年斩断付丧神与三郎之间的“缘”时一样。这比起什么家长式的控制、主人对于工具的命令,又要更加冰冷以及不容反抗,非要说的话就像是…… 就像是圈定了自己的猎物,于是对试图侵犯自己利益的人露出獠牙。 “所以,要辜负你的好意了。”藤崎重新笑容满面地说道。 但是之前因为他的断然拒绝而冷下来的气氛,只会因为他收放自如而显得格外阴冷的笑容变得更加僵硬。 “这样啊。”三郎苦恼道,“那我还是觉得你会要诶。” “我已经说过了不需要吧。”藤崎说道,“纠缠不休的男人可没有市场喔~织田先生?” “啊。这个随便啦。”三郎随意道,单手托腮,“怎么说呢……啊,因为我还有这些刀装在,所以你一定会想要,就是这种感觉吧!” 夜斗在屏风后面默默一锤掌心,要不是还想着不能让藤崎发现,简直要捂脸长叹。果然,下一秒藤崎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冷了许多。 “……威胁吗?还真是久违了。”藤崎冷漠道,“让我想想——嗯,是想说,如果我不同意你就可以让德川茂茂将这些送给天导众,换取他们对德川茂茂的支持?还是想说,你会把这些交给天导众,而今天我和你的见面也会被透露出去,来让天导众、还有……以为我有异心?” 在说有异心之前,藤崎除了天导众,还吐出了另一个音节,只是仍然保有理智,将那个未说完的名字又咽了进去。 他“哈”地短促笑了一声,表情终于从带着少年感觉的或笑或怒里彻底撕裂,露出真正属于他本性的、些许冷酷与狂意来。 第80章 “真遗憾。”藤崎道,“我还以为能和您好好谈谈呢。” 他身后的螭原本以袖掩唇,仿佛端庄淑女,此刻也放下了袖子,目光冰冷地看向三郎一行人。 夜斗这一刻连呼吸都变得悠长了,他忍不住要将木刀握得更紧,却因为之前太过紧张、积了太多手汗在上面,反而差点将木刀滑掉。就在他连忙将木刀重新抓紧的时候,三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十分明显、也十分真实的困惑无辜。 “我是这么想的吗?”三郎茫然道,“是你真的很需要才对吧。” 在藤崎眯起眼睛、又要说些什么之前,他已经淡定自然地继续道:“我是觉得,天什么众要研究能源之类的东西,应该很急切吧。虽然茂茂将军那边的也有十几个,但是要用来研究好像还不够诶。虽然这个东西(刀装)我也不懂是什么原理啦,但是看次郎太郎他们,应该是那种神秘一点的东西吧。” “你如果不想要他们弄清楚那个能源,那也要先在天什么众那边变得更重要一点才行。我是这么想的喔!” 错漏百出。 藤崎如此想道。 对于明白天导众意图、也明白自己并不是在意什么所谓能源的他来说,对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三郎说的话简直都是错误。但是在这些错漏之中,三郎又分明精准地掐中了他的命脉——他不想要让那个“能源”的力量外流,但是他并不能涉入天导众的重要位置,至少现在无能为力。 那反过来说,只要他能够深入到影响天导众对于这些“容纳能量道具”的研究的位置,哪怕提供了再多刀装给那些天人,也都无所谓吧? 只要有这一份的“正确”,其余的错漏便都可有可无了。 “您说什么呢!”一剎那,藤崎的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是我要感谢你有想起我,给我提供了这么大的帮助。说来惭愧,我家的孩子一直以来也多亏你照顾了。那么既然你如此有诚意,那我也就厚颜收下这份好意——” “这些东西,来换面妖。” 藤崎笑道:“您想要几只?要多少都可以。毕竟‘夜斗’他之所以能和万事屋那些人友好相处,也是多亏了你——” “对吧?‘夜斗’。” 一直小心隐藏的夜斗被突然点名,纵然仍然躲在屏风后,在这一刻,只觉得背后发冷。 第51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一天 虽然藤崎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目前看来也是心计手段力量样样不缺,但他的行动仍然是有一个前提的——他只为自己的目标而动,他要攫取的利益也好、盯上的人也好, 都是围绕这一个为中心展开的。如果三郎没有付丧神在身边, 也没有刀装,那么藤崎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看他一眼。 这或许算是一种隐藏至深的疯狂与自傲。 也因此,一旦有人可能触碰他所拥有的一切、影响到他想要实行的目标,他就会不惜一切地撕咬过去。即使偶尔选择隐忍,那也必定是短暂、阴翳的、最终必将猛然翻身袭击的。 夜斗很清楚藤崎的控制欲——他作为神明,就算暂时没有神器在手,神明的本质仍然是存在的。一旦被呼唤就可以去往呼唤自己的地方,这样的他是不可能被藤崎彻底地绑在身边的。但, 子女尚有自己的思想,不可能被父母全盘操控, 何况是一人是神明、一人是人类的他与藤崎呢? 藤崎牵着他的生命之线, 这才是真正束缚夜斗的东西。夜斗原本也很排斥这样被藤崎指使去做一些各种类型的事——绝大多数是杀人,宛如工具般不需要判断善恶的余地。但是当藤崎真的笑容满面、暗示愿意让他跟随万事屋的时候, 夜斗才真正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非要说的话就是……蛇把兔子放走, 为的不是善心大发,而是想要将一窝兔子都吃掉, 这样的感觉吧。 夜斗静悄悄地躲在屏风后面没有出声, 藤崎也无意去看看房间里到底有没有藏着一个少年神明。因此在三郎不知道是肯定还是无意义应答的一声“哦”里, 藤崎很快就带着螭、以及一堆刀装离开了。在障子门彻底闭合的“咔哒”声,紧绷许久的夜斗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直接靠在了屏风上。因为松懈时倒下的力道太重, 还差点让屏风都歪倒下来。 抹了一把脸,他重新站起来, 绕到屏风前面。 房间内的空气略显浑浊。即使次郎和太郎在神社供奉已久,无意识也在向四周微微散发灵力,但仍然抵消不了房间里蠕动的面妖产生的浑浊秽气。两只面妖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对着散发出能激发它们食欲的香气与危机感的次郎太郎龇牙咧嘴,面具上画着的巨大眼睛遮住了以奇怪方式排列的五官,看起来倒是比先前那些浑身长满眼睛的妖魔正常一些。此时它们的控制权虽然是被转移给了三郎——准确来说是三郎手上的面具,但仍然不改本性地蠢蠢欲动着。从它们身上向外散发的秽气也在本能地寻找着人的气息去寄生、去让运势低落,再在真的外流之前被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切断净化。 要净化秽气却不伤及面妖,这对大太刀付丧神而言,也是十分考验精细度的操作。 三郎就像是把玩普通面具一样,用手指勾住控制面具的边缘让它不断转圈圈,见夜斗出现还十分淡然地招呼对方坐下来、一起吃之前没有吃完的茶点。夜斗虽说刚刚还在藤崎意味不明的点名里情绪低落,但这段时间受万事屋影响至深,已经开始不客气地每种茶点都吃了几个,且大有将其中味道最好的几样跳出来打包的意思。 第81章 甘甜的糕点在嘴里化开,填不饱神明的肚子,但已经足以冷却他的理智。 “那么面妖也到手了,三郎你打算怎么办?” 深知面妖作为妖魔而言的危险性,但是一想到是三郎在操作,夜斗就意外地接受良好且完全不担心,即使他忍不住又出言警告: “就算这个面具能控制面妖,我也不建议你用。虽然次郎、太郎他们看起来都是很会净化的那种类型,但是一旦被面妖的秽气反噬,哪怕是神明都可能因此陨落。这一次是很认真的在警告,一定要听啊!!” 让人欣慰的是,这一次三郎总算没有只听一半——应该说他原本就是全听了,只是听了和听从了完全是两码事。穿越而来的青年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在套手上转圈玩腻了以后,又开始试着用一根手指顶着面具不让其掉下来: “我知道了。不过我原本也不打算戴面具,只是想要面妖而已。” 夜斗……由于夜斗也活了几百岁,但是还是时不时会有少年人的幼稚心理,所以他对三郎兴致勃勃的行动完全能理解,只是嘴上无奈道:“你这前后矛盾了吧?面具和面妖都是搭配一起的——” “啊?但是我不需要面妖听我的话喔。”三郎直白道,“毕竟我们只是需要能源,让面妖跟着走、然后关起来发电应该就可以了吧?我是觉得这种东西不需要戴上面具才能做得到。” “你看——” 说着,他非常坦然(作死)地捏着面具,伸直了手,在两只面妖的面前摇晃。 三个面具是相同的图案,一旦靠近在一起,就有了一种相互对望的诡谲感。形状终于勉强能称得上一句像是狼狗、而不是奇形怪状的面妖,它们的行动要比那些不成形状的妖魔看起来目标明显得多,三郎才刚伸过来,它们就自发地摇晃头颅,追着三郎手上的面具“看”去,有些畸形、连毫毛都在有自我意识般蠕动着的足趾也蠢蠢欲动想要一跃而起。 这种隐隐的兴奋牵动了它们身体,秽气一时外溢得更加剧烈。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两个付丧神用刀鞘轻轻一挡,便阻断了它们跳跃的路径,但那些外渗的污秽如触手般仍然向前,想要反过来渗入三郎的面具里,竟有种不知做过几次的驾轻就熟。而这张藤崎交给三郎的面具并不是新的,也就是说,里面很可能早已栖息着一定程度的污秽,这就代表—— 三郎猛地收回手举高! “你看吧?好像训狗一样。”三郎眉眼都舒展开了,口气也十分轻快地说道。 眼睁睁看着那些蠕动的秽气扑了个空、并且被次郎太郎已经变得熟练了一些地切断,夜斗一时间只觉得会担心三郎作死的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会把面具交给三郎的藤崎也太天真了!!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你们也是!!就不管管你们的主公吗! “刚刚那个藤原(藤崎)好像还说了什么操纵的口令吧?” 在这么一逗之下,直接解锁了逗面妖的新方式,三郎像是逗狗一样重复着把面具往前递、面妖蠢动想带着秽气扑过来、举高面具诶嘿你们扑空了、次郎太郎将面妖和秽气赶回原地的操作,玩得不亦乐乎,只漫不经心间也想起了一点之前被遗漏的内容。 “——算了,字太多而且文绉绉的,完全没有记住。只要让面妖跟着我们就没问题嘛。” 这一回说的没记住,那就是真的没记住了。 虽然很想同情一下藤崎,但是想想看如果戴上面具、念动口令,恐怕面妖包括面具本身都会成为三郎的催命符,夜斗对藤崎白费口水一事简直喜闻乐见。而妖魔也好、秽气也好,原本也不应该这么简单就能处理,因为除了直观的吞噬灵力、感染死灵以外,作为人类负面情绪集合体的它们天生就有牵动人类负面情绪的能力,也能引导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固然,这次是三郎先提出来的交易,但藤崎这么尽心尽力地又给面具又教口令,无疑也是不怀好意——虽说是因为在场有三个神明在、面妖的秽气影响已经被他们牵制住了,但三郎本身能这么愉快地玩(弄)面妖,除了他本身灵力庞大,必定有他本人心思坚定的缘由在。 他并不是会被藤崎轻易左右、掉入陷阱的那种人。夜斗不由得如此想道。 而且、万事屋的那些…… 回想起志村新八为爱逼退妖魔、神乐当场扫射、坂田银时肉眼就能见鬼的种种特质,夜斗一时间觉得,这群人再加上个三郎作为加持,其思路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把握住的。 就算藤崎再想设下陷阱,也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吧?而且在和三郎交易的期间,他必定也要收敛一下。 “虽然面具看起来不是非要带在头上才有用。”夜斗勉强驱散了心中的担心,只还抱着木刀洞爷湖道,“但是面妖这种东西,只要存在就会影响到周围。老爸他好像是能完全控制住面妖的,但是你的话我不建议你戴面具尝试,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要尽快处理掉才行。” “喔,没有问题!”三郎一口答应道,“反正这些也不会留太久,本质上只是为了给平贺技师(平贺源外)当能源嘛——” “——所以我想说很久了,为什么非要把面妖当能源啦!你们就完全默认了面妖能这么干是吗?明明连机器都没有准备好吧?!” “因为如果不能的话,他一开始就不会把这个作为一种方案提出来啊。我是不知道这个时代科技发展成什么样子了啦,但是他既然会说,那么就代表他能解决这个问题。”三郎道,“如果面妖行不通的话——喔!我和那个藤原刚刚也说了。” 第82章 “他说会考虑刀装以旧换新诶。” 夜斗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 藤崎,藤崎你亏了你知道吗藤崎!! 第52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二天 刀装以旧换新的业务暂时还没展开, 但是两只面妖已经成功地被三郎遛狗……不是,是被用面具吸引到了平贺源外的工坊处,并被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用刀架着等待处理。 本以为能逃脱三郎的甲方催促的平贺源外:“……” 所以说这个人是真的一点都不给人偷懒的余地啊。 三郎本人虽然动作很快、但这只是他做决定的决断力异常出色罢了, 本人并不是那种急促的性格, 对着平贺源外更不会催工了。平贺源外目前虽说尚在被通缉,光看他造出来的一堆机械物就知道本人压根不算是什么乖老头……会如此认真地为三郎赶工,除了三郎给的真的太多了、穿越时空的制造技术颇具挑战性以外,大概就是他提出缺少什么材料的时候、三郎都有求必应吧。 怀着错过这个甲方,可能下次再也遇不见这种甲方的心情,尽管头顶反射的光芒仿佛更耀眼了一些,平贺源外还是臭着脸开门让三郎等人进来。 “你既然真的能搞到,那下次就早几天和我打招呼。” 在和三郎等人熟悉了之后, 平贺源外也不再拘谨,直接指了个角落让他们站着不要碍事, 随即就自顾自地就指挥着自己的机器人搬运堆在角落里的钢材和零件过来, 又摘下护目镜细细擦拭干净。只是不知道是出于名字的原因、还是三郎本身带来的威慑力,他没办法像对着银时等人一样该互骂就互骂, 只是言语上偶尔会显得有些不客气。 “你带的是什么?大概多大?算了, 不管多大反正都要先压缩。” “喔,是戴面具的妖魔。大小大概是这样——”直接用手给平贺源外比划了一下大小, 三郎道, “就在这里。” “指给我也没用, 我看不到。”平贺源外直白道,“是用什么组成的?” “好像听说是负面情绪之类的吧。”三郎困惑道,“我对这种不太了解。你先看看能不能用吧?” “这种东西当然能!”扶着护目镜戴好的平贺源外神气活现道, “奥○曼我已经看过不下百遍!如今已经对里面的情节设定了如指掌!区区负面情绪也不过是从奥○曼*变成黑暗奥○曼*!你就等着瞧,让我给你手作一个神○棒*吧!!” ——所以这根本是以把特摄剧的剧情当真为前提吗?!平贺源外你行不行啊!与其说是有了做能源的功力, 不如说这根本是想重温童年吧?!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认真在搞穿越机器!! 然而志村新八目前不在此处,暂时没有人能来吐槽平贺源外方向和路线都跑偏了的老年热血,唯一能够暂时顶替吐槽功能的夜斗由于没有看过奥○曼特摄剧,只能将平贺源外的话统归于科学家说出的神秘名词。 看过特摄剧、但是觉得天人都有了、手搓个奥○曼的变身器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的三郎随意地点了点头,于是一切就又顺利地进行了下去。一行人就捧着夜斗打包的茶点看着平贺源外热血上头、让各个大机器人分好材料,就开始手动切割和组装起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构思过多少次,组装的动作十分熟练,切割出零件时几乎不需要用图纸比照描画。一边开着电锯吱吱切割钢材,一边在满脸带笑,要不是四周溅出的都是火星而非血花,平贺源外这简直像是恐怖片开场。 他一边拉动电锯链条,一边还不忘和三郎这个主顾简短介绍道:“我要先做一个东西把他们装进去——虽然你描述得很大,但是情绪那玩意根本不能用常规去推断它的质量,所以为了节省空间也好、为了方便后续的接取能源也好,压缩、压缩、压缩!!!压成拇指大小都没关系!” ——他每说一句压缩,夜斗的眼皮就要跳一下,耳朵里听到的“压缩”已经自发转成脑内画面,几乎能够想象两只面妖是如何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被塞进密闭空间里,锤成薄饼、拧成一团……喔,面妖是藤崎名下的并且还是妖魔,属于有害垃圾。 这么一想竟然又有点诡异的爽感。 即使夜斗在曾经有神器在手的时候也有斩杀过妖魔——他的业务可是很广的!——但就算是活了几百年,面对这一幕,他还是要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这场面真没见过。虽然藤崎作为他的“老爸”一直在豢养妖魔,但是夜斗对这一类连生物都不能称得上的东西并没有好感。这种负面情绪的累积物没有自我的意识,存在只是为了吞噬,引诱他人步入死亡、或者引诱干净的灵魂的更是家常便饭。所谓面妖——即被用面具支配的妖魔,它们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幕后操纵者的意识,而不具有自我。 神明被秽气入侵时会有疼痛,但人类却不会。 “那这样的话两只不太够吧?”对于平贺源外这种科学狂人一样的表现,三郎只是蹙眉思考道,并且一拍夜斗的肩膀,“夜斗,你老爸那里还有多少面妖?” 提到这夜斗就来了精神:“没关系,能要多少就要多少,你要是担心的话我去说,每次要两只每天多要上几次……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老爸的库存榨干的!少量多次 ,这样也不用担心一次要太多了控制不过来!” 一边说着,少年神明一边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俨然一副下一秒就要去找藤崎的样子,父子情谊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体现。 第83章 “哦!你不怕你老爸了诶。” “也不能说是不怕吧?怎么说呢,老爸他,对我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很奇怪。有的时候,他也会做出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事情……我与其说是害怕老爸,不如说是在怕他的那种强烈的愿望吧。” 由于亲眼目睹了藤崎也没能在三郎这里占到上风,夜斗对三郎提起藤崎时,也不再像是以往那样排斥回避,目光坦然,蓝莹莹的眼睛也就越发璀璨耀眼,犹如发着光芒的宝石。 “但别的不说,老爸就算想毁诺也不是现在。既然他说了同意我待在万事屋,那么能随时来去,我去见他也没有什么。况且,总是躲着他的话,一旦他要做什么我也防备不住。” 在和万事屋们相处之前,夜斗已经和藤崎以及螭生活了数百年了。若是他真的认真起来,就算做法可能会笨拙一些,但也不会完全不对藤崎造成影响。 “我还要多谢你,能牵制住老爸真厉害!”夜斗咧嘴一笑,“我还是不可能和老爸立场相对啦!但怎么说呢,这样子的事情我去做一做也没关系……大概是这样的想法吧。” 三郎直接挥了挥手:“那你去吧,和你老爸好好相处喔。” 夜斗:“所以你完全没能理解我和老爸之间的关系对吧!?” 三郎蹙眉道:“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很麻烦啦——虽然我好像也有儿子,但是完全没有操心过。嗖——的一下子,就可以带他们上战场打仗了,然后让他们呆在大本营,我就能自由行动了(并不能!!)。你们这种复杂的父子关系我没体验过啊。” “那我觉得你的好像也挺奇怪的。”夜斗不由得小声道,“总之我先走了!” 不知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夜斗背着手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平贺源外的工坊。虽然之前几次,他也有去找藤崎或是螭的需求,但是每一次都是步伐急促、全身紧绷,这样轻松随意的要去见名义上的父亲和被自己赐名过的神器,好像也是久违了的经历。 他一走,没有了人在身边说话,工坊的声音也就越发嘈杂刺耳起来。单调的切割声与火花迸溅的呲呲声、焊接的声音全都重合在一起,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由于要专注看着面妖不乱动,倒是不觉得无趣,三郎则是被平贺源外信誓旦旦说的要做神○棒所吸引,加上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干脆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面具逗着只存在妖魔本能的面妖。 已经做得入了迷,平贺源外将齿轮用力推入钢板夹层中,大声喊道:“‘三郎’!来帮个忙!稍微把这个掰开一点!” 三郎顿时丢开面具,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就走过去,手一左一右搭在钢板上试图用力:“来了!” 在他的手搭上钢板的一剎那,平贺源外的表情一僵。 他脖子的肌肉都瞬间绷紧,就好像被映入视野里的那双手触动了什么一样。随即他迅速放松下来,只是抬手没好气地扫下三郎的手:“不是叫你,你的力气可不够!……傻小子。” 最后的几个字,就像是从他蠕动的嘴唇里吐出的气音。 第53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三天 对自己的力量与年龄都没有什么逼数的三郎颇有些不信邪地试了试——结果当然是对底部焊死的两块钢板无能为力。 所以他被平贺源外像是打发小孩子一样, 打发到机器人堆里去喝茶了。由于平贺源外原本就是机械大师,工坊里的机器人各种尺寸和功能的都有,三郎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感兴趣的东西, 在等待平贺源外手搓神○棒……不对, 手造能关住面妖的装置时,把一堆会喷酱油的小机器人玩得滋儿哇乱叫。 真正被平贺源外使唤过来帮忙的机器人“三郎”驶到了三郎刚刚站着的位置,用钳子似的手张开一撑,平贺源外手里的齿轮立刻就滚入轻微形变的钢板中。“三郎”的手再一撤,齿轮就牢牢被卡住里面了。 平贺源外不禁亲昵地拍了拍“三郎”坚实的臂膀。虽然触手处都是生冷坚硬的金属,入目标机器人脸部也棱角分明四四方方不是人类所有,但是他却仍然从里面拾获了些许暖意,不吝夸赞道:“真不错!这次也是一样配合得真好!……不, 不用低下头,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他拗不过机器人“三郎”, 还是用带着防切割手套的大手摸了摸机器人光溜溜的脑壳。那种短暂的失落与绵长的心痛也因此被重新收拾好, 平贺源外再度精神百倍地提出一桶机油,继续制作封闭的金属箱。 很快, 几乎是在没有看过图纸的前提下, 四四方方好似保险柜的箱子就已经被制作完毕。 平贺源外看不见面妖,只能示意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先将两只妖魔驱赶过去, 等两名大太刀付丧神表示完成任务后才摁下开关。 电光伴着火花在金属箱内跳动, 最上层的金属层如液压机般缓缓下压, 直至发出“咚!”的撞击声。旋转的电光在被压缩的缝隙中不断弹跳,像是无数乱转的光球,即使在屏幕上、扫描仪中, 箱子里都是空无一物,但本身是能量的它们反而比所谓的高科技机械更能直观地反应这里还有别的东西存在。电场相互迭加, 不断消减着妖魔的所在空间,直至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砰!” 平贺源外按停了机器。只见金属层重新上升、打开,一团仍然不像存在实物、却已经是肉眼能见的浑浊空气就静静躺在电弧的牢笼之中。 第84章 这一波是科学侧反杀神秘侧啊!! “我就说没问题吧。”平贺源外得意道,“等我再随便做个神○棒的中空模型,把它们放进去就成功了。” ——所以是都已经成功将面妖压缩了就不要再纠结神○棒了好不好!! 志村新八没有出现在这里,实属是他吐槽生涯的一大损失。 平贺源外充其量只能看到微弱的一点颜色,但太郎、次郎还有三郎就无疑能看到更多了。先前被戴在面妖脸上的面具已经在金属板的大力冲撞下化作齑粉,只上面零星一点黑象征着面具曾经有过的图案。相貌奇特的两只妖魔更是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被重新提纯了一遍一样,只剩下最为纯粹的、深重的污秽,小如鸽卵地微微浮着。电弧就在这些漆黑的秽气之卵周围跳跃。 无论是次郎太刀还是太郎太刀,此刻都如临大敌般地凝视这个刚被压缩出来的东西。 雷电、火光,都是生性就与污秽相克的存在。因此不管平贺源外到底是对面妖相关的事知之甚深、还是单纯因为对科学的探索误打误撞,他都用了正确的方式关住了这团秽气。但同样的,污浊的东西越发污浊……便可能酿出毒物了。 这种压缩的装置,绝对不能外流出去。 平贺源外尚不知自己做的这个东西一旦反向利用会有多大威能,简直分分钟就要拿起经典英雄电影里造出神物、被反派拿去作恶的无辜科学家剧本,还在对着三郎道:“……这点面妖的能量远远不够,至少还要再来十几只吧,不过就算如此,这种存在产生的能量也实在是可观。” 他抬起手拍了下三郎肩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你没有去外面采购能源,我也承你这份情就是了。” 三郎尚在试着用小机器人定向喷出酱油,闻言也只是头也不抬地响应道:“我也没做什么吧。” “我和那群笨蛋不一样!”平贺源外没好气道,“那群换钱都能把自己换进牢里的蠢货!我还是知道自己在被通缉,你也在被真选组、见回组那些人关注的。” 宇宙之大,就算不能用插头榨干歌舞伎町的电力,也有其他能源可以选用,尤其是宇宙飞船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交通、运输道具的当下。三郎到底和多少人有过联系,这一点平贺源外不知道。但就算是他多年沉迷机械,也到底是活了那么多年,多少能察觉出来—— 三郎身边,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的那些眼睛,远不止真选组和见回组。 平贺源外的工坊是自己一点一点改造的,自然不担心安全性。三郎身边总有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在,再不济也是有万事屋们和夜斗,等闲不会有人近身。但是这些不接近,不代表他们不会从三郎的支出入手。 平贺源外会为三郎制作机器,不可谓不是一项危险活动。 “穿越时空……谁不想穿越时空呢。” 大概是因为已经起了这个话头,平贺源外的神色也不像以往般坚硬古怪,隐约从脸上流露出些许怀念来,只是仍有什么在支撑着他、让他不在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我也想过穿越时空。如果能改变悲剧的话,就算要再多能源、耗费再多时间,我都会去做。” “但是,不是谁都能有你这么幸运的,三郎。” 平贺源外如此叹息道。 “啊,你之前也枫是说过,要坐标之类的吧。”三郎道。 “坐标算什么。”平贺源外不屑道,“我要是把一个机器人投放先到十几年前,现在不就能回收坐标了?这种东西在物体身上提取又不困难,在人的身上因为会受环境影响、细胞更替才会好像很难的样子。你不能这么干只是因为目前的机器材料还没有到能经过百年还能运转良好的地步,而且,让一个机器人去没有它诞生的时代,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规则作祟,总之几乎不可能成功。” “只是,就算有了坐标也没有用。” 他背过身去,虽然实际上和三郎岁数相差也不大,但是无论是头发还是身形都已经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他就这样背对着三郎,又摘下了护目镜,细细擦拭着,在抹了把脸后又重新戴回去。 红色的护目镜任谁看过去都是一片绯红,根本无从捕捉他的眼神和情绪。 “我去劝说他不要离开,他就真的不会离开吗?我对他说老爸以后会改、不会被天人入侵的仇恨蒙蔽双眼,那时候的我就真的能够放弃吗?” 他在对三郎说话,但又像是对着什么不知道的人、又或者是曾经的自己对话,忿忿地捏着拳,对着空气挥舞了一下拳头。 “我连见他一面,都无法控制地会联想到他被砍头后的样子啊!就算我想要去救他,我这个老头能做到什么?” 那个高大的、名为“三郎”的机器人又飞快地行驶了过来,有点笨拙、又有点粗暴地将平贺源外紧紧抱在怀里。但由于它的手是钳子、浑身上下都是硬实的金属,因此这个怀抱比起温暖更像是谋杀现场。平贺源外脑袋撞上去的“咚”声大得在场三个人都能听到,只能在机器人粗鲁且朴实的怀抱里手舞足蹈。 “……而且,我已经没有当年的东西了。”平贺源外挣扎无效,只能在机器人怀里干巴巴地说道,“我也已经忘记我的儿子是哪一年死的了。我什么都忘了。” 他的儿子,是和这个机器人、和三郎同名的“三郎”。 第85章 “我的身体素质不足以让我穿越时空,让别人来帮忙的话,也可能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如果真的一遍遍重来,就能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的话,那也要想想,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美好的事情。” 平贺源外道。 “而且,我明白我的儿子。只要我没有改变,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因为我而离开、而死去……还会埋怨我,将无关的人拉进来。” “所以,穿越时空这件事情,充其量也只是能去见上几面,满足遗憾罢了。”平贺源外总结道,“更多的事情你办不到。拯救一个人,就要花上数十数百倍的人的努力。我不知道你作为‘织田信长’想要做什么,但是如果是真的什么野心之类的……会豁出性命去帮你、并且知道就算帮你也不一定成功的那些人……可能也只有那几个。” “穿越时空也不是万能的。一般人能承受的最大次数,也就是两到四次而已。” 他说道。 “你就不用考虑最多次数了!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为什么看x光拍出的骨头完全不像年轻人——总之,先好好考虑吧。要是真的想穿越,再带着万事屋来找我。” 第54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四天 由于三郎对于面妖的需求量并没有那么庞大, 因此夜斗与藤崎的父子情并没有破裂——要知道面妖上的那些面具可都是藤崎手工雕刻呢! 藤崎手上的面妖在经历了一次试图抢付丧神、一次夜袭万事屋后,还剩下多少,夜斗并不清楚。但是他眼尖地看到了藤崎手上因为雕刻面具而磨出来的几个血泡……在这一刻夜斗对三郎简直是发自内心的叹服。 这简直是没有人能逃脱三郎的行动力带来的甲方魔咒!! 虽然知道藤崎并不是可以随便被搓扁揉圆的那种人、所谓被压榨也只是一时而已, 但是难得见到老爸这种样子, 夜斗还是要说挺愉快的。原本因为卡在老爸与万事屋之中的尴尬、无能为力左右为难的怨气也完全被抚平了。 在夜斗这样的尽心尽力下,平贺源外所需的能源自然也很快凑齐。数个黑色的、鸽卵大小的圆球整齐地排在电弧的包围圈中,屏幕上代表能源数值的柱状物上下起伏,最终定格在一个较为稳定的水平上。赶工之下的器械比起外形、更重于内核,因此几乎没有什么惊艳的设计,电线也都乱糟糟地缠在一起,用于穿越的时空舱更是简陋得像个大铁箱子,唯独在铁箱四壁偶尔闪烁出的一点弧光, 才多少有点高科技的美丽。 这种美丽当然是不能被万事屋们get到的。坂田银时瞅了眼大铁箱子,当即就很不信任地道:“这个该不会漏电吧?” 平贺源外不满道:“怎么可能!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水平!” 他说得这么自信, 坂田银时也就狐疑地率先走过去, 将手放在粗糙的舱门把手上:“哦,但是这个看起来真的很像漏电。我说委托人你要不要再等几天, 等这个装修好了再来来来来来来!!!!” 志村新八的眼镜镜面忠实地反射出铁箱四周跳跃出来的电光, 也完美地映照出了坂田银时触电倒下的全过程。 “不是说不会漏电吗?!这怎么看都是被电晕了吧?!毛!头上的毛都被电炸起来了!!神乐、等下现在不能直接用手去拽——神乐啊啊啊!!!” 这一刻志村新八的怒吼与哀嚎响彻屋内。穿越时空的旅程还没开始,万事屋已经目测要减员两名, 并且还生动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触电后采用错误的救人方式导致的后果, 可以说作为宣传教育上能打满分了。 慌慌张张拉下其中一个电闸, 眼见大铁箱上的电弧终于黯淡消失,坂田银时和神乐直接躺平在地,平贺源外才试图辩解道:“这个……这个是说里面没有漏电!” “谁信啊!你刚刚犹豫了一下吧?!而且就算里面不漏电, 我们要怎么打开门进去,穿墙吗?!” 志村新八一边怒吼一边跑到坂田银时和神乐旁边观察他们的情况。虽然连头上的毛都都被电得炸开了, 但由于主要能源是面妖压缩成的小球,电流并不强。坂田银时得益于强健的体魄,没一会儿就已经恢复了过来,只是死鱼眼越发显得呆滞无神。至于神乐…… 以神乐那中天人中恢复力数一数二的夜兔族体质,区区漏电简直是毛毛雨。如今还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只是单纯地睡着了。 提起神乐的领子晃了晃,并没有将少女晃醒。志村新八没眼看短时间内就进入熟睡的神乐那张可爱、但完全不顾忌形象的脸,眼疾手快地躲过神乐梦中记起醋昆布后无意识一咬,最终忍无可忍地将神乐整个塞到躺椅上,用“三郎”裹好(机器人三郎:???),随即才推了推眼镜,表现出万事屋仅有的靠谱。 “三郎你怎么看?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我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三郎摸了摸下巴还没应声,平贺源外已经焦急道:“这个只是外面没有涂绝缘油而已!里面已经涂满了!我保证不会出事!” 志村新八看了眼仍然坐在地上的坂田银时,又狐疑地看了眼平贺源外,未发一言,但眼神已经代表了一切。 ……没错,三郎还是带着万事屋们来了。 虽然平贺源外是有发自内心地进行提醒和劝告,但三郎听归听,他这种早早就做了决定的人很难被外界动摇,更何况他要做的事情原本也和平贺源外担心的那些搭不上边。因此根本不带犹豫的,要不是夜斗今天才把面妖代表着的能源凑齐,三郎真的当天就能带着万事屋们整整齐齐站在平贺源外的工坊门口。 第86章 赶工多日的藤崎此时忽觉背后一冷。 平贺源外自知理亏,此时也只能先带着志村新八将大铁箱的内部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果然里面已经全部刷满了绝缘油、没有一点遗漏,志村新八才勉强点了点头。 正好,呆在外面被电得仿佛失智的坂田银时,也在三郎赞助的草莓牛奶的治愈下完美复活。总算以事实证明自己没有掉链子的平贺源外重拾了理直气壮,对他们道: “正好,叫你们来也不是因为别的。” “——我就直说了,三郎穿越过程中还需要人陪同。” 对于三郎的骨骼十分疑虑以致于怀疑起三郎的身体素质,平贺源外暂时将三郎的这次穿越定为了五分钟。 穿越这回事可不是什么过去了、到点了就自动回来这么简单。平贺源外对此给出的答案是,一个人在这个时空内生活时,身体的磁场是会被影响成最适合这个时空的分布的。因此这个人一旦穿越,他身体的磁场与穿越后到达的时空是不吻合,这种相斥会让这个人无法在穿越后的时空内长久停留。 然而这对三郎来说显然行不通——他都在这儿呆了多久啦!如果真的能靠排斥力回去那早就回去了! 如今要将三郎送回原本的时空,平贺源外是一点也不信三郎能自己回来的。 他也曾认真询问过三郎——由于平贺源外本身是干机械的,就不要指望他在历史上有什么造诣了,他能知道织田信长死于本能寺之变已经很算不错。他确认了三郎是“只想短暂回到原来的时候”“之后还想回来”,因此自然要为三郎做出能够回来的辅助选项。 比如说,让三郎带上两个能被时空排斥的人一起。 面妖所化的能源除了支撑他们穿越时空外,还有着在他们身上化为一层无形的、隔绝外界磁场的防护罩的功能。这个防护罩能够维持的时间就是穿越的时间,时间一到,防护罩解除,相斥磁场暴露,被排斥回来——这简直完美无缺。再有平贺源外这里的仪器记录当前坐标、随时与他们呼应,都不用担心一个脚错穿到平行世界的。 这个时候终于靠谱起来了啊平贺源外!! 会让三郎将万事屋们带过来,纯粹只是因为平贺源外对万事屋比较熟悉、方便叮嘱一些事情,而且万事屋和三郎关系也越发亲密罢了。如果三郎提出要带真选组副长土方十四郎一起穿越(土方十四郎:???),平贺源外也不会拒绝……前提是真选组副长不要当场把他逮捕入狱。 顺带一提,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由于本体是刀,根本不存在什么相斥磁场之类的东西——不如说物品的磁场是最容易和当前世界同化的了,因此被三郎直接开除在穿越名单之外。 对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担忧的眼神无动于衷,三郎率先走入了穿越时空的机器内。他之后,万事屋的坂田银时和志村新八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走了进去。 这并非是完全出于佣金。单纯只是因为熟悉的人需要帮忙,他们就自然地跟上了,这样的道理吧。 简陋的铁门徐徐关上了。在箱门彻底关闭的那一刻,箱内意料之中地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绝缘油有些古怪的气味在封闭的空间内越发明显,随着箱外嗡鸣、电弧亮起发热,那种古怪的油味被蒸腾得更加刺鼻,箱体也产生了轻微的震感。 平贺源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显得微弱和有些瓮声瓮气: “那么我再重复一次——只有五分钟——记得快到时间的一定要抓住三郎的手——” “还有就是——你们尽量只想着三郎的样子——三郎你专注去想要穿越的、记忆最深刻的地方——或者人也行!!” 他的话最后只剩下一个微弱的、变调的尾音。整个箱体都在疯狂震荡,在里面的三个人仿佛被塞入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不受控制地翻滚。对外的感官、对内的感觉,一切都在此刻扭曲,身体像是从有形状的人变成了一条柔软的绳索,被无形的手拧住摇晃—— 下一秒,志村新八有些不适应地睁开了眼。 没有痛感,只有类似坐车太久后的眩晕。眼前樱花烂漫,他们已经来到了不同的世界。 只不过。 “……三郎,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在树上?” “嗯?”三郎诧异道,“可是我在墙上。” “区别在于这个吗!我问的是为什么我们会掉到这里!你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这里吗太离谱了吧!?” 第55章 在现代的第一天 这个时代的空气格外清新。 落下来的阳光已经有了些许热度, 柔柔地照在粉色的花瓣,于是薄薄的光就从花瓣的边缘处渗出来。河面上波光粼粼,偶尔有风一吹, 那些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顺着那些金色的水波一起流向远方。生长在河道边缘的杂草低调地低着头,只随风晃动一下身子,试图勾起些许闪光的水滴。 一切如此安宁。 有少男少女的声音由远及近,轻快活泼、泛着少年人的生命力。他们的鞋子踩在路面上有种清脆却又并不过分响亮的哒哒声,衣衫并不像是志村新八和银时那样会随动作飞扬,但青春的活力却丝毫没有因为衣衫的不同而打折扣。连他们之间相互呼喊、打闹的声音都显得清新朴实,任谁过来看都能清楚地知道,这绝不是被天人统治后会有的时代风貌—— 第87章 “个头啊!!” 从树上下来的志村新八愤怒地一甩手。 “——我可没听说过战国时代就有电线杆啊!!” 是的, 虽然和银时他们生活的时代不同,但是稍微有些出人意料的是, 这里除了长势良好的树木之外, 还同时有着公寓楼、一户建、电线杆、水泥路等等东西,连貌似是在放学途中的少男少女们, 穿着的也是西式校服。 ……这是战国时代才有鬼了!! 就知道平贺源外一点也不靠谱, 这到底是送到哪一年去了啊!! 天人入侵也就这么十几年的工夫,而且天人进驻地球、带来诸多新奇玩意, 也是慢慢增加的。因此志村新八虽然年纪不大, 但也还保留着幼年时的些许记忆, 足以认定天人入侵前的日本也绝对不长这样。 之前三郎不知道到底想了什么神奇的东西,导致他本人掉到了墙上,只要一个翻身就要落入河中, 而志村新八和坂田银时由于没有想到在穿越之初就要抓住三郎,于是落点稍有些偏差, 掉到了十几步外的树上。 下树这种时对志村新八和坂田银时来说都是小操作了。此时他们也就拍了拍身上的花瓣,然后就快步朝着三郎走来。三郎本人在落地时不知该说是微妙还是该说幸运地,保持了一个双脚踩在墙上的高难度操作,此时也不急着下来,只是一手挡在眼前,朝着河面远眺而去。 花瓣在流水中旋转着飘去,被阳光一并镀上颜色,很快就和水流再难分辨。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三郎霍地回头,惊喜道:“啊——我想起来了!这里很眼熟诶!” 志村新八给了他一个与坂田银时相似度极高的死鱼眼:“……为什么你会对这里眼熟?幻视了歌舞伎町吗?在这之前是不是要先看看附近的楼和电线杆之类的——”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一个剪着短发、穿着学生制服的男生神情焦急,目标明确地奔向三郎,还不忘在撞人后现行道歉:“对不起!麻烦让一下——三郎、是三郎吗!!” 他倏而与穿着和服的三郎对上了视线。男学生脚步一顿,有些迟疑道:“……你是三郎的哥哥?” 三郎就着仍然踩在墙壁上的姿势蹲了下来,从上至下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学生。他一手托着下巴,眉尖蹙起,而后恍然道:“嗯——!不记得了!不过你很面熟啊!” “什么面熟啊!这种气人的口气,你就是三郎本人吧!”男学生顿时像是送了一口气,随即又忿忿地扬了扬拳头,“我和三郎同班啊!说来你——你确实和三郎有关系吧?脸长得一样……但是我没听三郎说过有哥哥啊?” “我就是三郎啊。是我啦。” 尽管对男学生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但三郎还是从墙上跳下来,大大咧咧地拍了拍男学生的肩膀,自顾自道: “刚刚我就觉得眼熟了,这里好像就是我掉下去的地方。你是……喔,不管是谁啦,日安喔!” 男学生机械地重复道:“你从这里掉下去了。” 三郎:“嗯,掉下去了。” 男学生:“然后换了衣服又爬回来了。” 三郎:“虽然不是爬回来吧?但是衣枫服确实是换了的。” 男学生:“这样耍我很好玩吗!掉下去就换衣服然后在这里等我是有多无聊!现在也不是说日安的时候,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说话才会总有学长找你麻烦啦!!” 三郎:“学长?谁啊。没印象诶。” 男学生:“——还有刚刚装不认识我也很让人火大!你这个话被那些学长听到,他们也一定更火大!我说了那么多你的关注点就只有学长吗?!” 面对如此和谐的此情此景,志村新八默默摘下眼镜,擦了擦,再重新戴上。 视野所及处的仍然是钢筋水泥铸造的公寓楼与直戳天际的电线杆,三郎靠着的那个墙壁也确实是水泥做的,连那个男学生穿着的也是衬衫制服和小皮鞋。 一时间志村新八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银桑。原来战国时代是这样吗?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原来几百年前日本就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啊!三郎他不是织田信长吗!!” 这是哪门子的混搭风战国啊! “织田信长?你终于决定认真听课了吗?”听到了志村新八话里“三郎”的字眼,已经自我消化了怒气(很难说不是已经习惯了)的男学生有些诧异地投过来一眼,随即调侃道,“这几个人是你朋友吗?感觉看起来很……(专注打量了一下银时被电到炸毛的卷毛以及皮靴木刀)很、很能罩着人啊。” “还好吧。” 三郎坦然道。 “我给了钱的,说是他们要暂时罩住我也没错。” “什么!那些学长难道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吗,居然让你都要收买这种校外的不良来自保?” 男学生实力震惊,目光又在坂田银时身上溜了一圈。在银时毫无威慑力的死鱼眼上,他倒是没觉得这个“不良”有多可怕,只是忧心忡忡地拽了下三郎的袖子,小声嘀咕起来。 “你零用钱够雇他们吗?事后别被敲诈吧。而且他们到底是不是专业的,我看那根棍子(洞爷湖)好像也不是很粗,不太能打的样子啊。学长他们好像也不是一定要教训你,我看他们也挺怕打架的,只是不满你态度……我去帮忙说和一下?买点饮料零食送过去应该就好了吧。” 第88章 说着,他已经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试图发信息询问学长的电话了。 由于之前已经对外环境震惊过一次,志村新八再看到男学生显然比他们还要更高级一些的手机,都已经有点“这世界都已经这样了爱咋咋地”的麻木。只是本着三郎还是委托人的心思,他姑且是凑过去询问: “等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有我能帮忙的事情的话……” 下一秒,他看到了手机上的日期时间。 志村新八猛地扭头去寻找坂田银时的身影:“银桑!我们根本是来错了,这里是未来——银桑?人呢?!” 宛如一阵风吹过,银毛天然卷的男人已经不在原地。而五米之外,神情郑重仿佛正在完成人生大事的坂田银时对着书店店员道:“你好请给我来一套富○义博的《全○猎人》*合订本。”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面对如此不务正业的万事屋老板,志村新八只能镇定地让三郎以及那个没有姓名的男学生在原地稍作等待,随后三步并做两步地奔至书店,含恨以锁喉制裁上司:“——这种穿错了时代的大事你就只知道买漫画吗!!” “不,你不懂啊新八。” 坂田银时拂去志村新八的手,表情阴戾,红瞳似血。 “你能体会到吗?我这一刻的苦痛、郁闷,以及将要从胸口跳出来的黑色巨兽……” 难得看见坂田银时如此灰暗的表情,志村新八放了手,嘴上还道:“不,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发现自己穿越错了时间会第一时间想到买漫画。” “——因为我没想到都已经过了一百多年《全○猎人》都还没有连载完啊!!可恶!!难道在我有生之年我等不到结局了吗!!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内心就涌动起了杀人的冲动!!” “这方面的黑色巨兽啊!?” 由于没想到阴差阳错穿越到了未来、都没能看到心仪漫画的大结局,再加上换了个时代想要买其他漫画也没有办法付钱,直到被志村新八拉回三郎面前,坂田银时的脸色都灰得如同黑白漫画。 他懒洋洋地扫了一眼男学生,对三郎道:“总之这就是你想见的人吧?好的那么任务完成了,我们回去的话佣金要追加。” “所以都说了是穿错时间了!来之前三郎都说了是想见他老婆吧!”志村新八道,“不过虽然穿错了,但是这里也有三郎认识的人……三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在现代的第二天 穿越, 一件多么严肃的事。 理论上来说要解释自己的穿越的来龙去脉、还要列举种种证据细节让人相信,这至少得花个上个半集时间,但介于他们目前只有五分钟, 于是三郎毫不犹豫、简明扼要地回答道: “是这样!我之前是这里的高中生, 然后脚一滑穿越到了战国时代、结果撞上了小光——就是明智光秀啦。然后我就在那边当起了信长。之后有一天突然摸着刀剑结果召唤出了刀剑付丧神——” “等下等下等下你一下子给的信息量太大了!倒也没必要解释得这么具有跳跃性!话说明智光秀和你当信长有什么关系啊!?” 三郎道:“啊?因为小光原名就是织田信长。” “你们原来还有这种设定的吗?你在的到底是哪种奇怪的战国时代!?” 由于已经亲眼见证过三郎亲口说过的次郎太郎容貌端正、以及这两位付丧神在后面的大变活人,志村新八即使一时之间有些理不清楚,倒也没有直接怀疑其中真伪,只是两手揪着自己的头发试图争分夺秒地梳理信息,最终大脑运转无果,只能一拍脑袋,直截了当道: “总之还是来错了时代、没能见到你想见的人对吧!” “是这样。”三郎轻松道,“不过这个时代对我来说也久违了!我还是挺高兴的——就是忘了带长井大叔的东西一并过来。” “等等为什么又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名?!你到底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设定?!” 平平无奇、相貌端正的男学生完全没能理解志村新八此刻崩溃的内心, 直接就笑开了,对三郎道:“你之前不是还是说历史什么的和你不会有关系吗?结果你现在说的乱七八糟的都是历史书上的人物诶!虽然长井是谁一下子想不到对应的人。” “嗯, 确实是这样。”三郎完全没被他揶揄到, 一本正经地回答说,“现在我也这么觉得啦!反正我在不知道历史什么样的情况下也算是度过了历史吧……那学日本史果然还是没必要的事。” “你话越说越奇怪。”男学生不以为意道。 虽然觉得三郎好像突然变成熟(?)了, 身材好像也有了变化, 但不得不说,三郎这种自我且偶尔让人火大的性格实在是很难找出类似的人。再加上已近夕阳, 男学生一时间也没办法说出什么不对, 三郎又似乎仍然对他十分熟稔, 他也就直接将三郎的改变归结于衣服的不同,放松地靠在防护墙上,语气轻松地调侃道: “不过你能记得明智光秀, 我还蛮惊讶的。你要是早告诉老师,本能寺之变的犯人是明智光秀, 也不会被差点叫去罚站。” “不是。”三郎肃然道,“本能寺之变的犯人是羽柴秀吉!——不对,应该是时间溯行军?织田信长?” “你这回答比课堂上说的‘相田’还离谱啊!到底有没有看过书啊!” 第89章 男学生怒道,随即又是一副“早知如此”的无奈脸色。 “亏我还觉得你对历史有了解了——那你刚刚和那两个人说得是什么啊?我还以为是你要写<a href=https:///tags_nan/qingxiaoshuo.html target=_blank >轻小说所以在说设定。虽然织田信长的事早就不知道被魔改了几次,多你一个完全可以理解。” “我没打算写那种麻烦的东西。”三郎答道,“历史之类的……嗯,战国时代的历史,现在没人比我更了解了!” “亏你敢说这句话。”男学生不能茍同,但还是拍了拍三郎的肩膀,轻松道,“我反正能考试及格就好。虽然我也差不多对这方面不太感兴趣,总是边学边忘——” 三郎肃然道:“你,小心穿越喔。” “等等为什么要提到穿越?喂这种时候不要摆出这么认真的表情啦!!” 这种没学好历史就会穿越的、血与泪的教训(并不是),自然不是志村新八和坂田银时能理解的。这种一遭发现委托人是个套娃(?)的经历与心情十分奇妙,不过,虽然目前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但他们本也没有时间浪费在询问三郎的身份背景上。 没理会还在大呼小叫的男学生,志村新八径直道:“时间快到了,虽说好像也来不及了,不过三郎你还有哪里想看看吗?” “你也说了,想看也看不了啊。”三郎诧异道,随即转过头,看向已经渐渐下落、光芒逐渐染上红色的太阳,以及在太阳的照耀下仍然闪闪发光的水面,说道,“枫这样就好了。” 他拍了拍自己数十年前站着并且一脚跌落、今天又意外踩上去了的、墙的上方,总是显得满不在乎的神情难得有些异样的柔和,也不知是否夕阳光线造就的错觉:“以后应该也有机会回来。所以这次就先这样吧。” 志村新八:“不是,所以是什么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还能再回来?!” 三郎:“啊?因为我在战国时代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嘛,那么接下来再去时之政府、然后当然要回来——” 坂田银时:“好了好了别吵了时间要到了!这种恶心的扭曲感……不要松开喔!等等,三郎你应该没有手汗吧?至少没有夜斗这么严重的手汗吧?!” 一边听着三郎与两个没有见过、其中一个还有点像小混混的人相当顺畅且一本正经地说着搞笑的话,男学生一边低头看了眼嗡嗡震动的手机,讶然道:“有信息回过来了!那几个学长的电话我问到了,三郎你——” “……三郎?” 他的眼前好像十分迅疾地闪过了一道白光,但是这阵光转瞬即逝,甚至让他生理性地眯眼都显得后知后觉。刚刚还有人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唯有被风吹落的樱花花瓣还在原地被吹得打滚,连空气中残留的也都是附近果子店里传出的甜香,没有半点多余的事物留存。 刚刚和三郎的谈笑就好像是一场幻觉,唯有他的手机上还在接二连三地弹出新消息。那些新出现在信息栏的、属于学长的号码以及他之前询问的历史对话,像是能证明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办法证明。 “三郎那家伙,就算运动神经不错,也不会好到一下子就消失吧?” 一时间,男学生有些惶恐地握紧了手机。 “真的穿越了吗?我也会穿越吗?他指名了我对吧?!” 一咬牙,他将手机揣回口袋里,双手合十,虔诚许愿:“拜托了三郎!!让我叫你伟大的三郎也可以!如果要穿越请让我穿到异世界!!一定是要满地都是兽耳美少女的那种异世界啊!!” …… 可想而知,无事发生。 —— 男学生那边无事发生,三郎这里则当然是货真价实地再迎来了一场穿越——或者说是“回程”比较准确。和五分钟之前完全一样的扭曲感和眩晕感让三个人在啪叽一声落到大铁箱子内部后,仍然有种牵在一起的手已经被打上了蝴蝶结的错觉,再加上被绝缘油刺鼻的味道一熏,顿时都只觉得本就有些头昏脑涨的脑袋更加头昏脑涨——此处专指坂田银时和志村新八,三郎完全和个没事人一样。 身体力行地表示了作为能多次穿越的人、确实有其不简单之处,三郎拖着两个勉强站好了的家伙的袖子,干脆利落蹬开了铁箱的箱门,重新出现在了平贺源外等人面前。 尽管对次郎太郎来说,也只过去了五分钟而已,但他们在看到三郎平安无事的时候还是大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三郎以及两个万事屋成员搀扶(并不需要)出来,并对着三郎上下打量检查,确定了三郎浑身没有半点伤痕才松开手。 坂田银时和志村新八原本身体素质就强,在连续两次穿越带来的恶心感过去后,他们很快就恢复了行动力,开始左右活动身体四肢热身。 平贺源外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这一次穿越感觉如何?如果一次就圆梦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了你们没忘记我说的话吧……等等你们想干什么!‘三郎’!喂‘三郎’快来!!” 眼见坂田银时和志村新八热身完毕后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平贺源外大感大事不妙,连忙呼叫外援。奈何三郎还被次郎太郎两个付丧神拉着,他的机器人“三郎”听到了呼唤倒是想动,结果被睡得正香的神乐死死抱住——就看这个力道,若不是“三郎”是机器人,这一定是妥妥的以“抱”杀人现场。因此平贺源外只能眼睁睁看着笑容狰狞的坂田银时和志村新八上来,自救地蹲下身体摇起了白旗: 第90章 “等等!总之发生了什么先让我死个明白!” “说什么呢源外大叔。”志村新八无奈道,“又没发生什么事情,不可能动手啦,但是想吓吓你确实是真的。” 坂田银时则已经很不客气地见缝插针试图揩油了:“这次我们完全穿越错了时空,你自己说说要怎么赔偿才够。先说好,只有一个芭菲银桑我是不同意的!” “你们还真是,别在这种时候这么默契!” 一听两人这么说,平贺源外就放下了抱住头的手,只是还十分不解。 “时代错了?不可能啊。我明明是按照时间最近的那个来的。就算坐标有些微弱也不至于会定位错。” “那这就要问三郎先生了吧。” 志村新八道。 “三郎先生。之前在未来没来得及问清楚,不过现在有时间了,所以可以麻烦你再把你的穿越经历详细说一遍吗?包括高中生那一段!” 第57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五天 这事看起来复杂, 实则说来简单,不过是十五岁的高中生三郎某年某月某日一脚踩空,结果落入几百年前的战国时代, 撞上了真正的织田信长罢了。两人意外发现彼此长得一模一样, 恰好真·织田信长想要逃离尾张,于是三郎莫名其妙接替他成为了“织田信长”,若干年后,那位真·织田信长又改名换姓,以“明智光秀”的名字前来辅佐他。 志村新八对此只有一个感想:“明智光秀要是在本能寺造反实在是太合理了。” 这都是什么戏剧化的情节!从天而降结果撞到一模一样的人,还当场送家世送装备,买彩票中奖的几率都比这大好吗! “不能这么说。”三郎认真地纠正道,“小光对我很在意的。最后本能寺之变也是代替我而死了——听说是这样, 不过我也没看到尸体。” “这个倒是知道,你最开始找上门的时候也是说什么羽柴秀吉在之后反叛了吧。” 志村新八道。 “至于什么刀剑付丧神、什么哆啦○梦……你到底是走得哪门子的历史, 这么多奇怪设定。” “总之现在也差不多弄清楚了。由于三郎实际上是未来过来的人, 那我和银桑看到的那个时代应该也要距离现在一百年以上了——话说一百年后居然连飞船都被淘汰了吗?房子装修也是,都看不到天人的那种设计, 返璞归真了?还是三郎的家在远的不能再远的乡下?就算再乡下也不会一百多年了连飞船都普及不了, 还是说以后的飞船都是隐形的?” 听到志村新八提起这个,坂田银时顿时又重拾了听说漫画没有完结的痛苦表情:“我不想知道飞船怎么样的!我只想知道我的漫画是怎么没的!就是因为时间太紧, 我只来得及问全职○人, 海○王*和火○忍者*有没有完结都没来得及问!既然要穿越时空那就把时间定久一点啊!我都看见有一个死○*的漫画长得很像完结篇的样子了!!” 平贺源外:“怪我吗??我哪知道你会去未来啊!而且去未来你就记得漫画?正常人多少也会问问这时代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本想劝架的志村新八表情一怔, 失魂落魄道:“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刚和坂田银时相互怒视的平贺源外闻言安慰道:“这也不怪你们,以穿越到未来来看时间确实是紧了一点,而且就算知道了未来的信息, 我们所在的过去也很难改变,说不定反而是越想改变什么, 越推动着事情往这方面发展。” “你说得对!”志村新八振奋道,“阿通在未来有没有成为历史留名的偶像不重要!我只要珍惜现在的阿通小姐就够了!如果她的名字没有在后世被人得知,一定是我们这群粉丝还不够努力!” “你在意的只是这个吗!给我注意点正常的大事啊你们两个混小子!!” 这次前往未来的短暂旅程,最终以讨论会上坂田银时和志村新八的双双跑题作为结束。虽然去了未来、却什么事都没问到地回来有些可惜,但万事屋并不在乎这个——三郎对于这次旅途并无不满,这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在三郎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后,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这样的询问: “既然三郎你是从未来来的,那么有知道什么信息吧?”坂田银时鬼鬼祟祟地扒在三郎旁边发问,而志村新八和神乐则蹑手蹑脚地走进偷听,“我在未来有没有什么名气?不用很大!就来一点什么那个守护了江户的男人之类的我也不介意!” 志村新八的吐槽一秒就暴露了他和神乐的位置:“都守护江户了还不算大吗!对了那我的话,把道馆发扬光大一直到未来的人之类的?” 神乐:“我一定已经成了歌舞伎町的女王吧阿鲁!” 坂田银时满不在乎地挠了挠一头乱毛:“你这顶多算是个人生理想,还是个豆芽菜的小家伙——呜哇好痛!这个用得着用伞打我吗?” “我历史课基本没听诶,反正我记忆里是没有听说过你们的名字。江户时代的话除了家康君……德川家康以外,还有什么名字有印象的话……”三郎苦思冥想后灵感一闪,“土方、冲田?” 刚刚还深陷谁会更有名差点内讧的万事屋三人组,闻言齐齐露出了十分嫌弃的丑恶嫉妒嘴脸:“一定留的是恶名吧。欺压民众的税金小偷之类的。” “被拍了丑照,太过经典成了百年内的笑柄这种也没办法。” 第91章 “还有可能是撞车追尾飞出去结果一头栽进马桶这种笑料吧。” 眼看着几个人越说越具体,都要详细到把土方十四郎和冲田总悟明天开始从早到晚如何倒霉给安排好了,冥思苦想的三郎终于一敲手心,恍然道:“想起来了!是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 听到是不熟但又有点耳熟、总归不是土方十四郎和冲田总悟本人,万事屋三人组立刻就心理平衡地笑容满面:“那是谁啊,不认识。估计是子孙后代或者兄弟姐妹之类的。” “真惨啊,名字那么像结果不是自己出名呢。” “也可能是后世传说的时候传错名字了——嗯,更惨了,哈哈哈哈哈!!” 就这样,真选组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带给了万事屋们创伤再带给了万事屋们治愈——不过,这些也只是一些闲话罢了。真正的重头仍然是在三郎的穿越上。 众所周知,三郎的穿越的真正目的地是在战国……应该说是安土桃山时代?总之就是要在本能寺之变后再回去看看。虽然这一次完全穿越反了方向,但也是排除了一个坐标,下一次若要再穿越就会去往正确的时间地点了。 但,三郎并没有办法立刻就进行下一次穿越。 一来是出于安全和健康方面考虑,平贺源外也是初次做这种设备,不能保证真的完全没有影响,因此建议三郎不要太过频繁地穿梭时空,最好还是等一周之后,身体状态调整好了再来。 二来就是一个现实问题——能源没了。 “给你那么多的面妖难道是吃了吗怎么一下子就没了!你该不会偷偷扣留下来了吧!” 平贺源外:“我要这种能源干什么!我又不会欠电费!早就说了穿越时空那么费力气,能源当然消耗很快啊!” “我们也就去了五分钟——” 平贺源外:“那是因为这点能源本来就只够你们去五分钟!你们可是三个人好不好!我这里为了接你们回来当然也会持续性消耗能源啊!” 和平贺源外对吵的当然不是三郎,而是万事屋们。不得不说,虽然吃的是狗大户(三郎:?),但万事屋们丝毫不改之前穷困时抠搜的本性——虽然很难说不是银时仍然对于漫画结局念念不忘。 只是,这种吵吵闹闹过去后,由于平贺源外并没有真的截留能源(主要是以面妖被压缩后的那种怨气瞒不过在场的付丧神和夜斗),所以最终还是要接受能源已经没有、必须重新安排上的事实。 自觉身体不错,但不能凭空变出能源来的三郎也蹙起了眉,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在场之人唯有夜斗耳朵一动,又有点蠢蠢欲动想要找藤崎的架势——不过这也被三郎摆摆手按下来了。 “我虽然不了解你老爸啦。”三郎直白道,“但是我觉得我给他的刀装还不够他为我一直找面妖喔!所以先等我想想看怎么办吧。” 夜斗还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你没有刀装了吗?就是那个和老爸换的,上一次就全换完了吗?” “那个是我做的。”三郎道,“不过我觉得要是告诉你老爸,他说不定会更想把我带去见天什么众……这样好像也行?” 夜斗:“绝对不行!快点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原本三郎在说自己做刀装的时候,夜斗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三郎的思维逐渐发散、跳转到了危险的地方,他才骤然清醒,连忙阻止——重点不是去见天导众,而是他老爸藤崎是真的干得出来把三郎当做货物或者利益交换的一部分送过去啊! 为什么三郎明明能想到最糟糕的局面,结果完全不会发现其中危险性?这合理吗这! 说归说,夜斗对于三郎会如此直接地告诉自己、有关于刀装的制作者还是有些感动的。说来也十分有趣,他这种神明、或者高天原中其他被人祈愿的神明,正是因为从人心中诞生,性格反而会更像人类。喜怒哀乐,欺骗、怨恨、执拗……人身上的劣性根,神明的身上也有。而人心中善的一面,神明也同样兼具。 所以夜斗最终摸着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的、就像个大男孩一样笑了起来。 “总之我懂你意思啦。我先去探探野良的口风吧(还是不太想直接和藤崎见面)。如果老爸真的有需要,我也会先来问你的。” 因此,关于能源问题,最终还是变成了先让夜斗去询问,确定从藤崎那边无法获取再考虑其他路线。 ……其实觉得最开始能达成藤崎路线就很神奇了,眼看夜斗又蹦跳着很快离开了,太郎太刀沉吟了一会,还是对三郎说道: “——之前未能和您说明。我和次郎原本打算在您穿越后再上奏,提请将那个压缩面妖的装置毁去的。” 第58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六天 不得不说, 三郎的性格虽然偶尔会让人很有紧迫感,但对于信任他的人来说,这种个性反而是最好相处的——这个从高中生穿越成织田信长、几乎已经将这个名字变成自己本名的男人仿佛是天生的领导者, 即使被羽柴秀吉背叛过, 那份用人不疑的自信也从未消减。 因此太郎太刀一说,三郎就干脆利落道:“嗯,那就交给你去处理。” 这让并不是那么擅长言辞的大太刀付丧神油然而生一种被交付信任的沉重与欢欣。 他顿了顿,尽管三郎没表现出需要他解释的意思,他还是以朴实的语言叙述着自己的想法:“……并非是隐瞒不报,只是一开始我与次郎以为是个别面妖会出现的情况,没有确切的把握不好对您说明。而穿越时空的机器开启后,只是在预热阶段被压缩后的面妖就有收缩自身、避免被抽干的反应, 我等也未能察觉到其他秽气。” 第92章 “现在和您报告这一情况,也并不是要放弃将面妖作为能源。只是在您要使用的期间, 我和次郎能够保证这个机器不会用作其他用途。但一旦您穿越时空的愿望实现, 这个装置无论是作为能源利用的新发现推广出去、还是就此尘封,都有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的风险。” “以面妖被压缩后的浓度……我与次郎, 也不知以这个为核心重新聚集起秽气诞生的妖魔, 会有何等强力。” “原来是这样。”三郎点了点头,对于太郎太刀的发言难得保持了倾听的耐心, 尽管脸上并没有什么凝重的神色, 依然淡淡如同世外之人, “因为我的缘故在家康君后代的地方捣乱确实不太好诶——那在下次穿越回来就麻烦你们了。” 像是想起来什么,他摸了摸后脑勺。 “这种东西还有图纸吧?虽然我我看他(平贺源外)做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拿出来……总之也去问问,一起处理掉吧。” “还有哦!” 眼见三郎飞快地就决定好了这件事, 次郎太刀也精神振奋地凑过来,积极道: “这次去的是现代, 但是人家和大哥可也是在外提心吊胆了很久呢!原本算一算,战国时代那里应该还留着刀剑男士在,所以我们才没有执意跟过去。但现在一看,这种穿越错误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主公还是把人家和大哥带上吧?” “不要。”三郎断然拒绝,困扰道,“还要留人在这里及时毁掉装置吧。而且我还要带银时和新八——多带一个人感觉好麻烦。” “那两个家伙没有人家和大哥能打啦!”次郎太刀抗议道,“而且如果您要回来我们当然也是一起回来——反正那个平贺先生说过了,我和大哥作为物体的磁场是最容易和时空同化的,那么也就是一起转来转去也没关系才对。” “或者折中一下——不想带我们去的话,把我们的本体带上也是一样?” “这就不了吧。”三郎莫名打了个寒颤,“这样做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我反正也只是要去找归蝶——”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唔”了一声。 “那还是把太郎带过去吧。毕竟之后见不到面的话,我身边有人保护更让人放心吧。太郎也很靠谱的样子!” 此言一出,次郎自然又是要抱怨类似“人家也很靠谱”之类的话。不过作为带着酒气结果没能拿到驾照的人(付丧神),已经拿到驾照不说、还会每天早起将整个房间除秽的太郎太刀也是真的十分靠谱。本性上比兄长更贴近尘世、也更随性一些的花魁模样的付丧神也只能嘴上不满两句,悻悻地目送太郎太刀护送三郎回去。 他还要再在平贺源外处继续逗留。一来是作为神社太刀去消灭那些提取能源的机器上沾染的污秽之气;二来则是像是太郎太刀担心的那样,避免机器甚至平贺源外本人被人窥探。 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在已经遇到过一个能指使妖魔的人类藤崎后、三郎的穿越目标又未完成时,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这或许也是注视着织田信长争霸天下、直面过硝烟战火后,遗留在他们身上的些许痕迹。 —— 三郎和平贺源外这里都是风平浪静,除了因为次郎太刀外貌过于出色、打扮又像花魁,反而让一些粉丝(没错次郎太刀已经有粉丝了)试图围观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而夜斗为了能源的事情一连几天早出晚归,奈何一无所获——之前还是他想躲着藤崎,如今确实他苦寻藤崎和螭却无果,不得不说是风水轮流转。责任心在线、再外加目睹过三郎让藤崎吃瘪的现场,夜斗对于三郎的态度也颇为尊敬,于是每天回来即使没有找到藤崎、他也会飞快地将今天一天扒拉到的所有关于能源方面的报道、照片甚至不靠谱小传单交给三郎一行人过目。 相比之下毫无进展,因为没有新的委托人,简直闲得在家抠脚的万事屋…… 被比下去了啊!完全被捡来的猫(神明)比下去了啊!!已经不是在养猫而是在被猫养了啊!!! 尽管夜斗有了三郎赞助的小床,已经不用再躺不知从哪拿来的写着“请领养我”的纸箱,但万事屋楼下房东登势婆婆等人一直没能解开、万事屋不是养了猫而是被神明强势入驻的误会。因此即使没能看到有猫,偶尔也会有猫粮被她们送给银时……具体是被谁吃掉了,这一点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虽然每次把新的小广告交给三郎都能或多或少拿到一点钱,但看三郎毫无行动,夜斗也就知道委托人要的不是这些解决办法。万事屋……算了,这群时不时就会跌破下限、再在必要时保持底线的家伙已经开始撺掇夜斗把以前交给过三郎的广告重复利用、多吃几口大户了。 尚在磕磕绊绊地学习如何独自生活、以及分辨事情该做与不该做的少年神明,当然受到了这群人的影响并且很快就有了如出一辙的厚脸皮,只是在看到同为神明的太郎太刀认真阅读那些小广告的时候,还是出于莫名的自尊心败了下来,以致于每天仍然会花费大量时间经历去找藤崎与新的广告。 眼看又是到了中午,夜斗擦了一把汗,仍有些微妙的忿忿与别扭。 他只揣了几张传单在怀里。新印出来的传单油墨味很重,被汗一捂,上面的字迹染了湿意,边缘便隐约有些化开。一小袋铜币和几张零散纸钞在他的口袋里晃来晃去,有种令人安心的沉甸甸。 第93章 还想着今天是否能奢侈一把,用攒下来的私房钱(所以已经是私房钱而不是工钱了吗?)去买个豪华冰淇淋吃——夜斗甩掉手上的汗水,蹲到河边洗手,兀自思考着。河面上水波层层泛起,将他的倒影连同他后面的白色人影一并切得七零八落。 尚在分神的夜斗无意一低头,立刻扭头向后看去,说不清是惊是喜:“——野良!” “好久不见。”穿着一身白色和服、相貌精致秀丽的少女甜甜地笑了起来,神情却分不出是喜悦还是恶意,“你变迟钝了,夜斗。” “……我不这样觉得。” 尽管之前天天都想着找到藤崎和螭,但当对方真的出现在眼前、开口说话后,夜斗反而条件反射地警惕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正蹲在河边,他恐怕马上就会起身后退——但这一次,螭也没有急着接近,而是仍在原地笑容甜美,仿佛双方还是亲密至极、未曾分开的神明与神器。 “之前夜斗不是一直在找我和父亲大人吗?”螭说道,“这一次夜斗又是有什么事呢?” “……不要用这种口气。” 夜斗站起身,也不挑拣,直接将手掌在衣服上擦干。或许是过于紧张,才刚洗过的手不一会儿手心就又有了隐约的汗意,微痒得让他有些不太愉快。 “不是我要找你们,是三郎。你还记得吧,之前三郎不是找老爸做了交易吗?我只是代他问一句这个能不能继续下去而已。” 他自觉说得合理——实际上也很合理。但是螭却没有立刻应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原本就精致到没有瑕疵的少女一旦收敛神色、平平地看过来,顿时就给人以一种人偶般的悚然。她仔细地上下打量夜斗,直至少年神明的不安忐忑都被看得渐渐明显,才微启唇瓣,不悦地说道: “真糟糕。” “……啊?”夜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螭神色淡淡地说道,“你为了其他人去向父亲大人索要面妖,伤害父亲大人这里的利益和战力。一见面又是想要更多东西……” “真可怜啊,夜斗完全向着别人了。” 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螭的唇角又微微弯起了。但是区别于之前对于“父亲大人”的维护与冷酷,她说着的是为藤崎抱不平的话,但神情似乎又有种高高在上、洞察了一切、于是反过来对仍然茫然无知的夜斗的嘲讽。连那句“真可怜”,都像是在说夜斗本身。 这比原本直白表现出来的不悦,要更让人不安。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知道夜斗还是会回到我们身边的。所以就算夜斗向着别人,我和父亲大人也会原谅你的。” 螭平静地、以一张温柔甜美、仿佛定格成了假面的笑脸道。 “没问题喔。虽然面妖可能来不及做,但是我可以帮夜斗把妖魔驱赶过去。要多少都可以。” “所以现在,使用我吧。” 第59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七天 斩杀, 斩杀,斩杀。 撕裂,撕裂, 撕裂。 在夜斗与螭搭档的期间, 这类事情是如此寻常。比起斩杀妖魔更常做的是斩断缘线,比起斩断缘线还要频繁的是杀人……这种记忆是如此繁多、如此深刻。以致于在螭笑着张开手的时候,夜斗第一时间想起的那些顺着刀锋流下来、混入水中的鲜血,以及那些被草绳串成一串、摇摇晃晃的人耳。 甚至不能第一时间将螭与螭所说的“驱赶妖魔”对应起来。 螭在原地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夜斗呼唤她作为神器的名字,也就重新放下了双手。白袖垂下后立刻盖住了她写满字样的手臂,连指尖都被藏住。少女似以关心的口吻问道:“怎么了吗?夜斗不是一直想尝试别的工作吗?” 夜斗抬起眼,看见她抬袖半掩住唇、如淑女般矜持端庄的样子。他不能否认, 自己确实在想做其他的、杀人以外的工作,但是这类的事情一旦和螭挂钩, 不知为何, 在那一瞬间竟然给他一种从后背蔓延向外的凉意。 这或许是因为,从不知何时, 螭已经不再仅是他的神器, 还代表着他的老爸的立场。 “不过也是。毕竟夜斗从来就没有做过杀人以外的事,一下子让你要驱赶妖魔难度太高了吧。”螭微微抬头看向夜斗, 袖子掩住唇的同时也盖住了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尤其是要控制住不斩杀掉——就算是神明, 染上太多的恙也可能致命。” “我不是因为这个!”夜斗反驳道,“只是驱赶妖魔而已——” “那么就使用我啊?”螭笑意盈盈地说道,“呼唤名字有那么难吗?要是夜斗说记不起来了, 那我会很生气的。” 夜斗一时间有种骑虎难下的错觉。只是在短暂地哑然后,他很快就有些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强硬转变话题道:“总之,面妖也好妖魔也好,都是三郎要的东西。我要不要送、什么时候送只有三郎能做决定。我今天不会使用你的。” “真的是这样吗?”螭喟叹道,“夜斗连试都不枫敢试呢?” “我都说了不是这个原因!” 但比起夜斗的烦躁恼怒,螭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样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一旦那种假面般的、危险的微笑从脸上撤去,她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像是个与外貌年龄相贴合的孩子。 “没关系的,夜斗。”螭放下袖子,将手背到身后,清丽的脸孔上是十分愉快的、糖果般甜蜜又天真的笑意,“我都明白——夜斗只擅长做父亲大人交代的事。” 第94章 “而且他们在你这里,也不值得你去冒风险,对吧?” “当然,对我来说,我很高兴。” “不过啊,你要知道,我也不是随便的女人。” 就像是没有看到夜斗难看的脸色一样,螭轻轻摇晃着手臂,雪白的袖子就如蝴蝶翅膀一样颤动着,是十足的少女模样。 “——所以,夜斗要是改变主意了,我也不一定会再响应喔。” 她等了一会,仍然没有等到夜斗回心转意,呼唤她的名字,也就从善如流地消失在林影中了。 眼看着螭离开,夜斗才坏脾气地踢了一脚空气,恼怒道:“我才不是……我才没有这样想!” 空踢完了他仍不解气,干脆就地坐下,抓起一把河岸上的石子,一个个地扔在水面里。最开始的石子几乎都沉底了,但到了后来,却有越来越多的石子开始在水面轻盈地碰撞,弹出一个个涟漪。最远的一个水漂几乎触及到了桥面的倒影,因为阳光炽烈,连在水面弹跳的石头都被镀上了一层光膜,像个光斑般亮亮地晃入眼中。 夜斗有些泄气地一松手,剩余没有扔完的石头便从他手心里重新滚到了草地上。 他不能否认、在螭提出所谓“驱赶”建议的那一刻时……他确实是有些惧怕的。并不是惧怕染上恙之类的担忧自身安危,他仅仅是持有着螭做出了无数起杀人之事、甚至还斩杀过神器,对于自己的破坏力有十分清晰的认知。在无数次地重复那样的事后,有时夜斗也会怀疑,那种杀人的行为是否已经刻入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即使是以驱赶为名,夜斗也不能保证,初次接触这种“任务”的自己真的能够完全控制住妖魔,不让它们伤害人类、不会有情急之下的斩杀、以及不会误伤。 和万事屋的联系是一种太过新奇的体验。他在心动后的退缩,是不可避免的、因为没有完全的把握而生出的踌躇。 况且就算他真的被螭一激之下、头脑发热想要驱赶妖魔……那么驱赶到哪里?谁来接受?妖魔的秽气会不会影响到附近的人?螭刚刚的话就已经说明了,她并不会随叫随到——但是实际上,夜斗却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事情布置全面。 他接触三郎多了,如今可是进化了!!想问题的方面都比以前全面多了!!而且就算都是神明,太郎太刀和次郎太郎会除秽,但夜斗可根本没有点亮这种技能! 而且,最重要的是——螭是藤崎那边的人。 就算她在作为夜斗的神器时只是一振太刀,但是神器毕竟和普通刀剑不同,仍然留有自己的意识和感官。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能察觉出平贺源外制作出的器械的问题,同为神明的夜斗当然不会半点都察觉不到。他没有太郎和次郎那种自然而然的、孤冷却又平等地对待外界的怜爱之心,某方面来说,是一个只会重视自己在意的人的神明……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他想要看到有什么事往坏的方向发展。 即便会依靠他人杀人的祈愿维持自身也一样。 尽管努力地说服着自己,但夜斗还是因为今天的意外有些精神不振——原本能看到螭、能转述三郎的话,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的。那些藏在他怀里的传单已经由湿变干,阳光的热度也在一点点退去,但他却一点也没有去找其他传单的心思,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河边拨弄水流,连原本暗自高兴的、想好了要买什么样的冰淇淋的事情,也没办法再让他提起期待。 一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完全变暗,夜斗才磨磨蹭蹭地重新返回了三郎的住处。 这一次也和之前一样——三郎还有太郎都在房间里兴致勃勃地吃着东西(此处兴致勃勃仅指三郎)。由于万事屋的伙食费实在紧张,几次送了传单后夜斗也会特地选在饭点的时候来蹭一顿晚饭。 这种白吃白喝的行为从未被三郎等人点透过,因此少年神明反而有种占了太多便宜的窘迫,每次都会乖觉地帮忙将吃完的餐盘送下去和打扫卫生来弥补。这一次由于夜斗返回时间晚了,桌面上的菜式已经被撤去,但还是有两个便当盒留在上面——一个是给次郎太刀送饭的,被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一个只是简单地放着,连筷子都是打开的,无疑是留给他的。 万事屋也会特地留红豆年糕汤给他。 夜斗顿时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几张简薄的传单放在桌上,甚至没直接放在太郎手里,免得被掂动的时候羞窘起来:“……今天出了点事情,明天我会去找更多信息的!” “这个倒也不用急。”毫无自己一直在压榨别人的自觉、最近很闲开始四处玩的三郎道,“先吃饭吧。虽然不是不能买能源,但是要买太多的话,不好让茂茂代替出钱,只能用时之政府的小判。” 他一手托腮道。 “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小判也感觉很麻烦。” 自动将三郎的抱怨在脑内替换文字成“妖魔妖魔妖魔——!”的催促(纯属自己脑补),夜斗一时间莫名有点不敢拿筷子。虽然他在当时不觉得自己做错,但是被三郎一催促,顿时有种错过大好机会的心虚感。因此他作势咳了一声,还是将视线从冒着香气的便当上移开,硬着头皮对三郎等人叙述道: “其实,我今天见到了老爸身边的野良……” 听完夜斗和螭之间的对话,三郎沉思了一会,一时间有种打开了新世界的恍然大悟:“这个想法很不错啊!!” 第95章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的夜斗:“……是、要我再去找野良吗?” 一想起现在不再一起生活、每次分别后再找螭就很困难,再加上螭那时候的表情,夜斗顿时有点头皮发麻。好在三郎十分果断地否决了他的猜测: “没有必要吧?我觉得次郎和太郎就可以干啊。” 完全不用犹豫,三郎自顾自道:“之前你们也说过秽气——秽气对吧?妖魔就是从里面生出来的。那这样一来,压缩面妖和压缩秽气也差不多嘛。” 太郎及时做出解答:“但是一般的秽气比起妖魔来太过稀薄,难以取得有效的成果。而且妖魔能被觅食的欲望驱使,秽气恐怕不然。” “那一开始也不用太多啊。” 三郎理直气壮道。 “太郎你们也说了,那个面妖压缩的东西很容易吸引其他秽气对吧?那就先弄一点秽气,压缩一个核出来,然后让这个核主动吸引其他秽气嘛。这样一来也不用自己动手了!” 夜斗:“……?” ——夜斗他没听懂,但他大为震撼。 第60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八天 三郎的想法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好怪哦, 但好像能成的样子。 而且只要最开始贡献出一个秽气压缩成的核,之后秽气就会源源不绝汇聚而来,简直一本万利。变废为宝这种最基本的用处就不说了, 最重要的是秽气还是清洁能源, 简直妙啊! 如果不是藤崎提供的面妖全在上次用完了,连先弄出个核心的过程都可以免了呢! 夜斗看三郎的眼神都渐渐变了。如果说之前他看三郎是由于和藤崎谈话一事反向带来的尊重与好感,这一次就完全是敬畏了—— 这世上竟有人脑回路恐怖如斯! 但是这个人的想法真的好清枫奇,一点都不做作!跟着干了! 就如太郎太刀之前和三郎说过的那样,秽气之种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存在。但他对三郎的信任度实在太高——即使在历史上,织田信长造下了诸多“屠杀僧人”“烧毁佛寺”的恶孽,但他们是和三郎近距离一起生活了数十年的,比谁都要更清楚比起那些虚虚实实、难辨真伪的传言背后的真相。 这个男人, 其实是一个并没有多少野心的人。 因此三郎一开口,神社太刀也只是认真地提醒了“虽然看起来好像可以循环成永动机, 但是秽气本身还是太过危险不是现在凡人能够掌握的”, 在确定三郎听进去了后,就不再多说, 开始积极地为三郎这个想法查缺补漏起来。 首先当然是秽气——以三郎的想法, 理论上是能成功的。但是秽气毕竟不是具有本能的妖魔,如太郎太刀、夜斗这种神明, 只要晃一晃手, 那些稀薄的秽气就会散去, 这近似一种本能的不能共存。驱赶秽气和秽气直接就没有了,这可是两个概念! 而且既然想要将秽气压缩,就代表他们势必要将足够多的秽气引入平贺源外的机械之内。 如果说妖魔中污秽与恶念的含量是水, 那秽气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片薄雾。就算平贺源外将之压缩,和面妖同等体积的秽气得出来的核也只有微尘大小, 甚至起不到吸引的作用就会重新膨胀和扩散开来。但若要增加秽气,又会回到第一个问题——也就是并没有将秽气聚拢的手段上。 不如再去和藤崎要面妖吧,这次要的不多,一个就好。(划掉) 三郎和太郎太刀都没有提起再去找藤崎的事情,夜斗即使蠢蠢欲动想要提出来,也按捺下了心思。说来奇怪,他在面对螭的激将法时都忍住了没有妄动,此时却感觉有点热血上头。即使不知道三郎和太郎太刀没有提起藤崎是单纯的疏忽不喜、还是因为他每一次都表现出来的排斥(毕竟三郎看起来真的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夜斗也有种不知该说什么、以致于都有点坐立不安地呆站着。 还是太郎太刀点了点桌面,示意他去吃饭,夜斗才如梦初醒般抱起便当盒,一边扒饭一边竖起耳朵听太郎太刀和三郎的对话,蓝莹莹的眼睛也时不时看向他们那边。这样的走神本应是食不知味的,更别说饭菜已经变得微冷,但即使不知道自己嘴里到底在吃些什么,那种鲜美的感觉却始终萦绕在唇齿中,连同夜斗原本低落沮丧的心情也诡异地重新上升了起来。 三郎和太郎太刀还没有讨论完,他已经开始想着之后要帮忙给次郎太刀送饭、送完后路上可以去买一根雪糕吃、再给万事屋那几个快变成咸鱼的人带几根棒冰了——虽然三郎和太郎太刀的所谓讨论,也只是太郎太刀逻辑严谨、条理分明地将可能遇到的问题列出来,三郎以纯粹的拟声词回应罢了。 而且因为太郎太刀的话字数太多、再加上用词文雅,三郎听着听着就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直白道: “说话好长。直接给我简短到一句话。” 太郎太刀并无不悦(习以为常),认真地回答道:“暂时没有想到将秽气驱赶到一地的方法,以及以秽气来压缩所需的量会很大。” 他说的这个,也是夜斗拒绝螭的时候想到的。夜斗倒是能想通,螭在几个小时前会对他那样提议,肯定是有驱赶妖魔、或者秽气的方法,而藤崎本身能够控制面妖也一定会有类似的手段。但他还是没有冒失地直接将螭和藤崎的名字说出口,而是先以不知何物隐含期待的目光看着三郎。 第96章 而三郎这次毫不犹豫,在他的注视下道:“那个藤原(藤崎)之前不是还给了我一个控制面妖的面具吗?用这个能吸引秽气吗?” 太郎太刀仔细思考了一会才回答道:“或许可行。那个面具本就是不祥之物,但污秽都处在内里,如果无人佩戴,对秽气或许没有那么明显的吸引力。妖魔的本性也还有融合同类、扩大自身一项,或许能被面具的污秽吸引,但这样也太过危险。” “这个没什么吧?”三郎径直道,“再做一个大箱子,把面具放进去,等妖魔进去后再把箱子门关上就好了吧!” 太郎太刀:“……?” 不是,你以为你是在捕鸟吗?!撒把米(面具),然后等鸟(妖魔)过来就把杆子一拽吗?! 即使是与审神者相处了数十年,对于三郎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神奇想法,太郎太刀偶尔还会一时失语。 ——能够始终没有障碍地接受三郎的一切想法、即使三郎说的话里包括自己不懂的词汇也会诚恳地给出建议的,或许只有代替三郎消失在本能寺之变的明智光秀一人了。 这里没有明智光秀在,但夜斗开口了。 他与至今为止还没出场过的明智光秀没有半点相同,自然也不可能摆出类似的态度。但对于三郎这一个奇思妙想,夜斗举双手双脚赞成不说,还两眼发亮地提出了更进一步的建议: “比起面具让我去吧!” 他颇为自得地伸出手,摆了个能凸显手臂肌肉的姿势,可惜衣服的袖子太宽,这一下除了有些滑稽外没有起到半点展示力量的作用。但夜斗毫无所觉,自顾自地兴奋道:“比起老爸的面具给妖魔带来的吸引力,我作为神明才更有诱惑力!神明身上的是清净的血肉,比起什么吞噬壮大、当然是直接有猎物在前面,猎食的欲望更能吸引它们吧!” “我的脚程很快的,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受伤!” 面对少年真挚又坦诚的表情,任谁都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 然而三郎是个铁石心肠的奇男子,因此他十动然拒地说道:“不了吧。让你去勾引妖魔总觉得怪怪的。而且要是真的那么有吸引力,你也会引来一大堆的。驳回!” 于是夜斗又有些郁闷地趴在桌子上了。 但即使是露出了郁闷的表情,蓝眼神明的姿态依然是放松轻松的。没过一会,他就又听到三郎的声音,下意识地抬起头。 “不过在原地设陷阱感觉也很慢诶——这种是要等妖魔路过才行吧。光靠运气感觉有点不靠谱。” 被数次包围依然安然无恙、面临强敌(上杉谦信和武田信玄)结果强敌突然自己死了——经历奇妙到简直要说一句天道之子的三郎捏着自己的下巴,用几秒时间想了想,直接说道。 “嗯——那就这样吧,夜斗!” 突然被点名的夜斗应道:“是?!” “那就这样吧。待会去借一个钓竿,把藤原(藤崎)那个面具挂在上面,由你来找妖魔。”三郎一脸严肃道,“到离妖魔近的地方就直接扔面具,把它们钓过来喔!交给你了,夜斗!”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夜斗:“……噗。” 虽然已经亲身感觉过几次三郎极具创意的想法,但夜斗仍然忍不住为三郎的奇思妙想惊叹。在惊叹之余,他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光是想想,他就能想象到到时候挥着钓竿溜妖魔的自己会有多滑稽,但在无奈之余,他又忍不住期待真的这样去做。 “不过这样的话果然就还需要找一个地方设陷阱吧。”三郎总结道,“到时候夜斗把妖魔引过来,再把面具放在原地,妖魔一靠近面具就被困住——就这样做吧!” 太郎太刀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刚刚是捕鸟,现在又变成捕兽笼了吗。” 他这话说得极轻,神情之中仍然是那种平淡的、不似凡尘众人的、有些凛然的神情。但是在三郎决定了这样乱来的行动后,他的眼眸深处也隐约泛起了一点笑意,像是更贴近红尘了些。 “那么,就如主公所言。”太郎太刀最终说道,“稍后我去和次郎交班之时,在与他、以及平贺先生面议陷阱一事。届时引诱妖魔就拜托夜斗了。” 夜斗连忙说道:“我现在就可以去找次郎!” “这样吗。”太郎太刀平静地应道,随即拿起要送去给次郎太刀的便当,交到了夜斗的手中,“那就烦请你将主公的意思向次郎解释清楚了。” 解释清楚肯定要花上很多时间,到时候雪糕店说不定都关门了——但夜斗仍然露出了十分灿烂的笑容,斗志昂扬道:“那是当然的!我可是神明啊!” 第61章 在江户的第五十九天 很快, 制作大型捕兽笼……不对,大型捕捉妖魔·秽气笼的工作就热火朝天的展开了。 一如既往的,这次的资金也是三郎全部负责。平贺源外很不客气买入了很多高质量的钢材和零件, 用料也豪迈了许多。光看那堆积的边角料, 很难说他不是抱着也想吃一口狗大户的心——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向三郎要过工钱,完全是凭着一腔热情完成了最开始的制作,因此这点小小的损耗完全不在三郎的在意范围内。 ……虽然三郎不在意之后,平贺源外和万事屋们好像都更悲愤了。 由于已经不是第一次制作这个东西,再加上有万事屋们和夜斗作为劳力,尽管这次的秽气笼比上次大了数倍,平贺源外的制作速度依然十分可观。与之相对的,因为要人帮忙, 他不得不在堆积如山的机器人中找出皱巴巴的制作图,以免银时他们将零件安错位置。 第97章 顺便一提, 这个笼子在万事屋的强烈要求下, 完全是按定春的大小来做的。虽然这几个人信誓旦旦说什么定春高大威猛按这个的大小多大的妖魔都够,但从他们按捺不住的笑容来看, 这完全是打算在以后废物利用给定春当狗窝。 至于定春满不满意这个即将到来的新狗窝, 从它一口咬在银时脑袋上的动作就能看出来了。 到了夜色降临之时,秽气笼总算制作完成。 在三郎包饭的前提下, 万事屋们像是饿了一天肚子再去吃自助餐一样狼吞虎咽。早餐、午餐的餐盒都已经摞成两座小山, 还没来及丢(真亏他们吃完了还能帮忙干活)。万幸的是到了晚餐, 上两餐已经吃爽了的他们终于放慢了干饭速度,一边互相抢食、一边等着快完工时突然离开的夜斗的到来。尽管太郎太刀已经和他们说明了这个装置后续要被拆除,他们也拍着胸口保证里面的零件绝对会全挖出来, 但秽气笼上依然留下了神乐涂得花花绿绿的、宣示主权般的画作。 歌舞伎町的灯牌五光十色,即使没有靠近平贺源外的工坊, 那些彩光仍然极具穿透力的、远远地落了过来。相比之下,附近的路灯显得稀疏又黯淡,黄色的光晕只萦绕在灯泡附近,至多在地上映出一个浅浅的光斑。银时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在这种光照下、神乐留下的画简直阴森,然后就被夜兔少女不满地踢了屁股。正当他们嘻嘻哈哈(大概)闹成一团的时候,视野最远处的一盏路灯倏而灭了。 两盏、三盏——砰砰砰砰!! 路灯就像是被鬼手掐灭了一样,接连不断地黯淡下去。秽气并不容易直接引发灾难,但是它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越老旧的东西就越容易在它轻飘飘的一压之下彻底断线,更不用说这一次来的不是普通的浊气,而是从妖魔身上溢出的、夹杂了最深重的恶念的污秽。路灯黯淡的方向就像是为他们指明妖魔的位置,而路灯熄灭得越多、离这里越近,他们也就终于能看到,在路灯那层薄薄的光晕范围中,是人在踩着路灯的顶端、一刻不停朝着这里奔来! 那些砰砰之声,实际上是夜斗奔跑之时脚上用力过猛、路灯不堪重负下灯罩破碎的声音。 漆黑的妖魔几与夜色融为一体,志村新八除了夜斗落在路灯上的一瞬间才能看到神明的些许轮廓外,什么也看不到。神乐也是一样,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妖魔接近时会产生类似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但在银时与三郎眼里,夜斗离得越近、妖魔追得越近,他们就越能清晰地看到那一片漂浮的黑云一般的妖魔身上骨碌碌乱转的眼珠,以及触须般四散开来、不计其数的手脚。 相比之下,如同睁眼瞎的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 所以人类都能看到的东西他们都看不见,大太刀付丧神这个夜间视力真的合理吗! 所幸他们只是夜晚时视力太差,并不是真的看不到妖魔。在志村新八和神乐的眼中,妖魔更像是从不存在,但在他们看来,那些五颜六色投过来的彩光就像是被妖魔那副乌云般的身躯吞噬了一样,靠着这种稀薄的光影变化,勉强也能锁定妖魔的位置。 夜斗已越来越近。 空气中已经多出了微妙的腐臭味。和万事屋们偷懒摞一边、打算之后再一并丢掉的餐盒垃圾隐隐散发出的酸味不一样,那是一种更加深入的、如同尸体腐朽的臭味。它就如阴雨一样密密地向前袭来,无从溯源,也无比稀薄,但那种恶念引发下的、人心的烦躁也如阴雨返潮般绵绵上涌。 “是个大家伙啊。” 银时的死鱼眼在这一刻显出了些利芒,手上也握住了妖刀的刀柄。在他的视野中,那个黑云一样的妖魔已经有了日本传说中鬼一样的脑袋,外翻的獠牙将嘴都撑成了大到诡异的程度。而本应无法闭合的嘴,上唇与下唇上都长满了纤毛,正如海草般不住摇摆,简直是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危险和反感的程度。 在这个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的、静默的时刻,他听到自己胸腔里一声比一声更剧烈的心跳。直至夜斗终于跑到了他们眼前,重重落地! 少年神明用力一挥钓竿,被挂在鱼钩上、睁大了一只无神眼睛的面具便被他直直甩了出去,摔进秽气笼中! 这并不是结束。 夜斗之前就说过,神明的血肉要比污秽更引妖魔注意,尤其是在他们有意识这样做、或是身体存在伤口的前提下。引诱妖魔时释放的那些纯净的灵气还没彻底从他周围散去,恶意酿造出的恶兽在他身后嘶吼,无数畸形的手脚并用如蜈蚣一样飞快前进,生长在最前面的一双漆黑的、细长优美的双手急不可耐地朝着夜斗的方向直直前伸,已说不清它到底是想要去找面具、还是想要这双手掐进夜斗的喉咙。 微风卷着空气,也变得腥臭。夜斗在这不间断的狂奔中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被风一吹,顿时连肌肉都凉得有些发颤。但在突然的冷意之余,他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定——太郎太刀、次郎太刀、还有银时、神乐、新八,都站在他咫尺之遥的地方。 他只要跨过面具就能抵达。然后,即使这一次失败了……这些只是短暂地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和神明,也会拼尽全力地解决掉他身后的这只妖魔。 没有犹豫,夜斗猛地蹬地,向前冲刺!面具被他的脚尖带了一下,翻了个身,无神的眼瞳图案幽幽地看着天空。妖魔还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而只在夜斗一脚踏入太郎太刀与坂田银时中间时,两名付丧神大太刀不约而同地并指向前、用力挥出!! 第98章 ——“一线”! 这是神明不能使用、唯有神器能够使用的招数。划下界限,将妖魔阻拦在外——即使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的本质仍是神明,这个“一线”比起正常的神器能使用出来的威力弱化了太多,根本起不到阻拦的作用,但也已经足够了! 因为在他们划线的同时,三郎也已经按下了开关。 妖魔仍追着夜斗向前,但突如其来的界限让它本能地止步。界限的在线带着刀锋般的锐气,即使本身脆弱不堪,仍然给予了它一种危机感。而面具里的污秽经年累积、质地精纯,也引诱着它分出大半部分眼睛,向着面具的方向看去。只是这几秒的迟疑,电流就已经跃入了钢板之中,青白的电火花如线般清晰,平摊在地上的块块钢材中在电能的驱使下齿轮运转、重新闭合、组装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铁笼! 妖魔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仍在本能地发出引诱的语句与嘶吼,乌云般的躯体也似是实质化了一些,试图将面具包裹进自己体内。但给它逃脱铁笼的机会已在此时逝去,由起重机吊起的钢球重重砸在秽气笼的顶部铁板上,将其用力向下推去! 这是平和源外操作的起重机。 仍然带着红色护目镜的老人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是平静的、一下接着一下地将铁球吊起、砸下。沉重的碰撞声远远地传了出去,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每当铁球吊起时,钢板上还会有雪白的电光不舍地黏连在铁球上,在平贺源外的护目镜上照出一条白线。但他的手仍然十分稳定……直至将最上层的钢板彻底砸平下去,将这个六面俱全的秽气笼砸成一个箱口大开的铁箱。 无论是妖魔的嘶吼,还是空气的腥臭,都渐渐消失了。 平贺源外将铁球转到另一边放下来,由万事屋围上去换成铁钩,勾住秽气笼顶板上的特地留出的一个能挂钩子的凹槽。电流依然在笼子里反复流动,即使顶板被重新吊开,它们也成了一道无形的囚笼,将妖魔死死锁在里面。 现在已经不应该说是妖魔了。 里面存在的,只有些许面具被碾碎后留下的粉末,以及三郎所需要的那一颗漆黑的、精纯的“秽气之核”。 第62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天 又是暮色降临。 歌舞伎町真正富有生气的时间是在晚上。无论是想要买醉的、想要玩乐的、还是想要发泄情绪的, 各式各样的人都会在晚上出现。明明与町外的土地并没有围墙阻拦,却已经无形被划分为两个区域,连生活的时间段都好似微妙错开。 对比其他酒馆或人妖或美人的各有特色, 登势的酒馆里大多时候只有已显老态的老板娘、和长着猫耳然而好似中年妇女的凯瑟琳在。或许是幕府对于新旧小判的强令终于起了作用, 尽管知道之后新旧小判的购买力已不一定相同,已经自暴自弃来买醉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些人基本上是喝到快吐的时候就会被(因为欠房租而被要求)帮忙的万事屋拖走、一个个背靠着墙坐着放好,再等他们拖了一个又一个终于有空闲的时候送回家。时不时有些意识不清、说不出住址的人,也不会被细致照顾就是了——眼下还是气温正高的时候,就算睡在外面也不会生病。至多是酒馆无人了就拖回酒馆关门、仍由他们趴桌;酒馆依然人多就只能任他们在外,隔一段时间看一眼、以防他们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罢了。 这一向是歌舞伎町的日常。 虽然,最近……好像有了点变化?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空气变得很好啊。” 猫耳娘——但是完全不会被客人认为具有相应萌点的凯瑟琳以垂涎的眼神看着一瓶又一瓶被起开、倒入酒杯的酒, 只是才刚伸出蠢蠢欲动的手,想捞一个几乎被倒空、只剩个几口的量的酒瓶, 就被登势快准狠地用擦吧台的抹布抽中了手, 只能含恨缩回。登势——同时也是银时等人的房东,好似完全没做过刚刚的事一样, 一边将抹布折好后眼也不抬地甩到凯瑟琳身上, 以行动示意对方去打扫空下来的桌子,一边还能态度和气地对着发言的客人道: “是吗?我感觉旁边的垃圾还是一样臭得要命。” “不是这种空气好。”客人说道, “怎么说呢……就是突然之间变得清爽了, 脑袋也跟着一振的感觉吧。” 在小判的事, 还有越来越明显的、几乎找不到逆转方法的天人地位越来越高的颓丧现状中,客人的表情难得地温柔。尽管这种温柔并不能给他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增色多少,但那种由内而外的、平静却带着些斗志的气质, 却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惹眼了一些。 而更为可贵的是,在他之外、在酒馆里那些仍然在痛哭、痛饮的人中, 也有稀疏几个人和他有着同样的光芒。 “我之前觉得,大城市里虽然花费会高,但能拿到的工资也高。就算我拼死拼活攒下的一点钱不够在这里买房置业,多少以后在老家还是够用的……结果幕府的政令一出,我一下子就变得比来这块地方前还要穷。” 客人捏着酒杯,垂着眼睛说道。他其实并不期待谁听,但做了对自己重要的决定后,也难得洋溢起些倾诉欲,即使会被嘲笑丢人,也只是在陌生人面前。 “不瞒您说。我本来打算辞工之后,就去找一家最贵的酒馆、吃一顿最贵的料理……然后找个地方跳下去吧。” 第99章 浓妆艳抹、脸上皱纹却依然清晰的酒馆老板娘没有打断他,却也没有特地去捕捉她的眼神。她就像是听着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说话那样,自顾自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让烟头在灯下升起一缕缕的、雾蒙蒙的白烟。 她这种并不关心的作态让客人有些感激地笑了笑。即使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但要回味原本绝望的心情总是痛苦的。眼看登势没有询问、又似乎还在听,他也就继续道: “然后我走出门——不是个晴天,但是空气却很清新,我突然就觉得其实也不是完全活不下去。我去找老板辞工,结果他居然会挽留我……我还是不想再在这里生活下去。大城市的生活太辛苦了,连我攥在手枫里的那么一点钱都要夺走。逃就逃吧,至少在我老家,哪怕没有钱也能活得下去。” “所以今天,我想来您这里喝一杯酒。明天我就要启程回家了。” 客人有些腼腆地笑道。 “我没有吃大餐,也没有找地方跳下去。但是酒还是可以喝一杯的。” 这个客人看不出年龄到底有多大,即使现在难得露出了些许积极的神色,那种曾经的、长期的灰暗与卑微仍然留在他的脸上。但在提到回乡后,他脸上绽开的笑容就像是个孩子一样,甚至积极地向登势展示道: “我还给自己买了一件新的浴衣!我老家每年这个月那边会办庆典,乡下嘛,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玩法……不过我特地选了高级的布料,在晚上穿出去,被灯笼光一照,上面还会有闪光。” “就穿这一次,然后我就可以留起来……等娶妻生子了,再把这件衣服翻出来也不一定。” 登势眯着眼睛看过去,果然在客人的包裹里看到了一点隐约露出的、灰色的闪着如星般光芒的布料。她捏着烟哼笑了一声:“这不是很好看么?能穿的时候,多穿穿也无所谓。” 说着,她掂了掂边上的酒瓶,瓶子轻飘飘的。她娴熟地用手在瓶底一拍,清水一样的酒液就又从瓶口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小几口的份量而已,也只在客人空了的酒杯里续上了小半杯。 迎着客人有些惊讶的表情,登势将彻底空了的酒瓶往吧台底下一塞,说道:“别看我——我可不会做亏本的生意。你点的酒,就也不要亏地喝完。然后高高兴兴回老家吧。” 客人于是又笑了起来。 酒馆里仍然弥漫着有些颓丧的气氛,但在个别几个人的欢欣下,这种沉闷也不像是难以化开的了。 在酒馆难得的热闹里,登势一点也不见外地支使着夜斗也来帮忙(仍然不知道万事屋没有养猫)。还是少年模样的神明眼巴巴地看着登势半晌,在登势抠出一个铜钱丢给他后,才喜笑颜开地将钱塞进口袋,卖力地扛起另一个已经醉成了一只人事不省的麻袋的客人出去。 在跨出酒馆门的时候,他看了看夜空——天空中无星无月,明天大概不是什么晴天。有人偷倒垃圾导致的臭味也隐隐传过来,但一切正如那个客人所说,非常清新。 ……因为这里的秽气全被吸走了,能不清新吗! 三郎要穿越到几百年前,而且这次是真的要去找他历史上的老婆了,白拿了那么多材料的平贺源外也有点不好意思,所以这段时间他们都在拼命地攒能源啊! 白天的秽气比较稀薄,基本看不见多少。但是一到晚上,说一句乌云滚滚都算是低估了歌舞伎町。而且藤崎似乎也在补充自己的面妖手下,夜斗直觉三郎想要做的事——不管是穿越时空还是压缩妖魔都不能让藤崎知道,但他实际上又绝不可能彻底摆脱藤崎,只能干脆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怂的方法:避免接触。 因此这段时间里,万事屋们和夜斗昼伏夜出,四处搜集秽气都要让夜斗先踩踩点,收集的效率也只能说还算可以。而且如果没有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在,他们要去重复一次上次引诱妖魔的举动还算颇为危险的。于是一行人干脆只逮着秽气浓厚的地方可劲造,遇见大的妖魔就先溜,遇见小的妖魔就先上妖刀(借了土方的没还),砍到四分之三死再把对方给吸收了,反正秽气也好妖魔也好,本质上都是同一种东西。 可以说万事屋这段时间的夜间生活十分地丰富多彩。 至于三郎?还有太郎太刀以及次郎太刀? 不过是区区平淡无奇还乏味地打uno、打psp、和将军茶话会、还去晚上看夜灯逛小吃街……罢了!! 委托人的摸鱼算什么摸鱼! 这种繁忙的夜间活动带来的效果十分明显。之前就曾经说过,妖魔是从人的负面情绪之中产生,因此会源源不绝。而它们出于本能,又会诱导人类的情绪走向极端、引诱他们放弃生命,这种自杀带来的怨气又会进一步扩大秽气的浓度。而秽气被万事屋们和夜斗都清理掉后,这一片地方以及周边区域,气氛都不再沉郁压抑,甚至连歌舞伎町的纠纷都要比以前少了一些。可以说他们合力搞出来这枚秽气之核,是再好用不过的—— 除·尘·器啊!! 话虽如此——夜斗将醉得一塌糊涂的酒客扶到巷口,果然后者没过几秒就不管不顾地吐了一地。他一边拉着酒客的领子,不让对方在吐完后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一边却忍不住又抬头去看虽无星月、但也美丽干净的夜空。 ……那枚“除尘器”并不是永远都会存在的。 他也清楚地知道,这种吸收秽气的做法其实是在增加那枚秽气之核带来的危险性。随着那枚妖魔浓缩的核心一点点壮大,他有时甚至能感觉里面是存在什么活物、会孵化出什么东西来的……所幸,在三郎穿越时空完毕后,这个核心也会被消耗掉。 第100章 真正能够解决掉、或者大幅度减少江户这些翻滚的、源源不绝的污秽的,其实是最简单的——与负面情绪对应的,正面情绪。 但这个,反而是最难以做到的。只是,在有“除尘器”存在的这段期间,有人能够因为秽气的消失而回心转意、重新找到生活的方向…… 那也算是在这种灰暗的社会现状中,难得的好事了吧。 第63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一天 随着秽气之核越发壮大、夜斗也越发惴惴不安。就在他盯着已经不能用“核”来形容、, 而是已经成了一块结晶的秽气压缩物,想要撺掇其他人再来一次之前把妖魔压缩的行动、不要只用这一个秽气之核来收集时——万幸,在这之前, 平贺源外总算是宣布能源已经攒够了。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夜生活, 万事屋们流下了终于能有正常作息的感动泪水。 已经从自由职业者化为打工人——虽然不知道三郎到底会给他们加多少工资,但想到三郎同意了会给钱,万事屋们就大感愉快。除了坂田银时因为昧下了土方十四郎的妖刀、被真选组副长追杀得鸡飞狗跳以外,一切姑且算是都在往顺利的方向发展。 “这次多亏了你们有努力收集,这次穿越能在战国时代呆着的时间也比之前变长了!”平贺源外自信道,“具体多少分钟我就不说了,这次我还特别给你们加装了这个应急灯,你看, 只要把它安装在胸口,一旦剩余时间不足三分钟就会自动亮红光……” “你这完全是照着奥○曼的设定来的吧。”和不解气的土方十四郎对掐了一顿后, 鼻青脸肿的坂田银时睁着一双越发无精打采的死鱼眼, 有气无力道,“总之怎样都行了快点出发吧。你这个等……咦怎么没有穿戴的设备?” 平贺源外道:“哦这个要你先脱个衣服, 我在你胸口中间开个口——” “这不是钢○侠吗混账大叔!!”坂田银时一个暴起就把平贺源外抡飞了, “我可不记得你有版权啊!!” 由于坂田银时的强烈抵触,平贺源外最后不情不愿地找了两条灰不溜秋的布条把应急灯缝了上去。尽管这两根布条也被坂田银时嘀嘀咕咕地嫌弃有酱油味, 但不管怎么样, 这一次的穿越前准备工作也已经就绪。 在将要走进那个依然简陋如大铁箱的穿越舱前, 坂田银时探过头,招呼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道:“你们也是和三郎一起到这个时代的吧?不一起回去吗?” 太郎太刀答道:“此次穿越我也会一同前往。因为我身材高大,所以等你们全进去了才会进入。次郎他依从主公的命令会在此镇守。” “一起去啰。”银时自然而然道, “这里也没什么可镇守的。谁会想不开偷这个大叔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不,因为在这个秽气的结晶作为能源消耗完毕之前, 恐怕还会有其他的秽气或者妖魔被吸引过来。”太郎太刀坦诚道,“因此为了以防万一,我或次郎太刀应有一人在此——”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在那个时代也有老妈吧?再不济朋友也行,快快快,这个难得的探亲就都进来!” 坂田银时二话不说,就撸起了袖子,将这两个大太刀付丧神拽过来——没拽动,只能退而求其次扯着嗓子道。 “而且还有夜斗!都是神明就给他一个表现机会——夜斗,来给太郎次郎看看你的刀!” 不在穿越时空候选人中的夜斗眨眨眼,默默举起经历了多日磨难、还要被继续摧残的妖刀:“放心吧!一旦真的有妖魔或者秽气前来,我也能把它们驱散了。嘿嘿,只要有刀,就算不是神器我也是超强的!” (再次被强借了刀的土方十四郎生闷气中。) 于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又看了看三郎的神情。果不其然,三郎在听到有人能接手保护工作后就一副大为赞同的样子。而平贺源外也推了推护目镜,说道: “放心地去吧!这一次的能源绝对够你们这些人的!” 于是不再犹豫,两名大太刀付丧神也钻进了铁箱内。 箱门很快闭合。平贺源外拉下拉杆,有点丑的铁箱外立刻环绕起一层电光。被层层电流织成的电笼关住的秽气结晶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人性化地左右冲撞起来,试图脱离电牢的束缚。在平贺源外的眼中,那只是一团深黑的、犹如乌云的空气。但在夜斗的视野里,那一个累积了无数秽气与恶念、仿佛世间最污秽之物的东西已经裂开了一张细细的小口,从里面不断流出实质化如淤泥的东西以外,还同时往外传播着恶意的秽语。 这层秽语落到耳中便是诅咒、憎恨、引诱。但在密密麻麻的电流下,秽语几乎都被反弹了回去。偶被疏漏掉的一星半点,也被夜斗一脸凝重地散发出来的灵力给冲退了。于是秽气结晶只能被作为能源继续榨取,但那些晶体破碎后流出来的淤泥般的物质,仍然在试图阻断、吞噬、腐蚀一层层的电流之网。在数次的电击后,它就像是学聪明了一样,淤泥的身体分散成无数细丝,绕过了第一层的电流……再被第二层拦住。 这个装置绝对要毁掉。夜斗如此想道。 他一时之间想起了什么,沉着脸盯着秽气结晶,偶尔用自身神明的灵力拦上一把,不让其有逃脱的可能,嘴上向平贺源外问道:“平贺先生……那个,之前装这个东西的时候,你是拿了图纸出来吧?图纸现在还在吗?” 第101章 平贺源外:“喔,好像那天被银时顺手拿去擦嘴然后就扔掉了吧。” 夜斗:“这么简单的处理了吗?!” 尽管也受了万事屋的影响,但一时之间还是会为他们的各种状况无语凝噎……夜斗也只能想着,都过了这么多天,垃圾场该处理掉的都已经处理掉了,而且一般人也不会特地去翻擦嘴纸……吧? 没有继续分心在这件事上,夜斗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能源”。而伴随着能源的不断抽取,在铁箱里的几个人已经顺利地抵达了几百年前—— 也就是三郎出现在江户时代之前,生活着的那个时代(非现代)!! —— 对于自己再一次掉在树上这种事,志村新八已经一点也不感觉意外了——虽然这只是第二次罢了。 他扶正了因为突然栽树上而歪到一边的眼镜,先左顾右盼了一会,确定在夜空下那个高高的应该是城墙之类的东西而不是什么水泥防护栏,一边内心默默期盼三郎不要在关键时刻分神、千万要想着自己想见的人的脸才行,一边从树上爬下来,试探着叫唤道:“银桑!三郎!你们在哪——” 结果只来得及叫上两声,他就听见“吱呀”一声,是一侧的门突然开了。没等他露出什么惊喜或者期待的表情,里面很快就探出了一个剃着半月头、满脸凶光的男人脑袋。 志村新八:“……” 志村新八:“!!!” ——由于三郎完全没有给人过危险感,他都忘了几百年前的时代可没有多和平!!而且几百年前也没有禁刀令之类见鬼的东西! 然而叫出去的那几嗓子收不回来,这个看起来像是护卫的男人似乎也不打算放过他这么一个可疑人物。一捕捉到他的位置,男子便飞快地冲出了门,一手提着的打刀刀刃寒光湛湛。志村新八情急之下左顾右盼,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处或者逃走的方向,只能找回出生点*——两手一扒直接扒着树干重回树上! 然而护卫也已经冲到了树下。他一走入树荫,刀刃上的寒光也就跟着消失了下去,但刀刃本身的危险性显然不会因此有丝毫减弱。护卫的神情仍然严肃凶狠,站定在树下,摆明了不打算放过志村新八,口中也爆发传出一声大喊:“来人!有敌——” 最后一个“袭”字还没说完,他的身形倏而一晃,然后脸朝下栽了下去。 “有什么?”远远地有别的护卫听到了这里的声音,正在快步赶来。 志村新八只觉心脏咚咚直跳,紧盯着在视野远处,从拐角处走出来的护卫。在第一个人走出来后,他屏息等了好一会,看到没有其他人跟着出现,才如释重负地想着只有一人,只要防备着不让对方出声、尽快解决掉就好—— 紧接着他就听到下面有人懒洋洋地说道:“没事了回去吧,是知了而已。知了——知了——” “这声音就不可能是知了吧!你当我是笨蛋吗!!” 果不其然,新出现的护卫被敷衍的模仿“知了”声惹怒,也提着刀冲了过来。但在他只是迈出两步、尚未来得及前进更多也没来得及呼唤其他同伴的时候,已经有人出现在他身后,以刀背砍中了他的后颈。 ……原本对银时的出现和投石砸晕人而满心感动,但在银时这种骚操作下,志村新八满腔的热情与激动都尽数化为了冷漠的吐槽咽进肚子,好在他对于新出现的太郎太刀还是能满怀欣喜地呼唤一声的。 “太郎先生!你们都在哪边……三郎先生呢?” “主公也在此处,现在次郎在他身边。”太郎太刀没有半点废话,直接回答道,“这里看布局、以及历史上的典故……是日野城。归蝶夫人应该就被安置在了这里。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和主公汇合。” 第64章 在安土桃山的第一天 由于太郎太刀的力气实在太大, 所以一行人还是先检查了一下被用刀柄砍晕的人的死活——呼吸均匀、骨头完好,除了后颈显而易见浮现出一大块肿痕、预计没有一段时间消不下去以外,看样子是只要没意外就能安稳活到八十岁的那种人。 于是他们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虽然是一下子到了几百年前, 但太郎太刀显然更加适应。在之前的相处里, 银时和志村新八都清楚大太刀付丧神有个夜视能力超弱的debuff*,但在日野城,这个debuff简直就和不存在一样——身材高大、理应也更惹人注目的大太刀简直如鱼得水,不仅轻松地在一圈圈一模一样、绕得根本看不出哪间有走过哪间没走过的房舍里找到了三郎等人所在的位置,一路上还能轻易地找出卡在死角的路线,以及对足轻们换防的时间与巡逻路线也了然于心。 坂田银时与志村新八跟在他身后,纯粹就是两个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的无情走路机器。 所以当他们到了目的地,看到太郎太刀很自然地先敲门请示、再推门而入的时候, 除了“一回原来的时代也如鱼得水过头了吧连礼仪都又变回来了”的不适应以外,也再度认识到了三郎那个“织田信长”的身份, 并不仅仅是代表着名字叫做“信长”而已。 “主公, 已经找到银时他们了。” “辛苦你了。” 房间的黑暗远甚于外界。志村新八和坂田银时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在所见之物的轮廓一点点在视野里清晰起来。盘着发髻、头上饰物还在他们开门时晃出一点点弧形流光的无疑是次郎太刀, 在中间只能看得出坐姿非常不讲究的当然是三郎, 但再旁边一点、像是刚长成的少年、眉眼五官却都因身处黑暗尚不清晰的,无疑就不是他们这时代的同行人了。 第102章 似是也注意到他们的视线, 那个少年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药研藤四郎。大将这段时间受你们照顾了。” 紧接着他就又转向三郎道:“……诚如我之前所说。明智先生、以及其他刀剑男士的现状便是如此, 您无需担心。我们会拼尽全力去找到您的, 在那之前,请您千万顾惜自身,保护好自己。” “知道啦, 也不用叮嘱那么多次。”三郎咕哝道,“我还是很注意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的(真的吗?)。” 药研藤四郎显然也很清楚自己主公的个性, 因此只是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并且再度郑重地叮嘱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保护好三郎。虽然只说了短短几句话,但他的为人处世显然是十分务实可靠,与三郎的关系也十分亲密(短刀付丧神经常充当护卫),甚至顾虑到他们时间有限,只拣了几个重点来说,连语速都要较之寻常快了许多。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也没有再多拖延,径直打开门:“那么,夫人的居所就在那里——请和我来。” 屋外的月光以及遥远的火把光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正是因为夜色太暗,反而衬得少年的小腿极为苍白。再往上看,明显西式的短裤、制服外套、以及肩膀上的盔甲与盔甲底端的大蝴蝶结……药研藤四郎比太郎太刀还要更加熟练地带着他们绕过一从接一从的足轻护卫们,再次成为无情的跟随机器的志村新八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脸麻木地用手肘捅了下银时,欲言又止道: “银桑,他的衣服……” 坂田银时也只是懒散地捂住被捅的地方,睁着死鱼眼道:“我懂你要说什么,但是你看这不还是有盔甲嘛。刀剑化形的东西有点自己特色很正常啦。” 志村新八仍然接受不能道:“这已经超出自我特色的程度完全走向另一条道路了。连发型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了吧。刀剑付丧神还会有穿越时空的审美吗?” 坂田银时道:“啧,反正多半又是什么骗氪企划啦,人物形象当然要好一点才能让人氪金,然后再多来几个情节虐心设定,老中青少形象都有那就可以坐稳等着收钱……” 志村新八:“你到底在说什么跨次元的话啊!!我想说的明明是大家都站在一起,为什么只有这个本土的家伙看起来反而像是穿越人士一样啦!!” 由于吐槽之魂太过雄厚,志村新八差点没有按捺住音量——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在他开口咆哮之前,就有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让他的吐槽全都变成微弱且有些含混的气音。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让志村新八差点吐槽的罪魁祸首药研藤四郎。 “我与次郎先生以及太郎先生的着装确实有所不同。”在一溜儿穿着浴衣、花魁装、或者多少带了点和风的服装中,浑身上下除了肩甲、连袜子都是那种贴合小腿曲线的西式类型的少年道,“但请勿怀疑,我确是大将麾下的付丧神,并且也已经随大将征战多年了。” “……我知道了。”志村新八梗了一下,弱弱地回应道。 “那么接下来就要到归蝶夫人的住处了。”药研藤四郎平静道,“为夫人名誉不至受损,虽然我会先让附近的侍女都先暂时昏睡过去,但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发出额外的声音。” “不用了吧。看起来还要再绕一段楼梯。”三郎直接道,“附近应该有杂物房……搬个梯子来就差不多了吧。” “……如果您想这样的话。”药研藤四郎顿了一顿,很快就点了头,“请稍等我片刻。只要一分钟就好。” 待少年的身影消失,志村新八才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相处时间也就这么短短几分钟,但不得不说,药研藤四郎这种远超成年人的可靠以及些许强势仍然给他带来了深刻的印象。而比起这个性格上的特质,更加直接、也更加让人下意识背后一凉的,就是少年的“速度(机动)”了。 在他要吐槽出声的那一瞬间,还在最前方带路的药研藤四郎居然能出现在他背后,尽管这行动本身并不带有恶意,而志村新八也知道是自己太不注意所处环境的错,但这近乎于瞬移的超高速度依旧让他本能地有些战栗。在刨去那些十分出戏的西式装扮(所以为什么战国时代的付丧神会穿制服啦!),药研藤四郎身上那种浸染这战火的杀伐之气,也让同样修习剑术的志村新八有种面临强敌的警惕。 “三郎先生,那个也是你的付丧神的话,你到底有多少个付丧神啊?”顾忌着环境,志村新八凑到三郎身边小声道,“而且这么快就和自己的人马汇合了吗?” “付丧神的话……二十多个吧?”三郎思索了几秒后答道,“而且也不是汇合——是药研他一直在保护归蝶,所以一来他就找过来了。不管是哪方面都很可靠喔!” “多谢您夸奖。”药研藤四郎平静道,“我已经把梯子搬过来了。”(志村新八:果然很快!!) 再一次展现了自己的超高速度,但药研的表情上并没有什么自得。随着他们走到了日野城本丸的深处,这里的火把灯笼更加稀少,不知道是因为住着女眷、还是因为这时代的城池本就如此。因此在拿梯子过来的时候,少年不仅一手轻轻松松提起了比两个自己还要高、又大又厚的木梯,另一只手还提着好几盏灯。虽说双手都被占住,他却没有一点局促之感。 紧接着,他将灯直接分给了众人。 第103章 在灯光下,少年透着些苍白的脸孔总算看起来红润了一些,也能看出那张脸上珠玉般细腻的光泽。但当他退远一点,不再在灯光照耀范围,那张脸看起来又是带点凄冷的雪白了。与外貌上的纤细完全相反,药研藤四郎只是抬头一看就无需他人帮忙地的将梯子架好、梯子口正对着归蝶房间的窗户,又稳稳地扶住了梯子的最下端。 等到做完这些后,他紧抿的唇角才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一个十分清浅的、好似一荡而过的水波的微笑来。 “归蝶夫人想念你很久了。”药研藤四郎道,“能看到您平安无事,我也十分庆幸……大将。纵是只有片刻,您能回到这里,实在是太好了。” “也还好吧?就是因为你们都太沉重了啦。” 眼见梯子已经搭好,三郎就痛快地往上爬——行动力这方面真的是一点都不需要怀疑他。但考虑到他是要去见自己的妻子,因此也没有人在这个时间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看着他提着灯一步步往上,听着他如同郊游般轻松的口吻。 “说起来归蝶也很喜欢你们这些短刀、你们也喜欢归蝶来着——是这样吧?这段时间你们生活得还好吗?” “托您的福——不,托归蝶夫人、明智先生的福,我有幸变成了更强的样子,因此也能在日野城四处逡巡,及时消除掉这里残留的溯行军及秽气。” 药研藤四郎仍然是平和地说道,似乎也不在意越爬越上的三郎能否听得到。 “虽然归蝶夫人很喜欢我们、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但是我们总归并不是人类。我这个样貌也不适合待在夫人身边……所以,在‘织田信长’和‘明智光秀’的死讯传来时,夫人一直很伤心。” “独自一人地……” 他没有再说话了。 而三郎也已经爬到了顶,在窗户上用手叩叩两下,直接道:“是我喔。咦,该不会睡了吧……归蝶?有在吗——唔啊!” 几乎没有迟疑,那扇窗户立刻就被人打开了。 第65章 在安土桃山的第二天 披着红色披风的女子如乳燕投林般投入三郎的怀中。她低着头, 令人看不清脸孔五官,但灯盏晃动间,她波浪般的漆黑长发都泛出细腻的光, 从袖中露出来的一点指尖洁白得如同一抹月色。 她低声凄楚道:“我就知道、殿下是一定会回来的——” 三郎:“嗯, 毕竟我说过会回来的嘛。虽然好像晚了一点?在秀吉的说法里我已经死掉了吧——啊,那这样我回来是不是有点吓人?” 女子缓慢地摇了摇头。 她直至此时才抬起头。在灯盏的光下,她的五官是一种兼具秾丽与温柔、天真与妩媚的美丽。即便隔着那么长的一段距离,在底下的人依然能够看到她如蝶翼般微微颤抖的长睫,以及从眼角渗出的、反射着灯光的泪滴。这种欲哭未哭的姿态是如此楚楚,战国美人之名名副其实,但比这楚楚之姿更加动人的,是她对于三郎显而易见的依恋, 以及那股如同被雨水打落、已成将折之花的恸然。 归蝶道:“我不会认错的,现在的您是真实存在的……就算不是, 鬼魂也好, 梦境也罢,只要能够见到您, 归蝶就是幸福的。” “若是您真的不在了, 那我也必定会随您而去——” “所以说你们没有必要这么沉重啦——听我说!归蝶。”三郎认真地说道,“现在已经不能再把生命放在我身上了!这个也要麻烦你对阿市说一遍——我啊, 一开始以为织田信长是能够取得天下的, 结果现在才发现自己搞错了。” “……殿下?” “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好不容易记住的知识点居然完全错了吗?” 三郎困扰道。 “但是既然这样发生了也没办法了。所以之后, 我大概也不能继续待在这个世界了。因为‘织田信长’的历史已经走完了嘛,虽然争霸天下也很有趣啦,但是我也不是很想继续那样被人推着走。而且我要是再去打仗的话, 家康君就没办法开启江户时代了吧。那这样说不定连未来都会发生变化,茂茂这些人也见不到……” 他说着说着, 又蹙起眉来。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睛一直都清澈透亮、生气勃勃,这种苦恼的神色放在他的脸上也一并显出了些少年气,好像所有他所忧虑的事情都不会击垮他,即使让他摔个跟头、也至多是让他停顿两下拍拍身上浮尘。 貌美绝伦的女子倏而抬起手,轻轻点在了三郎的眉心。 “殿下又是这样。”归蝶以梦呓般的口吻说道,“总是会说些归蝶不懂的话,虽然很想象明智先生一样理解你,但是越是听你说,有时就越会觉得……” “殿下你,才是会飞回月宫的辉夜姬啊。” “我长得不像女孩子吧?”三郎莫名其妙道。 “这种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归蝶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在她笑的同时,她盈满眼眶的泪水也终于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从她的颊边滚落。那种珍珠般的泪水掉在她雪白的衣袖上,最开始只是洇湿两个灰色的小点,但很快,这些湿迹越来越多。她素白的手指也紧紧地握住三郎的衣袖,如同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紧绷着,连手背的经络都为此高高鼓起。 “殿下——殿下啊。”她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您又要离归蝶而去了吗?” 在这种不顾自身形象的痛哭中,她也依然万分美丽。那双手如此不舍,如此依恋,也同时如此孱弱,就如以往无数次三郎出征而她只能等候一样,是一双跨越不了阻碍的手。 第104章 在这种杜鹃啼血般的泣音里,即使是直男如三郎,也不由得露出了困扰的神色。这种困扰并非是对于归蝶的不喜,而是该如何回答的困扰——但最终,三郎还是左顾右盼了一会,直接捞过归蝶披着的披风,十分草率地用这块柔软的布料如同洗脸一样擦掉归蝶面上的泪珠。 “听我说。”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也让归蝶的哭泣有了短暂的停止,三郎干脆直接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郑重道,“虽然我也不想——但是我觉得,我之后应该没办法回来了。大概。” 归蝶也就仰起脸直视他。女子刚刚被泪水洗过的双眼清澈透亮,清晰地映出三郎的表情——那是没有丝毫敷衍的、绝对认真的表情。 “所以,你现在已经不能对我说那么沉重的话了。”三郎认真道,“或者你要继续沉重也可以——那就当我一直活下去。所以就算见不到,你也要活下去才行。” “我就是为了说这个,才要来见你的。你和阿市都是!” “……太狡猾了。” 归蝶喃喃自语道。 “什么?” “我说,殿下实在是太狡猾了。”归蝶说道,已经止住的泪水再度连续不断地往下滑落,但区别于之前的失态,此刻无声落泪的她仿佛将满腹情感都深深重新藏入胸口,因此泪水也就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既然对我说这样的话,却完全没有想过,就此分别后我要怎么过……我即使活下去,也忘不了您。既然会想着特地来见我,又为什么非要对我残忍的说这些话呢?” 她的眼神清亮如水,即使还在落泪,但已经是坚定至极:“——我做不到的。” ……三郎顿时又要露出困扰的神色了。这一次,没等他困扰过几秒,就有人从下方恶狠狠飞了一只木屐上来,即使三郎反应很快地一歪头,木屐仍然砸中了屋檐后还往外弹了好几下。 “笨蛋,你个蠢货!!” 虽然没有药研藤四郎帮忙,但万事屋自力更生,也趁着三郎和归蝶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时搬了梯子,试图悄悄偷听这对历史上的夫妻交流。结果听完了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木屐是志村新八穿着的木屐,破口大骂的当然也是坂田银时了。 “你知道多少人想娶老婆娶不上吗!你这都有个大美人了不珍惜可是会糟天谴的!让女性哭可是重罪哦可恶我还是好嫉妒!!” 三郎:“就算你这样说——” 银时:“你以为这次为什么非要让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一起来啊!听好了!那个大叔对我们的原话就是这样——‘江户时代再好也是三郎他们陌生的时代,如果觉得回去更好就尽管留下去’!啊啊,真是烦死人了!想也知道那么抠门的老头不可能白做工多送两个人来消耗能源吧!为什么你这种人也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太嫉妒了!!” “然后,除了这个还有另一句话。” 虽然很想吐槽银时的嫉妒发言,但想到归蝶那种始终温柔、可怜可爱的姿态,志村新八也只能在心中感叹一下作为名传后世的夫人果然不简单。 他咳嗽了一声道:“‘要是想回来,把重要的人带回来也可以’——这样的。这方面还是能相信源外先生的。三郎先生,这并不没有选择余地的。如果我们的那个、被天人搞得破破烂烂的时代你更加适应的话,我觉得归蝶夫人也不介意和你一起吧?” 说着他又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毕竟你还是有钱人……可恶!” 听完他们说的话,三郎一时间让人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神色。 不知不觉,坂田银时胸口上那个可笑的、简直是恶搞一样的应急灯已经开始闪烁了起来。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也为了不错过随时可能发生的穿越,同样爬上了梯子。在明明灭灭的红光里,三郎的脸孔像是格外深邃——随即他看向归蝶。 “要和我一起吗?” 直至此时,归蝶才露出了灿烂欢畅、仿佛一下子就重获了生机的笑容。她毫不迟疑地将手搭在了三郎的手上。或许也是想着为了方便他们带回去什么人、或是有反悔的机会,这一次穿越的返程也比以往不同。如浩瀚星云般的通道凭空展开,尽头隐约可见一点白光。应急灯滴滴轻响如同催促,从个头最大的太郎太刀开始、一直到志村新八坂田银时、以及三郎归蝶—— 若是这就是结束该多好。 那么一切便是最为圆满、让所有人都能发自内心地一笑的尾声。 但实际上却是,那一只白皙纤细、紧紧握住三郎的女子手掌,就如同和通道隔了一层玻璃墙般,无论如何都伸不进去。即使三郎想要握住她的手尝试、即使她自己想要尝试、即使其他人都来帮忙……就如宿命一般,始终无法越过那一层阻碍。 “您之前没有提带我走。”归蝶说道,“是早就预料到了,我无法和您一起吗?” “差不多吧——因为我本身也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了织田信长才会穿越过来的。” “这样啊。”归蝶的眉眼越发温柔下来,“没有关系。您的心意,还有您的温柔,我都已经感受到了……所以,即使要在这里分开也没关系。” “真糟糕啊,难得的见面,结果我还对您发了脾气。但是请您放心,即使您不在身边,我也一定……” “——会好好活下去的。” 她又忍不住带着些许期待、些许哀戚道:“那么您还会再来见归蝶吗?” 第105章 三郎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下一步是要去找小光——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归蝶坚定地、如同梦呓地重复道:“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所以,也请您千万、千万,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您的道路,一直都比归蝶看到的更艰难吧?就算日后难以再见,也一定要康健地活下去。” 在星云收缩的最后,他们只看到被称为“战国三夫人”之一的美丽女子,神情怔忪地站在原地。丝丝细雨被风吹入窗中,将她雪白的面孔与漆黑的长发都打得微湿,也让她扣在窗框上的十指绷得更加青白。 “——我一定会活(等)下去的。” 在冷雨中,她无声低语。 第66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二天 这种所有人都能过去、唯独那位美丽女子不能过去的疏漏, 很是让平贺源外在事后被追得鸡飞狗跳了一番。 但相比起意难平的万事屋们,三郎反而很能接受这种现实——虽然他不可能像平贺源外一样徒手造穿越时空机,但他可是经历了多次穿越、还一度到时之政府溜达的人! 不然那个装在四次元口袋里的一箱箱小判怎么来的……当然了, 只有应急物资没有时光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简而言之的话,就是三郎作为“织田信长”已经走完了全部的历史道路,因此那个时代已经不再需要“织田信长”继续存在。但归蝶作为“战国三夫人”之一,尚有自己的要走的历史没有走完。 世界意识是确实存在的。 即使在时间溯行军的攻击下已经不似从前般完善,但它仍然执着地想要自救。“织田信长”活着的那一段时间里何其耀眼,说是整个时代绕着他旋转也不为过。因此他的妻子、家臣、小姓……生活在如此耀眼的人身边,怎么可能籍籍无名?就算是只有只言词组的记叙,也会和织田信长的传说一并流传到后世—— 他身边的所有人, 统统都在世界意识的注意之下。不容许历史有过多的偏移,若是少了“织田信长”, 就必须要再存在一个“织田信长”;若是少了“明智光秀”, 就必须再存在一个“明智光秀”——它无法干涉人的情感,也无法干涉人的选择, 但是它能干涉的, 恰恰是一切羁绊来源的最初奇迹。 穿·越·时·空。 若那个时代(世界意识)还需要历史人物存在,即便有时光机这等奇迹之物, 它也绝不放人。平贺源外的机械即使再强力, 本质上仍然是赶工出来的产品, 即使做到了极限,也只是他一人之力,尚有太多的难题没有解决。真正在穿越时空上造诣深厚、足以蒙蔽世界意识去偷天换日的, 也唯有两方——时之政府,以及时间溯行军。 但前者维护历史, 后者是敌非友。 因此、那位如蝴蝶一般美丽脆弱的夫人,几乎是宿命如此。 而相比之下,银时与志村新八所在的江户时代,天人入侵、武器和科技连跳了何止三级—— 这简直就像一刀斩断了人类自行发展与探索外层空间并和其他智慧生物接触之间的那一截进程,强行将历史与未来续接在一起。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到底以维护历史为使命的刀剑付丧神。即使他们在江户时代并没有多大动作(漏洞太多实际上也无从下手),也不代表他们对江户时代本应有的历史发展一无所知。 攘夷运动、一桥派对于将军位置的虎视眈眈……这些都是历史中会发生的事情,也足以证明世界的意识仍然在尝试自救,将一切推动到符合历史发展的地步。但是比起三郎所在的战国时代,它已经变得太过孱弱、千疮百孔了。而一切即使看起来仍然能与历史中本应发生的事件对应上,在存在天人的前提下,也早已变得天差地别。 更遑论那些微妙变化的名称。 这一部分,是次郎太刀与太郎太刀未向他人提及的部分——啊当然对于万事屋等人是无需提起,对于三郎就纯粹是因为无法用简单的语言直接概括、三郎八成听了也会抛到脑后了吧。 毕竟三郎从来就是比起理论,更重实践与结果的人嘛! 不管怎样,这次穿越时空终究是完成了,三郎对于结果也并未表示出不满。从他缺乏表情的脸以及依旧与这世界有些格格不入的气质,也很难看出那一夜的美丽夫人以及她的涟涟泪水,到底对他影响几何。 总之,三郎对于万事屋的委托,至此算是全部完成了。 没有跟着去、完美完成了看守能源任务的夜斗,骑着定春在外面巡逻防备被人捣乱的神乐,隔一会就要打一个电话确定自己的宝贝妖刀完好无损的土方十四郎……江户时代的这些人实在是吵吵闹闹得各有特点,活泼又生活化的气氛又恰到好处。即使是还有些悲伤的残影,也被这种热烈欢快冲淡,成为心中淡淡的痕迹。 “能平安回来就好,那么首先是要开个欢迎会……” “你这脸上就写着想薅羊毛大吃一顿吧!!我的美丽夫人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等等那个美丽夫人不是你的夫人不要这么自然地就直接称呼上去了啊!!虽然我也想算账——” 在这种愉快的日常中,有谁如同幽灵一般,站在远处暗暗窥伺。 看着能源全部被消耗完、穿越的人也完好无损回来,夜斗双重意义上地松了口气,睁着一双大眼睛就积极(强行)列出了自己想吃的东西一二三。他倒没忘记这个压缩秽气的东西的危险性,但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可靠程度在他心中名列前茅,一时间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似有所感地想要回头朝门外看去,结果被听到有吃的东西、兴奋地强行闯入的神乐带着定春一压,整张脸都埋在巨型狗狗的毛毛里了。 第106章 自然也就错过了枝叶之中摇晃着的和服下摆,以及露出来的一截女孩子小腿上刺青般的字迹。 没错。 这段时间里平贺源外几乎被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毫无空隙地轮换着保护,压缩秽气的机械没能造成一点危害。哪怕是后期万事屋提着秽气笼满大街小巷地除尘(秽气),也都有夜斗呆在身边。神明的身体素质常人难以企及,即使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有夜间视力不佳的弱点,他们自知如此,当然对平贺源外也是近距离贴身保护,更别提身体素质或许比不上坚韧的付丧神、但是几乎没有什么明显弱项的夜斗。 ——然而…… 在穿着雪白和服的少女回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后,面貌年轻的青年才好像从困倦中醒来。眼下夜色已深,已经没有任何光线会从窗□□入房内,但他仍然不急着拿去挡眼的纸页,只是懒懒散散地挑起一个边,斜觑过去。 “他们怎么样呢?” 螭笑吟吟地跪坐在他旁边,轻声细语道:“好像很高兴呢。虽然不知道具体做了什么,看上去只是几个人进了箱子里……但是能量一下子就耗空了。我走的时候,夜斗已经吃完了,正在拆那些机械。” 她暗红的瞳孔深处仿佛转出一道流光。面对藤崎,她没有做出那种矜持、却也令人悚然的淑女作态,只是歪着头,如同回忆什么地微笑着。 “变成一只小花猫了。” “这么自信吗?”纸页随着藤崎的说话声微微颤动,男人声音含着笑意,语气却充满不出所料的轻蔑来。 “——那他还真是蠢啊。” 他直起身,那张薄薄的纸页被他夹在两指之间。在漆黑的、无星无月的天色里,他的五官都陷入黑暗中,只有零星一点光线从和纸或是门缝中透出来,让这个房间不至于像是完全被抹灭了光线的黑洞。属于这个“藤崎”身体的妹妹在门外相互交谈、哭泣,父母在轻声叹息、或是故作轻松地逗弄着孩子,但这个家庭的不幸遭遇导致的那些难以化解的愁绪,本身在不断滋养着秽气怨意。面妖被引诱得蠢蠢欲动,尽管被主人牵制着仍然待在房内,但仍然贪婪地试图从门缝里伸出薄纸一样的舌头去舔舐,漆黑的、不可见的舌尖就如妖魔怨鬼一样,在灯下小心翼翼地攀爬,直至触及人类的影子。 有响亮的撞击声和哒哒的脚步声传来,那些泣音一下子就止住了。不一会儿,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来,十分年幼、路都走不稳的孩子抱着皮球,有些胆怯地看着藤崎。他似是本能地发着抖,结结巴巴地说道:“……叔叔,晚饭。” “我知道了,待会就去——” 随着他的应答,孩子如蒙大赦般抱着球离开了。面妖在开门的瞬间龟缩在墙角一动不动,略有些黯淡的灯光从未关上的门里洒进来,藤崎用手指夹着那张纸页,对着光亮处一看——那些朦胧的关系便透过薄纸,将上面标注着尺寸与形状的零件图案、拼装的顺序……都照得一清二楚。 他慢条斯理地将纸张折好,塞进一中。 “那个孩子的感觉很敏锐,虽然少见,但是还有点太小、也太弱了。”藤崎对着螭说道,脚步轻快、笑容阳光地向外走去,“虽然对我来说是没什么用处——” “不过他的后代,说不定波长会和我的契合,届时我就又会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喔。” “父亲大人的恶趣味。” “哎呀,我只是说说而已,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螭和夜卜哦?”尽管是对螭说的话,但藤崎却好似视螭为无物,犹如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普通人一样,站在了这具身体的妹妹们与侄子旁边,带着笑容坐下。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瞬间就散在空气中的低语。 “——不过,如果这次成功了的话,也就没必要考虑备选项了。” 第67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三天 归蝶也见了, 机器也拆了,那么接下来的三郎当然是—— 要准备找明智光秀啦! ——所以说这个男人真的是完全闲不下来的对吗?! 在江户的这段时间里,三郎虽然看起来做了很多事, 然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委托万事屋、平贺源外还有夜斗完成的, 他本人只是负责把控全局而已。那种直击要害的交谈终究只是少数,在更多的时间里,三郎可谓是过得十分悠闲惬意。毕竟三郎也不是什么魔鬼,不会每天去监工的,一切能这么快推进完全要归功于金钱的魅力……不过,即使这个江户时代因为天人的入侵以及带来的科技,生活舒适度已经和三郎作为高中生的现代可以相提并论,甚至还要多出不少诸如飞船等奇奇怪怪的东西, 天生好奇心旺盛的三郎也只是像是游览博物馆一样新奇地看过去一遍,就统统抛之脑后了。 这并非是什么克制, 而是非常单纯、以致于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低欲望。正因为太多具有诱惑力的东西都吸引不了他, 他对于归蝶、以及对于明智光秀那种理所当然地想着要见面的态度,就更加显得难得和珍贵。 不过, 就算再怎么珍贵和让人动容, 万事屋该头秃的还是要头秃。 ……因为这次明智光秀的所在地点又和归蝶不一样了!为什么三郎这个人身上总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设定啊!万事屋们是自由职业者不是他专属的打工人啦!! 如果要详细说明的话,大概时间还需要稍稍往后倒转一点, 回到他们穿越到战国时代的那个晚上。 第107章 由于三郎有认真记得平贺源外叮嘱的“想着自己要见的人的脸”的话, 这次穿越又是以他为中心, 因此他的落点就在日野城内,和志村新八其实也就一墙距离。审神者和付丧神之间天然存在一份灵力缔结的契约关系,因此三郎才刚一落地、本就在悄悄巡视日野城的药研藤四郎就第一时间发现了三郎的存在。再加上脚程飞快、夜间视力强得离谱, 他甚至都要比就落在三郎附近的太郎太刀还要先一步扶起三郎。 关于明智光秀、其他刀剑付丧神的信息,也是在这个时候由药研藤四郎告知三郎的。 首先, 是三郎离开这个时代的时候——那时秀吉反叛,三郎又是轻装上洛、人手严重匮乏,当时留在这时代的十余名刀剑男士皆因为对着历史人物(秀吉)举刀、掩护三郎撤退,几乎全员暗堕——也就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最初那个神智几乎全无、只剩本能凶性的样子。而即使是这样,他们区区数人也难以抵抗数千数万的大军,几乎都身体消亡、只剩下将碎未碎的本体刀刃落在尘土之中。 好在,大概是以为他们均已死亡,而那些刀刃又着实像是难得的名刀。因此他们一部分被收入库中、一部分因为和秀吉的私怨或是刀身也遍布裂纹差点被拿去熔炼……但总的来说,这仍然是给予了他们些许的缓冲时间,并且被收集在了一起,也大大方便了后续他们被找到。 因此,在这时代里除了药研藤四郎以外的所有刀剑,都被三郎的近侍“压切长谷部”寻回并且带入时之政府的“本丸”悉心修复。 虽然不知所有刀剑情况如何,但至少以药研藤四郎听到的消息来说,绝大部分的刀剑男士已经重新苏醒,身体也没有留下任何不良状况。并且因为他们并不是真正想要违逆历史、实际上也没有得到改变历史的结果、只是出于护主之心擅自行动,所以内心毫无动摇、理直气壮,都在苏醒的时候就已经摆脱了暗堕的状态。 至于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估计是点太背,在自我意识即将泯灭的暗堕时候、为了不误伤三郎、反复地将护主的想法刻入脑海,结果反而导致一起穿越后变成了自我封闭,根本无法接收到外界的信息,意识不到已经摆脱了三郎必死的困境。 三郎的刀剑付丧神原本就有一部分是留在了时之政府的,因此这次一会合,就变成几乎所有刀剑男士都在时之政府的“本丸”中,只有次郎太刀、太郎太刀以及药研藤四郎还在外漂泊了。 其次,也就是三郎一直挂心的明智光秀了—— 三郎原本也只知道,在本能寺之变中,和他长相一模一样的明智光秀代替了他,但并没有看到明智光秀的尸体。但药研这一次就十分笃定地告诉了三郎,明智光秀已在那一日死亡,但他的魂灵并未消失,而是被误认为是“审神者(三郎)”,被带回了时之政府……眼下误会自然早已解开,但明智光秀自身才智出众,已经担上了时之政府外聘军师一类的职务,目前也在时之政府的本丸里心心念念想要确认三郎的安危。 先不说时之政府能不能在无数个世界里大海捞针一样找到三郎……就算找到了,以明智光秀目前这个只能飘的状态,也不可能主动来见三郎了。 不管怎样,刀剑付丧神和明智光秀的消息,或许算不上是绝对完满的好消息,但也都不是什么坏消息。于是有了药研藤四郎提供的信息,三郎就果断地将自己的下一站定在了时之政府。 ……这也就是万事屋们头秃的原因了,战国时代好歹有个明确的时间点,时之政府这玩意闻所未闻,去哪儿找啊!! 不要因为他们是万事屋就真的什么事都委托过来啊喂!!! 虽然在百年前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付丧神,但在三郎他们返回的时候,药研藤四郎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或许是出于对归蝶曾经如母亲般的疼爱无从回报的歉意、或许是想要回报因归蝶与明智光秀提升了力量的恩情,他最终留在了百年前,在归蝶寿尽之前都会始终如一日地为她驱散秽气、消除妖魔,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也能保持安然。 不过,考虑到时之政府在时光穿梭上的造诣,或许三郎回到时之政府的本丸后刚好能看到药研藤四郎……或是即使看不见归蝶也会日日祈求有人能保护三郎,而这种祈求目前在那时代只有药研藤四郎能够响应,哪怕是为了她心灵上的平静……但这都是不知是否会发生的后话了。 现在的重点仍然是时之政府——找到时之政府! 平贺源外连那——么大一个时光机都能造出来,找到时之政府也不难吧?! ……继万事屋以外被迫害次数最多,同样要隐隐化身为三郎专属打工人的平贺源外,在听到这种说辞的时候是很想喷三郎一脸酱油泄愤的。 就和万事屋不是万能的一样,技术宅也不是万能的好吗!!就算他能暗搓搓做个gps,你倒是给个时之政府的准确地点啊! 因此,接下了委托(问就是钱给太多)和接下了任务(问就是包全部材料费)的万事屋和平贺源外,只能在三郎自己都不知道具体详情的前提下独自努力了。 亲眼目睹了万事屋们一本正经地写了“时之政府”四个大字贴在招牌上邀请三郎过来——然后不出意外被撕了贴纸要求重做;平贺源外一本正经地用金属板敲了个鸟屋然后焊上“时之政府”四个大字——然后被要求重做并且连鸟屋也被收走了;桂小太郎一本正经地在脑门上贴了“时之政府”四个字——然后因为三郎并没有给攘夷经费而失魂落魄地自己离开了(所以为什么桂小太郎会出现)。夜斗对他们的种种神奇(敷衍)想法也是很叹为观止的。 第108章 算是唯一一个想法靠谱的人(神)了——夜斗一边暗搓搓地撸起了袖子、准备再一次在出手豪爽的委托人手下大干一场,一边很明智地先找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询问情况: “既然是要找时之政府的话,之前那个穿越的东西不能用吗?你们之前有去过吗?” 太郎太刀依旧态度平和、言语简练地回答他:“因为平贺先生的机械毕竟是初次制作并投入使用,主公的年纪也大了,用那个机器再穿越可能会存在一定危险。而且时之政府为了防备敌人,自身的坐标‘时隐时现而飘渺无常’*,无从在主公身上捕捉。也是因为这个,当时才会同意你们立刻将穿越机器拆掉的。” 夜斗当即来了精神:“那果然还是去过!当时是怎么去的,再试一次不就好了?” 太郎太刀蹙眉反驳道:“不。之前时之政府一度被时间溯行军攻破总部,眼下不知战况如何。但以前取得联系的时候,是由我、次郎还有石切丸三名神社大太刀……” 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了。 夜斗有些茫然地看过去,正对上太郎太刀若有所思、次郎太刀蠢蠢欲动的眼神。 已知太郎太刀+次郎太刀+石切丸=三个神性很高的付丧神=联系时之政府。 夜斗=神明=神性很高。 那么太郎太刀+次郎太刀+夜斗=? 第68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四天 ——夜斗万万没想到, 只是问了下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时之政府的情况而已,就差点把自己赔上了。 可恶,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居然打算重复一次上次与时之政府沟通的过程!想带着他一起拔褉*啊!只差一点他自称为神的底裤就要被扒掉了! ——没错, 一直说着自己是神明、还能收神器、也能斩杀妖魔的夜斗, 实际上只算是自称为神的无名神*。证据就是他没有神社,在高天原也没有神籍! 反观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这两个作为单纯的刀剑时就是被供奉在神社中的(并且还是非常有名的热田神宫),原本就在源源不绝地汇聚着人们的信仰。而与时之政府搭上边、从刀剑之身化为付丧神,为历史而战后,他们自然也因其义举以及讨伐时间溯行军的必要性而具有了神籍——简而言之。 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是正正经经的神,而三郎目前虽然是人,但看在神社与经久流传的传说轶事的份上,事后成为神明的可能性无限贴近百分之百。 可——恨——啊!! 为什么这三个家伙每个人都要对夜斗造成一次心痛打击啦!! 还有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药研藤四郎和石切丸……这两个家伙肯定也和次郎太刀以及太郎太刀一个性质的吧!这年头没有正经的神明身份都不好在三郎身边混了吗? 织田信长家到底是什么龙(风)潭(水)虎(宝)穴(地)啊!! 由于不清楚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联系时之政府到底是个什么机制——如果是满足了神明数量就可以, 那夜斗就真的暴露了。虽然确实拥有神明的性质、也在万事屋的磨炼下越来越厚脸皮,但要在两名付丧神面前揭露自己只是自称神明的事情, 夜斗还是拉不下脸的。 因此夜斗推拒了半天, 才绞尽脑汁想出来一个理由:“你们刚刚说得是通过‘褉’的仪式能联系上对吧!这个可是神器要做的事,你们应该是都有神器的一点点特质才可以这么做——总之, 这件事上我没办法!” 虽然不知道对不对(猜对了), 但姑且是将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糊弄住了。 眼见两个刀剑付丧神这么好骗,夜斗在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也有点小小的良心不安。不过他很快就积极提出了补救的方法: “既然你们是神明的话, 那么再找一个认识的同伴也可以吧?如果一时之间找不到, 从自己的神社也可以进入高天原的……问问看其他人就好。就算实在不知道, 我这里也有个家伙或许可以作为备选——大概吧。” 夜斗会作为备选的当然不会是螭这个野良。只不过,他是无名神,也是祸津神, 之前又长期被“老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地控制着做事,能认识的身处高天原的人选极其有限。能在夜斗这么个加了一堆限定条件的前提下还能与之相识的神器, 可想而知身份背景经历都不会简单到哪里去。 “我和次郎虽然被供奉在热田神宫,但并非主祭神或相殿供奉的神明。”略加思考后,太郎太刀还是谢绝了夜斗的好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神社数量锐减,我和次郎即使想要通过热田神宫前往高天原大概也难以达成。” “不都是一个神宫吗?为什么会——”夜斗的表情先是有些困惑,但很快变成了恍然大悟,“啊,因为你不是热田神宫的神明,而是跟着三郎吧。那种大地方就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顾虑啦。” “喔!夜斗虽然没有神社但很懂这方面!”次郎太刀拎着酒壶笑嘻嘻道,一句话差点让夜斗当场破防。 只是他人高马大,两个人都没有出刀的前提下,次郎的手臂也是要长夜斗一截的,因此轻轻松松伸直手就把夜斗拦住,坐视猫爪拳在自己前方数厘米处乱划。不过他很快又给夜斗倒了酒,本就好哄的夜斗没两下就被顺毛成功,一边喝着酒一边听次郎太刀继续道: “安心啦,我和大哥与热田神宫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不过这个时候,神社不是被拆除就是关闭,高天原的入口也多半被封锁了。我们原本就没去过高天原,也没有其他认识的神明——比起这个,还是选择更加简单的做法吧。” 第109章 夜斗偷偷摸摸又拿次郎太刀的酒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若无其事道:“比如说?” “你不是知道嘛,我和大哥都是主公召唤出来的付丧神。”次郎太刀轻描淡写道,“再召唤一位同僚就好了啊。” 夜斗:“!!!” 未曾设想的道路——不对夜斗他想过!他还曾经试图让三郎召唤付丧神然后给自己捞个神器用呢!! 所以果然是三郎召唤付丧神前还有什么特殊条件吧!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之前看他天天搬一堆古物过来给三郎摸结果一句话都没提醒他,实在是太坏了! “这可不是我们不想说。” 夜斗这种直白地写在脸上的心思,就算大大咧咧如次郎太刀也是能看得出来的。他干脆一把揽住夜斗的肩膀,强行碰杯对饮消灭矛盾,然后才继续开始解释。 “主公能召唤付丧神,是因为他是时之政府的审神者。他能召唤的只有我们这些刀剑男士,并且我们出现的瞬间也就已经和他契约了——夜斗想要神器没问题,但是我们这一类付丧神并不能真的当成神器去用,而且都是神明是无法互相指引道路的。” 所谓神明——其实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别看夜斗现在在积极努力地做着各种委托,他在刚诞生之时、被藤崎灌输了为所欲为的思想,那时的行事是完全的、属于孩童般的恶。而次郎太郎……不止他们,应该说所有的付丧神都是一样,既然是凶器化身而成的人形,怎么可能以善恶来界定? 只是夜斗短暂地遇到了、失去了曾经指引过自己走向正道的神器。而刀剑男士在仅仅作为刀兵之物存在的时候,也曾经感受过历任主人的信念与行事。因此夜斗才能从善恶不分的混沌中苏醒,即使仍然受藤崎掣肘也仍有自己的判断力。而刀剑男士们,不管他们是存在那时被使用的记忆还是不存在,那些过往都在影响着他们、决定着他们,并且与审神者一同为他们指明道路。 次郎太刀这么一说,夜斗也没脾气了。他当然也有想到这种问题!只是随时可能站在“老爸”的对立面、又没有武器可以用,实在太不安心。如今被直接说清楚了,夜斗干脆耍赖地将次郎太刀剩下的酒全部抢过来,咕嘟咕嘟喝个干净,才忿忿地一抹嘴: “好了啦!我知道了,所以到底是有什么要求,告诉我吧!这一次的收费绝对要很贵!” 这就是想要帮忙的意思了。 即使是太郎太刀,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这个暂时不用着急。”太郎太刀道,“主公已经准备前去询问茂茂将军。此次觐见,也需你帮忙了。” 第69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五天 于是又到了愉快的粉丝见面会、不对是觐见将军的时间。 自从知道了追星的正确(?)方式后, 几乎是每次见面茂茂将军都能给三郎带来新惊喜。这一次他衣着庄重——没有穿写了第六天魔王的外褂,剃了月代头的额头油光发亮——没有戴写了三郎名字的头带,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没有拿推扇或是打call棒之类邪物, 俨然就是一个正常的会见现场……是不可能的!! “要不三郎你还是快点逃吧?!”夜斗的手指开始颤抖, “我看这个人很有斯托卡*的潜质了啊!!” 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在这种角色看起来很正常、食物看起来很正常、家具看起来很正常的觐见现场,有一个唯一格格不入的东西——那就是三郎曾经给茂茂将军的合照以及亲笔签名。 你以为是茂茂将军把这个裱起来了?哈哈哈怎么可能! ——这种东西当然是原件好好地封锁保存,相同大小的复印件则拿出来贴·满·了·墙啊!! 将军的府邸修建得十分华贵大气,无论是茂茂将军的房间、还是用于会客的和室自然也都十分宽阔。无数张带着三郎潦草的字的照片密密麻麻地占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唯有门窗因为糊着和纸需要透光而逃过一劫,但和室的光线仍然因为照片的影响而变得昏暗,以致于大白天的, 德川茂茂都不得不打开电灯。更何况由于照片原本就不大,这么一贴上去乍一看很有种精神污染的恐怖感, 更不要说照片的两个当事人就坐在里面…… 将军!你怎么了啊将军!你为什么想不开啊将军!! “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德川茂茂表面上面无表情, 实际上十分困惑地问道,“我询问了万事屋, 他们(特指志村新八)说, 在特殊的日子将自己推崇的人的相关东西摆出来,是可以向外界彰显自己作为粉丝的爱与力量的行为。” “因为今天是信长公来见我的特别日子, 所以我也想将这个摆出来。我给信长公带来困扰了吗?” 夜斗即刻回答道:“别说困扰了, 当着正主的面这么做太奇怪了吧!不要这么相信万事屋啊!!” 三郎的反应倒是一如既往地平淡:“还好啦, 就是满墙都是我的脸,看起来有点眼花。” 德川茂茂沉吟道:“确实……是我疏忽了。那么我们换一间和室吧。烦请您随我移步了。” 夜斗:“等等所以这个就这么放着吗?这件事情这么简单就揭过了吗?!” ——所以这件事最终是以德川茂茂和三郎换到隔壁继续谈话,而夜斗被用铜钱聘请将墙上的照片全部揭下来告终。 隔着一面墙, 夜斗一边生无可恋地用铲子一点点尽量在不伤害到照片的前提下将其背后的强力胶铲掉,一边竖起耳朵试图偷听两个人的对话。 第110章 夜斗作为神明, 存在感只是属于容易被忽略、容易被遗忘这一类的,并不是完全的隐身人。但是德川茂茂即使注意到他也不会对他的出现有任何意见——就冲这份对着三郎的信任,夜斗才没有在看到满屋子照片的第一时间就如临大敌地将三郎拉走,此时也会放心他们二人独处。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以夜斗的耳力也能听清他们说的话,所以应该没什么吧? 夜斗在那边边听边忙,这边三郎已经态度轻松随意地向德川茂茂告知了自己的来意:名为借刀鉴赏,实为召唤新人。德川茂茂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三郎能召唤付丧神的事情,但是被粉丝滤镜糊住了双眼的他不仅毫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还对三郎能够直言相告大为感动,当即就拿出了德川家的藏物名册,大有将上面所有的刀剑全拿出来给三郎溜溜的意思。 他还诚恳道:“……在颁布废刀令后,也有少部分的名刀流入市场,被人收藏。您若是想要其他刀剑,我也可以为您联系。” 三郎摆了摆手,直接拒绝道:“不用了!身边跟着很多付丧神也很麻烦——我不太喜欢被很多人跟着。随便选一振就好了,反正也不需要带走。” “您就算带走也没关系。” 德川茂茂认真道。 “这些名刀,其实已经更近似单纯的藏品了。就算现在真选组、见回组仍有佩刀战斗的习惯,但天人的热武器更新换代太快了……刀剑,或许终有一天会被彻底取代。与其在我这里蒙尘,如果信长公能够发挥它们更大的力量,我想它们本身也会更愿意随您而去。” “就算你这么说。”三郎莫名其妙道,“我也只是把刀作为媒介召唤付丧神啦。本体的刀剑不受影响,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虽然是藏品,但是这些也是很值钱的!” 德川茂茂:“说的也是——” “而且,就算是在未来也会有人学习剑道,所以这些刀不管是就这么放着还是被人使用,都是有用的吧?我是这么觉得的。”三郎道,“之前还有人特地会去土方岁三的……展览馆?看他的刀和泉守兼定呢!” 夜斗:所以说这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乱七八糟的安慰啊! 但是德川茂茂却确实被安慰到了。大概并不只是因为粉丝的滤镜——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泛出一点轻松的笑意后,整张脸便立刻生动了起来。即使笑意很快逝去,那种柔和依旧残留在他的眉梢眼角。 “您说的没错。武器的话,是不可能永远局限于某一种兵器的。”德川茂茂说道,“但是如果脱离了这种枫眼光再去看待,就能看到它们作为武器之外的价值了。” 尽管这一次三郎也是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德川茂茂依然摆出了受教的姿态。他看着被三郎随意翻动、又因为刚刚说话而停住、手指指向的位置,略一思索,便对三郎道:“您既然不愿意选更多的刀剑,那么就您现在指着的这一振吧——不过,在之后,我出于个人的私愿,仍然想要再给您一振刀剑。那一振大概没有那么快送来,但请您务必收下。” “只多一个还是没问题的。”三郎应道。 “那这就太好了。”虽然是自己帮了三郎的忙,但德川茂茂却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高兴道,“那么我就去为您取刀!” 他没有呼唤不知在何方的小姓,一个人跨出了和室,在被日光照得暖乎乎的游廊里快步离开了。 等德川茂茂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夜斗才一脸凝重地从隔壁探出头来,对三郎道:“这家伙……三郎你确定没问题吗?我和你说,欠了粉丝的人情可是很难还的哦!” 三郎:“这样吗?你很清楚诶。夜斗也有这种粉丝吗?” 夜斗被噎了一下,倔强道:“——我以后一定会有粉(信)丝(徒)的!!” “我觉得茂茂自己很开心的样子。”三郎完全没看夜斗的表情,兀自思索道,“虽然我也觉得,被这么崇拜有点奇怪……不过以前的家康君和他很像诶,所以用对待家康君的态度就没问题了!” 夜斗不禁怀着偷师的心热切道:“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能把人家祖祖辈辈都收割成粉丝啊?!” 三郎:“……送了a书?这么看来我是不是要也送茂茂一本a书?” 没等夜斗反应,他又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算了吧。要是又被世世代代传下去,感觉更奇怪了。” 夜斗:“——所以你们这种关系到底是怎么建立的,太奇怪了!!” 虽然夜斗学到了万事屋的厚脸皮,但还没学到志村新八精湛的吐槽功力。因此他对于三郎与德川茂茂之间奇怪的被崇拜者与粉丝关系的质疑,根本没能打出几点伤害……虽说就算换成志村新八吐槽,对三郎来说大概也是不痛不痒就是了。 没过多久,德川茂茂的身影就重新出现了。 由于强力胶还没完全硬化、反而不好铲动,夜斗也放弃了立刻将照片处理的想法,打算在三郎拿到刀剑、送三郎回去后再折返回来处理。他毫无姿态地蹲坐在地上,看着德川茂茂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刀剑递给三郎,心里也没期待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然而。 就在三郎的手握住刀柄、将其一寸寸从鞘中抽出的时候,无数粉色的樱花凭空而绽。在这种完全乱了时节、不知为何出现的粉色花瓣中,一双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按在了三郎握刀的手掌上。身材高挑纤细、衣着庄重严谨的西装美男子气质犹如白菊,粉色调的短发服帖地贴在他的脸颊,越发显得他皮肤白皙、温文尔雅。 第111章 他握着三郎的手、令刀重新回鞘后,才含笑自我介绍道: “我是龟甲贞宗。名字的由来……呵呵。任君想象。 ”* 那个笑容不知为何,含有一种十分微妙的期待意味。 夜斗:“……” 虽然一时之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但夜斗还是从龟甲贞宗的发言中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是,你们刀剑付丧神还有这种类型的吗?我记得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不是这样的啊!! 第70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六天 彼时的夜斗尚未意识到龟甲贞宗的“龟甲”二字是什么由来, 而粉发付丧神气质与相貌都十分出众,因此夜斗即使觉得他当时那个出场台词十分微妙,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真的很可靠。 夜斗连其他神明都没怎么接触过, 更别说其中的付丧神类型了。再加上他以往的神器绝大多数都会化身成刀和他战斗, 所以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用过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的本体,夜斗也对他们有一种共同作战般的朦胧好感,更别说之后多次受到他们的照顾了。因此,就算在回家的路上,龟甲贞宗每次和三郎对话时都是一口一个“主人”,夜斗也只当这当成个人口癖……怎么可能啊!! 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对三郎的称呼都是“主公”!他只从银时和新八口中听说过的药研藤四郎称呼三郎也是“大将”!这个“主人”是那种更加轻佻、并且完全将双方定位为主仆关系的叫法*,配上龟甲贞宗那张清俊的脸,总觉得比起微妙, 更应该说是有点危险。 虽然他也不觉得龟甲贞宗能对三郎造成什么危险。非要拿什么来比喻的话…… ——果然就是你吧德川茂茂! 你选的刀好像完全继承了你狂热粉丝的一面并且还在奇怪的方向青出于蓝了!! 尽管龟甲贞宗和三郎是第一次见面,又有被召唤和召唤之间的关系, 但是这个新出现的刀剑付丧神完全没有疑虑地就接受了以后要为三郎战斗的事情, 并且肉眼可见地对三郎抱有十足的信任。尽管在三郎和德川茂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未与这两人相识,但因为自身存在感以及德川茂茂偶尔目露敬仰地回忆以前(其实也根本没有多前好吗)的事, 夜斗还是零零碎碎知道了一点类似于德川茂茂也是第一次见面就对三郎十分信任推崇的往事——这很难不让人幻视现在的龟甲贞宗和三郎啊! 这到底是德川茂茂有什么奇怪的buff, 还是三郎有什么奇怪的buff?! ——还不知道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与时之政府之间有着可以连成三角形的关系(?),今天的夜斗, 思路也奇妙地跑偏了呢。 这种跑偏日后会让德川茂茂和三郎哪个风评被害尚未可知——目前一起回去的龟甲贞宗, 除了称呼上有点怪怪的以外, 对于作为陌生人的夜斗还是很客气有礼的。 自觉有完美完成从太郎太刀处接下的委托,夜斗很不客气地又一次蹭了三郎这边的晚饭。后续太郎太刀等付丧神如何和龟甲贞宗介绍、交流,又要如何去联系时之政府, 这些事情夜斗是暂时插不上手也提不了什么有效建议的。总归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的话,不管是三郎一行人还是万事屋一行人, 都会直接地告诉他。 尽管生活到现在,也见过了不少的委托人,但夜斗还是觉得,三郎和万事屋都是其中最奇怪的——连委托也是。 这种轻松的、几乎能让他忽略掉一直没有出现的藤崎等人的心情一直持续了数天。 由于万事屋到底不是三郎专属的打工人,因此在他们对于寻找时之政府一事暂无进展、而次郎太郎这边也没有进一步的委托和提出需求的时候,他们仍然会接一些从找猫找人到修门修房的小委托的。而夜斗则不同,在龟甲贞宗和三郎回去后的几天里,夜斗几乎天天都要到三郎处报道,从蹭空调到蹭冰棍,几乎要化身为三郎第四个贴身护卫—— 然而这并不是因为偷懒。这只是目前尚不是万事屋正式员工的少年神明,还在心心念念德川茂茂说过的话……德川茂茂说过会再送一振刀剑过来的! 而且作为将军,德川茂茂嘴上说送刀剑,实际上必不可能那么寒酸!这个男人可是还兼具了粉丝的身份啊!夜斗就是冲着到时候德川茂茂可能会送来的其他对三郎而言没有用的礼物来的! 提前捡漏又怎么了!这是只有掌握了第一手情报才能完成的大事! ……不管是这种不知该评价勤俭节约还是该说小市民心态,还是这种完全没有用到有用的地方的眼光……总之槽点太多无处可吐,只能说一句万事屋属实对夜斗影响甚深,以及如果万事屋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会变成三人一神排排坐都来捡漏了。 但不管怎样,夜斗的蹲守确实没有浪费。 没过几天,就有德川茂茂派的人前来叩响三郎的门了。虽然将军一如既往地没有实权,但他郑重地向三郎送礼,不管他本人是乐见其成还是并不愿意,送礼的排场都不算简单轻便。真选组的人充当护送的护卫一路开路,曾经质疑过三郎的那个小姓领着几个从未出现在将军府邸的、似乎也是小姓的少年被围在中间,衣着相较于外面越来越西化的着装要更款式保守传统,但面料上十分精细。一个又一个的礼盒就堆在外面的车后备箱里,只有一个薄而长的盒子被他们直接捧在手上。 第112章 这么多人的涌入让旅馆都显得狭窄了许多。领头的小姓神色颇为不满,但三郎的不讲规矩、将军对三郎的偏爱、以及三郎发表奇怪言论的一幕幕还近在眼前,因此在叩门之后,他还是收敛起了这种不愉,将长盒恭敬地送到三郎手中,并且介绍道: “这是从尾张藩德川藩主处借来的胁差‘物吉贞宗’,将军大人请您品鉴。” 他适时地顿了一顿,准备在被应允进入房间后再叙述物吉贞宗的逸事——然而,自己跑过去开门的三郎长长地“啊”了一声,直接抓起盒子就砰地关上了门。 小姓:……? 三秒后,他再度开门,将明显开了个盒子盖儿、有没有拔刀都不知道的盒子重新放回到小姓手中,一本正经道:“已经品鉴完了。是不错的孩子喔!麻烦你把刀带回去了!” 小姓:??? 就三秒钟你能品鉴个屁啊——!! 原本还因为三郎似乎在德川茂茂出的地位越来越重而有所忌惮的小姓差点没能维持住表情,只觉得之前会心存怀疑而认真对待的自己简直太蠢了。他到底不是德川茂茂的亲信,也并不向着德川茂茂,因此只是确认了物吉贞宗还在盒中,就无所谓地将盒盖重新关上,带着一群人准备离开。原本排场盛大、应当一个个礼品被摆开介绍的送礼,还没正式展开就草草结尾,只留下一堆礼盒凄凉地摆在原地。 嗯,或许也不算凄凉——毕竟夜斗围着它们时表情就很热切嘛! 虽然送礼的对象不是自己,但夜斗看着它们还是两眼放光。他并不能算是一个非常守礼的人,但虽然好奇得不行,也只是先将礼物一个接一个地塞进三郎的房间里,催促三郎尽快去拆。对于夜斗而言,这些实物才算是真正的礼物,至于实际上的德川茂茂想要送的正菜——物吉贞宗,因为已经站在一边并进行了自我介绍,因此暂时对夜斗没有吸引力了。 没错,站在一边。 你以为那三秒钟三郎真的什么都没有干吗?不,他摸了刀并且召唤出了付丧神啊! 不过可惜的是,三郎本人对于拆礼物倒没有那么大的执念。因此即使夜斗对着那些名贵的礼盒以及包裹着盒子的布料一脸惊叹,三郎本人也还是对物吉贞宗更有兴趣。尤其是物吉贞宗自我介绍是德川家康的刀后,他一拍掌道: “咦。原来是家康君的家臣(刀)啊!感觉好像是遇到了认识同一个人的人——不过,我之前没见过他有这么一振胁差。” “因为我是在之后才到家康公手上的。” 已经知道了审神者是织田信长,尽管短时间内还没办法解释清楚三郎穿越的种种始末,因此也不清楚审神者目前是个什么状态,物吉贞宗还是相当自然地就跳过了“本能寺之变”一类的字眼,笑容灿烂地说道: “虽然在家康公的手上时,我还只是刀剑。但是记忆中,也有多次听闻您的名字!” 第71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七天 物吉贞宗的话还真不是恭维。 刀剑经历过的时光太过漫长, 更何况从锻造出来后无可避免地无数次被收藏、被转手。因此能在他们记忆之海中留下一些痕迹的,也只有名将——只有优秀到能被历史留名的人,其精神和意志才可能感染到只是死物的刀剑身上, 连带着让他们化身为付丧神后也印象深刻。 物吉贞宗正是被德川家康命名“物吉”的。作为最后统一了天下的人, 德川家康当然让物吉贞宗印象深刻。原本一人一刃,就算有再多相处也不可能被记住每一个相处的情景,但物吉贞宗仍然能够笃定地说出听闻三郎名字这句话……这就完全是德川家康的问题了! 世世代代信长粉丝你以为是开玩笑吗! 织田信长都能把不动行光放在膝头唱歌(三郎:我没有),德川家康对着物吉贞宗说说话吹吹偶像怎么了! 尤其是织田信长从连尾张都没办法全部支配、到之后坐拥数国强敌与他交锋前就倒下*、再到突兀死于本能寺,这运势前后简直天差地别。相比之下,德川家成长的速度比织田家慢了不止一点,相较于织田家的富庶简直是一路穷过来的,可以说是辛苦大半程全靠最后逆袭。不管是德川家那是实力确实强盛、还是冥冥之中存在天命及巧合——总之, 在带着物吉贞宗上战场后,德川家康出阵必胜。因此他也不可避免地因为这份好运, 联想当年争霸天下事业如日中天的信长公。 “——‘若是信长公在最后也能有这份幸运会如何呢’, 记忆里经常会出现这句话。” 物吉贞宗笑道。他的五官俊秀清雅,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格外灿烂, 带着一份无害而具有感染力的活力, 仿佛蓬勃向上的小太阳。 “虽然家康公看不到了,但是把我送到您面前的人, 大概也有着一样的想法吧。这次真的来到了信长公的身边, 所以接下来相处的日子里, 我也会努力将幸运传递给您的!” “家康君还这么说了啊。虽然好事和坏事要来的时候也挡不住……不过,能有点幸运也不错吧。好好干哦!” 三郎道。 努力将注意力放在礼物上的夜斗喃喃自语:“……可恶,幸运吗, 为什么这个家里来的尽是些让人嫉妒还听着好听的家伙……我也想要这样啊!!” 这番悲痛自然是被他带着怨气碎碎念了好一通才消解掉。对于他的低气压,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已经很熟练地放他自己生长一会蘑菇了——毕竟出身如此无可更改, 只要晚餐是夜斗喜欢吃的,这个少年神明很容易就会为这种小事高兴起来。 第113章 这大概也是一种会珍惜身边善意的珍贵质量。尽管夜斗目前仍然是处于观摩着太郎太刀、次郎太刀甚至银时等人,学习着如何以其他方式被人记住的阶段,但在那些跌跌撞撞之外,他的本性其实就已经有着让人喜欢的成分了。 不过,既然又一个刀剑男士出现在了三郎身边,那么接下来就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拖延了数日的重头戏了。那就是—— 联系时之政府。 别看三郎在这时代呆了这么久,结果时之政府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属实是因为不可抗力。宇宙中世界何止千万之数,时之政府实在是没有这个人手和时间将所有世界都翻上一遍。能提供给三郎四次元空间袋和完全能带着子孙后代一起躺平的物资(小判),他们就已经是在努力了——由此可见,对时之政府来说,审神者也是相当珍贵的存在。因此,只要三郎这边能主动向时之政府提供自己这里的位置,时之政府是绝不可能放着三郎不管的。 那么如何联系,就又要回到那个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对夜斗提起的仪式“禊”了。 据夜斗所知,这个仪式主要是用于惩处犯下罪行的神器。毕竟神器犯错,神明(主人)担责。只有神器忏悔,因为他的邪念而入侵到神明身上的污秽才会断掉根源、被彻底驱散。 在刀剑男士这里,仪式还是一样的净化仪式,主要目的就是一个——都已经用“禊”了,可想而知情况很紧急吧?刀剑付丧神说不定受污染了吧?那审神者很危险吧?都知道审神者很危险了时之政府还不快点联机? ……也就是类似于无信号的时候拨打紧急电话,唤醒时之政府留在审神者和付丧神身上的最终保护措施一类的事了。 所以仪式中至少要有四个付丧神,一个担任被惩处的角色,另外三个作为执行人。由于实际上并没有人感染污秽,因此这个至多也只是驱散一下沾染的人气和浊气,不会带来任何伤害。 那么在场四个刀剑男士,到底谁会成为那个被惩处的幸运儿—— “那就你吧。”根本不带犹豫的,三郎直接指向了从刚刚起就含笑看过来的龟甲贞宗,“太郎和次郎之前做过这类事有经验,也不好让小孩子(物吉)去——所以这次就辛苦你了!之后给你涨工资,加油干吧!” 龟甲贞宗闻言,秀美的脸上笑容更真切了一些,眸光温柔似水,脸颊也因为刚来没几天就被赋予如此重任而泛起浅浅的晕红:“是,感谢您的信任。主人大人的命令我会执行到底的——就算存在疼痛也没有关系!不愧是您,一眼就选中了我来做这件事!” 夜斗:“先不说你们这次根本不存在疼痛的副作用,你发言果然有问题吧!!” 备受三郎等人照顾的少年神明当即左顾右盼,试图向太郎太刀等人提醒: “这种发言如果要说是什么乐于奉献也太牵强了!你们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上一个对银时做出类似(且更过火)发言的可已经因为夜袭被绑起来了喔*,为什么你们付丧神也会有这种——” 龟甲贞宗:“啊关于这个,现在就有在绑也说不定呢?” 夜斗:“等等所以你到底在绑什么……不对你到底绑了哪里……不对会若无其事做出这种发言你就不觉得辜负了你的脸吗!好歹看看你的池面脸啊!” 然而辜负了夜斗的敏锐以及一片好心,在场的其他几个人都没能意识到存在什么问题。 太郎太刀:“奇怪……吗?身为刀剑,能派上用场是值得庆幸之事吧。况且还是与我不同的、尘世也可使用的(刀剑)大小。” 次郎太刀:“如果这次一次就成功的话,那就可以一起喝庆祝的酒了!” 物吉贞宗:“我会加油的!如果运气能在这一次也发挥作用就不用担心了吧?” 夜斗不由得怒道:“你们几个除了太郎,其余的人完全都跑题了吧!!” 所以最终,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能决定一切的审神者·三郎身上。 “我只被女孩子夜袭过(指刺杀)——换成男孩子还是算了吧。”唯一一个注意到了夜斗警告的三郎困扰道,“不过一般也是次郎和太郎帮我守夜,很可靠喔!现在还是先准备联系时之政府吧。” 已经从容站定、就等着被其他人进行仪式的龟甲贞宗“哎呀”一声,神情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满足:“放置我吗……呵呵,我会好好忍耐的。” 夜斗:“……” 夜斗神情凝重地用手肘碰了碰三郎:“喂,你要不要购买我的守夜服务?看在合作过的份上给你打八折。” 第72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八天 尽管三郎最终还是果断地拒绝了夜斗的建议, 但面对龟甲贞宗这么一个奇男子,对于刀剑付丧神这个物种的属性产生了极大怀疑的夜斗最终还是选择等着看这个仪式展开。 ——然后一旦有什么问题,他可以抄起三郎就跑, 从此这个委托人就被他垄断了, 简直nice!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几个付丧神不管有什么问题都不会影响到三郎,但大概是之前身处乱世、三郎又随心所欲到处乱跑,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对三郎的安全都十分看重,当然乐于看到夜斗帮忙成为一道保护防线。 夜斗也没闲着,在龟甲贞宗被另外三名付丧神呈三角形围住的时候,终于通过撒娇(?)耍赖恳求的方式得到了三郎的同意,兴高采烈地从德川茂茂送的一大堆各式各样都有的礼物中眼尖地拖出一盒高级点心大吃特吃起来, 可谓是将吃瓜群众事不关己的姿态摆了个十足十。 第114章 由于付丧神作为神器而言并不够格,因此在仪式开始之前, 刀剑男士们先是取了净水、泡入香草后, 才将刀尖对着龟甲贞宗,舀水对着粉发青年一点点淋下。 涓涓细流带着一些零星的绿色草叶, 沿着刃面向下滑去, 清透的水光柔化了刀刃锋锐的冷光,落在粉发青年的头顶上。约摸是因为水流入眼睛的感觉并不好受, 龟甲贞宗不由自主地半眯起眼, 被打湿的睫毛稍稍一眨就能掉下细小的水珠, 眼镜也被水汽在底端染出些蒙蒙的白。他的粉发、白色西装与披风,都被水流浸出了灰色的湿迹,唯独脸颊因为仍源源不绝有水流顺着脸部弧线滑下, 越发显得皮肤莹白如玉,神情不卑不亢, 即使外表变得狼狈也仍然无损其高雅气质。 ——如果没看到他脸上越发热烈的薄红,以及在被水冲开一点衣领后,隐约可见的藏于黑色衬衣之下的一点红色的话。 夜斗缓缓放下了拿着点心的手,只想冲过去摇醒付丧神们——哦摇醒龟甲贞宗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其他付丧神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啊!!你们就不觉得这个人和你们画风不一样吗?!虽然外表上的画风可能很合,但你们性格上有一个人完全跑偏了方向了!! 不管夜斗怎么大为震撼,龟甲贞宗都不为所动——从这个男人能半点不脸红地说出隐含深意的虎狼之词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不是会受外界影响的那类人(刃)。此刻他被水淋湿、微微扬起下巴,半眯起的眼中仿佛带着些许流光,若是完全睁开,想必会是十分热烈的、紧盯着三郎的眼神。但就算如此,那种热切与确定主人态度的执着,仍然极具存在感地追寻着付丧神们的主人。 与大惊小怪的少年神明不同,相貌仍然年轻的男人若无其事地吃着夜斗拆开的点心,轻松惬意得简直像是旁边根本没有人在看着。这种下了命令就任由他们去做、几近于漫不经心的坦然,或许会被其他人当做不负责任、不在意,但龟甲贞宗却能隐约察觉到这之间的不同——哪怕他与三郎相遇之日尚短、彼此都没有过了解。因此已经被水淋湿大半的打刀付丧神纵使被忽视,神情却越发激动起来,喉结上下耸动,竟然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 水流终是流尽。 些许草屑还粘在俊逸出尘的付丧神的发梢摇摇欲坠,而他形容上的狼狈反而更凸显了他脊背的挺拔,连嘴角含着的笑意都像是真诚高雅至极。凛冽的灵气在以水流淌过刃面的时候就已经渗入其中,无声绞杀着流过的区域内含有的浊气。然而打刀付丧神眼眸干净清澈、灵力纯净清透,这些水流像是薄薄地给他洗了个澡一样,没能激出半点污浊的部分——哪怕是这些日子里与人接触时沾染上的人间之气。 “……没有用吗。”太郎太刀放下手中高举的大太刀,端肃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转瞬即逝的失望,“是因为龟甲被召唤的时间太短、尚未沾上此世气息?” 龟甲贞宗含笑道:“那真是求之不得,如果能浑身上下都带有主人的颜色!——虽然想这么说,不过,这或许反而是不可能的吧。” 他的面上还留着湿迹,但和糟糕到简直让人不忍直视的第一句话相比,后一句话总算是带上了与面貌相符的可靠。不过,也和口上的糟糕话语不同,粉发付丧神抬手拭去脸上水珠的行动干净利落,从盘腿状态下站起时也不忘态度友好地向扶了他一把的物吉贞宗道谢。 三郎对于失败这件事本身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态度,倒是对于他们话语中的意有所指十分好奇:“是有什么原因吗?简单点说给我听。” 龟甲贞宗神情亢奋:“好的!既然是主人大人的命令!虽然不是我想要的那种,那我也会努力去做的,接下来就由我——” 夜斗冷酷无情地打断道:“——由我来说!谁还不是个神明了啊!” 虽说三郎不是神明,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但他不仅是夜斗的金主、还是目前出钱提供了付丧神们所有食宿的金主……所以夜斗毫无保留地就将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和盘托出了。 首先,付丧神或是神明灵力凛冽纯净、会自发排斥周围的污秽,而一旦被污染,轻则像夜斗之前那样染“恙”、被污染的地方青紫疼痛;重则像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刚穿越时一样、成为凶性毕露的时间溯行军。神明与污秽就是如此难以兼容。 但也仅仅是污秽罢了。 就算是神明也不可能每天每时每刻都往外释放灵力驱散周围污浊,一来是太过浪费灵力不说,还需要专心致志,难以去做其他事情;二来是没有必要——人世间、尤其是已经基本维持住了表面和平的这个世界,即使浊气再重也颇为有限,而他们原本就在无意识地散发着微量的灵力,已经足够将四周环境影响到一个不会让自己感到不适的程度,没有必要非要让身处环境一定变得干净透彻不容一丝污垢。 所以,这种并不是绝对“干净”的环境,自然会存在些许微薄的浊气粘附上来,只是它们不至于像污秽那样有害,也不会累积在身上,基本上是挥挥手就散的程度。况且夜斗也好、太郎太刀他们也好,一个个的都要饮食饮水,既然要接触人世间的东西,那么当然不可能一点与人类相关的东西都不沾上。喜悦也好、怨憎也好,这本来就是人最基本的情绪,他们既在此世生活,自然不可能全部规避掉。 龟甲贞宗自从被召唤出来也已经过了几天了,吃了吃了喝也喝了,结果被当头淋水洗净竟然没有反应,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第115章 “我觉得以这个性格,当头一盆水浇下来马上浑身冒黑烟才是正常的。”夜斗不禁吐槽道,“但是作为神器完全没有因为邪念受惩……你这家伙不是因为太过坚定那些奇怪的想法完全当成了行动真理了,就是其实本性还算正直良好……不过就算正直良好,会说怪话的趣味也太让人适应不了了!三郎你完全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内涵吗?!” 三郎道:“虽然对我说这种话是有点奇怪啦。不过有自己的个性也不错,不可以太指手画脚喔!我是觉得,如果都是一种性格的人也没意思——对了,为什么夜斗你会听懂他的话的内涵?有特地了解过吗?” 夜斗:“……这不是重点!” 三郎:“这么一看你们说不定相性挺好诶。” 完全被三郎的跑题打败了——并且在龟甲贞宗一本正经地抱怨着“我只会对主人大人这么说哦”的话语里,夜斗只能抹了把脸,强硬地将话题拽回来:“总之!这次你们不是失败了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要多试几次吗?” “关于这个,”物吉贞宗出声道,“我觉得再试几次应该都没有用。” 衣着颜色很浅、但绝不朴素的少年笑容依旧十分阳光,即使在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想法、稍稍板起了脸的时候,那种活力依旧能从身上渗透出来,就真的像是他所说的“要将幸运带给别人”一样。他稍稍歪了歪头,很快就组织好了语言道: “虽然主人说这里是江户时代末期,应该很混乱才对。不过,我感觉这里的气息很干净,就算多待一些时间,能沾上的东西也很有限,这种程度是没有办法触醒时之政府的紧急联络措施的吧?” 夜斗立刻就反驳道:“怎么会!我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超级糟糕啦!毕竟是天人最多的地方。就算是之前用秽气的核给这里大扫除了一下,现状没有改变,这里过了这么多天肯定早就恢复……” “成、原来的样子?”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已经控制不住地低了下去,脸色也倏而苍白起来。 ——没错。他、太郎太刀、次郎太刀……他们三个一直生活在这里,就算周围环境在不断发生小小的改变,他们也如灯下黑一般,也没有办法察觉到。 从人的怨恨、不甘之中生出的那些秽气、那些污物、那些妖魔……为何直至现在,都没有新出现过了呢? 第73章 在江户的第六十九天 歌舞伎町仍然是一片祥和。 这片祥和已经维持了太多天了。如之前那般让人感动的事情不断发生着, 令整个歌舞伎町都焕发出一种富有人情味的欣欣向荣来。原本对于这种欣荣夜斗也是很开心的,但在物吉贞宗无意中点破其中疑点后,这种活跃的温情在他眼中就褪去了富有生机的表象, 变得让人胆战心惊起来。 若是在泥沼之中, 谁不会希望有人为自己搭把手呢? 眼下的歌舞伎町、江户、甚至整个国家,都在泥沼之中。被压迫带来的灰色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滋生,酿就的妖魔蠢蠢欲动引诱人心,随时可能在生活的重压上添上最后一根稻草,将人推往自我了结一途。秽气的消失看似人们都变得和平友好、不会有将人的情绪催得更坏的恶性循环、人们终于找回了生活的勇气……然而。 那只从泥沼外伸出的手,是虚幻的。 这种看似生机勃勃的情形,是建立在天人对于这个国家的压迫愈演愈烈的基础上的。天人建成的权威一日没有倾覆,这个国家的人类就要挣扎在泥沼一日。被虚假的生机蒙蔽就会忘记自己还在挣扎中, 而原本已经自我催眠、麻木于现状的精神突然被搬开了大石,被重新压回去的时候就会更加脆弱, 看似精神起来的一切也会溃散成比之前更坏的状况。 这就是为什么世间万物自有规则, 为什么神明明明与世间众人息息相关,却总是不直接介入人世。 状况越坏、痛苦越重、秽气越多, 这些都没有关系。因为麻木和痛苦会在人群中传染, 不甘与振奋也一样会在人群中传播。只要人本身的精神能够坚韧起来,即使这个时代再坏也能度过。神明在这过程中只能作为推手——例如毘沙门天在以前会四处巡视、消灭妖魔, 这是因为妖魔实际上是秽气过多累积的结果, 本质上并不是要扫清所有秽气。 就和要达成平衡一样。秽气越深重, 这时代中会出现的那些人影响力就越广泛、破局就会越彻底。对人类来说,这种将事情放在天平两端称量的思维实在太过无情,但是撇去一切去看的话, 任何时代发展都是如此,并不因为情感偏向而有所改变。 何况, 神明受人类信仰而生,是做不到完全摒除情感的。但即便是神明,其实看到的也只有自己的信徒数人,力所能及的也只有自己神社那方寸之地。 就算夜斗并不是正统登记过的神明,他也清楚秽气过多过少都不恰当。只是如果神明有位阶,他这种都没有信徒记住的类型一定站在最底层,不可能知道秽气正好的“度”究竟在哪。以他这种朴实的眼界,无非也就是看到妖魔肆虐而自己又有能力的时候,会去杀妖魔——所以,当这种前所未有的、秽气过少的情形出现的时候,夜斗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不知从何下手的茫然。 而被点醒的他,就算游离在世外,也后知后觉歌舞伎町的欢畅有多不合时宜。 天人还在,那这种富有希望的假象也就只在它们眼里代表着可以更加苛刻……直至将这片土地变成和其他地方一样的死气沉沉,才代表剩余的价值也被榨出来了。 第116章 而这外力导致的昌荣其实会一直持续下去,因此那些苛刻的行为得不到真实的反馈,鞭子会不断地抽打在这个地方的人的神经上。秽气消失不代表人就此失去了负面情绪,更不代表人的振作是真的振作,也不代表那些没选择自我了结的人不会踏上精神崩溃的路途。 这光是想想就让人浑身发抖。即使夜斗理智上很清楚地知道,也用秽气之核去吸收秽气的自己只是想要让歌舞伎町的人有个相对美好的周末、现状没有改变的话秽气会很快再生、这种情况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也改变不了,在这一刻蔓上他背后的冷意,与仿佛一切都能归罪于自己的惶恐。 “三郎、物吉!”夜斗脸色已经糟糕至极,病急乱投医般地死死握住这两个人的手,“你们有什么发现吗?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你们一直以来都运气很好吧!” “这个事情不尽快解决的话、不,如果蔓延得到处都是的话……” 因为没有见识过具体的后果,夜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他本能地不愿意去看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目前他唯一知道的能吸收秽气的道具,就是那个被平贺源外制造的机器压缩出来的核——哪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也只能先想着从这个开始查。于是他很快就丢开两个人的手,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一咬牙直接从堆成小山的礼品盒上跳过去,开窗后一跃而下: “我先去看万事屋给定春的狗窝还在不在!然后再去垃圾处理厂那边看看!有时电话联系我!” “这就走了吗?我还想说吃的东西太多吃不完诶。”三郎遗憾道。 “现在夜斗大概没有心思在意点心吧。”太郎太刀平静道,“虽然夜斗说了秽气之类的——但我尚且有些想不通。主公是怎么看的?” “我没有什么发现。”三郎答道,捏着自己下颌思考了两秒后,倒是突然道,“不过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果然还是那个藤原(藤崎)吧!” 他自顾自道。 “因为我让平贺源外做了机器,直到现在也没过多久。一下子出现这种事,然后藤崎刚好好像对妖魔之类的很有研究,也就在附近。很难不联系在一起。” 虽然三郎看起来像是毫无根据地瞎猜,但是太郎太刀到底是亲眼看过三郎争霸天下的——只有单纯的运气好是绝无可能达到织田信长几乎拿下整个日本的地步。因此他并不怀疑三郎的判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主公所言也有一定道理。” 就在太郎太刀思考着准备要继续说点什么的时候,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铃刺耳尖锐,次郎太刀因为离得近很快就接了电话——等到挂断的时候,从来都是笑容明媚、相貌妍丽的大太刀难得地冷下了脸,眼角飞扬的一抹红色也倏而多出了腾腾的杀气。 这一刻,他男性英武的一面铮然显露。 “是新八的电话。” 次郎太刀道。 “平贺源外被袭击了。” 如今夜斗虽然不在、也不知道能探查出什么结果,但除了初来乍到的龟甲贞宗与物吉贞宗还不明白情况以外,其余人都已经敏感地知晓了真相——秽气的异常恐怕正是因为平贺源外制造的装置,否则在真选组都对平贺源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不会有人想不开去袭击有大堆机器人保镖的江户技师。 即使知道有错的从来不是技术,而是使用技术的人,但无论是太郎太刀还是次郎太刀都不可避免地多了份懊恼。 此时此刻,反而是三郎仍然十分镇定。相貌年轻的男人神情甚至带着些平日常见的散漫,就好像已经发生的事情、未能发生的事情,无论是什么都无法动摇他的心神。夜斗的焦急、次郎太郎的懊恼,这些类似的想法未必不会被他也想到……然而,这些已成定局的事就如青烟一般,无法让他驻足回望片刻。 “这样吗?”三郎说道,“唔——最近茂茂将军或者天皇,有什么出去的打算吗?”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但次郎太刀还是在回忆之后认真回答道: “现在这个时代的历史人家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不过,因为之前新旧币兑换的事情,茂茂将军打算向江户一定年龄以上的老人发放赈济米进行补偿。因为想建立主公的神社,似乎也想要上洛去和天皇及皇储会面敲定具体事宜。” “送米的事情不用考虑。我觉得茂茂君现在还很难做得到诶——那么,应该就是最近打算上洛的时候了。” 三郎直接下了判断。 “太郎……就你了!接下来你去平贺源外那边守着,后续肯定还会有敌人去找他。其他人和我一起去找茂茂将军,然后尽快上洛。” “——我觉得茂茂他们也会很快被袭击。” 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依然是平淡轻快、就像是以往在说想吃什么一样。但在过了正午而不再剧烈的光线里,他棱角分明的脸被打出一片阴影,眼中那种生气勃勃的光芒在光中被淡化后,剩下的就是在战国时代积年累月而出的、慑人的压迫感。 连同他风轻云淡说出来的具体内容,也如骤然出鞘的利刃一样,倏而破开了仍然朦胧混沌的局面。 这个男人,在运气极好、心思澄澈、直白好相处之下,那一点锐利起来时能让人毛骨悚然的眼光,从未曾消失过。那些强敌纷纷与他交战前就意外死亡的逸话之前,更多存在着的,是那些同为历史名将的人心照不宣地、将他放在同一水平上的忌惮。 第117章 【——这个男人,是个绝对不能轻视的对手。】 他是,织田信长。 第74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天 上洛, 即是前往京都、朝见天皇之意。* 德川茂茂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去上洛的——他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了赈济米一事。在三郎的提醒(三郎:有这回事吗?)之下,他也意识到了新旧小判更替一事势在必行,不是他以个人之力就能改进甚至阻止的。只是要就这样放着什么都不去做, 这位将军也于心不安……于是, 本着“至少先拯救一下没有工作能力的贫弱老人”的怜弱心态,他决定先购买米粮去进行分发。 只是,幕府的金钱并不是这位年轻将军能支配的。 事情就是如此可笑。但凡将军府邸有一点损耗,他们都会出资去修建;但凡将军需要什么排场或服饰,他们都会出钱去购买;甚至将军对于三郎的在意以及供给金钱,他们也只将三郎当做能给将军取乐的人,毫不顾惜这点支出。而一旦将军想要做什么事——就像是这次的发放米粮,他们就立刻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拱过来相互撕咬。一桥派不希望德川茂茂地位稳固, 更不希望攘夷的星火因为民心黯淡下去;幕府中人也只乐见德川茂茂继续当一个不问世事、被放在供桌上的傀儡,而不是真的拥有支配的权力。而在这种畸形的金钱世界里, 幕府的财政又是如此摇摇欲坠。 天人尚未给出示意, 德川茂茂的将军之路就已如此艰难。 饶是如此,他还是在三郎等人突来来访的时候摆出了见客的礼仪, 没有露出一点苦恼的神色。被三郎直白地提出要上洛的时候, 他也只是略想了想,就诚挚地发问道: “这样做会给信长公带来帮助吗?” “不知道喔。”三郎直白道, “我是觉得那个人想对你们下手, 肯定要提前准备——那么我们直接先出门, 他准备仓促了应该就比较好应付。” “那若是对方放弃针对我呢?” “也不太可能。毕竟都已经对其他人下手,说明他很有自信吧?”三郎笃定道,“而且你这边又很多其他势力的人……尽快出发喔!” 德川茂茂闻言, 原本端正严肃到像是面无表情的眉眼也柔和了下来。 “十分感谢您。”他认真且发自内心地朝着三郎下拜,“这件事情并不关您的事吧?” 三郎:“也不能说完全无关?毕竟搞不好就是因为我聘请平贺源外干活才有的这种事——” “有心人想要利用的话, 什么事都可以利用的。您可以置身事外,但是愿意对我示警和伸出援手,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德川茂茂道,“我也……确实不想要在这个时候就迎来终结。” 他眼神澄澈,尽管表情还是习惯性地维持着所谓“威严”的样子,但那稍许的柔和就像是赋予了他整个人一种即将破茧的轻灵,连同那句仿佛贪生怕死一样的话都显得另有意义。 没有继续在客套上浪费时间,德川茂茂直接道:“那么需要我做什么吗?什么时候出发?” 三郎:“喔,那现在就走吧!” 三郎说的“尽快”,那就真的是十分现实的尽快了——在战国时代的时候他要去京都也是随随便便骑个马就出门了(然后一堆家臣侍卫在后面要了老命般地追),如今天人带来的科技让交通工具有了大幅度的改进,简直是助长了他这种说走就走的作风。 压根没给德川茂茂收拾行李的时间(三郎自己也没带),一人三付丧神就以三郎在前方开路、其余几刃将德川茂茂夹在中间的模式,半点不耽搁地就往大门口走去。守在门口的见回组队员直接被用刀鞘拍了后颈放倒,拿到驾照了的次郎太刀熟练地启动从真选组那边(强行)借用的车,一群人直接就着从报刊亭买的地图就朝着京都一骑绝尘而去。德川茂茂甚至没来得及写明事情始末,只潦草地留下了“我去上洛”的字条——在见回组成员倒地之后揉成纸团丢过去,并且在事后为了让人安心,还借用了三郎的手机拍了几个人的合照照片,发送给见回组局长佐佐木异三郎和真选组的上司松平片栗虎。 ……这根本就已经是劫持了吧!快成这样是哪门子的上洛啊!! 在收到照片的那一刻,见回组局长和真选组上司的手都不禁微微颤抖。 德川茂茂本人也有点恍恍惚惚。他对于自己身份的贵重程度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时候不用想都晓得他这么一走,江户属实要乱成一团……但他看着就在旁边和他挤在后座上的三郎懒散的侧脸,内心又奇妙地安定了下来,甚至有种后知后觉正在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紧张,宛如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连两手都放在膝盖上地坐好。 “说起来去见朝廷的人是不是要穿得好一点——喔,你这套衣服就很正式嘛。”完全不带犹豫地把德川茂茂拉上车后,三郎毫无紧张感地打了个哈欠,“咦,那我是不是也要去准备新的衣服?……好麻烦。” 德川茂茂闻言双手齐动飞快开始解外套:“请不用担心!我的可以给您穿!” 三郎断然拒绝:“这就算了。这个天好热,我直接这样去就行了。” 于是德川茂茂又遗憾地将外套搭了回去——随即他注意到三郎画中的意思,不敢相信道:“信长公是要和我一起去朝见天皇吗?” “没错——既然你说他们也是我的粉丝,那我应该见得到吧?” 第118章 三郎一手撑脸,百无聊赖道。 “怎么说呢……我觉得如果只是击退袭击者,其实也没有用。” 他说得随意,但德川茂茂像是正被老师考校一样,沉思了好一会后才抬头挺胸地说道: “您会尽快带我离开,是因为将军府内眼线众多,我若是和您约好时间准备,这一期间就已经可能被人发觉并提早布置了。”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德川茂茂做什么都有可能,但是他本人是个并不会阴谋诡计的人,而且最近执着的两件事——赈济米与上洛,都是目标明确,即使德川茂茂本人还没有决定具体行动的日期,但是那些盯着他的人早就比他更早地做了准备。 而赈济米一事上阻力重重,德川茂茂既有种“信长公肯定看透了我最后只能选择先上洛”的骄傲,又有种无能为力的失落。 就算对三郎有着迷之滤镜,德川茂茂也知道自己漫无目的地外出会十分危险。不管是对幕府仇恨深重的攘夷志士,还是一直想着让一桥喜喜继位将军的一桥派,都有可能借机对自己下手。反而是天皇脚下,即使同样没有实权,所有人都还保持着对天皇的尊重,而戍卫京都的军队也是幕府出资供养。只要能尽快抵达京都,一切反而会安全许多。 这么看来,上洛反而是最好的选择了。 “如果敌人想要取走我的性命,那应当是有什么事是只有‘我’死才能达成的。实不相瞒,我目前仍有价值的仅有这个将军的位置……” “而说来惭愧,这个位置,实际上是随时可能被夺走的。” “将军的位置在谁手上,并不是由我、一桥派或者朝廷决定的。即使目前身边没有护卫,我也是‘将军’,敢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的……这次要针对我的人,是天人、或是攘夷志士吗?” 说完了这番话后,他又微微歪过头看向三郎。 德川茂茂的坐姿依旧十分端正,再加上表情严肃,这种歪头看人的样子属实有些吓人。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等待着评价一样,于是连有些乱的衣襟都多出了些可爱来。 然而三郎完全没有给他的答卷打分,痛快道:“我不知道喔。不过我是觉得都有可能啦——毕竟江户这里什么都凑在一起乱七八糟的……要一下子把幕后黑手彻底铲除,我觉得暂时办不到。但是如果是因为平贺源外的机器导致的这次事件,那么把机器毁掉就没问题了吧。” 机器与妖魔不同,是存在实体、占据空间的。平贺源外那样的人也只有一个罢了,照着图纸制造的东西,永远脱离不了图纸本身的模样。 江户太大太广,不同的警察组织互相看不顺眼,平常难以通力协作。但只在一件事上除外—— 关乎德川茂茂安危之事。 三郎也好,万事屋也好,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收集到那个幕后之人的信息和机器的藏身处。但是将军意外失踪(上洛),哪怕留下了上洛的字条,在未能确定德川茂茂的具体去向时,两个警察组织联合起来对江户进行挨家挨户的搜查排查,几乎是注定发生的事情。 相比之下? 会想要对平贺源外杀人灭口、会想要趁德川茂茂外出之时偷袭……不管幕后之人会不会做这些事,又会在这些事中派出多少人手,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不管他原本想要利用平贺源外的那个机器做什么,都已经被釜底抽薪。 第75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一天 三郎带着德川茂茂说走就走闹出来的乱子, 暂时还没那么快影响到万事屋们。 此时又不得不说一切皆是天意了——在将那个诱捕了妖魔的大型秽气笼拆拆补补作为定春的新狗窝后,一口下去能把银时整个脑袋咬进嘴里的白毛大狗显然对自己的新住处很不满意。就算银时挖着鼻孔说这是后现代艺术风格、志村新八拿来从纸壳箱上拆出的纸板又贴又垫、神乐拿着马克笔在上面涂涂抹抹……以这三个的艺术水平和相互拖后腿的德性,最终的成品只能用“狗都不看”来形容。 并且因为多了个夜斗住, 万事屋的空间更加逼仄, 定春因为不想住那个狗窝每天在万事屋里打滚。它身下的地板每咯吱一下,坂田银时的眼皮就要跳一下,最终在与房东登势因为地板的维修以及楼下落灰的事情对吵了好几天后,万事屋的老板终于屈服了,选择将那个原本打算征用为狗窝的大铁笼废品回收给平贺源外。 啊?平贺源外不是搞废品回收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秽气笼用的也是好材料啊!!人生在世总要有梦想,万一平贺源外能给出比按斤卖废铁更高的价呢! 穷得直到现在都没有装空调、还要养一个人能吃十人份以上粮食的神乐和一餐吃个人都不会有违和感的定春,坂田银时也是操碎了心。也多亏他这个单身老板为养员工不惜拖着几十斤重的铁笼怒走几公里——忽略中途去打小钢珠的举动的话——的感动人心的行为, 他也才能注意到在阳光正好的日头里,犹如乌云般集结在平贺源外工坊的那些妖魔。 不, 或许称之为“面妖”更为恰当。 妖刀在强行征用了几次之后, 最终还是被土方十四郎忍无可忍地拿回去(并且又双方互殴成鼻青脸肿),眼下银时能用的只有连刀锋都不具有的木刀洞爷湖。神乐和新八还在做万事屋接下的委托, 夜斗也不见踪影……眼下最明智的举动应该是立刻联系其他人、等待有能力直接解决妖魔的角色出现。 第119章 但若是选择等待, 这个人也就不是坂田银时了。 当然,他也不是只会热血上头一股脑向前冲的笨蛋——所以等夜斗发现狗窝不见了而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银时和平贺源外两个人坐在法拉第笼*里, 朝着面妖放电磁炮。 夜斗:…… 一时间就很怀疑自己到底在哪个动画片场。 银时目前没有专门针对面妖的武器, 但他天生对彼岸之物十分敏感,属于一旦有鬼魂出现一定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那种。平贺源外除了制作机器人就是制作机器人,对妖魔这玩意就和看空气似得看了个寂寞。这两个人遇到一起, 先是和唱rap似得边吵边互通了双方的消息,而后发现妖魔实在太多太大, 暂时找不到逃脱的方向后,于是两个人又一拍即合,直接撸起袖子就对着面妖下手了。 “来看我指尖跃动的电光*——” “个头啊!是真男人就给我看《jump》!!” “你这话说得,不也是知道来源吗,在这里装什么啊!!《jump》的话这个法拉第笼还不够高达吗?”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偷工减料还拉胯的高达——噢噢噢噢!!过来了!吃我须佐乎能啊!!” ……眼看这两个人一边说漫才一边对着面妖突突放电磁炮,夜斗孤零零地站在远方,颇觉风声萧瑟。 看来这两个人根本自己就能搞定并且还玩得很开心,那么白操心了的他还是自己去垃圾处理厂溜达,留这两个人慢慢玩吧——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 虽然时代变了,电磁炮对上面妖也有了一战之力,但面妖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生物,身体更不是正常的□□。夜斗刚一过来就已经眼尖地看到了那些浑身长着触须、如雾一样将全身轻飘飘地释放开来笼罩住这一块的妖魔头顶上纤细小巧的、犹如饰物般的面具——面妖是有人操控的,比只会遵循本能的妖魔自然更加难缠。银时的电磁炮也只有最开始打中了几发,越到后面这个面妖就能规避伤害。 这甚至不是靠躲避。面妖的身躯依然是庞大的、犹如一层笼罩下来的阴影,但它的身体却有了如水波一样的流动性,体内的污秽深浅不一地循环起伏着,即使某一个部位被打中了,完全不足以伤筋动骨不说,它要补充好身体被击穿的大洞都只是眨眼之间,并且仍然徐徐地向下压过来。 以往藤崎虽然能以面具控制妖魔,但是很难精细地去操作,并且使役的妖魔大小也有局限。这一次的面妖,即使还没有正面对上,这种古怪的特性以及相较而言过于庞大的体态,就已经让夜斗感觉到了些许不妙的气息。 非要说的话……那大概是一种冥冥中有什么将要脱轨、滑向糟糕局面的不妙。 银时对着面妖倒是十分富有激情地连续开炮,但在他激情之余,被扣入有些发黄的插座的插头周围也时不时地跟着爆出一点零星的电光。持续不断输入的电流早就超过了电线能够承受的大小,胶皮因为过热早已发出被火烧过一般的糊味,并且已经不断爆开、卷曲成焦黑的一团,只剩下最里面的死死绞在一起的铜线还在空气里苦苦支撑。几乎是意料之中,插座四周都留下了电火花点出的黑色,插头像是要从里面逃命一样地一点点往外弹跳着,但在插头彻底脱落之前,只剩下铜芯的电线就已经不堪重负、无声烧断了! 法拉第笼外盘桓的电光顷刻间就熄灭了。 等候已久的面妖就像是终于捕捉到饵食的捕网,猛地降了下来。那些如蜈蚣一样繁多的触须一寸寸缠上法拉第笼,然后猛地收紧。作为妖魔它应该是只有挑拨人心、寄生引诱的能力的——然而,在无尽的触须包裹下,那个布着密密金属网的笼子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即是接连不断的、咯吱咯吱的挤压扭曲的声音……竟然在面妖的袭击下变形了! 夜斗这一瞬间都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不是有冒冷汗了,径直朝着面妖直冲过去!! 他当然也没有武器——神器、妖刀,统统都没有,唯一可以依仗的就只剩下神明与妖魔对立的同时对妖魔的吸引力,以及在藤崎身边多年对于面妖的了解。这一刻他甚至完全忘了去考虑自己的立场——他与藤崎至今都没能完全撇开联系,只顾着手脚并用地爬上已经在不断变形的法拉第笼。 他的脚蹬在妖魔柔软的躯体上就如踩进了软泥里,难以借力。重重包裹的触须轻轻摇曳,在触及神明躯体的时候,带来的是仿佛具有实体的感觉。细微的痒意与鱼鳞一样滑腻又隐含锋锐的触感让夜斗喉头都像是压着什么重物一样,几欲作呕,而隔着淤泥一样的妖魔,他反而不如平贺源外这种完全看不到的类型,视野中尽是流动的黑泥,连看笼中两人的情况都做不到。 他几乎是用了最大力气,才能在几乎无从找起借力点的情况下、一手搭上了笼子顶端支撑住身体。蓝眸的神明脸色糟糕,皮肤都在日光下泛出些许过分的白,下唇已经被咬出了齿印——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是如同浮着一层薄冰的锐利冰冷,几乎像是要对目标发出致命一击的刺客。 尽管他还在慌乱焦急,妖魔秽气无形、从笼子缝隙里透入人体该怎么办。 在淤泥般的妖魔裹挟中,夜斗的眼睛亮如星辰。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纵身一跃,犹如要将整个身体陷入泥沼一样,但那只前伸的手死死地、用力地拽住了无尽黑泥中小之又小的那一个面具! 第120章 面具粗糙地硌在他的掌心。随即神明身上灵光微现,五指用力,萧萧风声里顿时多了一声微弱的破碎声,随风稀薄远去。 夜斗还带着少年气的脸上缓缓扬起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没等他开心到一半,失去控制的面妖重新膨胀开来,果断地放弃尚在笼中、并不好吃的人类,紧紧抓住更为诱人的神明。 第76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二天 夜斗出事了吗? ……怎么可能, 他可是神明啦! 而且是从诞生之日起直至现在几百年内,都在重复着杀人、斩断这种工作的“祸津神”。就算没有神器在手,战斗力大打折扣, 经历过无数次与人、与妖魔、与神器的战斗的夜斗怎么会轻易就被妖魔困住。退一万步来说, 就算他真的要极限一换二,也因为本身易被遗忘的特性不会被缅怀太久……他也绝不想就这样死去。 即便是神,也是有求生的本能的。这些共同生活的、短暂的日子,就如春日一般美好,即使终会遭受酷暑侵袭、寒冬凛冽,他也想要在这春天待得更久一点,一直待到下一个春日来临为止。 毫不迟疑,少年神明在落地的瞬间就地一滚, 污泥般的妖魔身躯在那一瞬间密密麻麻伸出了无数吸盘一样的小手紧紧牵扯住他,只要有一瞬的停滞, 那些原本碍于被控制未能及时包裹上去的触须就会将他牢牢裹成一个粽子。但夜斗就像一尾鱼一样滑溜, 饶是遇见的是完全没有遇到过的妖魔类型,他也飞快地做出了应变, 几乎就在衣服被拉拽的瞬间就两手一伸、金蝉脱壳, 呲溜地溜出了好几步外,只留下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灵力气息的衣服被触须绞紧, 如同落入沼泽一样被慢慢吞噬。 这个妖魔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它为了裹住法拉第笼而收缩、颜色也浓稠了一些, 它的躯体依然是远超夜斗曾在藤崎那里看到的大。原本以夜斗这样的操作怎么着也得拉开点距离, 但实际上他只是险险踩中了妖魔的边缘,随时可能看实际情况再来一次弃鞋而走。或许是因为曾经有过太多次战斗经历,或许是因为仍握在手心的面具饰品明晃晃地代表着是藤崎所为……夜斗的心反而又沉静了下来。他不去考虑这个妖魔出现是为了什么、也不去考虑这个妖魔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奇怪能力、后续如果又有藤崎和螭找上来自己该怎么办——他只是再退了几步, 将鞋子从那滩蠕动的污泥身上拔出来,再露出一个朝气蓬勃、轻松俏皮以致于某种程度来说欠揍的笑容。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句话好像有点奇怪——不过。”夜斗轻松道, “我很吸引你吧?吸引你吧?那么就来追我咯——” “虽然在有变态跟踪狂的份上没必要和他们(指银时,或许还要加个三郎?)保持一致,不过这也没办法嘛!毕竟我是肯定会大受欢迎的夜斗神!” 他头也不回地就朝一个方向大步跑了起来。 最初两步尚有些迟滞,但随即脚步变得越发坚定有力,在仍然和暖的风里,他的头发被整个向后吹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以及明亮的双眼。少年神明的身材线条分明,肌肉随着他的步子有规律地起伏颤动,薄薄的汗水附在上面,被阳光镀了一层光膜。他双手大张,是能以“畅快”来形容的姿势,神明的灵力仿佛无穷尽一样向外散发出来,是如霜雪一样的冷冽与纯净。妖魔被夺走了用以支配自己的道具,膨大摊开的身体如卷毛毯一样卷起来,融合成一个奇形怪状的、类似球体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去追逐灵力最盛的方向。 无数的触须就在夜斗的身后狂舞,然而少年神明完全没有反应——他几乎是享受着这种如影随形的危机感,明明没有分出视线去看后面,躲避妖魔捕捉的动作却炫目流畅,仿佛一场杂技演出般具有观赏性。 在他目之所及处,姗姗来迟的太郎太刀也正朝着他走来。 付丧神神情冷淡,明明也是乌发白肤,却经常给人不可冒犯的凛然之感,连眼尾的一抹殷红都不见轻浮,端庄得几乎能被拿出来当成神明样本。他一手提着红鞘的大太刀,周身灵气四溢满怀杀伐之意,但在看见夜斗越来越近后,那张冷肃的面孔上却浮现了点点从容的微笑,连气息都仿佛变柔和了一些。 他原本要出鞘的手又放了下来,反而从背后拽出一个被裹得成圆柱体的东西,远远地扔给了夜斗。就指望着太郎太刀出马干脆利落解决危机的夜斗接住的瞬间还有些懵——差点被后面的触须给勾了脖子,还好他反应极快地一低头,继续一边溜着妖魔一边争分夺秒地拆包装。 被撕的七零八碎的油纸顺着他的路线掉了一地,很快,被包裹的内容物完完全全出现在了他眼前—— “主公说,神器的话他不知是何物,所以无法寻找到。但是妖刀的话,还是愿意提供给你的。” 那是一振非常、非常普通的刀。 刀面平整光滑,弧线流畅锋利,是个没有任何附加功能的作品,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它浑身都散发着血气凶性这一点。然而就是如此不详的刀剑,却让少年神明都有些难以呼吸,甚至都不顾身后妖魔仍然追逐,死死抱住了妖刀,连身上薄汗沾上了刀鞘也不在意,简直像是得到了最渴望的礼物的孩子。 妖刀当然是不可能和神器相提并论的。即使同样是刀,使用死物也永远比不上、取得不了使用神器时如臂指使的感觉。 第121章 但是夜斗一点也不怀疑,这一振妖刀能在他手上发挥出的威能。他满怀自信地一手握住刀柄,调转方向看向妖魔。无尽的触须几乎淹没了他的全部视野,在那一大团颤抖的黑色里,他抽刀而出后闪现的刃光就像是闪电一样迅疾,只留下一闪即逝的细细一条线! 下一秒,妖魔从中裂成两半,触须齐齐而断。 庞大如泥沼的妖物还在收缩,试图融合另外半截躯体化解伤害,但是蓝眼的少年不会给它缓冲的时间!迅疾的刃光如同比拼速度般一次快过一次,在浓稠的秽气之中精确地斩断最浓郁的地方,直至将整个妖魔都切割成了零散的碎块。浓郁的秽气自碎块的切口外溢膨胀,几如将起的烟尘爆发式地朝周围扩散开来,夜斗也确实最不擅长的就是清除秽气…… 但神社的大太刀徐徐抽刀,冷肃犹如暴风的刃光倏而就将这一大片的秽云搅散净化,仍然是阳光正好、清风徐徐。 ——他并非孤身作战。 夜斗在太郎太刀的刀风里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停下跑步后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些冷意,聊胜于无地双手抱紧了自己。刚刚才收到的妖刀礼物当然也被他珍惜地、小心翼翼地回鞘,紧拥入怀,即使身上都被硌出了印子也不肯撒手。他看妖刀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梦中情人了。 身为刀剑化身的太郎太刀是很不能理解这种心情的——虽然作为刀剑被看重很高兴,但这样依依不舍肉贴肉,其实很有种被骚扰的错觉……然而夜斗贴的是妖刀又不是他的本体刀刃,目前这个妖刀又只是个普普通通也不会酝酿出付丧神的妖刀,少年神明的脸上也是难得的孩子般的兴奋感。因此太郎太刀还是没有多言,只是平静地等夜斗原地兴奋了好一会后,才颔首道: “主公命我护卫平贺源外。还要拜托你告知我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 眼看着夜斗头也不回地跑开,妖魔也拖着庞大沉重的身体跟着离开。笼子里的两个人实在是很难不想到什么以身诱敌、牺牲我一个大家一定要走下去的《jump》经典戏码……夜斗!夜斗你可千万清醒一点别干傻事啊夜斗!! 然而当时为了争分夺秒制作法拉第笼和电磁炮,平贺源外就地取材,用铁丝铜丝密密麻麻缠了好几匝。之前电流流过笼子的时候他们安然无恙、妖魔想抓都抓不了时有多得意,如今想要从笼子里出来就有多困难。两个人互相对视一样,平贺源外挥舞起钳子试图尽快出个可以出去的门,银时手脚并用试图破坏掉被焊接在一起的铁网……这两个人就和无辜被捉的青蛙一样使劲蹦跶,连带着变形的法拉第笼也在他们的闹腾下失去平衡,倒地一滚,卷出一堆让人呛咳起来的灰尘。 “——好久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净喜欢干蠢事,银时。” 灰头土脸的坂田银时颇为生无可恋地仰起了头,正对上来人居高临下看下来的眼神。但凡换个熟人出现,坂田银时都会激动万分地求脱身……然而换成这个人的话,他的神情恹恹地翻了个身,继续捣鼓着铁网上密密缠绕的铁丝,心不在焉地答复道: “怎么?你也闲的没事干了吗。江户最近风平浪静真是对不起哦,想看我笑话的话建议左转离开等三十分钟下一集播出。” “风平浪静吗?” 来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在和暖的阳光里,他的神情依然是阴戾冰冷,即便紫色浴衣上的金色蝴蝶花纹翩跹欲飞,也完全阻隔不了从他身上透出的寒意与阴郁。 “有人来请我看一场戏——看来,至少你这份前菜已经砸掉了啊。” 第77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三天 高杉晋助, 攘夷志士领袖之一。 与温和且理想化的桂小太郎不同,他是彻头彻尾的激进派。不顾惜力量、不顾惜自身……他仿佛是为复仇而存活至今的男人,也是幕府迄今为止的心头大患。桂小太郎至多是炸炸真选组、爆破见回组, 他则不然——他的刀尖真正所指的从不是这些任幕府驱使、随时也可以补充的组织, 所作所为也从来不是为了传达什么想法或理念。 创口腐烂就挖出创口,人心腐朽就斩断人心,若世界都已朽烂麻木,那就让世界也步入毁灭。 这是个真真正正的、激进又危险的男人。 如果说最不想见到的人,高杉晋助在坂田银时心中要算名列前茅。他们之间也算颇有渊源,直至今日也不能算就此陌路——但属于他们之间的过往实在太复杂,伤痕也落得太重,如今也已经各有道路早已不能彼此说服, 因此坂田银时只单单看了眼高杉晋助俊美瘦削的脸以及层层裹住一只眼睛的绷带,就继续试图从笼中脱身。 “擅自把人当前菜, 我可是会把你整个桌子都掀了的。我怎么着也得配个十六座大长方桌, 成为唯一的主菜才行——你很闲吗?闲得话就一边儿去,我还得去救我们家乱蹦跶的猫。” “你还是一样什么话都听不懂……算了。” 大概是心情不错, 高杉晋助的态度竟然显得颇为温和——当然, 这种温和也只是相较而言。他看着银时这么乱扑腾也没有半点伸出援手的意思,仅剩的一只眼睛眸光冰冷, 如同在看死物。但刨除这点, 他简单地披着一件外褂, 一手捏着烟杆,馒头笠在脸上投下大片阴影,唯有白皙下巴被光一照, 晕出玉一样柔和的光泽,竟然显得十分秀美文弱。 第122章 “我是在这里等人的。” “那我衷心建议你最好离远点, 别被我家猫抓花了脸。” 铁笼迟迟没能解开,灰头土脸的坂田银时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抓着笼子又是一阵死命摇晃,惊得还在用扳手扭开一排排螺栓的平贺源外尤为不满地捅了捅他的腰。但他对这种不痛不痒的提醒置若罔闻——虽然表面上不在乎,但坂田银时对于高杉晋助的性格知之甚深,深刻地明白能让高杉晋助特意出现的事情绝不是什么小事。因此他在无能狂怒般摇晃笼子之余,那双无精打采的死鱼眼也完全睁开,深深地看向高杉晋助。 “平贺大叔这边刚刚的受袭,你也是知情的吗?” “啊。” 高杉晋助捏着烟杆笑了起来, “我不是说了吗?你是‘前菜’啊。” 他一旦笑起来,那种肆意的、狂乱的气息便控制不住向外涌出。淡淡的讥嘲口吻仿佛天然就带着能惹怒人的因子,即使唇角带笑,一字一句也如利刃一样反复戳刺。 “我以为你在之前入狱的时候就会送命了——桂没有告诉你吗?他看到我了。” “你应该知道,除了这个世界以外,任何事情都只是我的‘前菜’。” 不管语气如何,不管断句如何,不管话语如何。那份深深的憎恨几乎是从每一个音节里透出来,随时要将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绞得遍体鳞伤。即使刚刚才被高杉嘲笑过听不懂话、当年在几个人同窗的时候也确实没怎么好好学习……但银时终究不是笨蛋,在这近乎明示的恶意里,也终是能捕捉到些许深意的。 “……是你。” 他喃喃自语。五指在这瞬间紧扣住铁网,本就已经被他折腾了好几次的铁网猛烈一晃,拧紧固定的铁丝崩开几个,在他的指中变形扭曲。 “我或许不一定,但是将西乡送进去的人是你是不是!!你这次是和谁合作,你在这里是在等谁——” 高杉晋助不紧不慢地扬起烟杆,在变形的笼顶轻轻磕了几下,灰白色的烟灰簌簌而落。 他说道: “我当然也是来等那只猫的。” 下一秒,他猛地向后连退几步。 变形的铁网承受不住大力的攻击,哐地向外撞去,即使落地了也还在不住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弱声音。零星还留在法拉第笼上的碎铁丝像是小钩子一样摇来晃去,有的甚至晃过头,落在了青年有些蓬乱的白发上。 木刀的表面还留下了刚刚暴怒一击导致的浅浅划痕,但握着它的万事屋老板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怒色。他只是深深地看向高杉晋助,表情冷漠,暗红色的眼眸如同映着血光: “——别对我家的孩子下手。”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吧?” 在不远处,一道清爽的男音响起。 出声者看起来十分年轻,脸上含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衣着也打理得干净清爽,像是准备带着妹妹去郊游的普通青年。而在他身边,乍一看去能扮演“妹妹”角色的少女却穿着雪白的浴衣、带着天冠,比起人类更像幽魂,比起幽魂更像人偶,连脸上甜蜜的笑意都带着好似视银时为无物的冷漠。即使她亲密地与青年靠在一起,但双方看上去仍然不像是兄妹或者其他具有亲缘关系的人……随即,青年走近了几步,站在了离高杉晋助不远处。 “让高杉君久等了真是抱歉——哎呀,我家孩子实在太活泼了,实在是没办法。” 藤崎笑道。 “不过,就算是暂时寄养了一段时间,他也是我家的孩子。您说对吗,坂田先生?” 这不是藤崎与坂田银时的第一次见面。 在次郎太刀、太郎太刀失去神智被拐走的时候,他们就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时藤崎遮住了大半张脸,草草退场后留下的也只有心狠手辣这么一个初步印象。有关于藤崎的更多信息,是在万事屋等人被袭击、以及三郎选择接触藤崎后,一点点被夜斗补全的。就算是夜斗讳莫如深总是不肯说太多,但藤崎的冷酷作风仍然给万事屋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坂田银时好歹也是攘夷过的人,甚至还能额外嗅出一点让人从骨子里发冷的、如幕府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样腐朽的气息。 先不管夜斗是神明,神明到底能不能有父亲这么个问题——被呼唤为父亲,就能肆意使用孩子吗? 夜斗被万事屋接纳并且还在房子里占了个床位,凭的本来就是他自己。 “我可不认这些。你给生活费了吗?”坂田银时道,“给钱的是三郎,给猫粮的是登势婆婆,就算不算这个——夜斗也有自己打工养我们!他养你了吗!没养就闭嘴。” ——这难道是什么能骄傲说出来的话吗!!你们这几个人集体吃三郎的就算了好歹那是委托人,不给万事屋编外人员发工资还让人反过来给钱,这是哪门子的逻辑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像你这种长着渣爹脸的家伙就不要干扰孩子自己去寻找梦想了,不然小心以后想见孩子都见不到喔。”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挖了挖鼻孔,一点也不客气地就将挖出来的污垢往藤崎的方向一弹,“夜斗也不是三四岁的人了,你们有什么事情要牵扯到他的话——” “给我、好好、问过他自己!” “听到了吗?螭。夜斗真的是遇到了好老板吔——” 被当面这么说,藤崎依然笑容灿烂青春,眸光冷如刀刃。 第123章 “难怪会变得越来越蠢。” 坂田银时的表情定住了。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说法,他才会越来越看不清自己要什么。” 藤崎说道。 “自由?金钱?神社?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是因何而生的,就在这里大放厥词。就算是夜斗自己,也不会比我更清楚他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就和那两个付丧神一样……” “【只有在我手里,才不至于埋没良材】。” “你在说什么——” “夜斗你觉得呢?” 在并不灿烂的日光里,藤崎含笑望向正和太郎太刀一起走来的少年。当视线触及夜斗因为舍弃了外衣而有些狼狈的形容时,他的眸光更冷了几分,只是笑意不减,仍然是仿佛与内里割裂的愉悦神情。 “真狼狈。夜斗你的话,是不会做想要忤逆爸爸的坏孩子吧?” 第78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四天 夜斗茫然。 只是去杀了个妖魔结果一回来就深陷修罗场, 这简直比看见银时开(假冒伪劣的)高达发射电磁炮更感觉走错片场——这是不是哪里搞错了?这篇文的主角不是他对吧?! 夹在前任(老爹)与现任(老板)中间的祸津神简直想当场后退假装自己没有来过。先不提藤崎这个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一听就觉得不妙的提问,光是坂田银时看过来时前所未有的专注与热切的目光,就让他感觉自己要被烧穿了。第一反应是先闪到太郎太刀后面, 靠着付丧神强有力(且高大)的身躯躲避一下——这么想的夜斗还没来得及实行, 就看见太郎太刀大步流星地朝着那边的修罗场中心走去,徒留他一个人在风中萧瑟。 夜斗心头一个咯噔,后知后觉地想起藤崎试图诱拐太郎太刀一事,四舍五入这两个人之间也算是有仇怨的——简直要命! 这么一算他身边除了万事屋就是三郎等人,统统和藤崎结下过梁子,都不知道该吐槽夜斗是深入敌营还是藤崎太能拉仇恨。即使头皮发麻,夜斗也只能先硬着头皮也跟着走上去深入修罗场中心,打着哈哈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那、那个, 好久不见哈哈哈……是有什么任务要做吗?” 如果夜斗真的是猫的话,这个时候估计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好在太郎太刀上前并不是为了找藤崎的茬——虽然他多少也知道藤崎试图抢走他与次郎为己用一事, 但刀剑转手过程中原本就含有诸多争端, 性情高洁的付丧神虽然不喜,但不至于直接动手, 上前只是为了履行三郎交付的任务, 将平贺源外从铁笼里扶出来罢了。 在这种修罗场中生怕被台风尾扫到的平贺源外:…… 不过,太郎太刀无意插手, 藤崎也就轻飘飘地没有对付丧神与江户技师多加理会, 目光仍然落在夜斗的身上。尽管他面上含笑, 但开口时仍然给予了夜斗莫大的压力,再度问出的也是直白的、不让夜斗有回避余地的问句: “任务是一方面——夜斗总是躲着我,爸爸也很难过哦?这段时间我也有看你对于委托的态度呢——呵呵, 放心吧?我会给你合心意的任务的。” “所以,现在和我回去, 你会答应的吧?” 如果没有他之前对银时说出的话、如果只看前半段,这几乎是一个好好父亲会说出来的台词了。然而即使表面上再怎么温柔和缓、善解人意,最末一句仍然将说话人的专|制暴露无遗。 夜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眼睛左瞟右瞟转了好一会,才艰难道:“任务的话直接在需要的时候告诉我就可以了吧——” ……在藤崎表情冷下来之前,依然是以袖遮唇、矜持如淑女的螭歪了歪头,突然问道:“夜斗,你怀里的是什么?” “——谁给了你刀吗?” 明明气温没有变冷,夜斗却觉得背后倏而袭来一股寒意。 “看样子不是神器,只是普通的刀。” 藤崎扫了一样他怀里连鞘都蒙上一层湿迹的妖刀,就如真正的父亲对待孩子那样谆谆教导。 “不可以哦。借了别人的刀要还回去,如果是别人送的就更不能收下了——夜斗你啊,怎么能收下自己不需要的东西呢?” 他将名为螭的野良少女揽近了一些,捏着少女的脸转向夜斗。螭就如洋娃娃一样乖乖地被父亲大人捏着下巴,也不再做出掩唇的矜持模样,对着夜斗露齿一笑,甜蜜得像是要将人溺毙其中。而藤崎注视着螭——再看向夜斗时,他的目光完全没有变化,只谴责道: “你是神明。用螭这种神器才对,螭身上的名字可不是让你白白浪费的——还是说。” “螭让你不满意了吗?” 相貌甜美的少女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敛了许多。尽管藤崎的手倏而收紧,指节用力按入柔软的肌肤中,她也没有一丝反抗,眼神平静如死水地注视着夜斗。 “不是这样的!” 夜斗这下是实打实地背后冒出了冷汗。被他紧紧搂在怀里、黏糊糊地贴着皮肤的妖刀就和火烧一样烫手,但他尽管知道藤崎的意思,仍然咬牙紧紧将妖刀保护在怀里,只能结结巴巴地试图说服道: “这个是、是我挣的!是我的收藏!总之和野良不一样,我会用野良和我想保留它不冲突吧!” “不可以喔。” 藤崎冷漠道。 “用多了普通的刀,再用神器的话感觉就会有变化了。这种刀对你而言根本没用,只是拖累你的东西。如果你要其他神器的话,爸爸也可以帮忙——所以。” 第124章 “把刀丢掉。” 夜斗情急之下大声道:“我不要!” “那么,就只有螭让你不满,以至于让你宁愿用这种货色的可能了。” 藤崎的手越收越紧,已经在少女柔软的肌肤上印出了红痕。少女不适地蹙着眉,眼角泛出些许生理性的、星星点点的水光,但是看向夜斗的眼眸依旧是如此平静顺从。 这是与之前她对夜斗微笑与说教时截然不同、却又如此相似的,毛骨悚然。 藤崎最后命令道:“把刀丢掉。” 夜斗咬着下唇,连肩膀都瑟缩起来。他不安地握着妖刀,有些犹豫地想要移动——但之前他欣喜之下抱着刀在怀里抱了太久,汗水干涸后,刀鞘稍稍一动就会有从皮肤上撕扯开的麻痒,简直就像已经连结在一起、不可分割。 就在他浑身肌肉紧绷颤动,想要做出选择时,坂田银时猛地朝前几步,挡在夜斗面前。 “就只会欺负自己孩子吗?那你还真是个人渣啊。” 虽然看不到坂田银时的脸和表情,但万事屋老板结实的身躯在前一挡,夜斗还是控制不住地松了口气。坂田银时提着木刀,刀尖直指藤崎——尽管木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锋利的地方,但在他露出曾经“白夜叉”的些许气息后,仍然化为了不容置疑的凶器。 “听好了。”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道。 “夜斗现在在我这里,吃喝拉撒都是我管,所以他是我的人。你要什么时候赎,拿什么赎,我说了算。” 藤崎闻言,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发笑起来。他深深的眸光没能落在被挡住的夜斗身上,但那份冰冷以及高高在上,同样被银时接收到了,以致于让万事屋老板更加坚定地站在了原地,甚至不客气地挖完了鼻孔再竖起指头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就在场面将要僵持下去的时候,太郎太刀开口了。 “虽未能看到之前袭击平贺先生的是何等妖魔。”他的嗓音也是平静的,即使没有刻意压制,也自带一种矜稳的气息,“但想来不是常物。之前主公已经猜测,若有人当真借助外力掌握了人类不能掌握之力,用以作乱必会选择身份高贵之人——” 相貌端庄的付丧神微微一笑。 他拿起手机,屏幕里文字密密排列,正是次郎太刀给他发送的信息。 “因此,主公已经先一步带走了茂茂将军。”他注视着藤崎,以陈述的口吻道,“真选组、见回组,及其他警察组织,均在江户展开挨家挨户的调查。虽无图纸,但方才我已请平贺先生绘出之前偶然所做的机器模样,提供给了真选组副长土方十四郎。” “想必这些,对你应当毫无影响吧。” 他的话没有一丝威胁,甚至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息。包括他的行动也好,完全都是在“主公”的示意下所为,哪怕在说这些话之前他也不能断定一切就都能和藤崎有关——然而他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如同一记不知从何方袭来的闷棍,重重打在了藤崎的脑袋上。 从一开始就一直面带笑意、虚伪到让人生厌悚然的青年脸上表情彻底冷淡下来。 他以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着太郎太刀——不,或许不是看着太郎太刀,而是看着太郎太刀身后那个尚未出现、不知和茂茂将军在何方的“主公”。但很快他就收拾起了这份失态,重新微笑起来: “那我还真是小看那个‘织田先生’了啊。” 他的声音带着寒意,几乎让夜斗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真是无趣。” 从头到尾围观了全场的高杉晋助重新点了烟斗,悠悠地吐出些许白烟。即使从他的话里来看,藤崎无疑就是他要见面的、甚至是请他来此地的人——他对于藤崎也显而易见并没有好感与耐心,眉眼都是冷淡的。 “那么看来我是欣赏不到什么了。” “请不要这样说。” 藤崎转过头对他说道。 “该派出去的都已经派出去了,既然是请高杉君前来,我又怎么会安排未完的剧目呢?请稍等片刻,以及接下来和我同行。” “——毕竟,不是为了合作,只是共同欣赏想要的结果而已。那么和我这种人暂时待一起,也是可以忍耐一二吧?” 高杉晋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依旧是冷而讥嘲的笑容。 “那么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尽管之前和银时针锋相对闹得很不愉快,包括现在也显而易见地相互不满着,但藤崎竟然仍然能带着笑意一步步走近,站定在夜斗的面前。银时目光警惕地举着洞爷湖看着他,像是随时就能戳出去一棍子,但他恍若未觉,只是笑着将手放在夜斗的头顶,就像是父亲对待儿子那样轻柔地揉了揉。 “那么,这段时间里——” 他压在夜斗头上的手像是有千斤之重。 “要好好听话啊。夜斗。” 第79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五天 藤崎与高杉究竟作何打算, 这点万事屋等人仍然不知其中详情。但不得不说看藤崎变脸实在太爽了——三郎赛高!哪怕没露面都能做到这一点,不愧是织田信长!! 夜斗被按住头的时候一动不动,事后倒是又飞快变得活蹦乱跳起来, 深深扼腕自己没有看到藤崎变脸的瞬间, 银时和太郎太刀也没抓住机会拍个照之类的——由此可见这两人也是实打实的塑料父子情了。但如此塑料、藤崎却对夜斗操纵如意……尽管不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隐情,但万事屋对于夜斗的态度完全没有变化,连被太郎太刀拜托协助真选组等人一同去搜查机器也满口答应,并且一点都没有过问夜斗的意思就强行将其算作劳动力拖走一起干活了。 第125章 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甚至有些乱来……万事屋能有太多词语来形容了。尽管他们搞起事来相互拖后腿、奇葩手段层出不穷、说歪理都能理直气壮都是常事,但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行动之下,每一次都能怀着最初的热忱对人赋予信任,这是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国家中无比稀缺的生命力与吸引力。这种夹杂在随心所欲和多管闲事里的、乱糟糟的温情,奇怪却又可靠。以至于夜斗明明几次被藤崎或明或暗的威胁, 也深知自己父亲并不良善的行事风格,但仍然提不起远离这些人的心, 仿佛每一次都能从他们奇奇怪怪、乱冲乱撞的破局方式里汲取力量, 包括对三郎也是—— ……等下。 这个形容万事屋的词语,是不是也能用来形容三郎来着……? —— 先不提真选组和见回组搜查工作做得如何, 毕竟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一直在互通消息——说来有趣, 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都是刚出现没多久的付丧神,没有配备手机这种工具也是情理之中。然而三郎这种曾在现代生活、又在战国时代过了许多年的人, 一朝到了像是被魔改的江户时代, 结果对于手机这种东西完全没有执念, 连各色的手机游戏都只是偶尔点一点,出门不仅想不起来要带手机、偶尔揣兜里还会因为不习惯嫌弃太重……结果导致这群人中是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最常用手机沟通,也是和形象十分反差了。 附带一提这两个付丧神用的都是只有电话和邮件功能的老人机。 虽然由于交通工具的便利, 几个人很快就到了京都,但为了让真选组等警察组织查个透彻, 他们并没有第一时间与京都的巡逻队联系。所以,他们首要去做的当然就变成了—— “喔,请你吃甜馒头喔。”三郎塞给德川茂茂一个圆滚滚的馒头后,自己兴致勃勃地掰开手上那个去看里面的内馅,“是奶油的——真厉害。我以前上洛的时候能买到的甜馒头都只有红豆馅。时代是真的变了啊!” ……不是,你都穿越这么长时间了才意识到时代变了吗!而且从甜馒头的馅料出发,这个出发点是不是太刁钻了?! 别看对于曾将那些意图争霸天下的大名、甚至现在的德川茂茂来说,上洛是需要打起精神慎重对待的事——三郎当年可真就是突发奇想上洛就会真的轻装简行上洛,下决定快得就和想去花园逛逛似的。而且就算之后因为政治目的需要大军出动,也完全不忘在抵达京都后买甜馒头(主要是那时候小吃种类太少)犒劳下自己。如今时间是嗖地过了几百年,京都也能看到有天人来来回回,但贩卖甜馒头的店依旧随处可见、屹立不倒。 德川茂茂是不知道还有这一层的,但并不妨碍他愉快地接过三郎拿来的甜馒头,再怀着感激与激动地一口咬下去,结果先是被滚烫的内馅烫到、紧接着又看到吃过的地方露出没有搅打成泥且有虫眼的漏网之鱼红豆……在这等幸运e的前提下顽强且满含热泪强行咽下去,德川茂茂倔强地一口口将甜馒头吃光,才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那么来的路上没有看到有敌人——信长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三郎毫不犹豫地提问道:“你和天皇的关系很好吗?” “大概不能用好或不好来形容。”德川茂茂,“我与陛下*也只有在对信长公的态度上达成一致。虽然从足利到德川,幕府掌权时间已经这么久了,但是对天皇来说大概并不满足于每一任都要成为吉祥物……因此也在努力着吧。” 他虽然自己也是天人控制下的傀儡将军,但提起目前的孝明天皇时却并没有什么物伤其类、感同身受的样子,也没有对于自己处处皆敌的怨愤,只是平淡地叙述着,除了提起神社的事情有些哀怨: “不过这样一来,修建神社的事大概没那么快进行了……实在抱歉。” “你还记得这种事啊。”三郎满不在乎道。 若是夜斗看见又要为他这种半点不在乎神社的表现当场破防——不过目前夜斗不在,三郎也就吐槽完这一句后安然无恙地转向了下一个话题,托着下巴思索道: “关于这个我是有点猜测啦。妖魔这种东西应该晚上出现比较多吧?既然和现在的什么什么天皇关系不好的话,那就不好直接叫人放我们进去了——” 他一锤定音道:“决定了!我们晚上直接去爬墙找天皇吧!” 德川茂茂直接应下:“好的,全听信长公的!” 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头上缓缓浮现问号:……? 不是,挟持了将军还不够吗?这任审神者路子这么野吗?这个思考过程到底是怎么进行的? 就算他们是刚现世没多久的付丧神,也能理解将军和天皇的意义好不好!!审神者你清醒一点不要说得和去隔壁串门一样!德川茂茂你也清醒一点啊!! 这种本应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结果只有两个还不熟悉这个时代的付丧神会为此震惊,着实是连惊讶感都显得虚浮无力。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将军、天皇,都只是身份而已,但在这两个身份双双失去了与之匹配的权力后,即使再反复强调这些身份,也只是与德川茂茂、孝明这类名字没有差别的称呼罢了。 “我要去将军府邸转转”和“我要去隔壁德川茂茂家转转”看似需要重视的程度天差地别,指的也只是同一件事。至少这个身份的前缀,对三郎而言除了代表一下见面的难度外,并不足以影响他的态度。 第126章 让天皇敕命和谈,看亲王表演蹴鞠。* 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对身份地位的不在意,大概并不能全部归结于他人生的前十几年在现代生活的遗留产物。 叛经离道却全无自觉的织田信长本身也不是在征求同意——他更多时候只是在考虑达成目的的方式。眼看德川茂茂大为赞同、付丧神们也没有异议(还在震惊),他也就一拍手愉快地决定了今天晚上的行程。 当然,虽然他本人不觉得德川茂茂的将军身份有什么需要小心的地方,但德川茂茂出门在外比较危险这种事他还是清楚的。于是对于现在和晚上行动之间几小时的空窗期,他也直接将手重重搭在德川茂茂的肩膀上,慎重道: “至于现在到晚上该怎么办……茂茂!” 德川·被偶像点名·燃起来了·茂茂:“是!” “我给你找了护卫!”三郎道,“应该到了吧——我有提前和他说的。” 沉浸在这种关头居然还能记得找护卫、这是又一波粉丝和偶像的双向奔赴——已经要被这种幸福感蒙蔽双眼的德川茂茂已经变成了盲目的点头机器,这个时候就算三郎指着电线杆说是护卫他大概也会乖乖站在旁边等着。自然三郎不会随手指什么充当护卫,只是为了赶时间急急忙忙跑过来、衣服上全是在车上人挤人带来的褶皱、敷衍地套了个纸袋子在头上的男人…… “久等了!哈、哈哈……不是假发是桂——桂卫!” ——怎么看也不是能直接给将军当护卫的人吧!!就算最后生硬地改了名字的音节来描补,这个口头禅就已经完全暴露了! 有了一样不合带着将军就跑、准备大半夜翻墙去骚扰天皇这两件事在前面,让区区攘夷志士的领导人物来护卫将军,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大概吧。 毕竟三郎干的事情荒谬归荒谬,却从来都没有掉链子过。 第80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六天 “那么请你过来主要是希望你能保护一下茂茂——” “完全没问题!交给我吧佣金打八折也可以!” 自称“桂卫”但实际上就是桂小太郎的男人摩拳擦掌, 早有准备地从袖子和腰带里扯出一长串皮制品与金属物,饶是戴着纸袋也能感觉到他精神之兴奋、内心之喜悦,完全从浑身上下溢出来了。连拿着这一长串东西走向德川茂茂的时候, 他的背影看上去仿佛电锯杀人狂, 衬托得德川茂茂格外弱小可怜又无助。 “首先既然是要好好保护当然是要·变·装·啊茂茂将军——” 一分钟后,德川茂茂戴着马的笼头和马嚼子,被桂小太郎骑在脖子上,两个人四只眼齐齐看向三郎。 饶是现场没有吐槽役,场面在冷了三秒后,还是物吉贞宗率先屈服下来,一手挡在眼前无可奈何道:“……这根本就是在泄私愤吧。为什么茂茂将军会这么听话地带上——说是变装结果连脸都没有遮住,真的不想被发现的话, 我的幸运还要再努力一点……” 德川茂茂:“唔唔唔呜呜呜呜唔(译:信长公选的护卫一定是没问题的)!” 而做出如此清新脱俗之事的桂小太郎慷慨激昂:“哼哼——这是我故意的!既然将军失踪,那么排查的重点一定会放在人的身上!而这个!你们看!” 他异常自信: “头上有缰绳和马嚼, 还有骑马的人, 这已经完全变装成一匹马了!不管是谁都不会认出来的!” 德川茂茂若有所思:“呜呜呜唔(译:原来可以从这个角度入手吗)?” 又吃了个奶油馅的甜馒头,即使听到有奇奇怪怪的呜呜声, 三郎也仍专注地将整个馒头咽下去、连溢到手上的奶油也吸干净后才抬起头, 结果正与两双眼巴巴看着他的眼睛对上。 三郎:“……啊?原来有这种兴趣吗?要幸福喔,茂茂。” 德川茂茂尚有些困惑, 桂小太郎则扼腕不已, 手肘恰一个用力敲在了德川茂茂的脑门上, 瞬间就击得德川茂茂两眼一白,踉踉跄跄开始向前走:“可恶!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马鞍吗?脖子适合放马鞍吗?放腰上的话作为马太矮了还是说要打扮成狗比较好——” 紧接着德川茂茂脚下相互一绊,以万分标准的姿势带着桂小太郎一起脸着地, 甚至桂小太郎因为骑在他脖子上还额外往前滑了一点。待两个人抬起头来的时候,德川茂茂的脸和桂小太郎的纸袋, 都流下了清晰无比的鼻血印记。 ……这槽点太多简直无从吐起,千言万语只能化为一句话:桂小太郎你给人戴笼头原来是认真想的办法而不是恶搞吗?! 介于桂小太郎与德川茂茂确实立场相对、桂小太郎又是真的时不时脑回路清奇,因此注定这个答案要成为谜团了。 这一出小小的闹剧里,唯有龟甲贞宗还能笑容满面地看着一切发生。看起来品味高雅、相貌出众的付丧神笑容一如既往矜持优雅,唯有弯起的一双眼睛眼神迷离,跟着看向了三郎:“呵呵,如果主人大人也有这种兴趣的话——” 三郎直接道:“没有。你笑得好怪诶。” 龟甲贞宗:“呵呵呵没有关系!我会更加努力理解主人大人的!” ……即使同为“贞宗”,物吉贞宗显然也不能和龟甲贞宗精神共鸣相互理解。因此沦为目前唯一一个靠谱角色的胁差少年无奈地笑了笑,完全没有插入对话和思考龟甲贞宗的话中含义的想法,只道:“那么接下来就只能等时间过去了吗?还是主公有什么事要做,才需要找人来充当护卫?” 第127章 “我没什么要做的事喔!” 眼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桂小太郎和德川茂茂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无效打扮(迫害),三郎也只是拿起一个全新口味的甜馒头上咬下,一边看着从齿印处露出来的内馅一边含含糊糊地应道。他看物吉贞宗两手空空,顺手又将一个新的甜馒头不容拒绝地放在了少年模样的付丧神手中,才继续道: “拜托桂来护卫是因为其他事——反正到时候有妖魔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需要你们来解决的。到时候就拜托你们了!” “那您这个意思,也就代表还会有妖魔以外的敌人?” 三郎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当然。” 于是物吉贞宗也就突然地笑了起来。 对刀剑影响最深的是持刀人,对刀剑男士性格、潜能、思维方式影响最深的当然就是历任前主。因为没有将想法全部说出来的习惯,三郎的一些言辞和举动乍看起来像是故弄玄虚和乱来一气,但物吉贞宗因为刀剑付丧神对审神者的雏鸟情节一般的依赖、以及前主德川家康的影响,从一开始就对三郎抱有很高的好感。如今能够敏感地抓住三郎想法的线头,对他来说既新鲜又值得期待。 这就好像他成了德川家康公的延续、与织田信长并肩作战一样。而三郎这种完全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自有一套行动标准并且直接去做的行为,也如同一根羽毛一样挠在了他心上,让他既觉得认同、又模糊地想着似乎在作为刀剑的时候也曾经感受过这样的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他遇见的这位审神者,一定是一个有趣、又值得学习的人吧。 所以物吉贞宗愉快地笑着,原本就十分优越的五官在眉眼飞扬起来的时候仍然可爱至极。他掰开自己那个甜馒头,散发着甜蜜味道的红豆馅满满当当地挤在里面,随即将其中一半递给了三郎: “那我会把幸运分给主公的!这个是您喜欢的口味吗?” 三郎惊讶道:“喔!我以前经常吃的红豆馅!结果刚刚买了一大堆自己都没吃到——多谢啦,物吉!” 在这其乐融融之间,唯一没有拿到甜馒头的龟甲贞宗一手按在胸口,感受着衣衫下规律的跳动声,非常自得其乐且自成逻辑道:“……这也是忍耐的一环吗?呵呵,到底哪个算是鞭挞,哪个时候会给糖呢——” …… 姑且不论龟甲贞宗后续是否有发表什么饱含深意、不能细思的发言,桂小太郎到底光明正大折腾啊不对伪装了德川茂茂几回——总之,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不管是德川茂茂还是三郎,都不可能没有见过天皇,但见过不代表他们就能知道天皇的住处在哪。就好像不管哪个城池都有本丸、二之丸、三之丸的建筑等等,但若是真的攻打城池,知道有这些不代表就能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 德川茂茂在心中盘算了一下,遗憾地发现自己并没有皇居*的建筑图纸(想也知道不可能会有),不禁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三郎。三郎完全没有注意他——在入夜之后,年近五十、脸孔却像是年轻人一样的前织田家督就一直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 比起入夜后才是生活开始的歌舞伎町,京都无疑安静得多,四周能隐约听到虫鸣,而街道的路灯早已亮起,一只只被吸引过来的细小飞虫随着浮尘一起在光晕旁扑腾。这种安静让时间都变得漫长了,等待也越发枯燥乏味。连桂小太郎的纸袋都在不停震动,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人等得烦了在吹气玩。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地响亮了起来,越逼越近。 突地,三郎眼睛一亮,抬手指向天空: “来了——茂茂你看得见吗?” 德川茂茂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片被灯光照得微亮的、深蓝的夜幕。 “看来是看不见,那么次郎!麻烦你带着茂茂一起,就朝着那边——我看那里也有妖魔,大家姑且先去追着看吧!” 随着三郎一声令下,娇艳美丽如同花魁的大太刀麻利地就将德川茂茂直接扛在了肩上。德川茂茂尚未做出反应,次郎太刀又尤显不够地将三郎也挎上了——达成了一边一个的成就后,次郎太刀显然十分满意,脚步轻快地朝着三郎命令的方向、与其他付丧神一同奔去。 在德川茂茂所看不到的世界里,无数奇形怪状、仿佛未成长完成的妖魔已经浩浩荡荡地朝着这边而来。无边的秽气漆黑如烟,即使在深邃的夜空里也十分显眼,何况那些或大或小的身躯上还布着绝非正常位置生长出来的骨碌乱转的眼珠。它们就如传说中的百鬼夜行一样,挤挤挨挨、重重迭迭。但就算已经贪婪地朝着四周嗅来嗅去,它们又仍然被困于幕后操纵者的命令,只搜索着目标人物去攻击。 一部分远远地看见了德川茂茂,想要冲过来。但更多的面妖则目标精确地掠过夜空,试图跃入皇居之中。 眼看着三郎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桂小太郎仍站在原地。 窸窣之声越发逼近,他却恍若未觉。脸上可笑的、只在眼睛位置挖了两个洞的纸袋被风吹得转了好几个圈,最终有洞的位置停在了他的后脑勺——在他抬起手试图摆正纸袋的时候,经无数次战役与追逃练就的战斗本能也终于告诉他,已经有人出现了。 “好久不见——” 桂小太郎“哗”地抓下纸袋,秀美端正的五官在路灯下暴露出来,神情严肃:“不,我是专门来等你们的。” 第128章 “——你也还是一样蠢。”发黄的灯光下,穿着紫底金蝶浴衣的高杉晋助面带讽笑,悠悠地接着自己上一句话道。 “那我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桂小太郎的目光越过高杉,落在他身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看不到头的激进派队伍,“不过话说在前——” “唯独这次,我绝不会让你过去。” 第81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七天 同为攘夷志士就能达成一致吗?即使不能, 也能做到互相尊重、互不干扰吗? 这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为同样是攘夷志士,矛盾才会更加尖锐。幕府的立场与他们完全对立,正如一个谁都能看到的靶子般高高挂起。正因为靶子挂得如此之高, 能抵达的路径不止一条, 因此行走在不同道路上的人才更会彼此怨恨——这是作为最能相互理解的人却难以彼此认同后,所诞生出的一种类似被同僚背叛的怨恨。 攘夷志士当然是仇恨着幕府的。但攘夷志士之内,保守派与激进派同样不能接受彼此的理念,不能接受彼此的目标,也不能接受彼此的背道而驰。这份矛盾的激烈程度完全不逊色于攘夷志士之于幕府,也正是因为这个,桂小太郎才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如果激进派的攘夷志士来刺杀德川茂茂的话,桂小太郎是唯一能够分散他们注意力的人。 是分散, 而不是劝阻。 激进派的攘夷志士的脸孔在灯光的照耀下,每个人脸上写着的都是对桂小太郎出现在这里的不解迷茫、再到听到他要阻拦他们的愤怒憎恶。不同的长相在有了相同的思想与认知后, 每个人都像是变得如复制粘贴般一模一样地立在那里, 直到那些一样的脸孔在队伍中一层层向后推进,因为脱离了光照范围而没入黑暗, 只剩下愤怒的眼神仍然远远地钉在桂小太郎的身上。 在喧闹的夜里, 唯有高杉晋助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桂小太郎会背叛原本的立场投靠幕府,但他也只是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道: “你所说的想要更好的未来, 就是保住那个幕府的将军吗?” “我所想要的未来, 至少不是用刺杀的手段就能达到的。”在如针一样的视线包围中,桂小太郎神情不变,坚定道, “高杉,你不会不清楚。刺杀了茂茂将军后还会有一桥喜喜上位, 刺杀了一桥喜喜还会有其他人在……让这个国家沦落成这个样子的,从来就不是一个或者两个将军。” 将军本就是牺牲掉也不可惜的傀儡。 但是桂小太郎却没有进一步叙述下去,他只是看着在灯光之下、看起来斯文俊秀的高杉晋助,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道:“明知如此,你也还要在自毁的道路上走下去吗?” 以桂小太郎的呆脑子,原本是没办法表现出这样深沉的情绪的。但是曾经共同读书学习、并肩作战的情谊如此深厚,失去师长的创伤又时时浮现,即使是一根筋如他,也很难不在目睹这么多年的同学同僚行走在悬崖边上时感到些许悲怆。没有保守派的成员在身边,他便只是以个人意志去行动的攘夷志士而不是保守派的首领——但就算如此,他想要对高杉晋助说的话,也早早地堵在了喉头,难以吐出。 因为在路灯下的、激进危险的男人,仅露出的一只眼睛里,翻腾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失去同一个老师之后,曾经松下私塾的三人组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一个只想要守护眼前所能及的东西,一个只想要将自己感受到的伤痛回馈给这个世界,而桂小太郎本人也只想要寻找到一个改变国家、不让失去的痛苦在无数人身上无尽重复的方法,来结束这漫漫长夜。 这如何不能说是一种悲哀。 在私塾中便天真执拗的他,如今也是如此地天真执拗。 “你还是老样子——我和你不同。” 高杉晋助低笑道,那张冷漠俊美的脸即使笑起来,眼中的情绪也没有什么改变,即使激进派的成员就站在他的身后,他也无所谓地默认下了桂的说法,平静的口吻宛如绷紧到了极限的弦。 “我在老师死后,这只眼睛就只能看到一样东西了。” 深紫色短发的独眼青年,目光越过桂小太郎,仿佛在凝视着更深处的、虚幻的什么存在。他顿了一顿,只继续道:“我心中的那只野兽实在是太吵了。所以为了让它安静下来,我什么都会去做——一个不够就两个、两个不够就更多,只要它永不停歇,我便绝不停止。”* “包括现在这样。” 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高杉晋助的声音一反常态的轻。但在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瞬间,他身后的激进派攘夷志士如同得到了命令、一跃而出!路灯的灯泡在刀光下破碎,唯有月光还落在刀面上映出一道道明亮的光弧,布满杀机地追逐而来。 在灯光熄灭的瞬间,桂小太郎只在簇拥上来的人群缝隙里,看到高杉晋助倏而偏过去的、安静的侧脸。 “等等!我说了不会让你们过去的!至少在今天,已经表现出变革之心的将军还没有到能死的时候,不管是幕府还是其他地方,只要有希望出现我就不会放手!我不会放弃这么一个——” “连攘夷志士都不是的人(三郎)为我争取过来的机会!!” 桂小太郎前来此处,当然是早就知道了三郎的想法——若幕府与攘夷志士完全对立、矛盾无法调和的话,就将一部分矛盾借由他转化为攘夷志士内部的矛盾,从而减轻德川茂茂那边可能会有的袭击与压力。这是那个男人坦坦荡荡和他说出来的目的,是将一切都摊开的阳谋,但他还是选择来此赴约、担任护卫。 第129章 为了那一份并不是金钱的“佣金”。 在桂小太郎的发言之后,高杉晋助只是悠悠望向天空,无声嗤笑道:“吵死了。” 藤崎与螭如同两个影子一样无声地出现在他身旁。之前还在万事屋面前生动地表现出了自己性格中的糟糕一面的男人此时也面上带笑,状似和善道:“就这么杀掉保守派的首领没有问题吗?” “那个家伙不会在折在这里。”高杉晋助冷笑道,姿势未动,眼珠却一转,幽然地看向带着虚伪笑容的藤崎,冰冷的杀意无声铺开,“但是你敢妄动,我会杀了你。” “真可怕啊。” 藤崎尬笑道,倒是很快又轻松起来: “请放心,我与这位桂先生合不来,也没有相应的需求——我想要与之合作的,果然还是高杉君和那位——” 还有一个名字被他含在唇齿间,无声地隐去了。 高杉晋助懒得理会这种人的故弄玄虚。他只是冷漠道:“你的手段就到此为止了吗?” “怎么可能。接下来才是正戏呢。” 饶是已经看出了高杉晋助对于自己的排斥以及那一点本性上的不合,藤崎也没有放弃。这份异常的执着心,与他本人在高杉面前明知会被对方不喜却毫不掩饰本性的行为,简直就像是被割裂成两部分一样相互矛盾。 但此时此刻,即使那些普通人类难以看见的妖魔确实找到了将军的位置、协助了激进派的行动,被他以袭击将军为饵吸引而来的高杉也是个哪怕到了临门一脚、也不会因此忍耐下去委曲求全的男人。考虑到之后再难有这么好的机会,藤崎也就难得地收敛了一下,没有继续在无关事情上多言,只道: “那么不管下面这些人,暂且请和我一起去吧——” “直接跟着妖魔,去看看在那位将军目前身在何方,又是什么情况……哈,不管是想要亲自动手还是由妖魔代劳,都请务必告知我。” 夜色苍茫。 次郎太刀虽然是夜间视力不佳的类型,但所幸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的夜视能力都比他强上太多,再加上两个人都是一身白,在晚上简直不能更显眼,大大方便了次郎太刀的跟随过程。原本皇居守卫和巡逻的人都不在少数,但物吉贞宗总能先一步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再加上他们虽然不知道皇居具体建筑都是些什么、但城池这玩意万变不离其宗——因此一行人还算顺利地就找到了能翻墙和躲避的位置,由物吉贞宗先过去、次郎太刀一手扛着一个原地起跳翻墙、龟甲贞宗断后。 ……这种简单粗暴的被动翻墙晃得德川茂茂两眼发白。大概是由于颠簸碰撞,他模模糊糊中竟然也看到天空中无边无际一般的妖魔正朝这里飞掠而来。那些不详的眼珠像是也发现了他一样齐齐注视而来,这让德川茂茂一个激灵,连忙抬起头——但他睁大了眼睛的时候,那些恶鬼一样的妖魔又都消失不见,天空依然深蓝。 不,这只是他看不见了而已。德川茂茂在这一刻如此想道。 他虽然被次郎太刀扛着,只能看见眼前景色不停变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还是隔着个次郎太刀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三郎,低声问道:“信长公!我刚刚看到了奇怪的东西——这就是您之前在等的吗?它们是被拦住了吗?” 在他那份朦胧的视野里,那些黑暗的妖魔在冲来之前,已经被一道无形的圆罩拦在了外面。只是这奇妙的世界消失得太快,他无从判断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 “嗯,我看看——”相比起德川茂茂,三郎就要随意得多了,直接一手勾住次郎太刀的脖子,探身向外看去,“啊,进来了。加油跑喔次郎!” 第82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八天 对德川茂茂而言只是惊鸿一瞥的世界, 在三郎以及付丧神眼中从未消失过。甚至他们还能看得更加清晰——在遮天蔽日的黑云下,皇居最外层就如应激一般显形出一层淡淡的、琉璃般圆罩。 这就像是结界一样,没能阻拦一排挨个翻墙的付丧神和人类, 却将妖魔阻隔在外界。但或许是天人的技术入侵这个国家已经太久, 或许是阴阳术已经没落,也或许是数年前的大狱大战积攒的怨恨血气仍然未曾消散、以至于以人之力难以将灵力提升到最为纯粹的地步——这一层透明的圆罩也如琉璃一样很快就散落成脆弱的碎片,甚至未能拖延住妖魔半分钟。数量不知多少的面妖有如嗅到了腥味的鲨鱼,目标明确地朝着一个方向继续前进,无形之中又恰是为三郎等人指明了道路。 而原本追在他们后面,那些同样形容可怖的妖魔,在发觉他们的前进路线与其他妖魔一致的时候,就毫不留恋地与大部队汇合, 只留下几只小的还在他们身后尾随定位。即使这个行动也算是简单粗暴,但对比妖魔之前追逐本能的表现, 这下可谓是有将好不容易出现的智商完全地发挥出来了。 德川茂茂对于这些变化一无所知, 但看到明显是能看见的三郎仍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也就单纯地放下了心, 继续被次郎太刀扛着晃悠。妖魔的速度不一定够快, 但浮在半空能够飞跃大部分不算高的障碍物;而付丧神速度相比之下占有优势,却不能树挡砍树屋挡穿屋——这么一中和下来, 两边倒是都能稳定地跟随和被跟随。 ——可惜的是, 一切尚不可能如此平静安定。 既然要跟随妖魔, 那么势必就要舍弃一部分的隐蔽性。德川茂茂还是头一次被付丧神这么扛着跑,只能看见景色不断晃动掠过,倒没办法判断速度。尽管幕府财政紧缺、朝廷这里也不可能过得宽裕, 但皇居内仍然灯火通明,在一盏盏的灯光下, 德川茂茂时不时就能看到几张惊讶的嘴脸,以及越来越大声的喧哗。 第130章 这方面他很有自觉——他可是将军嘛! 就算再怎么无用,这个名号总归是好用的。对于朝廷以及还需要幕府出钱供养的这些守卫来说,德川茂茂的脸不是秘密。真的被追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要把德川茂茂放下来就够了——不愧是信长公!会带上他肯定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简直是又一次被滤镜糊了眼,但比起被利用之类的想法,德川茂茂倒是更高兴自己终于能够派上用场,也高兴于三郎从始至终的坦荡无畏。尽管次郎太刀跑动起来实在不是很舒适,他也有好好地忍耐住,绷着一张脸,聊胜于无地看着自己压根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前方。 直至有什么微凉的东西,倏而溅到他的脸上。 德川茂茂下意识地抬手一擦。恰好次郎太刀扛着他飞快地经过一道装着灯的走廊,他袖子上那一抹新鲜的鲜红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他眼前。年纪尚轻的将军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只见身后仍然有追兵追来,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却早已不是单纯地追逐,而是内讧与械斗。 他一时有些发怔。电光石火间,他想起了之前眼前一闪而过的妖魔,连忙问道:“信长公!后面这些……是因为之前那些黑影吗?” “应该是吧?”在灯光下,他一向推崇的青年脸部的轮廓被光照得十分深刻,只是简单地收敛起来脸上惯常的无所谓表情后,这个“信长公”的神情便多了一种难言的威慑力,“之前一直听夜斗他们说会影响人之类的,没想到威力出乎意料啊。” 即使已经强调过多次,但此时还是要说——妖魔是有蛊惑人心的本性的。 在个别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的时候,这种影响至多只是让这几个人消沉消极、嘤嘤哭泣、想要自我了结。即使旁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也仅仅是这几个人的事。 但会被神明如此忌惮,不正说明妖魔能带来的危害不止如此吗? 如果说是因为妖魔的污秽会污染神明神体,那么避开就好了啊!神明的眼睛看得更广,又有神器护身,怎样都不可能无能为力。但是在高天原的入口被关闭之前,仍然有神明——例如毘沙门天,兢兢业业地在人间巡视斩杀妖魔,这或许是因为她源自人们消灾避祸的祈愿,但更多的,也是因为妖魔确实能够搅乱人世。 人的负面情绪何止悲伤消极一种。 能挑起人心的愤怒,能刺激彼此的憎恨,能引出深埋的嫉妒,能唤醒本不存在的仇视。时局如此,就算是幕府都要向天人低头,何况朝廷! 又何况皇居之内,最底层的这些守卫呢? 心志不坚的人就会被妖魔引导出的情绪控制,只要有武器就会变为械斗,只要有一个人或几个人展开了械斗,身边的人就会不可避免地卷进去。 对于不打招呼就进来、正常情况下一被发现肯定要被追到天荒地老的三郎等人,这种混乱反而是在方便他们的行动。反正即使是机动(速度)最低的大太刀付丧神,跑起来也能很快甩掉大部分人。而按照常理发展下的、后续原本应该守卫们互相告知敌人入侵的情况,但也因为内乱导致消息传递十分缓慢——这种对他们的偷偷入侵行为算得上是幸运,可对于这种流血的混乱,又无论如何让人庆幸不起来。 天人以强有力的科技与武器攻破了这个国家。而当他们积极地去采用天人的技术的时候,本土的那些魑魅魍魉又反扑过来——哪怕完全没有比较的需要,这个发展也实在是可怜可笑,几乎让人满心茫然,不知该选何种道路才好。 哪怕三郎就在身边,德川茂茂也只是沉默地思考着。 “我明白了。” 他沉声道。 “您是想阻止这样的事吧?如果接下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尽管对我说。” 他用指尖悄悄捻了捻袖子上那一点擦拭过的红痕,虽然仍然是习惯性地面无表情,但眉眼有些耷拉下来,便显出了一点深藏的无奈与难过。 很快,次郎太刀停了下来。 二之丸的城墙近在眼前。但比起他们最开始轻易翻越过去的外墙,这堵城墙显然要高大和结实得多,四周的树木也栽种得远了些,没有可供借力的地方,已经是他们凭自己不一定能翻越过去的地方。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对于皇居而言,最重要的就是里面居住的人,因此越到里面就越会严密防护。二之丸对外的通道早就落锁,城门厚重,显然也不会因为将军到来就贸然开启。 但是没有关系—— 因为妖魔也一样停了下来。 最外层的结界脆弱易碎,但越接近二之丸、和还在二之丸更内的本丸,那些偶尔会浮现的结界壁障就变得越来越光亮与坚实。可以想象得到,即使已经用上了天人的便利手段,那些只有少部分怀有灵力的人才能掌握的技术也尚且没有在这数年间被完全淘汰取代,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阻拦在妖魔面前的结界比之前更加强劲,如同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倒扣在地上。妖魔只是一碰就被震得向外一弹,自然不可能像是之前一样毫不停滞地将之破坏。 而后,这些密密麻麻挤压在一起的妖魔围绕着这一个巨大的罩子,垂头向下看来。 那些不断乱转、犹如活物的眼珠之中,还夹着为数不少刻着眼睛图案的面具。原本相比之下,呆滞的面具很不起眼,但它们四周蠕动狂眨的眼珠实在太多,并且随着那些污秽一点点析出,眼珠如同被人捏破了一样爆开,那些面具就越发显得邪恶不详。黑色的雨水淅淅沥沥地从那一片漂浮的妖魔身上滴落下来,在大部分眼珠消失后,它看上去更像是一片乌云了。 第131章 如果不是滴下来的并非水滴,而是几乎凝成液态的污秽的话。 结界仿佛被水滴入的热锅一样,倏而就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嗤嗤声。在他们身后,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段路惊动的守卫,以及难得没有受妖魔影响、从头追到尾的心智坚毅之辈。这些人对比起付丧神来说也算是人数众多了,但是在那片乌云下却又显得如此渺小。 德川茂茂仍然没有看见那个只出现了一瞬的、不详的世界。但他听到三郎若有所思的声音:“本来还想抢跑在前面的——这样也行吧。那接下来就是把这些消灭喔,次郎、物吉还有龟甲!” 三郎笃定道:“派出了这么大的东西来,幕后的人肯定会过来看看——我还是觉得就是那个藤原(藤崎)啦。” 于是德川茂茂在这瞬间福至心灵,明白了这就是自己可以发挥作用的时机。 他从次郎太刀的肩膀上滑下。虽然稍微被顶得有点胃疼,但平静严肃的表情乍看之下还是没什么变化的。在灯下,他的样貌被照得清清楚楚,更遑论身上的衣服也是整齐贵重、家纹显眼。 “请退下吧。” 他绷着脸说道。 “为何深夜到此,我会向陛下解释——现在,请你们先在这里等待和观赏……” “信长公的家臣,为我们舞剑吧。” 第83章 在江户的第七十九天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次郎太刀, 也很从未见过这样庞大、这样众多的妖魔。 ……毕竟人家在战国时代的时候是专门对待时间溯行军的嘛! 虽然时间溯行军也是身携秽气、恍若妖魔,但它们本质的核心同样是刀剑——如果击败了溯行军而核心刀剑没有损坏,拾掇拾掇还能待会拿去给审神者召唤新付丧神, 现场为己方增加战力呢。如今这些妖魔无疑比取巧的时间溯行军更加纯粹, 能将秽气浓缩到如同黑雨的手段也是前所未闻。即使相隔甚远,次郎太刀也能从隐约飘来的腐臭气息里感觉到,这次的妖魔也不能与他们前几次战斗过的那些相提并论。 但他只是扶住了自己的本体刀刃,缓缓露出一个艳光四射的笑容。 不光是他,龟甲贞宗也好,物吉贞宗也好……既然是刀剑付丧神,不管性格如何、态度如何,都绝不会在战场是退缩!百锻成刚、久经磨砺, 他们在尚且只是普通的刀剑时,就是为了斩杀什么而存在的! 这同样是本性。 德川茂茂的借口可以说是找得稀烂, 但是他站在那里的时候也颇有大将之风, 而朝廷中天皇对他的态度尚且不能被这些普通的守卫所知晓。因此这些追兵一个个面面相觑,最终都碍于将军的身份停在了原地。 但即使德川茂茂不说欣赏之类的话, 实际上他们也很难把注意力从付丧神们身上移开。 在月下的付丧神们缓缓抽刀, 刀身寒光湛湛,仿佛有什么微冷的气息从刀面上吹拂而来, 连头脑都被惊的一清。以付丧神出众的容貌, 原本是很难让人将注意力从他们的外表上移开的——但是此时此刻, 他们就仿佛与手中的刀成为了一个整体,那种外貌上的优势与刀锋上的冷光联系在了一起,就像是放在架子上的刀, 几乎只能以欣赏艺术品的心情去看待。 无形无色的灵力悄无声息地驱散了原本也会波及到这里的秽气,在晕黄的灯光下, 他们几乎同时起手—— 如风乍起。 在空无一物的空地里,刀光竟然能如此激烈、如此凌乱。明明没有敌人,这份杀气竟然能如此尖锐、如此纯粹。灯光的暖色调完全无法改变刀剑本身给人的感受,那微暖的黄色在几次翻转刀刃唯有刃口一点还能看出灯光的颜色,仿佛是将全部精华凝结在了上面,细窄如同一弯温柔的新月。 那些飞扬起来的宽袖、披风甚至衣角,早已因为过于迅猛与流畅的动作甩的啪啪作响,一如这独角戏般的舞刀,暗藏锋芒。但此时此刻,到底是被甩动还是被风吹起来的都无关紧要——他们不是直面这份刀光的人,无从感觉那些杀意与敌意,但光是这些舞动的刃光,便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如此美丽的。 刀。 即便是德川茂茂也不由得为之一震。他知道刀剑男士并不只是在平白挥舞刀刃,但从他们的动作里,根本无从判断战况如何。但即使是有心想问,他的目光也难以从那些付丧神身上移开,原本只是情急之下找出来的借口,此时因为付丧神们的表现变成了真实,连紧绷下来忘却的呼吸,都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危险,而是沉浸在了那些绵延不绝的挥刀之下。 而秽气仍然庞大迷乱,点点黑雨还在持续。 二之丸的结界已经越发黯淡。可想而知,即使在内的本丸结界会更加强劲,也不一定能够敌得过这种自毁般的袭击。久久未能进入目的地,数量庞大的妖魔已经失去了耐心,彼此身体间的缝隙渐渐模糊消失,最终融为一体。它的躯壳仍朝着四周不住延伸,仿佛变形虫一样要将这个巨大的罩子包裹在内,静静消化。尽管以它的体型,要扩大成城池大小也太过吃力,即便漆黑的身体几乎被拉成一张薄膜也尚显不够,不得不放弃一部分,但仍然有些许身体浮在付丧神和人类们的上空,朦朦胧胧地隔住了月色、让皎白的月光都罩上蒙蒙的灰。 地面与天空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 那些秽气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相比原本专注于结界部分,这一次更像是在覆盖范围内持续下着,雨滴也细如牛毛。它们因秽气而生,即使这些黑雨落入地面也能重新融合吸纳,只要能持续挑拨人类的情感、汲取负面部分就能反哺自身……不详的黑雨持续而落,比起落入人体的转瞬消失,滴落在付丧神们玉白的脸上时,如同墨痕滑落,更有种白璧微瑕的惊心动魄。 第132章 然而龟甲贞宗笑了起来。 墨痕在瞬息间蒸发,只有秽气刺伤神明躯壳、留下一道浅浅的、鞭打似的红痕。作为经常做出不能细思的发言的类型,他此刻的神情却完全不见兴奋,那种纯粹的、刀剑意义上的好斗铺满了他整个面容,高洁高雅的气质摇摇欲坠,连目光都落满了战意。 无尽的灵力还在从他身上、本体刀刃上散发出来,将周围的秽气一扫而空。即使那些原本是追兵的守卫身上落下了秽气的雨滴,浑浊的深思也被冲刷得清明,简直像是另类的折磨、亦或是恶趣味。比起他来,次郎太刀的挥刀大开大合,连空气都在大太刀的刀刃下被搅弄狂乱,神社大太刀的灵力更是清澈冷冽,几乎每次挥舞都要在前方扫出一片空地,肆意又可靠打造出不被影响的桃源之地,连被原本专注于攻破结界的妖魔注意到也无畏无惧。 然而妖魔停滞了一会后,变形融化的身躯却仍然是选择朝着龟甲贞宗而来! 粉发白衣的付丧神气息微乱,注视着庞大而畸形的、凹凸不平的触须朝着自己裹卷下来。灯光微闪,他的眼镜上的反光也跟着时有时无,偶尔露出眼睛的那几个瞬间,那双含情的灰色眼眸中的期待简直难以错认。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套与衣袖之间含蓄地露出一点纤细的腕骨,连本体刀刃都自如地向下一垂,刃尖虚虚点地。但因为他的气质仍然是如此从容高雅,衣衫也还是干净整齐,就好像完全不知危险到来—— 直至鼓出不少瘤状物的触须近在眼前,他才推了推眼镜,横起刀刃。 刀尖就如一道闪电般刁钻向前,快到让人难以反应!最前方的触须表面已经是正在蠕动的平滑切口,但还远远不够——从横刀变为直刀,从切割变为直刺,龟甲贞宗简直像是逆流而上的行人,朝着触须的尽头不断逼近!平直沉稳、高雅美丽的刀刃刃口还结着那一道残月般的流光,却如野兽獠牙一般撕扯着向前,无数秽气从伤口的切面、从刃尖突破的地方铺天盖地地溢出来,浓浓黑烟几乎完全盖住了付丧神的身形! 被生生从中截成两半的触须抽痛般地微微颤抖,试图弥合伤口、直接化一为二,要死死把龟甲贞宗重新缠绕其中。粉色短发的打刀付丧神恍若未觉,仍然不断向前,比起什么决心、信念,这种向前的势头简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冰冷与疯狂。秽气不停地从他身边掠过,在神明与妖魔天然敌对的立场里,这些秽气就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一样从他身边穿过! 西装破碎,披风撕裂,领口大开。 龟甲贞宗抬手拂过自己额头的刘海,粉色的发丝从他手掌的缝隙里探出,那双灰色的眼睛越发显得危险好战。在淅淅沥沥的黑雨里,他的脖颈修长,上面缠绕的红绳鲜艳夺目,即使被秽气的触须团团包围,也如开在淤泥中的一点艳色。 明月当空。 妖魔早已沉沉伏下,身体边缘几乎贴近地面。次郎太刀狂乱地挥舞是在扫出安全区,龟甲贞宗的逆流而行是在吸引注意力。而在场三位付丧神,还剩下一位胁差少年——原本只是在最初认真地挥刀清除秽气,此时却不知所踪的,白衣白肤的付丧神。 妖魔实在是太庞大了,如今的样子如同一滩烂泥也根本看不出头到底在哪。在这个几乎要将整个城池吞入口中的妖魔之上,蓦然浮现一点白色——物吉贞宗如同一颗流星,从城墙上高高跃起落下。他身后明月皎洁,在背对光芒的情况下,他手中刀剑只有刃尖还闪着一点没有来的及归还的、从月色借来的微光—— 随即含着这点冷芒,重重插入妖魔的核心。 第84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天 秽气四散, 嵌入妖魔身上的无数面具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被物吉贞宗刺入的核心还在不断扭动,试图重新分散开来。它的前身是无数个不同的妖魔,融合在一起之后这个庞大的变形虫身体也看不出哪里能算是要害, 但或许是因为它们原本就在同一个人的控制下, 因此融合后自然地将思维汇聚在一起,甚至还能聪明地避开攻击范围更广、更难对付的次郎太刀,选择露出疲态的龟甲贞宗。 这是乍看上去没有问题的选择。 不同的个体越多,意见就越不可能完全一致。不管幕后操纵者是人是鬼,如此众多的妖魔都不可能做到细致的操作,就和三郎带兵打仗时不可能精细到每个足轻攻击敌方哪个人一样。妖魔可以改变形状的身体有太多便利的属性了,单单挑中了龟甲贞宗,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它能力只能对付龟甲贞宗——它选中了龟甲贞宗作为那个最软的柿子想要先捏爆, 所以在龟甲贞宗突然反击、刀刀狠绝的时候才会急忙应对,全部注意力都被粉发打刀男士牵制。 以至于在物吉贞宗悄无声息登上城墙后, 胁差少年能够在一团流动的黑色淤泥中, 准确地捕捉到其中停留原地不断搏动的部分。 ——从细微之处窥见敌人的特性,然后创造弱点。 而在场的付丧神中, 唯有物吉贞宗在黑夜中视野也不受影响甚至更进一步, 而论起速度和弹跳力,他也是唯一有可能登上城墙、近距离观察妖魔的人。 ——然后, 将己方优势发挥到最佳。 灵力毫不停歇地从胁差上迸发而出, 刃尖几乎突破妖魔嵌入泥土。即便妖魔挣扎着想要重新分裂, 然而失了先手、它汇聚了之前所有妖魔意识的核心已经完全被付丧神的灵力笼罩。这灵力犹如利刃一样,从刺入的地方为中心,劈开、吞噬周围的一切。饶是秽气无措地四散喷溅, 以一人之力抵抗这垂死挣扎的污秽洪流的付丧神仍然坚定地、死死地用本体刀刃咬住了妖魔的致命位置,即使衣服已经在冲击之下被刮破, 肌肤上多出道道血痕,他也神情坚定,落在下方污秽的目光是如镜般的平静与微冷。 第133章 秽气散尽,所有面具在瞬间四分五裂。 确认了最大的敌人已经消灭——剩余的零星几只完全不足以构成威胁,物吉贞宗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他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虽然外表像是纤细的美少年,但已经能看出身上肌肉流畅的弧线,已经是个拥有充足战斗力的战士了。发现现在衣冠不整,物吉贞宗还有些不好意思朝着一众以为只是在看舞剑的普通人以及三郎笑了笑,甩了甩本体刀刃才重新站起。 相比之下龟甲贞宗…… 如果说原本他衣衫整齐时还看起来相当端庄文雅的话,这么一次战斗下来,基本就是连这点形象都不剩了。挂在脖子上、交叉向下的红绳已经不是能让人联想到什么糟糕的东西,而是原本就是什么糟糕的东西——既然都是“贞宗”就好好和物吉贞宗学学啊!!将军和那些守卫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过来了!! 在场的人类里,唯有三郎视若无睹,口吻自然:“辛苦了喔!” 龟甲贞宗慢吞吞地推了推眼镜,拉长了话音讶异道:“哎呀——我的秘密被看到了吗?” 三郎(完全没有get到):“什么秘密?算了,总之接下来应该还有敌人……打起精神来哦!” 龟甲贞宗:“呵呵呵,完全无视了么……明明在被关注着却好像被放置了一样,真让人兴奋。”* ……总之,忽略掉这种各种意义上都很奇怪的发言,龟甲贞宗作为付丧神还是很可靠的。而在三郎说出那番话后,天空也确实倏而多出了其他人——漆黑的、犹如乌云的妖魔正缓缓飘来,同样戴着绘有眼睛图案的面具,但身体远小于之前融合后被物吉贞宗斩杀的那只。而底下本沉浸于付丧神战斗时的场面、之后又因为龟甲贞宗无语凝噎的守卫们也指着妖魔惊叫了起来! 这不是因为他们突然有了能够看到妖魔的能力,而是更加直白的——看到了妖魔上面站着的人。 藤崎,螭,以及高杉晋助。 这个时候或许不得不感谢天人带来的技术革新,让在普通人眼中不可思议的人类浮空都能有“或许是天人的其他什么科技”作为解释、再被守卫们自我安慰。新来的妖魔造成的影响不及之前那只,刀剑男士们又无需赶路、可以尽情展示自己除秽的能力,因此秽气散去大半后,守卫们原本起伏不定的情绪也终于能被自己所控,饶是还留着些情绪波动过大的疲惫,此刻依然能尽忠职守地分出一部分人去呼喊敌袭,无数激光红点也对准了藤崎等人,蓄势待发。 完全是陌生人、甚至还有一个出名的攘夷志士的他们,显然是没有德川茂茂这么大的面子,能够让守卫们迟疑退让的。 但藤崎完全没有被吓倒。即使身上每个红点后都可能代表一颗子弹,他仍然镇定自若地站在妖魔之上附身向下,笑容满面对三郎等人道:“我来迟了——哎呀,你们可真是大闹了一场啊。连我好不容易找来的这些帮手们都完全被消灭了。” 三郎虽然是仰着脸看着他,但伴着轻松的口吻,气势完全没能被压倒,耿直道:“是喔。而且我还拜托其他人去找机器了。” 即使早就被太郎太刀当面揭破过这点,藤崎的脸色还是有剎那的阴沉。只是天色太暗,他表面功夫一向不错,因此最终他只是眸光冰冷地在三郎身上一扫,随后才落向了自己真正注意的地方。 黑暗中,笼罩了二之丸的防护罩尚在闪着黯淡的光,正一点点地重新隐于无形之中。那些曾被黑雨淋湿的地方明显地比周围更暗,也更透明,犹如肥皂泡破裂前的黑膜。 而天空明月高悬,除了微风以外,什么都没有。 尽管目前踩在受藤崎控制的妖魔上,高杉晋助仍不客气地嗤笑出声:“你还真是什么都慢一步,一事无成的家伙吶。将军也没办法动手了?” “是吗?”藤崎一手捂住下半张脸,声音低如自言自语,“我倒是觉得,我该确认的都已经确认完了。” 他的脸上肌肉不断抽搐,那种到了极点的兴奋即使被他主动遮掩,也依旧热切地向外传递了出去。明明用的是人类的身躯,他的瞳孔却如终于猎到食物的兽类一样兴奋地紧缩,那些原本藏在他的笑容、冷酷与虚伪之下的张狂头一次毫无保留地外泄而出,伴着那得偿所愿般的狂喜,竟让人背后发凉。 “将军算什么,我要的是天皇。”他眼珠倏而一转,与高杉晋助对视在了一起,笑容在手掌下越来越大,眼神狂热之余又藏着视人如草芥的冷漠,“区区将军……怎么能引起‘天’的注意呢?” 去接近天导众、去试图夺去付丧神、去指使妖魔袭击人类……这些逐步推进的、一点点试探高天原的底线的行为完全不够。神社关闭了还可以再开,神明回归高天原了还可以再下来。他真正要做的事情从来不是针对一个人或几个人,因此在这之前他势必要确认,那些神明到底对苇原中国*放置到了什么地步—— 而如今皇居受妖魔袭击,结界破碎,虽然没能突入到最后一层本丸、直接袭击当代天皇本人,但所谓天神、所谓神明,连一点惩罚都没有降下,就足以说明一切了!在这个国家里,天皇即使没有实权也独占顶峰,是正常意义中绝对会被关注的存在! 不是神明选择了待在高天原,而是他们已经被困在了高天原。 他所忌惮的“天”,已经自顾不暇。他是光明正大利用妖魔也好、去扼杀这个时代将起的新星也好,都没有谁能够阻止他。 第134章 比起天皇,将军不过是他引起高杉晋助注意的食饵。 “高杉君。” 藤崎放下手,脸上尚残留着狂喜的影子,瞳孔幽深。 “你是否愿意加入我‘救世’的大义呢?” “不知所谓。”高杉晋助冷笑道,“只会挂在嘴上的大话我已经听厌了——为我的浪费时间,你有想好要付出什么了吗?” 独眼青年眼神一厉,手忽地落在了刀柄之上,骤然出鞘。他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离地数尺、也不在意自己脚下的妖魔是受人控制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出,以沉重的力道直朝藤崎胸口而去!在对方的杀意完全显露之前,他已经先自发揭破了和平相处的表象,即使藤崎身躯单薄、看起来完全没有攻击力也毫不留手!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啊。” 看上去应该欠缺武力的青年,以一种普通人不可能有的高反应力避开了当胸而来、要将自己一切两段的刀。而在高杉的身后,白色和服、相貌精致的少女稍稍探了探头,露出甜蜜到与外表违和的微笑。血一滴滴染红了浴衣上的金蝶,从后方而来的、长如胁差的刀直接贯穿了独眼青年的腹部,刀面还蒙着细细一层血色,在月光下闪烁着。 “人类是真的很容易忽略彼岸之物,对吧?” 藤崎笑道。 “我是绝对不会说什么继承你的遗志、给予你想要的世界一类的话的——所以。” 他以轻柔耳语的声音对高杉道: “请你就这样,怀着壮志未酬的不甘和被小人算计的失意,绝不想死地去死吧。” 第85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一天 “——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纵使刀刃还在伤口处不断地翻转搅动, 将那一片的血肉弄得一塌糊涂,高杉晋助也只是扬了扬下巴。通红的血光映入他的眼底,月光冷冷清清, 而原本应该受制于人的青年咧开唇, 只露出一个十足嘲讽的笑容。这种眉宇间自然流露出的些许倨傲是如此不合时宜,但他的不屑一顾也是如此真实,就仿佛藤崎的那些恶语、这些伤痛,都无法对他造成影响。 藤崎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些他都不在乎。他曾经和银时说过,刚刚也和桂小太郎说过——高杉晋助其人,从那一场失去师长的战役过后,就已经除了野兽的嚎叫外什么都听不见了。 没有预兆地, 高杉晋助动了。 他的刀面上尚有血滴滑落,这是溅上去的他自己的血。在光滑如镜的刃面反射中, 他的相貌依然俊美出挑, 即使失去一只眼睛也只是为他增添了些许脆弱病态的阴郁之美,但与相貌截然相反的, 是他宛如野兽出笼一样、狞恶冰冷的表情。 螭作为死过一次的神器, 对于杀气尤为敏感,素白的小脸上笑容倏而凝固, 几乎下意识就要将刀抽出来。但原本被她恶劣扭动、以增加肉|体痛苦放大死前不甘的刀就和被固定在了那层血肉一样, 烫得她倏而松手。但下一秒, 她仍是猝不及防地与转过头来的高杉对上了视线——独眼的青年一手持刀,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捅穿腹部的刃尖,十指之间鲜血湿濡, 竟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被袭击流出的血还是掌心新伤渗出的红液。 即使是身为神器多年,螭也鲜少见到如此狠绝的一幕。就在她怔愣的一秒内, 高杉晋助的刀已经袭来!本应深陷困境、被两面夹击的青年几乎是贴着自己身体边缘出刀,浑然不顾是否有误伤自己的可能——又或者,即使有可能他也完全不在意。刀尖挑起些许被染红的金蝶,省略了转身的时间后穿破织物直接捅向螭眼前。少女的瞳孔都因为紧张紧缩成一个点,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但刀出得太快、脚下的妖魔又太小,竟然是她自己成了避无可避的那一方! 高杉手腕一转,再次以刀尖对准藤崎。 刀上还沾着些许不属于他的血液。因为来自已经死去过一次的人,这些血丝就如水滴汽化一样化为丝丝缕缕的红色烟雾。他没有去关注原本在他身后的少女究竟是死是活,未持刀的手也在藤崎的注视下果断决绝地将还贯穿了伤口处的偷袭之刃抽出,随意地甩到一边。这种对常人而言难以忍受的疼痛,对他而言,也只是让他战意越盛——并非是感觉不到痛苦,而是精神上的疼痛早已超越了肉|体,于是无论怎样的伤痛也都变得乏味黯淡起来。 藤崎两手空空,这个时候倒是难得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胆色,以指尖饶有兴趣地碰了碰就在自己面前的刀剑,眸光闪烁,野心欲望尽显:“真是厉害……明明只是普通的刀。” 就像是斩杀妖魔时一样,对于彼岸之物,普通的刀是没办法伤到它们的。高杉晋助的刀锋利有余、血气不足,显然不是妖刀。那么他仍然能伤到螭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高杉晋助本人所具有的煞气与怨念是如此坚定纯粹,已经化为了他本人意志的一部分。 他根本是人形的恶鬼。 在指尖渐渐凝出一滴鲜红的同时,藤崎笑得越发畅快。比起刚刚从妖魔上失足落下、不知踪迹的少女,发掘出高杉的“才能”更让他眼神炽热。高杉晋助伤口血流如注,脸色在月色下越发显得惨白,却不妨碍他不再听藤崎废话,径直横斩过去! 眼前发黑也不减出刀之势,步伐凌乱也如乘兴微醺,清俊文雅的青年刀刀紧逼,笑容如此灿烂。那种恶意冷漠的笑容没有半点正面的情绪,比之藤崎更像反派,却丝毫没能减损他天生的相貌优势,即使血滴如雨落下、任谁都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却没有人能够因此轻忽对待,也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獠牙不能咬穿面前人的脖子。 第135章 红点不知不觉已经更多地聚在了高杉身上,但独眼的青年怡然不惧,不管他心中的野兽到底在咆哮着什么,这复仇的烈焰也在今日里烧入了所有人眼底,不管是敌是友。藤崎敏捷地向下一蹲——他清秀的脸上倏而露出些为难又弱气的笑容,好像又是那个与外貌一致的、浑然无害的青年了。只是在蹲下去的同时,他还果断地并指向下一划,于是妖魔顷刻间裂成两半,就在高杉晋助脚底下消散。 藤崎困扰地、无奈地笑道:“我这个身体还没锻炼出来,我可不想和攘夷志士的头领直接对上……” “——所以在我的地盘上战斗,就不能怪我啊。” 他从高处落下来的眼神毫无感情,如同注视一个必定诞生的结局一样,注视着高杉晋助向下坠落。失血、高空……无论是哪个导致了高杉死亡,这一局他都赢下来了。 只是让一个人死亡,能有多难呢? 大概是高杉晋助之前的疯狂与凶狞太震撼人心,即使是敌人,守卫们也没有第一时间围过去,同样眼睁睁地看着高杉晋助落下。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预示到了结局,只等着血花四溅的那个瞬间—— 异变突生。 白色的生物气势汹汹落地,整个儿直接以前铲的姿态滑到了高杉晋助的身下。高杉晋助落入气垫中,仍然为这巨大的冲击力闷哼一声,只是他落地的瞬间并没有顺着卸力,而是将最后也被自己紧握在手中的刀朝着藤崎狠掷过去! 藤崎猛地一歪头,脖子上仍然被刀口割开一条口子。他捂住受伤的地方,还能感觉到自己的颈动脉在突突跳动,难得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但也只是转瞬,他的面上仍然是那种和善亲切的笑意,口吻温和道:“都做到这程度了还没成功也没办法。那就先这样吧?日后再见了,高杉君。” “你对我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 说实话,不管他露出什么表情,这种话都比起温情更像是下一次的袭击预告。但为了尽量表现出对高杉晋助的善意而没有带刀、螭也不知在哪,藤崎看得很清楚,至少目前自己是无法继续踩着妖魔呆在皇居上空的。甚至就算有皇居的守卫还在、三郎的付丧神还在,高杉晋助也注定没那么容易死去—— “看到了吗高杉!哼哼,果然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一样厉害对吧!啊对了和你介绍一下,这个气垫外套的形象是参考了伊莉萨白……我可是看着你被又捅又踢下来(没有踢),这一集播出后你这次的人气排名休想超过我!!” 因为桂小太郎也在。 藤崎没有留恋,迅速地离开了。原本趁着高杉晋助吸引藤崎的注意力,跃跃欲试准备再来一次爬墙高跳斩妖魔的付丧神颇有些遗憾地回到了原地。 桂小太郎还在絮絮叨叨地自卖自夸,偶尔会在说秃噜嘴的时候自己拆台,说着之前一直偷偷摸摸藏在树后面、一开始下的雨乌漆嘛黑好扎人(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潜入进来的)、看见高杉晋助被捅还在用力吹气球啊不是吹气垫外套……然而高杉晋助的性格显然和桂这种脱线的脑袋并不在同一条在线,即使因为重伤失血、用尽了余力而暂时没有动弹,也懒得担起吐槽役的任务对桂话语里的漏洞挨个攻击。 如果不是他们目前身在皇居、高杉又鲜血淋漓,这种久违的能够在一起说话而不是见面就针锋相对的情形,其实倒是很像从前他们还是攘夷的战友时,在每次短暂结束战斗后,精疲力尽地也不挑场所地躺在地上相互斗嘴的时候。 但现在,就算仍然是风平浪静,但谁都知道,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后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他们都不会掉头。 守卫在最初的惊诧过去后,终于开始朝着高杉晋助围过来。独眼的青年眼睛微阖,呼吸规律,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就在他们举着刀越逼越近的时候,爆炸声从远处一路传来,烟雾弥漫,枪声接连作响,无数子弹砰砰落在守卫脚前,阻止他们前进! 而后烟雾尽散,不管是高杉还是套着气垫外套、叫人根本说不出脑子里在想什么的桂小太郎,都已经消失无踪。 ——明明是保守派,还是孤身前来,结果原本要攻击他的激进派反而被他说服,配合他来营救高杉。 ……这种乱七八糟的行为,果然是桂小太郎。 第86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二天 这件事最终被定性为“将军听说攘夷志士要在皇居搞破坏, 不顾危险千里迢迢跑来示警”。 ……先不管这个概括到底有多扯,总之高杉晋助的脸早就登上了通缉令,那么多守卫看着, 即使想要不把这件事与攘夷志士扯上关系都不可能。 而同样是陌生脸孔的三郎和付丧神们, 因为是将军带进来的,并且也只原地舞剑没有伤人,鸡同鸭讲地瞎扯了一通后竟然匪夷所思地被当成“事急从权试图用这种方式吸引守卫的注意力”,再加上将军安然无事又坚持为三郎等人辩白,于是他们不仅全身而退,还因为朝廷和幕府之间暗流汹涌的争端,最终被提出来点名表扬,四舍五入算是(完全没有用处地)在朝廷和幕府都挂了个名字, 可以说这个地位上涨的速度简直是让真选组望尘莫及。 如果不是三郎之前的信息实在是空白一片、他本人又完全称不上有武力,目前也没有什么担任官职的需求, 大概本人直接从四次元口袋里拖出几箱小判就能直接换个官职当当了——当然, 目前朝廷的官职也没有什么用处就是了。 第136章 这就和三郎之前所在的战国时代一样,只要麾下兵马够多、权力够大, 不管具体官职是什么都没有人会看轻, 甚至朝廷会主动提出加官进爵。而如今,朝廷虽然不甘继续没有实权, 但天人除了压制幕府自然也压制朝廷, 不管他们如何互咬, 都始终绕不开天人的掣肘——这样的官职实际上仍然空泛,能切实奠定地位威望的仍是每个人攫取的权力。 但还是要说这个运气真的没问题吗! 三郎到这个江户时代才过了几天啊!白手起家的阶段直接跳过了不说,取得地位都快得这么离谱吗?!说好的这个国家阶级分明呢?而且他本人除了最开始花了一点小钱给万事屋们以后, 后续都是只进不出、身为大户还在吃大户啊!! 这,可能就是三郎自带的幸运buff和物吉贞宗的幸运buff双重累加带来的结局了吧。 德川茂茂虽然也是被一言不合就直接拖上京都, 晕头转向的除了亮个身份外什么都没做——不过,或许是三郎的幸运终于影响到了他,一向在奇奇怪怪的事上不幸过头的将军总算有了意外之喜,在幕府之外的区域与朝廷有了沟通交流。尽管朝廷也十分孱弱,但对于本就是傀儡的德川茂茂来说,总算不至于继续像无头苍蝇一般原地乱转、想要脱出桎梏又无从下手,而是终于找到了些许希望的方向。 这种后续的细节暂且不提——这里必须单独拎起来说的一件事是,藤崎终于也登上了通缉令,画像被贴在各个公告栏里示众。 ……这怎能不让人高呼一句,藤崎你也有今天!! 让你作!让你闲着没事又是搞妖魔袭击又是欺负孩子又是捅人肾!!这下好了吧!大喜事啊! 由于藤崎是和高杉晋助一起出现在皇居上空的,尽管后续翻脸,但底下的人没办法听到高空之上的对话,因此自然而然地理解为攘夷志士间的内讧。比起除了给真选组使绊子外基本都是小打小闹的桂,明显更加危险的高杉、以及疑似掌握了新科技并且胆大包天袭击皇居的藤崎,当然要更幸运地成为幕府的重点关注对象。 并且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虽然持续在通缉名单上,但他们各有追随的下属,光是和下属相互打掩护就足够在这个混乱的国家保全自身了。反而藤崎实际上不是攘夷志士,这么神来一捅后基本上是和高杉晋助的部下结下了死仇(高杉晋助本人说不定还没那么在意),尽管螭因为存在感的问题没有一并登上通缉令,但可以料想,藤崎后续想要再算计高杉、或是又搞出什么大动作,大概没办法再做得这么隐蔽。 虽然这个男人一定也有后手,不会被这种困境难住……但这也终归是件喜事。连夜斗都高兴得连吃了三碗饭,最后因为吃了神乐那一部分,被夜兔少女暴躁地提起领子头槌招呼呢! 可见这个父子情到底是有多塑料了。 由于见回组的局长佐佐木异三郎之前调查过藤崎的身份信息,因此在将军消失的那段期间内,和真选组通力合作,在寻找机器上大大缩短了时间。三郎这边固然精彩,但太郎太刀那边也不遑多让——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压缩秽气的时间还不够长,短暂遇见时又被太郎太刀当面叫破,藤崎直接在见回组没找到的时间差里带走了所有的半成品并加以利用,剩余还留在机器内的那部分秽气之核又还没有彻底蜕变孵化,不至于真的酿成大祸。 不过当然的是,藤崎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他这副身体的家,而那个家里目前剩下的也只有老弱妇孺……对于这些完全不知道藤崎在做什么的老弱妇孺,见回组和真选组也不可能直接将她们押入大牢,最终只是折中采取了监视的措施,也算是一件对于无辜之人来说尚算不错的结果吧。 这些零零碎碎、后续还可能持续一段时间的事情先放一边——对桂小太郎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要数和德川茂茂的会面。 是的,攘夷志士保守派的头领,要和幕府将军单独见面了!! 这场面等同于汤姆和杰瑞*不仅没有你追我逃相互伤害,还友好地手拉手喝牛奶吃奶酪……由于汤姆和杰瑞真的能友好地手拉手,因此这个场面虽然乍一看很怪,但细细思考又好像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件。 虽然早知道德川茂茂对三郎十分信任,但也没想到能信任到愿意单独见面……桂小太郎对于只草草听过一耳朵的粉丝属性也是很服气的,姑且也出于对于中间人三郎的信任解下了刀才进入室内。 他们目前还没有离开京都,真选组和见回组还在赶来的路上,皇居的守卫又不可能对将军并不过分的命令置若罔闻,因此这竟然算是德川茂茂最为自由、想要接见谁都很容易的时间。有了之前那个神来一笔的戴笼头和把将军当马骑,如今再相见的两个人也陌生不起来,对视起来时气氛竟然十分和缓。 德川茂茂主动道:“之前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受伤的攘夷志士现在还好吗?” “不是假发是桂!”尽管将军根本没有自我介绍、桂也没有自我介绍的需求,但桂小太郎还是习惯性地道说了自己的经典台词——随后才说道,“你居然会问起高杉那家伙……不用操心,他命硬得很。现在早就被他的那些部下带走了,估计在哪里哭哭啼啼地治疗吧。” 治疗肯定是要治疗的,哭哭啼啼这种形容就纯属桂小太郎为了自己的人气排名而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击(抹黑)对手的机会了。 第137章 “别看他伤得很重,实际上他好像早就有注意那个奇怪的女孩,没躲及时但也避开了要害,大概很快就能活蹦乱跳地再来刺杀你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桂下意识地停了停。但是他所看见的、年纪尚轻的将军只是点着头听着,没有露出一点惊讶或是忌惮的表情,反而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头脑简单的他晃了晃脑子,就将这种复杂的心情揉吧揉吧彻底丢到了一边,径直道: “那我也就直说了——虽然是经三郎邀请才过来,但我可不是认可幕府的意思!” 德川茂茂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的。我相信信长公费尽苦心将你请过来一定是有什么用意,这次也要多谢信长公——” 桂小太郎:“什么费尽苦心,是我努力争取过来的好吗快点对我道谢!你该道谢的人是我啦!!” 刚刚还故作矜持的桂小太郎毫不令人意外地一秒就拆了自己的台……算了,这种没头没脑可可爱爱的行为也是他的一贯作风了。恰好德川茂茂也是心思单纯的那种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道谢,但还是认真地对攘夷志士道了谢,于是两个人的对话也就得以继续顺畅地进行下去——然后又因为一点小错重新闹的乱哄哄的。 除去这些吵吵闹闹、除了搞笑之外一无是处的小插曲之外,临时容将军栖身的和室并不华丽,却光线明亮。当光芒从半开的、糊着和纸的窗户里照进来时,整个和室都亮堂堂的,连桂小太郎的黑发都焕着缎子一样细腻的光。 “我不认同现在的幕府,也不认同现在的世界。” 但在那些毫无用处的混乱后,偶尔还是能认真正经起来的桂小太郎道。 “但是光是嘴上说说是没有用的。你们强行要求更换小判不会让大家服从,而我们即使努力对抗、炸掉再多的真选组和见回组,也无法杜绝像是更换小判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朝着德川茂茂伸出了手,秀美柔和的脸上是自信的笑容。 “——所以来听听我的攘夷理念吧。哼哼,比起那些乱来的家伙,当然是要发展同伴才是正理!” 顺提,在这个自信的笑容下,桂的内心里已经疯狂冒出“如果将军听不进去就念经三天三夜”“不然还是把人打到失忆然后重新灌输想法”等等不可明说的邪恶念头了。 相较之下无疑更加单纯的将军大人不明所以地颤抖了一下。但他也只是短暂地思考了几秒,就也朝着桂伸出了手。 “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如果说连攘夷的人是如何想的都不知道的话,那么想要去做什么也就无从谈起了。” 德川茂茂说道。 “我非常感谢信长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也感谢你,愿意信任我,和我面对面地进行交流。所以请你直接说就好——” “我,洗耳恭听。” 他们的手在这一刻,终是握在了一起。 第87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三天 月凉如水。 螭蹲坐在地上, 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高杉那一刀来得又快又偏,她情急之下用右手挡了一下,却仍然是在步步后退中失足坠落。伤口几可见骨, 雪白的衣袖几乎被裁成两截, 血溅在上面仿佛断枝的红梅。 而现在血已经渐渐止住,只有伤口还在时不时抽痛。 原本刻在她手臂上、刺青般的字迹,即使是有了高杉几乎划过整个小臂的一刀,也没能被从中切断,疤痕似地浮在皮肤上,鲜艳之色丝毫不逊于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是“野良”。 身上的每个字都是神明赐予的名字,名字如此之多就代表与她契约的神明有如此之多。但这绝非代表什么宠爱或是优秀——只有一个名字的、只忠于一个神明的神器才是可信的忠犬,她这种野良只是要做一些不可摆在明面上的事时的备用选择。损坏了也不可惜, 而且野良身上的烙印太杂,即使事发也不会弄脏神明的名声…… 如此可笑。明明是神明, 勾心斗角、顾忌声名上, 却都与人类毫无差别。 不管有多少个神明使役过她,她有多少个名字, 在高天原封闭的时候, 也没有一个神明会想到将不能完全为自己所用的野良带入天上。 ——因此,她也才和父亲大人一样、甚至比父亲大人还要格外不能容忍夜斗的叛逆。 藤崎最先赐予了她“螭”的名字, 然后夜斗再将她命名为“绯”……正是因为有这两个名字作为开端, 她才是“野良”而非单纯侍奉一个主人的“神器”。同是居无定所、流浪互依之人, 夜斗却想要摆脱这种所有人都习惯了的生活模式,去寻找其他不适合他的神器—— 螭握紧拳头,不慎扯动伤口, 于是本已经凝结的血渍被扯动,又有一些猩红的液体顺着她雪白的手腕流到指缝里。 在月光下, 她面白如雪,面无表情的脸上还溅着点点血点。 ——但是即使夜斗有错,也只有父亲大人能够去评价夜斗。神明是不会错的,如果神明出了什么差错,那么只代表神器错谬在先,才会让神明有错误的判断。所以夜斗不愿意被称为“夜卜”,她就要改唤他“夜斗”。父亲大人要求夜斗让她成为“野良”,所以她成为野良也是正确的。 在许多年以前,他们宛如一家人那样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一切就是这样理所应当。 如果说名字是神明对于神器的形容或是祝福的话,那么野良是鲜少得到这样的在意的。她有过“零”和“筒”这样的名字,也有过“疫”这种字眼……唯独最初得到的两个名字,带有期待与美丽的。 第138章 神明是不会错的。 ……不。是父亲大人,是不会错的。 螭垂下眼帘。在仍在皇居的边缘、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她蓦然想起了在几日之前,藤崎捏着图纸,在黑暗中对高杉晋助发出邀约之后—— 那些在黑夜之中、连面容都不太清晰的回忆尚未完全浮现,她的耳边就倏而有什么呼唤炸响。属于她的名字一被呼唤,那个字眼被镌刻的位置就滚滚发烫,让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应下这一声。 彼岸之人仿佛天生就存在于人的视线死角,即使那些目睹了高空恶战的守卫还在走来走去,也没有人能看到她和她身上的淋漓鲜血。但这个名字一经应答,她的视野倏而颠倒变换,所熟悉的、属于藤崎的脸出现在眼前,那双眼睛也是准确地对着她,露出些许笑意。 眼下他们不知在何处,只是四周空旷、有着淡淡的灰尘味,而头顶一盏光线微弱的灯还在轻轻摇晃,只在他们脚下照出一个稍明亮些的圆。 “父亲大人——你脖子上的伤?” “啊啊,这次我也有点太急了。” 虽然说得是有些懊恼的话,但藤崎的脸上并不见多少后悔之色。 “毕竟想着一箭多雕,又想确认那些神明动向又想现在就将高杉拿到手什么的……嗯,果然还是占不了全部好事啊。” 他的脸孔看起来十分年轻,不管到底是不是为了契合躯壳,他的神情都十分鲜活,倒像个因为目的没有达成而郁闷的普通人。螭看到这样的、会对野良抱怨起来的他,也一手捂着唇笑了起来:“哎呀,父亲大人真像个想占便宜的小市民。” “这可不一样——高杉晋助那个人可是道大菜啊。”藤崎道,“不过也没办法,没把夜斗带在身边,当时又带了很多面妖,就算真的把高杉晋助杀了,回去的路上灵魂一旦被秽气污染,也就没办法让夜斗赐名成神器了。” “不过,螭也是。之前一直作为神器被使用,突然拿起刀来用也有点拿不准准头吧?” 在藤崎说起让夜斗赐名神器的时候,螭的脸色冷淡了下来。只是到后面,藤崎的口气尽管听上去轻松,但那绝不是关怀在意——那种隐含质疑的态度甫一出现,螭就低下头,主动道: “不……我是向着脾脏刺过去的。但是真正刺的时候手感不对,之后就反而被抓住刀了。” “这样吗?” 藤崎眉眼弯弯,伸手在少女顺滑的妹妹头上轻抚几把,倒是轻松道: “那也没办法——看来就算有个将军他的警惕性也很高啊。还是该说不愧是你的弟子呢?”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正徐徐朝着这里走来。 “连螭这种彼岸之物都不会完全忽略,真是厉害。”说的是高杉晋助,藤崎却是与有荣焉的样子,“这么一来会觉得更加期待吗?虚。” “哎呀——刚刚才见完你的学生,这个时候是不是要叫你‘松阳’更好?” 听到这个名字,那个人影终于停住了——但事实上,他此时也已经走到了藤崎不远处。不知是外套的原因还是原本就极具力量,这个人看上去颇有些魁梧,一身黑色犹如乌鸦,原本就不强的光线落在他的身上好像是被吸收了一样,越发有种冰冷黑暗、不好接近的感觉。尽管这个名字看起来对他而言不同寻常,但当他摘下斗笠与面具、露出一张脸的时候,那张脸上却没有怒色,五官甚至是能用柔和文秀来形容。 只是他的表情也是淡淡的,眼眸毫无波动,宛如看待死物般看着藤崎。 “你说笑了。”虚说道,“看来你对他们很满意?” “那是当然。我这边的‘刀’越锋利,你这边也才会越满意不是吗?”藤崎道,“虽然很可惜这次还是走了弯路……早知道高杉晋助是这种性格,那么我就不必着急了。那家伙分明是只要目的没有达成,无论怎样死去都不会甘心的白送类型。” “——我记得,你之前说的不止是他。”虚说道,“以及你交给天导众那些毫无用处的球……我看不出这对你答应我的事情有什么用处。” “你在利用我吗?藤崎。” 随着他的话语,两三圆球被他从衣衫中取出。那些由三郎亲手制成、一度拿去给藤崎换面妖的金色刀装即使是在这种黯淡微弱的光线里,也溢出如金玉般华美的流光,被虚指节分明的五指握在手中时美丽得如同展品。随即那只手猛地一攥,金球几乎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扑簌簌地就成了一地晶莹的粉末。 但就算是说着质问般的话语,他的表情仍然没有变化。既没有被辜负的不甘,更没有被背叛的怨恨,整个人都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然而他本人又并不是死水那样无害——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个呼吸间,都给人予强大的压力,即使没有刻意针对藤崎,但他的强大仿佛已经刻入骨子里,只要没有着意收敛到极致,就是再纯粹不过的危险生物。 “是啊。”藤崎笑盈盈地说道,“这不是双赢吗?如果这个可以容纳你身上的力量,你就会被削弱,也就更容易死的意思吧?” 他无畏无惧地伸出手,点在了虚的胸口上。 “是·你·想·让·我·杀·了·你。” “只是单纯地想死,自己抹了脖子不是更好吗?就是因为做不到,才会有拥有这种才能(夜斗)的我出场的机会。天导众已经打算将你接纳为他们一员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第139章 他笃定道。 “——不,你想要的,只有我(夜斗)能达成。” “不管是去找新的神器,还是提供这些容纳力量的道具(刀装)给天导众……我都是为了你才做的这种事啊,虚。” 虚闻言倒是难得地露出了些许表情波动。但这些表情也绝非是感动或者触动一类的——他就像是已经看透了藤崎这种矫饰过的甜美语言后的内核,眉眼中一闪即逝的冷嘲竟然和高杉晋助的傲慢有些相似,只是因为短促而更显内敛: “说谎。你是有自己的目标。” “那是当然的吧?可别在这里故意戳穿我嘛。”藤崎立刻露出了告饶的表情,“如果我真的没有赚头,那么你根本不可能任由我做这种事不是吗?” “——我所求甚大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藤崎的笑容仍然是那样的亲切灿烂。 连着他说出来的、接下来的内容也像是变得更加无害了一般—— “所以高杉那边没有问题了——这是我给你预备的第一把刀。那么接下来还有第二把——这把刀实在是和我相性不合的类型,但是和我家孩子好像还处得不错。虽然很麻烦,但是为了我家孩子能够好好地拿稳刀,大概没办法唆使他背后捅刀子……叛逆期的小孩就是这点最麻烦。” “所以,这件事还要请你亲自去。我猜你也很久没和你的学生们见面了吧?” 藤崎道。 “我相信‘松阳’也会乐见这一幕的——毕竟,你我所为不是为了私欲,而是为了‘救世’。而你的学生,不也是最不希望看到眼前的一切毁掉的那种人吗?” 【所以,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他的笑容里似乎写着这样的话。 他这副身体,年纪尚轻,肌肉单薄,面容清秀,是一个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威胁感的男子。他甚至不像是会在背后运筹帷幄的那种人——表情太过丰富,放弃和告饶都太过熟练。但是从对待夜斗,再到此刻对待虚,他黑暗的一面都彰显得淋漓尽致,单用言语就能让人脊骨生寒。 虚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有再和他进行言语上的拉扯,自顾自地离开了。 远处的门被关上,声音沉闷而遥远。螭捏着仍然带血的袖子,在原地环视了一周。这里大概是哪间尘封已久的地下室,除了一些嵌入墙体的零星管道几乎没有其他东西,而管道内又是一阵一阵的水声,让人分辨不出是什么用途。 她看着因为虚离开、而也稍稍放松了身体的闭着眼睛的藤崎,捏着袖子不知在想什么。指缝里微干涸的血有种黏腻的恶心感,但她看了看伤口,最终仍然是抱着膝盖坐在了地上,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原本因为被藤崎呼唤、改变位置而被打断了的回忆重新涌了上来,如同在夜晚中渐渐蔓过身躯的湖水。 在那个夜晚里,藤崎是这样说的—— “螭觉得上次见过的那个高杉君如何呢?我啊,想要把他变成一把新的给夜斗的刀——” 她那时是怎样回复的,已经无法记清了。 只记得在黑暗中,父亲大人五官都被漆黑淹没,只有脸颊的一点轮廓隐约被窗外的光映出弧线来。他的手就放在她的头顶,手掌是人类特有的温暖,但并非以往称赞她“乖孩子”的温柔抚摸,而是警告一般的、卡在头骨上的用力收紧。 “不可以哦,螭。” 她的父亲大人平静地这么说着。 “高杉君是很重要的刀——他和你可不一样。只有这种刀才能斩开那家伙的□□。但是这件事不准对夜斗说,也不准阻碍他——高杉一定是要夜斗亲自赐名的,不可以变成野良。你和夜斗不一样,一直会是爸爸的乖孩子吧?” ……她当然会听话的。 “乖。不愧是螭。” 所以她得到了父亲大人的温柔以待。 “等高杉君到了夜斗手里,也要和他好好相处知道吗?因为不管是高杉还是夜斗,对爸爸都是有用的东西。” 这是当然的。就算是父亲大人所需要的刀……也不会比过她的。 神明没有善恶,但是神器却有。所以神器做出恶事的时候,或是不认同神明恶行的时候,都会给神明带来类似刺伤的痛感。这是让为所欲为的神明也能懂得分辨是非的方法,但是这些是夜斗不需要的东西。 会给神明带来伤痛本身就是错误。在父亲大人的教导之下,不会对杀生存在迟疑,不会对恶行有所排斥,这样的、永远不会刺伤夜斗的她…… 是最好用的神(野)器(良)。 那些并不美好、也不重要的回忆,如潮水般渐渐落了下去。 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她因为回答正确得到了摸头的夸奖后,询问何时高杉才可能同样成为野良的片段—— “这个啊,你不用担心。”藤崎回答道,“那家伙是一次性用品。” 所以说,一切的一切,都不必怀疑。夜斗是父亲大人重要的孩子,她也是父亲大人重要的孩子。听从父亲大人的命令,一切就都没有错。正如她曾经对夜斗说的那样: 【夜斗还是会回到我们身边的。】 于是在充满着呛人灰尘味的地下室中,螭闭着眼睛,最终还是陷入了浅眠。 她原本紧抓这那片几乎断开的衣袖,也不知不觉放松了力道,任由布料从手中滑落。袖子上的血点被新印了她的掌痕上去,凌乱得一片,此时倒是有了点被人刺伤的狼狈模样。而她头上灯盏微微摇晃,黯淡的黄色光芒一闪一闪地照在她身上,有种难得的温柔感。尽管她环抱双膝的姿势实在有些可怜,但是她侧过脸的时候,神情松缓下来,闭上的眼尾呈现一种带笑的弧度,看起来竟然又像是有点活泼的女孩子了。 第140章 ……不知多久过去,地下室的门重新被打开了。 螭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藤崎也是一样——如果是螭只是因为睡眠尚浅才很快苏醒,那藤崎就是单纯地没有睡了。他和外表上常带着的亲切笑容不一样,本性仍有着警惕和多疑的因子,既然会因为不信任神社关闭的表象而选择亲身试探神明对于人间的关注度,自然也不会安心地在虚的领域里入睡。 没错,他们目前所在的,是天导众名下暗杀部队天照院——也就是虚作为首领的那个组织,所在的某个根据点。 地下室自然是看不到外面日夜变化的。只是从门口出现的人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暖意,像是晒到阳光后给人的感觉。这个人和虚的打扮几乎一模一样,也是同样的、仿佛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漠黑暗之感,但表情冷漠,头发也是微卷的浅灰。 “我是胧。” 他态度十分不友好地自我介绍道。 “接下来由我负责照顾你们……不过。” 几乎完全没有迟疑,他在完全跨入门口的瞬间蓦然提速,高大的身形几乎是眨眼睛就出现在了藤崎的面前。刀滑出鲤口的时候轻至无声,简直像是只有一阵微风飘过,而刀就已经穿过藤崎颈边的空气,虚虚搭在了藤崎还留着伤口的肌肤上。 几根被刀风削断的头发徐徐落下。 “我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想做什么,也不管你们是怎么欺骗他的——” 胧低声道。 “——被我发现你们对他不利,我就杀了你。” “真的吗?那还真是吓人诶。” 在这种关头,藤崎立刻举起双手挡在胸前,做出一副弱势的、无力反抗的样子。但偏偏他示弱的行为后,依旧是笑容灿烂,连声音的语调都是扬起的。 “不过啊,你对我们说这种话,虚他知道吗?我还以为被他派过来的你,应该是最了解他的心腹呢?” “……” “还是说,虚在这之前也没有和你提起过我?”藤崎拨开刀刃,说道,“我也不打算在这里久住——所以,你会愿意帮我的忙,是吗?” 第88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四天 胧当然是没有答应——他又不是傻的, 当然不会被只是个陌生人的藤崎区区几句话就拿捏住! 所以他最终也只是留下了作为“照顾”的食物,就没有再和藤崎浪费时间了。 在他离开之后,螭才托着下巴抱怨道:“父亲大人真是恶趣味——完全变成了反派角色。” “我如果说是要全无所求才离谱吧。”藤崎很有自知之明地捡起胧丢下的面包, 倒是一点也不挑剔地就撕开包装开吃。在昏暗的地下室里, 他的脸孔仍然年轻,颈部的伤口也已经止血,看起来又是无害的青年人了。 只是对于刚刚才大放厥词、又被直接拒绝的人来说,他的眼神未免冷静得过分。 “你觉得,能和虚搭上关系的我,要做什么才能让胧放松警惕,不至于碍事呢?”他捏了捏面包,里面红豆内馅伴着奶油被挤出来, 满满的都是甜蜜味道,“说自己无辜?说自己会马上离开?怎么可能。” “当然是要让他觉得我‘有所求’啊。” 只有存在欲望的人, 才会被人辖制。 如果说在外面他演出的温和亲切甚至是小人作态多多少少还能有些用的话, 那这一套在天照院奈落里必然是行不通的。真正只有小心思的人没有可能与虚搭上线,甚至借着虚为跳板入侵天导众的部分权利领域——因此, 他越是无害就越是可疑, 他越是癫狂就越是危险,无论是露出哪一面, 这个不知在虚身边扮演什么角色的胧都必然高度警惕他。 能被虚点头派来“照顾”他们, 胧在天照院奈落的地位一定高于普通成员。 所以, 接下来他势必要将胧的因素考虑进去,哪怕还不知胧的性情、更不知胧的行动目的。而示弱是最蠢的手段,要想让胧不成为阻碍, 除非…… 藤崎自己先一步想要活动。 越是行动就越会露出痕迹,越是借用天照院奈落的势力就越容易被掌握目的与想法——如果当他的信息不用刻意查探就能流入他人耳中, 那么那些人反而不会急着警惕他。放任藤崎去做,直至窥探出目的再决定是否打断——这表面上看,是藤崎已经让出来自己的主导权,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无从颠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如果不是他的身边,一直有一张王(野)牌(良)的话。 就像是即使在昨晚用了大力气去挑拨虚主动展开行动,藤崎也不可能就此放手让虚随意去做一样。 除了自己,他什么都信不过。 “还真是麻烦……所以我才讨厌和凭着实力就能横扫、完全不听使唤的家伙。”藤崎道,“不过看在以后会很有用的份上,原谅他了。” 螭根本没问藤崎自言自语中的“他”到底是谁,只是嫌弃地把剩下的一个面包扔到藤崎手里,被后者笑眯眯地接住。在又吃了一个面包后,藤崎心满意足地将包装纸揉成一团,毫不嫌弃尘土地半靠在粗糙的墙面上,在微闪的灯光中继续等待。 很快,那扇地下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 藤崎那边的事情暂且不提——总之三郎这里又是万事屋们愉快的漫才时间。 万事屋到现在也是历经风风雨雨、什么样的委托人都见过了,但是这种会挤到万事屋里吃火锅的类型还真是头一次见——所以说为什么有钱人要来蹭他们穷人的火锅!还有为什么大热天的还要吃火锅!! 第141章 他们好不容易挤出一点钱来容易么! 尽管对三郎挤进来的行为万分不解——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突发奇想吧,但万事屋们还是没有赶客。一来在这么多天的委托与被委托里多少建立了些情谊,何况三郎从来就没有仗着有钱就随手炫耀(无意识炫富属于误伤),既好相处又会把他们的劳动看在眼里;二来就是这次只有一个风扇散热的情况下还要吃火锅……是为了夜斗!那么雇佣夜斗此时最多、还有一堆同为神明的付丧神在一起的三郎出现好像也可以理解? 虽然夜斗是个好孩子,但他最初出现在万事屋完全是因为藤崎等人干了坏事后溜了、唯独他被神乐抓住了。经历了发现夜斗人不错,一度想从此弃养,结果被强行黏住等等事情……总之夜斗目前还是属于赖在万事屋不挪窝的类型。 直至上次藤崎与银时当面battle——虽说没有battle出个结果,夜斗也因为仍有顾虑而没有成为万事屋一员的打算,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万事屋直接为夜斗办个临时员工欢迎会并且大吃一顿嘛! 虽然说办不办好像都没什么差别,毕竟夜斗待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在银时当面挑衅完藤崎后,这种毫无实质性意义(毕竟万事屋连个员工证件都没有)的吃吃喝喝简直就像温泉一样泡得人全身发暖。想来以后争取抚养权,银时也会更加理直气壮了——这是后话。 总之,还是先回归到迟来的欢迎会——和藤崎那边啃干面包完全不同的火锅上。 在万事屋狭窄的房间里,三郎因为付丧神的武力优势独自占据四分之一面,聚精会神地看着火锅汤底咕嘟冒泡。本应围着火锅而坐占据另外三面的万事屋们因为喜提一个夜斗再喜提四个付丧神,可以说是左右为男,汤底还没沸腾就已经满头大汗。最终还是银时愤而起身: “我好不容易才咬牙买的高级牛肉!三郎一个人过来就算了,你们五个人都跑过来,狗大户连我都吃过分了啊!!可恶天气好热!” 志村新八额头布满汗珠,被挤在付丧神堆里犹如一个罐头,但还是顽强地一手端着碗一手举着筷子,眼睛死死盯住被放下去的薄薄肉片:“还不是因为银桑你好不容易从三郎先生那边赚了钱结果还是没有买空调!肉都是特价打折的!” 三郎本人则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吃火锅人多更热闹啦。我也有拜托别人跑腿去买更多食材过来,一起吃吧。” 这话一说万事屋等人包括夜斗立刻屈服,一个个开始七嘴八舌点菜起来:“给我最高级的牛肉!” “松茸松茸松茸——” “这个时候哪有松茸,给我吃肉啊!!” “顶级的白米饭阿鲁!” “这不还是米饭吗!!快一点要肉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就在他们争执食材的时候,汤锅重新滚开了。 下进去的肉片已经打起了卷,鲜红的颜色转瞬褪去,让人拇指大动的肉香悠悠飘散。站起身的坂田银时眼疾手快夹走一大块肉,志村新八和神乐不由得又惊又怒:“狡猾!原来这是抢跑的诡计!!” 然而这已经无济于事。率先抢跑的坂田银时已经飞快将肉在酱汁里一沾就塞进嘴里,被烫得直吸气。神乐运筷如飞,直接化悲愤为食欲,充分发挥了夜兔族的战斗本能,然而在场的付丧神敏捷程度不下于她,直接多线合作,力图让审神者在第一轮就吃饱,直接导致抢食能力完全比不上其他人的三郎犹如开了挂一样碗里堆起高高一堆肉片。夜斗趁双方激斗之际浑水摸鱼,反正不管是肉还是竹轮他都不挑—— 于是唯一的受害者再度只剩下志村新八。 人形眼镜架少年愤而摔筷:“——过分了啊!!” 银时敷衍道:“毕竟是为了庆祝夜斗成为临时成员才开的火锅会,多少要让一让这次的主角……哦哦哦看到了!!没被夹走的肉!” 志村新八:“你自己都没在让吧!!而且这里吃肉最多的为什么是三郎,有付丧神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三郎:“是啊。你要吃吗?分你一点。” 志村新八:“……要!” 神乐也眼巴巴地看过来:“我也要阿鲁!” 银时厚脸皮地也递碗过去:“我也要!” 如果考虑上三郎的年龄,这一幕四舍五入也可以算是父慈子(女)孝了。 金主爸爸无所谓地反过来投喂了好大儿们和付丧神们,一时间反客为主、宾主尽欢(总觉得哪里不对)。在银时忍痛买的几盒高级牛肉早早吃光、竹轮都要被吃完的时候,被三郎使唤跑腿的人也终于拎着食材姗姗来迟: “不是假发是桂——桂急便*!” 银时冲上去接过食材,并且冷酷无情地把桂关在了门外:“既然是急便我就不留你了再见。” 桂在门外用力敲门:“是桂的宅急便而已!快点开门我也要进去吃!” 银时不仅没有放人还冷酷无情地用家具抵住了门,故意大声对着门外播报菜单:“喔好多高级牛肉,不愧是三郎——还有鱼啊让我看看下面的是什么——” 门外的桂沉默了两秒,再度砰砰砰用力敲门:“将军还想着召见三郎呢!不让我进去你们也别想吃!” 银时:“喔他打算什么时候召见” 桂得意洋洋:“不让我进去就是现在!” 银时大喜:“还有这种好事快,把他和付丧神都带走就没人抢肉了!” 第142章 桂:“……” 可恶,在厚脸皮上输了! 第89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五天 最终桂还是强势入驻了万事屋——因为将军召见的除了三郎以外, 还包括万事屋的其他人。 再度强加一人的万事屋已经不是拥挤能够形容的了,即使桂小太郎带来了新的食材,抢食的难度也随着人数增加提升而直线上升, 比如左右为男、基本只要抢食眼镜就有被撞掉的风险的志村新八, 基本已经注定告别战场,如今只是凭着一股倔强坚守在第一线。 万万没想到还有把所有人都带走这一招,含恨开门的坂田银时看着新下进去的、即使是生肉都没有腥气的高级牛肉滚进汤锅,嘀嘀咕咕道:“一定有阴谋,将军是吃错了什么药了居然会让你来传话,你不应该是和幕府那群人见面就打鸡飞狗跳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桂强行塞入坂田银时和太郎太刀之中——太郎太刀还无所谓,毕竟肩膀都要比他们略高出一截,但对着另一边, 桂则已经开始暗自和坂田银时别起了肩膀,闻言反而是得意洋洋地仰起了头, 简直连鼻子都要翘起来:“哼, 现在总算意识到我的能力了吗!如果现在想要求着我加入攘夷的队伍也不是不可以——” 坂田银时抑扬顿挫道:“哦,所以攘·夷·志·士果然和卑鄙无耻的幕府勾结在了一起呢~” “那又怎么样——”桂得意的话说到一半, 突然就开始了额头冒冷汗, “等等等等才不是,才没有勾结!” “是的呢, 不过立场上不同, 和幕府混在一起就像是投敌了吧。”坂田银时幽幽道, “说起来你最近都有钱去吃荞麦面了吧。也没去人妖俱乐部打工了吧。武器好像也换新的了吧。” 桂小太郎汗如雨下:“这又怎么样,我我我是靠假发,啊不是是靠人格魅力!” “将军的钱也金闪闪的很亮眼吧?”坂田银时道, “真是世风日下,没想到你也有屈服的那一天——” “等等我才没有!” “有破绽!”银时趁着桂小太郎拍案而起试图辩解的时候, 直接快准狠地一筷子夹起滚起的肉片,草草在调料碗里搅合了一下就准备往嘴里塞。桂小太郎大惊失色,直接扑过去试图虎口夺食,结果被坂田银时上下挥舞筷子变相遛狗,两个人一时间离战场越来越远…… ……这种紧要信息结果拿来抢食也是够够的了。 火锅边上目前可不是能随便拔腿就走的地方,毕竟人太多实在做不到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两个人一离席,边上的人立刻就挪过去扩张位置,连最正直的付丧神们也学坏了。志村新八心如铁石地看着属于银时的座位彻底被挤走,神乐一筷子夹了至少十片肉一齐往嘴塞……对不起这个心如铁石不了,他直接一把揪住神乐的手腕,进行了不能如此奢侈浪费美味要慢慢品味的无效教导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夜兔少女岿然不动地一口吃掉。 这种前所未有的火锅日常里,志村新八也只能推了推眼镜,挪到三郎身边,小声问道:“桂先生真的和茂茂将军握手言和了吗?” 在这被万事屋带动起来的抢肉风格里,只有三郎会顺手投喂志村新八了,不可谓不说是(对三郎的整体形象而言)难能可贵的长辈风范。听到了志村新八的问话,三郎也只是一边搅着料碗里新增的食物,一边坦然直白地说道:“没有吧——我觉得他们是没办法达成一致的喔。不过目前好像是在试着交换消息。而且桂的钱是我给的啦。” 虽然与茂茂将军四舍五入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了,但是很遗憾——桂小太郎是坚定的倒幕派。即使桂并不觉得德川茂茂是个糟糕的人、包括德川茂茂的想法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他也认为以幕府统治的时代已应步入终结。所谓攘夷志士中的稳健派,指的只是他对外的态度,而非真的愿意与幕府持续共存下去。 而德川茂茂……虽然对德川茂茂而言,连幕府都没能掌握在手的他要谈如何变革也太早,但德川茂茂所接触、学习的,也都是扎根于幕府才会有的东西。即使德川茂茂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要让他摒弃现有的一切、直接接受桂的那一套无疑是异想天开。 天然的立场相悖的两人之所以能够达成短暂的和平,一小部分是因为三郎这个谜一样的牵线人对他们来说都能算是自己人(三郎:?),另一部分就是因为他们相似的执拗以及悯弱之心了。 在那一天交谈结束后,两个人谁也没有接受谁的想法,但又同意了另一种方式——桂小太郎将原本靠着给真选组找麻烦而反映出的民众的不满直接传达到将军那里,将军借此来重新认识真正的江户。 原本茂茂因为自己会白得了消息过意不去,确实打算直接给钱的……然而来自幕府的金钱被桂小太郎直接拒绝了,倒是三郎说的可以在离开之前资助被桂欢天喜地地接受了不说,就差直接将金主爸爸抱起来抛高高以示庆贺了。 对于在攘夷志士堆中的桂来说,和将军交换信息的行为无异于行走钢丝之上,一不留神就可能被自己人当成叛徒。结果这个粗神经的家伙直接连普通传话都代劳了,被银时一诈就完全是恨不得自己掏老底糊别人脸上……桂你到底行不行啊!这种要命的事情都严肃不起来真是够了啊!! “我觉得这不是三郎你出钱就能敷衍过去的事情吧?”不是攘夷志士、但靠着多年吐槽锻炼出了一副揪槽点的好本领,志村新八满脸复杂,“虽然茂茂将军也是好人,但我就算不懂这些也觉得他们要好好相处才是不可能的……你实话告诉我吧三郎,是不是又是你的问题?是不是又是你才让事情变复杂的?” 第143章 三郎:“啊,虽然肉很好吃。但是这个时候有点想吃以前和小光一起分的红豆年糕汤了。” 志村新八:“不要转移话题啊喂!果然就是你吧!!从你一出场所有和你相关的事情都没有简单起来过!万事屋的主角地位都被威胁了!!不要每次把事情搅成一团乱又自己脱身在外看戏,你是同时拿了主角剧本和反派剧本吗!?” 三郎困惑道:“是这样吗?” 不管三郎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从最初的小判兑换事件、到之后的付丧神失踪、再到这一次的藤崎率妖魔来袭……可以说事情次次都是和三郎扯上关系,偏偏他每次都能活蹦乱跳游离在外,从万事屋到夜斗再到桂小太郎茂茂将军土方十四郎甚至三郎身边的付丧神都能卷进去洗洗涮涮几遍,唯独三郎连被台风尾扫到都没有过,连藤崎名字都没记住的大槽点居然一次都没引来过藤崎的仇恨buff……这就离谱好吗!如果放在少年漫里这妥妥的就是幕后大boss的配置好不好!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织田信长吧。 简直要被三郎这种毫无自觉的表现逼出十句槽,然后又在三郎接连不断、完全不是故意地递过来的茶和夹过来的各种食物里被迫打断吐槽读条,志村新八只能含恨连着未说的话和食物一起默默咽下去。 不过在被食物堵嘴途中,他还是抽空感慨道:“不过,桂先生会这么热情地帮茂茂公传话和交换消息,看来对茂茂将军感官很好啊。” “嗯?不是这样吧。”三郎道,“他不是就是为了结束幕府才会这么积极吗?” 志村新八:“……???” 三郎:“呼嘶,被肉烫到了。物吉给我——啊,已经拿来了啊,多谢你的茶喔。” 志村新八:“所以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说出让人细思恐极的东西?原因呢?具体分析呢?!不要只说一半让人又担心被砍头又忍不住好奇心啊!!你果然本性就是s才对吧——等等为什么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谁眼睛亮了起来?!谁?!!!” 到底是谁眼睛一亮,这种比结束幕府更细思恐极的东西暂不必说——在除了三郎以外,在场人都速度不赖的前提下,抢食的激烈程度注定只增不减,因此食材消失的速度也十分可观。很尽兴地吃了一顿、欢迎会大获成功的众人也没让准备召见他们的将军等上太久(大概),直接在三郎的习以为常下狐假虎威(主要指万事屋)蹭了真选组的车前去将军府。 也是头一次如此正经地和将军见面——尽管身上的火锅味已经在开车开窗时散得差不多了,但万事屋们还是多少拿出了点正经对待的姿态,桂小太郎则仍然是很不走心戴个大胡子眼镜用以伪装。将军府邸装潢精美大气,饶是将军习惯性地在三郎来之前就屏退了小姓们,这种金钱堆砌而出的华丽仍然闪着权势的光芒,几乎要闪瞎人眼。 拉门徐徐而开。 并不是采用玻璃、仍然是糊着和纸的和室为了弥补光线的不足而早早亮了灯。德川茂茂没有出门迎接,一反常态地坐在室内上方——他虽然没有权势,但体格并不孱弱,在这种天气中光着膀子也能看出康健的身体底子和一二肌肉。而之所以要将这一点专门提出来,实在是因为…… “好久不见,信长公!”德川茂茂眼神十分单纯认真,举一反三道,“因为之前几次粉丝活动您似乎都不太满意,所以我在想如果是有您喜欢的衣服是不是更能表示一下——” ——因为将军目前上半身是龟甲缚。 不管是教给德川茂茂如何打call的人、还是被德川茂茂打call的人、还是身体力行误导了德川茂茂的人此时都陷入了沉默。 在一片沉默中,三郎抬起手拍了拍罪魁祸首、衣内装束正如其名的龟甲贞宗,淡定道:“这就是物似主人型吗……” 志村新八:“不,你在回避什么,龟甲贞宗的主人已经是你了吧,现在把主人的锅推给茂茂将军已经来不及了——” 三郎:“虽然我不太理解,不过要幸福喔,茂茂。” 志村新八:“完全无视我了啊!!” 第90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六天 等德川茂茂明白三郎并不喜欢龟甲缚、龟甲贞宗的龟甲缚完全是个人爱好后,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则是将军如何在被绑着的前提下解开绳子,万事屋如何越帮越忙,桂小太郎如何火上浇油。不得不说, 万事屋在这种事情上简直是有谜一样的动手能力, 那一根神乐用力就能扯断的绳子竟然能从把将军捆成c字进化成把将军吊起来、把将军和银时捆一起、把将军和银时一起吊起来,还达成了把将军银时神乐新八桂小太郎一起吊起来的最终版本……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以小见大,从区区一个龟甲缚到大家都被捆的过程,看出这群人是怎样互扯后腿又怎样共同进退的实质了吧。 注定没办法答出以上满分阅读理解的三郎显然也没有加入进去的兴趣,如今一群人全被捆了个严实,他也完全不着急、且不讲究地在这堆摞成人肉垫(德川茂茂垫底)的家伙面前坐下,难得时髦地拿了次郎太刀的手机并且打开摄像头,对着这一群被绳子紧紧束缚在一起的人比了个“耶”:“唔喔, 好难得,竟然可以全入镜诶。夜斗你也过来, 一起拍照。” 志村新八被夹在中间发出心灵的吶喊:“……你绝对是故意的吧!!绝对是还在记着我之前的吐槽, 谁会在这种情况下拍合照啊你这个连手机都不带的家伙!!!” 第144章 三郎义正辞严地反驳道:“手机很重啊。而且这个时代的手机都没有什么游戏,我如果要玩的话果然还是选psp或者switch。” “谁和你说玩游戏了!不要这么顺理成章地就转移话题, 既然是织田信长为什么会连psp都玩——啊你其实是从未来来的, 那么就……会把我们放置在一边还拍照你果然就是s吧!!” 三郎道:“我没有那种兴趣。啊,照片是不是打印比较好?我难得和人拍合照诶。” “居然?!你说不是谁信啊!!” 尽管三郎看上去没有任何s的气息、连那双眼睛都清澈干净犹如少年, 但他这种凭着兴趣行动的个性实在很难区分到底是不是s。最终在夜斗的妖刀协助下, 他们总算摆脱了这种莫名其妙被捆的状态, 也看到了三郎拍摄的合照—— 被捆成一团的人一个迭着一个,忽略掉最下方的德川茂茂饱受压力口吐白沫、最上方的桂小太郎头发被揉成鸟窝、被桂小太郎压住的神乐恰好被绳子压住了鼻尖露出了鼻孔、银时和新八都是仿佛换了个画风的咆哮脸……好像忽略完这些后就已经没什么内容了。总之被捆的一群人非常完美地压缩了位置,留出的空间完全能够塞得下以正常角度拍照的三郎等人, 搭在一起违和感简直高得就像是其中一方是被ps上去的。 但这也确实是在场之人的头一张合照了。神乐和银时还上蹿下跳地要求重拍,坚决不肯承担衬托美貌的重任, 而德川茂茂已经一如既往地眼带滤镜,十分认真小心地要了一份备份照片,就等着打印出来然后下次见面(打call)再给三郎新惊喜了。 ……由于将军本人完全没有不满,因此这张合照就这么被保留下来了。 小小的混乱结束后,德川茂茂也终于能够衣着讲究地重新坐在他们面前。 由于没有小姓在旁指导和谏言,没有觐见过将军的万事屋、和私下觐见了并且蠢蠢欲动想要推翻幕府的桂小太郎,以及本人被滤镜就算了、连身边付丧神都被爱屋及乌的三郎等人,都随意地坐在离将军不远处,彼此之间视线相对,连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德川茂茂还是那副看似威严但又有一点呆的面无表情。但就算下方的人坐得如此随意,他也不觉得生气,习惯性端起来的仪态反而更加放松了一些。他的目光细致、甚至是有些新鲜地在离他如此之近的一行人脸上逡巡着,嘴里说的话也总算从粉丝发言换成了正题: “劳诸位前来……那么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我请大家前来是想要进行委托、不,应该说,我希望获得你们的帮助。” 德川茂茂说道: “我在之前已经和桂先生有过沟通,知道了很多之前没有发现过的事情……说来惭愧,我虽然是将军,但是从来没有了解过在这个国家生活的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即使是桂先生告诉了我,我也很难凭着想象就认识到那些事到底怎样发生。信长公能够积极地与所有人打成一片,我却被困在高墙之内,实在是有负信长公的教导。” 三郎茫然:“打成一片?教导?” 志村新八:“……所以你们真的有在同一个频道过吗?” 不过德川茂茂显然已经自我认定了教导一事,于是一点也没停地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得到了桂先生的帮助,但是很抱歉。我——并不打算,只通过桂先生的只言词组就去做出判断。因此,才将你们召来这里。” 他郑重地对着他们一俯首,说道。 “请将我从将军府中偷出去,并且带我去你们想要带我去的地方吧。” 桂小太郎兴致勃勃、兴奋至极地两手一拍,愉快地应了下来:“没问题!我们都会全力协助你的!现在就让我带你去我们攘夷志士的基地吧!然后行程表就暂定为晚上八点一起看电视剧、晚上十一点开始枕头大战、第二天早八点先在真选组的门口安装炸弹……”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坂田银时一掌盖在脑袋上直接摁到地板上。银发天然卷的万事屋老板睁着一双死鱼眼,忿忿道:“别随便就代替人家答应下来!直接把将军带到攘夷志士的老巢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德川茂茂抬手虚虚制止了一下坂田银时的动作,诚恳道:“没有关系。我也对攘夷志士的情况很感兴趣——如果桂先生有这样的胸怀,我也不会辜负他的。” “喔。”坂田银时闻言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一本本子开始涂鸦,“那这就没问题了。在真选组安装炸弹的时候麻烦务必盯紧这个青光眼,没错就是他,如果能直接安装在他门口就更好了。” “你根本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在偷偷报复吧!!为什么直接就把炸真选组安排成必做任务还进阶了!” 这次换成志村新八一掌过去,坂田银时喜提和桂小太郎一样的遭遇及动作,简直要说一句不愧是同门了。 “在这么正经的场合里岔开话题真是不好意思。”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白色反光沉稳非常,看着就让人安心,“您的委托,我们已经听到了。至于是否接下……银桑?” “当然的吧。”坂田银时揉着脑袋重新支棱着坐起来,顺手还挖了挖鼻孔道,“总之,别哭鼻子喔。” 第91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七天 既然决定了要把将军偷运出去, 那当然是说干就干——这倒不是三郎的行动力终于影响了其他人,纯粹是因为将军地位高贵、将军府也不是他们想进就进的地方罢了。 第145章 ……总觉得有三郎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前提在,真的很难感受到见将军有多不容易呢。 由于要把将军运出去才能玩……啊不对, 由于非常想要让将军看到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管是桂小太郎还是万事屋们都表现出了极高的积极性。三郎一如既往地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身边存在怎样的风浪般,和付丧神们凑一起吃吃喝喝,塑造出一种明明不是在拍照片但仍然有一方像是被ps上去的违和感,不管将军是被又一次折腾、还是万事屋和桂小太郎拿枕头塞进被子里假装是在睡觉的将军,都没有笑场过,可以说是完美担任了一个并不合格的气氛组。 很快就到了晚餐时分。 将军府的小姓毕恭毕敬地半跪在门口,等待被呼唤进去收拾残局。德川茂茂虽然自嘲没有什么权力、实质上也确实没有什么权力,但在他认真地想要为这个国家努力后, 那些逐步向他靠拢的势力——例如真选组终究还是反过来影响到了将军府本身,即使仍然不可能驱逐所有怀有异心的侍从, 但这种由外部而来的威慑, 总归是让他们不会再像是德川茂茂初次与三郎见面时那样不听命令。 但在门口等了良久,小姓仍然没有听到德川茂茂的唤入。茂茂将军素来待人温和, 这种把人晾在一边的情况少之又少。小姓稍换了下姿势, 就感觉到刚刚抵在硬质廊道上的膝盖略有些发疼,不由得心生狐疑。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紧闭的拉门, 从门缝里看去—— 只见屋内漆黑一片。本来可以透光的和纸统统被漆涂黑, 昏暗至极的屋内只有零星的光源在闪烁。紧接着像是被手电筒照射而出的一个偌大白色圆形突兀亮起, 德川茂茂一手推扇、一手打call棒,额头上是写着“信长命”的头带,身上穿着的是印有三郎名字的外褂, 可以说是之前为了打call准备的东西是一样都没浪费。紧接着三郎的声音响起——听质感应该是录音,无限循环着三郎的经典台词(?)。在那平稳淡定但抑扬顿挫又一个不少的背景音里, 德川茂茂随着节奏(?)载歌载舞,疯狂打call。 小姓:“……” 小姓合上了门。 这场景我真没见过.jpg 这一刻即使志村新八没有在场,小姓的脸上也像是烙了个滚动屏一样生动地用表情表现出“这就是强行打call吗”“为什么用说话台词都能打起call等等那个录音怎么来的细思恐极”等等吐槽。他像是被火烫到一样飞快后退远离那个不详的房间,内心持续进行着心理建设。 直至总算从那种不亚于给人当头一棒子的懵逼场景中缓过神来,他才重新硬着头皮、鼓足勇气,去打扰德川茂茂的打call时光。 拉门重新缓缓而开。 几秒钟后,伴着因为门被打开、终于能传到外边去的三郎台词集锦.mp3的背景音,小姓凄厉的叫声划破天空: “不得了了!!将军大人不见了——!!” ……于是此刻镜头终于能够重新转回到三郎等人身上。 虽然一辆车要挤十一个人实在是严重超载,违法交通法律法规,但车是真选组提供的、油费也是真选组要出的,那还要什么自行车——一群人能挤在车座位上的挤车座位,不能挤的或扒车门或踩车顶,可以说是将蹭车行为纳入灵魂之中。在这种从车内到车外都十分混乱拥挤的情况下,也只有作为司机的太郎太刀还能心无旁骛地娴熟开车、缓慢驾驶了。 是的,十一个人——德川茂茂已经在车内了!! 你以为小姓看到的茂茂就是真的茂茂吗?不!真正的德川茂茂早就在这之前就被他们带出来了! 对于如何将茂茂将军带出来这个问题上,万事屋们和桂小太郎可以说是大开脑洞,正戏(指把德川茂茂带出去以后带去哪里)还没开始就玩得十分尽兴。只是玩归玩闹归闹,带将军出去仍然存在颇多现实问题: 一、如何瞒过小姓或者侍从将将军带出。 二、如何瞒过门口守卫将将军带走。 三、后续如何解决将军失踪后会产生的追捕问题。 不得不说三郎上次一言不合就带着德川茂茂离开,实在是给见回组和真选组都造成了深刻印象,以致于目前保护将军的人手都增加了许多……果然还是因为你吧三郎!!这个事情不好解决你至少要担三分之一责任啊!! 对于第一个问题,桂小太郎非常娴熟地就决定将枕头塞进床铺里,然后再贴上将军的照片……然后因为离睡觉时间还早而被驳回了。神乐非常认真地提出把头留下来,因为这样人就挂了而被驳回了。银时提出既然将军都穿上龟甲缚了,不如就说将军开发了新的爱好直接这样被抽打出门,然后因为过于让人没眼看而且想也知道说服不了守卫开门而被驳回了。 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由三郎兜底:“咦。都有飞船了,没有什么更高科技的伪装道具吗?” 志村新八:“这个问题你不应该直接问你的四次元口袋吗?!给我快点摸出有用的东西来啊你的四次元口袋里难道只有钱吗?!” 由于三郎的四次元口袋确实只有钱——所以最终被高科技一词启发了的众人决定紧跟时代潮流玩个大的,直接用投影仪投影出将军的影像,来拖延被小姓发现的时间。 大人,时代真的变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正经的影像,而是将军打call的画面,这就只能说,是多方合作下必然导致的后果了。而且没有音乐作为打call背景音所以就用了台词录音一事,德川茂茂全无异议,志村新八则信誓旦旦表示但凡是人类看到这个场面必定会尴尬到脚趾扣地不敢接近肯定能争取很多时间云云……所以你也学坏了啊眼镜架!! 第146章 至于瞒过守卫反而更加简单。毕竟三郎凭空带人出来也不是第一次了(龟甲贞宗:?)。 一切就如此顺利且让人一言难尽地进行着。德川茂茂在被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前提下仍然规规矩矩地坐着,为了方便行动,他破天荒地没有穿那些沉重精致的衣服,而是换上了印着和三郎合照的t恤——至少表面上看是深得追星能手志村新八的真传。被这么折腾地带出来,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因为人多而被挤来挤去、难以保持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睛晶亮,十分期待道: “不愧是信长公!竟然能够进展这么顺利!” 银时:“等等,这就直接忽视了我们发挥的作用吗?” 德川茂茂:“虽然之前没有机会和信长公抵足而眠,但是既然出来了,我又没有住处,那那那难道是是是信长公可以收收收留——” “啊?这就不了吧。”三郎直截了当道,“和男人睡一张床好奇怪。给你单独开一个房间又不够安全,毕竟太郎他们优先注意我这边已经成习惯了……桂小太郎!” 桂小太郎:“我在!” 三郎:“茂茂交给你了哦!” 桂小太郎笑容扭曲:“没问题!!” 目睹了将军从满怀希望一秒变成失落,志村新八紧紧抓着前座的椅背,老成道:“这就是粉丝必经的失落——那可是偶像啊!天上是没那么容易掉馅饼的!!至少给我买上十张专辑才能争取有握手的机会啊!!” 对于这熟练到让人心酸的发言,坂田银时不得不提醒道:“……不,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三郎他根本不是会出道的那种偶像来着?” 第92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八天 由于三郎目前虽然看起来粉丝寥寥, 但每个粉丝的财力和战斗力都不可小觑,因此银时这句真话最终无人响应,德川茂茂依然忠实地按照志村新八的指导进行追星, 志村新八依旧以狂热粉丝看待同类的挑剔目光对德川茂茂(在追星意义上)吹毛求疵。 此时有一句“恐怖如斯”, 不知该送给敢对将军大呼小叫的志村新八,还是要送给居然能对志村新八的夸张形容当成真的全盘收下的德川茂茂,还是要送给在一边听完全程然而不动如山的三郎。 由于在场人的目的地各不相同,因此在大家逐个报出目的地后,积极提供了攘夷志士的好几个地址(这是真没把将军当外人啊)的桂小太郎和德川茂茂最先被就近扔下车;紧接着万事屋三人组加上夜斗即使死死扒着车门嚎叫着不想走路、让车直接开到楼下云云,也被次郎太刀无情地撕下来扔到街口;最后等到承受了太多的车终于被还回真选组的时候,倒是所有人都乖乖下来了——因为剩下的都是三郎和他的付丧神了。 旅馆和真选组相隔很近,三郎对于什么身份、排场一类的又完全不在意, 因此一群付丧神跟着他溜溜达达地绕路买了一圈点心后才走回去,即使一个个的相貌出众不似常人, 看上去倒也多了些烟火气息。 “那两个人虽然都知道彼此立场相对, 但是相处得很好呢。” 虽然没有被德川茂茂使用过(指作为刀的时候),但毕竟是被德川家仔细照料收藏了那么多年, 龟甲贞宗对于德川茂茂还是有点香火情似的关注度的。然而目睹了幕府将军与攘夷志士同流合污的惨案, 他也只是弯起双眼笑意盈盈,完全不见担忧之色。 “不过桂君如果真的要把茂茂公带去炸真选组, 那茂茂公的去向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吧。” “那这样的话, 即使茂茂公留下了无需寻找的书信也无济于事吧?毕竟是将军落到了攘夷志士那边。” “就算这样, 茂茂想要了解攘夷志士的真实情况,那肯定是要一起去做的——我觉得他会跟着去炸喔!”三郎笃定道,“银时他们好像也想好了到时候要怎么指挥茂茂当成苦劳力来使唤……喔哦, 茂茂选了可靠的人呢!” “……虽然事实如此,但真亏您能睁着眼睛说出这种话啊。” 基于三郎与万事屋和桂之间谜一样的契合, 即使目睹了之前在将军府邸发生的种种不靠谱事件,刀剑男士们对于这个话题也只能含蓄地一笑而过了。好在即使三郎再怎么转悠,终究也不是初来乍到、更不是精力无限的少年人了,因此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跨入了旅馆之内。 即使有刀剑男士时刻跟着,但三郎仍然没有什么事都拿去支使人的习惯,眼下提着大包小包的点心,他也只是将所有点心放到一边手里提着,空出手来抢先拧开门。 门内自然一片漆黑,只有隔着窗户照过来的灿烂的、将空气都晕出色彩的彩光影影绰绰地将所有家具都勾勒出一个影子。在开关啪地被按下、电流瞬间淌入灯丝的同时,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也随着骤然多出的光明一并响起: “我是觉得比起担心桂之类的攘夷志士,还有其他的事情也让人很在意——说起来,茂茂的府邸上,很多人都是那个天什么众(天导众)的探子吧?” “那么龟甲还有物吉,明天也要拜托你们去看看了喔。不过现在还是要做正事!” 即便语焉不详,但三郎下达命令时的表情十分理直气壮。或许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语焉不详的部分——别人长篇大论的听起来很麻烦、自己长篇大论的也很麻烦,只提炼出想要的行动或是结果说出来就够了。因此无论他原本具有怎样的眼光和天赋、又在数十年间拥有了怎样的谋略,都被这种随心所欲的表现塞进了直觉的皮囊下,因此偶尔亮出时才如利刃出鞘般让人悚然。 第147章 而更多的时候,就像是这样简单粗暴地略过思考与说服的过程,直接给予命令。 曾经的高中生是不应该有这种专断霸道的作风的。但在场的刀剑付丧神都毫不犹豫地点头应诺,没有半点质疑之意。 刚买回来的点心被放在桌上垒好,门与窗帘也被仔细地关紧拉好。新取来的净水里混着些许香草,与普通的用水看上去并无差别——然而,在三郎轻描淡写、简直像是招呼大家看电影一样的口吻中的“正事”中,这些水被三只不同的手舀起,再顺着刀刃的线条滑落至跪倒在地的龟甲贞宗头顶。 水声滴答。 不管是被淋湿的、还是淋湿人的付丧神,都从姿势到神情完美复刻了上一次的“禊”。这一次没有夜斗在身边,但三郎的表情依旧平淡镇定。但与之不同的是,这一次,龟甲贞宗的躯体上终于浮现出淡淡的灰色雾气,在净水的冲刷下扭动挣扎,最终像是被冲垮了一样蓦然溃散! 与这个时代被天人带来的多种高科技相比,仍然显得与众不同的高科技影像自虚空中展开。狐狸模样的式神还在手脚并用地试图抓住一个毛绒绒的球——也不知道是谁在逗它,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往三郎的方向看过来。那双湿漉漉的、兽类的大眼睛里生动地表现出了惊喜的情绪,眼角浮现些许泪花: 【信长公!!是信长公吗?终于又能联系上您了!!】 在藤崎消匿无踪后,歌舞伎町的秽气终于恢复了正常,甚至因为之前被吸取得太多,一下子有些反弹过猛的征兆。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让平贺源外继续制造机器来个恶性循环,也不可能预知到歌舞伎町所有会被这些秽气加上最后一根稻草的人,因此夜斗除了生闷气般地去寻觅妖魔斩杀、万事屋载着音响(新八友情提供cd)或者载着次郎太刀(次郎:?)没事在大街小巷乱跑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事能做。好在在度过那几天的过渡期后,秽气渐渐趋于平稳,龟甲贞宗也得以在这些时日里与人的接触中沾上浊气,进而迎来了祓禊的成功。 而误以为刀剑付丧神已经被污秽入侵、需要靠这种手段挽回,正常运行着的时之政府保护机制……也确实,毫无意外地联系上了不知和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相隔多远的时之政府内属于三郎的那一间“本丸”。 “哦,好久不见了佐助!” 【是狐之助啊!!】 对于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好了就不要指望三郎会感动到涕泗横流了。连式神名字都记错的织田·三郎·信长挥了挥手,面对眼含热泪、连玩具球都不管了的可爱狐狸不为所动,直接道:“不好意思喔。我对佐助记忆更深刻嘛——枫这种事情先放一边。总之,小光现在在吗?药研没说错的话小光就在本丸里吧?我有事要和他说。” 狐之助坚强起抬起爪子擦掉了眼泪,蹬蹬跑开了。由于这个保护机制直接联系的是作为式神的它,并不能像是电话一样换一个人接,因此松了一口气的四名刀剑男士和三郎都只能跟着它时不时就泛起几道水波纹的影像看过去,直至这只狐狸式神后脚一蹬、一个飞扑—— 从一道人影里穿过,直接落在了人影身后的孩子手中。 那道人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徐徐转过身来,与狐之助对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仍然有着青年相貌的男人。他的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茍,身上的服装也干净整洁,白皙的脸上双眼大而明亮,是一双犹如湖面般平静安宁的眼睛。生前的病痛虚弱在死后已无影无踪,他身上沉积着的只有让人安心的书卷气息,即使在发现三郎的存在后,那双眼睛内的情绪风起云涌,无形中已经带来常人不能施予的压力,那种文弱的气质仍然牢牢地固定在他身上。 ——即便他的身躯已经呈现出半透明,是狐之助都不能停留的幽魂之体。 “好久不见喔,小光!”三郎积极地挥手招呼道,“之前听药研说你为了我死掉了……现在身体感觉还好吗?” 【劳您记挂,我的身体已经无碍。】那个与三郎相貌一模一样的幽灵微笑了起来,【我也听闻最后我有为你派上用场……自作主张,僭越行事,实在不敢求您宽恕。】 【但是能见到你仍然康健地生活着,实在是太好了。三郎。】 第93章 在江户的第八十九天 “你确实是自作主张。”三郎蹙眉道, “虽然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现在拿出来说也没办法改变……但是我很不爽喔!之前的都是那么认真地当着‘织田信长’争霸天下,结果到了要结局的时候突然的一下, 就变成你来承担, 只有我狡猾地逃走了——虽然最后被秀吉围攻也挺危险的,但是!” “小光那时候才更难搞吧?不然也不会命都没了。” 他的口吻仍然是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困惑,但与之前数次和万事屋、和刀剑男士们、甚至是和那个未来的男学生交流时相比,那种即使无意也会流露出来的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已经悄然淡化。之前他也无数次有过“不喜欢”一类的发言,但现在说出的这些如此直白、又如此体谅的话,却又更要显得特别一些。 【……实在抱歉。】名为明智光秀的青年幽魂无奈道,【我并不是刻意以身为饵。实在是当时的身体状况已到极限,天命如此——】 “咦。身体好起来的话就不会这么做吗?”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呢。】 第148章 明智光秀顿了顿, 倏而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来。随即他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如同寒星, 口吻笃定地发言道: 【绝非如此。只要是能够保住你的性命, 无论这副残躯究竟是何状况,我都会拼尽全力去使用。不管事后要被怎样怪罪责罚, 哪怕这个幽魂之身因此泯灭——我也绝不后悔。】 “你也还是那样, 总是会说些沉重的话啦。”三郎说道。 他蹙起来的眉渐渐松开,在人造的光芒下, 那些苦恼的神色很快就隐没在随意散漫的表情下。 “不过也有我的原因——虽然我说了多多少少会积极一点面对本能寺之变, 但是上课的时候完全没记住它发生的时间!果然上课不认真还是有点麻烦的。因为我完全没意识到它要发生了, 什么都没有做,你才会动手吧?那这点上扯平了。” 【多谢——】 “——啊但是我还是很不爽,这个不要忘了喔!”三郎直接道, “以后也不需要再做这种事情!” 【……那就在多谢您的宽容之前,】明智光秀的眉眼柔和下来, 【让我先尽力弥补这番过失,求得您的原谅吧。】 他又忍不住微笑道:【不过,即使我想要再奉献己身,目前这个状态也做不到了。】 “也不存在什么原谅,我的命也是靠你救下来的。”三郎纠正道——但明智光秀只是含笑颔首、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意思,他也就没有继续耗费时间停留在本能寺之变的事情上,直接道,“时之政府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托您的福。】明智光秀道,【时间溯行军此前因总大将受损暂缓了入侵,给予了时之政府休养生息的机会。但毕竟之前时之政府总部遭遇袭击,再要去持续之前的速战游击之略,恐怕已经无法取得明显成效。】 【我猜测,时间溯行军之后会以精兵出击的战术为主。但时之政府中审神者与付丧神的数额有限,能力水平各有高低,直接硬碰硬是最坏的结果。】 【而且,自时间溯行军出现至今,已不知历经几年。他们应当已经在某些世界成功破坏了历史。一旦这些世界的数量多起来的话……届时会着急的,就要变成我们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智光秀的眸光蓦然晦暗下去,是几如利刃出鞘般的锋利慑人。 三郎与明智光秀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三郎本人更是差不多已经要把织田信长这个名字焊死在身上了——然而这些仍然不能忘记一个前提,也就是三郎实际上并不是战国时代、更不是江户时代的人。 他来自更加遥远的,不在时间溯行军想要篡改的“历史”范围内、却只有“历史”无虞才能真正平稳衔接到来的“未来”。 不过,区别于明智光秀的警惕小心,三郎一如既往地完全没有会威胁到自身的紧迫感,随意道,“喔,你说这个啊!我现在在的这个时代应该就是喔!” 明智光秀:【???!!!】 “因为卖药郎提起过‘时间溯行军’嘛,我觉得他应该见过——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么久了,我却一只时间溯行军都没遇见,很奇怪吧!”三郎道,“而且我就算再怎么穿越,江户时代是课本上写的内容还是知道的。没道理这个时代都有飞船了,我上高中的时候却连高达都没见过。” 【竟是如此吗……】明智光秀沉思道,【您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吸引出各种巧合出现啊。】 “别说得我像是会吸引奇怪东西一样。”三郎摆了摆手,“现在找你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不太懂这种世界到底有什么问题,不过啊,总觉得有的事情感觉上奇奇怪怪的……麻烦你去问时之政府了!” 【原来如此。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不,应该是异常一开始就在表面,所以会忽略其中的暗流吗?】明智光秀思忖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向时之政府要求调取相关资料的。】 两个一模一样、只有透明度不同的人隔空对话的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就算是三郎身边的付丧神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也都十分安静乖巧地坐在一边充当背景。 尽管他们的心中也因为明智光秀透露出来的过大信息而心烦虑乱,但这种隐约的焦虑很快就被冲散了——为什么明智光秀能毫无障碍地理解三郎的话啊!?他们也没少听几句吧?! 所以比起他们尚不熟悉、也不擅长的这些消息,果然还是三郎与明智光秀简直像是单独拉了个加密对话频道一样的默契感来得更让人震惊一点。 尤其是已经习惯了三郎的放飞自我和不着调的命令方式,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乍然间看到一个能与三郎沟通毫无障碍、思维也能完全对得上的人(魂),很难不感到挫败以及心情复杂。 这仿佛代表着,之前三郎的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有奇效的命令,并不是真的那样毫无逻辑与头绪。仅仅是他们作为与三郎朝夕相处的付丧神,实际上并没能真正了解主公的所思所想。就算之前已经切实将那些命令贯彻到位,也很难会因此高兴起来。 如果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能够出声,那他们肯定会告诉这两位新同僚这完全是想多了,想当年织田家对三郎的言行万分不解的家臣根本是一抓一大把,明智光秀能和三郎有这份默契完全是因为这两个人的羁绊打开方式就不一样……然而他们此刻也只是安静地听着久别重逢的君臣二人对话,神色也难得地变得轻松平和起来。 第149章 而那边,明智光秀和三郎的对话也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做。倒不是因为茂茂啦——哦,就是家康君的后代!他那边虽然也很难搞,但是有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插手。像是政变一类的。不过我觉得这时代的人自己其实就没问题啦。” 三郎困扰道。 “不过我之前想穿越时空的时候,拜托别人弄出来了不得了的机器。虽然目前造出来的都已经毁掉了,但是图纸应该还在那个藤原(藤崎)那边,所以我想着至少应该好好收尾?” 【如果这是您的想法的话。】明智光秀温和道,【那大概从钢材之类的冶炼厂调查会得到更多消息。不过,既然你那边也时局混乱的话,是不是我联络时之政府后从这里拨出一些刀剑男士给你更好?】 “这就算了吧。被一群人围着很麻烦。” 【那我这边就根据刀账,随时注意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情况。如果是已经被时间溯行军改变了的历史的话,恐怕时之政府与你那边时代的联系并不稳固……我会去联系你那边的高天原,以便紧急情况下的撤退。】 “拜托你了!小光还是这么可靠!”三郎毫不顾忌地鼓掌了两下,“那么就到这里!下次再联系喔!” 作为仍然不断泛起波纹、晃动的影像,明智光秀仍俯首行礼。 【望您诸事顺遂,平安康健。】 他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但那个已经越来越扭曲的影像已经猛地一闪,彻底消失。即使只有短短十几分钟,他的谨慎、敏锐已经给在场的付丧神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哪怕不管是谁都能看出他作为幽魂的孱弱无力,也没办法生出小觑的心思。 也是直至影像彻底消失后,物吉贞宗才凑到次郎太刀旁边,小声询问道:“刚刚那位,是主人的家臣吗?” “是,他是历史上的‘明智光秀’。”次郎太刀爽朗道,“也是在本能寺之变顶替了主公而死的人——看到那张一样的脸就应该明白了吧?明智先生非常可靠,要不是因为他,本能寺之变的历史就要改变了,而且主公被秀吉围杀时候的一线生机也多亏他争取出来。” 但虽然说着的是赞美之词,次郎太刀明艳动人的脸却表情放空,露出些许难得的怅然来。 不管本能寺死的究竟是谁,丰臣秀吉到底是为了讨伐逆贼还是为了私欲要杀死三郎,一切真相均已被掩埋在流传下来的历史之中。 正因为曾经见过三郎几已将天下纳入手中的辉煌,有过功亏一篑后血流满身的困兽犹斗,还有明智光秀哪怕大限将至也要将自身死亡甚至尸体算计在内的冷酷,那些在战国时代时几乎将自身也焚烧殆尽的热血与信念才迟迟无法平静下来。即使穿越时空、即使这个时代同样混乱危险、即使他们仍然跟随三郎……但是,这个时代,与他们曾经拼命战斗过的战国时代仍然是不一样的。 并不是这里的人不够友好,也不是这里的一切不够有趣。只是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热烈,因此在穿越时空后,仍然难以脱离过往带来的影响。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还能保持着好奇心,还会对德川茂茂有所在意,但是他们行走在世间,却始终无法像是最初被三郎召唤出来、融入织田家那样一样,毫无障碍地融入这个时代。 一如多年以前,穿越多年的三郎会在听闻战国时代其他误入的穿越者死亡的消息后,一言不发地在夜色中无声远眺。 但是那个时候,尚有归蝶会依偎过去。在三郎表现出对“织田信长的未来结局”的浑不在意时,也会有明智光秀态度坚定地反驳,恳切地劝告三郎寻找活下去的方法。 而现在时过境迁,归蝶已经无法再陪伴在三郎身边。 而明智光秀,也已经是无法触摸、甚至无法站在阳光下的死灵了。 第94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天 一夜过去, 又是新的一天。 三郎一如既往地神采奕奕,可见睡眠质量良好,完全不像是昨天还干出了“带将军出门2.0”的大事的人——由于他以前打仗的时候也是这么该吃吃该睡睡, 因此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昨天夜间与明智光秀的通讯也不是一点没有影响三郎……比如说, 今天早上他就没有想去找(看)将(热)军(闹),而是准备出门去买给明智光秀的供品了! 刀剑男士:…… 并不是不让审神者买供品的意思,但这个行为就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怪怪的。应该是三郎对于明智光秀的幽魂状态接受程度实在太高,出门买供品又搞得和买手信一样自然吧。 一开始三郎还会托着下巴思考保存时间的问题,然而越到后面他就越放飞自我,从食物到衣服,不拘什么,凡是感兴趣的通通买下, 甚至兴致勃勃拿了商贩提前为盂兰盆节准备好的传单来看……不对啊!!虽然明智光秀确实死了,但是这么干脆就准备投入盂兰盆节真的可以吗? 好像没有问题又好像很有问题——在三郎这种突发奇想的行为中, 刀剑男士也只能充当买下的一系列商品后的搬运工具人了。 不过, 尽管他们在摸不着头脑地和三郎逛街购物,但是今天一天显然不会这么简单地度过。就在三郎兴致勃勃地戳着一袋红豆、说着“以前和小光有一起煮红豆年糕汤!”, 然后被太郎太刀心平气和地进谏“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在房间里放久了长虫就不好了”时,刺耳的剎车声蓦然响起。 第150章 以黑着脸的土方十四郎为首, 一个个身带怨念的真选组队员满含杀气地挎着刀从车上下来。一时间真选组厉声的呵斥声、搜查的翻倒物品声不绝于耳。刀剑男士们也曾经和真选组打过交道, 但他们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头一次, 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昨天兴奋到搓手手的桂小太郎以及被他打包带走的将军…… 就当他们这么想的时候,红豆袋子附近的筐子里悄无声息探出两个人头。 一个头发顺滑光亮,宛如假发。另一个发髻一丝不茍, 脑袋顶端被剃出了头皮,白白的脑壳即使不在太阳下也反着光。既然有这样鲜明的特征在, 这两个人毫无疑问就是—— “桂先生和茂茂将军……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摔!!虽然确实是你们两个但是那个发型是怎么回事吗?!互换的吗?这种标志性的特征也是可以互换的吗?!还有你们躲起来就算了为什么要拉着我们一起躲起来,说不清楚了啊喂!!银桑,神乐,你们也不要躲得这么熟练啊!” 嗯,果然有志村新八作为吐槽役,就是让人安心啊。 探出的两个脑袋自然是德川茂茂和桂小太郎。这两个大概是出于伪装的需要,非常认真地进行了变装,连发型都改了,甚至还化了妆。然而极具槽点的是这两个的变装根本就是互换衣服,并且德川茂茂戴上了长发飘飘的假发套,桂小太郎带上了月代头的搞笑假发,两个人还都是让人不忍直视的大坨腮红、紫色口红和粉色眼影,前卫得简直让人难以说出违心的夸奖之言。 话说这个变装到底用处在哪啊!! 至于一边的志村新八则完全是无妄之灾。毕竟作为将将军带出来的人之一,昨天就已经商量好了万事屋也会来保护以及接手将军,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才刚想着“咦好像没约时间地点要不要发个短信问问”,就看到桂小太郎与将军如离弦之箭般狂奔,背后缀着杀气冲天的冲田总悟(真选组一番队队长)。 两边打了一个照面,结果桂小太郎遇见坂田银时自然是一脸惊喜地…… 拉着坂田银时跑了?? 将军若有所悟,有样学样,不仅拉住了志村新八,还青出于蓝地拉住了神乐一起跑了?? 虽然此刻应该赞叹德川茂茂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学习榜样其实不太好——将军!!你要知道桂小太郎是个天然呆啊将军!!让你们一起行动不代表什么都要保持一致啊!! 于是万事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汇合与被逃跑,并被熟门熟路地拉着穿过了大街小巷,一路到了商业街。中途冲田总悟停住退下,改为土方十四郎带人追击,这种不依不饶的架势,实在很难让人判断到底是真选组发现了将军在这、还是桂小太郎对真选组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才招致如此追杀。 这几个人一点都不见外地直接躲在了店铺里,桂和德川茂茂直接进的大筐,坂田银时就地一躺安详地倒在了柜台后,神乐头上顶了个水桶聊胜于无,只有志村新八被留在外面慌张地左顾右盼。 他的慌张完全是多余的——毕竟三郎和刀剑男士都没发现他(东西买太多),足以见得他这个眼镜架是扮演得多么成功,存在感完全不用担心被发现呢! 尽管如此还是选定了藏身之处并认真地躲在了门帘后面,志村新八连忙向三郎和刀剑付丧神们接连问好。与志村新八不同,完全是罪魁祸首的桂小太郎声音洪亮,大喜道:“你也来了,三郎!要不要也一起躲一躲?” 志村新八:“你以为是邀请躲猫猫游戏吗!真选组那可是要杀人的杀气!!” 德川茂茂脸颊泛红,用袖子在筐底扫了又扫,认真道:“请进。” 志村新八:“不要真的邀请啊!!” 就算同样是天然属性,天然呆、天然、天然黑还是有所区别的。三郎还有些依依不舍地嘀咕了一句“阿市也有给我送红豆”,才放下了满满一袋子的红豆,十动然拒道:“感觉好挤,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好像玩的挺开心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间间搜查过来的真选组副长满含杀气的低语:“可恶,炸厕所就算了,竟然会把真选组的所有厕所都炸了,现在大家都只能顶着别人奇怪的眼神排队去肯○基洗漱和上厕所啊啊!!!” 闻言,所有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桂小太郎。只见顶着月代头假发的青年露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容,竖起了拇指:“是的!超开心的!” 志村新八抱头:“不——是——啊!!攘夷志士的首领就这个德性吗?!将军也跟着一起干是吧?!这个国家彻底没救了吧!!” 三郎:“诶。身上没溅到什么吧?” 志村新八:“不是这个问题啊!” 德川茂茂:“请您放心!完全没有!” 三郎:“喔,那要记得赔偿喔。” 志村新八:“也不是这个问题!!” 所有人中只有新八(因为吐槽太多而嗓子)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达成了——虽然真正的受害者大概是无辜被炸厕所的真选组。 一间间搜查过来的土方十四郎自然不可能漏掉任何一间,何况他的脸色就说明了眼下除了把炸厕所的犯人拖出来打到四分之三死以外没有任何的事能带走他的注意力。看见三郎和刀剑男士在,他也只是扯了扯唇角,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而后就一脸阴暗、犹如恶鬼地在店内扫视着: 第151章 “我好像听到了谁说攘夷志士。是——谁——呢——” 志村新八跪地:“完全是恶鬼的口吻了!!” 桂小太郎自信满满:“没有关系!我们已经做好充足的伪装了!!” 志村新八:“你那算个屁的伪装啊——” 下一秒,土方十四郎已经目光锐利地扫视而来,只见桂小太郎无所畏惧地与他对上了眼,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拿上了一把三味线,在上面哗地一扫: “好可怕~好可怕~” 土方十四郎:“哦,原来是艺人啊。” ……志村新八:“这么迅速就被骗过去了!!” “吵死了,我的眼睛可是很尖的。”土方十四郎不耐烦道,脸色仍然十分阴郁,目光顺势投向了另一边,在触及那个光亮的假发时眼前一亮:“这个头发……就是你吧!!桂小太郎!!” 他一把揪住了那顶假发向上一提,结果猝不及防,假发“啵”的一声脱离了德川茂茂的脑袋,只露出底下油光发亮的脑袋顶,比起桂小太郎的月代头假发更加耀眼,也显得更……秃。 土方十四郎默默将假发放回将军的脑袋上,不无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抱歉。” 志村新八默默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道:“这国家完蛋了。” ——从将军到攘夷志士到真选组都是些什么角色,这群人就是来专门搞笑的吧?!! 由于没有在店里发现犯人的踪迹(?),再加上戳破了头秃人的伤心事(??),土方十四郎只是草草看了几眼店内,就重新充满杀气地搜查起了下一家店铺。逃过一劫的人除了志村新八吐槽到麻木如今已经心如死灰外,一个个的都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想到这次的爆炸事件给真选组留下了深刻印象和巨大伤痛,桂小太郎双手环胸,颇有些得意洋洋。虽然面上化的妆实在是不忍直视,但是他的五官底子还在,眼神清亮,笑容也十分生动,因此倒也不让人讨厌。 “不愧是将军!只教了一次设置炸弹就上手了呢!”他对三郎夸奖道。 志村新八:“不你到底在教将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你真的知道那是将军吗,是幕府的将军吗,已经完全是当自己人的口吻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还要赶十二点前炸见回组的场子,三郎你要一起来吗?” 志村新八:“这原来还要赶场的吗?!不要对委托人也作出奇怪的邀请啊!” “我就不了吧。”三郎耿直道,“我给小光买的供品已经差不多了……哦,不过刚好遇到!那龟甲还有物吉,你们也跟着茂茂一起。要带茂茂安全回去才行!” 刚听了桂小太郎炸真选组始末的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 虽然知道三郎是有意保护德川茂茂安全,但是一联系上桂小太郎蠢蠢欲动要做的事就觉得十分不对劲——最终,两个付丧神没有犹豫几秒,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就这么在短暂的见面之后,又分成两批朝着相反方向行走、各自去做各自的事了。 万事屋自然是跟着桂小太郎。这当然不是什么要一起去炸见回组,而是坂田银时据理力争,说着将军昨天到现在已经归了桂,接下来应该让万事屋使唤——这场景简直不知道该说是分家产还是争抚养权。一个前攘夷志士和一个现攘夷首领毫不顾忌真选组就在附近搜查地吵了一路。 直至,他们彻底踏出商业街,走入通往见回组的那个路段时—— 路口处有无数身着黑衣之人,似是已经等待多时了。 第95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一天 此时不管是新八神乐还是刀剑付丧神们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那群黑衣人带着一样的斗笠、手持一样的禅杖, 安静如雕塑地站在路口。在他们踏入这个路段的瞬间,后方也有同样的黑衣人倏而出现,将他们的原路也悄然堵死。尽管这样的黑衣、这样的堵路实在是让人不安, 然而…… 然而你看这种一言不发安静站好的样子就很像私人部队嘛! 而且离见回组就只有一点点路了而已!这个真的不是将军的部下吗? 志村新八是这么想的, 也就这么说了——他揉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将军的部下找过来得好快,那岂不是茂茂将军只帮桂先生干了活,今天我们可是多接了工作还给夜斗放假了……” “喔?那我回头就把夜斗叫回来——” “闭嘴啊你这个混蛋大人!!本来就每次都只用铜板打发夜斗了,居然还让人加班吗!还有我的工资、我的钱啊!什么时候发!” 银时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完全点燃了志村新八的怨念之火,连真正重要的吐槽都放到了后面: “而且桂先生和茂茂将军都在这里!一不小心可是可能要命的事啊!” 没错,这才是真的要命啦!别忘了幕府和攘夷志士还是对立的呢! 只是吐槽出口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银时虽然懒洋洋地和他一唱一和,但银发男人的眼神已经锐利了起来, 木刀也紧握在手、直指前方。志村新八并不是没有见过坂田银时认真起来的样子——但是这种冰冷的、仅仅只是照面便已经被唤醒了怒意的模样, 出现得实在是太稀少了。 他不由得看向桂小太郎。然而,总是像脑子里缺根弦的攘夷首领, 此时也是一脸肃杀, 其表情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 第152章 “等等、怎么回事?”志村新八眼看神乐都举起了伞——哦神乐是完全的有样学样,连忙勾过将军的脖子, 急切地小声询问道, “这些人难道不是你的人吗?遇见了就要打起来吗?为什么银桑他们都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 “不, 这些并不是我的部下。但他们大概,确实是为我而来的。” 德川茂茂沉默片刻后说道。他的脑袋上还顶着那个乱七八糟的长假发,妆容倒是因为奔跑出汗糊成了一团, 但除此之外,他下巴的线条刚毅锐利, 目光平静,已经是一个领导者的气度了。 他揭掉假发套,轻轻拍了拍志村新八的手背,说道: “请你快点逃吧。” “等等说清楚啊!!” 德川茂茂的话语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志村新八左顾右盼一番,只见道路的前后两端都被堵死,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处看去仍然是相同的黑衣与斗笠,让人完全估算不出敌人的具体数量。那些黑衣人斗笠压得很低、完全看不到眼睛,但那种包含杀意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斗笠直刺他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冷汗。 他的眼镜在汗水下都有了些许下滑的趋势。但几乎不用考虑,志村新八恶狠狠地把眼镜推回原位,抽出木刀,也跟着比在了眼前:“这种不说人话还不带幕后解说的制作组就应该拉出去打八百遍……虽然想这么说,但既然是看上去就像想寻仇的人找上门,看来也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吧。” “龟甲先生、物吉先生,三郎先生有告诉你们什么吗?” “呵呵,真可惜,主人大人只是提起了保护将军而已——” “啊,不止喔。”物吉贞宗突然出声道,“主人昨天和明智光秀对话的时候,提起过的吧?‘有的事情没办法插手,例如政变’。” 志村新八:“所以为什么会和明智光秀对话!召灵吗?还是又有人穿越了?我们从昨天到现在也就分开了一个晚上而已,你们又擅自演了什么新剧情啊!!” 坂田银时:“不不不这句话的重点明显在于政变吧,政变。” 志村新八:“所以你为什么也能平淡地说出这个词了!我可从来不知道我们能卷入这么高端的东西,前情提要到底在哪里,还有三郎,三郎他到底的又做了啥啊才这么说——难道这就是织田信长的固定技能吗!?” 德川茂茂:“什么!就连这个信长公也早有预料吗?不愧是他,这么一来的话我……” 志村新八:“这个时候就不要忙着加固你的粉丝属性,看看场合啦!为什么还会脸红?你是被偶像饭撒*了的女高中生吗你!” 尽管在飞速吐槽,但志村新八是一点也没歇着,已经和其余几个人合力将德川茂茂围在了中间。由于禁刀令还在持续生效,志村新八手里的木刀没掺任何水分,简陋朴素到有些可笑,但他仍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面容已经有了男子汉的坚毅,无畏无惧地恶狠狠朝着那些黑衣人看回去。 那些犹如雕塑的黑衣人中,有几个人倏而一动,让出了一条道来。 那个有着灰白色卷发的男人无声无息从空道里走了出来。他和那些齐聚在路口的黑衣人一样手持禅杖,但腰间还额外挎着刀,一看就是头领之类的角色才有的配置。只是那张露出来的脸眉头紧蹙、神色阴郁,一道长疤更是从额头斜着向下、只差一点就要划过整张脸。 就在他出现的瞬间,志村新八感觉到银时的气息明显更加沉重紧绷。 “此时,是否应该说上一句……”名为“胧”的男人与银时对上了目光,“这个眼神犹如丧家之犬,叫人眼熟呢?” “只是,吾等此次前来,所为之事,仅在将军——” 几乎是同时,所有的黑衣人都动了。 禅杖底端清脆地敲击在地面上,他们如接收到了命令的下属、亦如听到了指令的傀儡,整齐划一地朝着德川茂茂迈步。禅杖敲击声与脚步声完全重合,几有种地面也随之震颤的错觉。随即无数禅杖尖端直至这一群被两面夹击的人,斗笠微扬,呈现的是一模一样的、木然且肃杀的脸庞。 胧不紧不慢、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吾等受天(天导众)之命,将军德川茂茂,识人不清,煽动人心,执政已入诡道,实乃国之大患。” “——将军失格,其罪当诛。” “轻而易举就想断将军的生死吗?”坂田银时道,“这么大的口气,吃饭的时候小心把舌头咬到飙血的地步。” 神乐:“就是!咬到舌头代表想吃肉阿鲁!” 志村新八:“没叫你这个时候联系起这些乱七八糟的!这里离见回组很近吧?居然想在这里截杀将军?” “将军同党,一并视为罪人。” 不管万事屋们说了些什么,胧都是那一副冷淡到能用苦大仇深来形容的表情。他抽出腰间打刀,刀面清亮亮地反射着日光,锋芒刺眼得就像已经要刺入人体一般: “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黑衣人——天照院奈落众已经一拥而上,与这些将军的保护者们战到了一起!! 两边屋顶之上,有一个同样身着黑衣、斗篷犹如乌鸦黑羽的长发男人站在那里,俯首看向下方。 他同样漆黑的、鼻子形状如同鸟喙的面具下,有一声轻之又轻的笑声向外传去。 第96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二天 第153章 万事屋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群来势汹汹的敌人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开战, 但这也没关系,毕竟他们原本走的就不是脑力路线,是再纯粹不过的凭着思想与信念而动罢了。 ——但将军德川茂茂是知道的。 虽然他的粉丝属性和性格上的天然好骗好像更突出一点, 但他终究是在幕府身具高位的“将军”。甚至不用胧说完, 他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迎来这样一道命令,是因为之前的擅自前去京都、是因为试图发放赈济米、是因为在幕府新旧小判的更换令中试图协调—— 是因为他不愿意再做一个天导众控制下的傀儡,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改变这个国家。 如今会有天照院奈落在这里围攻,正是他德川茂茂的行为已经让天导众忍无可忍,决定舍弃掉他这个棋子。 ……不,大概不能算是忍无可忍。毕竟入侵了这个星球、奴役着这个星球的天导众,根本就没有忍耐的必要吧。 一旦德川茂茂身死,始终以“一桥派”的势力不断阻挠幕府政令和德川茂茂本人下达的命令、本人也对将军位置垂涎欲滴的一桥喜喜, 无疑会成为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将军。又或者,正是因为有一桥喜喜这么一个傀儡备选, 一桥派也终于与天导众达成了利益交换, 天照院奈落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来截杀他——也难怪信长公会说“政变”了。 被其余几人团团包围在最中间保护住的德川茂茂看着他们的脊背,握紧了拳头。 天照院的人实在太多, 又是前后夹击, 相较之下德川茂茂身边那个小小的保护圈简直单薄到可怜。但纵使人数差别巨大,不管是谁也都没有露出气馁的表情, 毫不迟疑地就开始了行动。 神乐的雨伞在这个时候简直是阻敌利器, 子弹接连不断地从伞尖端的出弹口喷涌而出, 哒哒哒飞溅在地上,比起单纯攻击□□还要更见效明显地阻止了敌人进一步向前。志村新八也是和神乐合作打架多次的老手了,平时虽然打打闹闹吵来吵去, 但这个时候却毫不迟疑地直接向着子弹喷涌的地方冲过去,完全不担心神乐失手打伤自己。 敌人很多, 武器不够锋利……这些都没有关系。 带着眼镜的少年在出刀的瞬间,目光倏而锐利起来。没有可以伤人的刃口,他干脆直接以顶击的方式,以木刀刀尖狠狠向上贯向最前一个敌人的下巴,将其直接整个顶飞出去! “开球了!” “狡猾!”神乐嚷嚷起来,“人家也要打台球阿鲁!!” “现在还是我的击球回合!”志村新八一刻不停,已经反手又将木刀尖端狠狠捅进旁边一个人的鼻孔里,直接抵着对方鼻腔将之抡飞出去,“上完了滑石粉——我可是抱着一杆清台的野心呢!” 在他这样贴近敌人、空档大开的时候,弥补他的空隙、轻轻一抖伞尖就改变了子弹方向为新八清除身边威胁的,自然是神乐了。只是比起用子弹掠阵,神乐显然还是更喜欢自己亲自上去战斗。况且这种流水一样的消耗方式,也不是她的伞容量能够消耗得起的。差不多就在志村新八充满斗志地掀翻了两个人,准备对第三个下手的时候,夜兔族的少女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她直接将伞投掷出去命中志村新八身边的一个敌人,脚尖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就轻盈地腾空,然后再重重坠落在某一个天照院奈落的双肩上,生生将人踩到双腿跪地! 志村新八用刀一挑,将神乐的既可遮阳、又是凶器的伞拨回神乐手中,明智地后退几步,变成自己在旁掠阵。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能挑翻两个敌人全靠出其不意,再继续下去要击退没有这么简单……但这并不妨碍他始终保持斗志昂扬,甚至还朝德川茂茂使劲挥手: “来这边!我们往见回组那边走吧!” 德川茂茂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下了——他俯下身,从地上捡起刚刚那两个倒霉的敌人脱手落地的禅杖。 禅杖的顶端是正经的钟形,下半截却是如武士刀一样的薄长直刃。德川茂茂握着禅杖挥舞了两下适应手感,才紧紧握在手里,尖端笔直指向前方,目光坚定深邃: “请不用太在意我——请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话才刚说话,他的手就倏而一滑,因为与半截禅杖相连的武士刀没有刀锷(护手)能阻拦,直接从光滑的杆子无缝落到了刃面上,血当场飙了一手。 “……等等刚说完这种台词就割到手了喂真的没问题吗!!完全放不下心来!!” 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志村新八的吐槽能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精准出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中,物吉贞宗和龟甲贞宗是最没有压力的两个——刀剑付丧神与人类的身体素质可谓天渊之别,虽然他们一个是胁差、一个是打刀,攻击的范围颇为有限,面对围攻也会觉得有些棘手,但单单是速战速决、合力护住一个德川茂茂的话还是有自信的。 只是不知为何,物吉贞宗有些心神不宁。 他虽然是以幸运闻名的刀剑,但本人并不是盲目相信幸运的那种类型。目前神乐和志村新八在前面兴奋开路,由于天照院奈落并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龟甲贞宗也有在前面帮忙。而后方,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合力对战胧,由于明显是头领的胧还在战斗,后面那些敌人也就没有行动,以免干扰胧这边——按理来说,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是有些艰难,但尚未让人气馁的程度,甚至可以算是未来可期……但是他越靠近德川茂茂,就越有种强烈的不妙预感。 第154章 他毕竟是刚出现没多久的付丧神,对于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势力分布都不太了解,当即低声向德川茂茂问道:“请问茂茂公,见回组确实可信吗?” 德川茂茂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信任他们。” “……那么,请您先抓紧我。” 物吉贞宗道。 “我脚程比较快,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远程攻击的东西……不过,也应该打不中我。在这里的人都是主人很重视的人,拜托你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龟甲贞宗说的。粉色短发的打刀男士当即含笑应了下来——打刀付丧神的速度快起来也足够应付龟甲贞宗在本就距离不太远的银时组和神乐组之间反复横跳了。 得到龟甲贞宗的应允,物吉贞宗毫不迟疑地挎过德川茂茂的腰,屈膝一蹬,即使还带着一个人,也如羽毛般轻盈地弹了起来!他的足尖蹬蹬落在墙壁、敌人的肩、屋檐声,轻快迅捷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眼睛一眨就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德川茂茂已经享受过一次被次郎太刀扛着跑的待遇了,结果换了个付丧神扛着,没想到比起上次还要更快! 虽然物吉贞宗比起次郎太刀来说肩膀更窄更薄,顶着胃也会更不舒服—— 德川茂茂的比较只到此为止。 有一振刀如柔和的春风一般,无声地逼近了。几乎没有任何的杀气,然而刀光湛湛、来势汹汹,就如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样,切入了刚刚跃起尚在滞空之中的物吉贞宗的动作里!暂时没有借力点、也无法扭转位置的物吉贞宗横刀而对,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付丧神连带着德川茂茂,都如炮弹一样被撞得直直向下,全靠物吉贞宗本身素质过人才能保持落地平稳,不至于带着德川茂茂一起翻滚到地上!! 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诶。站稳了啊。”早早站在屋檐上、带着面甲的长发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口气似乎带着笑意,“值得夸奖。” 坂田银时耳尖一动,下意识朝着那边看去。 第97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三天 “你的脑袋是被啃过了吗?”就在坂田银时分神的瞬间, 桂小太郎已经提刀拦下了胧劈砍下来的禅杖,怒喝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谁发呆了啊!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坂田银时当即回嘴道, “我只是在想明天早餐吃酱油煎蛋而已!” 这话一说, 桂小太郎的怒气更加上涨:“这种天气里早餐当然要吃荞麦面吧!” 坂田银时:“……所以我才说不想被你这么说,你干脆被摁在荞麦面的锅里舔一辈子锅底好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不详的心悸在毫无营养的插科打诨中淡化,但那种淡淡的阴影却在坂田银时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胧神色冷厉,在极近的距离下,他宛如看着死人的眼神毫无损耗地传达到了这两个同门师兄弟那里,再被他们回以毫不犹豫的攻击。禅杖下端白刃与桂小太郎的刀碰在一起后仍然去势不减,几乎擦出火花,而胧同时还有余力另手抽刀, 眼也不眨地向前直斩而出! 乌鸦黑羽簌簌而落,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坂田银时的洞爷湖生生穿透胧的手掌、将他所持之刀击飞! 血顺着手腕蜿蜒向下流去, 而胧却一反常态地勾唇露出了一个冷漠的微笑。 “你们的刀都变钝了,松阳的弟子们。” “是啊, 钝得只能砍掉你的脑袋了。”银时道。 “正是因为你们这种顾头不顾尾、只凭一腔意气的挥刀, 才会消耗掉师长的性命,万事皆空。”胧自顾自道, “而自那时茍活下来的你们, 如今所持的也不过是一截断刃……没有好好珍惜这条性命, 又妄图以虫豸之身抵抗天谕。你们与德川茂茂的结局,皆由此定。” 他微笑着握紧了拳头——原本被洞穿的手掌毫无痛感般地合拢,那一把木刀反而被死死卡在了他的手里。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 他不知道该说是恶意还是憎恨的情感如淤泥般短促地流淌出来,但也只是一剎——因为只在反制住银时的武器这一个短促瞬间, 他已经提膝前顶,原本还在和桂小太郎角力的禅杖就如耍花枪般前后倒转,倒钟般的锐利杖尖利器般地朝着桂的眼睛压过去,而翻过来的白刃又随着他的逼近,沉沉地压向坂田银时的下腹。 “那真不好意思啊。”坂田银时冷笑道,“如果有什么想对我们这种烂虫子说的话,还是从天上掉下来再说比较好。” 越是紧张危险的时候,坂田银时的神情就越贴近曾经在在战场上活跃着的“白夜叉”。他像是完全摒弃了对自身的防御,哪怕被反牵制在原地,也要死死握住那一振木刀的刀柄,眸光鲜红如血。几乎是白刃切来的同时,他猛地抬脚,以靴底狠狠踩在那刀面上。也是同样,被以杖尖抵住的桂小太郎不闪不避,挥刀已经顺着杖身切向了胧的手腕! 杖尖已经抵住了他的眼皮,一缕细微的血丝顺着睫毛下滑。这种从一开始就抱着受损之心的配合方式,即便是冷酷无情如胧,也有瞬间的心惊肉跳。他试图猛地向后一刺,但在他的禅杖杖尖真的突破桂小太郎的眼皮、刺入眼球前,坂田银时压在刃面上的脚突然一松,下滑以靴面轻巧往上一顶,于是尖锐的杖尖边越过那个眼睛,只在桂小太郎的面颊上留下一道细痕。 ……不应如此的。 胧猛地松手避开桂小太郎那一刀,膝盖却又一提,顶起下落的禅杖,重新接住后却忍不住如此想道。 第155章 即使是以一敌二、他眼前的这两个人师出同门,他也不应如此受限。桂小太郎每天带着攘夷志士们除了四处乱炸外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大名堂,坂田银时也早早脱离攘夷队伍只带着两个小孩做杂事……这两个人就算侥幸没有变弱,也不应该一下子就强到能围困他。 还是说——实际上是他的实力变化了呢?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但胧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是冷漠,甚至带着些微嘲讽的:“看来你们对那时候的我,也印象深刻啊。” 仍在屋顶上站着、只在刚刚才出手过一次的面具人笑道:“看来你也不轻松了。那要我来活动下筋骨吗?” “不,无需您来出手。”胧断然道,“区区小事——” 他猛地甩开手,原本被木刀洞穿的手掌发出一声让人胆寒的、撕扯血肉般的哗啦声,但在脱离了木刀后,他受伤的手掌虚虚握了几次拳,指尖滴落的便只剩下些微残血。 他再度朝着坂田银时与桂小太郎,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冷笑。 “茂茂公受攘夷志士袭击,不幸殒命,实在是让人遗憾。” 他话音刚落,桂小太郎瞳孔已经一缩,当即朝着志村新八等人喝道:“不能再从见回组突破了!见回组应该已经投靠茂茂将军的政敌一桥派了!” “等等!那这样子我们要往哪里逃啊?!”志村新八连忙道,“地点地点地点,现在还比较安全的地点……不行,前面不能走的话,后面也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堵着路啊!” “那就从这边走就好了吧!” 根本没有迟疑地,神乐猛地踢开边上垒成一排的筐筐桶桶,既不往前、也不往后、而是直接踹碎了旁边无辜的墙壁,在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志村新八的瞩目里招呼德川茂茂: “先这样吧!我会一路破墙的!” “那样动静更大吧!!” “别管那么多了!” 闹哄哄的声音以及砸墙的巨响都远远地传了出去。路遇三郎后就在努力寻找银时等人踪迹的夜斗眼前一亮,立刻朝烟尘弥漫的地方跑去! 他的视野中才只是越来越近地出现了那些手持禅杖的奈落众,小巷就蓦然有一双手伸出来,将他带入阴影之中。 “是我。” 在反抗之前,夜斗先看清了那一张属于他父亲、不,暂时被他父亲占据了的,属于“藤崎”的脸。 “真是有趣啊,外星来客自命为天,凡人也打着‘天’的名义——光是想到高天原那些神知道后会露出什么表情,我就忍不住要笑出声。” 藤崎死死地握住夜斗的双手,笑容与其说是畅快,不如说是憎恶与癫狂,连落到夜斗身上的眸光都在奇异地发亮。 “夜卜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呢?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啦!”夜斗怒道,“快点放开,这么握着男人的手你不觉得恶心吗?!” “怎么会,我们是父子吧?”藤崎说道,“而且现在不是能让你出现的时候。” “你——” “夜卜你啊,真的忤逆了爸爸很多次呢。”藤崎道,“但是没关系,我完全不生气——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里有爸爸要送给你的‘神器’啊。” 介于刀剑男士们曾经展现出来的类似神器的特性,夜斗原本是应该第一时间联想到他们的……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鬼使神差般地浮现出的,却是万事屋们的脸。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喉咙都因为脑海中的画面而变得格外干涩,凝视藤崎的眼睛因为睁得太大太久,已经浮现出生理性的湿润,“今天这些也是你做的?你到底想对他们干什么!” “在你问这句话之前,搞清楚一点。” 藤崎蓦地伸手摁在夜斗的脸上,重重向后推去。在夜斗后脑撞到墙面、吃痛地一声里,他的眼神冷漠到居高临下。 “让你能一直活在这世上的人是我,不是那些施舍给你一点东西等你摇尾巴的万事屋和委托人。” “而且,你很喜欢他们是吧?那么爸爸我也只是在帮你们能更长久地相处啊。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 “夜卜你呀,也应该庆幸高天原关闭了。” 刚刚还将“儿子”的头往墙上磕的青年此时此刻又亲昵地揉了揉少年神明的脑袋了。黑漆漆的面妖从阴影中浮现,和他一起凝视着夜斗。 藤崎的笑容,爽朗得就像是个普通人。 “不然像是这样活跃在战场上过的人,早早就会被神明凝视,或入高天原或入黄泉,怎么可能轮得到你来捡神器呢?”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这样的神器,总该够用了吧?所以你也最好乖乖的。” “不能,去打扰他们师徒会面啊。” 第98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四天 饶是早就知道藤崎的性格作风, 这一刻,夜斗仍然不由得胆寒。 他曾经因为万事屋被面妖袭击而愧疚过,认为自己才是让万事屋屡次受面妖侵扰的原因, 但如果在这之前, 万事屋、尤其是坂田银时就已经被藤崎所关注了呢? 最开始是万事屋入狱,幕后之人目的是为了刺激新旧货币兑换。 之后是万事屋协助三郎破坏了藤崎将两名付丧神据为己有的阴谋,并在这过程中与夜斗初次见面。夜斗也因此入驻万事屋。 第156章 而后面妖攻击万事屋的房子,本质上是为了逼迫夜斗使用付丧神。 再之后,面妖袭击银时和平贺源外,实则是拿到了图纸的藤崎想杀人灭口,恰好被银时撞见。 一切看似都与万事屋本身无关,都只是被动卷入漩涡中而已, 但这恰恰是最奇怪的地方——以藤崎对于夜斗的控制欲,即使自认为有能够在关键时刻逼迫夜斗听从命令的手段, 也不至于这么爽快就放开对夜斗的管制, 坐视夜斗与万事屋相处甚至被影响。 如果三郎是因为有付丧神护佑,又搭上了将军, 藤崎不想暴露底牌而一时半会无法进行有效的威胁的话。那么万事屋、不, 坂田银时,到底是因为什么, 才会被藤崎轻描淡写地放过?还是说, 夜斗与万事屋的相处, 藤崎始终乐见其成? 一旦自己始终都在藤崎的注视下,夜斗只觉得不管如何呼吸,窒息感都如影随形。 他对于相遇之前万事屋入狱的事情其实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另一方面, 那段时间与藤崎在一起的他,就算没有像螭一样与藤崎同进同出, 也不可避免知道一些零碎的信息——例如,早在那之前,藤崎就已经与天照院奈落的首领“虚”相识并且达成默契了。 那个时候,藤崎也曾经将他推到“虚”的面前—— 【所以,‘虚’也好‘松阳’也好,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曾经的自我遗留下来的东西?相信我也不会带来更大损失、不,损失才是你所期待的不是吗?】 那时的藤崎是这样说的。 【这个孩子(夜斗),就是我的‘王牌’。】 【那么在开局之前,要为了你的愿望,相互明牌吗?】 如果说他是藤崎这边展示出去的牌,那么在本不应入狱的万事屋们入狱后、在高杉晋助被藤崎突然背刺后,虚那边的牌到底是谁,已经无需多言了。 不不,一切还不止如此。万事屋入狱无疑是藤崎推动,但是实际上即使三郎没有出手协助,到了时间后对外放出的风声应该也是万事屋行刑之前就意外逝去,实际上则会秘密转移到天照院奈落处监管。因为那时候的藤崎还不确定高天原到底有没有彻底封闭、会不会来干涉他! 后来万事屋虽然出狱,但藤崎看到了付丧神,认为付丧神作为“神器”更加好用,才暂时将坂田银时搁置。直至发现无法将付丧神据为己有,才换了谋划,一方面让夜斗和坂田银时相处,一方面去联系高杉晋助、用高杉和妖魔策划出袭击皇居和试探高天原态度的策略。 面妖袭击银时和平贺源外的那一天,藤崎原本想要带走夜斗,其实那时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试探结果如何都要袭击高杉晋助,在高天原阻止之前强行让夜斗抢先将高杉晋助变成神器! ……而后,发现高天原对于现世的控制力已经弱到了几乎无力施为的程度,藤崎才真正肆无忌惮起来。 因为所谓的神器,便是“受神明使役之器”*啊。 毫无遗憾的人□□死亡的那一刻就会成佛,自愿放弃生命的人等于将躯壳敞开任由妖魔啃食、死去的瞬间就会被侵蚀成妖魔或秽气。唯有怀着不甘心而死的人,灵魂才能不上不下地在世间徘徊,也才有成为神器的可能。 但这些亡者之中,也会有寄托了他人庞大愿望的英才存在。神是因人的愿望而生的,这些英才也是背负着人的愿望而死——死后也不代表他们背负的期望就此消失,这一类亡灵与神明的差距可谓就在一线之间! 神,又怎么能如此侮辱神的预备役,将之作为可以任意赐名、随时可以抛弃的存在呢。 哪怕这些死后的英杰不一定能进入高天原,或许会解开生前纠结成佛、或始终徘徊于世直至被人忘却消亡……即使夜斗不是正经在高天原登记过的神明,他也知道这种行为肯定会招来高天原的讨伐!! 能立于所有神明之上的,唯有天(天照)!所有使役其他神明的神明,都是在挑衅天的权威,等同大逆! 而攘夷派的高杉晋助,至今“白夜叉”之名还未被人忘却的坂田银时。这两个人死后即使够不上成为神明、被人供奉的规格……也绝对、绝对不是能够作为神器驱使的那一类灵魂。 难怪藤崎一定要确认高天原目前的状况。 “会放任我在外和他们一起生活,”夜斗艰难道,“也是为了方便我得到神器?” “是啊。”藤崎坦然道,“夜卜,你知道吗?神器虽然是死灵、忘记了生前的一切事情,但是那些身为活人的经历,也会反馈到神器的身上。” “生前就不知善恶的,死后也不会分辨善恶*。所以我在想,如果是生前就能斩断障碍的人,一旦变成神器后,肯定也有这样的才能吧?” “你能和坂田先生相处得这么好,我真的很开心。” 他在夜斗的耳边低声絮语,笑脸一半隐没在阴影中,清爽又诡谲。 如此可怕,这个人如此可怕。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一次都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却还是有种成为了他手里提线木偶的悚然。只是偶尔的一点温暖也要带走,只是暂时的一个归处也要毁去,甚至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这个人还要美其名曰—— “爸爸我啊,也是为了你好。神明的话,永远也没办法和普通寿命的人在一起的。” 这怎能让人不痛恨。 爆炸的声音、坍塌的声音还在接连不断地响起,在那一声声刀剑相互碰撞的刺耳的嘈杂中,夜斗的目光都变得涣散。他像是放弃了追赶万事屋、也放弃了那些对藤崎的“叛逆期行为”一样,原本抵抗着藤崎的手也脱力地蜷缩着指尖。 第157章 藤崎勾起唇角,赞许地松开手:“乖孩——” 那个“子”的尾音还没有完全吐出来,少年神明的眼神倏而一厉,用头狠狠撞向藤崎的额头!! “臭老爸,你就自己在这里发烂掉吧!!谁要听你的!!” “我喜欢他们,为的又不是能一直在一起!我不会去收神器,我也不会让你有把他们变成神器的机会!呸!” 虽然都是脑袋受创,但显然夜斗的脑袋硬度还是要比藤崎强一点的。尽管很想现在就让藤崎看看他放孩子出去和人一起混带来的恶果、比如当场把这个标准反派的老爸打到四分之三死之类的,但面妖还在一边虎视眈眈、藤崎本身的武力也不低,还挂心着万事屋等人现状的夜斗只能面无表情送出一个饱含万千深意的“呸”,提着妖刀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 只留下一时不察被差点撞翻的藤崎留在原地。 “……真是个蠢货,话都不听人说完。”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夜斗转瞬消失的背影,但怒气只涌动了一瞬,就重新被埋藏在他清爽和善的外表下。 外形似狼的妖魔绕着他的的小腿转来转去,面具上是空洞洞的眼瞳图案。藤崎不爽地捏着面妖的脸将其撇到一边,但绷直的嘴角在缓了缓后,重新开始张合起来。 “不过,夜卜最终还是会听话的——哈哈,我没说吗?我说的‘救世’可是实话。” “既然没听到……那就不能怪我没有给足够的提示了吧。” 第99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五天 夜斗这边在匆忙寻找银时等人, 银时这边还在边逃边战,真选组这边尚未发现有事关将军的大事发生但面对爆炸准备前去查探情况,三郎这边…… ——三郎这边还在吃红豆年糕汤。 这种明明大家都在同一片场、唯独只有他拿的剧本不一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想来大家也该习惯……怎么可能习惯啊!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有毒吧?在漩涡中心不动如山之类的词已经说腻了!! 比起战国时代的少油少盐少糖, 江户时代的红豆年糕汤无疑更加符合三郎的口味。即使爆炸声不停地从远处传来,他也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地吸溜着浓浓的红豆汤汁,直到整碗吃空后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然后他挠了挠后脑勺,表情看上去毫无愧疚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等我喔。” “无需介意。”他对面的青年说道,“而且我也被好好招待了一番。” 时隔多日,青年仍然是满脸浓妆,白肤尖耳。刚刚被三郎招待了一碗同款红豆年糕汤,此时他淡紫的唇色还带着些汤汁的湿润, 一手搭在被暂时搁在地上的厚重药箱上,一手托着普普通通的瓷碗, 漫不经心地旋转把玩。 大概是因为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共同对敌的经历, 自称“只是个卖药的”的卖药郎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亲昵一类的情绪,但也微妙地没有上次那样疏冷。和这两个安之若素的人相比, 身为付丧神的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的情绪反而要更加外露一些, 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焦躁,只是仍然恪守着职责, 护卫在三郎身边不肯一步。 “先等一下——保护欲过头, 有点离太近了。被男人靠太近好奇怪。” 三郎铁石心肠地将因为爆炸声迟迟未停而警惕地越靠越近的两个付丧神手动推远, 神情仍是如少年一样的简单明了,不存在任何晦涩深沉: “虽然请你吃几次年糕汤都行啦,不过卖药小哥应该不是为了吃来找我的?唔, 看起来应该也和茂茂那边没什么关系。” “争权夺利这种事,不是我这种人能参与的。毕竟我只是区区一介卖药郎——” 卖药郎道。 “只是江户这里, 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迷路了,所以本打算离开结果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太郎、次郎以及三郎先生,是否也有同感呢。” 未等三郎等人回答,他偏过头,线条纤细的下巴轻轻一抬,被紫色勾出些许上扬弧度的唇角真实地朝上一翘。街道上因为爆炸而嘈杂起来的人声倏而远去,如隔了一层屏障般渐渐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清脆至极、几乎是在人耳边响起的铃声。 药箱无声无息地向外吐出一格抽屉。 精美的天平如有意识般从里飞出,停在桌面上,朝着三郎左右歪了歪铃铛,像是个正在打招呼的活泼小姑娘。紧接着,原本在空气中淡不可见的秽气倏而显出淡淡的灰色,既像乌云,又像乍绵延不绝的长线,贯穿了整个碧蓝上空。药箱上的眼睛图案微亮起来,而本应指明秽气方向的天平却如同喝醉了酒一样原地打转,铃声不成调地乱响起来。 “物怪的,”卖药郎低语道,“残秽。” “唔哦,这么一看很壮观啊。”三郎丝毫不觉危险地抬手挡在眼前,朝着这层淡淡的秽气远眺过去,兴致勃勃道,“沿着这条线去找的话呢?” “那是不可能的。” 卖药郎平静地回答道。 “实际上是无数线段横跨空中,不知该说是迷宫还是巨网……整个国家已经被罩入其中。没有真正秽气沉下来的点,也就无从找到物怪所在。” 大概是因为上次已经在三郎等人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非凡之处,此时卖药郎也直接跳过了取信于人或是套话的步骤。而直接展现出对非寻常之事知之甚深的一面后,他气质上的妖艳与神秘也就越发显出浮世绘般的危险诡谲起来,连吐露出三郎的全名时也仿佛寄予了其余的东西在内。 第158章 “这正是我来此处的原因,织田信长公。” 织田·只是穿越者·被真信长手握手织田信长作为名字·争霸天下好多年·三郎完全没有不适地一口应下:“啊,是我来着!” “不过现在我没有空——虽然这种东西应该蛮危险的,但现在还是茂茂那边危急一点。” ——但是说着茂茂那边危急结果却是在这里连吃两大碗年糕汤、眼睛都没眨一下啊三郎!! 不过卖药郎并没有点明这一点。在三郎提到德川茂茂的时候,他也能从容地接上去:“如果是现任将军被袭击的话,那么恰好与此事有关。” “我,此刻前来,也正是因为诸位与‘时间溯行军’有关……” “这一点,应当是准确无误吧。” 同样是时隔多日,这个词语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三郎等人面前。 区别于别说把审神者当成副业、根本就是把审神者一职当成打零工的三郎,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几乎是瞬间就将手握在了刀柄上。杀机根本无需迟疑就已经浮现,这已经是刀剑男士面对宿命之敌的本能反应。但在这样的条件反射后,他们又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这个时代不是已经没有时间溯行军了吗?” 时间溯行军意图修改历史,刀剑付丧神想要维护历史。这种天然的对立决定了时间溯行军但凡只要还存在于这个时代,就必定会将刀剑付丧神作为妨碍试图排除。至于什么隐藏在幕后、操纵人类作为属下……别想了,时间溯行军八亿四千万的人数上限里,绝大多数都是只会本能拼杀的妖(笨)物(蛋),真正在时间溯行军背后制定谋略、针对历史发出进攻命令的是时间溯行军们的大将。 无数平行世界中的一个小小的江户时代,还不足以让溯行军的大将出现。因此三郎能带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在这里想去哪去哪,就已经说明了溯行军在这里的缺失。如果他们这种自由自在的行动还不足以说服的话,那么这时代混乱至极的外星人带着科技入侵地球之类的事,就已经说明这时代的历史已经彻底崩溃,溯行军的目的已经达成,无需停留。 “虽然没有溯行军,但因它们而生的改变却不会消退。” 卖药郎说道。 “既有恶因,必成恶果。‘真’,是溯行军毁坏历史、致使时代错乱——” 他话音未落,药箱之中已经蓦然传出一声咬合般的铮鸣! 卖药郎眉眼冷冽:“接下来的‘形’与‘理’,恐怕还要在你和那位将军身边,细细寻找了。” 没有等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思索该如何响应,三郎已经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喔!” 卖药郎因为情势危险而不知不觉冷淡下来的神情都因为他的毫不犹豫而流露出一瞬的错愕,随即稍稍放松。 “正好,吃饱了才好去帮忙。”三郎对卖药郎的变化毫无所觉,自顾自起身道,“虽然我好像也插手不了这种事,不过我觉得茂茂应该还是想活下去的。” “而且如果将军出事了,神社也会变得更难进嘛——应该。” 第100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六天 若要说的话, 这次的事情其实和以往有所差别——以前都是三郎有意无意地被牵涉其中,但这一次看上去纯粹是幕府内部势力之间的斗争,和三郎毫无关系。而且不知道该说是万事屋太倒霉还是三郎太幸运, 那边还在和将军一起苦战脱身, 三郎这个和将军亲近到可以不打招呼就进入将军府邸的家伙,则一直到吃饱喝足都没有幕府其他派系的人来找麻烦。 但就算卖药郎没有突然来访、没有带来时间溯行军的信息,三郎实际上也不打算就此旁观——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大方地将仅有的四个付丧神直接分一半出去,又为什么会在看到夜斗的第一时间就一敲掌心、爽快地付铜板让本来优哉游哉逛街的夜斗去找银时等人。 从他那张缺乏紧张感的脸上,也实在是很难看出到底是灵光一现还是早有筹谋。 神社当然也只是最浅显的、将军一旦死亡会带来的影响。但三郎本人显然就是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自来熟地招呼卖药郎一起跟上。几个人一路穿过数个小巷,直到停在了一栋典型的日式房屋面前,直接推开大门…… 三郎:“啊, 好久不见!” 万事屋:“这算哪门子的好久不见!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来啊!!” 三郎大方分出付丧神去保护德川茂茂的行为显然没有白费。目前万事屋、桂小太郎的身上都挂了点彩,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的衣服上布着不少血渍, 但这些人脸上都没有愁云惨淡的模样, 惊愕的神情也不过是针对三郎的突然出现——任凭谁看到有人突然找到攘夷志士大本营都会惊愕的好吗! 是的。在与那些天照院奈落众缠斗、而见回组却迟迟未曾出现后,桂小太郎就果断判断出将军的势力恐怕目前已经不算可信。目前能够完全确认站在德川茂茂这边的只有真选组, 但正因为真选组的态度如此鲜明, 桂小太郎才会选择甩掉追兵后,将将军暂时藏身在攘夷志士的大本营处。 这下倒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天照院奈落原本想要在杀死将军后扣锅给攘夷志士的说法了。至少在这里, 将军的生死确实成了这群攘夷志士控制下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三郎会轻车熟路地找到这里啊!!就算桂小太郎和三郎关系不错, 但是三郎根本不是攘夷志士好吗?别随随便便就开拓设定外的知识量啊!! 第159章 曾几何时就是这么被家臣一路脑补成深不可测……在万事屋惊叹三郎的人脉之力恐怖如斯之前, 三郎率先坦白道:“嗯,之前桂不是有在通缉令下打广告*招募攘夷志士吗?我就一路找过来了。” 银时闻言撸起袖子,面目狰狞地逼近桂小太郎:“假——发——” 桂自信一笑:“哼哼!这就是将信息藏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越明显越像是假的,这样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迷惑视线……” 他话音未落银时就已经一拳敲中了他脑袋:“这里直到现在还没被发现完全是你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就这样, 三郎简单一句话操作再度引发争斗——可以,不愧是织田信长。 既然是攘夷志士的大本营,自然不可能只有银时等人在。只是在三郎态度随意地进来、又明显与坂田银时和桂相熟后,那些原本警惕的攘夷志士们也都和缓了表情。伊莉萨白更是高兴地给三郎拿了泡好的茶和点心,不停地举着写有问候话语的牌子。 三郎完全不推辞,并且对于银时和桂之间不知道该说是吵架还是男孩子友谊表现方式的打闹也视而不见,只对着神乐和志村新八径直道:“茂茂呢?” 他一说,这两个人的视线就开始游移。志村新八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但还没想好说辞,就已经被神乐神来一笔的“将军他在路上捡到了棒棒糖吃然后蛀牙被疼晕了”拙劣理由搞到当场破功,气急败坏优先吐槽道:“只有你会做这种事吧!长蛀牙的也是你吧!” 神乐据理力争:“阿银也会这么干!” 志村新八:“……所以这个家的教育到底歪曲成了什么样!!” 三郎:“啊。所以说茂茂在哪啦?” 面对理直气壮、神情坦然、完全不会被各种突发事件和突发吐槽带着跑的三郎,志村新八和神乐也只能重新移开了目光,一个又开始咳嗽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表达,另一个则踢着榻榻米嘀咕着要不要先编几句谎话……最后还是和桂小太郎闹成一团、又在志村新八的吐槽中悄无声息躺枪的坂田银时一边和桂小太郎掌对掌地角力,一边抽空淡淡地回答道: “那个啊。他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之后没时间、也不会再见你了。” “喂,银桑!”志村新八顾不得酝酿言辞,连忙道,“茂茂将军的意思明明是不想把三郎先生牵扯进来吧!” “但他本人不就是那么说的。”尽管已经从正常的掌对掌进化成了互戳鼻孔和捏下巴,不管是谁的颜值都在此时掉得一塌糊涂,但坂田银时的口吻仍然是淡淡的、平静的,“虽然我觉得他八成会缩在哪里哭吧。” 该说的银时已经直白地说了出来,志村新八也就放弃了继续纠结怎么委婉地叙述,朝着三郎点了点头。 对将军种种打call行为都看在眼里,(罪魁祸首)志村新八是最为深知将军对三郎推崇的人之一。如今看到一介粉丝头子居然要放弃偶像,他几乎能完全共情,柔和的眉眼整个都落了下来,呈现出沮丧无力的表情。尽管他还在忍不住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三郎,但三郎那张表情淡淡的脸上一如既往地表情散漫,看不出对德川茂茂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想法。 他只能听到三郎似是苦恼、又似是毫无意义地长长的“嗯——”了一声。然后…… 三郎:“但是这个事情好像也和我有关诶?应该会有点影响——” 下一秒内间的拉门哗啦一声打开,果然眼圈都红了、眼泪不停在眼眶打转的德川茂茂飞奔而出: “什么!信长公你没有受到伤害吧我以为他们不会重视您的身份毕竟即使我再怎么强调似乎外界也只是将您当成我的短暂玩伴天哪如果您受到什么伤害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您身体还好吗还精神吗还能吐槽吗钱还够用吗还有住的地方吗或者我把我的住处让给您也没问——” 这一刻,即使是志村新八也不由得拳头发硬。 “你敢不敢多坚持一秒!!你敢不敢说话前先断个句啊茂茂将军!!” 三郎已经坦然地张开双手,直白道:“喔,没受伤哦,待会也能直接走回去住的旅馆。” 志村新八:“所以这不是完全没受影响吗!!”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什么用,茂茂将军本人完全没有被一句话炸出来后被耍的感觉,由衷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信长公,真的太好了。” “但是影响不是假的喔,这个待会卖药小哥跟你们说——总之。”三郎道,“虽然也不是不能现在就去高天原……但在总有种要把茂茂这边的事先解决掉比较好的感觉。” “我知道了。”德川茂茂道,“现在的我大概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能力,毕竟连我本人也是依靠着这些……我的朋友,才侥幸脱身。但是只要您需要,我在努力范围内,一定会尽力配合和帮忙的。” 他顿了顿,又似乎是为自己要说出口的话感到十分的羞愧,低着头继续道。 “您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冒着风险来找我,我十分感激。不过,如果我不能影响到您想做的事情的话……” “这个也无所谓吧。”三郎随意道,“因为你还不想放弃不是吗?” 德川茂茂身体一僵,重新抬起头。那张脸仍然端正严肃,下唇紧紧地咬着,强行地忍耐着不让眼泪流出、在三郎面前表现出失态的模样。 但他面前的榻榻米上仍然不受控制地多出了几点湿迹。 第160章 “是的。”他沙哑地应道,“能得到您的帮助,实在是太感激了……我一直期待的、见到传说中的信长公这种事,能够真的实现……” “实在是太好了。” 第101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七天 既然德川茂茂本人愿意振作起精神, 那么接下来当然就可以制定下一步计划——喔,倒不是之前不能制定,而是德川茂茂一直在房间角落两眼含泪、时不时地吸鼻子擤鼻涕, 实在是很难有这个紧张的气氛。 天导众的追杀、一桥派的反叛都来得猝不及防, 德川茂茂本人的独自外出更是雪上加霜。如果德川茂茂一直没有出现,又反而是给了一桥派趁机揽权、直接在天导众支持下篡夺将军之位的时间,所以事态实在是十分紧急。 再加上天导众的势力已经在这片土地扎根数年,如今还能容纳下一个疑似与天导众敌对、地位摇摇欲坠的将军的地方,恐怕只有朝廷所在的京都—— 三郎:“但是我能直接和朝廷对话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多理过将军啊。然后那个足利……喔!足利义昭也被我逐出京都了。虽然也是因为他总是不满我然后起兵反叛,太烦人的缘故啦——” 桂:“可恶!这就是天导众可能会勾结朝廷的意思吗!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儿媳妇被休回家什么的就算是我也不能接受,那果然还是要找娘家……” 银时:“对不起打断一下, 但是你们说的真的是同一件事吗?” 桂:“那么不用久待总可以了吧!要给儿媳妇一点找亲朋好友哭诉吐槽老公和婆家的时间啊!!在京都的时候趁机集结那边将军可信的手下,至少能多一份力量!” 银时:“说的还真是同一件事啊。” 三郎:“啊, 不行吧。我以前遇到的将军(足利义昭)就是被松永先生下克上咔嚓一下杀掉的。” 桂:“可恶——有背叛者的可能性也很大吗——这就是将军的势力都在江户的可恶之处了!” 银时:“不, 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 桂:“那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为强, 只要把那个叫一桥喜喜的打到住院, 然后把将军丢进去说是不小心做成了整容手术这种总可以吧?实不相瞒,我认识一个头发半黑半白脸上还有疤的医生——” 银时:“——原来还综了怪医黑杰克*吗!!这里的世界观到底是有多乱七八糟!?身为主角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三郎:“咦, 也会植发吗?” 银时:“喂, 你身边的将军因为这句植发的打击又开始哭了哦。” 桂:“确实呢。那个人要收的医药费太贵了还是放弃吧, 把两个人都打成毁容也很难打得一样……那这样下去只能先放出将军要去京都的消息!然后我们选择一个雨天埋伏在半路,在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直接攻击大将——” 三郎:“有点耳熟……桶狭间?” 桂:“——我忍你很久了!!出生早就了不起吗!战术什么的不能给后人一条活路吗!我也想要在这篇文里洗刷搞笑角色的印象来一个运筹帷幄之类的高光啊!!在私塾上课的时候你的生平让大家学了三节课啊可恶!” 三郎:“诶,所以教科书没改是吗?” 桂:“是独家专供的手写教科书……喔高杉!我想到了!他肯定也有在!” ……实在听不下去,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地站起,开门, 走出,关门。 一个喝茶一个打瞌睡的万事屋其他成员闻声看来。神乐的嘴角除了可疑的透明水光外还残留着更加可疑的饼干碎屑,后知后觉擦了擦嘴。志村新八则一脸担忧:“银桑!已经讨论出结果了吗?” 坂田银时:“不。我只是不想当电波发射器中唯一一个坏掉的收音机。” 志村新八:“……” 坂田银时:“总之我出去一下。待会回来,不用担心。” 光看坂田银时那满脸的疲惫,就能知道在两个隔空对话居然还能毫无障碍进行下去的人之间到底有多辛苦。志村新八一脸同情地目送坂田银时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边穿鞋出门,明智地选择了不去听桂小太郎和三郎的激情制定计划。 那一点潜意识中隐约察觉到的异样与不安,就如蜻蜓点水般很快平息下来。 因此他自然也不可能看到,在换了鞋走出去后的坂田银时,即使仍然是那张懒散的脸与死鱼眼,目光也已重新掠上了些许杀气。伴着一声关门的吱呀响声,他的目光落向了蹲在外面的夜斗——以及在夜斗附近的、正耐心扫除药枫箱上些许尘土的卖药郎。 “夜斗说,他那个人渣老爸可能推动了将军被暗杀事情的发生、八成也是想把我弄成什么神器。然后卖药的,你说的是什么历史错乱,导致有超级大妖怪覆盖住了这个国家,将军的危机也与这个有关。” 他平静地叙述、概括着这两个人带来的信息,这口吻与往常的散漫截然不同,透着冰冷的压抑气息。 “这种听起来就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懒得理会。但是,夜斗,麻烦你告诉我——” “你的老爸,没有让你把一个叫做‘吉田松阳’的人变成神器过吧?” ——在记忆中已经死去的人,到底是会因为什么而重新出现呢? “如果是的话。”坂田银时道,“那我可能留不了手,要把他打成百分之百死才能泄愤啊。” 第161章 这样白夜叉、不,这样被咬到了致命一处、而露出獠牙宛如野兽的人,是夜斗从未见过的坂田银时。 他愣了一会才急忙解释道:“这个绝对没有!我见到过的‘吉田松阳’生命能量十分雄厚,还是活人啦!怎么可能把活人变成神器!” “神明的时间和我们不同吧?”坂田银时沉声道,“你和你的老爸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他问出口的瞬间脊背几乎是下意识的一颤,那是被撕开了心中伤口、疼痛反馈到□□上的表现。但是咄咄逼人也好、疼痛也好,他似血的眸子都紧紧盯着夜斗。神明一张一合的口型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在如虫振翅的耳鸣中,那简短的、有些犹豫的话语如一记重锤般,沉沉砸在他的头上。 “一年前。” ——他的师长,他记忆中最为温暖明亮的、将私塾的其他同窗托付给他的人,吉田松阳。 在比一年前更加久远的时间里,就已经去世了。 在天导众派来的那些天照院奈落的杀手里,那个带着面具、长发飘飘的身影,那个攻击的手段,是如此地、让坂田银时熟悉到手都要发颤的地步。他当时还要跟着神乐等人带着将军撤退,回头也只来得及看到那个人行云流水般收刀入鞘的姿势。因此,在夜斗急切起前来示警的时候、在卖药郎提出物怪的时候、在他倏而想起,这是个存在着妖魔与死后世界、灵魂除了成佛还可能被当成神器驱使和被妖魔吞噬的世界的时候—— 他终于在与那个不知是否松阳的神秘人面对面之前,就确认了曾经师长的消息。 死去的人,究竟是如何复活的呢。 “我知道了。” 坂田银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刚刚说话有点……抱歉,正式道歉就留到下次吧。我先回去了。” 那些属于白夜叉的杀气又如被风吹走的浮尘一样散去了。但是在夜里微弱的月光下,扯动着脸部肌肉、缓缓转身退去的银发男人,就像是一只被扯开伤口,还要顽固地独自蹒跚着离开的败犬。 夜斗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要拜托的事情也跟着堵在喉头,没办法说出口。但除此之外,他的目光旷远温和,又带上了些想要庇佑信徒的、那一类神明的影子。 卖药郎无声地扫掉药箱上的最后一点尘土,四四方方的箱子喜悦般地摇晃了一下。他顺了顺袖口,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松阳’对我来说不太熟悉……但你所说的‘虚’,我有见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虽不能断定是否同名之人,不过,我所知道的‘虚’——应是与物怪之事绝缘的。” 第102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八天 比起关注“虚”到底是谁, 夜斗优先想到的果然是—— “你果然不是人吧!”少年神明紧张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警惕的猫一样大声嚷嚷着,“脸也是说的话也是——我好不容易能找到什么都能薅一点的委托人, 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卖药郎闻言微微眯起眼睛, 当着夜斗的面猛地拉开药箱抽屉,里面的瓶瓶罐罐声音清脆地碰撞在一起:“那么。我就只能……” 夜斗被这突然的发展惊得往后一跳:“你你你想做什么!” 卖药郎不紧不慢地从最里面摸出一卷画册,促狭地一弯眸:“只能去贿赂委托人了。” 夜斗:“可恶啊!!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有趣……无耻的东西,快放下!我是不会认输的!” “是这样吗?” 卖药郎以画册抵唇,本就被勾勒出笑意的唇妆又上扬了几分。那种如浮世绘一般不断变幻着的魔性魅力透过浓艳的妆容渗透出来,伴着这偶然的促狭,他身上非人般的气质隐隐浮现,比起具现化的奇形怪状的妖魔, 更像是只存于妄想或传说之中的、抽象朦胧的妖魅。 “实在遗憾!我,只是个卖药的普通人类——呢。” ……对于这仿佛已经跳转了主场的画风, 夜斗虽然没有直说, 但他以眼神充分证明了对卖药郎发言的不信任。 “不过此刻,还是要将话题稍稍放回原处才行。” 和卖药郎一转的话风一起的, 还有在夜斗的瞩目下被大大方方放回去的画册。 虽然对卖药郎能如此面不改色地拿出画册十分佩服、对内容也很好奇, 但事关万事屋们和三郎,夜斗还是忍住了好奇心, 强行跟着卖药郎的话题道:“我对‘虚’什么的反正也不熟悉, 不管你怎么说都暂时没办法验证。你是跟着三郎过来的没错——不过, 那个人虽然奇奇怪怪而且招揽手下很有一套的样子,但肯定不包括你这种人。” “你主动找上门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 卖药郎歪了歪头, 被扎成一束的鬓发碰到衣领,弹了一下才直直落下, 轻快得简直有些孩子气。而在淡淡的月光下,他的发丝反射着些许稀薄的光,瞳孔也笼上一层金属般冷漠的灰色。 “——是呢,人类在行动的时候,总是会存在‘目的’。为权为钱,为美色,或是为保护……追根究底,人都只是被自身的欲望驱使着。” “你刚刚还说着自己是人吧!”夜斗不由得吐槽道,“我猜你也不是老爸派来的……但是,不确定你的意图,我没办法安心。” “无需在意。”卖药郎道,“我不是为了‘实现’什么而来,若非要说的话,或许是因突有所感……” 第162章 “我所恐惧之事,或将到来吧。” 他朝着夜斗走近。在双方距离缩短之后,少年神明才看到,卖药郎眼中金属般的冷光只是光影中的错觉,那双眼里非要说的话,大概更多的是看客般的平静——但是那直直凝视这他的眼眸,依然给他以强烈的不安。 “你的身上——” 卖药郎的低语轻柔得如同缥缈的夜雾。 “也有物怪,纠缠不休啊。” 夜斗只觉心脏一阵狂跳,几乎是下意识地连退几步,直到后背靠上坚实的墙壁,才有种能够冷静下来的感觉。 他的目光在卖药郎的身上转了一转,最终还是勉强移到了一边,只看着黑漆漆的角落。 “不关你的事……总之。如果你想要给他们带来什么危险的话,我绝不会善罢罢休。” 言至于此,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必要了。 卖药郎不置可否地一耸肩,重新背起药箱,踩着木屐走入了攘夷志士们的大本营。在哒哒的木屐声也消失之后,本就安静、连说话声都因为隔着门墙而模糊遥远的室外,更显得寂静到让人难以忍受。 原地蹭了蹭鞋底,夜斗终究还是忍不住朝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看去。 那是卖药郎刚刚走过的路,也是坂田银时离开的方向。他抓着自己的衣领,有些踌躇地向前、再退回这样地反复了好几次,最终却还是停在了门外,以额头靠着稍有些冷的木质大门。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想了好几次却都想不出简短有力、能够杜绝一切挽留的台词。而坂田银时那难得一见的、仿佛隐忍着痛苦的背影,也让他没办法下定决心、去打扰这样一个还处在伤口余痛中的男人。 明明他也没打算做什么事。 最终,夜斗掏出了手机。 在倏而亮起的屏幕里,他以一种近乎慎重的态度按下每个按键,将想要说的话编辑成文字,发送到万事屋三人组、以及三郎的邮箱里。那一句简短的“我先回老爸那里,不用担心我”重若千钧,让他按下发送键的时候都莫名横生出一种孤勇——但是更加隐秘的、不详般的“能不能记住我”,却难为情地仍然堵在喉头,无法输入进去。 他在原地又站了一会,转身向路的另一边走去。 他自知自己对将军没有什么情谊,就是如同普通人一样会更加偏向与自己接触更多、对自己更好的人,但也知道目前将军是银时等人要保护的重中之重,银时等人也不会想要被动接受自己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警戒盯梢。但是,就算是神明也只有一个身体,注定分身乏术、无法方方面面都顾及的他—— 能够想到和能轻易做到的,当然就是去始作俑者那边,看清楚对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如果被挽留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定拒绝。而如果不被挽留的话,内心又是如此—— 没等夜斗走远,本被门墙阻隔而显得模糊的声音中,蓦然传来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咆哮。 “银桑!不好了!夜斗他!他!” “离!家!出!走!了!” 夜斗:“……?” 紧接而来的是本应消沉难过颓废不振的坂田银时充满愤怒的家长式发言:“这小子翅膀硬了吗,好的不学净学坏的!银桑我可是认同棍棒教育的,三分钟之内回来我可以考虑不用刀鞘抽屁股!” “不等等,银桑你用的不是木刀吗哪里来的刀鞘。虽然我也很担心,夜斗对上他的老爸肯定会吃亏,但是为什么是离家出走,不要因为养了别人家的儿子就理直气壮当成自己家的儿子——嘶好痛!” “你话太多了,呿,区区一个新吧唧。现在开始贴寻人启事吧阿鲁。” “等等这就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吗?!” “好的,一二三——三分钟已经到了,银桑我啊,打在儿身痛在我心。” “你这根本只有三秒吧!!” 志村新八的吐槽一如既往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原本还脚步沉重的夜斗闻言立刻加快了步伐,一溜烟跑远了。 只是,他原本还漂浮不定的心蓦然落回了原处。连那股不知为何而生的孤勇也倏而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温暖与坚定的、他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某种东西。 真好啊。 他模模糊糊地这样觉得。 他没有在被神乐抓住手之后返回藤崎那边、而是和这群人在一起……实在是再有意思不过了。 第103章 在江户的第九十九天 夜斗离家出走的成效自然没那么快出来——但是桂已经带着他的黑眼圈给出了下一步计划。 这一次就不是因为三郎的行动力带动其他人也卷起来了, 而是在昨天他们与奈落众发生冲突后,电视中很快就播报了有关将军失踪与疑似有攘夷志士出动的消息。这与幕府一贯藏着掖着、不想引起动荡的作风截然相反,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已经做好了舍弃德川茂茂的准备, 已经在为一桥派的一桥喜喜就任将军造势。 所以如果他们不快一点, 那么等一桥喜喜上位成为现实,德川茂茂就真的连喘息的机会就没有了。 提出的诸多无厘头的建议统统被三郎轻描淡写地否决,酝酿了一整晚终于弄出可行的计划的桂小太郎一脸低气压地站在可擦白板旁边,用记号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等到坂田银时也因为没有睡好而顶着一头乱毛和黑眼圈出现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幅即将完成的计划说明图。 第163章 在两个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桂小太郎两眼一亮,狞笑着就朝银时扑了过去。而银时在那瞬间花容失色,拔腿就跑, 然而还是被逃跑小太郎死死抱住了小腿,只能用力上下甩动试图将这个老同学甩飞…… 最终在进行了一番无效搏斗顺便吵醒了其他人以后, 两个无故打扰他人睡眠的人一个被伊莉萨白以牌子打了脑袋、一个被有起床气的神乐赏了拳头, 最终只能两个人都老老实实地跪坐在榻榻米上低头反思。但同理,白板上的计划也因此映入所有人眼中, 几乎不用商议就已经全员通过—— 只不过, 坂田银时揉着脑袋上的大包,还是在杂七杂八的对话背景音里悄声询问道:“这个可不像是你的风格……还是说你的假发终于入侵大脑把里面的水吐出来了?” “不是假发是桂!”桂小太郎习惯性地反驳了一句, 神色隐约有些凝重, “算是请了外援吧——怎么说呢, 虽然对于三郎感觉很合得来,但是那种很快就能掌握局势、心眼很多的家伙……也不是气场不合,果然没办法很快就放心下来。” “对不起昨晚我忙着走不孝子的剧情错过了你那边的发展, 所以请简洁明了地缩略成十五个字告诉我。” “什么,你那边有家庭伦理剧吗?居然背着我看剧而且还是新出的甚至一口气补完全集了?太狡猾了我也想看知子的故事啊!” “只靠三个字你到底怎么解读出这些的, 不要连名字都擅自自己取好了喂!” —— 由于桂小太郎的装傻——啊其实更大的可能性是真傻,那个外援的事情就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重点仍然在计划身上毫不动摇。 不过即使桂没有说,坂田银时也猜得到——既然提到了三郎,那多半又是三郎那边带来的人脉,并且还是属于脑子特别好使的限定ssr。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打算深究,说是想法简单也好,说是心思直白也罢,他信任桂小太郎也信任三郎,因此对于他们提出来的东西就不会加以怀疑。 这是一种与他懒散颓废的外表,截然不同的赤诚与温柔。 但不管怎么样,行动还是需要行动的,尤其是这次万事屋还算得上是主力军。 幕府打算扶持一桥喜喜,他们就要反过来强调德川茂茂的存在与安全。要被大众知晓德川茂茂还完好地活着、甚至打算进一步公开与幕府杠上的话,光靠喊叫和传单都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如果是公开演讲呢? 若是没有能力抢夺掉强(幕)者(府)的话语权,那么将自身作为靶子,是否就能被所有人注视,纵使只是一剎呢? 将军没有护卫的公开演讲,这种消息一旦发布出去,即使幕府下一秒就在电视上宣布德川茂茂已经死亡,所有媒体与记者、以及那些听到消息的居民都仍会等待那一个演讲时间的到来,这甚至无关他们对德川茂茂的在意。幕府能够控制几家媒体、能够占用电视的黄金时间,这是他们的特权;但是媒体与记者面对新闻追逐的本性、人类乐于见证大事的八卦天性,却不是一个简单的电视宣告就能解决的。 与之相对的唯一风险,或许就只有德川茂茂的性命之忧。 在演讲之前,他必然被寻找;在演讲当时,他必然被刺杀。演讲前可以按照桂小太郎的计划,分出攘夷志士的十队、真选组(如果能沟通良好的话)的一队、刀剑男士的一队、还有真正有着德川茂茂的一队来迷惑敌人的视线,但是在演讲当时,必定是德川茂茂真人出现。 他宣告自己存在的时候,本也是一旦被杀、死亡也会被瞬间传播到各地的绝佳机会。 光是用脚趾头想就能知道,那些敌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时机,即使刀剑男士、万事屋在外加真选组都护卫在他身边,奈落众的人数与武力仍然足够造成威胁。 一切尚未开始,德川茂茂便已经察觉到了,这或许会是迄今为止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但他这个最容易遇到危险的家伙都坚定认为桂决定的计划可行,那么其他人便也没有资格反驳。于是一切的一切,仍然在最快速度内以万事屋牵头开始—— 将演讲的时间与地点,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江户。 迄今为止,万事屋都是同一副样子。肉眼可见地穷困、可以毫无节操地支使夜斗打白工自己偷懒、完全不在意形象并且有时还会把事情越搞越糟简直不能更不靠谱……但是,三郎在初到这个世界时会选择找上这家万事屋而不是其他地方,仍是有原因的。 因为真的需要他们帮助的时候,他们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可靠。 就算有时候委托完成得乱七八糟,被当成白痴还骂骂咧咧没心没肺,他们也在与三郎见面之前、在万事屋成立的时候,就一直在以最纯粹的善意去对待委托人。因此就算地位一直没什么变化、没有什么势力也没有钱,他们也得到了短时间内其他人无法得到的东西,正是他们付出之后,被一点点回馈和积攒起来的善意。 因此当他们真的想要去做一件事、需要其他人援助的时候,其他人也会不吝于回馈他们曾经带来的温暖。 在这件事上,根本无需质疑万事屋的影响力。 ——而演讲的消息一旦发出,就代表已经没有退路。 ……虽然不像桂小太郎一样能在真选组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但作为多年一旦脱离眼镜就存在感堪忧的眼镜架,志村新八对于如何躲藏还是有点心得的。 第164章 作为和德川茂茂一起的唯一一组真·将军队,年纪轻轻的志村新八倍感压力,即使已经就如何给推打call和将军有过多次交流,也很难放松下来,只能紧绷着一张脸: “时间马上要到了,待会就过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德川茂茂一脸肃然:“是的,演讲稿今天早上已经交给我了。” “什么还有演讲稿吗、不对不是在说演讲稿的事情!”志村新八一懵,随即立刻道,“过去的话很危险吧?还是要再联系点人如果你有可信的对象的话——我和你说,虽然三郎先生有在,但是看桂先生的说法这次他可没有参与计划的制定!不要被滤镜蒙蔽了心喔?” “什么,居然不是信长公制定的吗?” “——别和我说你是真的戴上了滤镜就一头热地决定了啊!!” “不。”德川茂茂此刻倒是果断地答复道,“即使与信长公无关,我也还会这样做。”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意外有些平和: “我一直是纸上谈兵,多亏你们让我认识到了原本看不到的东西。但是,我觉得光是看到和想到,也没有用处。即使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也要说出来才能得到反驳,才能得到修正——除了与我对立的桂先生以外,最有发言权的人,应该就是在这里住着的所有人了吧。” “我想,这就是我要说出想法的时候了。” 志村新八:“但是时间也太短了吧!才刚出来没多久不是吗?” “已经足够了——只想着看更长时间的话,根本看不过来。” 最后,将军朝着志村新八鞠躬道, “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所以,待会我要演讲的话,请也一定来听、然后来指正——拜托了,志村新八君。” ……虽然这一次算是全程参与,但是对面的人变成将军、托付的成了这种奇怪的事情,志村新八的神情也变得茫然了起来。 空旷的广场上,无论是摄影师还是记者都已经等待已久。凛冽的杀气不知从谁、却也是四面八方地发散开来,直直针对着已经缓步走入广场中心的德川茂茂。真选组尚在徒劳地维持着秩序,略有些狼狈又机警地等待着敌人的出现,容色出众的刀剑付丧神们还簇拥在三郎身边。而被各种人包围着的德川茂茂仍然板着一张无表情的脸,不见局促,缓缓展开了纸张。 麦克风发出一声尖锐的杂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的声音通过科技的产物被无限扩大,口齿清晰地念出被桂小太郎交到手里的稿子里加大加粗的第一句: “one piece是真实存在的——”* 德川茂茂:“……?” 第104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天 ——将军, 你这是在说什么啊将军。 ——假发,你都写了些什么啊假发!! 没错,在将军演讲之前首先还要搞清楚一件事。虽然桂小太郎在保住将军性命上积极出力, 但是将军的立场仍然是先扎根于幕府, 而桂小太郎仍然是攘夷志士,也就是说这两个人……是政敌来着。 ……所以就非要在这个正经的时候整这么一出吗!?桂小太郎这个家伙时不时就会闹出不靠谱的一面、完全干得出来这种事就算了,为什么将军你能自然地拿着政敌写给你的演讲稿,并且开讲之前都还没看一眼的啊!! 让将军当着诸多媒体人的面前发表了经典宣言的罪魁祸首此时还得意洋洋地双手环胸,自信地低语道:“哼哼,这种出风头的事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独占!” 当然,说这句话后他就毫不意外地被坂田银时一拳抡到地上去了。 这种某种程度上能算得上是轻松愉快、联动狂喜的小插曲所带来的安静也只持续了短短半分钟而已。差不多就在桂小太郎脸朝地当场砸了个坑,灰头土脸地抬起头的时候, 属于奈落众的刺杀也如约而至——根本无需额外掩饰,奈落众原本就是只在极小部分的圈子里才能被人知道的名字, 而且就算有人知晓、就算是现场直播, 事后也不过是轻飘飘几句攘夷志士冒名或者诬陷就能敷衍过去。 ——只要他们是最后的胜利者。 刚刚还在维持秩序的真选组毫不迟疑当场出刀,向后收缩成圆将将军护卫在内。现场充斥着尖叫、哭泣还有争分夺秒的解说, 但不管这些媒体人到底做出了什么反应、摄影机是否被失序的人流挤得左右摇晃, 所有镜头仍然对准了手捏稿纸的德川茂茂。 这一次不用再冲上去搏杀,而是先用大喇叭指出避难场所——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避难场所, 因为敌人的目标只有德川茂茂, 这些媒体人根本不在他们的狩猎范围内, 所以根本是想跑多远就多远,而他们只要拖走那些这种时候还想着要追新闻不要命的死脑筋就行了——万事屋们手握着声音都有些失真的丑喇叭,正和德川茂茂遥遥相望。 德川茂茂面无表情的脸上, 缓缓浮现出了一个与当前气氛不符的、宁和的微笑。 他一松手,写满了各种经典台词的稿纸就被风卷着飘到不知何处去。在不知疲倦地提醒大家避让的喇叭音里, 他的声音低如絮语,却因为麦克风的缘故仍然被摄像机忠实地收录、转播。 “我是,幕府第十四任将军德川茂茂。” “虽任将军之职,但不知能做何事、应做何事。空有志向,却不知道哪里才是方向。我蹉跎至今,也是让你们久等至今——这一点,实在是万分抱歉。” 第165章 “但是,有人不吝于教导我如何驭人处事,有人直接将我未曾看见的世界展现至我眼前,有人与我敌对但仍然能和我坦荡谈心……今天,是枫我的朋友、师长、部下还有敌人,一起将我送到这里的。” 刀剑碰撞、枪炮轰鸣,战斗之声不绝于耳。 “——所以。” 闪光灯不停闪烁,自上向下刺击的剑刃上泛出森森冷光。 “这个国家是否能走向光明,从来不在于是否有人担任将军。如果有人能够越过将军,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那只说明将军这个职位也到了该退出舞台的时间。” “只是,至少现在,我还是将军。” “我还在这里。” 尘土飞溅,血雾弥漫。 对着麦克风低语着的男人身上是桂小太郎借出去的衣服,朴素且略有些紧,让他连动作都变得局促了一些。但脱离了以往作为傀儡时整齐贵重的华服,他那张经常要保持“肃然”而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平易近人,终于能够看出他眉眼间少许属于年轻人的青涩。 以及这青涩之下的坚韧与庄重。 “所以我想,至少在我的人生中,应当也去试着找一找那条路。即使将军之名终有一天会从我的头上落下,我也不会忘记,有人始终对我付与了信任与期待。我因他们有幸活着到了这里,也想要因他们而说——” “若是将军都无法担负起这个国家,我又如何能自称将军。” “光凭这个名义,我就已经站在比你们离那里都近的那个位置了吧!” “如果有一天能——” 话未说完,德川茂茂脸色剧变。 摄像机记录下了他瞳孔放大、脸色青白的瞬间,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表情疏少浅淡的人脸上竟然会有如此剧烈的表情变化,更难想象贵为将军、他竟然会有着想要冲出去的第一反应,但随即他就直接被抽弯了腰,生生止步在真选组的保护圈内。 冲田总悟脸颊上还带着血滴,敌人的血已经顺着刃口蓄满了刀镡,但反手果断抽出刀鞘啪地击退德川茂茂的也是他,当他看过去的时候,那种慑人的冰冷与嗜血似乎也跟着一并流泻过来。 “想送死然后功亏一篑吗?”他只有余光给到了德川茂茂身上,因为作战无法顾及形象,他已经是和其他真选组成员别无二致的、野犬般的狼狈,“不如乖乖呆在原地当个小狗狗看着吧。” “等等等等总悟!你在对将军说什么啊!这可是直播直播直播!!” 这种言语上的损人对冲田总悟来说根本还只是开了个头的程度,但是被组长亲口打断施法,再加上敌人确实不好应付难以分心,他也只能不满地咂舌,敷衍地对将军继续道。 “那家伙的护卫没那么脆弱,继续演你的讲吧。” “这里的许多家伙,可是因为你开始热血沸腾了!” 虽然说完之后又当场(用心险恶地想要往杀敌后无意中靠过来的土方十四郎身上)啐了口唾沫的他怎么看也不像是热血沸腾的样子,但德川茂茂确实因此冷静了下来。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三郎的位置——在媒体人都已经撤走的时候,三郎和付丧神们算是唯一和敌人没有冲突过却还呆在这里的人了。 一簇杖尖就是在刚刚,悄无声息地、如一捧清风般朝着付丧神们的中心落下的。 顷刻之间血花四溅,刀尖联通苦无、苦无扯动飞针,隐藏已久的暗器铺天盖地朝着三郎而去!那一瞬间德川茂茂连“信长公”的惊呼都卡在喉间忘了吐出,只顾着朝着三郎的位置猛扑而出! 而现在冷静了一些的他才发现,那些血花并非是源自三郎,甚至那些随刀而来的密密麻麻的飞针暗器,都不在付丧神们无法应对的范围内。作为付丧神的他们身体素质实在优越,即使是行动相对而言没有那么迅捷的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其速度也仍然远超常人,更遑论是实战。那些暗器几乎毫无遗漏地就被他们挥刀如风地扫去,唯一一点受伤而蔓出的鲜血,来自于在最初就反应过来、提刀成功挡下了那簇刺杀尖端的物吉贞宗。 成功挡下了攻击的,胁差男士。 物吉贞宗暂时没有去管上臂凭空出现的一道口子,脸色凝重地提起自己的本体刀剑,借着不远处的闪光灯对光看去。刚刚和杖尖碰撞的地方已经蔓出一道细细的裂缝,刚刚的受伤也正是本体受伤、反馈到人身身上…… 但是,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什么更加细微的东西,沿着伤口一寸寸向上,如裂缝般劈向大脑。 刚刚被无声掷来的禅杖已经滚落在地,化作一个头带天冠、妹妹头的少女。 那边真选组还在和奈落众拼杀,这边付丧神也已经将三郎保护在内,唯独她孤零零地站着,甚至正紧张地看着这边的德川茂茂,都未曾将一寸目光分到她的身上。 “听夜斗说,”她对着物吉贞宗歪了歪头,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意,“你们既是神明,也是神器是吗?” “那么被我刺中会有什么感觉呢?” 到底是不是听夜斗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笑容、乃至她的问话,都带着一种孩子般天真的恶意。在确认物吉贞宗是真的受到影响后,她心情很好似的摇晃着双手,任由手上那些字迹露出笔画再隐没在袖内。 神器——既然是“神明使役之器”,当然不可能像是普通的刀剑一样啊。 第166章 在不同的神明手上就有不同的形态和作用,身为野良的她,在藤崎的手中,便是能让神器回忆起生前(死时)记忆、并因此沦为妖魔的,极恶之器。* “会想起前生的记忆吗?不过神明还是不一样吧。因为神器要是变成妖魔的话,都是因为死亡的记忆太过痛苦又撑不下去的无能者。但是刀剑呢?会记起什么呢?” “被放置多年?被碎刀?被重铸?父亲大人和我都很感兴趣——既是神器又是神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十分活泼可爱的少女一样蹦跳着接近物吉贞宗——但是实际上,她在距离物吉几步时又停下了,瞳孔中的排斥与恶意,与曾几何时听闻藤崎要选择高杉作为神器时几乎一样。即便如此,她的笑容仍然如此可爱甜美,即使只是鹦鹉学舌般地说话,也不曾改变表情: “【明明一直作为刀就好了,为什么非要拥有人类的面容呢?】” “所以你们也一样,是父亲大人无法原谅的对象。真可怜啊——要是在这里消失掉就好了。” 她笑道:“要是不掺和人类之间的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你是这么想的吗?” 片刻后,物吉贞宗出声道。 他的头发还带着些许被侵蚀后生出的汗意,温软的笑容略收敛了一些,眼睛却越发明亮,身形挺拔如同一株白杨:“那真遗憾,我们刀剑付丧神正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才选择了以人身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感觉吗?那就再凑近一点听啊!” “我啊……” 他的气息倏而一变,竟然要比之前更加锋芒毕露。 “因为想起了义直大人,所以恨不得想让大家都来试一试呢?” 这种猛然变强的气势震得螭终于脸色一变,连忙向后。但是付丧神的速度何其迅捷,何况是本来就在这方面出色的胁差男士。只是一转眼她就已经被揪住了袖子,清秀的五官少见地组织出带着些许惶恐的表情,猛地闭上眼睛,就像是普通的小孩子那样哭叫道:“父亲、父亲大人!为什么不呼唤我啊!父亲大人!” 下一秒,她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第105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零一天 螭消失之后, 物吉贞宗也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上。 虽然刚刚他还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但被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唤醒曾经作为刀剑、在漫长的时光中淡化的记忆,他实际上也不会好过。好在付丧神的本职是维护历史, 这导致了“历史”凌驾于所有的记忆之上, 因此靠着不断专注、在脑海中重温历史进程,那些本会随之一起浮现的、相较之下更不重要却庞大到可怖的记忆也渐渐沉没下去。 其余的付丧神当然不可能放着半脱力的物吉贞宗不管,很快就将他也纳入保护圈,连同三郎一起严密地保护起来。 目前真选组在守护将军,万事屋已经口头疏散和物理疏散了所有的媒体人、正在跨越短短一段距离过来帮忙中,三郎则还在能听到的位置不远不近听德川茂茂的演讲……没错!在这种分布中还少了一个人! 是你,卖药郎! 虽然卖药郎不出现在这里完全可以理解,毕竟不管是画风还是脑筋他和在场这些人都完全不能统一到一起的样子……但是既然在当时跟着三郎一起面见了将军, 卖药郎自然不可能在现在临阵脱逃。 不如说,他的进度或许是所有人中最快的一个—— 卖药的青年就像是知道目的地一样笔直前行, 沉重的药箱完全没有阻碍他的行动, 连同他跳起来、踩着杂物跃上房顶的姿态都尤显轻盈。无意用时间去挑战江户地形的复杂程度,卖药郎选择了最傻、也最直接的方法——遇见墙壁就跳过墙壁、遇见积水就跳过积水。木屐踩踏在房顶时咔咔作响, 野犬的吠叫只在一瞬就被他以纸作镖飞出药粉变成了熟睡的呼噜, 就这样寻着眼中的黑雾一路追寻过去,如线般相互缠绕的秽气因为聚集得太多终于在他眼前变得越发粗壮, 直至连向终点! 无数的秽气犹如活物一样轻轻地颤动着。在这个庞大到占据了整个国家、似乎各处都是一样浓淡从而无从找寻头绪的秽气之线中, 终于出现了被它们缠绕、包裹、吞噬……亦或是诞生它们的, 源头。 药箱“啪”地一声落地,抽屉不论次序齐齐伸开,天平上的银铃哗哗作响, 空白的符纸浮现出黑色的咒文、再倏而转红,刷地在卖药郎面前布成一个圆。浮在空中的符咒似乎被无形的线牵引在卖药郎的手中, 只等他五指一抓就能向前贴出,而卖药郎也确实眼眸微眯、隐隐咬紧牙关,随时准备着—— 倏而,那个被秽气包裹着的人转了过来。 “好久不见——”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一手搭在刀柄上、直直地看了过来。大概是觉得要以同样郑重的方式来回敬,他注视着卖药郎,轻轻取下了面具。 “原本,是准备要给我学生的开场白,没想到会放到你身上呢。” 那张面具之下的脸孔十足清秀、眉眼带笑,是一张一旦连眼眸也弯起、就会显得温柔可靠的脸。 也同样是这张脸,睁开的双眸中空无一物,而令笑容也变得危险可怖起来。 卖药郎的手指微不可查地一僵。符咒仍然稳固地停在远处,只是因为秽气的过于浓烈、红到极点的符咒已经渐渐从中间失去了文字,最终成为空白的纸片。但卖药郎没有急着替补新的符咒上去——他只是同样注视着名为“虚”的男人,目光微沉。 第167章 “说起来,你拔剑是要‘形’‘理’‘真’才行吧?” 虚笑着朝卖药郎歪了歪头,发丝如流水般朝着肩膀一侧滑过去,是无害且友好的模样。随即,他就带着这样的浮于表面的平静与友善,朝着卖药郎的位置缓慢地走了过来。 “‘形’是我身为阿尔塔纳的本质。” 一步。 “‘理’是对此天、此地、此身的憎恶。” 两步。 “‘真’是有人告诉我,能置我于死地。” 三步。 虚每说一句,药箱顶层就传来一阵咯吱的咬合声,直至三步之后他站定在卖药郎的面前。 符咒撑不住缠绕在他身上的秽气,已经从中心爆裂成碎纸。天平急切的铃声如招魂般不断作响,退魔剑似是已经苏醒而开始砰砰撞击着顶层的木板。而面上仍然带笑的男人只是不急不缓地凑过来,像是絮语一般平静地说着: “我记得……不知道多少年前,我也曾经问过你能否将我斩去。当时的答案已经忘记了——是因为‘阿尔塔纳(龙脉)’吗?” “不过现在,好像是可以斩的吧?” 他话音刚落,卖药郎已经猛地向后一跳、急速退去。然而刀光已经紧随而来,尖耳青年勾住药箱的背带向自己的方向一扯,那道森冷的刀光立刻就在药箱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走街串巷时推销的药粉和书籍已经落了一地,爆出蓬蓬的一点尘雾。天平已缩进了抽屉里,仍然乱响的铃声像是在懵懂地传递着害怕。而与之相反的是顶部柜子里的退魔剑还在猛烈地向上撞击,每一次的力度都要比上一次更强,以致于卖药郎不得不一手压在药箱顶上压制住退魔剑,五指都仿佛要深嵌入柜顶! 虚随意地甩了下刀,本已簌簌落下的纸片又被卷起一点,还未碰到刀锋就被碾成更加细小的碎末。伴着他那仍然温文、仍然冰冷的笑容,如茧一样缠绕着他的秽气越发漆黑,妖魔的眼睛已经从那些无形的雾气中睁开乱转。而与秽气一并蔓上的,还有从更远一些的、被保护与欲袭击之间碰撞而出的、层层散开的血腥味。 “到底是没有能力斩,”他对着卖药郎道,“还是‘不能’斩呢?” 语毕,他已经挥刀再上。 一开始只是人类惯常会有的速度,但是顷刻之间、片秒之内,挥刀的速度与力量以恐怖的速度增长着,即使是怪物也不足以形容这种攻势!第一刀避开了就必定躲不开第二刀,第二刀袭来了就必定来不及看见第三刀,刀刃是平直还是有弧度已经无从分辨,这是只在片刻就逼近的、极致的杀机! 而且就在卖药郎移动的剎那,虚也在瞬间迈步,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如此可怕的速度,如此可怕的力量,与其说是能与付丧神战斗的人,不如说根本就不是“人”。 站在卖药郎面前的,是与这个星球的生命力(龙脉)系在一起的男人。 药箱如有意识地在卖药郎手上旋转转圈,箱体背面偌大的眼睛图案不易察觉地闪动着光芒,或深或浅的刀痕飞快印上箱体。而在卖药郎忙于应对袭击时,退魔剑也终于趁他无暇顾及之时、撞破了顶板跳了出来! 本贴在剑鞘上的符咒无声脱落、无风自燃,剑柄紧紧咬住獠牙的兽首犹如在怒视着虚,浮在空中微微颤动。几乎是别无选择,卖药郎一把抓住退魔剑,而虚的刀也停了一停,不知该说是饶有兴趣还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剑刃开始脱离刀鞘,刃上的冷光还有如幻象般层迭的咒文逸散开来,像是佛陀在这一剎那睁眼而视……随即卖药郎猛地将剑重新摁了回去,下唇被他紧咬下来的犬齿逼出血滴、朱红如细线般沿着下颌滑落! 在抽屉中残余的药粉翻滚而出,落在他趁隙捻落的碳粉上,砰地炸开! 第106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零二天 浓烟乍起, 等烟尘散去的时候,卖药郎的身影已然消失。 虚如同失去兴致般垂下手腕,朝着一开始他看着的地方远远望去——在未被卖药郎打扰之前, 他便是这样凝视着远处的战场。无论是真选组的黑衣还是天照院奈落众的黑衣, 都在视野中凝成看不真切的漆黑小点,因此砸入墨中的一点白发,便格外显眼……和碍眼。 刚刚那一点短暂的战斗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但这仍然不是阿尔塔纳赋予他的全部力量。 长生不老,死而复生。 名为虚的他,已经不知道存活过了多少年月,也已经不知道从自己的断肢残尸中复生了几次。人类贪欲的极致已经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然而这样的生命即使还存活着, 也如同早已死去。既感觉不到活着,又没办法不活着, 因此—— 【如果普通的方法无法令您死亡, 那神器呢?】 他被那位不断更换着躯体、拥有祸津神与神器的术士说服了。 【阿尔塔纳让你的灵魂和□□结合得太过紧密了。普通的神器没有用的话,如果是提升了一级的‘祝器’、不, 大概不用这么复杂……只要是存在就尖锐到能够刺痛你的那种人, 不是还存在吗?】 …… 在这空虚的存活中,他也有过迷惘。但是人类杀不死他, 诸如卖药郎这一类的握有奇妙祛祟之力的存在也不会对他出手。 因此, 那一瞬的迷惘最终迷惑了他的内心, 促使他放弃了作为“虚”的那个自己,以“吉田松阳”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人前。 第168章 然后去教导、去学习,并且教出了一群不得了的学生。 即使“松阳”的名字已经泯灭, 剩下在这个躯体中的仍是空无一物的“虚”,但那些学生仍然如同“松阳”的旧疤一样顽强地活动在这个国家。 单是存在便如此尖锐。 同一个躯体, 同一个灵魂,不同的人格下,他和“松阳”必定不是同一个人。但此时此刻,若是说有什么还能刺破这副吉田松阳的旧躯的,大概也只有这些旧疤。 不再默默远眺,虚猛地一蹬,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朝着那边飞奔而去。 他黑色的披风被风吹的上下翻滚,犹如乌鸦展翅。 —— 虽然出发的路线不太一样,但卖药郎和虚属实算是字面意义上的殊途同归。 退魔剑还在他手中不安地乱撞,好在脱离了虚那个引发躁动的源头后,力道总算开始减弱。背着药箱的青年仍未将它放回箱内,一边急速奔跑,一边两指一并、点在剑鞘中央再猛地下拉,指印竟然具现化成金色的线段。雪白的符纸簌簌从抽屉里飘出,自动粘附在剑鞘上,咒文不断滚动变幻,直至最终定格成具体的文字。 只是,即使短暂解决了退魔剑的问题,卖药郎也不可能轻松得起来。 星球的生命力何其庞大,如果是与其相关的虚产生怨念,导致秽气遍布整个国家、甚至不止如此,也十分合理。一旦星球的本源被污染,那么无论是这个国家、还是这个星球,又或者生活在这里的无数人与非人,都只有消亡的结局。 ——所以就算能让退魔剑产生反应,虚所说的“形”“理”“真”都不算假话,这些也必然不是真相。 非此即彼,非清即浊。正如刀剑的身份只能在付丧神与溯行军中二选一,越是清净的东西,就越不可能存在过渡的中间区域,黑与白只在一线之间。这个星球还没有开始动荡,就是虚本身并没有化身为物怪的明证!不是虚本身引发了秽气,而是真正的物怪正缠绕在他身上,借助阿尔塔纳无止境地扩散出去! 而与这个情况类似的还有一个人。 ——明明是神明,却被无形物怪缠身的祸津神,夜斗。 卖药郎猛地急剎,整个身躯为了卸力旋了半圈,屐齿在地上划出深深一道圆弧。 空地上已经到处可见衣服的碎片与鲜血,原本用于直播的摄像机也早就在冲突中被砍得七零八落,连德川茂茂演讲时所在的高台也未能幸免,成了一堆破碎木板。天照院奈落的人仍然在源源不绝地涌来,比起被现任将军一手炮制出来的真选组,藏于暗处的他们早就发展到了庞大可怖的地步,竟无从判断他们还剩多少兵力。 原本,在人数差距过大的时候单纯的人海战术就足以消耗掉一切敌人——但卖药郎目所及处,真选组也好,攘夷志士们也好,或许形容狼狈,但几乎没有伤亡。 造成这一局面的则是…… “唔……人还是很多啊。没办法了,现在起前锋直接作为殿军,后军保护茂茂尽快撤退。两翼注意掩埋,殿军和将军接下来什么结局就靠你们了哦!” ——是你在现场作战指挥啊织田三郎信长!! 不愧是织田信长!简直要说这就是织田信长!还有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明确分出前锋和殿军和两翼来指挥,你到底是干了啥啊织田信长! 如果说真选组和万事屋全是只有武力优势的特长生,卖药郎是有神秘侧加分的特长生,桂小太郎姑且算是有那么一点政治头脑但是思维异于常人的优等生,那三郎就是加分点全放在打仗上的特长生。 理论上来说就算真选组、攘夷志士和三郎都已经很熟悉了,也不可能听从三郎的指挥,更别说这群人和万事屋都是一群容易热血上头的笨蛋。但德川茂茂对于三郎实在是百般信任,桂小太郎也见识过三郎的明谋,三郎又对于如何驱策麾下军队自有一套方法——他既然承诺了德川茂茂会来帮忙,当然不可能只是听听演讲、派派付丧神这么简单。 亲身涉险,才能判断出敌我差距。 没有专门负责传令的人,他拿来部署作战方案的甚至是万事屋那个声音失真的丑喇叭。但是就算情况紧急、奈落众步步紧逼,甚至身边的付丧神也都被派出去暂时用作各军领头,这个武力值不值一提的男人也仍然能面无惧色、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 即使他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干净的地面,那双眸子仍然澄澈平静、岿然不动。 与其说是习惯如此,不如说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残酷。 空地的空间要容纳真选组和奈落众太过狭小,但要在这保护德川茂茂又太过宽阔。后军变作前锋后,以土方十四郎和近藤勋为首的几队真选组组员就依言果断向后撤入巷道,跟随衣着最为显眼的龟甲贞宗,一边杀退包抄过来试图夹击的奈落众,一边将将军护在后面。两翼一部分是真选组、一部分是攘夷志士,除了进一步保护将军以外,还在用桂小太郎的惯用手段掩埋□□,由行动最为迅速灵敏的物吉贞宗来指示,另寻时机届时同时引爆。 原本的前锋、现在的殿军,则是最后一部分真选组与攘夷志士,还有万事屋。 血肉横飞。 三郎高高举起手,声音仍从喇叭里传出,伴着他的声音,他的手也重重压下,厉声宣布:“那么从现在开始——” 第169章 毫不犹豫,所有人异口同声:“‘天下布武’!” 第107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零三天 这个口号一喊出来, 除了三郎满头问号以外,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了推卸责任—— “我是跟着旁边的人喊的!” “我是跟着将军喊的!” “我是跟着桂先生喊的!” “我是……将军就算了为什么桂先生你也会喊啊!?” 最终在一片吵嚷中,只有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 十分欣慰:将军!作为粉丝你竟然无师自通学会安利了啊将军! 姑且不论在场的人中到底有多少是吃了将军的安利, 有多少只是一时上头或者想要互别苗头(这里点名桂以及他的攘夷志士们),这些人一边吵吵闹闹,一边片刻不停歇地按照三郎的命令飞快行动起来。原本成分混乱的人群早在这个男人拿起喇叭的最初几分钟里就被用有些随意的口吻轻轻松松就分割出了小队和小队长、再到领头的人,即使每一部分的部队都是真选组与攘夷志士混合在一起,事到如今也不会出现误判命令的情况。 至于此时对于三郎的感官,到底是被看透的后怕与冷意,还是乍然发现原来被注意到了的欣喜愉快,这就因人而异了。 奈落众如不知疲倦般朝前涌去, 密密地啃食这些将将军牢牢护卫住的队伍。枪炮之类的热武器因为没有弹药补充已经被暂时撤下,专门集中在一个小队里预备用以奇袭, 因此能够抵抗这些奈落众的殿军们手里拿着的也只有白刃, 坂田银时更是从始至终只有一柄木刀在手。 但不管是木刀还是铁刀,杀人的功能都是一样的。 仍然温热的血四处飞溅, 比起蝗虫般的奈落众们, 他们简直像是一群凶悍的恶犬。光是卖药郎落地后看清形势的短短两分钟,就又有新的血覆盖在地面上, 斑斑血迹印满了这些恶犬的衣服, 已经模糊了血与伤之间的边界。 血味腥臭, 但这些咬牙奋战的家伙们,脸上仍然带着笑容——不是已经沉浸在杀戮之中的笑,而是尽管站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也仍然精神抖擞、仍然含着坚定的希望的笑容。 卖药郎无声地叹出一口气。 秽气已如食腐的乌鸦般纠集而来,一如曾几何时秽气本身引诱争斗、催生死亡。但区别于以往无数次对于人类之间的争斗视而不见、也像是每一次都对妖魔之事涉足其中——仍然妆容浓艳的美青年轻轻敲了敲药箱, 已经残破的抽屉再度无声自行被推出,仅剩的几个瓷瓶在里面相互碰撞,然后被他拈起打开。 浓香四溢。 不同粉末在瞬间已经他被混合在手中,焕发出亮粉般细碎的闪光。随即卖药郎如同吹走一片花瓣一般轻轻一吹,这些粉末便随风散入空气,如同绵软蓬松的云朵,轻柔地将奈落众们密密笼住。 香甜的气味仿佛带着什么魔力,只是一个恍惚,眼前已经变成令人松懈的黑暗。 ——啪、啪啪。 原本还在和殿军死战的奈落众队伍已经从中间断了一截,本应追着前方被杀退的同僚补位过去的暗杀者们连晃一晃的前奏都没有,就干脆利落地倒地,陷入了黑甜的梦乡。更后方的奈落众忌惮地停在那一层淡粉色的烟雾前,隔着距离平平地朝着坂田银时等人看来。 但是那个声音不仅仅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长发的青年慢条斯理地鼓着掌,一步步走了过来,平静地穿过那一道如烟如雾的粉色。尽管刚刚才和卖药郎打了个照面甚至短暂激战了一会,但这一刻,他的视线完全地钉在了坂田银时的身上。 他面容清秀柔和,尽管一身黑色、而且那些奈落众一看见他便飞快地退避让路,但那张脸上的笑容实在是过于温和无害,犹如三月春风扑面而来,几乎能完美地与坂田银时记忆中的男人对应上去。 “好久不见——”虚将准备已久的开场白如愿送给了自己曾经的学生,搭在刀柄上的手已经握紧,像是准备开个玩笑一般,以任谁都能看清的速度缓慢拔刀出鞘。 “你好像,玩得很开心啊。银时。” 那双弯成弧线的眼睛重新睁开,出现的那双眼睛里的,是强者对于弱者、非人对于人类的倨傲。这种倨傲有如火星般刺痛了坂田银时的双眼,但比他铁青起来的脸色更快的,是在完全出鞘的瞬间便朝他当头劈下的刀! 刀顷刻之间就要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是神乐和和志村新八一左一右同时出手,木刀和雨伞交叉在一起架住了这一击! 甫一接触,志村新八就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力量沿着自己的手传来,连肩膀都控制不住要往下沉,只能算是勉强稳住了举刀的姿势。比他年幼却力量更加强健、夜兔出身的少女分担了更多的冲击,但牙关已经紧咬,显然接得也不轻松。但区别于他们的吃力,男人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样子,甚至目光仍然落在坂田银时身上未动分毫。 隔着那一层缥缈的粉色烟雾,坂田银时的表情在奈落众、卖药郎的眼中都变得模糊起来,唯有虚能看得真切。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啊。老师。” 坂田银时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简直难以想象他到底是如何发出这一声苦痛、沉闷、犹如困兽的声音。但伴着这一声问候,他悍然出刀,眼眸如血,木刀破开空气时发出爆裂般的细声,连沉下来的粉云都被刀风所摄、撕开一个口子! 第170章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回到人世——” “拜托了……别再回来了。” …… “父亲大人真是的,我差点就被那个付丧神杀掉了!”尽管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安然脱身,螭仍然心有余悸,以致于在藤崎的身边少见地鼓起了脸颊抱怨起来。 但她能抱怨的也只有这么小小一点——神器被神明呼唤会自动抵达神明的身边,她正是借此才在最后关头逃开。但是,呼唤她的人并不是藤崎,而是被藤崎关在房间内、只被告知了收到手机邮件后呼唤螭的命令的夜斗。 既然最开始是藤崎将螭投掷出去、并刺伤物吉贞宗的,那他怎么可能亲口呼唤螭,暴露出自己的位置呢? 从夜斗那里赶来的螭仰起了小脸,果不其然被藤崎敷衍地摸了摸头发。她的眼眸浮上些许晦涩的情绪,但随即又平复下去,真的被安抚了一般亲昵地倚靠在藤崎的身边。从藤崎所躲藏的位置远远看去,无论是之前的三郎和付丧神们、还是现在的虚和坂田银时,都尽收眼底。 无声微笑着,藤崎伸出手比出一个照相机的手势,将虚与坂田银时都收入框中。 “看到了吗?” 螭有些困惑地一歪头,沿着藤崎的视线望去。在黑压压的人影里,虚和坂田银时都十分好分辨,即使隔着距离也能看到他们已经进入了战斗之中。 “就是那个啊——” 藤崎的手指忽地一错,将指头比出的框缩小了一圈,框内骤然只剩下了虚的脸孔。 他含笑道:“我准备送给夜斗的,超棒的神器呢。” 第108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零四天 以藤崎的谨慎小心、该怂就怂, 自然是不会主动介入银时和虚的战斗的。 而奈落众不管再怎么心狠手辣,也不敢越过更加可怕的首领虚前去围攻,只能退而求其次, 转而从其他地方绕弯过去试图包抄。一时之间银时那边作为殿军压力大减……开玩笑的, 虚一个人带来的压力就已经要赢过一群奈落众了。但是至少银时这边的激战成功地争取出了撤退的时间。 随着大部队的撤出,银时和虚的战斗声已经在他们耳中越来越远。 巷道各处都门窗紧闭,没有了生活所致的杂音,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奔跑时的呼吸声便变得异常分明。真正应该成为大将的德川茂茂一声不吭地跟着大部队奔跑,目光紧紧盯着前方——并不是三郎,而是衣着华丽且亮眼的龟甲贞宗。尽管三郎散漫的声音还在时不时通过喇叭传出来,他也知道一回头必定能看到站在比任何人都高的位置、取代他成为视线焦点的三郎,但此时此刻, 他还是强行按捺住回望的心情,一股脑地向前冲。 将军是…… 不管是作为傀儡还是作为拥有实权的人, 都位于众人之上的人。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做将军, 他也没有想过是否要不做将军。但是当他头一次不是像将军、而是像普通的兵士一样和周围的人一样执行命令时,内心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安与怨怼。这种奇异的安定感与其说是来自对三郎的滤镜加成, 不如说是他从这个时候开始才看清了三郎—— 不是什么历史上的来客, 那个人是活生生地站在这个世界的。 这是剥夺掉家世、财力、军队之后,仍然可以看到的东西。不说什么动听的言辞, 也没有什么万夫莫当的武力, 既像普通人又不是普通人, 无视旁人的眼光去践行自己的一套标准——这是非人的傲慢,也是非人的自信,以及非人的魅力。 在战国时代能够统率大军、几乎将整个国家拿下的人, 哪怕换了一个时代,也像是随时就能搅弄风云。 “我真的……” 以致于让德川茂茂不由得怀疑。 “有帮到过信长公吗?” 土方十四郎没太听清, 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不、没什么。”由于三郎已经在用喇叭催促桂不要挖坑埋炸药上头,德川茂茂压低了声音以免影响到命令的传播,“信长公说了让我们撤退,有说要撤到哪里吗?” “……就算你问这种问题,我也是临时被那家伙调遣的不可能知道。”没有点烟的余裕,土方十四郎只能烦躁地轻啧一声,“所以为什么那家伙会那么自然地就开始指挥了啊!真是不爽!” 冲田总悟笑容清爽地肯定道:“那果然是因为土方先生太没用了吧!” 土方十四郎:“这显然不是我的缘故!还有你不是在侧翼吗为什么跑过来用炮口瞄准我的脑袋了,啊??” 见土方十四郎这个时候还能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冲田总悟“嘁”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将炮口移开:“我倒是知道要撤退到哪里。连这种事不知道的人——” 土方十四郎:“你和我一样是十几分钟前才被指挥起来的吧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冲田总悟:“一定是比下水沟的老鼠还要蠢的鼻涕虫吧土方先生?” 土方十四郎:“……”啊好气!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人还能顶着一张无辜的笑脸进行地图炮式的人身攻击啊好让人生气!! 就在土方十四郎额角青筋直冒、面如恶鬼地要拔刀结果被近藤勋拦下的时候,冲田总悟已经话锋一转,转入了正经的话题:“没发现吗?侧翼的人已经汇聚过来了。虽然巷道确实方便躲藏,但是我们一旦分散了反而是在给敌人不停地增加人数优势吧。而且我们走的这条路也很熟悉——” 第171章 “是在和‘援军’准备会合吧。” 这可不是冲田总悟好心——而是随着龟甲贞宗的带领,远处已经能看到除了他们和奈落众以外的身影,这个信息再不说出来(并兼具嘲笑一下土方的功能)就过时不候了。 随即冲田总悟又带着那清爽无辜的笑容改口道:“抱歉,我说错了,不是援军是渣滓呢。” 这一次土方十四郎没有反驳,尤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一切只因在那边等候的不是别人——而是与真选组的黑制服完全相反的、白制服的见回组。 不说什么职场竞争关系导致看不过眼、也不说什么自诩精英的见回组和完全是由浪人组成的真选组之间的本能排斥——看到龟甲贞宗当真停在了见回组组长佐佐木异三郎的面前(并且也是一身白色看起来还挺和谐),土方十四郎当即一个错步滑出,挡在德川茂茂的面具,利刃出鞘直指佐佐木异三郎的脸: “——你们,可别告诉我是改变主意想要来抱将军和织田信长的大腿。前几天还坐视将军被追杀的家伙。” 这条路正是能够通往见回组的路。也是德川茂茂初次被奈落众追杀、却未能突围跑到见回组面前的那条路。 真选组确实和见回组相互看不顺眼,但是越是对手,就越了解对方的实力。正因为知道见回组的能力和对周边区域的监控程度,无疑就可以猜到,那些奈落众最初埋伏在那,是得到了见回组的首肯甚至默许的。 而那时德川茂茂身边仅有出于朋友之义护卫着他的那寥寥几个。 若这不算背叛和出卖,还有什么算是背叛和出卖? “我不指望你们能够理解精英的做法和权衡。” 佐佐木异三郎推了推眼镜,口气平淡道。 “也不打算说我等当时所做的准备来辩驳。” “因为我看好的也不是你们和茂茂将军,而是‘织田信长’——毕竟你们的话,从来只知道看表面,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事会突然发生,不是吗?” 他话音一落,不管是德川茂茂还是土方十四郎都下意识地将目光看到了在场和三郎有紧密联系的龟甲贞宗身上。而后者只是有些尴尬地一笑,笑容仍然温柔端庄有如白菊:“主人大人事前并没有和佐佐木先生联系——” 土方十四郎顿时像是抓到了漏洞,心满意足凶神恶煞地重新朝着佐佐木异三郎瞪回去——紧接着,就听龟甲贞宗继续道: “——因为主人大人只是判断需要援军而已。联系佐佐木先生的是明智先生,也就是明智光秀。” 土方十四郎:“……?”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角色为什么他不知道——不对,这种穿越时空的角色不是按理来说一个就够了吗,多了人设会重复的,那个明智光秀是哪里来的!! “在将军演讲之前,桂先生和主人大人已经判断会有敌人袭击。但是攘夷志士和真选组的动向必定都被敌人高度注意,一旦被发现那就不是成功接应而是被截断再分开被包围了。因此,主人大人认为还需要一个敌人会觉得放心的存在作为援军。” 龟甲贞宗平静地叙述道。 “然后因为‘感觉要开军议的话人不太够’‘小光一直以来都蛮擅长这种事’,于是主人大人远程联机了明智先生……” 土方十四郎:“你就不觉得这两个理由都有点扯吗?!” “然后,明智先生判断,主导将军背刺一事的并不是天导众,而见回组应当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就已经和真正的主导人有所联系。” 龟甲·完全不会觉得扯·不如说被敷衍和放置就更愉快了·贞宗完全不受土方的干扰,继续道。 “因此,见回组作为援军,并且给出了诚意。” “——与那位‘藤崎’相关之事。” 第109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零五天 十分钟后, 将军以及真选组的土方十四郎、近藤勋等人都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正因为连真选组都对见回组的突然帮助感到意外,早已将见回组当成手下棋子的奈落众自然也不会想到已经被棋子反咬了一口。因此将军、以及理论上绝不会抛弃将军独逃的几个真选组精英,都一并“逃脱成功”, 并“暂时消失”在了人前, 实则被迫(特指土方十四郎)排排坐听佐佐木异三郎讲藤崎的故事。 ……比起听故事,土方十四郎还是对那个一晚上就能说服见回组、安排好接应位置、连后续其他人如何分散如何故布疑阵都能轻易引导的“明智光秀”更感兴趣。奈何他说了不算,只能面无表情地瞪着佐佐木异三郎。而后者在略有些阴暗的地牢里也拉长着一张脸,开口时也像是没什么精力般地时不时推着眼镜。 没错!安全的地方居然还是地牢!这真的假的,将军你可不要又一次被滤镜骗了啊! “——若要提起藤崎此人,还需从之前万事屋入狱说起。” 迎着土方十四郎的眼神,佐佐木异三郎的口吻没什么波动,只是平淡地叙述着。 “藤崎想要以变造和无视法令之名陷害万事屋入狱, 而高杉又想让西乡入狱。此间纠葛,诸位看来已经深知, 我也就不多说了。但是将军所收到的礼物为何会被奈落众拿走, 藤崎又为何会时而针对万事屋时而针对高杉——” “林林总总,皆是为了‘阿尔塔纳’、不, 应该说都是为了他自己名为‘救世’实为‘破天’的大计。” 第172章 现实并非rpg游戏——或者说, 即使是主线固定的rpg游戏也有诸多的分支剧情与分结局,而现实中却没有谁是真的主角、拥有真的主线, 因此每个人的行动都往往不经意间纠缠在一起, 这些行动如支线般蜿蜒铺开, 成为无数个迷惑项。 直至佐佐木异三郎探寻到藤崎真正的意愿之前,他都在这些迷惑项前徘徊着。 三郎能在这个世界一口气从一穷二白的黑户、摇身一变成为在诸多方面都存在影响力简直分分钟就能成为政坛新贵的角色,确实是运气与实力并济。他走得太快, 因此显得这个人生发展简直离谱,难以复刻——但实际上, 藤崎也未必比他逊色太多。 三郎的初始班底是两个付丧神,藤崎的初始班底是一个神明和一个神器。 三郎作为审神者能号令付丧神、制作刀装,而藤崎一开始就有控制妖魔的技术。 三郎有四次元空间袋的资金作为后手,而藤崎也有侵占他人身份的能力作为保底。 这两个人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如果真的因为藤崎那显而易见的卑鄙与虚伪而将他看轻,才是真的的疏忽。他甚至没有那种“见面将军秒变真爱粉”的好运,因此他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切实掌握在他自己手里、不容许有任何变故的。 因此,回归正题—— 藤崎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他对于神明怀有深切的恨意,但是神明是依托信仰而生,只要信仰不灭,神明即使一时死亡,也会不带记忆地在高天原重生。因此,藤崎想要达成这个愿望,要么将屠刀指向人类、将人斩尽杀绝;要么将目的指向信仰,断绝神明的根源。 但是这两个目标都太过弘大,人力难以企及。藤崎就算能够一次一次用别人的身份生活,但身体是人类,也就务必受到人类的限制。 所以,夜斗就因此存在了。 如果靠人的信念能够让神明诞生,那么他一人的信念为什么不能创造出只属于自己的神明——因他而生,为他而生,独属于他,甚至能斩断有形与无形之物的祸津神,简直是天赐的瑰宝!* ——那么,接下来需要的,也就只有等待时机、以及为夜斗谋取一个趁手的工具了吧? 高天原的神明因为这个世界的历史已经错乱,不再出现在人世,这就是他动摇信仰、将所有神明一网打尽的时机。 尽管神社已经关闭大半、天人已经入侵江户,但信仰还没有那么快要从人们的生活中剥离。即使剥离,想要寻找到对于上天(神明)有着化为神器都无法消失的深切恨意的灵魂也太困难。所以,藤崎自然而然地打起了其他主意。 只要化身神器的灵魂本身够强大,不就够了吗? 不是藤崎要针对银时和高杉,而是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虚——因星球之力阿尔塔纳而诞生,只要阿尔塔纳不曾断绝,就能永远不老不死地存活下去的怪物,唯一将虚区别于真正的神明的、也是最绝妙的一点,是虚本身是有灵魂的! 若这还不是命运,那什么才叫命运。 银时也好,高杉也好。灵魂会变成的神器多少都会带上灵魂本身的色彩,一如螭是死胎,在夜斗手中便是水刃(羊水)的太刀。虚在作为“松阳”时教导的弟子,在他舍弃“松阳”这个身份重新变得冷酷无情时也仍然在他的潜意识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而三个人中,桂小太郎虽然有时脱线,但本质却是锋芒在内、也最适合成为政客的人,因此从一开始就被藤崎排除在外。 于是就剩下了高杉晋助和坂田银时。 这两个人死去、灵魂作为神器,由夜斗来持有并且斩断虚灵魂与□□间的关联——然后那个浸染了阿尔塔纳力量的灵魂,就会用来替换必然因为过负荷而碎裂的高杉晋助或者坂田银时,被夜斗作为新的神器。如此被“星球”偏爱的神器,只要还在这个星球上,就是能做到任何事情的bug。 因此。 藤崎向虚暴露出夜斗的能力,换取一个进入奈落众的机会只是一切的最初开端。阴谋陷害银时等人入狱的是他,在高杉想要转圜困局而暂时陷害西乡时特地赶来想要与高杉认识的是他,发现付丧神的特性想要拿来试验的是他。 让螭盯梢、在将军拿到了刀装后通知奈落众过去收缴换取功劳的是他;知道刀装因为能够和神明(付丧神)共振因此短暂存储阿尔塔纳、进献给天导众以换取更进一步的是他;压缩妖魔、想要让某一个地区的人不堪重负信仰丧失、想要将坂田银时围成困兽的也是他。 愿意夜斗和万事屋接触,实则只是为了收紧神明脖子上的绳索的是他。 任血流成河,只为了将虚压榨到连灵魂也不剩下的还是他。 他什么都没有做,好像即使自己做了什么也都没有成功。从始至终,他好像能够握着的牌的还是只有夜斗和螭。 但是……“神明是依靠信仰而活”啊。 他一旦死去,因他而生的夜斗也会死亡,所以他何必放弃这个父亲身份的天然优势呢?夜斗离万事屋的那些人越近,岂不就是离高杉晋助越远?他是庄家,大奖是虚,那么在赌局上坐着的从头至尾也就只有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能决定两个人胜负(生死)的,不是他们牌面如何,而在于老千(夜斗)在谁。 天平两端,哪边更重。 属于他的神明(工具),始终在他的掌心。 第173章 这一切的一切,即使被看破了也不要紧。 三郎的出现是个意外,付丧神的出现也是个变量。就算直至目前的这些都被揭破,一切也只是被引入了更大的选择而已—— 这个世界!被时间溯行军“修正”后!历史与未来已经错乱地绞在了一起,必然步入毁灭! 虚并非是被奇迹眷顾,而是这个星球也想要自救,才会催生出来他这样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虚已经存活了数百年——因为时间溯行军改变的“历史”,早在数百年前,如今这些崩坏的场面,也不过是错乱的因缘延续到足够时间后才能出现的恶果。 无数的时空中,崩坏和即将崩坏的世界不止这一个。 无论是要切断这个时空继续扭曲下去的因果螺旋,还是要切断这个世界与其他平行世界的牵连以免被一并牵入毁灭的漩涡,都需要这bug一般的神器与夜斗天生的“断绝”才能。 舍弃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换来虚。舍弃虚,换来整个世界。 被他握在手上的夜斗,即使能达成如此伟业,也只是工具。以人类之名去做到天照也无力之事,代表人之力已经压倒神之力——自此,神明退场,神秘消逝。他所憎恶的神明,必然陨落,再无苏醒之日。 藤崎所许诺的“救世”之言,没有半点虚假。 这一局,是庄家通吃。 第110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零六天 对于将军和真选组来说, 佐佐木异三郎坦言的这些都实在太过遥远、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被藤崎盯上的恰好就是坂田银时的话,就算知道世界还有着实际存在的妖魔鬼怪,他们也只会将其当成遥远梦幻的故事。但正因为藤崎的所作所为与他们遇到的一切都能吻合上去, 这种像是只存在于幻想里的狂妄目标, 也就多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性。 而其中最为毛骨悚然的,就是佐佐木异三郎居然能知道藤崎的打算——这绝对不是土方十四郎有偏见,而是佐佐木异三郎和藤崎相遇也不过一个多月。藤崎显然也不是打算将佐佐木异三郎当做可靠的伙伴,仅仅是想要借以见回组的势力做事和确定高杉的位置。 这种前提下佐佐木异三郎还能知道这么多,只代表一点——藤崎并不打算对自己的目的保密。 他既不需要别人加入,也不担心别人反对。正因为藤崎能利用的棋子是如此之少,所以几乎没有可以动摇的空隙。虚的本意就是结束生命,自然愿意配合, 本人的实力还强到非人;夜斗的性命捏在藤崎那里,作为神明也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限制要被藤崎驱使。 而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藤崎这一狂妄的野望到底是对是错。 “说完了?” 在佐佐木异三郎终于结束了解说后, 土方十四郎一脸无所谓地给自己点了根烟, 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 “先说好——我对这种东西没有了解,但他想做的话我就要和他对着干。” “牺牲一个、拯救世界……这种选择凭什么由他就能决定?能笑眯眯送人去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拯救什么的本来也只是他自己嘴里说的吧。这么讨厌神明的话干脆自己去找个厕所淹死变成厕神抡拖把和其他神明打一架啊。” 此言一出当真是是格局打开——连佐佐木异三郎没什么表情的脸都有了波动, 很难说不是想当场转发给当事人。只是他到底还是维持着了精英的冷淡表象,平淡地继续道: “不管是真选组还是见回组, 你我自然是不能判断他所言真假的。但是有的人可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等这两位来历不明、多次提过‘时间溯行军’的卖药先生……以及织田先生来。” 是的, 藤崎的想法简直自成逻辑, 但又透露着和现实格格不入从而难以验证的神学气息……但是仍然有可查证的地方! “时间溯行军”便是最好的突入口! 无论是在见三郎的第一眼,就询问过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是不是时间溯行军的卖药郎;还是何止是说过溯行军,连溯行军的敌人“时之政府”都关系匪浅的三郎。时间溯行军的事问他们简直是专业对口得不能再对口了! ……怎么说呢, 总觉得这两个人一出来,就会变成“比起世界先遇到危险的很有可能是藤崎”的状况啊。 已经见识过自称是个普通人的卖药郎然而能原地变身的场面、自称是个穿越者的三郎然而穿越了一个半月居然能搞出一百多章的事, 土方十四郎实在很难对他们失去信心。更别说茂茂将军听到三郎的名字后,就已经敬业地进入了粉丝状态,紧张地拿着两条椅子腿来代替打call棒。 片刻后,佐佐木异三郎口中关键人物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卖药郎的妆容依然完好无损,只是背上药箱已经破烂不堪,眼看就要散架。但在符纸的贴附下,药箱又神奇地维持住了外形,只有零星一点颤抖的铃声从断了一截的抽屉深处传来。唯有他抬起手时才能看到他伤痕累累、血液都已经干涸在上面的手,窥出一二他脱身的不易。 三郎则是被次郎太刀背在背上,甚至还能悠闲地和他们打招呼,看起来一点伤都没有受不说,精神都饱满得和实际年龄不符: “辛苦了——真亏了你们能来帮忙。虽然银时他们走散了不过不必担心……” 土方十四郎表面镇定,实则因为已经听过佐佐木说了一堆情报而有了点终于能先掌握现状的满意:“这个我们都清楚了,因为藤崎其实也只是想银时和高杉二选一,所以那个家伙当然会没事。” 第174章 三郎:“啊,不是这个。是银时主动分开的,走之前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种状况,所以打算履行之前和夜斗说的话,并且看在自己确实暂时不知道真相的地步上退让一点,先去找那个叫藤原(藤崎)的然后把他打到百分之九十九死。” 土方十四郎:“……”并不是需要藤崎的危险来得这么立竿见影的意思啊! 先不管坂田银时到底是一时迁怒,还是漫画主角的光环终于发挥了作用从而能直接找到罪魁祸首——总之,在有了三郎的话开头后,现场沉郁焦灼的气氛转瞬就再也回不去了。 “然后过来的路上我也和卖药的小哥交流了一下。”三郎从次郎太刀的背上下来,甚至还有闲心拍拍身上的灰,白皙的脸上困扰之色完全没有掩饰,“不过稍微有点难懂。总之就是先解决掉机器再找援军的意思,不过为了节省时间分头行动吧!” 土方十四郎:“在下达命令前能先把你们那一集的剧情简要概述一下吗?” 【这个还是由我来代为概述比较好。】 紧接着土方十四郎的尾音,熟悉、但口吻又完全陌生的声音凭空响起。或者就算是熟悉也不尽然,因为三郎平时说起话来总是太过散漫随意,这种温和而不容拒绝的口吻哪怕声音一样,也一听就能分辨出说话者是完全不同的个性,难以一下子联系到三郎身上。 而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 在三郎跳下来后,次郎太刀也毫无形象地直接坐到了地上。那个浮在他身前的屏幕也终于能够被在场众人看见。并不是在场的人刻意忽视,而是这块屏幕从人到背景都是半透明的,连人的轮廓都淡之又淡,几乎是将存在感淡化到了极点。 直至一只毛绒绒的狐爪不慎从角落里探出来,将半透明的背景碰出层层的涟漪,层层水波中人像扭曲,才终于露出一点痕迹。随即人物移动、背景变换,与三郎一模一样的青年立在黑伞之下,双手拢在袖中。 尽管连伞都需要他人代持,那张没有任何色彩的脸上浮现的仍然是十分镇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 “日安,明智先生。”对于显然不像是人类的明智光秀,佐佐木异三郎毫无心理障碍地问候道,“这次也劳您费心了。” 【不必这么说。】明智光秀道,【三郎久不在本丸,时之政府又事务繁杂。如今时间紧急,诸位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类情报,因此由常驻本丸的在下来代为解释更快,这点还请见谅。】 【如有什么不慎遗漏之处,还需这位卖药郎来为我补充了。】 刚刚还表情凶狠地抽着烟的土方十四郎,如今蓦然看见个疑似幽魂的人在眼前,光是夹着烟的手就开始微微颤抖,眼神不断游移,靠着没有和明智光秀对视的最后倔强艰难地维持着副长的镇定姿态:“……请、请说。” 【藤崎之心,想必诸位已经知晓。】明智光秀淡淡道,却是直接切入正题,【既然是为了获得虚作为神器,那么他要做的事越多余,就越容易出现变故。虚向死之心坚定自不用说,只是这样的话尚有一事不明——】 【如果世界要毁灭,那么不止一个星球会想要自救,也不止一个虚这样的存在会出现。那么阿尔塔纳这种能量,应当不是完全的秘密。】 【虚一旦有异样,就会反馈给这个星球,那藤崎为何要令秽气缠绕住他?】 这个问题在场没有人能够回答出来,但卖药郎却是知道的。 他平静地对明智光秀答道:“为了掌握虚将阿尔塔纳辐射的范围尽可能地扩大的进度。” 藤崎要的,是能够与这个星球相互联系着的虚。但是在虚愿意死亡的前提下,虚也同时是个有着自我意志的人。与其相信虚的决心,不如选择将一切都变得一目了然。 令秽气附着在虚的身上,虚的力量向外辐射得越多、呼应龙脉的范围越广、与这个星球联系越深,秽气就会随着他的力量远远地发散出去。 卖药郎甚至还多解释了一句:“就算有人能够看破他的轨迹、找到秽气的源头——比如我。也会因为虚的特殊,为不引起阿尔塔纳的暴动而放弃出手。” 当一个力量被放到了星球的级别,哪怕只是轻微的一颤,大概也会引发灾难。 【但秽气此物,并不能凭空而来。】明智光秀说道,【调动能够覆盖住虚、能够跟随阿尔塔纳的秽气,并不是靠意志就能做到的。之前听三郎说,有一个压缩秽气的机器图纸外流了——】 【压缩成条,比起压缩成核,想必更加轻松快捷吧。】 ……是了,那张图纸至今没有被夜斗找到毁掉。既然压缩秽气如此好用,藤崎又怎么可能只为了高杉启用区区一次就舍弃! 秽气压缩到极致固然可以酝酿出可怕的怪物。但是机器本身的可怖并不在于这点,还在于能源源不绝吸收秽气并且加以浓缩!这就意味着,所有秽气在藤崎那里都是随时可以利用的原材料! 【夜斗和三郎的刀剑都在江户。卖药郎也是发现其他地方先有的秽气线条才返回此地。想必其他地方都早有机器在持续运转,唯独江户一处,为了避免被你们提前发觉而放到了最后。】 【所以三郎所言正是为此。】 这一刻,这个已成幽魂的男人,脸上露出的是不容违逆的、令人脊背发凉的上位者表情。 第175章 【由将军出面,将手令发往各藩,调查钢铁厂的订单及钢材流向,直接捣毁机器以拖慢藤崎的步调。虚对藤崎至关重要,他宁可求稳也不会求快。】 【同时,历史错乱,这是时之政府要负责的事。将已经关闭的神社强行打开,在神社内举办临时大祭,在神明接受祭品的时候,由付丧神护送三郎从高天原借道。】 如此离奇无解的局面,似乎也在他的掌心中,随时可以翻覆。 第111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零七天 明智光秀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跨越时空的对话自然不可能维持太长的时间, 但尽管是用了看起来很高科技的虚空投屏,但他的出现和离开却还是充满着幽魂的色彩。而尽管只是这短短数分钟,他那种骤现的冷漠、以及对三郎炽热的忠义, 却也无形地涌了出来, 在他离开后还在灼烧着在场的人的内心。 身为死者还将三郎放在主要位置,言语之间不曾居功——这种言语上的艺术或许只有佐佐木异三郎这种“精英”和德川茂茂能够体会到,但明智光秀那强烈的、希望让三郎尽快平安的心态却无需言语,已经能从他的残酷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这一次,德川茂茂没有丝毫找到“同好”的喜悦。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投屏消失的方向,眉眼有些失望地耷拉下来,又有些释怀地说道: “我果然……没办法成为这样的人吧。” 尽管再怎么推崇织田信长,再怎么认可三郎的行为处事, 但德川茂茂对于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虽然有年轻人的胆气,但这种胆气与三郎、与明智光秀不自觉即流露出的狂妄完全是两码事。 被人图谋篡夺的将军之权也好, 虚无缥缈的神权也罢。如果下属是毫无敬畏之心、能将权力利用到极致的谋士, 那主公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真的温柔随和的人。德川家代代都是织田信长的粉丝——这虽然有点像是恶搞的段子,但事实如此, 正因为他们无法成为这样霸主式的人物, 才会由衷为这样的人折服。 也才会在明明是受益的一方时,仍然会有后知后觉的胆寒。 “那么直到将手令发出之前, 大概都要麻烦大家陪我呆在这里了。” 从那种悚然中解脱出来后, 德川茂茂诚恳地对着几个真选组骨干说道。 “我只要存在着, 就是一桥派继任路上的定时炸弹。接下来他们要追捕大家的动作大概会格外严厉……我不想因为我的事造成无谓的伤亡。所以我会尽快写好手令的。” 而目前各地藩国必定也有投靠了一桥派的。但只要手令寄到,一桥派、还有天导众,大概就会认为这是德川茂茂在寻求外援, 而将目光从江户移开。 如此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在这方面变得比以前敏锐,但德川茂茂还是有点高兴不起来。他振作了精神, 继续道: “然后,在这个时候立刻拿下神社,先为信长公开道。” 三郎挠了挠头,疑惑道:“这么看来我只需要等着了?” “是的……虽然有些不自量力。”德川茂茂道,“实在抱歉,得您这么专心的教导,我却始终无法成为您一样的人……” 三郎:“嗯?我有教导过吗?” “不能像您一样自由,实在是一件遗憾的事情。”然而德川茂茂选择性忽视了他的疑问,自顾自继续道,“但就算这样,我也想要自己去努力看看。” 三郎:“原来我很自由啊?” “所以就算不自量力,也请您将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吧。”德川茂茂诚恳道,“我也想……不,我一定会努力,成为您借道去找时之政府的后盾的。” 土方十四郎:“啊这个,先不说后盾,三郎他根本就是时之政府的在职员工吧?” 德川茂茂:“所以请您耐心等待,我一定会将您安全送上高天原的!” 土方十四郎:“所以听人说话啊!你们粉丝都带着自洗脑功能的吗!!将军是粉丝什么的真是够了!!” —— 所以说有人在场吐槽真是太好了,完美地承担起了不可或缺的位置呢土方——话虽如此,在大声吐槽过之后,该写的手令还是在写,该发的信件还是要发。见回组出于保护的需要(恶趣味),在地牢里讲了藤崎的故事就算了,还变本加厉地把真选组们都关进了牢房里,美其名曰是为了防备奈落众的突然怀疑,并且为了表示优待俘虏,将真选组的对门还改造成了豪华套间迎接将军入住…… 结果当然是土方十四郎和近藤勋每天都在牢房门口无能狂怒。 卖药郎是为除妖驱魔而来,自然不会停留在见回组。在斟酌一番后,他选择了先去找夜斗,完全没有和真选组同甘共苦的意思。三郎倒是兴致勃勃也想试一试牢房的滋味,但佐佐木异三郎面不改色地表示会给他增设一个豪华套间,实在是没有入住牢房的味道……因此失去兴致的三郎又开始了随机在外刷新(逛街)的时光,还曾经给真选组们带来被全员通缉的消息。 万幸的是这样的日子也只有短短几天。 德川茂茂失踪,一桥派目前还不想在一桥喜喜的继任仪式上被德川茂茂跳出来打脸、又或者是觉得德川茂茂身单力薄,抓到只是时间问题,因此只是将德川茂茂的直播宣言斥为胡言乱语。 这种风雨欲来的窒息感深深地攫住了每一个普通民众的心脏。真选组们尽管在牢房内时不知道外界的风起云涌,但一旦终于脱离了见回组每天挨个名为“巡视”实际上就是文明观猴的桎梏后,他们很快就感觉到了外界的萧条——街道集市四处无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道路上只有或被撕成碎片、或完好无损的通缉令四处乱飞。 第176章 本就在牢房中积蓄的怒火仿佛无缘由地开始暴涨,急需发泄之机。 ——而意外中选,在这种神社大部分关闭的时候仍然保有巫女和神官、任外界风风雨雨也不受影响的神社,自然也只有将德川家康作为主祭神的日光神社。 ……这谁能不说一句德川茂茂对德川家康实在是爱得深沉、孝到极致呢! 总之德川家现任将军都让他们去了,那搞成什么破坏可就怪不得真选组们了啊! 与见回组的名门出身不同,真选组的浪人出身是天生的劣势。不管三郎怎么说、明智光秀怎么说,他们其实都不能理解那些手令寄往藩国后会引起怎样的风浪。但只要是为了一致的目标努力,他们就能化作最锋利、也最无怨无悔的一柄刀,贯穿眼前的一切阻碍。 “真选组巡查!” 所以只要还是德川一脉在任将军、就谁都不敢冒犯的、供奉了德川幕府第一代将军的神社,也不会让他们有任何顾忌。 “临时大祭是要干什么来着……啧,完全忘记了。总之听好了!合祀也好分祀也好*,今天之内要搞个大祭出来不然我们这里可能就会有个抖s把你们挨个吊起来打屁股羽毛球——” “此为,将军御令。” 第112章 在高天原的第一天 高天原。 “家康公……” “通道……打开……” “无礼之徒……” 听不清具体内容的窃窃私语在神器们之间越传越广, 在通道封闭、所有神明都被强令每日上朝的时候,这种私语尤其惹人烦心。眼看一些神明都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加入进去,虽然是七福神之一、但因为是外来神*而站在较外位置的毘沙门天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拔高声音道: “今日宫神大人(天照)也没来此吗?” 殿内殿外的声音均为之一停。 若说高天原有谁立于众神顶点、那必然只有天照这一位。在久远的神治时代并非没有人与天照为敌——然而, 要么归顺天照,要么被斩杀、又因信仰复生后再次被斩杀直至归顺天照*——由此建立起的、属于天照的权威,即使是如今天照大神鲜明地展现出统治之意后,也未能被动摇半分。 甚至连这种问询的莽撞不敬之事,也只有毘沙门天会做了。 被提醒了目前还是在上朝之时,不想背负上轻浮甚至藐视天照之命令的罪名的神明神器皆屏息凝神。高天原一时之间安静得有些可怕。 片刻后,才有声音从上面遥遥传来。 “——人间纷乱,诸位仍能来去自如、身体康健, 全因天(天照)所庇。” 在殿内高台上,属于天照大神的御座笼着一层白色的纱幔, 只有属于天照大神的三神器屹立在御座旁。 “天无所不在。” “既承天之惠, 便不应逾距。” 毘沙门天轻轻地松了口气,坦然道:“是我失言——” 而同为七福神的大黑天却没有那么好脾气, 以清晰的声音抱怨道:“这哪里算是来去自如了, 连神社都回不去!” “大国主命(大黑天)!” “干嘛!我说错了吗?”大黑天冷哼一声,“我抱怨我自己的, 怪我说太大声了咯?” 上面的神器静了一静, 才徐徐道: “大祸已起, 此为不得已之事。天有谕令,其一:凡是神明,凡是神器, 不得离高天原。” “——其二,凡是神明, 凡是神器,皆以人间之时,日日上朝,恭听天令。” “知道了,所以这不是来了吗!”尽管神器对大黑天表现出了比对毘沙门天更有耐心的态度,大黑天依然有些不爽地嚷道,“人间的时间又和这里不一样……算起来麻烦死了。快点开始吧。” 两名神器向后退了一步,只留下戴着前天冠的异瞳女神器站在前面。 她的眼眸是如镜一样的清澈与冰冷。在扫视了一圈御座下的众神明之后,她出声道: “东照神君为何不在?” 东照神君——也就是德川家康。 刚刚那些窃窃私语里就已经能推测出是发生了什么和德川家康相关的事。虽然和德川家康并没有什么交情、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发紫眸的毘沙门天还是开口道:“或许是因事耽搁,如果只是片刻的话倒也不必——” “岂能如此!两项谕令从数年前便已开始,今日不至,难道是对天令心怀愤懑!”女神器还没说话,下方已经有人出言,“东照神君现在何处!” “现在何处?” “不可违抗天!” 正因为每个人明面上都是属于天照这边的阵营,也因为天对于叛逆者的惩处是如此酷烈,即使是被关在高天原不得下界、甚至信仰微薄的神明还有着可能被信徒遗忘而真正地死亡的恐慌,这种积蓄已久的不满也没有人敢向天照释放。因此自然地就会滑向另一个极端——对于天不敬是错误的,那么对于天尊敬就是正确的。哪怕这个尊敬已经变成了过于苛刻、变成了矫枉过正也无妨,只要保证自己是正确的一方…… 就能理直气壮地逼迫被打成错误的那一方。 即使是神明也无力改变这一局面,不如说正因为是神明才无法改变——人信仰着神,也塑造了神。神被信仰,也同样被人带来了相同的劣性根。 “等等!”毘沙门天道,“事情真相如何尚不可知,不能就如此断定东照神君有违抗之意!我请求代天前去问明东照神君此事缘由,如当真是东照神君有错,我相信东照神君自会向天请罪!” 第177章 大黑天早就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烦到不行,也大声道:“毘沙门天不行的话我也去!” 仅仅因为德川家康一人没有出现,高天原的神明就已经开始动荡起来。这或许还有德川家康成神时间短暂、却因幕府掌权而不至于有消亡之虞的原因……但不管是为了什么,高天原已经压抑到极致是个事实,急需一个宣泄口也是事实,德川家康贸然缺席实在是不明智也是事实—— “让大家久等了。” 就在火药味已经快要被压不住的时候,争端的主人公从远处徐徐走近。 比起三郎记忆中那个圆润的模样,已经有了神社、成为“东照神君”的德川家康要更加苍老一些,额头和下巴都有了皱纹。不比之前只为好奇心的窃窃私语,神明们巴不得立刻宣示立场的喊叫要传远显然容易得多,德川家康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对于自己的谴责。 然而他不仅没有惶恐忧虑,脸上还带着……怎么说呢…… 用喜上眉梢已经不足以形容这个表情了,这根本是惊喜之后人生圆满即使当场去世也心满意足无欲无求的表情了啊!! 德川家康!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德川家康! “我并非有违抗之意。”德川家康的脸上带着可疑的幸福笑容,和他说的话压根就不能对应起来,“实不相瞒,正是因为我发现高天原的封闭之令存在漏洞,情况紧急才先去处理的。” 连颠倒黑白都有种和某人十分相似的理直气壮呢! 御座上雪白的纱幔稍稍一动,出现一个小尖角。毘沙门天还没有来得及细思御座里居然有人在、以及为什么天照会有那么小的一个动作,御座旁的神器就已经领会了天照的意思,点了点头后代为询问道: “究竟是什么漏洞?” 德川家康道:“神社发生临时大祭,神明就可以降临神社,这难道不是高天原与现世之间的漏洞?我正是为此而去的,并且也带了证人——请看!” “这位就是提出天下布武、人品出众、眼光卓绝、才望高雅的信长公!我的不肖子孙已经告知信长公的神社也已经在着手修建中,因此信长公以后也会是大家的同僚,因此我先为遵守谕令而前去查缺补漏、后为同僚之情带信长公参观……虽然迟到,但我何错之有!” 话虽如此但是你这个顺序是不是搞错了啊德川家康!德川茂茂嘴上说的代代都是粉丝原来不是夸张的吗!话说既然是同时代的人,甚至德川家康本人才是最后统一天下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夸得这么真情实感啊!! 德川家康那个理直气壮的表情的真正拥有者——也就是三郎,闻言后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困扰道:“怎样都好啦——总之现在能去时之政府吗?我有点赶时间诶。” 第113章 在高天原的第二天 虽然看上去三郎像是很快就从江户一跃跃到了高天原, 瞬间就走上了有老朋友(粉丝)带路直奔主题、简直一秒跳过了三集动画剧情的人生之路,实际上他也确实是很快就一跃跃上高天原——不过在这之前,真选组想达成目标可比他们一开始预想的困难许多。 或者更准确地说, 临时大祭并不是难点, 难的反而是在德川家康真的现身之后,如何应对这位东照神君的怒火。 德川家康的经历并没有织田信长波澜壮阔——这不是德川家康不够传奇,而是织田信长的人生转折都伴着险死还生的奇迹色彩,甚至有时还存在着只能让人惊叹“天命”的巧合。因此在织田信长还存在于历史的那段时期,任是谁都要在他面前黯然失色。无论是丰臣秀吉、还是德川家康,都是在他“身亡”后才一朝得以出头大放光彩的后继者。 但这绝不代表德川家康就真的是个没什么脾气、只会“信长推”的人了。 既是第一任德川幕府将军、受朝廷礼遇,又自神社建立起、享受了两百多年的供奉,就算是他生前再谦逊, 这么一套下来也足以将自己与人类分割开来、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神明的身份。 日光神社的巫女和神官只将真选组的入侵当做幕府内党派之争导致的结果,又早就知道高天原封闭, 自然是可有可无地应下和实施——但是, 没有神明授意和同意就要求和合祀与分祀,这无疑是将德川家康本人视为无物。 非要说的话, 大概类似德川家康势力弱小时亲眼见过的、幕府将军沦为筹码任人支使、甚至可以被家臣掂量着是否好用要不要换一个的那一幕幕。 别的神明遇到这事怎么样还不好说, 对德川家康那大概就是“曾经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我”,当即就是惊怒万分地跳下来了。哪怕还记着天照的谕令, 深知不能闹得太大, 但那一刻的德川家康的的确确是抱有杀意、且连事后如何抹消痕迹对天照如何说辞都想好了的—— 开创江户幕府之人, 怎么可能是善类。 人与神明的差距,也远非天上地下这种单纯的距离可以形容。 见过鬼(妖怪那种),也见过天人, 然而还是错估了神明性质上的不同……再加上神社原本就对神明而言是立身之基,真选组简直就和误入毒圈*一样, 之前进来时有多顺畅,德川家康出现后就有多狼狈。甚至神社在神明的控制下,连距离都不再能用物理定律衡量,门口近在眼前也始终无法触及—— 然后走走逛逛、姗姗来迟的三郎推门而入:“早啊。咦,我来晚了吗?” 第178章 德川家康:“完全没有!难道是……不,果然就是,信长公!” 然后真选组就只能无言地看着,刚刚还在神社中把他们玩得团团转的德川家康,一瞬间就是两行清泪从眼中滑下,抽抽噎噎地开始和三郎互诉情谊: “……本能寺之变后,丰臣秀吉立刻举兵,我怀疑其中有他捣鬼,但可惜晚了一步,让他占据了为主复仇的大义之名……” 三郎倒是无所谓地回答道:“其实本能寺是小光代替我死了,然后秀吉说得是要为‘我’复仇,实际上是想要来杀我……不过感觉上也是过去的事了。” “果然如此吗。”德川家康喟叹道,“不管怎样,现在还能见到您,实在是太幸运了。在生前我没能回报您、还多番受您照顾,好在现在这间神社好歹可以作为招待之所。不过在这之前,还容我先清理一下这些——” 三郎:“喔!这不是土方嘛!让你们打头阵辛苦了!家康君也成功叫下来了——很顺利啊。” 德川家康:“——清理一下这里的落叶!然后将您派遣的前锋安排到偏殿安置做客!” 土方十四郎:“……不要以为改口就能掩饰过去!!刚刚很明显就是想杀了我们吧!!你们德川家的粉丝属性还真是遗传得很彻底啊!!” 于是在知道真选组做出大闹神社的事情,只是因为高天原封闭而三郎有急事要尽快处理的不得已而为之,德川家康的态度登时来了个大转变。 虽然以外貌而言,已经是个老人的德川家康自然要比仍然风华正茂的三郎(请记住这个男人真实年龄已经48)要苍老沉稳许多。但当他收敛了属于“东照神君”的气势,变回“德川家康”后,生前的包容与质朴就重新探出了头,温吞无害得简直像是模范老人。 哪怕看起来三郎才是个年轻人,他也依然像是百年前那样,眼睛发亮、满含尊敬、不住点头地听着三郎说话,并且还会适时地应和“竟然还会有这种事”“不愧是信长公!”,完全专注在了三郎的言语里,任谁都能看出他们曾经的关系必然不错。 饶是三郎的话一如既往地跳跃、且时不时就省略解说直奔主题,德川家康也仍然点着头,诚恳地给予回应: “也就是说,信长公目前是要回时之政府……我生前一直知道信长公身边有一批神出鬼没的忍者,原来那些其实是刀剑付丧神吗……实在是太好了。” “在您失踪之后,我也曾想要去甲贺搜寻忍者,一来是不愿相信您死亡一事;二来也是织田家臣或许并不在意、但您应该是很重视他们的,因此我也要为您照顾好那些忠臣……现在看来,您平安无事,那些忍者、不,付丧神也没有折损,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他以一种自豪、又有些虚幻的口吻道:“信长公是,奇迹之人啊。” 三郎完全无感且直截了当、堪称百分百规避粉丝的箭头地说道:“噫,这个听起来好肉麻。是不是奇迹无所谓啦——我也不是光靠着奇迹走到这一天的。” 德川家康笑了起来,连眼角的皱纹都因此略略舒展:“确实如此,您还是这样。” “您明明在当时就有付丧神这种存在,但是仍然是发展着织田家的军队,然后、也用他们多次在危机中拯救了我……这份心胸、这份恩情,直至现在、未来,我都不会忘却。” “您对我说,我也会成为历史中的大人物——正是有您这句的话,我才会坚定信念,取得今天这种地位。” “虽然、对于您的目的还不是十分理解,我的不肖子孙竟要令您操劳这点也十分抱歉。但是,既然是您的愿望——” “那我德川家康,必将全力以赴。” ……如此,便是三郎被带上高天原的全过程了。 见识了夜斗以外的、有神社的神明,并且还认识了对方比起德川茂茂更加深沉的粉丝属性,真选组们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下次还要求个心理安慰来买御守的话,不然就提前将德川茂茂的全套打call装备拿来供奉吧——当然,这是后话。 已经站在了高天原、但是完全没有半点不适、非要说还有点自来熟的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三郎姑且是耐心等着德川家康和其他斥德川家康不遵谕令的神明辩驳了两句后,然后就还是环顾四周,一眼就锁定了位置最高的、属于天照的御座。 那里的三名神器仍然是平平的一张脸毫无波动,但是在听到三郎提到的“时之政府”一词后,身体微妙地绷紧了起来。 在天照不发言时,三神器就是天照的代言人。神明毕竟不是人类,对于神器的气息变化自有所觉,一时间尽管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都默默收敛不再妄言,也因此错过了三郎跨开步子上前的时机,只能目光紧随着人类大大咧咧的背影一路向上。 直至在御座台阶下时,才有神器和神明阻拦:“凡人之身——” “勿要逾距!” “怎可距天如此之近!速速退下!” 大黑天纯属之前压着气、此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凡人而已,你们又怕什么?反正也是未来的同僚,而且我们也很久没看到天了!” 毘沙门天虽然是个飒爽英气的女性,但此时表情却明显为难了下来:“话虽如此、但是如果真的宫神大人(天照)发怒,那承载怒火的也只会是织田信长……所以,还是先停下来!宫神大人这等神明之颜,也是不可擅见的!你顾惜自身才行——” 第179章 后面的话显然是对三郎说的了。然而三郎一抬下巴,眼神仍然清亮纯粹,一瞬的茫然后立刻变成恍然大悟: “哦!想起来了!对神明要用供奉对吧!不过我的铜板都给夜斗了也没带新的,天照这个名字好像挺出名的,应该也不太需要钱……对了!”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啊三郎!! 为什么你直接三步并两步上台阶了啊三郎!!不要在这种时候发挥你年纪大了还这么饱满的体能啊! 天照的御座实在高远,而作为高天原的统治者,这种绝对的地位让所有的神明神器皆俯于其下。尤其是在需要日日上朝的这种期间,所有人都只能远远地站在下方、不敢擅动,只有三神器能够站在天照身边。因此就造就了三郎长驱直入、其余神明神器反而不敢失态,而发现言语规劝无用后他们也无法及时追上去——高天原中的神明自然是没有在人世那些特权和在自己神社那种如臂指使的奇能的。 但无需他们担心,三神器中已经有一人出列,伸手拦在天照御座、同时也是三郎前方—— 三郎:“喏,供奉。” 然后三郎毫不迟疑地将一小袋红豆放在神器手上,完全没有织田信长的形象束缚,一猫腰就从手臂下方过去……他的手眼看已经触及了纱幔! 剩余两名神器立刻伸手,两只不同的手臂交叉在前挡住:“等等!无礼之徒!” 三郎:“啊,确实,好像是不太够喔。给你。” 两小袋年糕放在两只手上一手一个。在神器无语凝噎、将这“供奉”就要丢出去的的时候,三郎已经率先掀起了雪白的纱幔,探头看去。 “哦——原来天照长这样啊——唔,这个先放一边。既然是管事的,你应该能快点做主吧?” ……此时此刻,三郎这种随意的、无礼的语气已经不算什么了。 因为比之更加令神明惊骇、神器惶恐的事情已经出现了。 在御座之上坐着的天照,竟然只是一个幼童。 第114章 在高天原的第三天 天照是早在日本有天皇之前就存在的神明, 自然不可能是个孩子。而想要神明的神体变回幼童,有一种最常见的方式—— 换代。 神明死亡,然后在信仰下重生, 无论是记忆还是人格都变成一片空白, 如人类幼童般能够被教导成长。当然,如果信仰没了,那么神明的死也就是真的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天照自然不会有信仰缺失之虞的——除了高天原之主、三贵子之一这些附加的贵重身份,天照还是掌管天上与苇原中国光明的神明,只要人类还一日需要太阳、作为这一光明物的象征的天照就仍能立于神道的顶点。* 因此天照这疑似换代的模样就更加令人惊骇。掌管光明的神明死亡、重生,竟然在三郎掀开纱幔之前都无人发现异样!何况天照并不是不擅长武力的神明——别的不说,神明的神器绝大多数都是择取亡灵赐名而来,而天照有的却是八咫镜、八尺琼勾玉和天丛云剑。无人能违抗天照并不全是被高压驯化的结果, 还因为天照本身就有这种实力! 因此,在今日高天原的“上朝”之前, 代为传述天照之言的神器口中的“诸位能来去自如、身体康健, 全因天所庇”,就莫名有了种细思恐极的重量。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会令天照都悄然换代? 又或者, 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需求,才会让他们一直呆在高天原?或者说, 这个命令真的是天照所下的吗? 恐慌如同潮水一样蔓延开来, 毘沙门天作为最常在苇原中国活动的武神, 对这种气氛有种天然的敏感——对神明而言诸邪辟易,但是神器很可能产生动摇、进而刺伤神明甚至化身妖魔污染神体。她当机立断地一挥手,高声喝道: “不管宫神大人如何, 三神器还在此处!刚刚还有人说着‘不可违抗天’,现在就都淡忘了吗!”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 被三郎晃点了的三神器也面色不好,原本目下无尘的眼光骤然多出了一闪而逝的负面情绪,伸手就要扣住三郎,将这个胆大包天且冒犯神明的人类押解惩处! 而三郎根本没带怕的,甚至在他们抓过来之前还有闲心又掏出一个袋子,放在天照小小的手掌上:“说起来供奉原来不是给神器的吗?喏,那给你。” 所以说这个人的画风真的永远和周围气氛不符是吧!连这种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生命危机都能这么随意对待,三郎你到底有没有读过气氛啊!! 眼看三郎的危机转眼就来,甚至还能称得上一句自作自受,德川家康急忙也厉声道:“信长公只是急于觐见宫神!虽行为失矩,但一上来就想着供奉,可见信长公对宫神大人的尊敬之心日月可昭!” 三郎:“啊?是这样吗?” 德川家康:“况且就算揭破了什么不欲为人所知之事,也只是无心之失。此时难道不应先告知我等,宫神大人究竟为何变成这样吗!” 三郎:“所以发生了什么嘛?完全没感觉到诶。” 德川家康:“如果不顾信长公的尊敬之心,单单因为他有敢上前与宫神大人见面的胆量就要降罪、因为他让我们看到了宫神大人的真容就要诛杀……我不能接受。宫神大人不管何时,都是统治高天原之人,我相信宫神大人不会有错。既然天规上未载明此事是罪,杀害无辜也有损宫神大人声名,那我自当在错事发生之前进谏!” 第180章 三郎:“字数好多没什么耐心听。所以有谁能给一个简单点的概括吗?” 德川家康:“请宽恕信长公的一时激动。如果非要降罪,在下德川家康,关于对信长公的处置,请求举行誓约仪式。*” 三郎:“……为什么概括了感觉还是听不懂。不过家康你和你的子孙还真是像啊。” 毘沙门天的警告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是德川家康的话是真的有用——原本还惊骇于天照疑似换代一事的神明们统统被德川家康这不知该说是睁眼说瞎话还是偷换概念还是据理力争……总之就是这种情况下还能无视天照的异样、表现出对三郎如此热烈的维护之情,任谁都给彻底吸引了注意力,目瞪口呆之余还有种“我倒要看看接下来怎么发展”的叹服。 某方面而言这也算是粉丝力的胜利……吧。 “无需多言。” 虽然还是个孩子模样、包括眉眼间也都还藏着稚弱之色,但天照的口吻却十分沉静镇定……或许并不是镇定。那张难以形容的精致美丽、性别模糊的脸孔上缺乏表情,像是一樽内里空空的瓷偶,说出来的话仿佛不带任何个人的偏见或主观印象,只是平平地叙述道。 “供奉之意,吾已知晓。” “唯盼时之政府能解此局,吾自当同意助汝一臂之力。” 三郎诧异道:“原来你知道时之政府啊,那好办了,我还在想在(被德川家康带着)外面逛了一圈好像都没找到去异世界的通道之类的。” 但天照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借道之事。幼小的孩童轻轻捏了捏被三郎送到手上的小袋年糕,似乎短暂地露出了符合外貌年龄的枫表现——就和悄悄用手指戳纱幔一样,但这种不够端庄、不应发生在高天原之主身上的小动作转瞬即逝。瓷偶般的神明端坐在御座上,隔着已经重新落下来的纱幔,出声道: “吾换代一事——” “皆因时间溯行军令历史错乱所致。” 这竟然是在解释换代的事! 这无疑比德川家康的闹剧还有毘沙门天的喝问都要有效——天照能够直接开口,就说明导致换代的并不是什么诸如神器背叛的阴私之事。 尽管慌乱、恐惧、以及被约束在高天原的郁气等等,都不可能因为这短短几句话就彻底消失。但至少此时此刻,因为三郎揭露出天照真容而导致的恐慌,其中绝大部分的恐慌都已经被天照的态度抚平。在场的无论是神明还是神器,都俯首恭听天照的叙述。 除了德川家康在听之前还松了一大口气,出神感叹了一下不愧是信长公—— 果然在争霸天下的时候不是白和将军还有天皇打交道的呢!如此冒犯都没被怪罪,这就是信长公的实力所在啊! 第115章 在高天原的第四天 德川家康这种毕竟还是独一份的——而且随着神器被驱逐离场, 只剩下神明和三郎后,饶是粉丝如德川家康也不得不将全部心神放在了天照要讲的事情上。 貌如孩童的神明将一切娓娓道来,伴着那稚嫩的童音毫无感情般的陈述, 所有的杂音都不知不觉消失殆尽, 越发显得高天原空旷寂寥。 尽管时间溯行军是和三郎打过无数次交道的老对手了,但对于这些神明而言,尚是个新鲜的名称。对神明的信仰既然在人间盛行,那么对妖魔的畏惧自然同样地会上涨——这个国度仿佛天然就是易于诞生神明与妖魔的土地,无论是弱小的神明还是强大的妖魔都不少见。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高天原有毘沙门天这类专门会去人间斩杀妖魔的神明,但却在这之前都没有谁知道时间溯行军。 时之政府聘任审神者,以审神者的灵力点化刀剑, 使之成为付丧神。 而与时之政府对立的那一方人,同样以灵力给予刀剑灵光, 使之吸纳污秽, 成为“时间溯行军”。 这样的“溯行军”本就是妖魔,只要它们没有明显表现出被人控制的倾向, 就算出现再多也不足为奇——因为这世界上的杀戮与纷争实在是太多了!即使只是某个人的怨愤也能附在刀剑上, 使之成为妖刀,何况对于神明而言时间似乎总是一成不变、人间仿佛永远处于战乱! 因此, 无论是时间溯行军潜入这个世界, 还是他们妄图改变历史这件事, 一切明明早都映在神明眼中,却所有人都无知无觉。 而等世界运转的齿轮真的再也无法转动、终于被天照所查的时候……一切,也已经是以神明之力也难以将之拉回正轨的地步。 并不是受伤导致换代, 而是就和虚的诞生一样、就和检非违使的出现一样、就和酿造了三郎穿越成“织田信长”的奇迹一样——这个世界想要自救,因此用尽了手段。但是历史崩溃得太快, 历史人物被刺杀、被掠走得太多,世界已经没有余力,只能牺牲身上的血肉,饮鸩止渴地去榨取自救的能量。 人是它的一部分,神明也是它的一部分。 从这个国家建国时就已经成为了最高的神明、三贵子中的高天原之主、太阳的化身,天照大御神*—— 若是世界都可能不复存在,那这等神明也不过是用以献祭的人柱。 如果没有天照的换代,那么即使高天原中所有神明都死去一次,也不一定能多延续几天这个世界的生命。但同样的,只要历史的崩溃还在继续,只要世界的齿轮仍在崩坏,天照不管牺牲多少次都无法填补世界继续运转的能量缺口,无论是这位太阳神还是如今在高天原上的所有神明,终将被这个世界吞噬殆尽。 第181章 神的时代已经过去,比起仍能记叙历史的人,他们这种存在对世界而言,孰轻孰重简直一目了然。 而神明消失后,人的灭亡又是如此近在咫尺。 所以,为了拯救世界,也为了自救—— 如果人间的秩序已经崩溃,历史的路线已经被斩断。那就在高天原上复刻人间应有的秩序,以神明的行动顶替人类的行动,让世界误以为“历史”回到正轨、并就此自欺欺人地继续旋转下去。天照是天皇也是将军,神明是公家、武家也是将军的家老。因此日日“上朝”、日日“军议”,即使世界还需要一次“幕府的换代”,高天原的诸神也能如此上演! 这就是为何“神明不下高天原”。 因为在行使这种自救之法的时候,就注定他们要随时开演,化身为秩序中的某一个角色,与天照一同分担成为人柱的压力。也多亏了他们一直到现在尽管无知无觉、却都遵循着天照的指令去做,这种秩序无声地反哺了现世,人间才会在天人入侵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又微妙地吻合上些许本应有的历史路线。 而令人遗憾的是……欺骗的把戏,是不可能永远维持下去的。 人与神相比,性命实在是太短暂了。德川茂茂已经处于政治乱局倾轧之中,走错一步就是死路一条。而他没有按照历史中的死期死亡,代表历史的进一步崩溃,高天原必会成为世界茍延残喘下的牺牲品与营养品。 而如果德川茂茂以历史中的死期死亡,代表着扮演了这一角色(哪怕是双重角色)的天照也必然要对应地再死一次,否则以高天原秩序取代人间秩序的行动就会出现误差。 选哪种都无非是死得快慢的区别。好在,天照得知“时间溯行军”这一名字的缘由,正是时之政府请求为刀剑男士建立神籍、将之从“付丧神”*变为“神”—— 神明是不可能离开这片维系自身存在、也在吞噬自身存在的土地的。但是人类可以,根基在时之政府的刀剑男士也可以。 这是仅此一次的,德川茂茂和天照共有的求救机会。 别说三郎是送供奉了,就算他再无礼一些,天照都会忍让下去(会不会秋后算账就不一定了)。但高天原此刻其他神明的配合又完全是建立在天照的高压下,如果天照露出了宽容一面恐怕马上就会被反噬……被三郎揭破了孩子的真容,不管之前将这等秘事隐瞒得多严实,此时此刻,天照也只能和盘托出。 能够换代、仿佛能永远存活下去的神明也有死亡的一天……这样的事,谁能想得到呢? 而天照的苦苦支撑是有尽头的,藤崎的想法却说不定能一劳永逸——这么一来,世界或许能得以幸存,但神明从此就要位于人类之下,从被世界吸干变成因信仰丧失而消失。这样的发展,恐怕是神明更加想不到的吧? 倒是没有在这个时候突发奇想拱火(也可能是字数太多导致并没有记住藤崎的理念),三郎即使听完了这种人类不应该知道的神明之事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四周的神明们还处于震惊中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倒是完全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也完全没有顾忌地开口了: “说完了吗?我可以出发了吗?” “虽然我没怎么听明白,不过你说的这些话我是可以带到的——大概。” 天照仍然是那张欠缺情绪的、人偶一样的脸,淡淡道: “那便托付于汝了。” 第116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一天 尽管天照交托得实在认真, 但这事实属三郎并没有怎么意识到重要性的插曲——这个男人在某些事情上总会透露出些让人胆寒的不近人情。对于天照而言如同达摩克里斯之剑的换代一事,对三郎来说也只是让他清楚这个世界尚有多少能茍延残喘的时间。 他也确实只需要知道时间就够了—— 无论是对于藤崎,还是对于被追杀的德川茂茂, 时间才是影响他们的唯一关键!! 因此, 在三郎应下之后,无尽的神力从尚嫌幼小的神明周身溢出,本就苍白的神明周围变得越来越亮,如同融化在了光里。而后物极必反、暗色一点点从中间弥漫而出,宇宙的模样自此时揭开一角—— 星辰变幻,光线倒转。 这是比利用平贺源外制作的机器更加奇幻的体验。只有在书籍中看到的无数星系惊人地出现在了眼前,但这教科书似的星空只眨眼就在视野内扭曲,无论是荧光般的光点、还是天照身上那些发散的光线, 均像是被远处无形的洞穴吸引而入,铺就成光的洪流, 裹挟着他们一行人挤压进最为尖锐的尽头。 等这瞬息之间璀璨起来的四周又渐渐暗下去, 他们的眼前已经不是混乱肮脏的江户街道、也不是洁净空旷的高天原,而是更加具有历史气息、略有些寂寥的日式庭院。 池塘里的惊鹿蓄满了水, 伴着流水之声, 竹筒尾端啪地打在岩石上。 与三郎同行的人略有些诧异地询问道:“这里就是时之政府?” 三郎:“不知道啊。” “为了去时之政府折腾了我们这么久结果连这个都不知道嘛?!给你发了那么多钱的时之政府要哭的吧?!” 面对这种吐槽,已经从“将军の希望”晋升为“天照の希望”的三郎非常地理直气壮:“因为我之前都在争霸天下, 只在这里待了几天而已——” 第182章 说着, 他蹲下身, 盯着池塘里泛出一点点涟漪的干净水面,顺手捞了一把冰凉的池水:“不过这里和小光上次出现的背景有点像,应该就是了。” 池塘的水、庭院的风, 都在这一刻停顿了。 紧接着池水剧烈震动起来,无数水珠从颤抖的水面上弹出再坠落。砌在边缘的砖石左右磕碰, 青苔如同有意识一样从攀援着的石块上褪下。原本的日式庭院已经是风景优美了——树木茂密、樱花烂漫、游廊整洁,但随着那点水般的一触,一切就像是被翻新的照片一样,所有的色彩都变得更加鲜艳明亮。 风后知后觉地吹过来,草叶簌簌作响。 在三郎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已经有踏踏的脚步声传来——不是因为脚步太重,而是来的人太多。发色各异、服装各异的美男子们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出现在了游廊转角,前面的人还没收住冲势,后面的人已经压了上来。只是比起漫画化的一个人带翻一群人的多米诺骨牌,这些人显然有更加矫健敏捷的身手,和在看到三郎后短暂往后放了放的同僚情。 或跃过或绕过,像是只一眨眼间,这群人就近在眼前。 为首的短发青年充分发挥了长腿的优势,脚下生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急切与速度。没有穿鞋的闲暇,也没有犹豫的停顿——青年完全不顾忌其他人的眼光,从游廊边缘跳下来、踩着草与碎石小路抵达目的地后,就干脆地在还蹲在池塘边的三郎面前单膝而跪。 就如一个开关,所有人都停在他身后,同样下拜。 “您回来了。” 他的口吻就像是刚刚才平静下来的池水,平静、感动、与欣喜都在里面浅浅起伏。 “实在惭愧,让主上独自涉险……您不在的这段期间,本丸安然无恙,对溯行军也随时可以发起再战,总算不负所托。” “嗯,辛苦你了,长谷部。”三郎随意地朝青年挥了挥手,这才笃定地朝自己的同行者说道,“现在没错了,这里肯定是时之政府!” “现在才确认已经太迟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哪里输了,但是这个排场感觉自己输了!!” 三郎暂时没有理会同行者的吵嚷,只是继续对压切长谷部道:“小光呢?你们这么着急赶过来,小光应该也知道我回来了吧。” “是。”压切长谷部道,“明智先生因为是幽魂之身,又坚持不愿与时之政府中人缔结契约成为式神,在晴日里不能离开屋舍……您现在就要见他吗?还有您带来的同僚——” 直到这时,他才将目光分给了三郎同行之人——一个人已经躺在了地上两眼紧闭一声不吭,如果不是胸口还在稳定地起伏完全可以去冒充尸体,安详得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另一个则留着一头银色天然卷,一双死鱼眼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将企划不同、人物立绘精美程度天差地别的怨念写尽其中,迎着压切长谷部的目光完全没有形象包袱地挖鼻子挠脑壳。 压切长谷部:“……” 压切长谷部后仰窒息:“——所以主公你是没带付丧神就过来了吗?!” 别以为他们和三郎隔着时空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本丸里可是有刀账的!每个经三郎之手唤醒的刀剑付丧神都在上面清清楚楚,绝对不包括这两个画风都不同的人啊!! 这熟悉的乱来,这熟悉的心梗,果然是刚一个照面就打碎了所有的感动,让压切长谷部一秒就回到了还在三郎麾下被各种奇思妙想支使的充实时光,以致于相貌端正的付丧神脸色都有点发青。 “是啊。”三郎口吻轻松,“因为虽然我是想来找时之政府商量一下怎么帮忙啦——不过算一下的话,不管帮不帮得上忙,我好像都挺重要的?回不去茂茂那边的话,就干脆把太郎太刀他们留在那里了。” 压切长谷部:“就算这样!您孤身涉险也实在是太冒险了!就算是高天原借道……” “啊,而且还有,我觉得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小光一定也会提出来的。”三郎一如既往对于近侍的忠言充耳不闻,“所以我觉得就算这样直接过来也没关系——对吧小光?” 隔着几乎堵成了一道人墙的刀剑付丧神们,没有实体、甚至只能借助狐之助才能打开房门,伫立在门后阴影处的幽魂,在这一刻与三郎对上了视线。 好一会儿后,明智光秀才垂下眼,挫败般地屈起指节,扣了扣自己的额头。 “——真是没办法。” 他难得以这样无奈的口吻。虽然不管做什么行动,对于这个幽灵身体来说都没有实际意义,但明智光秀还是一侧身,朝内室伸出手做出邀请之状。 “您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那么,有关时之政府援助、以及目前时之政府势力分布一事,请您听我细说吧。” 第117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二天 既然三郎要和明智光秀详谈, 那么同行者自然就交给了压切长谷部去招待——时间才仅仅过去十几分钟,压切长谷部这可靠沉稳的初印象就已经被审神者祸害成了“操心过度的老妈子”。 虽然以审神者身上的种种意外情况来看,这完全怪不上压切长谷部操心过度……算了, 至少可靠这点是确实存在的。 屋外因为三郎的到来而阳光明媚, 但屋内却照顾着明智光秀的体质,摆放着几扇屏风,隔去了从和纸透出的光线。大概是因为知道屏风会遮盖光线导致昏暗,唯二的家具中的案几摆着一座烛台,依稀可以看到上面苍白的烛芯。 第183章 “好久不见——能看到你确实地活下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随着门关闭的轻响,屋内无疑更加昏暗。但随即,一簇青色的火苗在明智光秀的指尖凭空出现, 无声颤动,再被幽灵移到了蜡烛之上, 于是孤冷的、青色的光芒就慢慢扩散开来, 照亮了明智光秀柔和下来的神情。 “喔哦!好厉害!”三郎毫不意外地抓了重点——也可能是完全没抓住重点,赞叹出声, “幽灵原来还可以这么干吗!” “也只能做到这个——毕竟在身为人类的时候, 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死后也至多是让别人不至于连我身在何处都无法发现吧。” 明智光秀道。 “毕竟作为时之政府外聘的军师, 有时也需要和人打交道才能看出应当如何去做。” “说起这个, 我之前就想说了。”三郎恍然道, “你们这应该算是跳槽……退休?返聘?总之能在新的地方发光发热也很厉害嘛。我目前也不能回历史上去继续争霸天下……失业?!” “您说什么呢。” 没等三郎后知后觉于自己成为无业游民,明智光秀耸了耸肩,平静地给出了全新的回复。 “我与竹中先生的意志是一致的。如果一定要选择谁作为主公——三郎, 除了你之外再无他人。也是基于这种考虑,我们才会继续停留在这里, 并为时之政府出谋划策。” “时间溯行军对你格外敌视,而我并不相信时之政府对于审神者的珍视之论——如果是打算作为重要的资源来看待,那我必然要让这份资源(你)重要到无法作为诱饵的程度。” 他微微一笑。 “实在惭愧,由于我和竹中先生都是幽魂之身,刀剑付丧神容易被伪冒也无法站到人前代为行事。因此如果是在不伤害时之政府利益的前提下,论话事权的话,至多只能算争取到了三分之一。” 三郎:“不。不如说这个时候你们也过于沉重了。” 再度体会到家臣对自己那份沉重的期待,对这份努力不让主公失业的好意,三郎只能以欠缺表情的脸来响应。 “那也是因为有你的作为在先。而且就算是话事权,也并不能说是令那些人完全倒戈到这边……不过,既然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注定无法言和,那么任谁都应将这份意志贯彻下去才对。” 明智光秀淡淡一笑,与三郎一模一样的相貌里透出些毫无威胁力的温文来,并不居功地只将一些刀光剑影一掠而过。 “不管怎样,你想要帮助德川茂茂的意志我已知晓。只不过,德川茂茂的命数即是不在这时终结,也终有行至尽头的时候——” “嗯,我知道喔。”三郎平淡地回答道,“因为和我的时候不一样,茂茂属于要被打倒的那一方吧。虽然我也是有很多人想要来攻打我。” 虽然德川茂茂目前确实是被藤崎和虚追得不断逃亡,但是实际上,他此次被追杀只是因为这个将军的身份实在太适合被作为诱饵。 既能制造混乱酝酿秽气,又能引出高杉晋助和坂田银时淌入浑水。如果真的想要逃避的话,最简单的方式无疑就是德川茂茂直接放弃将军之位,向一桥喜喜叩首求饶。即使颜面上难看了一点,但看在幕府仍有忠于德川茂茂的势力的份上,一桥派也不可能对德川茂茂赶尽杀绝。 世界的存亡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德川茂茂只是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里最微小不过的一个人。天照需要德川茂茂按照历史去行动,可是有明智光秀取代三郎而死的例子在先,德川茂茂也可以选择假死,在真正的毁灭到来之前,都可以如此粉饰太平地存活下去—— 甚至,如果德川茂茂不想如此茍活。他的性命也完全可以依靠刀剑男士去保全了。 性命危险不是真正的危险的话,那么想要的到底的是什么? “之前我打仗的时候,也会有时间溯行军来干涉啦——不过这些都被长谷部他们带人排除掉了。所以我是靠自己打仗到了离天下差一步的程度,大概。” 三郎坦然道。 “但是换成茂茂的话,想做的还没有做,结果就被又是藤原(藤崎)、又是虚之类的干扰了,然后还有奇奇怪怪的外星人……果然很不公平对吧!” “我是觉得,茂茂自己也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干涉,他的想法也不一定能得到实施。但是实施失败,和因为奇怪的原因而完全没有实施的可能,果然还是两回事。” 不管是德川茂茂的想以将军的身份去改革,还是桂小太郎的攘夷之说,全部绕不开“天人”二字。 他们在和三郎相遇的时候就已经是有着自己想法的成年人,不管有没有三郎,他们都会按照自己的步调前进下去。即使属于他们的现实再魔幻、再不可理喻,也只有接受并且试着努力下去这唯一一条出路。因为现实是扭曲的,努力也就不得不随之扭曲,与荒谬可笑的现实一同变得荒谬可笑、毫无希望。 天人宛如扎根在地球上的一个毒瘤。即使知道只有铲除毒瘤才能大展拳脚,知道这个时代原本不应该与天人接轨,但这个毒瘤的存在又是如此坚固顽强,即使将自身燃至粉碎也无法驱逐。 天人的特权。天人的科技。 那些超出地球的时代太多的武器,让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即使是向世界展示出自己的信念,都必须要在这份阴影之下。 第184章 “只是帮茂茂逃脱的话,太郎太刀他们就够了。不过太郎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我也是。但毕竟也受了茂茂很多照顾——所以,有什么方法吗,小光?” 于是,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也完全不在乎天人到底影响了多少领域的某个人如此发问道。 在幽暗森冷的烛光里,眉眼都沉静下来的幽灵淡淡颔首。 “确实,那么这样一来也没办法用小打小闹的方式解决——从藤原(藤崎)那边,或者时间溯行军中,你想要选哪一个入手?” 他以与三郎异常相似的、坦然且镇定的口吻,对这异想天开般的询问做出了回答。 ……甚至交出了不止一份答卷。 第118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三天 坂田银时浑然不知这一刻表面上是三郎已经和他的移动大脑(家臣)接上了头、实际上是在高行动力上直接添加了高可行性, 四舍五入就是装备了能将理想化为现实的大杀器……虽然受害的只有天人,他一定会举双手双脚赞成,不过目前他还是正积极地要和压切长谷部转悠完整个本丸。 这与其说是好奇心发作, 不如说是突然直面一个和三郎一模一样的幽魂, 光是要控制自己不露怯就很难了不如先紧急撤退躲远一点…… 浑然不知坂田银时的想法是如此质朴,压切长谷部虽然也对于坂田银时这个火烧屁股般嗖嗖走远的迫切心态有些困惑,但在他作为近侍自然不可能对于主公带来的客人失礼。 不如说压切长谷部也很想问一问三郎这一段失联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别人口中问出来总觉得比三郎直接说要来得没这么心肌梗塞…… 一人一刃就这么目的完全不同但因为如上原因姑且维持了友好交流的表面状态。只除了一点——前往本丸的人类中剩下的那个两腿一蹬、与世无争的昏迷之人,由坂田银时不讲究地挖着鼻孔表示“只是晕机啊不对晕穿越啦”拒绝了刀剑男士们照顾的提议,并仿佛拖死狗般用一只手握着人家脚腕稳步前进,以这种一拖一的不讲究姿势生生将与压切长谷部的二人交流变成了三人世界。 ——考虑到这人是三郎带回来的,压切长谷部顿时对于自己主公这段期间的遭遇产生了些许不必要的忧虑。 不过, 他还是打起精神,认真尽责地向坂田银时挨个介绍本丸的建筑物及用处。 本丸既然是时之政府分配给审神者的住所, 而他们的审神者又是刚刚才回来, 自然不会有什么太个性化的景物或者建筑存在。甚至因为三郎的失联,锻刀所和存放刀装、复数刀刃的库房都是空空荡荡, 只有刀剑男士们各自居住的房间以及马棚、农田稍微有一点生活气息。 自三郎出现后就多次为狗大户的资产刺痛双眼、刚抵达这里时也因为这肉眼可见的大房子很难不说有点羡慕嫉妒恨, 坂田银时一边听压切长谷部介绍平时还要自己下地干活(畑当番)、一边数着又一个经过身边的刀剑男士,总算对于三郎在有钱之余背负的养家糊口的压力有了新的认识, 十分感同身受地唏嘘了一声:“看来也不容易啊——” 恰在此时, 一只毛绒绒的狐狸从拐角窜了出来。 狐狸对于坂田银时而言还是新角色, 脸上用红色的颜料绘着图案,颇有种式神的既视感。它的肉垫连着踏了踏就缓住了冲势,歪着脑袋对长谷部口吐人言道:“恰好要来找你, 近侍先生。时之政府本日的军备已经送到了,请点清签收。” 压切长谷部蹙眉道:“还是一天送一次吗……这么看来前方战况还是不太乐观。我正受主命待客, 狐之助你交给一期点清入库,然后让他写函将主公回来的消息告知竹中先生吧。” 狐之助原本还垂着的尾巴立刻精神地竖了起来,毛蓬蓬地摆来摆去:“信长公终于回来了吗!好的,我现在就去!” 这对话并无任何不妥,然而久经打击的坂田银时敏感地意识到了些许即将被狗大户背刺不妙……带着还没有彻底消失的感同身受,他谨慎地凑近了压切长谷部,悄咪咪发问道:“你们这里还发军备?是什么?” 压切长谷部有一瞬的诧异,不过出于对主公的信任,再加上除了刀剑男士以外别人拿着也没用的实际原因,他还是很坦诚地指了指远处的一排屋子:“从这边到这边,是存放小判的库房。从这边到那边、那边到那里,还有那里,是存放玉刚、砥石、木炭的,那一间就是单纯的杂物……坂田先生?” 坂田银时双眼放空:“那里的物资全都是放小判的。” 压切长谷部:“是的?” 坂田银时目光涣散:“全都是,放满了小判。” 压切长谷部:“不,大概有一间只放了一半?” 坂田银时绷不住了,目露凶光,眼含血泪,发出了来自灵魂的响亮吶喊:“三郎你这个狗大户啊啊啊啊!!!!!!!!” …… 啊,看来织田家狗大户的设定今天也没有崩呢。(划掉) 这发自内心、直击心灵的吶喊让压切长谷部一时之间双耳嗡嗡作响,下意识地往一侧后仰来避开音波攻击。大概吶喊触发了什么buff——类似少年漫中唤醒友人的要么是拳头要么是嘴炮,被拖了一路都一脸安详的人总算晃了晃脑袋醒来了。 饶是一只脚还被坂田银时拽在手里,他也没怎么意识到现状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茫然又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我的脑袋好痛,为什么有肿起来一块……哈哈哈我掉发了?咦金时你怎么哭出血来了,哈哈哈哈哈我们走错路到地狱了吗?” 第185章 作为让人脑袋肿的罪魁祸首,坂田银时一脸阴郁地松开手任由坂本辰马的腿砸回地上:“是啊,对我而言的地狱。狗大户什么的都去死吧,为了得到财产重新分配的机会,是时候考虑颠覆江户了……” 坂本辰马:“啊哈哈哈,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金时!你想攘夷了吗?” “给我先记清楚别人名字啊混蛋!!”坂田银时暴怒地把坂本辰马的脑袋往草地上按,“我可不是为了感受狗大户在哪里都是狗大户才跑过来的!!” 坂本辰马即使被压着也还是一脸不明所以的傻笑:“狗大户?哪里有狗大户?四郎呢?先我们一步过三途川了吗?” “还有时之政府——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时之政府,是有人在我旁边说梦话吗?” “是我说的。”被这意外的一幕吓了一跳、一溜烟跑到长谷部后面的狐之助探出脑袋,很可爱地吸了吸鼻子,“您是其他本丸的审神者吗?” “不是,这是主公带来的客人。”没等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作答,压切长谷部已经蹙眉响应道。 他落向两位来客身上的目光虽然并未升起敌意,却显然要比之前和坂田银时介绍本丸时锐利得多。 “你们是为时之政府而来的?主公遭遇了时间溯行军吗?” 第119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四天 虽然压切长谷部这边和三郎那边都在讨论时间溯行军的事, 然而两边的发展方向有根本性的不同——压切长谷部是纯粹地担心主公遭遇危机,他和坂田银时的对话基本就属于“如何靠自带滤镜让我亲爱的审神者大人带来的江户来客无力吐槽”的搞笑篇章;而三郎那边则已经和明智光秀一路探讨到了如何攻打时间溯行军大本营,一旦换成如此庞大的敌人, 连藤崎这种基本每次事件都有出手的人也只能算是中前期的小boss…… 由此可见, 这个分裂的画风一时半会是没得救了。 被生活摔打着过了人生中绝大多数时光的坂田银时乍然遇见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甚至因为审神者的不靠谱隐隐有些操心过度的角色,整个人除了满头问号还是满头问号,本应因为压切长谷部这种发自内心对三郎的担忧爱戴而软化共情的内心,也因为近距离接触过三郎、外加压切长谷部的外貌怎么看都没办法套入老妈,最终放弃了出演被感动的角色,连被三郎出乎意料的财力再度唤起的对狗大户的羡慕嫉妒恨都被浇熄了。 但压切长谷部先知道时间溯行军也不是没有好处。 三郎穿越到江户、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干脆就是江户本地人,因此他们都不清楚在星球之外、乃至时空之外的战况。单纯以战力来看,目前是大致能被分为三方——时之政府、时间溯行军以及检非违使。 其中时间溯行军是造就历史错乱这一困境的罪魁祸首自不用说。检非违使是星球为了自救而模拟了时间溯行军样貌产生的队伍, 无论是对时间溯行军还是对时之政府都会产生应激式的无差别攻击,也因无法沟通不可能成为任何一方的盟友。时之政府则一边主要攻击溯行军, 一边还要担心检非违使背刺……由此已经可以看见时之政府的一把辛酸泪了。 时间溯行军的上限是八亿四千万, 也就是说,它们是可以在这个上限内无限填补损耗的可怕敌人。而相比之下, 时之政府依靠的只有审神者和其召唤的付丧神(刀剑男士)。尽管刀剑男士可以多次出动, 灵力也天然能够压制溯行军的浊气,但仍然难以弥补人枫数上的劣势。 这就是为什么三郎会随身携带哆啦○梦的四维空间袋并且里面还有那么多硬通货——人数原本就有限, 每个审神者的重要程度自然直线上升, 更不用说三郎那个实打实争霸天下的经验和他附带的两个外挂大脑……啊不对是明智光秀和竹中半兵卫两个已经打入时之政府内部的外聘军师。光是织田信长其人本身, 就足以让时之政府想要竭力招募了。 随着时间溯行军近段时间以来改换了策略、疯狂开始“修正”历史,无数的时空都已错乱并逐步走向湮灭,坂田银时等人所在的星球也只是其中一个。这些星球、时空对比浩瀚的宇宙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 但一旦任其发展,一切都必将走向不可挽回的毁灭。在这种严峻的局势下, 时之政府不得不大力向审神者下发战略资源,并且开始通过式神“狐之助”在一些特定的反击战时对各个本丸发出战斗指令。 三郎这个本丸由于审神者本人因为穿越跑没了影,除了战略资源照常下发以外,基本是处于代替只有灵魂的明智光秀与竹中半兵卫进行文书工作、近身护卫、并且参与统筹部署一些实时遇敌的反击策略的状态。简而言之,干的都是些不出门、且不是付丧神理论上的正事的事儿。 正因为这个本丸所接手的事情是如此之杂,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所述的一切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传达给时之政府的高层。通谋之类的嫌疑还未产生就已经被洗刷,甚至省略了三郎和明智光秀密谈后还要额外去找时之政府的时间——时之政府非常主动地已经送上了联络面谈的请求,只要本丸的话事者首肯,便可以在时之政府的主办事处见面。 这对刀剑男士们而言属于已经习惯的反馈效率——毕竟时之政府和时间溯行军都有能够跳转时空入侵历史的机械道具,如果不快一点,分毫的偏差可能直接改变结局。但对于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来说,就实属按了加速键般的意外之喜了。 第186章 白毛天然卷的男人疲惫地倒在本丸的草地上——很难说不是因为说话过多外加压切长谷部对于三郎的盲目信任而身心俱疲。 比起幻想中的一些脑袋上贴着“时之政府”字样的马赛克高层颐指气使、磨磨蹭蹭(实属从幕府那边得来的刻板印象了),反而是因为三郎和明智光秀的密谈尚未结束而多了一点准备时间的坂田银时毫不客气辣手摧草,叼着草叶漫无目的地瞅着天空上漂浮的絮云。 好一会儿他才“噗”地吹飞嘴里的草叶,嘟嘟囔囔地抱怨道:“……搞什么,这么快就重视起来怪不习惯的。搞得好像银桑我不是来求救而是当面把底裤炫耀给别人看了一样。” 坐在他旁边的坂本辰马的脸色比起晕过去之前要好上很多,虽然本人还是露着没有头脑般的心大笑容,闻言也只是没有轻重地拍了拍坂田银时,爽快道:“这不是很好吗!想要求援当然前提是要成为朋友,只有成为朋友才会伸出援手、伸出援手就意味已经成了朋友——既然这样,不管是底裤还是其他什么当然都可以坦诚交流嘛啊哈哈哈!你也想看吗金时?” 被坂本辰马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暗自报仇地拍了好几下肚子,坂田银时青着脸攥住坂本辰马的手腕,啪地直接把人甩飞出去:“谁要看那种东西,你多少叫对一次名字啊!” 伴着坂本辰马啪地落水声——这种程度的打闹对于这两个男人完全属于日常互动范围内,坂田银时重新躺了回去:“反正银桑我对于这种走在路上啪地一下就遇到好心的老爷爷要给我二十两金子付房租之类的好事……” “啊哈哈哈,白日梦吗?” “是啊,虽然做着很爽但是梦就是梦吧。”坂田银时道。 “但是我还是毛遂自荐过来了。”纵然被如此打击,坂本辰马那副乐观的笑容也没有减损,湿哒哒地从池塘里爬出来,又走回了坂田银时身边,水珠甩啊甩地落了坂田银时满脸,“金时你来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谁知道呢。”坂田银时不以为意道,“可能是不小心看了下未来的发展觉得还蛮和平的,也可能是反正待在那里也是一无所知还不如出来看看……老师不是老师这种坏事都已经遇见过了,世界也要毁灭了,那再怎么做也不会变得更烂了?” “反正拯救世界的男主角这种角色在jump里也都属于十六岁以下特供啦!” 第120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五天 不管坂田银时再怎么露出一副想摆烂的脸, 他来都来了必然不可能是真的摆烂——基于此种原因,在吐槽完救世主的普遍年龄线后,超龄的坂田银时和超龄的坂本辰马还是成功和终于谈完、超龄加倍的三郎等人汇合, 一起前往时之政府总部。 到达本丸时的便不是什么常规方式, 去往总部更不可能需要他们长途跋涉。只不过穿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三郎居功甚伟),他们也无心去品味时之政府的科技如何如何,反而是时之政府总部朴素的外表相较之下带来的惊讶与沉重要更多一点。 虽然没有和三郎明说过,但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也是上过战场的人。越朴素也就代表东西越少,遇到危险越容易迅速搬离。这几乎是比旁人的介绍或者纸面上的信息更来得明显的、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战况如何的说明了。 而比起他们,时之政府的人也更多地注意到三郎那边。这自然是因为三郎是审神者…… “信长公!您能平安无事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物资还够用吗?之前下发的只有基础物资,明智先生和竹中先生的意思都是他们的佣金您代为收取就好!” “时间溯行军又在行动了,您这次有什么计划吗?” ……才怪啊!!哪个审神者会有这种待遇!这根本不是员工来总部交策划, 而是总裁来总部巡视吧!! 可恶这个男人的人设到底写了什么啊,这也太让人嫉妒了吧可恶!! 眼看坂田银时又要为三郎这不同寻常的欢迎仪式红了眼睛, 蠢蠢欲动想要抽出洞爷湖, 抽脑袋再塞胶囊*好让这个快到半百的审神者感受一下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然而坂本辰马摇摇晃晃地抱住了他——并不是感觉到了同伴的杀气,而是二次晕穿越随机找了个幸运儿吐了吐。 吐了, 吐。 ……虽然这个发展完全不在坂田银时预料的初次见面中, 但凭着被晕穿越导致的呕吐溅到的、狂暴表现,他们还是成功地将时之政府的注意力拉到了自己身上。 就是怎么看都有种不如别被注意的绝望感就是了。 一切重新准备就绪——这里是指坂田银时重新打理好了自己, 坂本辰马也终于从眩晕中缓过来、顶着满头被揍出来的包无辜地哈哈大笑, 两个人重新入席。时之政府的官员们围着长桌, 神色倒是不见嫌弃,只是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温度: “你们前来的目的,我等已经知晓。” “但, 时间溯行军已经完全从你们的世界撤走了吧?这就代表它们已经达成了目的,你们所在的世界必定步入终结。如果是有具体的时代、具体的敌人, 我等还可一试。但是不知道敌人身在何方、历史究竟从何处开始谬误,我们是没有着手之处的。” 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坂田银时听到这里后,内心反而是一片平静。就像他刚刚才和坂本辰马吐槽的那样——平白无故的好事总是没那么容易发生。虽然他不知道时之政府到底是怎么运转、怎么战斗的,但是有些最基本的东西,就算是他这种学渣也能领会。 第187章 他和三郎或许是朋友,但他和时之政府一定是彻底的陌生人。 地球的资源已经被天人们侵蚀大半,如果是要廉价的劳动力那又和天人在时没什么两样……朋友之间可以相互帮忙,陌生人之间就只能靠利益互换。可惜的是,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点亮和人互换利益的口遁细胞。 不是自己擅长的地方,坂田银时自然地保持了沉默,改为由坂本辰马热情地又开始啊哈哈哈地笑起来: “哦,原来还有这回事呢!说实话我完全不了解你们这里是干什么的呢啊哈哈哈!” “——但是,我还是来了。” 虽然又是吐又是傻笑得,但坂本辰马面容端正,当那种纯粹的笑意稍稍淡去后,认真的气质就开始冒出来,给予他一种别样的可靠。 “我也没抱着一定会被帮忙的想法。但是一旦被同意帮忙了,如果卡在下一步岂不是很糟糕吗——就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我才用救命恩人的身份蹭车到这里来。如果不是地球、而是宇宙出了问题,那么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得上我。在离开地球的那一刻直到现在……” “所有穿梭过的星球、所有走过的航路,我都记得清楚。只要你们需要,我便愿意全心全意、提供我能提供的所有帮助。” “但是啊……啊哈哈哈,结果是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呢!我们不会放弃自己的世界,但是一切的根源在哪,作为受害者不能知道吗?” 就是这样。 毫无头脑的说话,话题简直是两句就要换一个,但是坂田银时知道身边这个笨蛋每句话都是说真的——就是这种不加保留、直接将信任拱手送上的热忱,才是这个男人的利器。 “不,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被质问又不像是质问,本身又不是相互敌对,即使是时之政府也很难生气起来,为首的官员只能口气平和地回应道,“只不过是为了信长公考虑——” 被突然点名的三郎:“啊?我吗?我无所谓哦。” 时之政府的官员:“……那么失礼了。实际上即使不是织田信长也注定会在历史长河里有别的人这么做,但是命运是织田信长,那么也无需矫饰。你们既然是被信长公带来的人,那我姑且认为你们对信长公足够信任。” “每个时代有自己的发展潮流。我等之前已经听明智先生报告过,你们的世界面临了天人入侵一事——天人对于人类的欺压,在人类尚未发展到能面临天外来客时,这是一种必然的结果。但是万千宇宙,既然有人类作为生物链顶端的,自然也可以有野兽作为生物链顶端、外星人作为生物链顶端……在外星人立于顶点的时候,去开拓殖民其他星球便是自然发展。为什么对于你们而言就是走向错误、甚至要迎来整个世界的灭顶之灾?”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你们是‘历史’。” “看上去你们的人生是连续的,其实不然——你们每个人都是被切成‘片’的。每个决定都固定在帧里,今天选择了这条路出行,便续接下一个‘走了这条路’的帧。今天选择了坐车,便续接下一个‘坐车’的方块。如果人生是一场动画,你们的人生从未延续过,只是从这一帧跳到了下一帧,无数的帧连着翻动,人就好像也跟着在动。每一帧的剧情早已固定,只是制作者是自己,因此能做的只有在固定的帧中挑选一个、下一批接着再挑一个……如此继续。” “你们如此,我也如此。所谓‘帧’便是平行世界,挑了一个再一个的行动……姑且能被看做时间轴吧。” “而现在,你们的帧并不是一路都挑到了比较差的那一拨,而是有人把其他帧混到里面,画面长短都不一样,自然不可能剪切出什么合格的成品——所以这一卷动画胶带会刮伤播放器、连着播放器一起报废。” “——这便是,世界毁灭了。” 第121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六天 大概是由于一直都是在各种奇奇怪怪的事件和画风里反复横跳, 对于时之政府这一解释,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竟然出乎意料地接收良好。 而时之政府也不仅止于介绍世界观——在这两个人没有提出疑问后,他很自然而然地就继续说了下去:“帧不会凭空而来, 既然是将别的帧插入, 那就必定有其他胶带受损。如果放任下去,万千宇宙的‘胶带’都会缠绕在一起、无力运转。幕后之人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一刻。” “只有所有的胶卷都被剪开打乱,他才能以自己的心意将之拼接起来。破坏历史、影响现世,无论是怎样复杂的理论,终归也不过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目的罢了。” 坂田银时的手指动了动,触到木刀洞爷湖略有些冷的刀柄上,辨不清神色地说道:“那么幕后之人……” 三郎即答:“是我喔!啊不对……应该是织田信长?” 坂田银时条件反射地飞起一刀,啪地戳破了三郎远处的拉门和纸, 骂骂咧咧道:“别在这个时候乱抛设定!为什么你会比我还懂怎么破坏气氛,同化了吗?根本不是我们同化了你是你自己就这副德性吧!穿越就已经够时髦的了, 还要加反派设定是想抢多少人气啊!” 对于三郎这样坦然无畏的表现, 明智光秀和另一位愿意上交佣金、感天动地主臣情的竹中先生都早有预料,沉默地坐在原处。反而是时之政府的官员们无语凝噎、以手扶额, 纵使胃疼也只能接着三郎的话继续下去: 第188章 “没错——正是‘织田信长’。或者说, 那才是历史中的织田信长。关于信长公(指三郎)的一切遭遇也要由此说起。” “你们既然知晓信长公是穿越,应当也知道他原本并非战国时期的人。” “这么说吧——某一日, 历史上本应死于本能寺之变的‘织田信长’突然发出这般疑问, ‘我为何非要身死于此?若得天下的天命不在我, 我难道就要顺应吗’!” “但是,正如之前所说。平行世界是存在的,既然有织田信长死于本能寺这种‘帧’, 必然也会有织田信长度过本能寺、取得天下这种‘帧’。若事情进展到这里,也不过是预示到自身可能有的宿命、改变结局的剧目罢了。” “然而, 那位‘织田信长’并不满意。” “既然有战胜的结局,就必然有战败的结局。既然有男性的信长,就必然有女性的信长。但是他不认同这一切——既然是‘信长’,那就应当站到战胜者的地位。既然他看到了更高的东西,纵然只是虚幻的天命,他也要站到那上面去。既然他只认可‘自己’是织田信长,那么除此之外的、所有的织田信长就都是伪物……便皆要随他心意、碾成尘土才行。” “——我等,并不知道那位‘织田信长’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在我等终于知晓,时间溯行军的总大将是‘织田信长’时,时之政府已经建立数年,已有世界因他而走向灭亡。而他曾经留下的痕迹……他以一己之力脱离自己所在的世界,甚至接二连三地带走了历史中的人物。对世界而言,重要的人员缺位犹如齿轮碎裂无法运转,于是它急需人来顶替‘织田信长’这一位置。” “于是,明智先生诞生了。又因为缺位的历史人物不止一个,信长公(指三郎)也穿越了。至此,一切重新开始,以他们的意志去选择道路,接二连三地不断翻开下一帧,直至翻完本能寺之变那一夜。” “最终,他们所塑造的历史,已经覆盖了曾经断裂的、我等已经无从考证的历史。世界自此安定。” “这份安定能维持的时间,或许又只持续到,抱着修改历史的目的而出现时间溯行军前来入侵的那一刻。” 三郎和时间溯行军的“织田信长”毫无疑问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能做出一样的举动、迎来一样的本能寺之变,或许也在说明他们性格中存在某些相似的部分。在这种严肃且残酷的战局下,要强求所有人都将三郎与“织田信长”看成毫无关联,无疑也是不可能的事。 因此时之政府的官员只能以尽可能中立的口吻,将一切徐徐道来。 他最终总结道:“因此,你们所遭遇的困局,我等无能为力。要将历史整个覆盖一遍,这超出了时之政府的能力,是只属于世界的自救措施——若要问我等能做什么,大概也只有派遣一些人过去,将有能力召唤刀剑男士的人吸纳为审神者。甚至并不是因为我等不愿意多加帮忙,而是处于战时,本丸里的灵力已经是固定的适合刀剑男士调整状态的密度水平,不适格的人无法生存下去。而投入其他的世界,也无非是重复和时间溯行军一样的破坏世界之事。” 但白色卷毛的青年并没有出现什么负面的情绪——他哼哧哼哧地把自己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木刀又捡了回来,像是当立柱般地一手持着撑住自己懒懒散散的身体,甚至连死鱼眼都恢复到了全无杀伤力的、过于淡定以致于让人有点火大的状态。 “所以呢?因为很难所以没办法帮上我们这边?还是因为反正要毁灭了所以干脆你们先集中对付大boss?” 他淡淡地道。 “别说傻话了——我边上这个笨蛋一开始就说过,我们可不是抱着能天上掉馅饼的想法来拉援军的。” “你们有什么话,我听到了。但是那边是我的国家,就算老妈老年痴呆了也没有丢下不管的道理。我现在还在这里,我之所以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们科普这些——我说,三郎你还没发话吧!” ……可笑吗? 大概是有一点可笑的吧。 时之政府在这之前都只是个存在于三郎口中的名词,甚至三郎本身都没有为之做出过评价。曾经的生活教给他们的,全部都是、完全依靠别人的善意的话就注定沦落为被欺凌的底层——坂本辰马是因为有足够的知识愿意提供帮助,那么坂田银时又是为什么跟着一起来呢? 大概是因为,还在地球的那些人全部都相信他——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一定会回来。 还有,不管旁人怎么说…… 他都死脑筋地只看自己想要看的事,直到最后一刻也去信任自己选择的人。 在坂田银时的注视下,先是被时之政府嘘寒问暖、再到后面积极帮助时之政府爆老底、就相貌而言完全不符合年龄的青年单手托腮,缓缓开口—— “我带他们过来这里,就是为了当同盟的。” 这间并不拥挤的室内,一时间好像只有三郎的声音在响。 “帮助茂茂?解决虚?还有对付时间溯行军?这些都太麻烦了啦。反正在我看来都是差不多的事情——既然世界还能自救的话(天照换代),那就在它没救之前解决掉一切就好了嘛。” 他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视线和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将自己的想法叙述出来: “既然时间溯行军都撤走了,银时那个世界、还有更多类似的世界,就都不在时间溯行军的关注范围了对吧?那就太好了!” 第189章 “——我,想要将他们作为奇袭军,突击时间溯行军的大本营。” 三郎的视线倏而落在了时之政府的官员们身上。纵使里面并没有什么情绪,但无形的压力仿佛在轻描淡写中已经沉沉地降了下来。不管他本人是否有意识到,这一刻的他都更贴近传说中的、被称为“第六天魔王”的形象。 说的话也是,如此惊奇大胆,又让人难以拒绝。 “那作为同盟的交换,时之政府总能帮忙让他们的世界多点时间、稍微剔除掉几……‘帧’,是这个吧?加油喔!” 第122章 在时之政府的第七天 尽管时之政府不可能当场就同意三郎的想法, 但在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的时候——不管是因为三郎那份举重若轻的魄力、还是因为这计划本身的魅力,都代表了事情大有可谈的余地。 坂本辰马当场打蛇随棍上,尽管这个人对时间溯行军一类的名词仅限于耳闻, 但他很勇地在一通鸡同鸭讲中匪夷所思地完成了信息互换, 已经开始拉扯起来到底需要多少物质和援军,且很合银时心意地重点问了问小判存货之类的事情…… 可惜的是因为审神者的小判主要是用在时之政府内部的“万屋”和刀剑男士们身上,属于完全内部消化,偶尔有外流的也是属于三郎这种意外走失不得不动用紧急物资所致,因此时之政府十动然拒地拒绝了撒钱的提议,表示会在整合出可行计划后再来商讨物资准备和是否需要提供经济援助。 那说到这个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可就不困了! 已经见识过三郎的财大气粗,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默契,不能说是不要脸但完全就是死缠烂打尤其是坂田银时战斗力此刻简直爆表——财大气粗·实际上直到现在只花了区区几枚小判·三郎反而退出了火力中心, 旁若无人地在桌边打起了哈欠。 这个发展其实也超出了明智光秀的预料——指完全没想到一到钱的事情上这两个人能打了鸡血的那种超出预料。他原本也在考虑太快将计划抛出是否会让时之政府的内部因此生疑,但看三郎带来的这两个人简直就是平时就能搞事的料子, 他也就暂时按下了过快的步伐, 也在沉默中撤离了言语的漩涡,换上竹中半兵卫不动声色地枫在双方的言语间悄然搅弄起浑水、已经开始为之后的提议做起铺垫。 他久违地坐在三郎身边, 纵使身躯透明, 那份从容宽和的微笑也像是生前一样。 “说起来,之前和小光说的都是江户的事。” 虽然是个被套用了诸多形容词在前面的织田信长——比如残暴、可怕、深不可测等等, 但三郎本质上仍然十分随性, 暂时被忽视了反而兴致勃勃地继续和明智光秀说起话来。 “我还回去看了归蝶喔!虽然只有一面啦。” “归蝶夫人吗……”明智光秀道, “她应该很想念你。” “不过不能继续见面也没办法。”三郎道,“然后也不能像溯行军弄坏历史的话……唔喔,等解决了溯行军的那个信长以后, 小光和我一起偷偷去吧!” ……即使已经习惯了三郎的奇思妙想,面对这种“我要带你去见我老婆同时四舍五入也算你老婆总之就是一起去见她”的提议, 明智光秀也不由得哑然。 他与归蝶在最早期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相处——毕竟一个联姻而来人生地不熟、一个又体弱多病终日卧床,而他在和三郎互换身份、日后更名为“明智光秀”之后,他更是有了自己的家庭,与归蝶彼此犹如陌生的老友、又或者熟悉的陌生人。如今再去回忆,与那位夫人之间印象最深的,反而是彼此对三郎方向不同、却如此类似的、愿将性命付上的重视。 然后,就是三郎这种毫不犹豫、毫不作伪、仿佛不含一丝污秽与质疑的赤子之心。 ……正因为三郎是这样的人。他才会身为死者,仍然不愿放弃尘世。 “我会把归蝶夫人吓到的吧。”明智光秀温和道,“而且我记得她不能看见刀剑男士——没有灵力,也看不见我才对。” “就算你这么说。”三郎直白道,“我也觉得要和你去看她才行。毕竟我也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嘛。而且总觉得小光没那么沉重了,归蝶却还是很沉重的样子——嗯,果然还是要去吧。” “那如果是你这么想,我也会寻找能被人看见的办法的。”明智光秀道,“而且,不管是为你而死这件事,还是成为你的家臣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能够重逢也好,就此错失阻隔于时空也好——” “三郎,只要你还活着,那么一切就还有意义。” “我想,归蝶夫人大概也是一样——重要的并非‘织田信长’,而是三郎你。” 在吵吵嚷嚷、坂田银时简直要跳上桌子脸红脖子粗地和时之政府的人互扯衣领的背景下,他们的说话声随时都会被淹没,坐着的身躯也随时会被已经被带成群魔乱舞的人的影子淹没。 但在暖色的灯光下,叨天之幸的、仍然活着的青年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无论是大而明亮的双眼,还是恰恰适中的体格,又或者毫无伤痕的手脚,都是从未变过的、与明智光秀在一起便容易被人错认的相似度。 可是除了相貌以外、除了生死以外,他们一个不被任何东西束缚的随性散漫、一个对心中信念纵死不悔的执着坚韧,是比相貌还要清晰深刻的、划分出两个人不同的东西。 第190章 明智光秀伸出自己已经半透明的手,虽然已经无法碰触,但他的神情温和得几乎像是人——那种勃勃的生命感奇迹般地从他无色的脸颊上透出来,并不是真的富有了生机,而是信念所致的错觉,哪怕那只手只是虚虚指向三郎的眉心。 “因为你还在这里。三郎。只要你还在。” “不管是我,还是夫人,就都不会被所谓沉重压垮。” 这简直像是无数次的交谈、无数次的表明心中信念的重演。 这一次,随性散漫的“织田信长”也只是单手撑着下巴,表情淡淡地应了下来。 “所以说,你们还是都很沉重嘛——我知道了。” “这一次,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只需要这句话就够了。 不管是刀剑男士也好,明智光秀也好,又或者是隔着几个座位的竹中。他们的神情几乎是如出一辙的轻松,又是如出一辙的信赖。 哪怕前路未卜,时间溯行军是较之历史更加不可估量的敌人。 第123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零八天 三郎那边的进度简直是快到飞起, 反观江户这边就有点不够看了——毕竟德川茂茂还在和一桥派就将军之位展开你追我逃的追逐战呢! 这个画风突然往正剧方向发展,一定是因为坂田银时跑到了其他世界……总之在送三郎等人成功登天(?)之后,按捺已久的真选组就迫不及待地发起了反击, 一边打着将军麾下的名号照常巡视, 一边针对一桥派的势力各种殴打、活像找茬的反派。 尽管目前谁都知晓,天导众才是挑起矛盾的罪魁祸首,但可惜的是不管是见回组还是真选组,都无法触及到天导众、或其旗下天照院奈落众的位置,只能在明智光秀的授意下暂时忍耐,将一切都简化为茂茂与一桥派的势力之争。 当然一桥派也肯定不无辜——最开始是奈落众追杀德川茂茂没错,但这些刺杀的人手很快就也加入了一桥派。甚至在德川茂茂不得不四处逃亡的期间,一桥派还不停地向外放出茂茂和真选组与攘夷志士狼狈为奸的舆论。 ……然后毫不意外地完全没有人信哈哈哈! 因为桂小太郎他根本是无差别攻击!哪怕真选组现在是暂定的友方他也能连着真选组和一桥派一起炸!比起什么狼狈为奸, 这个人根本就像是个没头没脑掺和进来的搅屎棍啊!! 正因为江户这里的发展如此生草,所以当德川茂茂关于要求各藩捣毁藤崎那些压缩秽气的机器的手令寄到时, 绝大多数的藩主在一开始都没有轻举妄动。毕竟不管他们内心怎么想的, 在德川茂茂和一桥派斗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掺和进去无疑等于早早站了立场,实在是不明智。更别说德川茂茂之前不仅是作为天导众的傀儡, 还同时是作为伯父德川定定的傀儡——他将军的权力完全被定定把持着, 即使是定定死后也无法那么快收拢回来,因此响应他而去摧毁机器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然后几天后事态就开始改变了——虽然不一定立马下了摧毁的决定, 但是藩主们调查还是可以去调查的嘛! 像是藤崎这么人手有限、本人又控制欲强不想让别人染指自己的计划的家伙, 既然面妖又不可能用来向钢铁厂下订单, 那一切当然还是要藤崎自己去干啦!就算因为地方多、东西多,稍微借了一点虚的人手,然而不要忘了, 虚的下属第一人胧看藤崎很不顺眼啊!至今都将藤崎当成要欺骗虚的小人啊! 就这?让胧帮忙遮掩?那肯定是在开玩笑。 德川茂茂之前与天导众或奈落众的接触已经是少得可怜了,藩主们自然更少。因此他们一查出藤崎, 很自然地就得出了这样的结果: 啊,这不就是曾经和高杉晋助一起来意图袭击皇居,结果又翻脸捅了高杉晋助一刀的攘·夷·志·士藤崎嘛! ……没错,至今藤崎的名字还在通缉令上,并且是以攘夷志士的名义。 括号他并不是不能撤销通缉令,只是因为他原本已经和胧交恶(主要原因是胧的单方面偏见),干脆将通缉令一事作为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弱点向其暂时示弱,免得真的要做什么事的时候处处受阻。 既然是攘夷志士那就没事了——不管一桥派和德川茂茂所代表的幕府是如何你争我斗,这两方必定都是一致排斥会动摇他们统治的攘夷志士。因此一桥派完全不介意顺手把机器铲了,给仍然在上蹿下跳搅浑水的攘夷志士们一个教训(桂:???),德川茂茂这边的本来就是举双手同意帮忙更不用说,而那些摇摆不定的也完全不介意这么干、以便同时卖在抢将军位置的两派一个面子…… 惨。要说惨还是藤崎惨。 因为这种理由被毁了机器谁想得到啊!!哪怕他的身份只是个普通人,只要不是攘夷志士,估计都有一些藩主会顾虑藤崎会不会是一桥派的线人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啧啧啧,这可能就是命吧。 猝不及防被铲了机器,饶是已经存活多年、阅历惊人,藤崎在了解了这诡异的发展以后也不由得有了一种“这都可以?!”的无语。 好在他经历了想要向天报复却无望的数百年,就算事情过于离谱,也不会打击藤崎的信心。有了夜斗又有了愿意配合的虚,他几乎已经是处于人生中距离目标最近的时刻。因此,藤崎顺理成章地直接放弃了其他藩国的机器,反而又潜伏在了目前局势最为混乱的江户。 第191章 他的视角和那些藩主不同。在藤崎看来,会针对机器做出行动,无疑是虚身上的问题已经被人发现。 秽气确实是用于确定虚扩散的能量没错——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灵魂,而是一个浸染了阿尔塔纳、即使死后也能和这个星球连接的灵魂。但同时,他其实也在忌惮虚的自我意志。 没人会想要工具反水。 他对于夜斗和螭都太过了解,也一起以家人的名义度过了太过漫长的时光,因此自信能将他们掌握在手。但不管虚如何配合,他与藤崎接触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年而已,藤崎本性里的那一点多疑,是绝无可能因为虚口头上的应允就瓦解的。 所以秽气多好啊……不仅仅是将交易的进度摆在明面上,最主要的是,只有负面的情绪才能产生秽气啊。 原本就在百年内曾因身为异类被一次次迫害的虚、原本在作为“松阳”感受过些许人情但最终又被弟子一刀斩首的虚,如果始终被秽气缠绕,那么即使再出现什么奇迹一般的短暂的美好,也无法传达到虚环绕着憎恶之语的耳中吧。 夜斗不就是因为自以为被人接纳了,才会拖延甚至违背他作为父亲的命令、久久不肯回来吗? 光从这个角度看,秽气的存在仍然是必要的。但在其他藩国被铲除了生产秽气的源头后,他不得不做出虚身边的秽气也终有一天会被那些付丧神、又或者那个奇怪的卖药男人祛除的最坏假设。哪怕他心知虚与龙脉相关的特质必然会令人束手束脚,但他本人既然能掌握从黄泉数次归来的技术,又怎么能肯定世间一定没有那种不伤害到虚的祛除之法、一定不被那些人知道呢? ——所以。 他需要一个人去引开那些付丧神、引开那个卖药郎、甚至尽可能地引开在江户混战的三方的视线,为虚共鸣整个星球的龙脉、也为自己将更多秽气引入虚身边留出时间。 他同时也需要一件事去稳定他与虚的同盟,去稳定这个虚已经扩大了呼应龙脉的范围、但他却仅仅是出示了夜斗的才能,双方给出的筹码已经逐渐失衡的现状。 他还需要剔除掉夜斗多余天真的想法,让愚钝的夜斗再一次认清,不管遇到多少人类,能与这个野良神结缘并走到最后的、只有作为父亲的他以及神器。 “可以出来了哦,夜斗。” 恰巧的是,这三件事完全可以统合成为一件事。 在阴暗逼仄、藏匿着无数面妖的房间里,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乌发红唇、衣衫雪白的少女站在光中,朝着夜斗弯起了眼睛。 她简直像是带来希望的偶人。 “父亲大人说,要让夜斗去取走高杉晋助的性命、并且将之变为神器——要我跟着去吗?还是不要?” 如果不是带来了这样的命令的话。 “……会做到的吧?因为这是在不认识的高杉和认识的银时之中二选一。” “不要有心理负担哦。因为这是为了拯救此世——” ——不管原因为何,只要成功的话。 那么这个孩子(夜斗),就不可能再被那些人类(万事屋)接纳了。 第124章 在江户的一百零九天 这一定是万无一失的计谋。 神明如此强大, 但他们是天生没有黑白善恶、需要神器来指引道路、甚至一旦神器有了负罪感还会被神器刺伤的角色——在神明与神器之中,到底谁才是那个被使用的工具? 藤崎只不过是以“父亲”之名取代了神器的作用,指引夜斗走完了几百年的人生罢了。而普世的善恶无法束缚神明的话, 唯一驱使神明自己做出决定的便是“喜恶”。 即使这让藤崎本人尤为不快。 但没关系, 人的寿命就算再怎么延长也终究有限,那些与夜斗建立起关系的人终究会死。如果他能够完成自己的夙愿,那么夜斗或是螭,又或者他想要作为神器的高杉或虚,去处如何、是死是活也都无所谓—— “老爸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啊?” 因此当螭真的将夜斗带出来后,藤崎反而有一瞬的走神。 祸津神身上被面妖啃噬的伤口,那附近染上的“恙”已经被洗净淡去, 但依稀还有一些干涸的血渍留在上面。既不像是之前对着藤崎时头槌的愤怒、也不像是之前想跟着万事屋又要和他们见面时的束手束脚畏畏缩缩,在他面前的夜斗就像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熟人一样, 平静地这么向他问道。 ……他是因为什么, 才会追寻着这种庞大到几乎看不见希望的目标,如蝼蚁如虫鼠般生存至今呢? 想起来的时候仍然是如此疼痛。那种最初的动力, 和不管几次都无法习惯的死亡早已混合在了一起, 成为附生在他脊椎上的荆棘,随着他的呼吸一同生长。 他付出越多, 就越痛恨占据神佛之名的存在。如果天下间政权来来回回都只是在重复同样的统治、进行同样的掠夺, 那这个世间一定是从更加源头的地方开始朽坏。 他只是想要“修正”而已。 “你的胆子果然被养得很大了啊, 夜卜。”藤崎道,“比起这个,难道不应该先谢谢我帮你选了这条路吗?” 夜斗那种直白简单的提问戳不到他的痛处, 所以藤崎可以很轻松地露出和善灿烂、也同时被知名不具的诸多角色吐槽为“虚伪”“想吐”的笑容来。 “之前一直在做杀人的工作,现在已经不想这么做了吧?和万事屋的生活很愉快, 想要成为他们的伙伴吧?可以哦,爸爸我不是这么不讲人情的人。” 第192章 他说起这种话来简直和螭一模一样,也或者是螭的口吻原本就是从他这里学到的——只是,在他大方地做出允诺后,螭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下来,而藤崎本人的神情依然未变。 “所以不该和之前做个了结吗?放任不管的话所有人都会死,但是由你来的话,至少可以选择保护哪一边不是吗?” “这一次——我们是守护世界的‘正义的伙伴’。夜卜也期待很久了?哈哈,可以站在正义一方的滋味呢。不过,虽然我们已经这么熟了但是丑话果然还是要说在前头?你知道,爸爸我也有命名神器的能力吧?” 所以你带不回我要的神器的话。 ——我就要给你带来一名新的“野良”了。 —— 有了这双管齐下的威逼利诱下,夜斗会出现在高杉晋助的船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比起和真选组你来我往日渐变成友好切磋(用□□那种)的保守派攘夷志士,高杉为首的激进派显然要更加紧张严肃,即使上一次战争已经过去了数年,由高杉一手建立的鬼兵队也仍然保持着严苛的纪律。 但夜斗神奇就神奇在这个存在感。作为彼岸之人的神明,前脚和人搭话后脚就会被遗忘,哪怕是闹了矛盾只要稍微离开久一点也会变成陌路人,这几乎是此岸与彼岸天然的隔阂作祟。 因此他没有和人搭话、也没有弄出什么乱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和运送的货物一起上船,然后并不嚣张地走在靠近房间的边缘位置,只是把刀往袖子里藏了藏,就顺顺当当地没有被人发现,甚至大摇大摆地找到了高杉晋助的房间。 他对高杉晋助印象不深——但是,在首脑人物伤势未愈的情况下,还能在这艘船上有闲心弹三味线的,恐怕也不会有别人了。 已经没有掉头的道理,夜斗静静站在了高杉晋助的门前。 不成调子、随手拨就的弦声毫无折扣地传了出来。大概因为是质量很高的乐器所以断续的拨弦也清润动听。隔着开了一线的门扉,从那窄窄一点细缝里可以窥见里面闪着金蝶的、浓紫的衣衫正随着人的动作而轻轻抖动,蝴蝶似乎随时能挣脱而出。 即使门内门外不曾有过视线相触,里面也传来了极轻的一声磕碰声,随后从里面徐徐传出的男声口气平淡而笃定: “不知道哪里来的老鼠……把我当成下手的目标了吗?” 夜斗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苦于和高杉完全不熟悉而放弃了长篇大论,把刀当做拐杖一样撑在手里,挠了挠自己的脸道:“嗯、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啦。你要是不想出来对我来说也比较好——” 话音未落,那扇半掩的门已经被大力拉开。夜斗此行的目标就站在那里,仍然是身形清瘦、相貌俊秀,甚至因为伤重未愈而唇色惨白。但比起外表,他第一眼能被人所看到的,仍然是那种冰冷的、恶意的、狂犬般的气势。 灯光从高杉晋助的身后照过来,他浓紫的浴衣都被映出一层淡光的轮廓。而他的脸孔也就更加地沉没于屋外的黑暗中,身前几乎只有那一振被他徐徐抽出的刀刃是亮的,伴着他低沉的声音一起: “我可没被教过这样的待客之道——” 异变突生。 身着黑衣的奈落众犹如黑雨般从天而降,哒哒落在甲板上。而几乎就在他们落地的瞬间,房顶、夹道、地板们——一瞬间无数的枪口、无数的刀刃,也如凭空出现般对准了这群不速之客! “不过既然是恶客,那也无所谓了。” 高杉晋助继续道。 属于奈落众的飞船停在了上空。不是不想移动,而是它的四周已经被小型的飞船给包围。被它投放下去的奇袭暗杀者一样被高杉晋助的鬼兵队团团围住——不,不止是鬼兵队。之前曾经参与过将军演讲一事的攘夷志士、三郎留在这里的付丧神、甚至那位神神秘秘的卖药郎,都出现在了这里! 已经察觉到中计,奈落众很快就有人以对讲机要向上汇报——然而也是他拿出通讯工具的瞬间,飞驰的子弹已经将对讲机连同他的掌心血肉一并炸得粉碎。 高杉晋助仍然站在原地,但在那张清俊的脸上飞快地染上嗜血之色后,没有人会还记得他其实仍然重伤。那种尖锐的、狞恶的气息比起祸津神还要更加可怖,在刀完全出鞘后,他毫不迟疑地向前,主动迈入战场,厉声下令:“上!” 毫不犹豫,鬼兵队们齐齐杀入! 爆炸的火光与枪弹的鸣响接连不断地炸开,因为人数众多,刀刃的冷光也都变得错乱。血的腥气飞快地向外蔓延,猩红的液体很快就填满了甲板上木材拼接时的缝隙,延出长长一条血线。 离乱斗的中心只有一步之遥,但始终没有再往前的夜斗,他的手中还握着那一振曾被三郎赠予的妖刀。被血气牵引,妖刀也在鞘中不安地轻鸣着,但夜斗只是平静、珍重地将其紧拥入怀。 “我不会用你做这种事的。” 在这种时候,他抱着妖刀,只能如此低声许诺。 第125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天 如果要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夜斗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拜托,不要以为他是神明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好吗!他那个所谓的“老爸”藤崎真的是控制欲又强又难缠,想要甩开藤崎去做什么事真的很困难啊! 但姑且还是先追溯到数日之前。 第193章 大概是数百年来的愿望终于看到了些许成功的曙光, 藤崎对于夜斗也不再像以往一样放纵。尽管他的放纵其实也只是放任夜斗与预订的神器之银时友好相处、让夜斗和万事屋一起上房揭瓦啊不到处接委托干活, 且还时不时就要去盯梢一番……但对于藤崎来说,或许让重要的棋子暂时脱离自己的控制下,就已经是非常宽容乃至溺爱了。 而夜斗对于重新被管束的抗拒,就仿佛是所谓“溺爱”的恶果。 时间已经不多,由不得藤崎以漫长的时间去消磨夜斗对“父亲”生出的刺。所以藤崎改用警告、威胁等等手段自然也没什么稀奇的。这个挂着父子名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畸形的——并不是一方是人类、一方是神明导致的畸形,而是更加简单朴素的……占据了“父亲”这个名义的藤崎,根本就不知晓如何爱人。 不管是掠夺还是被掠夺,他都已经感受过太多, 因此可以面不改色地应对。所以他可以对夜斗说“人的寿命有限,要不要考虑将银时也变成神器”, 也会对螭说“其他的神器是必需的, 但是都只是消耗品罢了”。这些话里没有一点共情的成分,纯粹只是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去切入。 但是, 夜斗已经被其他人好好对待过了。 无论是送到手里的妖刀, 还是晚上会留给他的红豆年糕汤。那些没有任何锋芒的、温和无害的人情,就像是冬天的棉被、夏天的雪糕, 简直是一旦接触就让人控制不住地上瘾。就算眨眼就会被人忘记, 他作为万事屋的一员帮工时得到的感谢也实际存在过。就算有时落魄到要吃猫粮, 也是三人一神一狗一起分,没有人会在这时候把他踢开。 作为祸津神的神明,已经不想要再去挥刀斩人, 将耳朵串在绳上作为功劳了。 可是无论是藤崎还是螭,没有人会想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只要在一起就好、只要听话就好——不想在一起可以有面妖围堵着在一起、不想听话可以有威胁强令听话。他甚至对于藤崎是否又串联起了什么势力也一无所知, 只能在面妖的包围和驱赶下蹲在小巷子里,等待藤崎下令后再被引领去高杉的所在地。 他们这百年来的相伴,当真存在过一点真实的情谊吗? 要不然为什么他的“父亲”要支使他去做事的时候,连理由都不愿意给? ……谁来救救他。 人在困苦无助时尚且可以向神明求援,那神明身陷囹圄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人世间的善恶、杀人以外的技能,以前从来都没有人能来教过他。现在他已经能担任护卫、也会修房顶和铲胶水,但是如果始终握的是杀人的刀的话,这些技能到底还能留下多久—— “少年。” 然后,就像是有谁听到了他想法一样,两道高低不同的影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面妖像是狗一样狺狺狂吠,即使看不见它们,也不妨碍那种极恶的气息蔓延开来,像是臭水沟、烂了一半的垃圾、总之是任何倒人胃口的东西那样无形地将人逼退,只是碍于对方没有真的靠近过来才只是停留在蠢蠢欲动的攻击架势。 而那两个影子却顽固地立在那里,尽管为了逃避追捕而戴上了笠与披风,却没有任何恶徒的气势,连声音都带着些许的笑意。 “你是否为自己的现状感到不满?你是否还为人生道路犹豫不决,想要找到一份可靠的饭碗?” “没有关系!现在开业大酬宾!工作餐吃到饱,榻榻米随便睡,我们保证任务抽成不会超过95%!” 以这种一听就像是骗小孩的台词为开头,两个影子对着他掀起了笠,露出他熟悉的、和银时一脉相承的、既不矜持也不好看的、傻乎乎的笑容来。 “——不过,工资只有五元咯!” 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逐渐蔓上了眼角。面妖、刚刚还听到的威胁之类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在模糊的泪水里,夜斗只能跳着脚对这两个不学好的万事屋成员纠正道: “这种工资才招不到人啦!我可没这么廉价!” “不过还是大发慈悲帮忙就是了!谁让……你们,与吾(五)有缘(元)。*” 若是在这种时刻对夜斗提出请求,他大概真的什么都会干的吧。 但可惜的是,这两个狗狗祟祟过来的万事屋也是丢了个硬币,对着夜斗略略略地抬杠说反正就只有五元爱干不干,然后就隔着那一道距离,闲聊般地和他絮叨起了目前的情况。 藤崎从未告知过的,那些银时和三郎组队跑去了高天原、日光神社目前德川家康已经装都不装了天天跑下来吸收新知识(打call)、桂小太郎也想要有个付丧神于是每天对着自己的爱刀烧香……诸如此类的、重要与不重要混在一起的消息,统统由神乐和志村新八的口中传入了夜斗耳里。 然后,在黄昏的时刻逐步逼近、面妖身上涌动的秽气更加强烈的,他们能对话的最后一刻。 “——差不多就这些了。反正银酱回来之前,我作为万事屋的代理店长也只能勉为其难带着眼镜架打砸阿鲁。” “谁是代理店长啊!不要擅自给自己自封,而且不是你带着我打砸,是我在打杂你在打砸啊!”对于神乐面不改色的胡扯,志村新八不负众望地揭露了真相,然后才捂着心口冷静下来,重新以轻松的表情面对夜斗,“总之就是这样——虽然不知道银时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他一定会带着解决办法回到这里的。” 第194章 “夜斗也是——你的事情,我们帮不上忙,毕竟连看都看不到面妖……所以不用考虑太多,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是在一起生活一天、也不是一个星期——你可是和我们生活了整整一个月的、万事屋的编外成员。” “我们相信你的判断。如果真的搞砸了也没关系。反正……!” “银时/银酱一定会过来踹你屁股,然后大家一起扛啦!” 至于之后还有诸如“让三郎花钱买通别人”之类破坏气氛的险恶发言,这种就不用多说了。在这一天的夕阳下,夜斗只能看着两个朝着他挥手、然后去往他不知道的地方的身影,默默重新蹲了下去。 这一天超级糟糕,糟糕到他仿佛掉进了迷宫,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但是因为最后遇见了曾经相处过的人,于是这一天至少还有夕阳是美丽的。 见到了这么美丽的夕阳的他,眼泪都想要不停地落下。 他知道神乐和新八一定不知道藤崎要让他去做什么。他也知道以藤崎的作风,单单是自己的反抗根本起不到作用,无数他不知道的后手一定会接二连三地跟上。 但是,如果神明真的没有善恶、只有喜恶的话。 如果他真的能够像神乐和新八说的那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话。 “我不要再杀人了。至少不能用你杀人。” 他对着自己的妖刀笃定道。 “三郎把你送给我,不是让我去做这种事的。” 于是他在面妖们的凝视下,走入了电话亭。投入自己刚刚收获的五元硬币后,他没有犹豫就输入了号码,在仅有的一句话时间里说道: “我是夜斗,接下来要去找高杉。” 于是,在他浑浑噩噩、随着藤崎终于下达的命令混入了高杉晋助的船上、停在房间门口的时候,一切终究还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唯一记得的来自真选组副长的号码(被银时“借刀”后经常夺命连环call要求还刀),接电话的那方最终还是将讯息传递给了高杉晋助,反过来布置下了新的陷阱。 一切,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第126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一天 既然鬼兵队早有应对之策, 那么任天照院奈落众再怎么训练有素、实力出众,最终的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不消多时,奈落众已经被全部击垮, 空中原本用来隐蔽作战、投放兵力的飞船也被入侵, 哪怕示意失败的信号波在一瞬的闪烁后就已经传送完毕,拦截的时机转瞬即逝—— 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高杉晋助等人要的不是击溃这一次的袭击,也不是占领飞船乔装过关,而是更加直截了当地,将飞船上的行程图截取过来!袭击击溃了还会有下一次,乔装成友军可能被反过来截杀,但是唯有飞船的起点与落点,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搬运的! 甚至乎, 以天照院奈落众的轻视,大概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大胆到想要不加掩饰地发起进攻。 从二十年前天人入侵的时候开始, 这个星球就一直在接受新科技的洗礼。除了个别身体素质突出的, 以白刃去面对枪炮都是自寻死路。因此武士没落,幕府也沦为提线木偶。 但是, 那是二·十·年·前啊! 如果说科技降低了对使用者身体素质的要求, 那么人模拟之天人又会差什么!买卖也好,制造也好, 更新也好, 能获取新式武器的机会数不胜数!纵使这十几年都如此煎熬、犹如炼狱, 但是在历史中不过是弹指一挥。忍过了这段为跨越过科技鸿沟产生的阵痛后,人类反击的机会也只在无数个呼吸之间。 三郎从不觉得藤崎重要。因为只要溯行军的问题解决后,时代本身就能得到修复, 无论是神明还是世界本身都不会容许藤崎和虚作乱。 而明智光秀不觉得藤崎重要——则在于,藤崎的计划看似人员极少、难以策反, 但他能引动外界风云的最根本原因在于虚。虚的身上齐聚了天照院奈落和阿尔塔纳的双重身份,对于不知他真身的普通人和知道他本质的非普通人都能构成足够的压迫力。 既然面对的是一出狐假虎威,那着眼于“虎”才是正确之路不是吗? 不需要主动出击,在藤崎想要的两名“神器”身份水落石出之时,高杉晋助就是最天然的诱饵。也不需要挫败什么藤崎的阴谋,因为此行只需要斩断虚的臂膀。无需担心火力,因为坂本辰马的商队和高杉在太空牵来的线已经足以保证武器供应。更无需担心人员—— 因为即使不对外公布任何真相,激进派与保守派的攘夷志士、幕府的走狗、卖药之人、万事屋还有神明,都行动一致、步调统一,无声地聚集于此。 没有事先约定时间,没有事先得到地点,一切就绪的今夜便是向天照院奈落发起进攻之日。 空气中的硝烟气息已经被湿润的水汽冲淡。刚刚酣战过的高杉晋助没有在意衣服下仍包着绷带的伤口情况,自顾自地点着了烟草,徐徐的白烟便从烟斗的细口中漫出,薄纱般地扑在他衣间的金蝶上。 他脚下是潮湿的甲板。这种踏在水迹上、半阖起独眼的作态,让他显出一种十分矛盾的、兼具风流与矜稳的文弱。 但也只是片刻。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身后,那种始终咆哮的、要无差别摧毁自己与敌人的恶火便再度烧尽了他的脏腑。他单手举着烟斗,朝天嗤笑:“——这下倒是正合我意。我和那个人倒是合得来啊。” 第195章 制定这一战术的,当然只有不在这一时代却也不受现下乱局桎梏的明智光秀。 比起过程更看重结果,如尖刀一样斩断乱成一团的线团。如此酣畅淋漓、不顾后路般地决定应当攻击的方向,天然就带有让人热血沸腾的因子。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提出、也不论事后是否会给出解决方法、又或者事后是否会索取报酬—— 那种给予帮助仍然改不了的、作壁上观般的审视,那种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无法动摇的无动于衷,让高杉久违地感觉十分安宁。 只要不是渴求这个世界——哪怕他本身一直在嘶吼咆哮着毁掉这个世界,那这样的审视与距离感就在他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 身着紫底金蝶浴衣的青年再度半阖上眼,悠悠地从唇中吐出云般的细雾,随即手腕一歪,烟斗头轻快地磕出哒哒两声,还依稀闪着红光的灰烬便飘落下来,合着被从甲板上扫出、将血迹无限稀释过的水一起,融入更加宽广的水域中。 “走之前需要再打个招呼吗?”高杉晋助道,“和那位明智光秀。” “嗯、啊?应该不需要了。”回答他的是物吉贞宗,“毕竟‘不能什么事都拜托不了解情况的小光啦’,主公认为在这里的诸位肯定比他更加了解情况,也能及时做出判断。”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成明智先生所推测的模样,那也必然不是因为主公本身的主导,而是这里的人都想要这么做……主公是这么说的。” 高杉晋助只是嗤笑一声:“我可不觉得这事情上有谁能撇开关系。” 付丧神完全听命于三郎,而明智光秀能与他们联系,仰仗的恰是三郎留在此处的付丧神。 尽管这一次三郎远在世界之外,没有半点出席机会,但属于他的存在感仍然浓烈到无法让人忽视。不是什么感染人心、掀起旗帜的角色——至少在这个时代不是,也没有发展出自己的组织和人手,但是那种独有的“遣将”才能仍然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挥。 并非将人作为棋子,而是将之作为“将领”。 这其中的差别难以以一言概括,但他不是那种会早早就对人做出臆测的人,因此在吐尽了烟雾后,高杉晋助也只是对着其他人干脆利落地翘了翘烟杆: “开始吧。” —— 激战后的休闲时光注定不是人人都有,至少(因为太傻而无事可做但又不想被排挤于是装作自己很重要而强行开始)巡视四周的桂小太郎就做足了忙碌的姿态,此时也只能恶狠狠地瞟眼高杉晋助,嘀嘀咕咕地发泄不满:“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有正脸镜头,我们就只能做背景板吗混账,重要配角的标准也不必卡这么死,明明都有天人了我也不介意被什么外星生物砸到从此改造成机械人,难道是因为名字里没有犬和狗窝吗*,还是说这其实是反派的高光……” 志村新八:“……这种谁都可以化身吐槽役的发展真是够了,我们吐槽役也是很稀缺的别随便就觉得能代替。还有你在少年漫画里讲什么青年漫画的梗,犬和狗窝也重复了,最主要的是根本没人懂以至于你吐槽都像是碰瓷啦!” 吐槽役之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桂小太郎只能悻悻地“啧”了一声,最终两个人统统因为太吵被真·正在忙的平贺源外不耐烦地派遣同名“三郎”的可靠机器人去将脑袋摁在地板上,为帮忙擦甲板做出了并不卓越的贡献。 尽管只需将刚刚强行攻下的敌方飞船修理到可以继续飞行的程度,连一些破损处露出的冒着火花的电线都不必一一处理,但在袭击失败的信号传出后一切时间都变得极其有限,老人的鼻尖也在不停冒汗。在他扭紧最后一颗螺丝后,几乎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已经被高杉晋助发觉了一切准备就绪、并下达了开始的命令。 桂小太郎不服气地大声嚷嚷要猜拳决定总司令、就这么擅自发言根本是作弊的垃圾话暂且不提——年纪已经不轻的平贺源外面对属于敌人的飞船,依旧珍惜地抚摸过被焊接好的裂缝表面。虽然飞船内空无一人、原有的仪表和方向盘也都成了摆设,但在他扳动临时赶制出来的遥控器后,飞船便像是大型玩具一样轻快地升空,随他心意地在上方打转。 “……我也要一起去。” 平贺源外突然道。 桂小太郎立刻秒答:“可以啊!” 然而他之前的种种不靠谱已经让平贺源外默默过滤掉了他的回答,硬着头皮迎接高杉晋助扫视过来的锐利视线。但那视线也只是一时——高杉晋助完全不在乎他的行动原因,仿佛他们曾有过的交集从未存在一般,淡淡地表示了允许。 之前围攻这艘飞船的就是从属于坂本辰马的“快援队”的小型飞船,在奈落众的飞船重新升空后,这些小型飞船也没有撤走,改为搭载此次的行动成员,无声地疾驰起来。 首先对于袭击高杉晋助一事,奈落众没那么容易放弃,因此最可能早有援兵在附近……此时,高杉原本所在的那些船只就是第一重诱饵,干净的甲板和少许在内的人也正是用的空城计。 而实际上的绝大多数人,在集齐了高水平的驾驶者(快援队)和曾经指挥过战役的人的眼光(攘夷志士)后,悄悄绕开附近可能存在的支持点,一路畅行到大本营附近数百米后便停了下来,靠隐形涂层隐蔽在夜空中。唯一例外而继续前进、引起奈落众注意的,自然只有被遥控着的破损飞船。 第196章 这是他们为进攻而预备的第二重诱饵,并且是一定—— “嘭嘭嘭哒哒砰!” 一定会被大本营里的奈落众不分敌友地直接袭击的。因为这就是所谓暗杀部队的作风,也是幕府和天人第一时间保全自身利益下,唯一可能有的举动。 自动发射的武器没有真正呆在上面手动操纵来得精准,但如果只是糊弄这一瞬已经足够。在破烂飞船被平贺源外暗自启动自动连发功能后,立刻被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已经被人占用,因此原本隐蔽在内的攻击武器统统从平滑的金属层中探出头,哒哒向着飞船射击。 快援队、以及上面的众人等待的便是这一刻。 即使知道落点、也不知道敌人大本营的出入口和控制室。即使知道控制室,也不知道大本营的建筑材质。如果一切都是未知的话,自然要以最高的标准去要求、最朴实的想法去推断。 奈落众既然与天人有关,必定也会采用天人的科技。他们的大本营一定有人在看守,也一定有预防袭击的手段。 所以。 如果是安装了武器就必定有接缝。如果有过焊接和掩饰,那就必定有不同材质受热影响不同而产生的裂纹。如果有能给予人从上方迎敌的通道,下面就必然是难以多人同时前行的楼梯。 飞船在攻击下终于动力系统无法继续运行,一头栽倒了下来。不会受热量影响、唯一可以稳定地选择爆炸时机的、汲取了秽气压缩时能量的炸弹也在上面余火未灭时砰地炸开,滚滚的热风席卷了奈落众大本营的整个上方。脆弱一些的建筑物在冲击下显得摇摇欲坠,但紧接着,是藏匿已久的快援队终于不再等待、每个飞船都向着此行的目的地连续发射! 前一波的是瞄准投放的固体炸药,粘附在上方后转瞬就炸响,将天花板以及未被飞船自爆摧毁的攻击武器进行补充性地摧毁。后一波投放的却是人——本被载于飞船上的人挤在梭形救生舱内,被完全违反设计初衷地弹出,坠落在被初步扫平了攻击武器后的下方。 伏在夜斗的背后,被少年神明背着跑从而轻松跟着大部队的平贺源外仍攥着遥控器,紧紧扣在护目镜中的双眼只感受到了让人不适的潮热。 无论是汗意、还是泪水,都被紧贴皮肤的硅胶封闭在小小的镜片后。他也无意去向别人解释什么、包括修复这次袭击用的飞船也只用了抽一支烟斗的工夫……但是,夜斗背上的老人,仍然不可自抑地颤抖着,在几乎能震破人耳膜的枪炮声里,蜷缩着身体,仿佛还在无数个平凡又孤独的、只能在最无人知晓时以气音呼唤死去的独子名字时的夜晚。 “三郎、原谅我……参与这种事情,是最后一次了。” “我总是容易搞砸,弄出一堆破铜烂铁。原本想要帮人穿越时空,结果弄出来的东西又给人带来了不逊于武器的麻烦。虽然有反省是不是因为我无法放下,才会总是生产出杀器,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思考出来。” “能够快乐地制造破铜烂铁的世界,有生之年,我、真的很想再见一见……你还小的时候那样的世界……” 那样的世界,一定是父子两人都能好好存活至今的if线。 尽管这一次,他没有再忘记自己喜欢机器的初心。 第127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二天 虽然平贺源外是个脱离了机械就毫无战斗力的弱鸡, 但夜斗还是很靠谱的——祸津神数百年磨砺而出的杀人才能,赋予了他对于危险敏锐至极、几近本能的感应力。无论是扫射而来的子弹、还是直斩而来的刀锋,他的身体都像是提前洞悉了其中轨迹般, 轻盈、锐利、果决地做出反应。 千本至多只撕开他的衣袖, 枪弹至多只切断他的鬓发。在这紧密的、令人屏息的攻击节奏里,他的速度没有丝毫的下落、直面袭击地不停奔赴前方! 而此时,他的刀尚未出鞘。 平贺源外已经从最开始的手持回忆杀老泪纵横,变成了在枪林弹雨中滋儿哇乱叫,再到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安静如鸡,充分地证明了夜斗这一深入险地到底给老人家带来了怎样的心里压力……高速度明明是buff,就不要把这种天赋技能用成debuff啊!! 不管怎么心跳加速、真人上演速度与激情,已经不可能脱离夜斗的平贺源外只能硬着头皮去相信夜斗。少年的脊背并不宽厚, 但如此紧贴着的时候,仍然能够感觉到衣物下面与人类近似的体温。随着越来越靠前、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 原本紧紧托着平贺源外大腿的手终于空出了一只, 在脚步猝然一蹬的瞬间,按在了妖刀之上。 利刃出鞘。 在这次特攻里, 夜斗是纯粹的外来者, 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他也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做,但他的身体已经自发地调整为曾经每一次迎敌的节奏, 并且在那一闪的灵光里, 将刀指向了从天花板上探出来的枪口! 比之人类更加强健的体魄, 比之人类更加精淬的技术,以及在人类之间也稀少罕见的调动灵力的神明之能。妖刀的煞气早就被冲刷干净,那些无形的、被归为虚构传说的力量取而代之地附着在妖刀的表面, 让其全无受损的隐忧。 然后就可以比第一枚子弹要更加迅速地、比受空间和人数制约而无暇发挥技术的人类更加精细地,将枪管劈弯, 让所有子弹都堵塞在内、只在顷刻间就受不住内部压力自爆! 第197章 “干得漂亮啊夜斗!” 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保护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 狭窄的过道配上枪弹原本是清扫敌人的利器,但在夜斗的挥刀掠过之下,所有枪口都在瞬间炸开!奈落众已经从狭道的另一边一拥而上,任是夜斗平时的存在感再稀薄,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还被人无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层迭的刃尖就已经直指他的脚下,由下而上地捅刺上去! 任是神明也无法从空中落下之时凭空借力……不。 正是因为是神明,才能做得到! 少年在半空中翻身,妖刀直直地横压过去,远别于人类的力道推开了本该成为致命凶器的敌方刀剑,将之撞得刀光摇曳、刃尖偏移。下落的足尖如蜻蜓点水般触在那些森寒的刀面上,一掠即起,纵使还背着个老人也轻盈到令人难以置信。他的神情与目光都是一种难言的冷漠,仿佛凝着薄冰的目光被层层刀光反射向后,若有若无地晃入同伴的眼中——就在他起跳的下一秒,炮弹已经轰然而落,簇拥的敌人瞬间被吞入火光之中! 灼热的气浪压缩着窄道的空气,真选组的一番队队长扛着火箭炮的炮筒,清爽地笑了起来:“strike!*” 然后在话音落地的瞬间被鬼之副长狠狠敲头,并被破口大骂:“strike你个头啊,你以为在打保龄球吗!!” “随便打打就行了吧,毕竟据说这个也是神明,被打中也没那么容易死。”被敲了脑袋的冲田总悟若无其事地将炮筒对准土方十四郎扣动扳机,生动形象地演示了什么叫睚眦必报和百倍奉还,“而且是说雇佣只需要五元?什么都只要五元?呵呵,那么雇佣作为沙包和雇佣来做工作也是一样的价钱吧。光用零用钱就能压榨到死的神明呢~” “比起万事屋来给我打工吧?我可以勉为其难动手操劳把狗都不吃的蛋黄酱挤到你的食盆里的。” ……夜斗在前方被炮火占领、空间有限的前提下,默默地远离了冲田总悟两步。 终于摆脱了危机(暂时)的平贺源外两股战战,发出微弱的悲愤之声:“夜斗不会死但我会啊!多少注意一下老人家啊?” 刨除这些已经是传统艺能的内讧场景外,这一次攻入的过程堪称顺利。最可能减员的入侵之初、和天花板的枪械威胁,全都比预想中还要良好迅速地解决了。尽管没有地图可用,但他们这一次是来纯粹搞破坏的,并不是占领这个地方,因此这个缺点也被抹除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都在这里的话,是他们率领人主动攻击的话。 “好久不见,阴沟里的老鼠。” 那么奈落众中唯一只在虚的地位之下的、能暂代为奈落众首领的胧,也必定会出现。 不知道是因何而生的因缘,也不知道是怎样绵延至今的纠葛。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一幕会面必定发生。不如说,在不知虚是否会真的在意奈落众这一前提下,钓出胧几乎可以作为他们本次真正目标。斩断奈落众的真正枢纽、斩断虚延长的这根臂膀……以及,斩断曾经的仇怨所在。 在虚各种爆炸性的身份之下,胧几乎就像是奈落众中一个忠实可靠、随时能藏入阴影中的打手。除了在数年前的战场直面过胧高杉、桂和银时,几乎没有人会将胧与其他的奈落众区别看待——只因为虚出现得太早,武力也让人望尘莫及,在这种内部已经混乱分裂的时代,虚的武力已经足以成为统领下属的利器。 真正发掘出胧的重要性的,仍然是明智光秀。 ……不知道该说是熟能生巧还是习以为常,总之明智光秀与虚虽然没有打过照面,但是从藤崎与虚达成的协议,以及虚完全不顾他人的作风,已经判断出虚对于这世界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失去耐心,具有下属身份的奈落众也不会特殊几分。因此在以往的种种奈落众出动的事件中,统率他们、指示他们的另有其人。 而结合高杉等人的意见,那么这个“其人”究竟是谁,便一眼可见。 奈落众与真选组的拼杀、暗杀部队与攘夷志士的拼杀、胧与高杉、桂的拼杀……只是一眨眼,好不容易安全了一些的过道再度沦为战场。飙射的鲜血一道接一地道溅落在苍白的金属墙壁上,尚未散去的灼热气浪一点点将所有人都吞入进去,与火药味、鲜血味搅合在一起。 妖刀在神明的手中微震起来,夜斗一手托着平贺源外,一手握紧刀柄,眸光中冷冽的情绪已经散开。位处于自己刚刚保护过的人群,他下意识地跟着向前—— 随即,一只微冷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妆容鲜艳、仍然背着那只药箱的卖药郎目光平静的看着夜斗,被勾画出笑唇的唇抿了抿,不知是否真的露出了微笑。人群在拼命地向前挤压,去迎接前方的战场,濒死时的哀嚎就如被碾碎般刺耳,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人流的压力,拉着夜斗就这么从容地向一侧避开,闪入了另一个过道。 符咒从药箱抽屉的缝隙中无声滑出,沿着他们的前路一路贴上。随着符咒上的文字扭动流淌成红色眼睛的图案,那些漆黑的秽线也一点点在他们头顶浮现—— 第128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三天 前方, 左方,右方。 激战的厮杀声喊叫声渐渐在变得微弱,更加狭窄的过道里只有他们哒哒的脚步声。本应被触动的机关安静地呆在天花板的活动膛道里, 显出一种令人提心吊胆的无害来。因为两个人之前没有过多少交流, 因此现在即使牵着手一前一后奔跑也是沉默陌生的,唯有金属的墙壁还在执着地映出他们连在一起的模糊影子。 第198章 但初入此处、与这高科技的一切画风并不兼容的两个人连看影子的好奇心都没有——蠕动的、长虫一般的秽线不知头尾地浮在上空,随着符咒贴附在墙壁时扑簌的轻响而摇动凝实。 平贺源外目前不能作为战力,早已在拐角处被放下,如今被一群娇小玲珑的天平围在中间,痛并并不快乐地持续着保护者被从神秘侧换成灵异侧的体验。终于能轻松上阵的夜斗仍然一手搭在妖刀的刀柄上,喉结上下耸动,薄冰般的眼瞳渐渐浮现出几分明悟。 在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金属开合门前, 那些丝丝缕缕的秽气正从缝隙中喷吐出来。 到了现在,夜斗竟然有点想笑。 他并不是只会听别人吩咐的笨蛋, 只是太多时候, 神明是不需要心性上的成长的——不管是高天原上的那些,还是他这种被牢牢把持着的祸津神。因此在发现自己竟然能提前猜到卖药郎带自己过来的缘由后, 他竟然有种自己终于有所成长的后知后觉。 是因为藤崎, 也只可能因为藤崎。 不管吸纳秽气的机器被销毁了多少,只要仍然需要秽气去影响虚, 藤崎就不会让这一机器真的消失。被压缩后的秽气已经有了妖魔的特质, 却还没有诞生出意识, 是比之面妖更好操纵、更不易反扑的东西。对分身乏术的藤崎而言,江户是他最为重要的最终据点,但偏偏攘夷志士活动的重心、刀剑付丧神所处的地点又都在江户。 攘夷志士行动自由, 机器又笨重无比,凡是江户能找到的机器都已经被尽数销毁。所以若是这种至恶的机械还有留存的话, 要么是藤崎亲身看管,要么就是在完全安全的地方。夜斗之前虽然被关着,但藤崎知道夜斗的心思,反而不会放任他离自己太远,因此夜斗可以反过来肯定藤崎附近没有机器。而在现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也只剩下眼下这一个——被天照院奈落众层层保护的、天导众却又没有兴致插手的、奈落众的大本营。 而且,既然是藤崎会觉得安全,那么除了这里的“护卫”都是高武力之外,还必然因为虚也默认他插手这里、甚至愿意分割出部分的权力让渡过去。握于自己手中,自然无需担心。 现在的奈落众除了虚之外只听从胧的命令,也仅仅是因为藤崎尚且来不及插手太深—— 没错啊。自那个机器建立起来、自夜斗和万事屋们在一起,也只过去了区区一月多一点。 但是阴谋已经悄无声息地铺成了这么庞大的样子。 夜斗曾困惑的、藤崎派自己单杀高杉的事情也有了答案:因为藤崎就在这里,借助着奈落众的兵力与科技,窥伺和布置着一切。夜斗是他手中与那些从天而降的奈落众伏兵一样的棋子,正是知道将夜斗派遣出去的时间,奈落众才能那么恰到好处地在夜斗登船后落至甲板、引起动乱。 “有办法开门吗?” 该下定的决心早已想清,即使即将面对的人是和自己维持了百年“父子”关系的人,夜斗也只是神情平静地用指节叩了叩金属的大门。 金属门自然纹丝不动,甚至这轻微的叩响声是否透过了厚重的门层、传递到了里面都未曾可知。但妆容浓艳的卖药郎轻轻往夜斗的方向一觑,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无形地映照出了别的东西——比之秽线更加扭曲丑恶、如同锁链如同寄生虫般,缠绕捆绑吸食着祸津神的,所谓“因缘”。 清脆的、金属颤抖的身影在他的药箱里响起。为了确定秽线而贴了一路的符咒一眼望去都是扭曲的鲜红,诡谲地注视过来。 “以人之力要去打开这种门,实在太过强求了。” 短暂的寂静后,卖药郎徐徐说道。 “……我们在场的有哪个是人吗?还是你要说你虽然顶着尖耳浓妆能打妖魔能用符咒但是你是·个·普·通·人吗?!” 对于夜斗这难以理解卖药郎的发言、因此满头问号的反问,卖药郎置若罔闻。如此视觉系的打扮仍然不掩其俊美的青年敲了敲自己的药箱——完好无损的箱子自如地往外吐出一截抽屉,药瓶仿佛被推搡着,在磕碰中骨碌碌地滚出一个淡青的小瓶,落入他的掌中。 卖药郎两指一并,夹中一张空白的符纸,手指稍一用力,纸张便弯曲成弧,盛接着瓶中的药粉。与药粉相触的纸张如同被火燎了一样蔓出一闪一闪的金红光芒,扭曲成线条的符字只在光芒蔓延时如火星般微微一闪……不,符纸真的烧了起来,随着药粉被炙出烟雾,原本如丝如缕的秽气也猛然暴涨! 浓烈的黑色几乎要覆盖掉全部的视野,夜斗下意识地用手在面前猛摇试图驱赶,但黑色似乎并不全是秽气,完全无视了神明的灵光,仍然寸寸占据着狭窄的过道! “等等你这是烧得什么——怎么闻起来这么像妖魔的臭味、咳咳!” 眼看用手驱赶无果,夜斗已经转换思想改为以袖掩盖鼻,但几能以假乱真的味道仍然强势地占据了他的鼻腔。比起眼泪都要被熏出来的他,卖药郎仍然气定神闲,只是原本躺在药箱上层的短剑已经不知何时被他拿出,在他的手中仍然颤抖着齿关。 金属门上无声闪出一点微光,旋即向两侧滑开。 只在这瞬间,夜斗已经一个箭步上前,站在了门轨上。神明的眼睛还带着点被熏红的边缘,但神情却是令人熟悉的寂冷——这是藤崎看过无数次的、满意至极的,被自己驱使着杀人时的表情。 第199章 “我还以为是外面结束了——原来是你回来了。” 面容年轻的人类如此说道。 “成功了吗——啊,问了白痴的问题。成功了就不可能这里遇袭了吧。那么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夜卜?” “该不会是觉得,只要解决掉可怜的父亲,就可以奔赴新生活了吧。” 门口的房间对于秽气来说过于明亮了,以致于不管是运行的机器本身,还是房间里凌乱的计算机、控制器、闪着雪花点的数个显示屏,又或者是坐在转椅上的藤崎和站在一旁的螭,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我当然不会这么觉得。”夜斗答道,“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就算听你的去把高杉变成神器也没有意义。” “因为担心银时,所以把高杉变成神器。那么为了银时,也可以把桂、把新八、把神乐变成神器。等到所有人都失去以后,剩下的一个银时也能变成神器……你从来没有给过我选择!” “这样不好吗?” 意料之中地,藤崎笑着说道。 “人类的寿命有限,一旦没有执念成佛了就再也没有以后——但是,只要成为神器,他们就永远是你的‘家人’。这难道不是你期待的吗?” “我早就说过了——” “你,是我心爱的儿子喔,夜卜。” “所以你的期待,不管是否诉之于口,我都会帮你实现的。” ——果然是这样。 迎着那张带笑的脸,夜斗唯一的想法只剩下这个。 那个年轻到根本看不出来有儿女的躯壳还在不停地张合着嘴唇,而躯壳内栖息的、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灵魂仿佛在发出阵阵讽笑,以言语作为矫饰的丝线,试图将他摆弄成一具傀儡。 “说起来,夜斗看起来真的不想杀人了啊。” 藤崎说道。 “我也不是不能体谅——但如果不喜欢杀人的话,救人(救世)的任务是不是要做得更漂亮一点才对?” 这样的话语所塑造的一切,夸奖也好,为难也好,体谅也好,都只是泡沫罢了。 夜斗平静地看着藤崎,答非所问道: “但是你连这么做的原因,都从来不肯告诉我啊。”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哪怕只有只言词组也好。这种“救世”的背后对神明堪称疯狂的敌意,源头到底是什么—— 在作为“父子”几百年相处的这些时光,他也始终没有听到过。 但是藤崎表情渐冷,视线落在了夜斗的后方,冷嗤一声嘲讽道:“——你果然是学坏了啊。” 在门开之后,刺激秽气的、模拟秽气的药粉终于渐渐烧尽,烟雾稀薄后,藤崎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卖药郎的身影。 仍背着药箱的青年只是从容地提着退魔之剑,咬字清晰地说道:“嗯?不,我与这位‘夜斗’并不熟识。出现在此,只是希望有缘一见,在这片国土上躲藏数百年、自黄泉归来的……” “——物怪、啊。” 第129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四天 说来也有点好笑, 卖药郎之前在各藩因秽气一事奔波,但因为缺失了秽气是动用了机器所压缩这一重要信息,基本没有多少有价值的收获。反而是到了江户他没隔几天就遇见夜斗和虚, 各路线索堪称白送地往脸上扑, 连确定藤崎这个罪魁祸首都没费神。 退魔之剑上凶狞的鬼脸齿关颤动,最终狠狠咬出一声金属般的铮鸣! 尽管没有和卖药郎直接打过交道,甚至此时此刻卖药郎手中之剑还没有出鞘,但藤崎的面孔上仍然浮现出忌惮之色。房间里的越来越多的显示屏变成雪花点,发出嘈杂的“呲呲”声。在这种闪动的、病态的光下,披着别人躯壳的青年重重拍在短发少女的肩上。下一秒,少女已经化为禅杖跌入他的掌心! “物怪?你说我是什么都无所谓。”他冷漠道,“既然儿子是个废物, 那也只能我自己来动手了。” 话音未落,藤崎已经提步一跃, 持杖重重劈下! 门并不宽阔, 即使夜斗只是个少年身量,提刀挡在门前也已经足够。不如说, 夜斗本就是抱着将藤崎堵在房间里、将这次斗争只压缩在父子二人之间——然而, 即使是夜斗先抽出的刀、是他先做好的准备,锋利的杖尖依然是以他完全没有意料的来势汹汹, 当头狠扎下来! 夜斗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本能才将妖刀横着往上一推、拦住了当头而来一击, 但腹部却无可避免地被藤崎毫不留情地提脚一踢, 整个身体剎那间失去平衡。额角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饶是夜斗反应迅速地蹬了下门框把自己反推回来、重新拦在了藤崎面前,脑袋也仍然还存着撞击带来的轻微晕眩感, 湿湿热热的液体也飞快地浸透了鬓发,顺着脸颊一路流到了下颌。 化身禅杖的螭也是一惊, 下意识道:【夜斗!父亲大人、夜斗他不是想要和您作对——】 “吵死了!”唯一能听到此时的螭说话的、紧握禅杖的藤崎烦躁道,“让开!” 比起奈落众下端为刃的禅杖,藤崎手中通体光滑、只有顶上锐利一些的神器无疑要温和无害的多。但在他的挥舞下,禅杖带来的却是更胜一筹的压迫感与威胁感。藏在这副青年躯壳内部的、不知在黄泉往返了几百年的灵魂终于透出了一些时间才能造就的可怖。尽管夜斗才是神明、他才是人类,但藤崎丝毫没有落下风的迹象! 第200章 大概也是因为这种胜券在握,烦躁着的、愤怒着的、嘲弄着的青年,才能对夜斗说道:“你的这些不都是我教的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禅杖已经穿过了夜斗肋下的空隙,恶狠狠地将夜斗往旁边一扫。少年神明被打得脚步踉跄了一下,手肘却往内一收,试图钳住藤崎的武器。但就算这点也已经被藤崎看破——青年手腕一抖,禅杖瞬间绕了个圈,杖尖猛地落向夜斗的喉头。 清脆而刺耳的一声触响下,是夜斗以妖刀顶住了杖尖。 “我……只是没想到……意料之中的事情,原来也会让我这么难过。” 妖刀再不详也只是凡器,与神器的角力注定只有败落的结果。在妖刀发出承受不住的脆响之前,绘满红色文字的符咒已经如有意识般缠缚上去,分担开神器的压力,连同夜斗尚在流血的伤口也被符咒层层包裹。 在这些妖异的细长纸张下,少年神明的脸上是孩子一样的、被掠夺后无从挽回的伤心之色。 神明是基于人类的祈愿而生的,信仰不灭则神明不死。 夜斗是基于藤崎的祈愿而生的,只要藤崎还需要夜斗,那么夜斗就不会死。 这样不留情面的攻击,并不是夜斗不够重要,而是卖药郎真正触及到了藤崎的命脉。因此阻拦着他的夜斗,无论被怎样攻击都不为过。被作为祸津神使用多年的夜斗,使用的一招一式都在藤崎的预料之中,而他自己会对夜斗造成什么程度的伤也在藤崎的预料之中,夜斗是个什么样的神明更在藤崎的预料之中—— 这是一个非常容易心软的、容易被人打动的、会为此犹豫不决的孩子。 几百年的相处实在太过漫长,就算是陌生人也能彼此成为依靠。就算被利用、被伤害也无法甩脱彼此,无法拒绝被驯化。一两个月的经历再美好,也无法让夜斗坦然对曾经的“父亲”痛下杀手,只要再给一点点回转矛盾的余地,大概就会迫不及待地立刻抓住。然后,对藤崎言听计从的螭就会是他的前例。 这是一个…… 会在意他人的心意,并珍惜到了愿意付出仅有的一切的、这样的孩子。 即使感觉到了真正的、健康的情感,明白了利用与非利用的区别,“父子”几百年的陪伴仍然不是假的。年幼时的教导、完成任务的夸赞、偶尔淘气的玩乐时光,纵然只是使用工具下的一点泡沫,也仍然有着足够美好的假象。 若是连这些都要否认,那么作为神明生而至今的生涯,岂不是太凄惨了吗。 “烦死了。”藤崎道,“完全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啊啊,你是为了万事屋是吧!知道了,不会对他们动手了,高杉也由我来,所以现在滚开!!” ……是啊,就是这样。已经猜到了这份“父子”的关系的本质是如此丑恶,但仍然会为之难过。 蓝眼的少年神明眼神锐利起来,执着地站在门口,断然道:“不可能!” “我不想再被你控制了!也不想我在意的人受到伤害!所谓什么救世主、什么拯救世界……我不需要。如果你非要阻拦我的话,我也绝对、会对你下杀手。” 大概是终于明了了夜斗并不是在“叛逆”,藤崎的注意力终于全盘落在了夜斗身上。那种前所未有的、毒蛇一样的眼神死死地缠绕住祸津神,因为螭的慌乱而圆环乱抖的禅杖也如毒牙般衡量着攻击的位置。 但迎着这个视线,夜斗没有丝毫退避,曾经面对敌人时才有的、淡漠的视线无所畏惧地迎上了藤崎,符咒传递着灵力,以致于妖刀上都浮出强烈的灵光。 “蠢货、废物、垃圾、没用的东西……”藤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辱骂道,“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我来等一次换代的话……!” 螭还在禅杖里瑟缩,带着哭腔劝说着“夜斗会当真的”一类的话,但是唯一能听到她的话的持有者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愤怒地挥舞着禅杖。恰好一手可握的杖身转动时都能卷起呼呼的风声,他带着暴怒的脸,猛然重劈下去! 夜斗不闪不避,目光锐利地迎上! 凝滞的空气突然多了些许流动,就在双方兵刃即将碰上的剎那,一道白色的身影猛地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了藤崎的肩上! 鲜血四溅。 刻着“洞爷湖”的木刀洞穿了青年的掌心,青年本身也因为这意想不到的外力翻倒在地。刚刚还作为武器的禅杖已经滚到一边,重新化成日式人偶般的少女,在一旁惶恐地瑟瑟发抖。藤崎的五指还因为剧痛而抽搐着,被地面痛击的鼻子也是一阵发酸。但是他没能抬起头、也没能站起来——因为某个银色天然卷的人已经持着木刀跪立在他的背上,甚至一只脚还嚣张地踩着他的脑袋。 “嗯?知道我是谁吗?没错,就是我,从时之政府回来还为了和那群惹麻烦的小兔崽子们来个惊喜见面而特地选了下落脚点并且抽空听了两句话的江户性价之王万事屋阿银是也——” “我说,你好像对我家孩子说了很失礼的话啊。人渣。” 第130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五天 虽然将从时之政府返程的一切都压缩成一句话甚至还不断句, 实在是很有槽点,但目前没有人会去吐槽坂田银时——在那除了大快人心还是大快人心的天降正义下,一切的局势都在瞬间被逆转。刚刚还和夜斗势均力敌的藤崎面色惨淡, 被直接钉死在地上的手掌仍有鲜血不住地从伤口的缝隙中流出来, 被银时踩着的脑袋更是头发污秽凌乱、模样可怜。 第201章 但是任何一个见证了刚刚场面的人,都不会对他产生同情。 螭细细碎碎的哭声还在不停响起,在真的面临危机后,她才终于褪去了那些成熟的、妩媚的、危险的一面,像个婴儿般哭声尖锐地嚎啕着。大概是藤崎一直以在她面前都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因此当这一点被直接在眼前颠覆后,刚刚还危险无比的神器也只能像个普通女孩子一样扑过去,愚笨地捂住藤崎仍然被木刀贯穿的手掌, 试图阻挡血液的流淌,眼泪不停地落在自己布满字迹的双手上, 只不停地反复着:“父亲、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但是那些血丝还是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 被迫低着头的藤崎无法看到坂田银时的表情,剧痛的手掌也无从分辨木刀是否有动摇的迹象。但是憎恨、厌恶、不甘、嫉妒等等的负面情绪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脸上, 比起他曾经的虚伪更加丑恶。被银时击伤之前的手感在疼痛的作用下被回忆得越发深刻, 刺伤他的人是银时、反抗他的人是夜斗,但当他心里怨毒的毒水流出来的时候, 第一个选择的仍然是完全受他掌控的、即使有所抗拒也只是程度最小的…… “废物。根本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都是因为你的动摇, 我才会这样!” “到底是谁把你点化为神器的啊!你这个——”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银时已经再度狠狠地在他头上踩了几下,力道的冲撞让他咬破了舌头, 合着血的口水不停地从嘴角冒出来。但是从他未完的口型中,螭仍然能辨认出藤崎没有说完的话。 ——你这个【水子】*。 她是未能从母亲腹中诞生就死亡的孩子。 她不知善恶、不分黑白, 因为她在死亡的时候就是还没有感受过世界的人。别的神器都认为野良是卑贱污秽的东西,但她没有关系,只要是对她好的人需要,她就愿意为之成为“野良”。未能出生是她天生的创痛,但是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出生过,她也有了父亲、有了家人…… 她应该是觉得自己有家人的啊。 但是为什么在听到自己的出身被如此怨毒地斥骂出来后,她的身体就像是僵住了一样,哭声被堵塞在了喉咙里,只有眼泪还在不停地流。她不会去想是否真的是自己不想对夜斗下手的动摇、造成了藤崎未能反抗得了银时的这一幕,也已经无暇去想如果自己真的没有动摇那夜斗会不会已经死去换代——那一句没能出声、却仍然充满恶意与侮辱的“水子”,已经填满了她的整个心灵,让她连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到了。 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不是……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他们一家人不是这样的!在夜斗没有接触到万事屋之前,他们明明是那样幸福的一家三口,父亲宽容、她和夜斗也很听话,明明这样幸福才是对的—— 但是当她如同被烫了一下、含着眼泪去看夜斗的时候,又似乎从那双已经冷漠锐利的眼睛中看到了反问——“那样真的算是幸福吗?” 人类的孩子听父亲的话,她听父亲大人的话,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她想不到啊。身体也已经无法行动了,就算眼睁睁看着藤崎被坂田银时一句句骂着人渣在地上反复摩擦,她也麻木地无法伸出手如阻拦,明明已经死去过一次了,但是身体却好像在不停地流逝着温度,像是十分久远、还没有发育出视力的时候,曾经感受过的那样。 “不可以、对父亲大人下手……” 螭目光空洞,眼泪早已沾湿整个面庞,像是人偶一样断续地叙述着。 “因为父亲大人死了的话夜斗也会死去的。没有人记得夜斗,夜斗就无法存在,就算现在有人记得夜斗,人类的寿命终结后,一切也都会归零。只有父亲会永远记得夜斗,所以我们三个会一直在一起……” 为什么,踩着她父亲头颅的人,会对她在这一瞬露出了怜悯的目光呢?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你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吗?”坂田银时道。 “不可以吗?我儿子很可爱吧。”藤崎在说话时带着一些按捺不住的、疼痛所致的抽气声,但那种癫狂的气息仍然从他的神情、他的言语中浮现开来,“想要吗?想抢吗?不管你怎么想,夜卜都只是我的东西!!” “要是真的这么看不惯夜卜在我身边,就讨好我啊?” 即使被坂田银时再一次用鞋底狠狠摩擦,他也只是恶意地、用力地试图将眼角余光翻到上面去,试图注视坂田银时:“不过,只是相处了区区一个多月,你大概也做不到这个地步……但是,你真的要当着夜卜的面,杀了他的父亲、割断他的性命吗?” “那又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夜斗的声音在这一刻和坂田银时的声音一齐响起了。 即使满脸污秽,藤崎的面色仍然微微一变。 “啊啊。我就知道,说白了神明这玩意就是妖精系男子*吧。” 大概是藤崎的发言实在太惹人厌,坂田银时若无其事地把木刀在藤崎的伤口处转了好几圈,脚也从一开始地愤怒之踩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用别人的脸来擦自己的鞋底,顺便还不忘用小拇指抠出鼻屎直接弹在藤崎脸上。 然而伴着这种大快人心又有点小学生气息的举动,坂田银时的神情却是平静至极。 “我说,你以为夜斗是谁?” 第202章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每天打三份工接触三个委托人,加起来也有超过一百个了。三条街外的阿婆给过红豆包,人妖店的雇过他发传单,就连桂那个白痴都有叫他帮忙装炸弹——你记得他,这很厉害吗?” “他也是万事屋,蠢货!!你以为我们每天干多少活(只有夜斗在干)啊!!” “就算这一代的人死了,不还有下一代吗?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罗里吧嗦,在一堆无聊琐碎还要人搭把手的事情里一代代活下去的,只要有人还需要,就还会有万事屋。” “只要有万事屋,不管夜斗是不是神明,都会有人需要他。” 对应他这平淡却笃定的话语,夜斗羞恼道:“可恶,别说得人家不会有信徒一样!但是被这么说还是……有点……开心来着。” 坂田银时:“哦,反正男人开心也没有什么看头,毕竟不是看脸的企划,如果真的很害羞干脆去人妖店打工……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想刀人的眼神很吓人啊!” 明明是抱怨,却如此熟稔。明明是没有接触过多久的人,却如此亲昵。 眼睛看不到、脸还被踩着,脑袋和手掌都火辣辣的痛,但是越是听到这些,藤崎的目光就越发愤怒怨恨,激烈的情感在他胸中回荡,连瞳孔都被这身躯里的灵魂影响着紧缩在了一起,咬成一一个癫狂、毒辣、震栗着的小点。 没有关系——他这么告诉自己。 夜斗是因他而生,父子的缘分如此坚实。除非夜斗死去、因别人的信仰换代重生,否则这份父子的关系就会永永远远延续下去。 坂田银时会死,万事屋的其他人也会死,甚至藤崎这副身躯也会死——但是,其他人类死了,是真的步入黄泉再无往后,只有他每一次死亡都是从黄泉借道、夺去其他人的躯壳重回人间。 夜斗是他的东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头上的伤口好痛,手上也好痛,好久没有受过这么疼的伤口了。但是没关系,只要没有人对他立即下杀手,他的同盟便是能一举颠覆一切的利器——好痛。真的好痛。 ……血一直在流…… 短短几句但是让他心烦的拌嘴很快就停下了,但是在短暂的、只有螭的泣音的安宁里,藤崎蓦然诞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他不再试图与坂田银时进行对峙,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前方时,才发现红色的符咒竟然已经无声无息布满了地面! 符咒所延伸而向的另一方向,那个尖耳、妆容浓烟、背着药箱的青年终于再度开口了。 “缘分的线路确实无比坚实——但是,被它所绑缚的双方,究竟是为何毫无所觉呢?” “当局者迷?” 天平往一侧一歪,摇动出一声清脆的铃声。 “医者不自医?” 符咒红色的文字扭曲成一枚枚眼睛,无声地凝视着藤崎。 “都不是!因为缘分只能是由人与神缔造,而在这里有一只物怪,迷住了双方的眼睛。” 他听见木屐声由远及近,是卖药郎一步步朝他走来。 “多谢告知!形、理、真三者齐聚,接下来便是——” “斩妖除魔。” 最后的四个字,如同被风吹过送入他耳边的气音。一时间,藤崎瞳孔剧震! 第131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六天 不妙, 绝对不妙。 尽管卖药郎平日里更多地是使用那些神秘符咒、天平又或者药物来作战,但藤崎不可能忘记卖药郎曾将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那时间溯行军外壳斩灭的那一刀。能重新出现仅仅是因为付丧神的特性,那一斩绝不是什么让人重获新生的技术——就算是, 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不知根底的别人手上! 这群人都是白痴吗! 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吧!! 但此时此刻, 即使是再示弱也已经太迟。双方的思维分明从根本上就有所不同,因此注定了藤崎无法理解坂田银时会为夜斗挺身而出、卖药郎会将斩妖除魔作为行动目的而无其他欲求。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更不觉得自己有错,因此夜斗的反抗就是叛逆,银时的行为便是掠夺,卖药郎的发言——便是,如同山崩海啸暴雨洪水一般的、表面上是自然变化实际上却是神明在背后指使的、自私的恶事。 他对于神明那种真切的憎恨,有如实质地从他的目光中迸射出来。头颅仍然被踩着、手掌仍然被钉着, 连面妖都被符咒隔断了联系难以号令,在这种被完全压制的前提下, 唯独已经渐渐显出轮廓的东西还在忠实地反映着他的内心。 既如锁链, 也如寄生虫,恶狠狠地纠缠、啃噬、吞噬、联系着藤崎与夜斗、与螭、与蔓延而上去往远方不知位置的虚, 这般的丑恶的物怪! “这是作为人时未能顺意的心, 也是作为死者时未能平息的怨念。” “本应在落入黄泉时被黄泉吞噬,但是却返回了人间。本应在重新成为人时消解, 但是却再度横死、占据了别人的身体。” 卖药郎站定在了他面前, 以藤崎的角度, 直视过去也只能看见那双木屐与垂落下来的衣角。 “即使进入黄泉,也没有投胎转世过。因此作为死者的怨气从来没有减少过,每一次肉身死亡都会累加。占据别人的身体, 再以别人的身份生活而蒙蔽天机,但是身体真正的主人等同横死, 不管身体的真正拥有者怎么想,只要这个躯壳到了死亡那天,就等于你亲手杀人。” 第203章 “无数次与妖魔共处,仍然能够保持灵魂不受影响,是因为你借了肉|体来维护灵魂、是因为通过因缘的联系借了神明(夜斗)的灵力庇佑、是因为你身怀之物隐蔽了自身与妖魔的区别。” “——似是人魂,实为妖魔。”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落地之时,鬼面的退魔剑已经咔咔咬合两声,应合着卖药郎的判断,在其手中寸寸出鞘! 那片衣角在藤崎的眼中如涤去尘土般蜕变成灿烂的金黄,如火星般坠落下来的几个符文甚至还没落在身上,就已经给他带来如遇天敌的灼痛感。在那片煌煌烨烨、如同能清扫一切的“刀刃”落下来的剎那,藤崎咆哮出声: “螭器!” 他在卖药郎叙述、揭开他的秘密时一言不发,才不是因为无力反抗,仅仅是是为了抓住在被三人围住、敌众我寡的劣势下最可能脱身的空档罢了! 螭的面上犹有泪痕,多年来服从藤崎命令的习惯让她在思考之前已经下意识地应下,重新化为禅杖。但是转瞬她已经顿悟过来,在禅杖之中惊恐地大哭道:【不行啊!父亲大人,我挡不住的……我会死在这里的!!】 但是藤崎已经持着她,以非惯用的那只手、也是唯一空着的那只手,切断了洞穿自己手掌的洞爷湖。夜斗的妖刀尚且不能对抗身为神器的螭,银时的木刀就更不可能了——木刀几乎在被杖尖触碰的时候就被轻松洞穿撕破,但这尚不是结束。 禅杖长度太长,原本在如此之近的时候成为劣势,但是藤崎握着禅杖强行撑起自己,竟然在这瞬间靠着爆发力将一直踩在自己头上的银时掀了下去,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舍弃禅杖,直接将其作为踏脚,借力反弹向另一边! 夜斗慢了一步,只来得及叫了一声:“绯器!” 但藤崎已经将禅杖作为替身,脱身而出了。 一个房间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 前路被堵、敌人太近、卖药郎那一击的气势更像是能清扫全场,藤崎他只有退入紧急逃生的通道才有生机!他对这个房间的熟悉是他唯一的优势! 他并没有去看卖药郎的攻击,更没有去浪费时间直视那片要斩下来的符文,在短短一瞬内提速、再提速,爆发出肌肉所有的潜能,试图没入那仍然运转的庞大机械的阴影中。并不炽热、也不冰冷的“刀刃”似乎始终追逐着他,哪怕距离刚刚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一系列动作也只是过了短短几秒,那份不知是否落下的“刀”仍令他毛骨悚然,危机感简直如影随形。 “你这个——” 呼呼的风声下——不,不是风声,而是一截断开的木刀被人直接飞掷而来,洞穿了整个机器,拦截在了他的面前,硬生生阻住了他的去路! 只差这么一下。 “——跳来跳去的虫子,属性是蟑螂吗你!” 只差这么一下,后面汹涌而来的东西便追了上来,将他吞没在内。原本是不应该感觉到痛的,因为卖药郎的攻击只会针对“物怪”而已。但是因为他滋养物怪的是自身的怨念、与物怪融为一体的是自身的灵魂,因此在物怪寸寸消解的时候,他也在漫天飞扬的符文里发出惨嚎。 从他身上蔓延而出的寄生虫犹如落入热油中不断扭动萎缩,痛苦地放开了夜斗、放开了螭和放开了仍在遥远之处的虚,蜷缩着朝他躲来。但是物怪躲得越深,那份用于“斩妖除魔”的攻击就越透彻,犹如刮骨疗毒般挖入灵魂的深处,连本被符咒阻拦在外的面妖都被波及而化为飞灰。 一声轻微的“咔”声从藤崎的怀中传来。 那是他驱使面妖的依仗,是他在卖药郎口中“身怀隐蔽了自身与妖魔的区别之物”,是他能从数百年前作乱至今的力量来源。 那是,他在第一次意外死亡时,从黄泉的女神伊邪那美手中偷盗而来的毛笔“黄泉之语”。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无论是他的野心,还是他的计谋,全部都由此败退。努力了那么多年、他此生的夙愿……毁在如此玩笑的情况下,毁在这么籍籍无名的几个人手上。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啊啊啊!!” 他愤懑道。 “凭什么要来阻拦我!不该给机会的……早知道一开始就全部铲除掉就好了!根本不去等就好了!” “凭什么这世间的人类如此愚昧、只会被动被神明指使,却毁掉了我的心愿啊!!” “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在卖药郎的攻击里受伤的只有藤崎而已,因此银时拍拍灰爬起来,大大咧咧地走到如今真的再起不能的藤崎旁边,半点不心虚地踩着藤崎的脑袋发力,把自己的断刀拔了出来。 “银桑我懒得去信什么神之类的,只是看不惯小孩子受欺负而已。” “你不如再看看你的‘孩子’们——看到了吗?” 如今真的是生死由人,藤崎也只能抬起眼看过去。 “绯”是夜斗曾经赋予螭的名字,因此在夜斗呼唤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原本也在那一斩攻击下的螭立刻主动应下并化为了夜斗的神器、落入夜斗的手中,移形换位得以脱身。 尽管那一刀或许并不会伤及螭,但其中的威势与力量都太过可怖,哪怕只是短短一瞬直面过这份压力,螭也在化身夜斗的太刀后刀刃不停轻轻颤抖。以夜斗有些为难和僵硬的表情来看,大概少女的哭嚎和战栗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停下。但她再怎么难过,也无法阻止夜斗闻言看过来,与藤崎对视—— 第204章 在夜斗和藤崎重合的视野中,另一项可见的东西在物怪被铲除后正一寸寸浮现。半透明的、细到几不可查的细线一头联系着藤崎、一头联系着夜斗,正焕发着淡淡的微光。 “……等等。不可能……”藤崎目眦欲裂,喉结耸动,“夜卜,你应该知道我们性命相连的吧?” 那是“缘”线。 藤崎本身其实应该在那一击里灰飞烟灭,但是因为人才能向神明祈愿,他的神明(夜斗)仍然存在,因此他也应该存在——这样因果倒置,才反过来地保留住了他仅剩的一点生气。如果他和夜斗之间的因缘被斩断的话,那么因果不再存在,他就不可能再留在人世了! “在这两个月之前,一直以来供你吃穿、抚育你长大的难道不是我吗!?” 这是藤崎的话术,同时也是他始终无法理解夜斗所作所为的疑问。 “是啊,老爸。” 夜斗回应道。 “但是我不是你的工具……就算是神明,我也是活着的。” “螭器!螭器你还在干什么啊!!” 眼见夜斗一点点将神器举高,藤崎的额角都跳出了青筋,破罐破摔地怒喝道。 “你真的想看夜卜离开我们吗?螭!” 如果是要斩断因缘这类无形之物,妖刀显然不够,能成功的只有神器。但是,作为神器的那振太刀只是在夜斗的手里不停地颤抖、颤抖,却没有再响应藤崎的呼唤而离开夜斗。 踩在藤崎头上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偷偷加力,以一如既往的懒散口气说道。 “听好了,银桑我呢不是画外音,没有工资拿所以也不会向你解释什么。不过作为家长告诉你,夜斗摆脱了你这个人渣他也不会消失,除了你还有很多人记着他,你以为的性命相连只是说服你自己——所以你看着就好。” “来看着,这孩子是如何成为江户的神明的!” 应着这一声,少年神明提刀而落,纵使刀尖疯颤也无损结果,缘线无声而断! 一切终成定局。 阴冷的风无声无息地从地下渗漏出来枫。 淤泥一样的手臂、妖魔一样的蛇虫鼠蚁爬过了藤崎的身体。破碎的毛笔从他的怀里掉出,被更下方的女神接住。面容腐烂、衣着锈蚀的女神大概是心情很好,朝着他微笑起来,形如枯骨的面庞也渐渐丰满,成了他朝思暮想的、平凡而清瘦的、甚至还带着些不好看的麻子的脸:【你回来陪我了吗?】 这是黄泉的女神伊邪那美。 【怎么可以答应了之后又离开?还弄坏了我的东西。】 一定要快点离开,否则就会被黄泉侵蚀。 【这一次要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啊?】 那张被幻化而出、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麻脸,又在瞬间腐烂成骨架。不管他如何挣扎,都被蛇虫拖拽着寸寸向下,本应无所束缚的灵魂头一次如陷入沼泽般无法动弹。 这是比刚刚被斩时更深的恐怖感。藤崎竭力想要逃回躯壳,但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只能蠕动一点头颅,无法逆转灵魂被一点点拖离身体的现况。他只能蠕动着、喃喃自语着、怒目而视着: “我才不会就这么坠落回黄泉!我还要回到人世、我还要去做我想做的事……斩断和我的因缘就完了吗?我还能回来、我不会放过你,我绝对不会——!!” 那张从地底张开的大嘴猛地合上,将他最后的魂灵吞没了。 第132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七天 在藤崎消失后, 夜斗和银时总算是找到了那张罪魁祸首的擦嘴纸……不对,是制作机器的图纸。在他们毫不犹豫地将其烧的渣都不剩、机器也都因他们难得靠谱的危机感而被拆成无数个拼都拼不回去的零件后,这个横跨了六十多章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当初前往时之政府的一共是坂田银时、坂本辰马、三郎共三个人, 自然回来也是一起返回, 只是作为掌握了穿越时空这一利器的科技大手,时之政府非常贴心地给予了大家选择落点的自由,以免发生什么直接落入战场当场game over的惨案。银时摩拳擦掌地准备趁机敲藤崎的闷棍,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用说了……坂本辰马则直接一步到位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快援队飞艇上,脑子里想的是可以直接准备起来往各星球的星图了,奈何带着墨镜加上下去太快没有看清环境,落点不是待命的总舰而是这次协助高杉等人的副舰,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也不用说了。 最后的三郎, 也是最为重要的角色,他的选择是—— 是身在宇宙和虚面对面。 ——三郎!你在干什么啊三郎!!为什么你的选择总是那么出人意料啊三郎!! 姑且还是倒回十几分钟之前——虽然位于宇宙, 但这个落点并不是任何一颗星球。准确来说, 这里应当是远离地球的、暗中操纵幕府的、将名字与相貌都遮掩起来的“天导众”的基地——至少之前如此。但是现在,这布满了顶尖科技的金属造物里, 已经满地都是鲜血、碎屑以及蠕动的肌肉组织, 连在中央站立、静静微笑的虚,都像是化入了死亡之中。 唯一令这里与宇宙中的无数死亡的天体区分开来的, 是在黑暗中一闪接着一闪的警告红光——对天导众而言, 天照院奈落众也只是随时可以替换的触角, 甚至没有他们的首肯,具体的警告情报也无法被呈递上这个最为秘密的聚会之地。弥漫着死气的地方已经没有其他人能通过权限、俯首下来听一听地球上某个地方发生的变故,仅剩的那个长发男人也只是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地。 第205章 警告灯一下又一下地将虚的脸扫出一层虚浮的血光, 在寂静的、凝滞的空气中,他唇边的微笑也越发诡谲。但他并没能继续等待到红光的源头分出胜败的时刻——因为在本应没有他人能够入侵的、唯此才能让天导众稍稍安心的这里, 蓦然冒出了完全陌生的气息! 三郎从天而降,先声夺人:“这个灯!着火了吗?嗯……大危机,感觉能用来说话的时间不多了。” 别的方面暂且不论,在时空定位和穿梭上,时之政府的水平无出其右。三郎这次的落地没有以从天而降去考验年近五十的人的身子骨和旁人的爱心,平安安稳得简直感人至深。只是骤然从光明处换到黑暗里,身体素质上只是个普通人的三郎没能第一时间发觉眼下环境的不妙之处,环顾四周在警告灯里确定了虚的位置后,就大大咧咧地踩过一路的血迹,径直站在了虚的面前。 “喔!好像不是第一次见你了,不过上次也没来得及打招呼……那也和第一次见没差啦。”三郎随意道,“既然着火了那我就长话短说。我觉得你——据说是比我年纪大?大叔,我觉得你很能派上用场,雇佣你来打时间溯行军!” 虚:“……” 虚:“?” 在虚活的这么多年里,这么清纯不做作的招聘方式还是头一回见。他唇角的笑弧就像是被焊在上面般一动不动,眼珠毫无感情地直视着三郎的脸,浑身上下透出的都是一种非人般的令人悚然之感。耳边无形的秽气还在发出嘈杂的低语,尽管虚不会因此而精神狂躁,但不得不说,这经常地会让他想起自己迄今为止度过的岁月——作为不老不死的存在而被逼迫残害、作为身手利落的强大存在而被争夺、到最后已经分不清是利用更多还是被利用更多,这样与人类始终纠缠在一起的数百年。 这样柔弱的普通人类、这样荒谬天真的要求,就像是逐渐将他的身躯血肉视为所有物而虚情假意的幕府或是天导众——在他愿意忍耐的时候,就能容许对方说下去。而在他无需忍耐也不愿忍耐的时候,只消将手搭在刀柄上、消耗掉看上去几乎没有移动过的一个瞬间,这里就会只剩下他这一个生物。 三郎毫无所觉,继续道:“虽然你好像在和那个藤原(藤崎)合伙——不过,他说的什么拯救世界之类的东西,感觉只是他一个人在说他的想法,完全没有听到你的意见。那我雇佣一下你也没关系?反正不管是想拯救世界、毁灭世界还是报仇雪恨都能顺便完成的样子。” “拯救世界?毁灭世界?”不知是哪一个词触动了虚,又或者有其他隐情,他手掌的动作凝了一凝,最终只是虚虚地落在刀柄上,语气平淡,“那个家伙不是说得很清楚吗,想要我终结掉无尽的生命,最好是连灵魂也粉碎掉。” 三郎:“那是他说的。所以你呢?” 虽然将警告灯误以为是火警,但此时此刻,站在虚面前的青年完全没有被时间的紧迫性裹挟,就如平常一样散漫、随意、理所当然地直视过去。 “我是很心动想要个帮手啦。不过如果实在合不来也不能勉强,面试不就是这样嘛!” 虚似乎思索了一会。在他这个空寂的、冰冷的眼神下,他的一切举止都像是为了去做而做般生硬刻意,但在他张口的时候,那份笑容有如真实般温柔可亲:“我愿意让藤崎尝试去分开我的灵魂和身体,成为所谓的神器。就如他所言,能联系这个星球的阿尔塔纳的我大概是唯一能做到将纠结在这个世界周围的相关线斩断的最强神器——” “所以,这样毁灭起世界也会相当容易的吧?无论是杀死这一个我,还是杀死下一个我,又或者是杀死所有的‘我’诞生的可能性……” “这具□□能够不断复生,这个世界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堕入战乱之中。这样的重复我已经腻味了。” 这样说着,虚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什么东西一样,语气轻快了起来: “我看到了。他身边那个神器的女孩子,在变成神器后也是有自我意志的。实在是很有意思。” 在藤崎的花言巧语中,最初打动虚的并不是藤崎所以为的、夜斗身上连缘分都能“断绝”的才能。而是被作为神器展示使用,在使用者的意志之下仍然能游刃有余地表现出自己想要的武力程度的螭。 “如果有人信仰便是神明,那么脱离了□□的我又如何不是神明?如果那具□□仍然能酝酿出自我意志,那我为何不使用我自己去做我想要的事?这个时候我便觉得,藤崎实在是……” “——向我提出了,很有趣的建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 既没有声嘶力竭的控诉,也没有心如死灰的悲痛。那是从无法选择生死的“虚无”中诞生的痛苦,是平静下的杀机。正因为说出这些话的虚态度如此得风轻云淡,连自身都可以轻易抛舍,才越发显得难以被动摇。 然后三郎啪地一拍掌,轻松道:“这不是正好吗!” “虽然我没太听懂,但好像不会造成其他伤害的样子(不是啊!!)。你这家伙是有什么自我伤害的爱好吗……很不好喔!比起这个,先一起找造成这个的家伙算账看看再决定以后吧!” “算账?” “那个藤原(藤崎)没有和你提过时间溯行军吗?就是那个啦。”三郎主动自觉地朝着虚的方向更走近了一点,“对手就是时间溯行军的boss。之前也有听时之政府的人说什么阿尔塔纳是被时间溯行军破坏后弄出来的措施什么的?说得太绕了没有记住,不过大致的意思就是相互不能打架吧。毕竟要节省能量之类的……咦,这是不是我和你也不能打架的意思?” 第206章 【三郎大可不必以身涉险!!】 在三郎越走越近,言语之中透出某些危险苗头的时候,阻止了三郎这一想法的男音……自然是从三郎的身上传来的。 一缕半透明的雾气从三郎口袋中的纸人里冒出,渐渐凝聚成三郎面容一样、但是神情性格都天差地别的青年。尽管已经是死后的存在,但在三郎停下脚步后明智光秀仍然露出了生动的如释重负表情,反倒是三郎仍然是一脸无所谓: “小光就是操心过头了。本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变成式神后这么快就能出来了吗?我不太擅长说明诶,你要来吗” 根本是被三郎的危险发言惊出来的明智光秀颔首道:【请务必让我代劳。】 这自然得到了三郎干脆的应允。随后,半透明的幽魂看向虚,唇角缓慢地泛出一点笑意: 【那么,虚先生,三郎未能言明之事就由我代为说明——】 【不过在此之前,奉劝阁下还是放弃藤原(藤崎)提出的想法。毕竟,不管看上去有多大的可行性,都必定会在我等重返时之政府前归零。】 第133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八天 此时此刻, 明智光秀其实还不知道天照院的基地发生了什么。但是就算不知道,他也能自信地说出这些话——脱离这边的乱局,以局外人的眼光看来, 藤崎的致命弱点简直再显眼不过。 因为依仗的人手太少了, 因此难以被人动摇;同时也因为依仗的人手太少了,因此只要被撬动哪怕一角都会全盘崩溃。藤崎以情去驭人却做不到以诚换诚,以利诱人却被表面上对自己的有利所吸引,因此他的野心即使再庞大、他本人为此付出再多,也只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居于藤崎计划核心的,偏偏又不是他本人,而是夜斗。甚至虚本身对于藤崎提议所催生出来的自己的想法,也是建立在夜斗的配合上。 三郎与银时等人返回这个世界, 是意图达成时之政府暂时稳定这个世界不在崩溃、以换取这个世界成为针对时间溯行军的奇袭军临时驻地的盟约。藤崎作为可能在其中捣乱的危险分子,不管他是否会自取灭亡, 明智光秀都不会容许这一次的目的出现差错。因此, 明智光秀的自信不是来自于对地球上某个角落发生的暴打一事的上帝视角,而是更加纯粹的对自身的自信—— 只要需要这么做, 他就会不惜一切手段去达成。 正如当年本能寺之变的以身相替。 尽管和虚才是第一次见面, 但明智光秀天性的敏锐已经让他意识到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对话策略。因此他对于藤崎的敌意只是浅浅带过,即使比起三郎, 他的视野能更加不受影响地看到满地血渍碎骨, 明智光秀也只是习惯性地双手一揣, 平静道:【三郎既已提到阁下已经从藤原(藤崎)口中得知时间溯行军一事,那么我就从此处说起。】 这些背景设定对于明智光秀来说已经是耳熟能详,说起来几乎不用停顿。而连死亡都已经失去、只剩下一片虚无的以“虚”为名的男人, 终于能借着别人的口,完整地了解自己诞生的原因以及不死的缘由——是和三郎的穿越、明智光秀的诞生一样, 是和检非违使的出现一样,是和天照作为人柱一样,作为这个世界自救的一种方式而存在的、本质为自利的“奇迹”。 生不由人,死不由己,实在是乏味至极。 他不可能对三郎或明智光秀存在类似同伴的共情,甚至听完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这种空虚感也只是有增无减。但是从这种并不认同自己出生的“原因”亦或是“使命”的无言反抗中,他又隐约捕捉到一点自己真实存在的实感——如同过去的一抹微笑又在身体中悄然复苏,这样的如鲠在喉的、只有活着才会察觉到的不快。 “就算如你所说,那又怎么样。” 虚对着明智光秀,也同时对着身躯里的自己说道。 “我诞生的时候没人告诉我要做什么,相应地我要死亡也不需要别人告诉我如何选择。即使是阻碍我的是‘我’,我也要让一切如我的想法发展下去——你们对于我,又能做什么呢?” 死亡的气息又悄然弥漫开来。血迹因为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有些黏稠,但逐渐腐败的气味从始至终有增无减。沐浴在在虚无声张扬出的杀意中,三郎若有所觉,但仍然面无惧色—— 对于经历过无数战役、践踏过无数鲜血的战国大名而言,这也只不过是与和万事屋一起抢火锅一样的“常态”。 时至此时仍然能有这种胆色,虚也终于自空虚乏味而生的杀意中对他稍稍侧目。而紧接着,三郎又散漫且有点莫名其妙地说道: “……原本就没打算做什么啊?” “毕竟我们那边干完了,这里的世界就会逐渐恢复常态。阿尔塔纳这种保护措施也会被淘汰,不用做什么你也会自然消失吧。啊,虽然好像不会这么快不过反正不会要一百年这么夸张!” 三郎自顾自道。 “嗯,因为怎么想你的战斗力都很高啊!不用上有点可惜。不过实在招聘不过来也没办法,我觉得要制服你应该很麻烦,所以可以请你在我们打仗的时候不要和茂茂敌对吗?” “临时据点骚乱起来很麻烦啊。” “……” 完全没有遇见过,放弃得这么果决,说话却如此得……仿佛理所当然的角色。 虚不由得哂笑道:“你向我提出这些请求的依仗又是什么呢” 第207章 然而就是在这一瞬间,仿佛又有什么新的变故发生,他耳边嘈杂的秽气低语如被净化般消失得干干净净。被他如此质询的三郎仍然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但应和着虚的话,那个有些熟悉的、刀剑的森冷之气也已经浮现,和三郎的态度相比实在是违和得过于明显。 应该是…… 难得能够与他交战数十刀而不见败落的,付丧神的气息。 敏锐地察觉到了虚在刚刚一剎的情绪波动,明智光秀轻轻抬手,凭空轻抚了几下后将刀剑付丧神的气息又归于了无形,随后慢条斯理地接着道:【虚先生。你想要做什么,我们无从干涉,也没有立场去了解——但是,我们出现在这,我们即是这世界的变故。】 【如果你会期待藤原(藤崎)带来的新发展的话,那么我们的新发展是否可请你拨冗一观?虽说不管你是否接受,时之政府都会照常插手——但是,是否会对这世界(阿尔塔纳)造成影响,想来没有人能够比你更清楚。】 【正如三郎所言,我们与你成立合作,必定是双向选择。】 不如说,这才是虚的人生中更为熟悉的强硬态度。但是这强硬之下,又似乎和幕府、天导众之流有根本上的差别。他仿佛处在一个中间点,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都没有充足的理由,但是这个乏味的选项竟然能摆在他面前让他驻足,这本身就是一件异常的事。 ……不快。 甚至这不快本身也显得轻浮浅淡,更加类似普通人的烦躁—— “啊对了,说起来招聘应该先报我这边能开的工资吧?不好意思喔,完全忘了。”三郎突然猛地一拍手,随后当着虚的面,就伸手掏进四维空间袋,揪着什么往外一拽。 金色、灰色、青色的圆形小球就如漫天星星般洒了一地,在警告灯的红光下骨碌碌地相互撞击,即使被红光扫过、底下还衬着血迹,但依旧透出玉石般的惊人的莹润之美,里面的小人也活灵活现。比起价值本身更加重要的,则是这些小球身上纯粹天然的灵气,与它本身的特性—— 这是藤崎原本想借以换取在天导众处的话语权、却最终因为身为人类只得到了后者会无视前者在天照院进出和夺权时使用的,“能容纳些微阿尔塔纳的道具”。 或者说另一个名字:“刀装”。 “藤原好像很需要这个,我觉得可能你们天什么院也会要这个。”三郎道,“我是搞不懂你们天什么众和天什么院的关系啦。不过如果是同一个的话,当初从茂茂那边抢走的你们要还给茂茂才行。” 虚没有说话,只是俯身拾起一枚刀装。 他当初默许甚至协助天导众掠夺这些东西,原本是也想看看这些东西是否能对自己造成影响,也一直是在旁观觊觎阿尔塔纳的天导众试图开发刀装直至开发失败的全过程。 如果藤崎真的派不上用处的话……这些刀装能否成为他期待之中爆炸连锁的一环呢? 虚这时才有些恍然,一直以来让他抵触的大概正是这种明明都摆在明面上,自己却有了“被人推搡着走”的感觉。但是看着这些刀装,他又仿佛重新站在了和藤崎对话时、实际上是由自己选择的位置。 于是长发的青年脸上浮现出一种平静的、因为目光的毫无波澜而显得深不可测的微笑。 “我同意。” 二十分钟后。 天照院的基地广播内传出在场人或多或少有点耳熟的声音: “喔!大家不用再打了,天照院奈落现在起被我收编了——应该。” 高杉等人:“……?” 天照院奈落众:“???” 第134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一十九天 由于三郎的操作实在是如魔似幻, 因此这次攘夷志士们与真选组的联军成功拿下了天照院奈落众的总部,实在可喜可贺——才怪啦!! 与攘夷志士真选组等联合军的即使一起战斗、实际上也各自为政不同,天照院奈落众说是忠诚将命令履行到底的狗也好、是会反杀饲主的鬣狗也好, 内部是再直白不过的强者为尊。阻止天照院奈落众的不是三郎的一句话, 而是三郎紧接着的“啊对了虚你要不要也说两句?待会一起下去嘛”。而阻止联合军的则是…… 桂:“好哦!!不愧是攘夷的伙伴!” 土方十四郎:“谁是你们攘夷的伙伴啊!!怎么看那家伙都和将军比较熟吧!” 高杉晋助:“……那位明智光秀吗?” 是三郎(和明智光秀)如魔似幻的交友关系。 就算在场的联合军分为激进派、稳健派、将军派,三郎也无疑是三票里拿到了两票。至于高杉晋助则是……实在是因为只有广播看不到人脸!诸君!别忘了明智光秀和三郎都是“织田信长”,这两个人长相一模一样、身材一模一样,连声音都超级像啊!* 有了明智光秀曾经和高杉晋助商讨过作战方案这一前提在,高杉晋助对于明智光秀的才智算是有充足的认知,因此并不觉得是在开玩笑。尽管仍然在和胧缠斗的他不会放过、也不可能放过这个生死之敌,但激进派的其他人倒是在他的示意下没有继续战斗,只是注意着高杉晋助这里的战情, 做好了随时举刀的准备。 尸体和血迹遍地都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双方的战斗尚没有久到即使想停也停不下来的地步。既不可能交谈、也无话可谈的两方面对着面, 每个人手中的武器都仍在滴血, 凝滞到随时可以再度点燃硝烟的气氛中,作为背景音的唯有一声比一声更清脆紧密的交战之声……和, 桂小太郎从不看时机的垃圾话。 第208章 桂:“哼哼哼这么一来奈落众也终于成为攘夷的一员了!” 土方十四郎:“你在做什么梦, 这顶多算是三郎的私军吧?而且原本也是能和幕府扯上关系的部队,说不定之后也能重新被那个将军……” 桂:“然后只要有将军首肯, 真选组也能弃暗投明加入攘夷从此被我踩在脚下!” 土方十四郎:“你在说什么鬼话?做梦吗?需要把你头摁进马桶里再做吗?” 桂:“然后只要有三郎在, 将军也是一样!无伤通关幕府关卡, 简直是天才!” 土方十四郎:“你从刚刚起就在说什么……等等。” 这一瞬间,土方十四郎拿烟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众所周知,三郎=织田信长, 并且穿越过来之前还在争霸天下。 目前这个国家大致三种排得上号的势力,天人、幕府、攘夷志士。天人这边据说有办法解决, 幕府这边的话分为茂茂将军派和一桥派两派,将军就不用说了,对三郎简直是看在眼里敬在心里,从祖先到这一代都被滤镜糊住了眼。一桥派虽然目前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一桥喜喜作为也有德川家血脉的人,这个祖传滤镜能不能逃掉真的不好说。就算退一万步而言,一桥派没有对三郎另眼相看,但是三郎既然掐住了奈落众这么个天导众对幕府下达命令的喉管,一桥派对三郎屈服也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所以幕府这边的势力居然能够达成以三郎为尊! 至于攘夷志士这边…… 三郎如果能无伤推翻幕府统治,嗯,这怎么能不算一种攘夷志士的自己人呢。 亏他竟然还以为三郎穿越过来真的是毫无野心!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恐怖如斯,从一开始就布了这么大一局棋!不费一兵一卒就争霸天下到了现在,最主要的是竟然没有花什么钱!最大的支出甚至是给付丧神们付医药费! 将军!你再不清醒点把滤镜摘掉,德川幕府就要改名织田幕府了啊将军!!而且三郎这家伙的脸看上去还很年轻,总觉得还能再活个四十年,在场的人不一定能活过他啊! 意外窥见了三郎的幕府改名计划(三郎:没有这种计划),土方十四郎只觉得自己意外看到了真相,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这国家完了吧”的恐慌状态。直到喋喋不休的桂小太郎发现没有人应声,于是撞了他一下,他才连忙吸了两口烟来掩饰刚刚的不对劲。 然后……土方十四郎就想开了。 毕竟乡下出生的他要说对这个国家本身有多大的感情,那必不可能,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身边这些人。然而换个角度想一想换成三郎坐镇的话——三郎这么有钱,工资肯定都不会继续拖欠了。德川幕府都被推翻了,那么攘夷志士也不会再作乱了,茂茂将军的安全也因为和三郎的关系可以得到保障,那么真选组和真选组的上司松平片栗虎也不用操心了,而且真选组比起见回组和三郎的关系更好,简直达成了所有人都幸福快乐的happy ending。 万事具备,现在只差三郎亮出目的了! ……姑且不论三郎是怎样从入手一个奈落众,直接在别人脑中一个横跨跨成了距离天下只差一步(这个地位似乎有点熟悉),且说三郎本人目前的想法仍然是一心要将江户作为临时藏兵地。 毕竟接下来对三郎最紧要的还是时间溯行军嘛! 虽然三郎捞虚作为打手完全是一时兴起,但是作为曾经差一点就真的夺取了天下的男人,他的一时兴起也远比普通人来得缘由复杂(尽管本人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坂田银时和坂本辰马一起到了时之政府,并且敲定了合作的细则没错,但遗憾的是——他们区区二人,并不能代表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甚至不能代表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去决定同意时之政府的入驻,将这里作为反击时间溯行军的伏兵大本营。 因此,如果地球上没有安全的地方可供刀剑男士栖身,就由坂本辰马提供合适的星球、甚至是提供足够的星舰作为暂时的栖身之地——这才是坂本辰马能向时之政府提供的承诺。 坂田银时的承诺则本来是打算说服歌舞伎町的众人,集合众人之力在歌舞伎町找出一个安全的地方,或者至少在时之政府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坂本辰马时保证物资的运输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三郎拿下了天照院奈落。 ……就算说过许多次,此时还是要忍不住说一句。真不愧是你啊三郎!! 但三郎的一时兴起缘由则是更加简单朴素: 为什么坂本辰马是第二选项?因为时之政府麾下的所有刀剑男士都是在地球诞生的产物,也唯有这个星球还存在所谓的“灵气”、以及一些有可能让部分刀剑男士在踏入战斗前获取些许增益(极化)的历史人物。因此只有在地球、甚至只有在这个国家,才能达成战斗力最大化的战前准备。除了地球之外的任何选择都只能作为第二备选。 让刀剑男士们无法在地球的阻碍是什么?因为无论是仅仅作为万事屋的坂田银时、主场在宇宙中的快援队坂本辰马、还是认识德川茂茂的三郎,都在这个国家没有足够有力的话语权。江户内乱严重的当下,就算坂田银时抱着集合众人的心,也没办法保证能找出绝对安全的栖身之地。 所以根源还是在目前的幕府分裂、攘夷活跃——哈哈哈那就让江户和平起来就能彻底解决问题了呢! 第209章 只能说这个思路直切要点的同时实在是过于织田信长,被脑补成争霸天下真的是一点都不怪别人。 雇佣了奈落众为己方战力添砖加瓦,也解决了在江户建立与时之政府的连接的安全问题。自觉达成目标的三郎愉快地与虚踏上了回地球的路。 并且,在第一时间对所有人开诚布公—— 第135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天 不得不说, 三郎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 坦诚与自说自话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地融合在一起,以致于他的行为举止都有一种独特的、不会受人动摇的气质。对于这个被天人入侵的国家而言,时之政府的加入本应也触动他们敏感的神经, 但正因为三郎是如此直白坦荡、对于能否达成目的又带着一股奇妙的满不在乎与笃定, 因此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没能在第一时间提出异议——只要没第一时间反对,那么让他们答应静待时之政府的表现再做决定(对明智光秀而言)便轻而易举。一旦时之政府表现出了自己的可靠与无害,有了三郎和人脉和(明智光秀见缝插针)打下的基底,结盟与协助也就只剩下时间上的问题。 尽管此时此刻,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大家地位不同、话语权不同,被通缉的角色更是比比皆是,但他们组合起来, 又恰能代表这个国家的大部分力量。 被指使起来时竟如呼吸般轻松。 这是与看破人心以此指引他人行为截然不同的、统御人心的方式。这甚至不看个人情感、个人意愿——不管是因为利益接近也好、因为情绪靠近也好、又或者只是想驻足旁观,这个男人本身就如漩涡一样, 只要对他所言有了兴趣, 就难以控制地会被卷入漩涡之中,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又因为时间地点甚至参与人员都是如此凑得巧妙, 隐约又透出一些命运天定或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般的令人悚然的意味。 不能怪土方十四郎想得太多, 实在是国家将乱,这种一度争霸过天下、已经磨炼出了自己的风格与旗帜的家伙一旦真的认真起来, 显眼得别说像道标了, 简直就像是黑夜里突然冒出来的强光手电筒。 坂本辰马的准备不出意外地做了个寂寞(但本人很开心), 坂田银时除了当场暴打藤崎外一点用场没用上(但本人也很开心),甚至江户原本翻涌的风云也被重新压制下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真选组、见回组仍然维持着治安, 对攘夷志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他们和攘夷志士们这一回都默契地维持了不主动动作、互不干涉的状态, 因此一些假借攘夷之名挑动内乱的人就如秃子头上的虱子般被抓了个精准清楚,江户的犯罪率也因此大幅度下降。 奈落众重新变回了不被普通人知晓的隐秘部队,一桥派的不满也被虚轻松地打了回去。德川茂茂终于得以重回将军府,并且因为之前的那次演讲意外地有了人气,终于可以介入幕府的财政,向江户的老人发放了他计划很久的赈济米*(银时还因为是白毛而厚脸皮地想去领)。 在这样或是期待、或是怀疑、或是冷眼旁观的等待时之政府介入的日子,竟如黑色幽默般成了江户最为和平、最欣欣向荣的日子。 而后,就在约定好的时间到来的那一天—— 没有特殊能力的人类无法看见这一奇景,像是坂田银时、土方十四郎这种肉眼都能见鬼的人也只能看到从地下泛起的些许星芒。但是在星球之外、世界之外,光一样的洪流在不停涌动,如银河、如螺旋、如尖锥般指向了这里。路面上的砂石轻微地震颤着,水面上无风而泛起阵阵水波,嘈杂刺耳的交谈声叫骂声还在不停响起,灯泡好似电压过大般不停闪烁。星球内栖息的龙脉如同感知到什么一样呼吸般地轻轻起伏,建立在上面供无数飞船往来的“集散地”光芒仍然明亮犹如白昼。紧接着—— 像是有一瞬间的风拂过。 不同位置的光柱朝天而去,如螺旋般扭紧,呼应着外来的椎体,又在一瞬后安宁得如星尘一样散去。集散地的光倏而黯淡下去,原本正待启动的飞船如卡壳般停滞在了半空,犹如时间停滞,但工作人员的惊叫声却还在稳定地响着。店铺里的灯泡终于平稳地开始释放光芒,砂石也落地滚到路侧,唯独河面还在被风掀起一道道的涟漪。 集散地的总航行星图也好,坂本辰马的快援队星图也好,近乎三分之一的外星球在上面失去了踪迹。 并非是这些外星球消失,而是他们地球的联系被“剪断”了。 地球上的龙脉重新安静了下来,只要踏上这片土地,便始终有阿尔塔纳填补这自身——这样的、在这个星球上近乎无穷生命力的虚,头一次感觉到了“虚弱”。 并非是被痛击、被殴打、被杀害,消耗自身阿尔塔纳去填补伤口的暂时的虚弱,而是更加根源的,来自这片土地终于减轻了负担后,给予他的能量通道开始收缩所导致的“虚弱”。 时之政府采取的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如果说这个世界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不堪重负,那么显然是有太过超出历史的东西打破了世界运行的齿轮。若是说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事件导致了这种结果,这可能还需要一一核查,但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了。外星人,或者说天人,就是最直接的问题。 人类的世界发展到最后,确实有与外星生物接触的可能。时之政府不可能直接将所有地球上目前不应该出现的外星人杀死,更不可能查明目前这些外星人可能在什么时段造访地球——但是,有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天人是将地球作为贸易交换的场地的。 第210章 天导众一开始建立起集散地并控制这里的政权,只是在对龙脉有限的了解中将其作为用之不竭的能源去加以利用。但是既然是贸易,就代表了这里的天人并不全都来自与地球可能在未来有接触的星球。有相当一部分只是为了方便交易才勉强来到了这里。 因此,利用“七的三次方”中代表“时间”的那部分,去找到与地球有“缘”的那些星球,并将不属于这些星球范围内的所有与外层空间的联系剪断。 ——负担着无数天人的地球,便在重负稍稍减轻一点后,得到了能喘息的一时半刻。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这些暂时被阻碍了的星球仍然会通过与其他星球、其他交易地的联系,重新找到地球。毕竟时之政府的做法看着玄幻,实质上并不是夜斗那样能直接斩断因果的神明之力,而是依靠能够对抗时间溯行军的强大科技释放了针对性的强磁场。而且,那些未来会有缘分、但目前却混乱强势地搅入历史中的天人,是时之政府也无法理清的范畴。 但是,只是这样就已经够了。 不需要这里的人配合、也不需要这里的人参与,只是划出一片区域作为刀剑付丧神的临时驻扎地的话,这份付出已经够了! 以这里为起点,对时间溯行军的总攻歼灭战即将打响! 第136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一天 在时之政府的刀剑男士们入驻江户后, 所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 是在三郎那边轮流打卡谢谢。 拜托,那可是织田信长啊!活的!可以动的!会说话的织田信长啊!! 众所周知,刀剑、尤其是名刀, 基本是重复着从一个人手中流转到另一个人手中的过程。对于名将而言, 只要地位权势够高那么名刀美人便滚滚而来。对于名刀本身而言,成为付丧神是因时之政府才有的机缘,之前那段仅为刀剑的生涯大多时间里都是无知无觉,仅有重复不计其数的相同经历或是心智极坚、才智出众的人才可能对他们尚且在孕育意识的刀剑之身产生影响,进而影响到成为付丧神后的自己。 那么织田信长一度争霸天下,收集过无数名刀这点是肯定的。差一点就真的拿下了天下,心智极坚这点也是肯定的。在他所活跃的那个时代,其他武将不说深受影响至少也曾经听闻、接触、甚至忌惮过也是肯定的。 于是历史上一度曾经被三郎收入囊中的刀剑们摩拳擦掌光明正大敲门请求觐见, 没有被三郎收入囊中但是旧主(比如代代相传了信长推基因的德川家)与其有关的刀剑们兴致勃勃请求觐见,本身和三郎没关系、旧主也和三郎没关系但是对三郎很有兴趣的刀剑们好奇心旺盛请求觐见, 此外还有虽然本身和三郎没关系、但是刀派相同的兄弟和三郎有关系的, 虽然本身和三郎没关系、但是在本丸的伙伴和三郎有关系的…… 万万没想到,在三郎穿越后头一回阻止了这个男人随意出门触发新事件的存在, 居然是广大的刀剑男士。 眼看三郎即将沦为新一代网红景点, 在这危急之时,三郎的近侍压切长谷部挺身而出, 将诸多容貌昳丽的刀剑们冷酷无情地统统拒之门外。更加丧心病狂的是这个近侍不仅在短短几小时内掌握了如何用手机熟练召唤真选组和见回组和将军的技巧, 完胜了太郎太刀等在江户跟着三郎的刀剑男士, 甚至还最大程度地开动脑筋将这批时之政府送来的刀剑付丧神分而化之。 具体主要表现为大力宣传了一下土方十四郎、冲田总悟等真选组与历史上的土方岁三、冲田总司等新选组在人员构成和姓名结构的相似性,引流了一部分刀剑男士前去观看(并随时可能梦想破灭)。并且依葫芦画瓢地找出了现存的刀匠各派的所在地,再次试图分流。最终图穷匕见, 由明智光秀提问、三郎回答,录下了三郎对于各大织田家刀剑(和付丧神)、对于德川家康等人的看法, 并通过将军的关系联通上江户的广播电台,每天只会随机播放其中几段,强势引开了一大部分刀剑…… 长谷部,不愧是你啊压切长谷部!这就是能够在三郎身边担任近侍十多年仍然安然无恙,从未被其他付丧神取而代之,傲视所有同类压切长谷部的实力! 由此可见,刀剑付丧神这一物种实在是大有潜力可以发掘。 虽然万事屋们难得支棱起来想帮忙(看笑话),但结果是发现在压切长谷部用尽全力后现场仍然是水泄不通,最终靠自己连挤到前面嘲笑都挤不进去……不过至少比网红打卡景点的程度好上太多。因此这几个送上门来的劳动力除了银时敏感地嗅到了黑心资本家的气息早早溜走去边上打小钢珠、神乐因为早早准备好了要大吃特吃结果点餐太多房间放不下而被拒之门外,剩下两个的全被当场征用。 进入房间的瞬间,夜斗的眼睛就亮了。 比起之前数次见面时的宽敞明亮,这一次房间除了挤进了太郎太刀、龟甲贞宗等四名付丧神兼压切长谷部一个近侍以外,空余的地方都整整齐齐地垒着刀架。数十振刀鞘、刀柄、刀镡各不相同的刀剑正仔细地摆在上面,不乏光看刀镡刀鞘就知道是精品的类型。但比起刀剑的外表更加难得的是它们身上的凛凛肃杀之气,明明都在鞘中,却有着仿佛随时能拔刀而出的锐气! 夜斗倒吸一口冷气,情难自已地伸手! ——握住了明智光秀的手并且诚恳地发出了邀请: 第211章 “请问你!愿意当我的神器吗?” 比起真正的刀剑,对夜斗来说更让他能注意到的当然是能变成神器的灵魂好吗!别忘了夜斗至今还苦兮兮地用着三郎赠送的妖刀呢! 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幽魂之身,明智光秀沉着冷静地抽回了手,平淡的声音在这一刻和三郎重合了:“抱歉,我对成为他人的附庸没有兴趣。” “抱歉喔,小光不能让给你,而且他也是我的家臣。” 闻言,明智光秀不由得笑出一声,对三郎反问道:“难道不是式神吗?” “感觉式神应该是那种更加……能放大招的?小光反正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三郎费解道,“不过确实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打uno的时候给你贴纸条。夜斗有什么办法吗?” 夜斗冷漠地收回了欣喜的表情,以十分生动形象的撇嘴嫌弃表情对此做出回应:“所以叫我来就是告诉我你作为人已经预定好了自己死后除了有神社还可以自带神器是吧。我懂了。没有这种办法,别想了,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志村新八:“不,等等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吐槽刚刚说不想成为附庸的人自称是式神的自打脸吗?我懂了我之所以也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给你们见缝插针吐槽的是吧?你们是多缺吐槽役啊!” “诶,好可惜。”毫无对青少年神明复杂内心的敏感度,三郎只如此感叹一句,就将uno的卡牌一手,毫无预兆地跳入了正题,“那给小光贴纸条的事情延后再说。我刚好也想请你们帮忙。现在这个外面很多人围着、很难行动的样子……感觉和茂茂将军很像吧!” “那么当初把茂茂将军偷出来,现在把我偷出来吧。总觉得有必要去再见一面那个叫虚的男人,所以拜托你们了哦!” 志村新八:“你这情况和茂茂将军到底哪里像了啊!!凭你们都是人这一点吗?!” 三郎:“而且这一次我想要单独和他见面。虽然感觉上是成功录用了,但是……松永先生?秀吉?啊,感觉是秀吉那时候对我否认他有野心一样!” “——总觉得,要是再被莫名其妙地讨伐一次,这么完全不吸取教训不太好吧。” 这种颠三倒四、论可比性而言简直能让人吐十句槽的发言,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竟然令志村新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几秒的寂静后,压切长谷部冷静道;“时之政府预留给刀剑男士们整合力量的时间还剩十日。请您下令,无论是什么命令我都能为您完成。” 三郎:“倒不用啦,毕竟这里是茂茂的时代。长谷部还要负责外面刀剑的觐见吧?那这些继续交给你。虚那边……啊,虽然(刀剑)都带过来了,但是全部叫出付丧神来会很吵——如果能够沟通顺利的话,那边的事就交给一期一振吧!” 这么下完决定后,三郎愉快地朝夜斗伸出了手:“现在都决定好了,那么带我出去这件事靠你了喔!” 这样轻快的、一如既往的口气好似刚刚瞬间险恶起来的气氛完全不曾存在。志村新八自己也不知为何地松了口气,才重拾吐槽地大声道:“所以说你这不是和茂茂将军那时候完全没有可比性吗?你到底是那来的信心啊!” 第137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尽管三郎本人完全不介意在房间里播放谁的名人名言金句集锦(甚至还兴致勃勃地考虑了一下是放火○忍者还是放海○王), 好给对他望眼欲穿的付丧神们来上一次精神上的洗礼,但奈何他和德川茂茂有本质上的不同——德川茂茂是让人觉得“你们德川家不要连这种东西都刻在dna上啊!”,三郎那就是“毕竟是织田信长, 我不懂但您请继续”。 过去的行为随性如今造就了相关人员的高适应性, 所以有关如何脱离层层付丧神的包围圈注定不能参考德川茂茂的破罐破摔法。综上所述,在经过了仔细思考后,这次任务的重点最终还是落在了明智光秀身上。 没错!这门互换身份的技术就算一方变成了鬼魂也能继续用没想到吧! 作为灵魂而言,原本明智光秀是难以担负起这项任务的,毕竟从那可以透光的身躯就可以将一切掐死在最开始了。但正如他所说: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三郎的式神、成为能被驱策和再度跟随的一部分。于是双方因此缔结因缘,不再是人类与幽魂,而是审神者与式神(家臣)。有了这一层联系,他自然也能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式神那样得到对方给予的灵力作为支撑。 贴不了纸条是因为明智光秀目前附着在三郎制作的纸人身上, 没有什么式神理论上该有的攻击力(三郎对式神攻击力的主观参考对象为诸多漫画的常客之安倍晴明的漫画驱使式神表现)也是因为他从生前到死后都体能薄弱、魂体孱弱。但是,如果不去刻意追逐这些所谓“式神”的强大, 有了凭依的对象、有了三郎的强大灵力为后盾……诸君! 让明智光秀短暂恢复一下颜色这不是很合理吗! 要知道狐之助也算是审神者的一种式神, 用来锻造刀剑召唤刀剑付丧神的刀匠(时之政府版)也算是一种式神,这两个都能有血有肉活蹦乱跳还能吃油豆腐, 凭什么明智光秀不行! ——由于三郎打从根子上就不是阴阳师, 因此这个为明智光秀临时赋予颜色的成果,最终还是需要特别鸣谢一下唯一一个可能勉强会点这方面的技术、带着酸溜溜的心手把手教学的夜斗。 第212章 能让双方身份互换的色差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至于能不能被付丧神们看出破绽……这么说吧, 迄今为止能看见作为式神或鬼魂的明智光秀的人在这世间少之又少, 但这样的限定条件也只是针对人类而已。作为低位神明的刀剑付丧神,看不见式神才是不可能的事。目前这里围绕着的都是刀剑男士,人类反而难以在这情形下挤进来, 更遑论直接见到三郎或明智光秀。这仿佛在游戏开服前解决不了bug那就把能看到bug的装备提前踢出局,而有幸见到他们的刀剑男士们即使再激动, 只要不给予他们近距离接触甚至触摸的机会,就无从看穿这一骗局。 不,这甚至不能算是骗局。毕竟,若真的细究起来,明智光秀才是原本的“织田信长”,甚至在三郎以这个名字争霸天下期间,两人也曾多次互换身份,共同铸就了流传至今的历史,身份之事早已是拆解不开的一团乱麻。 至于性格……哈哈哈,这两个人互换身份期间就完全没有认真伪装对方好吗!?明智光秀多少还有过努力,然而他待人处事包括对别人的称呼就根本就没有向三郎靠拢过,甚至从来不会撂挑子。三郎就更加过分了,戴着明智光秀的面巾也能毫不顾忌旁人眼光地爬树啊! 这两个人能在战国时代多次换身份不被发现,只能说要么是战国时代的人还是见识太少没想到过有长相一样这种可能,要么是发现了的人都在揣着明白装胡涂。 目前在外等着排队觐见的付丧神们由于以刀剑之身经历的时光过于漫长,本就不可能将织田信长的一切都记住。而明智光秀又可以说是目前这世间最了解三郎的人之一——不管是对于刀剑的态度、对于付丧神的想法、还是三郎曾有过的那些和付丧神共度的时光。这一次甚至会是互换身份的场合中,明智光秀应对最为轻松、毫无危机的一次。 在渐渐适应的幽魂生活中已经习惯了露出真容,明智光秀看向临时撕下一块白布作为面巾、罩得整张脸只露出双目的三郎,一时间有种时光倒转的恍惚。 这一次他仍然是淡淡颔首,面带微笑,从容道:“这里就交给我吧,三郎。” 而他对面的人也一如往常,充满信任地回应道:“交给你了,小光。” —— 在压切长谷部怀着沉痛(眼看曾经在织田家相遇甚至是和自己同出一源的付丧神即将白高兴一场)而又冷硬(但是既然是主人的吩咐那么近侍我没有良心!)的心情,对着塞满了整个旅店还有多的刀剑付丧神宣布信长公即将接受觐见的消息,并且开始逐个分发爱的号码牌。本就拥堵的旅店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拥堵,本就是为织田信长而来的付丧神们毫不意外地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向了那扇从几日前就开始紧闭的门扉。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完全调动的这个时候,夜斗背着三郎,悄无声息地从窗口一跃而下。 由于三郎之前和夜斗已经有过多次的良好合作关系,因此这一次三郎提出了想要尽快离开然后独自坐车去找虚的要求,夜斗虽然觉得无语且哪里怪怪的,但在明智光秀果断地让压切长谷部放出消息这如出一辙的高行动力下,夜斗也只能为了不错过机会放弃了思考换来了背人的重任,趁着刀剑男士们还不熟悉这附近的巷道,落地后就是一个狂奔消失在了拐角处。 首先是可以借到车的地方,比如真选组——啊真选组已经沦陷了,还有见回组——啊由于和真选组属于竞争敌对关系外加历史上刺杀了坂本龙马于是也沦陷了,最后还剩坂本辰马的快援队——且看这个人和坂本龙马的名字相似性自然也毫无疑问和真选组一样被当成这世界特产的同素异形体而沦陷了,因此最后能借到车的地方果然只剩下! 三郎:“多谢!我走了喔。” 只剩下坂田银时的电动车。 ……眼看曾经能随手甩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判的狗大户落到如此田地,夜斗完全不想笑,只油然而生一种“光逮着万事屋一只羊薅难怪是狗大户”的无语凝噎。 精准闪避了干活又输光了私房钱的坂田银时此时作为车主的身份应承了借车一事,并充满眷恋地抚摸爱车的车头:“放心,等你回来后我会仔细检查每一寸,然后就能升级为爱车·劳斯莱斯·银了。” 被这算盘珠子崩了一脸的夜斗顿悟了银时爽快借车的缘由,也顿悟了为什么大部分时间神乐和志村新八对银时尊敬不起来,可惜他历时较少还没有磨练出能往老板脸上砸清醒破颜拳的心态,只能倍觉无奈地一抹脸,试图在委托人面前挽回口碑,同时也是为了三郎的安危道:“之前都是老爸在搞鬼,我和那个人没有直接沟通过,但是感觉能混在一起肯定不能算是彻底的好人。看在老顾客的份上,我可以当你的保镖喔!只要这个数!” 伴着他张开的五个指头,银时沉稳地接道:“没错,只要五个小判!” 夜斗:“别胡乱修改我的定价啊!!” 然而可惜的是,坐拥数十振刀剑的三郎原本就是只要想就随时可以拥有保镖——因此,在他一意孤行要独自出门的时候,与他曾经历经了战国时代的付丧神都阻拦不住,能有最大劝诫成功率的明智光秀保持默许,眼下他就更不可能因为夜斗一席话就改变主意了。 眼看三郎骑着电动车渐渐消失,夜斗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真的可以吗?我不是怀疑啦,就是……之前三郎的付丧神,还有那个明智光秀,都对三郎的安危很紧张吧?感觉他们对虚并不会信任到让三郎独自出行的地步,但是从三郎提出后答应得又很快……” 第213章 少年神明这么说着,边扭过头去看银时。没有了“父亲”带来的压力,在万事屋那种荒谬又温情的处事中,他不知不觉已经能够直接吐露一些心声。 但他所看到的坂田银时,脸上并没有那占了小便宜后得意洋洋的欠打表情。这个青年以一种十分平静旷远的眼神注视着电动车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没关系——” 坂田银时露齿一笑。 “要是不把我的爱车还回来我们就上门去敲诈啊不找车。” “所以关注的对象只有车吗?!” “啧,夜斗你作为男主角变身吐槽役会没卖点的!明明是天然直发就别给我浪费这令人嫉妒的设定啊喂!” “谁管这个!每天都会给我五元的大客户要是没有了谁赔给我啊!” 第138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虽然没带头盔还明显视野受限, 但三郎仍然一如既往地好运气,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拦路检查的人,一路畅通、优哉游哉地骑车到了之前曾大战一场、四处都是弹孔刀痕的天照院奈落众基地, 甚至还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停车。即使整张脸蒙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但那种兴致勃勃的朝气仍然茂盛地在他身上生长着,在周遭的疮痍下更显生机,让同行的德川茂茂不由得再度露出了“啊我就知道这不愧是是信长公”的感叹脸。 不对,德川茂茂什么时候来的! 之前两次被拐出去还没吃够教训吗?两次遇见的都是腥风血雨,而且都有了两次被拐带出门的历史在前,见回组和真选组都要对将军被拐这件事有心理阴影了,这到底是怎么还能出去的—— ……啊,原来是因为见回组和真选组都沦陷在刀剑男士们的打卡里了啊。 原本以这两个组的责任心是不可能因为刀剑男士就放弃巡视的, 奈何刀剑男士入驻江户一事,取得了的成果简直好到出乎意料。首先是他们身揣工资(小判)、对人类十分友好、长得好看、武力值高, 简而言之人多事少还自带钱。即使时之政府为了避免干预时代发展限制了他们的每日花销, 但刀剑男士们仍然能够相对宽裕地生活,并强势取代了那些和地球暂时失联的三分之一星图的往来天人刺激江户消费, 让江户这段时间的就业岗位激增, 整个城市治安一片大好。 没有维护治安的压力,见回组和真选组的重任顿时变成了维护刀剑男士们的秩序。再加上茂茂将军是个面对三郎时自认为清醒理智但他人看来早已理智丧失的真爱粉, 因此将军在里(一定)应外(未必)合下成功脱出将军府, 在三郎骑着小电动车路过的时候艰难地翻墙而下, 以毫不犹豫地将自身安全抛之脑后的气势最终成功占据了后座,和三郎一起前来见虚。 ……将军,你真的没事吗将军? 要说什么危险都不知道, 那一定是不可能的。即使幕府权利总是在他人手中流转把持,德川茂茂仍然能够感觉到那些夺权背后的阴影。但是这次也和之前一样——他朦胧中察觉, 这份幕府军、攘夷志士共同进攻天照院奈落众后的战果,并不是他可以仗着运气和他人好意去分割的东西。而在他终于能不被人以规矩和身份桎梏、安然地立于屋顶远远看到过来的小电驴的时候,他也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这其中大概还有我能做的事情”。 无所谓衣着打扮,会轻率随意地这么直奔将军府邸的,也只可能是那视世间规则于无物的那个人。所以就算是看不清面目,他也鼓足勇气一跃而下。 等到终于直接站在了虚的面前时,他也确实从三郎口中得知了这一次的来意。 姑且还是从虚说起吧——作为名义上已经雇佣了天照院奈落众的人,三郎比骑车时还要更畅通无阻地进了门,连带德川茂茂都没有人盘问。但与其说是他们认同了三郎,不如说是天照院奈落原本就是做这种听人指挥的看门犬工作,因此不管牵绳的是谁都适应良好。再加上虚的武力值在这个星球上也可以说是无出其右,因而在会面的时候,四周几乎没有旁人,倒是让三郎有些难得的羡慕: “喔!没有人跟着真好诶,希望长谷部他们也多学学你这里。” ……没错,就是这种方面的羡慕。三郎你当了那么多年争霸天下的霸主,果然还是对自己的身份贵重毫无自知之明啊。 虚闻言也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不,应该说他在和坂田银时实实在在地打过照面后,一直到现在脸上都惯常般挂着浅浅的微笑。那种温柔如春风拂面、坂田银时记忆中久久难忘的笑弧,搭配上依旧空虚、冷漠、黑洞般毫无生机的眼神,简直有种杀人狂般的割裂。 虽然是三郎不请自来,但他也没有生气——更准确的描述是,这种事情不足以牵动他的情绪,只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嗯。”三郎痛快道,“上次虽然聊得不错,但是还是感觉有点奇怪……虽然小光说了你和阿什么纳(阿尔塔纳)有关系,但是你并不见得想保护地球吧?哦!就是这种想砍我一刀这种感觉!” 虚神情未变,目光短暂地在他身上凝了一凝:“所以呢?” “啊?没什么啊。”旁边的德川茂茂不出意料地在三分钟之内听到了兼具地球危机和信长公生命安全的高信息量,愕然地张大了嘴仿佛失声的土拨鼠,然而三郎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蹙眉思考了十几秒后才回答道,“我也不是想当信长就成为信长的。审神者也是,突然就有了这种身份。虽然说是觉得改变历史不太好,教材也要改写,说不定还要重新上课很麻烦……不过实在做不到我也没办法?” 第214章 这一瞬间,虚竟然真心实意地想要发笑。 被世界的意识带来填补漏洞的男人,有着十分奇妙的行事逻辑,无所谓的姿态下,那份自我远比常人要来的强烈。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之前竟然能沿着世界意识预设的轨道走下去,甚至现在在时之政府也有着一席之地。 时间溯行军的织田信长公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改变历史,在这里的这个人——以及,那位明智光秀,同为织田信长,差异真的会很大吗? 在互相利用的藤崎销声匿迹后,这种久违的、是否坦诚都无所谓的感觉让他感到浅浅的愉悦。 所以,虚说道:“是的。” “对于我所出身的这个星球,我前思后想,觉得应当为她给予了我无数次的复活、无数次的生命、直至现在才知悉的所谓维护的使命,给予厚礼才行。你所说的时之政府介入这里后,世界的躁动就会得到些许安抚,这一点我已经从这片土地传来的能量察觉到了——相较之前变得稀少,相较之前恢复得更慢上分毫,如果让时之政府真的修正历史、驱逐时间溯行军,我诞生的使命就能得到完成,漫长的性命就能得到终结……是的,织田信长,你没有骗我。” “但是,即使是等待十年,对现在的我也太过漫长。如果消失了时间溯行军,再出现一个时间修正军,我是否又要重新苏醒呢……这样的重复的历程,就如分分合合的人类战争一样毫无意义。” 德川茂茂不知不觉已经汗毛直立,即使三郎就在身边,也感觉有种身处地狱般的阴冷正沿着脊椎传入大脑。 下一刻,虚总结道:“所以,我要多谢你。” “之前藤崎所带来的‘刀装’,你为了雇佣我所带来的‘刀装’,终于凑足了数目——排列成行,制作导线,将地下的阿尔塔纳引至地上,即使不需要宇宙中的强力打击也能制造出的阿尔塔纳暴走。” “帮你?我当然会帮你击退时间溯行军啊……在这个星球爆炸的同时。只是损失了一个,对于宇宙而言不算什么,对于千万的平行世界也不算什么。击退了敌人地、拯救了世界地、让她(这个世界)和我一起寂静地……愉快地,共赴黄泉。” 怎么会有人说出这种话。怎么会有人会有这种想法。 光是听到,德川茂茂就已毛骨悚然。而更加让他冷汗直冒的,是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有这么做的实力! 就算原本不清楚,有了藤崎的野心在前,他也将虚的身份和能力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原本就知道三郎来这里不是突发奇想(其实也算是),但这样的信息量仍然超出了德川茂茂的接受能力! 而且一无所知下、却成了虚的计划推手的信长公—— 出乎德川茂茂意料的是,三郎仍然没有什么愕然或震怒的表情。 他仍然是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年轻的面孔上带着些理直气壮的孩子气:“啊——这样很难办诶。像是什么大boss的发言,一般听到这种话的我们会被灭口吧?糟糕。我好像是小光说了有什么‘世界意识’可以保护啦,但是这样茂茂感觉会死……但是感觉还不到让一期出手的时候……” 即使被说了会死,但这一刻德川茂茂仍然忍不住热泪盈眶——信长公在担心我的性命!他心里有我!(作为学生自居) 果然,下一刻三郎就一拍手,直白地说道:“我本来就觉得很不对劲,感觉你虽然答应了雇佣但是随时会被偷家,现在看来虽然差了一点,但是大致上差不多。世界这种事情我没办法解决,毕竟我身边的人就已经很沉重了,如果真的有什么更沉重的人、为此做出更沉重的事,好像也想象得到。” “——那就这样吧!” 这么说着,三郎将手搭在了德川茂茂的肩上,轻快地拍了拍。 “我不是本地人,虽然说觉得自己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有了防护罩这种感觉的东西还和你谈话,感觉也没办法谈下去。” “那就让茂茂来吧。” “德川幕府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来着……明治维新?我历史不太好诶。感觉应该是土方岁三那个时代,那应该也快了,所以虚你把这家伙说的当成普通人的话听听也差不多吧!” 德川茂茂:“……?” 叫谁来谈??幕府怎么了??怎么就快了??! 第139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四天 所谓让一个人接受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 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出另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刚刚还因为虚的破坏地球宣言坐立不安的德川茂茂顿时两眼发直,成功地陷入了“我是谁”“我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哲学世界里,对于虚的恐惧感自然也霎时烟消云散。 怎么就消失了呢……德川幕府怎么就快没了呢! 即使在和桂小太郎的斗智斗勇(其实斗智斗勇的主力是真选组)中已经察觉到了民众对于幕府的期待值早已日益下降, 如今已经不知道还剩可怜的百分之几了, 但这么毫无防备地被剧透了一脸,德川茂茂还是不由得心神恍惚,对着虚张了几次口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所以说信长公对外交流沟通的技巧到底怎么学的!被托付了重任的他如今满脑子都只有“幕府怎么了”“这国家怎么了”“明治维新是什么”,根本分不出心思想其他事。而且他一开始也不知道三郎到底是想要他和虚说哪方面啊! 第215章 简直就像是侦探剧还没看就突然被剧透大结局一般地抓心挠肝,头一次和偶像同处一室却感到了如斯痛苦,德川茂茂满头大汗地思考了好几分钟后,终于悟了! 众所周知,信长公是一个诚实可靠正直温柔的人, 之前对他的多次帮忙做不了假,数次派出付丧神保护他的安危不说, 这一次攘夷志士和幕府的联合军攻打天照院奈落, 最终也是信长公出手收拾了一切。他深知织田信长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在时之政府入驻这里之后,偶然之下穿越时空的信长公的彻底离开之日想必也已经近在眼前。但是这个人之前所做的一切, 即使在他离开后, 仍然能够化为遗泽成为保护、甚至成为政治资本,覆盖在他们这些认识织田信长的人身上。 信长公这四舍五入就是给他留了遗产!众所周知他德川茂茂是幕府将军, 幕府无了的话他百分之九十九也无了。给死人留遗产有意义吗?完全没有!信长公这么聪慧机敏的人物, 当然绝对不可能犯下这种错误。而且土方岁三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 真选组只有土方十四郎而已! 所以幕府灭亡果然是骗人的!那么信长公真正的意思——想必就是因为如果虚真的想要毁灭了地球,那么他所拥有的幕府将军的身份便对虚而言毫无意义,因此在告诫他面对虚时无需将自己放在将军的位置上, 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一发言? 不,他作为将军的时间太久, 也脱离了所谓的“普通”太久。如果只是为了找个普通人的话,信长公没有必要选择他(选择性遗忘了是自己主动从墙头跳下来蹭坐)。真正的意思,其实是在告诉他将军的身份本就毫无意义。他曾经和信长公说过,用权势换来的人不会长久,因此想要用真心试着聚集身边的人……难道说,就连这样的话也被信长公记在了心上,并且带他前来践行吗! 信长公,你怎么能这么好啊信长公!! 连短短一句玩笑都充满了智慧和提点……他的先祖德川家康能和织田信长生活在同一时代,想来也是倍感压力又实在幸运吧。 自以为看破了三郎的深意,直接从幕府灭亡危机跳转到与偶像的双向奔赴,德川茂茂强忍住感动的泪水,坚定地抬起了头与虚对视。在泪水的模糊下,虚那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恶意被无限弱化,整个人都仿佛被打上一层柔光,被对三郎的滤镜和此刻的真·滤镜蒙蔽后的德川茂茂看着虚好一会,终于在眼泪快要坚持不住地滑落之前,语气平和地说道: “虽然有幸数次见面,但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请容我自我介绍,我是德川茂茂。”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虚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地落在了德川茂茂的身上。这位年轻将军就算时刻板着脸,也无法掩饰情绪变化的生动,但是没有窥探与细究必要——他目前还在这里并不是被三郎所牵动,而是单纯的、用幼童在踩死蚂蚁前先观察一番那样的态度,在等待德川茂茂注定可笑且毫无用处的发言。 在终于正眼看到德川茂茂的这一刻,虚庞大的记忆中仿佛出现出几个微小的画面,以至于他不由得露出微笑,答非所问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时隔多年后第一次又拥有了‘刀装’,然后被我全部拿走的人。” “真是十分感谢。如果没有最初的那些刀装,天导众、还有我,都无法发现它们能够发挥的用途。” 德川茂茂的呼吸短暂地一滞,随即点了点头:“是的。我是被你掠夺刀装的苦主。” 时隔多日,再提到那件事时,他的心情仍然有些压抑。但随即这位年轻将军口中吐出的,并不是什么怨愤之语。甚至他的态度本身仍然带着之前的平和宽厚: “信长公给予我的礼物被他人强行拿走,我确实很难过。即使之后得到了其他不会再丢失的礼物,兴奋过去之后,没有保护好先前礼物的悔恨依旧让我感到心中刺痛。我自从继任将军起……不,我自从作为‘德川’出生起,就从未缺少过什么。如果能将我习以为常的这些拿去换给有需要的人,为他们带来一点欢乐,我也觉得很高兴。迄今为止,我的人生即使有过迷茫彷徨,也是因为我觉得我能做什么而不知如何去做。” “老实说,珍贵之物到手的瞬间便被夺走,我所珍视之物不过是他人眼中随时可以废弃的东西……这样的事大概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不加掩饰、如此冲突直接的过程,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 虚笑道:“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你是否也是失去了什么呢?” 德川茂茂说道。 “我此前都是不自知地傲慢着。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那种感觉……即使回忆和悔恨也无济于事,身体与心神仿佛已经分离。所以,在看到那些用新旧小判掠夺了希望的人,我才终于能够真正共情那种感受,明白了那不只是生活上的困苦。你……是否是失去了比我多得多的东西,才会空虚至此?” “幕府的上任将军,我的伯父德川定定曾经利用天照院奈落做下了许多恶事。这些旧事如今因为种种原因,难以再一一翻出,造成的伤害也不会因为他的离世而消失。我们德川幕府,是否也是让你空虚的原因之一?” 在德川茂茂话音落地的那一刻,他面前的虚,似乎短暂地弯了弯眼眸。 这是与之前割裂般的恶意笑容完全不同的微笑,简直就像最轻柔的春风拂了过来。但这笑容好像只是过于期待的幻觉,在德川茂茂充当滤镜的眼泪掉下来后,年轻的将军仍然被虚那刺骨的冰冷气势刺得汗毛直立。 第216章 “真是无趣啊。”虚悠悠道,“这种自以为是的善心,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收回的东西。人类便是如此变化无常。” “毁灭这个星球的心愿——仅靠你这么微薄的话语,就想动摇吗?” 德川茂茂摇了摇头。 他的态度始终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平静,也有可能是今天一开始的信息量就过载,因此就算虚冷硬坚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张口答道: “我不觉得有什么。” “?” “我知道信长公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这里,也知道信长公的付丧神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所以我也清楚为什么你会答应与信长公一同远赴战场对战时间溯行军——只有刀剑付丧神全部离开后,这星球发生的阿尔塔纳暴动才会无人能够阻止。毕竟,时之政府想介入帮忙也是需要坐标和载体的。” 德川茂茂道。 “但是,这些都无所谓。因为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即使只有赤手空拳、即使是蜉蝣撼树。只要还剩下一个人,就一定会不惜一切地阻止你。” “如果要问为什么……啊,信长公说了我是普通人。在你想实现你的愿望的时候,我是否将军,身边是否有护卫,都无法改变结果吧。如果是真的到了那一刻——” “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会阻止你。赌上我的性命,就算是一瞬就死亡也无所谓——我带来的一瞬的时间,必定能成为压垮你的稻草之一。我如此坚信着。” “可笑。” 虚厌倦般地掀了掀眼皮。 “不过是未能认识到力量差距的发言罢了。人与怪物的距离远比你想的要大——我要是在这里动手,需不需要一秒呢?” 他没有拔剑——此时此刻,虚的身上甚至没有一件武器。 长发的青年抬手一劈,手掌快得仿佛只是闪动了一瞬。但空气被摩擦着发出爆鸣,裂缝伴着地砖开裂的脆响如蛛网般向外蔓延。虚的神情没有变化,好像只是随手而为,而实际上也是这样——哪怕没有武器,这副被阿尔塔纳加持过的□□也已经强大如此! 所谓武力的界限,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怪物吗……” 三郎突然恍然出声道。 “我觉得还是人类才对吧。” 只要一低下头就能看见地面上无尽蔓延的深深裂痕,如果刚刚是被虚对着自己的身体大概已经死成一滩碎肉……但听到三郎的话,德川茂茂仍然积极响应! 他掷地有声道:“是的,无论如何你都是人类!因此哪怕差距再大,也一定会被同为人类的我们阻止!” 人类?怪物? 虚仍想发笑,但庞大的记忆中却闪现出无数被因愚昧杀死、被因恐惧杀死、被因憎恶杀死而又复生的自己。将他定义为人类的身份出自弱小的人类之口,实在是何其可笑——! 在无数苍白闪现的碎片里,一直隐藏已久的手横过来,蓦然扼住了他的喉咙。 这是精神的幻影,是他无数次死亡和复生后崩坏和扼杀的人格碎片。但是,本应被他扼杀掉的东西,此刻却反过来钳制着他,抓住了他在那一瞬的动摇,从苍白疮痍的旧疤具现成一个早已被抹灭的名字。 吉田松阳。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很担心我的学生——担心得不得了。】 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精神幻影说道。 【所以可以换我出去吗?我有点等不及。】 那弯起的眉眼与唇角,温柔犹如春风。 第140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五天 如果要详叙虚与吉田松阳的关系, 那就实在是说来话长——于是简而言之,这两个人是出于同一具身体内的不同人格。前者对于整个世界都觉得乏味且态度冷漠,以毁灭世界的方式寻求着自毁;后者反而是在虚因不死不灭而被人类敌视恐惧的生涯中意外诞生出来的、如人类般会去珍惜与尊重的温柔角色, 同时也是坂田银时、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三人的师长。 对比起虚迄今为止的漫长一生, 吉田松阳所存在的时间只是弹指之间。但即使只是这在人生中的短短一瞬,也依旧留下了深刻到让这副□□都无法忘却的疮疤——在藤崎曾经对虚画下的大饼下,能刺伤这副身体的“神器”唯有那三名学生就是最好的印记。亦或是,自那时起属于“吉田松阳”的人格就没有彻底消亡。 属于阿尔塔纳的能量在地上乱窜,意识世界里人格的搏斗因为躯体的过于强横而影响到了现实。相较之下武力值更高的德川茂茂当机立断地伸手挡在了三郎的身前——没错!三郎虽然行动力max但是他的技能完全不在武力上的!——试图挡住崩开的碎石与砂砾。但留给这位年轻将军发挥的时间并没有太久,因为在地面破碎、砖石乱拱的时候,三郎已经当机立断地按上了腰间太刀的刀柄。刚一触上,淡淡的灵光便再度从三郎的佩剑上焕出, 上面宛如饰物的金色圆球发挥出“刀装”本该有的用途,以轻巧的金色人形轮廓挡住了飞散的石块。 刀剑付丧神是没有什么制作结界一类的阴阳师作用的, 能依靠的手段绝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斩杀。但是, 在刀剑的灵光中,温润的灵力无声地扩散开来, 刀装在旁边浮出淡淡一层光晕。作为少见的能传导阿尔塔纳的器具, 刀装几乎在瞬间就被虚引导着的阿尔塔纳浸染,但是…… 刀装能传导阿尔塔纳, 本就只是被无意中开发出来的附属属性。 第217章 刀剑付丧神的灵力比起阿尔塔纳, 于刀装有着更高的兼容性, 饶是无法以单刃的灵力去抗拒整个星球的龙脉之力,但在阿尔塔纳流经而过的同时也如春水一般被裹挟入一同流动。随着抽刀的动作,平稳地就像是个普通刀剑的太刀无声滑出, 在刀刃脱出寒光终于得见天日的瞬间卷出片片樱花。随即刀装被猛然引爆,无序涌动着的阿尔塔纳被朝四周辐射而出的冲力扫开, 稳定的传输脉络顿时清晰! 修长的人影踏着灵力所致的樱花虚影单膝跪地,手中太刀深深刺入地下,沿着灵力方才游走探寻的方向,将灵光与神力一同凝练成刀,掐断了地下涌动的狂暴能量与地上那具人性□□联通的一线。 能给予的时机只有一瞬。 也是在这一时刻,吉田松阳的人格捏碎了虚人格的脊骨。 对于人格、又或者是这具阿尔塔纳的身体,致命伤不可能造成任何后果,一切都会复原。甚至这注定不是终结,因为千百年下诞生和泯灭的所有人格,其怨恨与自毁的心态与虚一同成为了这副身体的奠基。但是至少现在,这一瞬的上风已经足够让身体里的人换上另一个。 新出现的人以相同的面孔,新奇地看着眼前的人,而后从容地微微一笑:“初次见面,我是吉田松阳。” 三郎:“哦!这么快就改名了吗?总觉得好像也有点耳熟……历史书上有过的感觉……(吉田松阴*)” 他双手一摊,随意道:“忘记了。不过你好像不想再动手了吧?白来一次我也会很困扰。” 而德川茂茂:“初次见面,我是德川茂茂。啊抱歉,似乎不是初次。” 此时此刻这个人员配置再度证明了一点:这次来的人员,果然还是缺少了至关重要的吐槽役啊。 吉田松阳和虚的斗争只在身体之内,看见刚刚还说敌人(预定)的家伙突然换了个态度你们就真的不吭一声接受了吗!这个接受力别太离谱!! 好在吉田松阳估量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态,发觉自己现在还是精神稳定,于是也就以与虚截然不同的温柔笑容应道:“解释起来稍微有些漫长,请相信目前我不会做出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如果情况有变,我也会尽可能地向你们示警。” “还有这位,请问该如何称呼?” 吉田松阳所询问的对象,自然就是刚刚才出现的在此处的刀剑付丧神。 水色短发的青年笑容温和,相貌清隽,若不是手持太刀、凛冽的战意还未散去,简直就像是邻家哥哥一样可靠无害。他从容地收刀回鞘,回应道:“初次见面,我是一期一振。” 曾经亲眼见过刀剑付丧神出现的一幕,德川茂茂自然不会错认先前樱花散落的种种。眼前这个付丧神必然是三郎所召唤出来的,对方报出来的名字也只是确认了他的猜测而已。与手无寸铁就过来的他不同,三郎无疑从最开始就有携带超越人类的防卫手段,毫无疑问—— 信长公在一开始都没有打算让付丧神出现!然后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就是解决危机,这是说明什么?对于之前天照院的追杀,这点掉砂石只是毛毛雨而已,还不到出动付丧神的危机时刻!这说明信长公纯粹是为了连他一起保护才不惜现在就用了出来,不愧是信长公,粉了! ——毫无疑问地直接跳过了类似“信长公其实暗藏保命底牌却没告诉我”“信长公以我为诱饵”等等黑暗却正常的联想,直接跳到了粉丝的自我说服频道。 他真的,简直要让人哭死*。倒是别太爱了啊德川茂茂!! “得您召唤,不胜荣幸。您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在场的人没有想歪进而走上黑化脱粉的道路,但一期一振对着三郎俯首诚恳地如此说了之后,太刀付丧神还是在三郎随意地摆摆手表示没问题后,对着德川茂茂及吉田松阳仔细解释道: “主公在江户的这段时期多亏您照料了,德川将军。原本主公是希望待尘埃落定后再召唤我作为副手接手天照院的内务,方才情况紧急,希望没有引起二位误会。” 吉田松阳恍然道:“原来说‘不想白来一次’就是为了这个吗。当时虽然对外说是雇佣关系,但是天照院确实不会这么简单就听从。而且你们的时间也很紧张的样子。” “没有问题。我会让人与你交接,在前往时间溯行军之处时我也会按照之前的约定随行,尽我所能而战。” “你这段期间对我学生们的照顾,我十分感谢。” 三郎道:“你能理解就太好啦。因为时间确实有点紧,我是对秀吉那种背刺的行为没什么想法啦——但是这次难得的感觉是面对了强敌,所以果然还是不希望掉链子。” “接手什么的也不需要。不是从一开始就磨合的队伍,反正比起一期他们也更习惯跟着你……啊,所以说,这次后勤靠你了哦!” “……后勤?” 大概是三郎对于天照院的安排实在是匪夷所思,这一刻不管是吉田松阳还是虚都静默了一瞬。 并不是他们太过想当然,而是天照院中除了人类以外也不乏天人在内,如果作战地点并非这个星球的话,那他们无异是最能适应环境的那一类。虚(目前是吉田松阳)所拥有的这具身体也在之前的数次偶尔交锋中证也明了自己的强大——那还仅仅是为了毁灭世界而漫不经心而为。因此虚或吉田松阳都未曾怀疑过,曾与他们交战过的刀剑付丧神会将所见所感告知给三郎,哪怕在三郎提出雇佣的时候,也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定义为战力。 第218章 因此后勤的提议,就实在是颠覆了常人的思维,几近于荒谬了。 但换个角度想,似乎也只有这才能解释三郎这次的来意。如果只是为了作战,在仅有十天的时间里,不管往天照院中插入多少刀剑付丧神,都不可能将这只队伍彻底驯化,那三郎不管前来多少次都毫无意义。 单人的战斗可以靠战斗力决出胜负,多人的斗殴可能凭借一人的勇武逆转胜败,但是当人数的差距扩大为千万、亿万,那个人的能力强大与否,都会变得渺小如尘埃。 即使对象是虚,也绝不可能力战数亿人。何况刀剑男士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与之对应的时间溯行军即使单独比较起来更弱一些,也不会差上太多。 甚至于更加直接的做法——在面对必死之局的时候,真心与假意也就没有区别了。实在无需多费心思。 因此,三郎会重视乃至一定要排除隐患的原因便呼之欲出。与战力相比同样需要警惕和面临危险的,且至关重要的还有一个存在,也就是“后勤部队”。 吉田松阳安静了好一会儿,而后又倏而笑道:“除了我与天照院是‘雇佣’的以外,这个星球上还有其他人会参与这件事吗?” 三郎:“关于这个啊——” 三郎:“好像是说除了茂茂以外,其他人都很愿意去吧。” 德川茂茂:“????” 第141章 在江户的第一百二十六天 突然错过了报名时间的德川茂茂恍恍惚惚地回去继续当着将军, 虽然他本人也十分积极地想要补充报名,但奈何在这一天之后他再也没能找到三郎——主要是指无法突破为了围观织田信长的刀剑付丧神之墙;更无法找到和三郎相关的人——指完全无法在诸多面孔相同的付丧神里找到属于三郎的那几个…… 所以说果然要将一棵树隐藏起来的方式就是藏进一片森林。 这完全不能怪德川茂茂消息不灵通,毕竟三郎……其实根本没有开通报名通道!除了被他一拍脑门雇佣的天照院奈落, 剩下那些完全是直接默认自己要出力, 甚至没说一声就直接自己准备起来了!有一部分不仅默认自己要走还默认三郎报销军备费啊! 别问。问就是帮助一同攘夷的同伴克服难关/破坏这个世界怎容他人出手/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想为海贼王。 已经知道了这里是纷乱频出、冲突激烈幕末之时,面对这与时代完全不符的民风淳朴,饶是明智光秀也有一时失语。 三郎对此的评价是:“噢!很有精神!难得这么多人来帮忙感觉不错啊!有空一起玩相扑吧——啊,好像我年纪大了,赢面不大诶。” 明智光秀的评价是:“那就如曾经那样作为裁判。但这也是取得胜利之后了——这么多人如何一起带走才是难事。” ……所以你完全没有拒绝玩相扑的一时兴起是吗明智光秀。还有为什么就已经默认同意带人走了完全不带挣扎的。 最终解决带走问题的还是要看可靠的明智光秀——已成幽魂的男人带着难得露出的头疼表情,抵着额头悄然地修改了转移方式,将刀剑男士们改为直接以本体方式转移以留出给这群人的活动空间,并顺手将后备的奇袭计划做了相应更改。 时间流逝, 飞快地到了将要出发的时候。 之前时之政府因为和时间溯行军的人手差距太大,采取的一直是精兵模式。也就是通过监测各个世界的变化, 一旦发现有异变的倾向就通过锚定对应的时代、查询对应的历史事件确认哪些人可能成为时间溯行军的目标对象, 进行针对性的派遣刀剑男士。 但是缺点也十分明显。出现异变就代表历史岌岌可危,能留给刀剑男士应对的时间不多。而且, 时之政府进行监测的道具是“七的三次方”中代表平行世界的玛雷指环, 但是他们并没有最初的持有者白兰·杰索那种串联各个平行时空自己的能力——这更接近一种特异的体质或是精神的异变。因此哪怕在时之政府成立后以电子机械代替了不能长时间联通平行世界的人体和人脑,做到了持续性的监测, 但所能涉及到的世界和监测到的信息仍然狭窄和粗糙。 如坂田银时等人所在的这种在出声之前就已经悄然转入毁灭之途的世界并不在少数。 如果仍然持续这种战术, 如蚂蚁般蚕食了无数世界的时间溯行军终将触及能达到目标的数量下限, 酿造出能够扭转吞噬这个宇宙的奇点。届时不管是时之政府还是仍然幸存的世界都将迎来毁灭。 但是,也只有真的敌对之后,才能感受到织田信长(溯行军大将版)是个多难缠的敌人。 完全不会担心是否损伤颜面地撤退、毫不介意地将历史名人甚至是自己曾经的敌人收入麾下、毫不动摇地朝着目标前进……如果说能成为“织田信长”的人本就具有天赐般的眼光与才能, 他的人生、与他为了摆脱人生而跳出时间拉开的“修正历史”的大旗,都无异将他的才能淬炼到了更上一层。而更加可怕的是, 他的性格一如历史上那般暴戾、严苛、骄傲、爱憎分明、蔑视规则、极具人情—— 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只是机器而已。机器的零件弥合总会有空隙,只要抓住间隙扭转就能一点点拆解。 但是人,所能做出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织田信长是一个“人”。所以会有被他从历史中掳掠过来作为麾下大将的人反叛他,也会有人被他所吸引奋力为他作战。而又因为织田信长的目标唯有那么一个,他对于外物毫不动摇和当机立断的行动力几乎将他修补成了一颗无坚不摧的钻头。他与他的溯行军正如烈火一般向前肆虐,只要风向不改,那遭灾最大的必是烈焰所行的前方。 第219章 无尽的溯行军弥补了“人”□□上的脆弱,常人常事又难以动摇“人”的精神。甚至在无尽的平行世界中,无尽的曜变天目和平蜘蛛都成了唾手可得之物,因此物欲也因此淡薄下来。时之政府的困境就来源于此——也不是没有溯行枫军的大将转投时之政府,他们也曾经依靠这些找到过织田信长的大本营,但是这个男人根本不会挫败、不会放弃、不会被冲昏头脑,无法和谈、不听引诱,而且在无尽的车轮战中,时之政府的赢面也确实微弱。 好在,能够对敌的杀手锏终于还是出现了。 毕竟一个和尚挑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啊不对。毕竟一个织田信长难对付,但只要有了织田信长x3,那么他们会优先将矛头指向对方!说的就是你,溯行军的织田信长! 这不能怪之前时之政府没想到这一点。毕竟无论平行世界有多少不同,织田信长的本质总是相似的,真的再出现一个织田信长vol.2,那就实在是对方加入时间溯行军的可能性和对方撸起袖子再搞出一个第三个组织的可能性对半开了…… 但这不是巧了吗,三郎虽然是织田信长然而是穿越版,因为历史不好所以改变历史很麻烦(因为要从头学吗),再加上阴差阳错成了审神者,所以干脆利落站在了时之政府这边。而明智光秀虽然是原·织田信长然而是改名换姓家臣版,本质并不见得觉得织田信长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但是既然溯行军的目标是三郎就不要怪他也出手……地站在了时之政府这边。 这两个时之政府唯一可信(不可信也不行毕竟明智光秀都已经能介入时之政府内政了)的“织田信长”,是幸运女神的眷顾,是他们唯一的、也是必然能吸引溯行军总大将织田信长目光的绝佳诱饵。 不知道多少世界已经沦陷,一旦成为手下败将,要么身死、要么和其余世界毫不知此事发生就已经被抹消的织田信长一样成为溯行军总大将眼中无需再关注的虫豸,因此机会只有一次。 “所以我也该留胡子吗……我不太喜欢胡子诶。”三郎诧异地摸了摸下巴,随即如往常一样将这种跳脱的小事抛开,“好久不见,上次有受伤吗?不过就算受伤了应该也好了。” 他注视着那位与自己、与明智光秀都截然不同的,仍然穿着战国时式样甲胄的“织田信长”。 “小光也说了你想杀我。不过等不到你,所以我就过来杀你了。” 隔着无尽的、犹如骨骼海洋的溯行军,宛如身处地狱的织田信长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活得还不错嘛。姑且称赞一下你的胆量——但既然敢冒犯我,我要用你的头骨做酒杯送给十兵卫倒酒才行。” 第142章 在本阵的第一天 两个人连放狠话都放得风轻云淡,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是在开玩笑。没有叙旧的必要,也没有拖延时间的可能——在织田信长的话音落地的那一剎那, 两个人的声音就重合了! “出击/迎敌!” 无数的溯行军沉默地动了起来。它们眼中闪耀的鬼火般的光芒在轻轻摇曳, 在属于总大将织田信长的意识牵引下,整齐地向前压了过去。那些露出的白骨相互碰撞间是一种轻微的脆响,但在繁多的数量中,这种脆响也如波浪般前涌过来,是比起喊叫或狠话更加到位的威慑!相比之下,从一开始就人数更少,几乎是被半包住的刀剑男士们顷刻间就仿佛陷入了劣势! 隔着苍白的骨甲与烟雾版的漆黑浊气,织田信长与三郎遥遥对视。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与痛快, 漆黑的眼珠如鹰隼一样锐利地凝视着三郎尤显年轻的面孔。织田信长的手中还握着一振尚未被同化为溯行军的“烛台切光忠”——即使在时之政府的叙述中,这个时间溯行军的总大将脱离原本的世界后已经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春秋, 但他的身上仍然留着战国时代典型武将的影子。在溯行军们步步逼近, 离严阵以待的刀剑男士们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织田信长蓦然出刀, 高高举起的刀剑刀身反射着光芒, 耀眼得仿佛自己就在发光:“左右翼包围,中间后撤!” 比起人类更加令行禁止的溯行军在同一瞬间就已经照做!但是也是在同一瞬间, 平坦的地面被瞬间引爆, 尘土飞扬间, 无数刀装凝就的人形轮廓正手持铁铳朝外射击! 在织田信长的瞳孔中,年轻的男人态度认真了一些却仍然能捕捉到脸上的些许肆意和散漫,从头到尾只是坦然地接受着凝视、回以了凝视, 没有再开过一次口。 在三郎的后背,藏于阴影中的幽灵缓缓放下打完手势的手。他沉静如湖的眼眸因为背对, 看不到一星半点儿织田信长的眼神或是敌方时间溯行军的攻势。但是当他如生前一样握拳虚咳、眸光冷厉的时候,谁也不能质疑他对于此时此刻战场的控制力! 岩石、土块因为爆炸的余波被高高掀起,时间溯行军们因为织田信长的预判,几乎毫发无损。而在如幕布般的尘土中,刀剑男士们悍然出击。铳兵并不是只有第一时间启动,而是依照刀剑男士们唤醒刀装的顺序不同,整齐有序地间断射击!本应速度最高的短刀不进反退,如同斥候般隔着尘土远远望来,随之是长枪的猛然出击,具有破甲之能的强刃“破”了数个时间溯行军,洞穿了肉/体直直指向时间溯行军的大将! 而非总大将。 织田信长既然欣然接受了三郎这枚诱饵,又怎么会孤身前来。 第220章 在此地看似无尽的时间溯行军中,至少有三四名担任着时间溯行军大将职位的“历史人物”,想要为修正历史而效力,成为织田信长的嫡系而一并前来了这里。 织田信长是武将,那些“历史人物”也大多数是历史留名的武将。除了悍不畏死、精通兵法以外,武将还有他们深入骨髓的行军作风——不管再怎么身先士卒,武将与普通足轻的差距仍然太过明显,死亡的后果也天差地别。因此,即使麾下的不是人而是无意识的时间溯行军,即使时间溯行军之间已经没有多少兵种的差异,甚至绝大部分实力上也十分稳定,他们也仍然会习惯性地按照排兵的节奏……身边是一队亲卫,再外圈是一圈冲锋,间歇分布的是一队斥候。 这种分布,在鸟瞰的视角下,想必会很明显吧? 织田信长身先士卒的惯习,在麾下变成溯行军后,提升士气的正面作用几近于无。而除了容易身陷险地这种负面效果以外,还有一种隐藏规则——如果说地位就是阶级,那么阶级低的人,岂不是要比高一层的人更“身先士卒”才行?总不能上司都已经冲到了前面,自己反而还躲藏在安全之地? 这是战国时代、或者不止战国时代,无数次战役下固化了的思维。 擒王不成。 应先杀将。 极化后的枪付丧神舞动的枪刃犹如自带罡风,即使枪间已经串满了溯行军腐朽的骨骼与血肉,但那锐利的风仍然在不停歇地向前贯穿着。在攻击几在眼前的时候,护卫自身是超越一切的强烈意识,因此只统御在织田信长意念中的时间溯行军也行动起来,一边迎面而上,一边主动空出位置让大将避开。但伴着爆炸出击的又不止是枪——落后了枪刃一步,却也仅仅是一步,机动已经被提升到极致的短刀付丧神如羽毛般轻盈地踏过枪杆,极化后的盔甲闪闪发亮,比起不便于调换位置的枪更加灵活地去捕捉、刺杀! 这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暗杀。 刀装“盾兵”所启动后的盾牌轮廓垫在短刀付丧神们的脚下,在时间溯行军的袭击中不断变薄。这称之为送死其实也不为过——毕竟最先冒出头的必然会被集火围攻。但是刀剑付丧神们的神情太惬意了……在重复的将历史修复成原样的过程中,终于看到了一点终结的曙光。因此即使刀装“盾兵”破溃,即使刀装“铳兵”也消失,木屐和靴子都被割破而漫出鲜血,孩童一样稚嫩柔弱的短刀们也步履坚定地向前,直至深入敌阵,刺破人身! 不同于溯行军的,鲜艳的血渗了出来。 无数白刃似要将付丧神撕裂在半空。没有如织田信长一样明亮的用于指示的刀剑,但因为不知是被祸害了画风还是祸害了别人的画风总之找到了更好用的东西……三郎敲了敲当初用来指示将军逃跑的扩音喇叭,大声宣布道: “第一队完成!” 几要被刀刃撕裂的短刀们在那一剎那放弃人身,或甜美或可爱或凶萌的身影渐渐虚化,只留短柱般的物品砰地掉落,被瞬间碾碎。 原本就已经做好了面对陷阱的准备,织田信长对这骤然出现的变故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甚至在看到短刀们悍不畏死的举动时,眉梢还流露出些许赞叹。他说道;“只牺牲一点吗,让我想到了今川义元的时候……不是溯行军而是付丧神的刀,也很不错!” “啊?没有牺牲喔。”三郎莫名道,“毕竟我想了想,这也是一种出阵,审神者在刀剑付丧神出阵过程也可以强行让自己的部队回城嘛——所以说。”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 “很多审神者和我同在啊。” 人类相较于时间溯行军,实在太过柔弱。如果不是当世的武将、不是名留历史的天才,那么人身往往更加孱弱。能直接上战场的审神者实在太少,但是若是全部交由一人指挥,又不可避免有所伤亡。 所以。 “并非是指挥付丧神,而是指挥审神者吗?”织田信长道。 “倒也不是,我的付丧神也在里面一起干活。”三郎直白道,“而且顺带一提,没有杀人,而是用了麻醉剂?大概是这种东西。” 他如刚才那样平静又有些无所谓地与织田信长对视着。 “因为这些人虽然成了你的部下,但还是‘历史人物’没有变对吧?” 第143章 在本阵的第二天 这一瞬间, 织田信长感受到了一股后知后觉蔓上来的冷意。 他深深地看着三郎,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好!也只有这样才配站在我面前!掠食与被掠食,本该如此!” “没错!都是‘历史人物’啊!” 在场之人, 大概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时之政府的人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之前就已经说过多次。世界毁灭, 是因为时间溯行军改变了历史,将整个世界搅得一团乱麻……织田信长脱离了原本的世界,并且多次掳掠走不同的“历史人物”……三郎和明智光秀正是因为缺失了“明智光秀”和“织田信长”而穿越、而诞生的人…… 但是,这其中仍有悖论所在。 如果一个本该死去的“历史人物”在历史之外的领域活着,对于他原本所属于的那个世界而言,这个人是活着的吗? 如果一个本该活着的“历史人物”前往了历史之外的领域,那么他对于那个世界而言是否就算是死了呢? 第221章 后者的话,眼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织田信长、三郎还有明智光秀。由三郎和明智光秀所填补的那个历史上名为“织田信长”的空白, 无疑是证明那个世界已经将织田信长抛弃了——就像是织田信长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一样。 但是填补空白的前提,是靠着世界的自损实现的。 而换言之, 如果世界不惜以损耗自身能量也要以让人诞生、让人穿越, 来弥补人员缺失带来的影响,不正是证明了所谓“历史人物”正对世界影响至深吗! 那么前者的答案也出来了——正是如此!本应如此!而甚至比起后者还要更加糟糕的是, 后者至少能壮士断腕, 前者却不能在世界的层面上让人再死一次——死而复生,不是一种改变历史吗?可是要去找原本的历史人物, 岂不是又鞭长莫及?又或者, 本应在一千多年死去的“历史人物”在一千多年后与时之政府的争端而死, 那么这横跨了一千多年的时光悖论,又要怎么填补? 所以……若是你是以击溃这个世界为前提行动的话,你难道还会区分自己造成的损害是大是小吗? 这些“历史人物”不仅仅是时间溯行军的大将, 也是织田信长之于数个世界的“人质”。同时,织田信长以他们来掌握更多的时间溯行军, 他们则借以织田信长修正历史的目的去修正自己的不甘。亲密至极、忠诚至极、防备至极——这简直没有比这更加典型的,战国武将式的主公与家臣了。 “啊,我猜对了诶。”三郎道,“不过具体的解说不要告诉我啦,我对于很多字的东西没有办法。而且比起这个我觉得还有其他的你该注意一下啦?” 迎着织田信长的目光,三郎轻松道:“just we*?还是just a way来着?我英语成绩好像也——” 战场轰然发出爆炸的锐鸣! “——也不太好,大概。” 方才短刀脱身之时,被斩落一地并不是刀剑本体或是其他什么装饰……而是正儿八经的江户特产炸/弹(桂小太郎倾情提供)。三郎所去的那个江户时代,从历史到角色都乱成一团,甚至有时还会让人十分怀疑当地人的精神状态——但是,与天人、也是与未来无数年后与外层空间接触的“历史”被编辑在了一起后,那个时代的科技早已如揠苗助长般发展了起来。 如果天时无法改变、人和无法动摇……那么能够一举变化的“地利”,岂非正是这些炸/药的用武之地? 最开始的爆炸只是迷惑和制造攻击机会而已,这一次的爆炸则是实打实的威力巨大。短刀带在身上的just we并不大,但是这原本也不是用它们来决定一切——或者说,刺杀大将原本也只是明智光秀的推演而已。如果能按照设想来最好,如果不能成功……即便如此,付丧神中仍然要有人出现,在既定的位置点燃那根引线! 既然将三郎作为诱饵,那这一局本就是时之政府的先手。 普通的触碰式炸药太过明显,如果要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威力足够、埋藏很深……然后,在敌军进驻之时,引起连环爆炸,将他们困入瓮中。 比起时间溯行军,时之政府(明智光秀)才是那个孤注一掷的。 一旦败北,那么在场所有人都难逃一死……那么,就做一把大的又何妨呢。 地面已经承受不住爆炸的威力而向下塌陷,将三郎这一队伍的前方三尺之处生生炸低下了三寸,两边的队伍顿时更加泾渭分明。高热与火又简直是杀伤溯行军的利器,那些污浊的气息都像是燃烧的纸灰一样轻飘飘地被爆炸的热浪吹去,折断的骨骼转瞬腐朽成泥,然后又在旁边的爆炸中被掀起,如雨般星星点点地撒下去。但是在这连声的轰响里,织田信长就如被取悦了一样大笑着举起手中的“烛台切光忠”,光芒在刀锋上凝成细细一线,随着他用力挥下,刀就如同斩开了光一般! “那又如何!全军出击!” 被短刀付丧神们击倒的只有距离在最前方的几名“大将”,更后方的他们余力不足实在无法攻击到(不然就攻击织田信长本人比较干脆)。因此满眼看去,时间溯行军仍然挤挤挨挨地看不到头。已经昏厥的“大将”在他的授意下被向后方安置,即使被三郎叫破了这群“历史人物”人质的一面,织田信长也依旧不受影响,既没有给这些已经败退的人一个眼神,更没有为了扩大“伤害”而干脆利落地将这几个人处决。他就像是再正常不过地站在了战场、下达了命令,然后神采飞扬、兴致勃勃开始向三郎的方向冲击,那双原本已经足够锐利的眼神,在真正将目光所向的人视作为对手而非猎物后,爆发出的光芒竟然更为慑人! 溯行军刚刚中间已经凹下去一块,如今正如大雁展翅一样重新压来。没有言语的对话,纯粹如提线木偶般受人驱使的溯行军在行动过程中变换位置竟然如呼吸一样迅速自然。机动更强的敌短刀混着敌打刀密密地往两翼移动直至分布到了最前侧,取代了阵型中骑兵的位置,太刀与大太刀已经集中在中间随时向周围救援。它们轻松跨过因爆炸而坑坑洼洼的地面,因为意识已经由一个人主导,因此跌倒这种事情有了一个在前后面的就不会再犯,直至跨越得比之前更深、更近、更咄咄逼人,直至真正地与刀剑男士们白刃相接! 在时间溯行军的尸骨之中,那个男人发自内心的、凶戾、嗜血、又带着一些让人悚然的孩子气的笑容,正如“第六天魔王”。 第222章 不是明智光秀不想做更多,而是在织田信长只注意到三郎的前提下,不被织田信长提早发觉的程度只有这么多——这大概来自于明智光秀毫不带有褒义的字面意义之推己及人。 但这其实也已经够了。因为再怎么想要削减对方、壮大自己,最根本能决定一场战斗胜败的,仍然是短兵相接。 时间溯行军如同骨骸的洪流一样密密地啃食过来,刀剑男士铳兵、弓兵、骑兵、投石兵、盾兵的刀装在接连不断地亮起、消耗、碎裂,然后直至真正的白刃相向。无数的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比起爆炸更加嘈杂,光线在无数刀剑的刃面中往返,直至被染上清透的血色。 从这一刻起,战斗再也不是之前三郎发出指令就能将刀剑男士拉回来的战斗。 胜败只在此一役。 第144章 在本阵的第三天 在这一次战役开始之前, 三郎和明智光秀(没错就是包括了三郎)思考了很久的对策。 时间溯行军最为突出的优点就是人数,这个优点足以盖过它们的一切劣势。因此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织田信长主动入局,其次截断织田信长来自外界的增援, 最后消耗掉织田信长那边变得有限的人力, 彻底击杀这个令时空错乱、历史崩坏的罪魁祸首。 第一点毫无难度,最后一点只看真刀实枪,所以关键只在于第二点,如何截断外界增援上—— “我不太懂哦。”彼时的三郎困扰道,“时之政府毕竟看上去就很高科技啦,能穿越时空什么的也很合理。但是那个织田信长怎么学会定位啊穿越啊这种东西的?直觉吗?” 时之政府员工直截了当道:“——直觉这种东西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也派上用场吧!毕竟是敌对方,要知道对方是依靠怎样的技术也有些困难,目前所知的信息是他与‘七的三次方’……不, 或许还在这更前一些,和‘七的三次方’的前身尚未分散成七个圣杯之滴、又继而分散为指环与奶嘴前*, 应该就有了关联……” 三郎:“啊, 字太多好麻烦。小光你来说。” 明智光秀:“唔。未来的科技我也不太明白呢……那个家伙(织田信长)和他麾下的大将们不是可以以意念就指使时间溯行军吗?这样一来,应该是将自己变成了‘信号塔’一类的东西。” 三郎:“那种屏蔽信号的东西叫什么来着……总之能用吗!” 时之政府员工:“……没用的, 又不是电信号, 你们倒是看我一眼啊!” “嗯,如果没有办法阻止信号, 又不能让那边的信长有增援。”三郎苦恼到, 忽然间眉头倏地放松, “那就只能这样了吧!边打边撤退!” “让那边的织田信长始终作为先锋部队追击吗?”明智光秀即答,“这样很难一直吊着他跑,即使是三郎你作为诱饵也——” 他的声音倏而停了下来。 大概停滞了几秒后, 明智光秀的声音才又轻轻地响了起来,冷静如冰的语气在这一刻与三郎昂扬的语调重合了:“只要让织田信长没发现我们在撤退/只要带着那边的信长一起撤退!!” 彼时的战术, 便成就了今日的无数声爆炸的巨响。 接连不断的爆炸完全遮蔽了天空,土层停不下来般地不停颤动。在最初的两次爆炸突袭后,土地里深藏的威胁品也几乎被清空,新生的爆炸已经是由时之政府方处发射开炮的产物。翻卷的热浪携着火星席卷到溯行军的身上,但在灼烧掉秽气之前,这些星星点点的火苗就已经被早先消逝的溯行军身上重新漫出的、更加森冷的污秽悄无声息地浸灭。在敌人众多、牺牲的敌人也众多的前提下,热武器的作用竟然被削弱到了极点! 无尽延续般的炮击,所带来的只有仿佛永不会落地的尘埃。空气已经完全被轰击成灰黄色,无论是三郎这边、还是织田信长这边,视野的可见度都肉眼可见地下跌,在无尽的灰黄空气中只能看到不断闪动的、或友或敌的黑色身影。 织田信长目光冷厉地看着前方,小指轻轻在手中“烛台切光忠”的刀镡上叩击。 人既然是想要使用武器,那就不会想要化身武器。因此再怎么如臂指使,时间溯行军也不可能真的化为他的眼眸,他作为明智光秀所说的“信号塔”统率着成千上万的时间溯行军,就必然做不到将每个溯行军每一个的行动都控制住那样精细。因此刀剑男士们的战线阻挡在前,不断侵吞蚕食时间溯行军的数量,反馈到他这里,也只得出各路大军推进受阻的结论。 想通过遮蔽天象,创造出信息差?让他无法把握住时之政府这边的动向,然后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织田信长冷峻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意。 层层的溯行军在他的眼前散开,空出狭长的道路。织田信长单手持刀站在原地,数个溯行军紧挨着他的衣角环视四周。他意气风发地对着尘土飞扬的前方放声大笑:“太慢了!那就加快点进程,既然想要尽快杀我,就给我滚过来啊!!” “道路已经给你开好了!” 如果有谁能比明智光秀更加清楚,要解决一切的纠纷就必须杀死织田信长的,那必然是织田信长本人。那些历史中数次有过的“身先士卒”“以身试险”的举措,在这一刻又奇异地浮现了出来——若是已有一颗星球作为战争之地,彼此仍然只能一点点相互蚕食地拉锯,岂不是太无趣了吗? 第223章 在他其他的溯行军大将前来援助之前,何不尽兴一回! 空出的道路是切实存在的,织田信长是其中最香甜的诱饵。即使肉眼可见,敢于冒险穿过去的人都会被两边的溯行军夹成碎肉,但是就连危险都是如此明确,胜果几乎有了近在咫尺的错觉。只要短刀付丧神的机动够快,或许就能在被包围前穿过;只要数个付丧神能彼此接力,前面的人牺牲了后者也能抵达;不管跑的够不够快,不管参与的付丧神够不够多,只要有一个能够成功落到仅仅只是人类身躯的织田信长身边,便能将胜负变成定局…… 织田信长如此明确地指出了自己的方位,就算知道这个家伙所作所为不可能是真的鲁莽轻率,但当目的就在眼前的时候,谁能够不动摇! 炮声激烈。在干涩的、震耳欲聋的轰鸣里,也在片刻的呼吸声中仍然空无一人的道路里,织田信长已经蓦然举刀:“在那!突袭!” …… 在轻松惬意地使用时间溯行军之前,织田信长首先是个历经了多年战役的武将。 付丧神没有反应,本就是一种反应。不比能够被他操控、即使废弃也不可惜的溯行军,刀剑付丧神的行动需要指挥、需要传令。时之政府针对时间溯行军多年,了解了他们的诸多行为,那时间溯行军这方为何又不能掌握时之政府的情报? 太过冗杂的情报会干扰判断,所以并不是所有刀剑付丧神都能够和明智光秀或三郎对话。之前刀剑付丧神能够被呼唤走,证明时之政府采取的不是将刀剑男士分批次编队,而是将审神者分批次编队。因此普通刀剑付丧神的情报恐怕还要先绕一个弯才能传达。 这遮天蔽日的尘土,不仅仅让对织田信长不能判断出时之政府的局势进而控制溯行军的限制,也是对于时之政府这边信息传递不实时的弥补。 ……面对这种情况,如果是“我”的话(同为“织田信长”的话)。 ——就在这里,还在这里!一定仍然在距离战线最近的地方,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发现有要输的苗头就果断撤退,面对强敌迎难而上,本质上都是同一件事。因为战场的机遇转瞬即逝,单看谁能抓住罢了! 织田信长如此笃信着。 时间溯行军在明确的方位指示下如流水般合拢,气势如虹地向前推进。付丧神们越来越多地汇聚在前方,试图阻拦敌人的前进。但彼此都知道机遇只在一瞬之间,织田信长自然不可能给予对方转移阵地的时间。不,不如说付丧神的抗拒越是激烈,织田信长便更能确定自己的判断,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刚才的那些种种推断,本就是他脑中一闪的灵光!这对于久经沙场的老将,本就是呼吸般自然的事! 机动最强的溯行军·苦无如毒蛇一般,倏而从正与付丧神们白刃战的人形溯行军身上弹出。 既然知道时之政府是以“另一个织田信长”作为陷阱,织田信长乐意咬钩的同时,又何尝不是真切怀有将这口鱼饵要死的杀意。 溯行军·苦无蛇骨一样的身躯几乎扭成了弹簧,在付丧神的猝不及防下从他们之间的缝隙中穿过,在尘土满天的环境下真的化身成了最剧毒的蛇在地上游走,连口中衔着的短刀上的寒芒都模糊在了沙尘里。 单纯地凭着方位上的指示,它们不断向前、向前,敏锐地从那些与他们截然不同的纯净灵力中分辨出付丧神的密集程度。一部分被迅速斩杀了,但快速腐朽的尸骸仍然作为伪装,遮蔽着同类在土壤下潜行的动作……直至,在“看”到付丧神保护圈内与刀剑男士截然不同的力量特质时,溯行军·苦无才破土而出,骤然甩刀从白衣青年的喉头一掠而下!! 那个青年的脸孔,确凿是织田信长心心念念想要杀掉的人无误。 但是被几乎能将整个脖子切断的一击斩过,他被刀锋掠起的地方也只像是水波一样泛出淡淡一层涟漪。溯行军·苦无很快被付丧神围攻后腐朽成骸骨,但青年只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处,隔着仍然遮蔽了视野的空气,注视着炮弹以位图的分布落在大地上。 “反应太慢了啊,你。”他轻声细语,慢条斯理道。 即使真正的视野几乎完全无法起到作用,时之政府与时间溯行军,明智光秀与织田信长,灵魂与意识也如跨过了眼前的一切,高高落在棋盘两侧,各执一手,隔空对线。 第145章 在本阵的第四天 茫茫宇宙中, 一颗行星正在移动。 在广袤的宇宙之中,一颗尚未诞生出原始生命的行星实在太不起眼。相较之下,钢铁的战舰、成群的军队、以及宇宙中无声的爆炸之光, 都要更加引人眼球。军队无疑是时间溯行军的军队, 爆炸的光芒也无疑是热武器产生的附带效果,但战舰的话…… 当然是虚、不,吉田松阳所带领的“后勤部队”,全名为“在后方辛勤控制行星转向之部队”。 ……招人之前你可没说是这么个后勤部队啊三郎!! 由于目前的时代还没有劳动法出台*,所以吉田松阳这种职务上的货不对版,暂时可供没有维权的途径。不过他原本就对于具体的工作项目无所谓——尽管工作内容一言难尽,但这确实是远离了前线争端、毫不作伪地舍弃了他的战力。 所以在虚幻的精神世界中、与他如镜像般相似相对的人格也能维持沉默,冷眼旁观。 第224章 “织田信长没有取得天下, 而是德川家最终成为了将军……多少能够体会到一点时间溯行军的心情了。”吉田松阳说道,“不过, 正是因为没有遇见过才会幻想这样的可能性。如果织田信长获得了天下, 最终子孙又沦为与德川幕府历代将军一样只会支使别人的人,大概此时又会幻想如果德川家最终赢得天下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了。你不这么觉得吗?” 他目前所在的主控室内, 除了他还有数十个人在忙碌地操作着面板。但显然吉田松阳的话并不是对他们所说, 而这样对着虚空对话的事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所以,不再回头就很好。”吉田松阳道, “不用想着如何和过去一同腐朽。只需要等待这一次胜利、然后和弟子们一起吃饭、然后在阿尔塔纳的衰弱下老去、或许会因为此时还旺盛的生命力会在送走所有人后才会死去。亲眼目睹了他们的全部人生, 那么在我步向沉眠的时候也不会再感到担忧与遗憾。这么想了以后, 未来也值得期待了起来。” 在敲打键盘、拉杆挪动的机械声中,温和的青年对着精神中另一个自己自言自语道。 “即使是你,也碰撞出了我这样不是你的碎片。所以就算百年、千年后阿尔塔纳再度溢出, 构筑的人形也不一定会是你。我很喜欢这样软弱的当下——” “警告!警告!” “吉田松阳先生!发现溯行军部队接近!请指示!” “因此,在这个躯壳的余生之内, 都要请你好好看着我的‘当下’。” 在同行人员焦急的提醒与骤然响起的警告蜂鸣中,吉田松阳温和的面孔仍然带笑。在精神的世界里,安静地聆听了他所有话语的虚停驻在原地等待他的作为,而现实的世界中,吉田松阳镇定自若地抬起手轻压手腕,躁动起来的气氛就简单地被他压制了。 “发布对外警告,三分钟后右翼分散后进行火力攻击,主舰队加大引力阀,以掩盖主战场为第一要义。覆盖范围内的行星坐标是什么?以一小时为间隔逐步向范围边缘引爆。” 曾被虚使用的太刀仍然挂在吉田松阳的腰间,但因为主人的平静,也隐去了所有的锋利。这一副被阿尔塔纳渗透、灌溉,即使在宇宙中也能战斗的身躯,失去了战斗与破坏的欲望后,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一样松乏着下来。 在这里的是“吉田松阳”。 战舰外爆炸的光芒接连不断,也只有光芒能穿透进来,如灯般明明灭灭地映照出吉田松阳的脸孔。在舰队之外,首先追着织田信长而来的时间溯行军首先遭遇了火力打击,比起杀伤力,更加明显的后果是随着爆炸而如薄雾般弥散在宇宙中的无数尘埃。 无论是选择战场,还是后勤部队的作用,乃至后勤部队携带物品的上限,在这场战役开始之前都曾被精密地计算过。 因为让织田信长配合撤退必不可能,想要持续引诱住织田信长让他看不清自身危机也不可能……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吧? 连同整个战场一起转移。 ……总之先不要说这种想法多异想天开,只要接受了这种横看十分三郎竖看也很明智光秀的战术,一下子就连思路都开阔了很多。 如果不想要被时间溯行军后续的支持部队找到,首先就不能设置任何的明确路线。正因为对面的敌人也都是历史留名的角色,想要追求什么地利才会容易被反过来看破。既然如此,不如抛却一切,将小行星变为在宇宙中荒芜流浪的定位,这才能做到真正的出其不意。 在行星中植入发动器之类的既不现实,短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能源。以吉田松阳的这批舰队,更不可能有牵引一整个星球的能力。时间溯行军们虽然没将技能点在科技侧,但和时之政府斗争了这么多年,对于时之政府能达到的上限也预估颇为准确,因此吉田松阳这支后勤部队反而因为“弱小”处于敌人的盲区之中。 连对溯行军部队开火也是一样。 越是有“大将”带领的时间溯行军越容易被蒙蔽,将吉田松阳等人视为普通的宇宙舰队。原本这种认知应该是荒谬的——可是,在织田信长自己搅乱了无数个世界的时间线、让世界的过去与未来乱作一团后,这种本在人类文明后期才会出现的跨越宇宙的情形便无比常见。急于与织田信长汇合的时间溯行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浪费在清缴拦路的无辜舰队身上。舰队反击越快、手段越普通,才越显得无害与无关。 覆盖范围,是这个后勤舰队所发射的指令能抵达的最大范围。引爆行星,是时间溯行军难以精确定位织田信长,却不代表不能确定大致位置,因此好将溯行军援军调虎离山。 而在这种种掩藏之下,吉田松阳所真正负有的任务是,控制主战场中深埋的无数点阵炸弹。 以爆炸的冲击力,让主战场所在的小行星偏离既有的引力轨道,飞往他处。只要是在指令范围内,吉田松阳都可以以这种方式改变主战场小星球的所在位置。 而能受得住这种持续的紧绷与精神压力的人,能精准地在无数高科技仪器计算出的时间里摁下开关的人,也确实非吉田松阳莫属。 越是接触,他就越能发现三郎与明智光秀的有趣之处。那种能轻易将重任赋予他人的奇妙信任感,与几乎将一切筹码压上精密计算至最后的赌性,即使互补也太过疯狂。以至于到了现在,点阵接连爆炸,主战场所在的星球已经渐渐挪移到了接近信号边缘的位置,吉田松阳却还有闲心去想—— 第225章 那位时间溯行军的织田信长,要几时才能意识到战场的微妙之处呢? 毕竟用以诱敌的星球有限,“后勤部队”要是在源源不绝向这赶来的溯行军前暴露出知晓时之政府的动向,那这次的作战就彻底失败了。因此,他这些舰队能移动的范围相当有限。而没有后勤部队的调虎离山,时间溯行军的援军赶到就是时间问题。与此同时,一旦彻底脱离“后勤部队”的控制,小行星这种存在……是很容易相互吸引和碰撞,涅灭在宇宙中的。 这是真正的和时间赛跑。 饶是没能参与进去最前端的战斗,吉田松阳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几乎将神经拉到极致的细微兴奋感。织田信长与明智光秀所在的小星球已经远在目力所不能及的位置,而滴滴乱响的仪表盘上,代表现有的点阵炸弹的数字也正逐步下降—— 在已然变得遥远的行星中,爆炸声又一次轰响。 大地如不堪重负般颤动,有的时间溯行军被夹在了塌陷的裂缝中,有的被爆炸掀飞筋骨俱折。腐朽的血气一层层累加,连空气都被污染得浑浊不堪。只是相较之与刀剑付丧神的战斗损耗,这点人员损伤几乎算得上是极为乐观…… 目睹刀剑付丧神也同样因为震动而身形不稳,反而是冒牌货(明智光秀)身形始终岿然不动后,织田信长敏感地拧紧了眉,直觉哪里不对。 他握着刀柄,一时之间难以分辨出具体的不安源头,干脆一横心,凌厉的眉眼中渗透出些许刀锋般的锐利:“前锋做殿军,现在撤——” 话音未落,他已经发觉了问题所在。 “我就说哪里不对……虽然不想被人干涉,但是没有任何援军赶到,是想将我困在这里吗?” 织田信长道,眉宇舒张起来,竟然露出一种顽童般纯粹的愉快来。 “——也就是说,你那边也没有援军呢。” “没有造成大量伤亡却一直持续的爆炸攻击,是靠这个吗。” “但,你那种尽在掌握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第146章 在本阵的第五天 此时必须重申——织田信长是个完全没有点亮科技树的男人。 不然他转职研究军火或者时空隧道, 单靠麾下这八亿四千万的时间溯行军完全可以做到原材料无限产出,试错次数无限增加,研究进度无限推进……总之织田信长没有在和宇宙的原理等等理论死磕, 而干脆利落地选择了直接以武力达成目的, 这已经说明了一切。也就是说—— 他是真的对于目前受困的成因一无所知。 他也是真的在为此兴奋、激动和冷静至极。 现实并非游戏,明智光秀更不是多话的人,因此没有谁会为织田信长解释此时他的援军失联的原因。但是单单在意识到时之政府意图的那一瞬间,织田信长就已经嗅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鹰隼般的利目头一次从明智光秀身上移开。溯行军遵循着他之前的指令,仍然在和刀剑男士们真刀实枪地拼杀,但同时大地因爆炸而生的震颤、被气浪掀飞的溯行军的地点,也纷纷借由他们不断地传递向织田信长——比任何部队都要如臂指使的时间溯行军, 本身也会是最好的斥候! “我之前就想说。”织田信长道,“这里的爆炸整齐得太缺乏新意了。” “你不敢和我当面相见, 是不是?!可笑, 自冒‘信长’之名,竟也是只敢以影像见人的鼠辈!” ——甚至比起爆炸的意图, 织田信长更加准确地锁定了明智光秀极力想要掩盖的三郎所在! 即使在这次战役开始前就已经考虑过有过是否会被看穿, 但当真的被织田信长叫破时,明智光秀仍觉心头一惊, 几乎下意识地去回想到底出现了什么疏漏。借由灵力与纸人而看似与常人无区别的这副身体, 就算他握拳再紧也没有任何痛感, 更遑论因此受伤。但在挥之不去的硝烟气息里,他仍然渐渐冷静了下来,神情凛冽地注视着织田信长。 “那又如何?”明智光秀道, “区区信长之名而已。比起这个,多少担心担心别身陨于此?” 就算被看破了也没有关系。对面的“织田信长”并不是他简单地拿自己的思维去推测就能预料出行动的人, 但是这又如何,仅仅是棋逢对手而已——他和三郎作为光秀与信长争霸天下的那些时光,棋逢对手、路遇强敌的时候难道还少吗! 面对的是上杉谦信也好、武田信玄也好、本能寺之变里死亡的宿命也好、还是这一次的“织田信长”也好……明智光秀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料敌先机,将一切掌握在手。但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只要有一点三郎的生路……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大地的震颤仍在继续,但比起之前的地动山摇,头一次呈现出一种渐渐平静下来的迹象。 但这至少对于织田信长而言已经停下得太晚了。 作为主动被时之政府主动引诱吃下鱼饵的人,织田信长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面对“主场优势”的心理准备。因此不管是折损了先锋大将还是层出不穷的爆炸都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甚至这些过于整齐得爆炸一开始也很能被他理解——间歇性的爆炸嘛,毕竟想要不引起连锁反应,引爆的深度与间隔自然要提前仔细排布。但在发觉自己的援军迟迟不到后,这点异常就迅速被他翻了出来——爆炸可以理解,但是随着炸弹埋藏得越深,威力岂非也有所折损?在这种前提下仍然精密地进行一次次引爆,不是有问题就有鬼了! 第226章 而且、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织田信长是个人类。 即使他创建了数以亿计的时间溯行军,超脱了常人意义上的生老病死,但这只是因为他主动离开了自己的世界、摆脱了自己的命运,因此“停滞”了。他的身体仍然是人类的强度,每天也依然需要吃饭喝水,在面对的敌人是刀剑男士时,只要被近身就很可能在高武力值下灭亡。 而单单时之政府所在的时代,就已经是西历2205年。 1945年就已经有了原子弹试验,这百年间不可能没有更高杀伤力的武器问世。时之政府之所以曲折地用刀剑男士而非杀伤力大的武器去应对时间溯行军,除了世界意识本身对于外来者的排斥以外,更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时间溯行军一直是在历史中与时之政府对线,后者不可能自己断绝历史自取灭亡,而织田信长又神出鬼没难以锁定位置。 但这一次,织田信长自己出现在了不是历史之中、也方位明确的星球上。 没有在这一次对身为人类的织田信长运用什么放射性或是更加具有杀伤力的武器,绝不是时之政府心慈手软。这些在刀剑男士们的防卫下屹立的建筑隐约可以看到人来人往,但是他不信在三郎口中出现过的审神者能让时之政府放弃如此机会……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地上的设施随时可以舍弃,敌人(时之政府)的本阵在其他地方。而且,此地除了审神者,应当还有他数次未能袭击成功的时之政府总部的成员,以及那个必定切实到来了这里的冒用“信长”之名的人。 只敢用立体影像出现(明智光秀:没错我就是立体影像),藏身于不会被炸药波及的安全之地的……小人。 想透这些的瞬间就已经锁定了方位,织田信长对于明智光秀的反问嗤之以鼻,利目已经掠过了迷惑性的地上设施,注视着他所锁定的方位。在终于渐渐沉落灰尘沙土、显示出些许明朗天气的空气里,他浮现出傲慢、凶狞笑容的脸上嘴唇张合,眼看就要说出第一个字音—— “不能这么说喔!”三郎认真道,单手一摊对着织田信长摆出了介绍明智光秀的架势,“这个也是‘信长’。” 织田信长:“哈?” 明智光秀:“三郎?!!你什么时候……?!” 出现了,最意外的情况出现了!!毫不在意自身安全、完全不会吸取教训的人没有给明智光秀一点挽救和误导的时间,直接出现了! 就算没看到也能想到此刻深藏在地下的本阵中会是怎样一副鬼哭狼嚎……已经习惯了突发意外的明智光秀饶是最能冷静下来的一个,也不由得进行一些发自内心的困惑提问:“长谷部呢?!之前应该已经和您说过,地上的由我来应对即可!而且爆炸随时可能再起,还是地下发生了什么变故?!” “啊?没有啦。”三郎坦然道,“我在旁边看了蛮久的。虽然知道要协调时之政府的那些人很重要、一旦后勤部队断联后就由我来决定爆炸实时机……但是实在很无聊诶。而且时之政府的人很多都在这里,大家也都应付得过来啦。” “还有,虽说是商量好了一旦爆炸我就下去,但是只有我藏下去太狡猾了。看到你被抹脖子果然还是感觉怪怪的。嗯,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吧!” “你说我藏头露尾,但我看你让溯行军来偷袭也没好到哪里去。那现在,我就在这里。”三郎对着织田信长道,“能杀得了我的话……就试试啊。” 第147章 在本阵的第六天 对面的是虚张声势也好, 成竹在胸也好。尽管织田信长本人也是个十足任性的人,但这种被打乱步调、无法看透对方的情形还是让他心中横生一股躁意。那些曾为敌人的武田信玄、上杉谦信、今川义元……他从未因为面临强敌而恐惧过,甚至直至刚刚, 他发现了自身的困境、发现了面前他所蔑称的“伪物”也有让人激动到战栗的智谋与才能,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将对方斩于马下。但是现在—— 现在…… 那种忽视了什么的直觉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并未因为窥破炸弹的真相而消失。 不管时之政府是以什么手段拖延了他的援军,又能拖延到何时,至少此时此刻他确实因此暂居下风。他始终保有的自信既来源于武将的本能——如果主将自己气馁退缩,那么军队就离溃败只在一步之遥;也来源于时间溯行军这种只要污秽仍存、就能持续产出的特性。这份兵力本身就是他的依仗,因此他决计不会落到孤立无援的地步。 那么,同为“织田信长”,这一位伪物(三郎)的自信又是由何而来 这个荒芜的星球, 这片已被爆炸弄得尽破烂的土地,有或没有什么都是如此一览无余。如果有变量的话, 无非来自天上地下—— 几乎下意识地, 织田信长抬头向上看去。即使有了短暂的停歇,激荡的灰尘却没有那么快落定, 于是满天仍然是遮天蔽日般的尘雾。但除此之外, 天空没有任何异物,干净得令人诧异。 而后, 一只手掌蓦然从土层中冒出, 如毒牙般死死扼住织田信长的脚腕! 这简直是出乎意料到了像是恐怖片的程度, 更加令人战栗的是,在这只手冒出之前,四周的时间溯行军竟然全无反应! 织田信长举刀欲刺, 但是更多的手从土层下伸出、抓握,小腿几乎毫无阻碍地就陷入了被轰炸得松软的泥土中……不, 不对!下面是中空的! 第227章 饶是织田信长身经百战,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想道:这怎么敢的啊! 这种接连不断的爆炸下,竟然会有伏兵藏在地下! 爆炸不是做伪,织田信长就是最能直观感受到爆炸冲击的人。何况在这些密集的爆炸中,他也不得不数度转移位置!因为时间溯行军由污秽化生,对于灵力极度敏感,导致付丧神和灵力高深的审神者都无法绕过溯行军抵达他的所在,反倒是爆炸更容易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就算时之政府真的狠心愿意将审神者作为伏兵,那些肉体凡胎不可能抵抗得了近在咫尺的爆炸冲击,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时刻追踪且跟上他的位置,更不可能在他的溯行军护卫下还能成功袭击! 根本不可……能…… 数把白刃随着主人一同破土而出,土块细碎如雨般淋到织田信长的头脸上。在时间溯行军蓦然回护过来的刃光下,这些奇兵明明毫无交流,却默契地彼此错开,向内、向外,背靠背地挡住了溯行军的攻击,也将刀尖落到了他的颈项上! 遥遥望去,那边相貌几乎一致的两个“伪物”也正同样地看向他。一个神情昂扬自然,是近乎孩童般无知无觉的残酷残忍;另一个眉宇温和,身躯隐约透出些许雾般缥缈半透的质感,目光正如浮冰般冷漠。 “是……哈哈哈,正是因为我在移动!” 已然了悟自己落入此境地的原因,织田信长抚掌大笑! “正是如此!正是爆炸得如此规律,我才会被‘赶’到此地啊!” 不管用了几层防御装置,能近距离抵抗住冲击力的人类几乎没有。而若是选择刀剑付丧神,以付丧神与溯行军仿佛相斥两极般对立的本质,这种埋伏必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但是,织田信长刚刚才灵光一现过,发现这里的爆炸分布实在过于规律了—— 规律到上下层之间的炸弹可以分批引爆而不是相互牵连。既然如此,开辟出一块埋伏之地又怎么会是异想天开 他算不到如何将这些排列的如此精准,他的“伪物”(三郎)也算不到这么精准,具有相同样貌的影像(明智光秀)也不可能靠一己之力做到。 但,时之政府可以。 即使双方的交战区域是在历史的间隙中,但是时之政府是存在于23世纪的角色。灵力的使用方式乃至这方面的人才都因为时间的缘故被掩埋和变得极度缺失,用以对敌的兵力远逊于时间溯行军的八亿四千万……但是,对于模型的建设,对于数据的计算,这也是时间缘故下他们所持有的无法被人超越的优势。 在织田信长入瓮之前,所有人就已经将地利发挥到了极致。 “我还有一事不明。”事到如今,织田信长竟然还能气息稳定地开口,“这里的看起来不是审神者啊。” “这个时候就不说援兵之类扫兴的话!那个伪物日后如何暂且不论,我若死在此处,麾下大将仍会承袭我的意志继续改变历史,既是我想要改变历史……也是他们所有人都想改变历史!我死之时,你等必也会被我的溯行军碎尸万段,为我陪葬!” “所以。” “是为时之政府而死,还是投降我这边随我绞杀伪物。你等当真想清楚了吗!” “为名,为财,还是为未能追及的遗憾之事,皆在我处才是有望可得!” 不得不说,不得不说。 这种几乎受人宰割的地步仍然维持的冷静与气度,这种随着敌人也能挖角的坦然,乃至之前对于敌人必要置之于死地的执念与恶念,都是这个男人身上令人目眩的一部分。比起要天命眷顾,他更像是要主动将天命扼到自己身边,明明为了躲避爆炸才会被步步引入埋伏地,但在袭击时、被伏击时、乃至现在开口时有的却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狠厉。 这是个一旦能逃脱,必然会以比之前十倍、百倍之势卷土重来的敌人。 “……你还真是个麻烦角色。”土方十四郎啧了一声,“谢了但是算了。我们这点事不劳你操心!” “把人家的世界弄得乱七八糟的家伙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理所当然的,在此刻的伏兵只会是真选组、攘夷志士、万事屋等人。 自告奋勇报名参加的这批人一大部分都和虚一起,只有最尖端的部分战力才在此处,在明智光秀不动声色的观察下悄然变动位置,直至此刻破土而出。 无需废话,也无需犹豫。数把刀刃同时出动,劈开溯行军的肚腹,也毫不犹豫地斩向织田信长的头颅! 似曾相识的银色弧线在织田信长的颈项上若隐若现。 “实在可惜。” 在织田信长仍然平稳的喟叹声中,他握刀的手蓦然一动,剎那之间已经化为溯行军,劈头盖脸朝着前方横劈而去! 第148章 在本阵的第七天 如果还是人类之躯, 明智光秀此时已经连额上的血管都突突直跳、紧张到头痛欲裂了。 但那一刻,吹透了他整个躯体的、硝烟气味的风,竟让他心灵难得得平静了下来。终于能够超越一点生前的目力所及之处, 形如鬼火的溯行军灵光正自视野中心徐徐绽开的鬼火, 一瞬就点亮了他幽深的瞳孔。敌方大将自前端开始化出溯行军骨爪的贴身刀刃尾端还留有一些金属之色,口中应衔得的短刀本体尚且是一团凝固的污泥,而后是真选组千锤百炼下枫急速的应对,是一瞬间从敌对的刀刃之中横扫而出的灵光,也是在比起方才震耳欲聋的炮声下仿佛碾碎一颗石子般轻微清脆的…… 第228章 枪响。 “啊。” 三郎苦恼道。 “打偏了。我用铁炮的时候明明很拿手?” 但凄艳的血色仍然从织田信长紧捂着颈侧的指缝中渗出。 明智光秀终于能够轻松自如地说道:“你实在是太冒险了……但是,不愧是你,三郎。” “不过是区区平行世界的织田信长——肆意妄为,将其他人胡乱定为伪物。三郎是真是伪, 你问过我了吗?” 那种幽潭一样的双眼在这一瞬间前所未有地炽亮起来,简直就像映入了火光。在脱离了固有的平静宁和的表象后, 那双眼睛锐利、狂妄、不屑一顾, 是比曾几何时隐约流露出来的一点“本性”更加尖锐偏执的、张扬可怖的、清醒的疯狂。 这是一双“织田信长”的眼睛。 织田信长捂着伤口的手背已经流满了血,但是与明智光秀对视的那一瞬间, 他才恍然大悟:“他说你也是‘信长’……原来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 “信长屈居于信长之下, 这种荒谬的事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即使在他毫不遮掩的大笑声后,这个男人很快就被流进气管的血引得连连咳嗽, 除了手掌之外的地方也布上了血色。他的神情也丝毫不见软弱, 只是冷肃的面容终于展开, 轻快得几乎带着些与年龄矛盾的少年意气。 “别说什么打偏了。以杀我为目标的话,这不是打得挺准的吗。” 三郎困扰道:“没办法啊,因为你随便抓历史人物才让我还有其他很多人穿越的嘛。虽然也没有人拜托过我, 但是有的时候,所有人都努力想让我活下去, 结果你在里面捣乱什么的……果然还是会不爽?对吧小光。” 三郎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枪口仍然笔直地指向前方。刚刚开过一枪、甚至瞳孔之中仍然映出鲜艳的红,他的眸光仍然如赤子般全无尘埃、绝不动摇。 与和他亲密站在一起的明智光秀相对比,正如镜像两侧。 “原来是输在了这里。”织田信长道,“我以为我的敌人有时之政府、有时之政府的援军……结果回头来,你们的敌人只有我嘛。嗤、哈哈……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五十年在人间!无以计之数年在历史间隙!纵然意图逆天改命,兜兜转转,今日与天相比,方觉只是渺小一物。过往世事,皆梦幻似水。” 时至此时,再有多少的复盘、多少的揣测,也已经不必再说了。就像是三郎的出现固然另明智光秀吃惊,但实则本就是预定之中的事情,吃惊的更多的是三郎的发言。也像是深藏地下的为什么是真选组等人,本质原因其实是作为历史人物,脱胎于刀剑中的时间溯行军对他们的杀意实在太轻,以致于在织田信长未能反应的一开始不会被围攻。更像是曾经与织田信长面对面战斗过,深知对方有能力催化刀剑为溯行军的明智光秀,吃过一次亏后从一开始就在警惕织田信长的佩刀,并早有提醒过土方等人。还像是这最后一枪是因为比起时之政府的其他武器动静更轻、型号更老……是织田信长持续在整个战场、持续在三郎和明智光秀的注意力终于被所谓援军充分的调开后,才有的一击必杀的间隙。 所有的溯行军的行动全在主将的一念之间,真的是什么好事吗? 主将所疏漏的地方无人能够补齐,主将不曾关注的地方也无人能去在意。只要不是时之政府能搅出大动静的武器,只要不是与溯行军本性对立、天然能引起溯行军注意的刀剑男士,杀死一个同样肉体凡胎的男人,又会有多难呢? 只是……能让这个男人的注意力离开的瞬间,就需要耗尽心力才可能达成罢了。 刚刚化为溯行军、又很快被围攻消灭的佩刀仍然被织田信长紧握在手,只是此时此刻,刀身上锈迹斑斑、残破不堪,只被男人支在地上,好一并撑出站立的模样。 “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织田信长兴致昂扬,在接连的咯血中放声道! “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这一具比起犯下的修改历史的恶业而言过于脆弱的□□,无疑正走入濒死之中。但是,就和他之前的狂妄、之前的肆意一样,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无视他强烈的个人意志而去嘲笑他脆弱的躯壳。一如此刻胜负已分,但溯行军已像是断电般一动不动,而最近的真选组、更远一些的三郎明智光秀、时之政府,都也没有补刀,只是静待这个兴致盎然的男人如历史中记载一般,大笑着唱完自己的辞世之词。 “方才我说我死之后,仍会有人承载我的意志,妄图修改历史。”织田信长道,“哈、哈哈,骗你的!他人作何想法,与我何干!是修改历史也好,不修改历史也好,往后有我也罢,无我也罢。我也只承认此时此刻、此天此地,世间唯我一人是‘织田信长’!” 血液几近流净,他却仍然以垂死之时的力气,折断了手中的残刃。数以万计的时间溯行军神情狰狞,眼中鬼火摇曳,在瞬间共同举刃,在渐渐明朗的日光下,如清晨薄雾般溶化成沙。 并非颈部动脉破裂而死,而是切腹自尽。刃口深深,伤口已然深入掌骨。 而这又仍是与如未修改历史之时,“织田信长”的死时全然一致。修正历史、维护历史……世间种种缘法,谁能说得通呢。 第229章 第149章 穿越回去的第一天(正文完) 一切似是因此步入终结。 随着织田信长的自刃, 时间溯行军的数量飞快地衰减下去。而且不仅仅是在这一颗星球上迎战的溯行军们——在脱离了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环境后,作为辅助的时之政府官员们惊喜地收到了来自正纠正历史进程的审神者们的线报:许多本欲改变历史的溯行军突然自行死亡,一些因为战斗不及时或是战斗失利导致被成功修改的世界也从衰亡中挣扎出了一口气, 本已错乱的发展中属于未来的部分渐渐消失, 竟有了朝着原本应有的世界线发展前进的迹象。 差点被溯行军们搅成一团乱麻的宇宙呈现出一幅积极自救、欣欣向荣的姿态,何止是让时之政府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简直是被强烈的曙光照得差点瞎眼……虽然一开始就知道织田信长对于时间溯行军来说意义重大影响深远,但是这影响也未免太直截了当了! 织田信长,不愧是你!果然死了的信长才是好信长!(三郎作为织田信长在历史中也是已经死了) 虽然在织田信长死亡后,时间溯行军也确实即刻分裂为数个小势力。但,攻守之势已经逆转,织田信长那样能够将历史人物窃取出来作为麾下大将的手段也不会再有, 只要敌人不再增加,时之政府掐指一算, 还是很有信心在数年内彻底根除隐患的。 于是时之政府很高兴, 明智光秀也很高兴(消除了三郎死亡的隐患),真选组和万事屋等人也很高兴(拿到了时之政府给的小判), 审神者们也很高兴(一次见到信长x3, 多少刀剑男士因此特化),这怎么能说不是一个完美大结局! 这喜气洋洋的氛围直到三郎等人重回地球后也没有消散。尤其是一切事了后, 三郎还非常直率地告知想要回到自己原本穿越的现代……连继续影响历史的隐患后没有了, 时之政府简直要感动地落泪, 连连表示会尽快为三郎达成心愿。 ——虽然就明智光秀与竹中半兵卫目前仍在时之政府担任的要职来看,这种热切约莫也有点水分。 “……虽然还是有点不真实啦。”已经是万事俱备,如今只剩闲逛的三郎抓了抓头发, 困扰道,“这么麻烦的家伙突然被杀了, 果然还是很奇怪吧。我倒是也知道人很容易就会死,不过这样子果然还是——哦,很《jump》!有种《jump》主角到了最后关头所以变得一切顺利的那种感觉!” 终于知道了《jump》是什么的明智光秀自然地应道:“那也不错?原本三郎这样从天而降、又与我交换身份的相遇伊始,正是非常‘主角’吧。” 三郎摆了摆手,耿直道:“十几岁的时候还有可能,现在我作为《jump》主角太老了。” 明智光秀不由得失笑:“现在终于可以明白你挂在嘴边的那些词的意思了……但是,和你这样坐在一起对话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有趣。” “嗯?我也是。和小光说起话来很舒服,只要不说一切沉重的话题。现在应该没有沉重的话题了?” “不知道呢?毕竟三郎的年寿并非无穷无尽。我究竟是无法接受三郎你因为宿命、因为他人而横死,还是无法接受死亡本身……这样的事情,要说立马就有了答案,那必定是不可能的。”明智光秀道,“我已经身处死后的世界,算不上很好,也算不上糟糕。或许数年之后,我终于能向你坦言希望在死后的世界与你再会。但是,就这样不被未来烦扰地与你相处的现在,我由衷地为之欣喜。” 三郎习以为常道:“哦,看来沉重是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了。” 明智光秀:“也没有到这份上……而且这里的天皇和将军不是已经有着手为你建神社吗?到时候三郎必会和德川家康公一样化身神灵吧。那时要我来做神器吗?” 三郎:“但是他看起来就很无聊啊!要我过这样的生活还是算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目前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年过半百的一人一魂,心态着实是十分地青春。 不过,这样惬意又随性的对话很快就被轻缓的敲门声打断了。 有刀剑男士取代曾经被将军安排的真选组们在下巡视,如今的三郎和明智光秀都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因此十分坦然地打开了门——略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的既然不是刀剑男士,也不是知道三郎很快要离开后从一周前就开始面无表情痛哭流涕的将军,而是带着西洋面具与礼帽、一侧脸颊有着如西洋跳棋棋盘般黑白相间的格子图案的奇怪青年。 “初次见面。”西洋跳棋脸说道,“我是……哎,名字无所谓,不过鉴于你要去往百年之后,到时候或许还能再见,那么就用这个名字来与你见面吧。” “我是伽卡菲斯。” 三郎:“啊?初次见面。这打扮很酷啊!” “多谢夸奖。”伽卡菲斯道,“准确而言,我正是受邀来协助织田信长公回到正确时代的人——不过,若是就这么离开确实有些扫兴,而且感念诸位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如就由我来为你解答你最开始的疑惑吧。” “与其进行解说,”明智光秀神情淡了下来,眼眸微眯,口吻却和缓平静,“阁下不如先以真面目示人?” 尽管说到“感念”之时,伽卡菲斯的语气略微放缓,无疑是真心这么认为。但或许因为是逝者,明智光秀反而能敏锐察觉到此人过于强烈、仅仅是呼吸时的余波都能掀出的厚重到危险的生命气息。 第230章 这甚至与吉田松阳贯通的“龙脉”阿尔塔纳不同,更近似一种自身就具有的强大。这种越级般的危险几乎是顷刻间就触及了明智光秀的神经,让他下意识地以审慎的态度去面对。 “这样吗?” 伽卡菲斯口吻淡淡,但下一秒摘下了被三郎夸奖的整套面具,露出一张似乎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脸庞来。 “哎呀呀,本想显得更可靠一点。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毕竟我身负你们对我的恩情,又有事相求……当然啦,现在还是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从溯行军的那位信长公开始讲起吧。” 别的不说,三郎已经很自觉地以一种“哦?听故事”的神情坐下了,甚至还草草抓了个苹果放在明智光秀面前充作供品……充作听故事时的零食。 眼看三郎已经飞快进入气氛,明智光秀无话可说,只得跟着做出了侧耳倾听的样子。 而伽卡菲斯并未辜负他所卖的关子,从一开口就是对明智光秀等人揭开了另一个层面的世界:“如果从事实而言确实是死亡了没错,但是,这也不算是普世意义的死亡。或者更直接点,是认输了?退场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和这位被世界拉进来紧急救场的‘三郎’信长公不同,溯行军的信长公更像是用非法手段从合法途径跑出去的偷渡客。” “也就是说,他的生命、他的时间都是从他脱离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停止了。与你们所战的既是生者,也是死者——时间溯行军从建立起来到纵横宇宙间,总不会是一夕之功。本就快年过半百的人,又消耗了不知多少年的时间在溯行军上,最终还能始终保持鲜活的□□与精神,自然不会是因为驻颜有术。” 驻颜有术的三郎毫无自觉地赞同道:“确实。我现在年纪大了和人玩相扑都赢不了了。” 明智光秀:“是因为随着拿下的天下越来越多,大家都担心你乱跑跟的越来越紧,最后能和你玩相扑的只剩佐佐成政君、前田利家君这类武将了吧。”而且还是以勇武出名的那种。 真·驻颜有术的伽卡菲斯只是一笑,轻松地继续道:“他抛弃了他生身之处,世界自然也不会回以庇佑。这也是织田信长最终想要从源头改变自己出身的那个世界从而改变历史,却再也找不到回归之处,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个平行世界试过去的原因。也因为本身已经介于死与活之间,维系信长公性命的不是心脏,而是‘信念’——只要他认为自己会因此而死,便确实会死。” 三郎:“总觉得很耳熟。《jump》的设定之类的……?” “那么再继续究其根源,溯行军的信长公是因为‘知晓了自身会在本能寺之变中死去’和‘其他平行世界也有织田信长’,最终‘跳出了自身所在的世界’。”伽卡菲斯道,“二位是否对此也一样觉得耳熟?” 电光石火间,明智光秀的脑中,一瞬间就将某些事物联系在了一起。 知晓自身的死亡——时之政府已经知晓了固定的历史而委派付丧神穿梭时间。 平行世界的信长——无数刀剑男士在平行世界中跳跃以击溃溯行军。 跳出了自身的世界——与溯行军一样完全独立于宇宙之间,时隐时现的时之政府。 一切指向的是时之政府立身的根本,世界的基石“七的三次方”。 “请直说吧。”明智光秀沉声道,“你的‘有事相求’,求得是什么?” 直至此时,伽卡菲斯那张年轻而文秀的面庞上带着的仍然是淡淡的、如微风一般的笑意。这绝非什么如沐春风的笑容,也不是让人脊背发凉的冷笑,而是比之更加空洞又更加真实的,因看淡世事、因身为强者而散漫冷漠的神情。 这是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一点浅痕。 “请不要心急。”伽卡菲斯平静道,“修正维持生命的均衡、使世界朝正确的方向进化的世界基石,拥有的是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伟力。因为真正的神秘从未现世,所以一切神秘都永不会在这个世界消逝。为了便于将世界的基石进行看护和限制,我与我的同族将其分割成了七枚宝石……但是,意外仍然出现了。由于同族的减少导致看管不当也好,因为人数减少直接代表力量减少也好——即使不是同时接触,即使不知世界基石身负的力量,有幸触及基石的男人强烈的愿望得以实现,因此脱离了世界,并且也能将他人一并带离,由此建造出自己的班底。” “所以,我与同族将它再次分割。由一成三,分割成十四枚指环和七枚奶嘴后彻底限制住了这如万能许愿机般的能力,只留下了基本的特性。” 他朝着三郎伸出了双手。 两只手的掌心中,各有七枚指环紧凑地堆栈在一起,上面的宝石熠熠生辉。 “那么,有幸与你相见,‘三郎’君。你是否愿意接受三分之一的世界基石——选择代表‘时间’的七枚,或是代表‘平行世界’的七枚?” …… …… 分别的日子如约而至。 比起平贺源外充满赛博科幻风格的穿越手法,伽卡菲斯的手段显然要平淡的多。甚至没有时之政府辅助刀剑付丧神穿越时的法阵大亮的光效,只在片刻之内,如火炎般蓬勃的生命能量就从伽卡菲斯的掌中溢出,直直穿破天空,轻易越过人目所不能及的高处。由于这些天数小判数到手软,真选组和桂小太郎等人都喜笑颜开,即使明知一边泪流满面的将军作为对照组,实在控制不住离别之际也要苦中作乐的心……除了打小钢珠打到钱包从鼓变成半鼓导致整个人宛如晒干的咸菜的坂田银时,和只收了五元而作为这次征战中唯一赤贫此刻正在爆哭的夜斗。 第231章 当然夜斗不是因为穷才哭……虽然也确实很穷。 “家住在哪里?还记得我吗?”夜斗吸着鼻子,“我会接过万事屋的衣钵的……区区百年而已,我一定会等到你再在未来相见的!到时候也请委托我!” 坂田银时大惊失色:“我什么时候把万事屋传给你了?!别在人不知道的时候就继承家业啊你这不孝子!” 志村新八对此报以冷笑:“继承的比起家业更可能是债务吧。” 夜斗:“就算是债务我也能还完!” 志村新八:“别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想继承!你也是最容易受骗的家伙之一吧!!不要神乐一给你五元你就什么活都包下来啊!!” 痛快地把两个不靠谱的年长者(夜斗:是的我也是年长者)喷了一顿,志村新八才咳嗽两声,对三郎真挚道:“三郎先生。感谢您这些日子里对我们的照顾,就像是夜斗所说的,我们注定会先你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还有可能与你相面的熟人只剩夜斗一个……但是,一起度过的、快乐的时光并不是假的。我们会生活的很好,也请您在未来好好生活!” 桂小太郎双手抱胸,得意且气势十足:“没关系,我会将攘夷的精神传递下去直到一百多年后继续攘夷——” 志村新八:“要攘夷一百多年这国家绝对是完蛋了吧!” 在吵闹又欢腾的气氛里,三郎淡定地挥了挥手:“那么就再见啦——茂茂也不要哭了,我已经把告别礼物(刀装)又给你了。” 此话不说则已,一说德川茂茂立刻哭的更加厉害,面无表情的端正脸孔上唯独眼睛如泄洪般哗哗落泪,抽噎道:“信长公……” 土方十四郎看不下去地啧了一声:“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吗。至少现在在场的人都还活着吧。” “是啊……我知道,能够见到信长公本身就已经是奇迹。”德川茂茂道,“奇迹已经发生过,我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要信长公放弃自己的生活。我只是……” “我只是由衷地、为与您的相遇感到幸福。请您往后余生,也务必在幸福中度过。” 他朝着三郎弯下腰,以将军的身份深深鞠下一躬。 没有再停留,三郎摆了摆手,大步朝着伽卡菲斯开辟的通道处走去。与他相貌一致的青年幽灵悬浮在他的一侧,如背后灵般紧密相随。刀剑男士们随着他的前进让开,又以压切长谷部为首,紧随在他的身后,一同没入耀眼的白光之中。 只过了一瞬而已。 狂风席卷而来,在骤然大盛的日光中,树叶枝干因为重力被摧折得纷纷而落—— “前辈,昨天真的是因为三郎才要了你的电话……不不不不三郎要的,虽然是因为他但是是我……等等,三郎,三郎你怎么又挂树上了!你是翘了多少课啊等一下!等一下!快救我啊三郎!!嗷嗷嗷——!” 而后,晴空万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