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菩提劫》 楔子 人间 “想当年混沌初分的时候，这宇宙之间还没有这么多世界，那时候只有这五大世界，后来才形成了这八百中世界和三千小世界，还有那不计其数的伴生世界之流，也就是所谓的洞天福地，大小天界。” 站在前面的这个男人头发花白，但是偏偏皮肤光滑，没有胡须，只是单手捻着一缕头发站在苏舟面前侃侃而谈，很是自得其乐的样子。 “九爷爷，您老人家虽然年岁不小，但是也不是混沌初开那时候出生的，这些东西我在神庙之中都看过了，不用您老人家教。” “没大没小的！” 柳伯钰瞪了苏舟一眼，要是他的面貌老上一些，这句话说出来还可能有点威慑力，可是以他这样年轻的面貌，说出这种话来只让人觉得有趣。 苏舟默默叹了口气，转了转自己手上的镯子，独自驾云朝前飞去。 也不知道是那位长老安排的行程，偏偏让九爷爷送他来玄黄大世界。 “说起来，九爷爷您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就没想要给我们这些小辈找一个奶奶吗？” “找什么奶奶，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还做起我的主了。” 柳伯钰一甩袖子，脚下的云气氤氲，飞到苏舟前头。 “你以为成家是那么好玩的事情？ 这世界上不幸福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父皇和母后一样恩爱幸福的。 再说了，要不是我没有家业，哪能抽出来这么多时间行走诸天、交友广泛？ 更别说送你去玄黄大世界了，你那几个爷爷叔叔，要么就是一门心思清修，要么就是沉溺男女之情，恐怕连玄黄大世界的路都找不到。” “但是，我们现在走的，似乎也不是正经的路啊。” 再说正常人哪里需要找路？ 开放世界之间都有传送法阵，根本也不用自己驾云。 苏舟看着面前这茫茫云海，有些头疼。 他奉了女娲娘娘旨意，要到人间历劫，顺便出任西湖镇守一职，这其中有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总之认真算起来是女娲娘娘给他们天蛇族的恩典——主要是给他父皇的恩典。 不然今天送他来的，就应该是圣山的神侍，而不是这个不着调的叔爷。 “这是一条小路，通的是玄黄大世界里的天界，你这次去人家的地盘，我得先带你去认认人。 我们天蛇族虽然侍奉的是女娲娘娘，可毕竟天蛇界是依附于玄黄大世界存在的小世界，免不了顾及到玄黄二祖的面子。 要不然哪能这么费劲，还要娘娘亲自下旨给你找事情做？” 玄黄大世界和他们那里不一样，这一点苏舟是知道的。 当年洪荒因为大战破碎，有一部分人族被玄黄二位祖神收留安置在了大世界中，结果没多久这些外来的人族就和本土的种族打了起来，那时候祖神说这是一场应该有的劫难，没有阻止，等到后期打得厉害了，才开始插手干涉，平息了事端处置了两族高层。 如今玄黄大世界分出来的这天地人三界，也是当年那场大战留下来的因果。 “如今玄黄两位陛下已经不理世间事了，天界有天庭，人间有皇朝，地府又直接受到幽冥大世界辖制，你要到西湖去镇守人间的一角封印，这件事本来不大，不过天庭如今的玉帝……啧，不是我说闲话，张百忍那人，忒小气。” 您老人家这就是闲话！ 苏舟暗自念叨了一句，但是嘴上却是问道：“那现在，我们要去哪？” “去给你找一个靠山，想要在这里混开，靠自己是很难的，玄黄天庭那帮子神官仙吏，没有一个好相与的货色，我们天蛇族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受到娘娘恩宠也都是虚的，人家不认，必须得在这里有个靠山，你才好做事。” 柳伯钰忽然按住云头，探出手指在虚空勾勒起来，一边勾画一边说道： “你且记住，我带你去见的这一位是弱水上神，原本是女娲娘娘的近侍，后来成为弟子，和息壤上神是一样的混沌灵物化身， 当初玄黄世界开辟的时候机缘不够，是弱水上神牺牲自己稳固的世界，所以弱水上神不仅实力强大，在玄黄的地位也很高， 说起来，当初上神历劫的时候和你表姐也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们天蛇族和她也算是有些渊源，来之前你表姐已经写过信了，上神答应照顾你。” 这种渊源说起来都让人觉得无奈，明显是生拉硬拽让人家答应的吧？ 苏舟隐隐有些担心，可是这种担心没有什么意义，该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他不可能违拗这位叔爷的意志，更何况这是为他好的事情。 至少那位弱水上神他是听说过的，当年在玄黄天界闹得那一通事情，诸天万界都知道，这位上神可是敢调动天河淹了凌霄殿的狠角色，当时就连玉帝都没有对这件事情多说什么，只是选择默不作声，吃了这个亏。 不过听表姐说，这位上神平时倒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当年那件事情有很多隐秘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也就是说，他表姐肯定是知道的，但是苏舟就是外人，最好还是不要知道这些事情了。 挺令人无奈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去玄黄大世界还得让人家多多照顾，他已经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和这位上神打好交道。 毕竟曾经也是娘娘身边的人，叫一句师姐肯定是没有错的。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进入了玄黄大世界的范围内，云海还是一片洁白的模样，但是和虚空云海不用，世界之中的云海已经有了些许灵性。 看来，这就是弱水上神的居所云水天宫所在的云墓了，据说玄黄天界天河的发源地，同样也是三界云气的出处，所以终年云雾弥漫。 再飞近一些，就看到一位美貌的神女伫立在云端，眼睛看着他们飞来的方向。 苏舟还没有说什么，柳伯钰就已经凑上去行礼了。 “天蛇族柳伯钰，见过上神。” 苏舟也赶紧在后面跟了一句：“见过师姐。” 虽然有套近乎的嫌疑，但是弱水上神倒是不在意这个。 她没说什么，柳伯钰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教训自家孩子，他拱了拱手，介绍了一番苏舟的身份。 “我知道他，小白和我说了，果然是个俊秀的孩子。” 之前就已经通了气，所以并没有什么问题。 柳伯钰和弱水上神寒暄起来，苏舟就在一边等着，突出一个安静乖巧，做足了文雅的派头。 好在柳伯钰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天蛇族和人家有渊源，但是交情不是柳伯钰结下的，说太多话终究没有好处。 这一次到玄黄大世界来，柳伯钰自己也有事情，要寻朋访友，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那一切就拜托上神了，”柳伯钰又是行了一礼，然后忽然问道：“对了，帝君可还安康吗？” 弱水上神点点头，脸上多了一分笑意：“老君说，差不多再睡上个几百年，也就会醒了，多谢挂念。” “应该的，应该的，那就提前恭喜上神了。” 神仙时日长久，几百年已经不算长了。 把苏舟交给弱水上神，柳伯钰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了，这老家伙借了云水天宫的法阵直接去了天界，只剩下苏舟和弱水上神在云海之中。 弱水上神倒是的确很欣赏这位“师弟”，两个人一边驾云，一边说着女娲神庙的旧事，倒是很快亲近起来。 这场谈话最终没有持续太久，三界时间流速不同，就算没有天上一天人间一年那么夸张，但是人间的时间终究还是过的快很多。 两个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算起来人间也过了几天了。 在天上呆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到了苏舟该去人间上任的时候了。 “那，我就先告退了？” 看着苏舟有些仓促的表情，弱水上神只是笑笑。 “你怎么找得到路呢？跟我来吧，我送你去人间。” …… …… 作家的话： 前段时间我离职了，辞职考研，原本想着逆天改命，但是今天成绩出来之后我才知道改命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我没考上，所以接下来又要重新找工作了，这本书出生在我失败之后，属于一个舔舐伤口的行为艺术，这是背景交代。 然后，在本书开始之前，有些话要说给大家听。 我是一个喜欢丑话说在前头的人，在我的世界观里面，大家把话说清楚，以后才能和和气气的交流，在楔子里面说这些，是因为我希望对读者和这本书负责，话可能不好听，但是很重要。 首先，关于这本书，它是一本言情，白蛇传的同人，主要还是白素贞的爱情故事，所以白素贞是第一主角，其他人，包括充当视角描述的“苏舟”，也不是这个故事里面最重要的角色。 （显而易见，我不会写原本的剧情，所以这个同人本质上就是借了名字和人物关系的原创作品，和上一本比较相似，只是这一次会写的短一点。） 其次，关于我的写法，我是一个不擅长谈恋爱的人，矫情一些的说，我大概患有某种情感缺失，所以我的每一段感情持续时非常现实，结束的也非常平和，毕竟要么我被甩要么我甩别人，只不过都是和平分手，没有传说中的一地鸡毛， 写作源自现实，所以我也没办法写出特别狗血的剧情，喜欢狗血的朋友可能会失望了，所以提前抱歉。 然后这本书自娱自乐的成分大一点，我写书大多时候都是为了弥补遗憾，上一本也是，这一本自然同样。 当然，发出来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我想挣钱，只不过经过上一本书的毒打，我已经放弃了写书挣钱这个想法，我知道我写的东西没有市场，所以现在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而且写作嘛，总是得要先满足我自己，才能去满足别人，这句话就是我的写作第一准则，望周知。 既然不指望写书赚钱，那么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的。 第一：不管是新朋友还是老朋友，我的习惯是除了定期的回复时间之外，我不怎么看书评。 你觉得怎么样对，那就是你对，多说一句就是：我写的不好，配不上您的辛辣讽刺，这种恶意挑刺还请您用到论坛去，我这庙空间太小，容得下平凡读者，看盗版的、看免费的、正常提意见的我也都容得下，就是容不下居高临下指点江山的大佛，有什么人生意见还请您老人家到灵山和佛祖说去，我脑子不大好，经常听不懂这些指点。 第二，关于书怎么写。 答案当然还是按照我的大纲写。 因为不希望评论区的恶意内容影响我的创作进度，也不想因为负面评价影响平时的心情，生活已经很累了，我也不是全职作者也有自己的生活要处理，鸡毛蒜皮真的让人心烦，我希望大家得到的是放松而不是吵架。 新书期永远只有一更，两千到三千字不等，因为我没有存稿，都是现写现发，如果有哪位小可爱对剧情后续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进群或者去围脖找我，催更也是，名字我留在这条段评里，或者作家主页也可以看得到。 书评区就交给大家交朋友好了，还是那句话，我偶尔看。 这本书预计里面就不会写太长，我尽量保证情节紧凑和连贯，提前祝大家在接下来几个月里面有一个良好的阅读体验，以及最后，求关注，求收藏，求转发，求推荐，求打赏，求包养，求一切。 感谢每一个支持我的人，给人物完整的结局，是你们和我的共同努力，而且，你们一定比我更重要，爱你们?。 第一章 白素贞（求支持） 西湖边上的这座城池名叫临安，说大倒也不是特别大，和这大宋朝的汴京城相比自然是小的，不过看起来也非常繁华。 毕竟玄黄大世界这么大，灵气充足，生灵众多，哪怕是人间，强大的修行者也绝不在少数。 苏舟来到西湖边上的时候，这里风光正好，湖畔的几株柳树抽着细长的柳条，在三月的春风之中婀娜飘摇。 苏舟到玄黄大世界来，是来填人家天庭的差事，自然也是有天庭下发的仙吏令牌的。 仙吏令牌是天庭下发的一种制式法器，就像是天兵天将的仙兵铠甲之类的，只不过这东西没有什么战斗能力，除了证明身份，也就只能在官职下辖的范围里面有些监察的作用，附带寻找道路和传递消息的功能。 自打他来到了临安城内，他就收到了当地城隍送来的传讯，详细地通报了一下苏舟应该去的地方，还有顺带表达了一下敬意。 ——这地方小是小了点，但是这里地祇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不过既然收到了这消息，就说明人家没打算让他过去，或许是怕麻烦，又或许是人家得了某些授意，再或者，单纯一点想，人家可能就是忙着，毕竟临安城不是小地方，一城的城隍每天要管的事情也很多，照苏舟自己打量的情况，这里的城隍庙，香火很盛。 既然人家不待见自己，那就不用去人家那讨人厌烦了。 苏舟打量了一下距离，他现在在临安，要去钱塘县城，就算是御风飞行也得一会儿功夫。 只是在人间使用法力，本来就多有不便之处，玄黄大世界三界分治，柳伯钰之前就和苏舟说过，人间皇朝势大力强，对修行者的节制是非常大的。 苏舟虽然不是修行者，不过入乡随俗，他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神仙，在女娲娘娘身边，要学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在规则之内做事。 而且，临安府城毕竟不是自己管的地方，要是在钱塘县城和周围，苏舟就不会有这么多顾虑了。 临安城内处处有青石铺路，道路宽敞平整，甚至还能够看到一些修行者在修宅造屋，看样子，周围的百姓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真是有趣的人间。 苏舟掂量了一下身上的银子，到街边拦了一辆油璧车（注1），谈了车费，然后朝着钱塘那边去。 “咱们大宋百姓现在的日子啊，也倒是说不上坏，不过像是公子你这么大方的客人，那可是十天半个月也遇不上一次，看你的装扮，应该也是个读书人，不知道公子是在什么地方读书，何时去考功名……” 苏舟倚在车窗，看着路边正在长起来的麦田，假装自己听不见车夫说的话。 从他上车之后，就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就连要去的地方都是上车之前说的。 剩下的全都是车夫自言自语。 “哦，你刚说要去哪来着？ 对了，钱塘苏府，我常年在这里待着，这个苏府也是有意思，原本那个刘员外在钱塘这边，乃至临安府都是有名的豪绅，不知道是为啥突然离开了，就把宅子卖给了这个苏家，也不知道这个苏家是个什么来路，对了，你之前说，你是去干什么的来着？” …… 苏舟来人间不是来做神仙的。 他奉了女娲娘娘法旨下界，是来干活的，不是来享受人间香火，同时护佑一方平安的。 苏府是这里的土地帮忙置办来的宅子，宅子原本的主人刘员外，就是这里的土地爷在人间的化身，平时乐善好施名声极好，这也是积累香火的一种方法。 不过苏舟来了之后，这一条路就不能再用了。 一来是避免有什么麻烦，二来也是土地神本身觉得有点累了。 刘员外一家传了三代，每一代实际上都是土地爷自己，那些丫鬟仆役，都不过是这个地方的精怪变化的，长时间扮演不同的人，对于神仙来说也是很累的。 毕竟地祇这一类的神仙，受命于天，共寿天地，没有意外就会是当一辈子的土地神，不像是修行者修上去的神仙需要不断练习心境，地祇是不需要经历红尘炼心这些事情的。 油璧车的速度很快，加上道路平整，并不像是苏舟想的那么尘土飞扬的，他们沿着西湖边上这条路一路来到了钱塘县城，苏舟要去的苏府，就在西湖边上，不远处就是西湖上的断桥。 和那边上的种着的柳树不一样，在苏府墙里墙外种着的，都是浅粉色的樱树。 这早春的樱花最是好看，不像是牡丹的富贵颜色，这种清浅的粉色不甚张扬，却也有种太平安生的感觉。 苏舟下了车付了钱，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府，而是在湖边转悠了起来。 西湖边上的游人不少，加上这边上还有摆摊的小贩，还有叫号的船夫，大宋皇朝虽然约束着修行者帮普通百姓处理了困难的问题，修了桥整了路，但是正常的普通人还是得做工干活维持生计，除了官府的需要之外，修行者除非遇到妖物作祟等事情，是不能够随意使用法术的。 苏舟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通过令牌了解了这边的情况，这里是人间南部，他要镇守的西湖最终会流入南海，大宋皇朝和南海龙宫的关系不算好，不像是东土大唐和东海龙宫的关系那么亲近。 人间这四座皇朝，能够分庭抗礼，在人间四方各自划土而治，背后和天上的关系网络，自然也是错综复杂的。 虽然三界独立，但是这背后的关系，怎么可能像是明面上的那么简单呢？ 只是这些和苏舟扯不上什么大关系，他本来不是这里的人。 之所以下了车还迟迟没有进到府中，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神仙的眼力都是很好的，虽然苏舟本体是蛇族，不过修成人形之后受影响就不多了，更别说苏舟还是女娲娘娘的近侍。 已经算是半个神族。 在湖边站的这么一会儿，那个令苏舟觉得熟悉的身影已经发现了他，跟船上的船夫笑盈盈地告了别，登船上岸来到了苏舟身边。 “许久不见，表姐可一切安好？” 白素贞脸上地笑容明媚万分，就连西湖美景在她面前都稍显逊色 “一切都好，我知道你来，所以特意来接你。” —————— *注1：油璧车：古时候的出租车的别称。 书友群：483894044 第二章 镇守府（求支持） 这话听起来就不像是实话，但是白素贞至少表现出了好意。 其实自己家人，用不着表现的这么客气，即使是苏舟和白素贞算起来也有几百年没见了——自从白素贞三百年前离开天蛇界拜在骊山圣母元君门下，没多久苏舟也去了女娲神庙，一个在玄黄大世界，一个在起源大世界，除了书信往来，见面的机会是很少的。 从苏舟出生开始，到如今正好修行七百年，只不过因为在圣山神庙修行，又是祖神近侍，加上服用仙丹神水之类的灵物，已然有了一千多年的修为，距离成为真正的祖神神侍，就只剩下历劫圆满这个问题了。 这一次下凡，是因为女娲娘娘的恩典，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下凡历劫，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劫难应在什么地方，现在他知道了。 白素贞就是这个劫难。 “劳烦您老人家特意来接我，这件事情，实在是不容易。 但是我记得，现在这个时候，骊山仙境应该正在封山，下一次开启山门是在三年后吧？ 而且骊山仙境坐落在东土大唐，你这时候跑到南宋来，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说不过去吗？” 苏舟身上的神力流转，抵抗着周围逐渐热起来的温度，他身上有胎里面带来的旧伤，虽然褪去了蛇形，但这个旧伤吃药没只能够不断修养，在烈日之下待时间长了就会不舒服。 白素贞大他三百多岁，修为也比他更高，自然看出了他的不舒服，便借着这个由头把之前的那个话题岔了过去。 “先不说这个，苏府里面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先带你回去。 早上的时候，钱塘土地，西湖水伯，金山山神都送了贺贴给你， 你身子不好，所以我就都回绝了， 反正这些人都只不过是小神，用不上深交，你也不是真的来当官的。 对了，你那个新宅子不小，我本来打算买些婢女家仆什么的，但是老土地把他养的那些小妖留了下来，都是群花精树怪，我看也都还老实，就全留了下来。” 本来苏舟就是在府邸不远处下的车，白素贞拉着他朝府邸中走，没几句话就到了门前，这间宅邸倒也算是宽敞气派，但是也没有张扬地过了头。 白素贞带着苏舟走到门前，素手在半空轻轻一划，先前她设下来的结界便自动打开了一个口子，让他们俩进了院子里面。 “好奇怪啊，这不是我的宅子吗？” 苏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在这里出任西湖镇守，但是为什么家里面的结界是白素贞设下来的？ 而且看着白素贞这模样，似乎是这段时间不着急离开的样子？ “咱们俩分什么你我？” 白素贞白了他一眼，带着他绕过门口的青石屏风。 院里面是别有洞天的一片天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足以让五六人并行的大道蜿蜒曲折通向深处后院所在，石道两侧是翠竹环抱，假山园林，看起来是分外精致秀美。 清幽的一片绿意间，一座亭子被掩隐在竹林间搭在小径一侧，甚至还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波光粼粼的小池塘…… 然后就是前厅，前厅被遮掩在小路之后，虽然拐了好几个弯，但是前厅这里半点也不显得阴暗。 苏舟坐在主位的椅子上面，半睁着眼睛养神。 他从一进来就已经发现了这里的不同，丝丝缕缕的凉意从四面八方流淌过来，结界的存在过滤了阳光的热意，让苏舟倍感舒畅。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比家人对他更加细致得了。 从他坐下来之后，就有美貌侍女奉上了茶水点心，等他回过头来一看，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影。 这些自然是早就已经准备好拜见主子的府中下人们，也就是白素贞说的那一群花精树怪。 这院子看着普通，实际上随处可见妖物的真身，别的不说，比如门口那一扇青石屏风，其实就是一扇画壁。 这一面画壁里面住着的应该是一群花妖，苏舟打眼一看就看的明白，现在这群花妖不在画壁里面，而是在他面前站着。 这些小妖修为不行，只能算是寄居在画壁里面的一群精怪，成不得什么气候，把他们约束在自己身边，也算是一件功德。 喝了一口茶，苏舟这才细致地打量起面前这些下人来。 看着多，实际上倒也没有多少。 人间修行者常常有捉妖炼丹，或者是豢养灵兽的行为，但是那都是相对着弱小的小妖来说的，强大的妖族就是另外的景象了。 实际上，妖族和人族并没有那么敌对，这些敌对的情绪都是相对的——就算是人族的皇室之中都养着几头古老的妖类以为供奉，能够成长起来的妖类，都是在天界有靠山的，自己也有实力，人族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对他们随意打杀。 要是因为不值得的小事就得罪了一个记仇的神仙，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所谓修行，不过就是修仙，自然还是要守一守规矩。 当然，苏舟和白素贞这样的存在就要另当别论了。 那些小妖原本是要向苏舟介绍自己的，可是苏舟并没有兴致现在就认识他们，他其实有点累了。 这些事情，自然有专业的人去处理。 苏舟带来了。 他整了整袖子，开始摸索。 大世界的修行者也好，或者是苏舟和白素贞这样的妖族也好，修行开始的时候第一门法术往往都是储藏的法术，同一类的法术有千百种，苏舟学的自然是最好的那一类。 他这门袖里乾坤术，也是发源自玄黄大世界，创造者就是此处人间的地仙之主五庄观镇元大仙。 在袖子里面摸索一会儿，他便拿出了一只银白色的蜡烛。 蜡烛悬在空中，迎风而长，在空中变换出一个美貌的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女孩，女孩子落在地上，冲着苏舟和白素贞盈盈一拜。 “见过公子，见过表小姐。” “好了好了，这些虚礼就算了，你安排一下这些人，既然带你来了这里，那么我内宅的事情还是你来处理，”苏舟交代了两句，转向白素贞，轻声问道：“姐，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你带我去呗？” 第三章 许仙（求支持） 对于苏舟的要求，白素贞大多数的时候都不会拒绝。 毕竟是自己的弟弟。 镇守府的布置白素贞了如指掌，她来这里比苏舟早几天，甚至有时间帮苏舟布置一座法阵，这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苏舟的主院在后院偏东的方向上，这里地势极好，在院子里面的阁楼上一开窗就能看到西湖景色，一年四季每天都不会重样。 “地方的确不错，”苏舟感受了一下这里浓郁的阴气，舒服地松了松后背：“只是这种阴气聚集的地方容易滋生鬼物妖类，那些正道人士不会来多管闲事吧？” “当然不会，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仙官，他们到你这里来还能反了天不成？” 白素贞懒洋洋地倚靠在美人榻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捏了一块桃酥送进嘴里面。 同样都是褪去蛇形，但成为了女娲神侍的苏舟明显褪的更加干脆，而自己修成人身的白素贞反而还是要受到一些蛇族天性的影响。 就像是现在，在浓郁的阴气的环绕之下，她就变得有些懒洋洋地，不爱动弹。 “也对，这些都是小事，不过你的事就不是小事了吧？” 苏舟看着白素贞，把之前的话题又重新提了起来。 “骊山封山未开，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你忽然出现在这里，很难说这件事不是件奇怪的事情。” 他坐在桌子边上，握着一杯温热的茶水：“骊山圣母元君，虽然宽厚仁慈，但是对待弟子一向是比较严苛的，不可能说随意让你下山，对吧？ 要么你有秘密任务，要么就是你偷着跑下来的， 但是如果你真有什么任务，也不会到我这里来，骊山那么多修为高深的人族弟子，神君也犯不上派你来人间， 说到底，你毕竟是妖族，在人间肯定会有不方便的地方，老母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 所以，你是偷跑下来的。 现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来。” “呼呼……” 白素贞睡着了。 ……行。 苏舟差点把手里面的茶杯捏碎。 这就是不想说了，不然以她的修为，再来多少阴气，也不会睡得这么快。 既然愿意睡，那就多睡一会儿吧。 苏舟站起身来，没有再看白素贞，而是转身出了门。 有时候问题直接问出来可能得不到答案，但是总有得到答案的办法。 …… 作为苏舟从家里面带出来的贴身侍女，银烛自然有她独到的处理事务的能力。 别说府里面现在只是这么些修为比较低的小妖小怪，就算是天蛇界那些修成神海，化形成功，算得上大妖的，她也能把这些家伙管的服服帖帖的。 在这一点上她的能力一直非常出众，尽管她的实力相对没有那么强大，但是她不活在那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面，而是在一个有些相对秩序的地方。 处理完这边的事，自然是要和苏舟汇报一声的，跟着一个花妖来到后院，还没等她找，就看到了站在一个院子里面的楼阁上把玩着令牌的苏舟。 随手把花妖打发回去，银烛紧接着变化作一道清风，来到了苏舟身边。 “公子。” “都处理好了？” “是，府中共有化形妖怪一十七名，分别是画壁之中的十二花妖，门前守门的那颗老槐树，后厨做饭的田螺姑娘和桃花娘，还有打理园子的王五夫妇，这两人是鬼魅成形，生前就是给大户人家管园子的，很有一番能力。 除此之外，院子里面普通的精怪也有数十，大部分在帮着王五夫妇打理府中各处院落，其余就在自己的地方安心修行。” “既然是自己修行，那就不要管他们了，让他们修行便是，既然花妖多，那就挑出一些来干活吧，我手下应该有六位巡护巡逻西湖，就从她们里面挑，这事交给你去办。” “是，那我这就去办。” “不急，再看两天才好，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你去做。” 苏舟递出手中的令牌，在两人身边撑开一道隔音阵法，轻声叮嘱道：“你拿着我的牌子，到此处的土地庙走一趟，打听一下我表姐来此的时间，还有她到这里来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悄悄地去，别让她察觉到。” “……” 银烛对苏舟这种行为有些疑惑，但是终究没有问什么，拿着牌子悄悄走了。 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苏舟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她毕竟不是白素贞的人。 正好，她还不熟悉这里，既然要在这里住很久，总是要看看这座城市的。 苏舟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房间里面，却发现原本躺在美人榻上面的白素贞，已经消失了踪影。 果然就是因为刚刚那个问题，所以故意躲着他吗？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事情早晚都会被他知道的，不是吗？ 隐瞒从来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苏舟知道，能够让白素贞隐瞒到这个地步，这件事情一定是不能够被他接受的一件事情。 现在就看，银烛的调查结果了。 在屋子里面走了两圈，清理了一下可能会出现的法术灵符之类的东西——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没有他的吩咐，那些小妖不会轻易到他的院子周围来，所以这里非常安静。 苏舟不是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时候，他的数百年的生命里面，大多时候都是在这种安静之中度过来的，偶尔的安静是好事，但是太过漫长就会让人难以忍耐。 修行者把这种寂寞枯燥，称之为修心。 苏舟不需要修心，他没有多么远大的追求，也不需要像是普通修行者一样反复锻炼修为。 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他挥手打开了窗户。 外面的声音一下子涌了进来，西湖上面这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华灯初上的时候，西湖美景最甚，游人极多。 毕竟这世间修行者也多。 这个时候，银烛回来了。 房间里面的蜡烛忽然亮了起来，银烛的声音伴随着身形出现在苏舟的身边，将那枚令牌还了回来。 “公子，打听清楚了，表小姐在钱塘城已经住了两年有余，据土地说，她这两年多在西湖之上游玩，似乎是在等一个叫什么仙的人。” 第四章 和尚（求收藏惹） 苏舟的耳朵很灵光，他在听到白素贞等人的时候就心生不妙之感，听到那个“仙”字，便顿时明白了白素贞想要做些什么。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偏偏还是那个人。 苏舟知道白素贞在等谁。 他叹息道：“许仙……” 这是一个很多年都没有听见过的名字了，上一次听见这个名字还是在几百年前，他离开天蛇族的时候，那时候白素贞还没有离开天蛇界，拜入如今的师门。 苏舟和白素贞是表姐弟，关系很近，这让他们两个在族群之中的天然地位就相对超然，加上年幼的时候受到的束缚相对少一些，所以常常偷着溜出去玩。 他们最爱去的，就是灵台方寸山。 天蛇界附属于玄黄大世界而存在，灵台方寸山所处的小世界也是一样的，苏州还记得他小时候，那时候孙悟空还没有大闹天宫，还在灵台方寸山上学法，白素贞和苏舟都还是没有化形彻底的蛇妖，至于许仙……他那时候在菩提园里面做扫园子的童子，但是地位却并不低下。 因为他是菩提祖师的入室弟子，虽然当时还不入修行，却也是能在灵台山上排次序的。 现在看来，他在神庙之中清修多年，外面的确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至少，许仙这件事情，是一个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 或许是看出了苏舟的烦恼，银烛轻声说道：“公子，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吗？要不要我去查一查这个……” “不用，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苏舟知道许仙这个人在白素贞心中的地位，这也正是这件事情棘手的地方，他和许仙也是朋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许仙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不妨一猜。 灵台方寸山，即使在诸天之中大范围来问的话，都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地方。 他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小世界，诸天许多修行者都知道他的存在，却基本上没有人知道怎么进到这个地方。 ——苏舟和白素贞这种存在，都是特例，是不能拿出来比较的。 而且这还不是这个小世界最出名的一点，最出名的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上神菩提祖师。 毕竟是这个混沌宇宙之中，已经站在最顶端的存在了，祖神不发话，上神就最有话语权。 而且同为上神，菩提祖师讲究有教无类，比道家的上清道人收的徒弟还多。 地位摆在这里，说什么都是有用的。 就算是当初孙悟空闹成那个样子，也没有人敢把这件事情和菩提祖师扯上关系。 如今，这个纠结轮到苏舟了。 许仙出现在人间这件事情，就和白素贞出现在这里一样，无非就那么几个可能性。 他被方寸山除名了，扔出了小世界，于是白素贞望风而动，跑到这里来。 但是这种可能性一点都不现实。 就像是白素贞不愿意和他说为什么从骊山偷跑下来，这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骊山仙境不是小世界，只不过是一处秘境而已，作为神君，骊山老母可以完全掌控那里，可是却还是把白素贞放下来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虽然说这样的戏码苏舟没有见过，但是在神庙的记档里面，看也看得多了。 无非，就是历劫二字。 白素贞的修为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已经开始需要历劫，然后才能够达到下一个境界。 用玄黄大世界的方法来衡量的话，白素贞已经有了一千七百多年的修为，如果是人族修行者，那么她早就已经成仙了，只是因为是妖非人，所以才有如今的境界，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到了成仙的那条标准线。 苏舟修为没有白素贞那么高，境界也一直在太虚境徘徊，但是他在女娲神庙修行，所求的目的也就是长生而不是强大，祖神神侍这四个字说出去，就是最好的武器。 但是许仙……如果不是这一次突然听到他的名字，其实苏舟都快忘了这个在好几百年之前交下来的朋友了。 灵台方寸山上的那株菩提树乃是当年佛家创立的时候用的根本之一，从混沌之中寻来的灵种，只不过那群人心太大，四棵灵种汇集想要压天庭一头，因此菩提祖师才动了手，折了菩提树养在山中，给了佛门一个教训。 这是一段许久许久之前的历史了，以至于现在的修行者们对这件事情都没有了什么印象。 哪怕是后来，阿弥陀佛成了上神，最终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把当初的耻辱讨回来。 所以许仙出现在这里，让苏舟觉得很诧异。 这不是一个合理的现象，白素贞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许仙出现在这里了，而许仙出现在这里，总不可能是因为他是来这里等白素贞的。 哪怕几百年不见，可苏舟非常了解他这个人。 这个人的世界观里，从来就没有情爱两个字。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追随大道，能够成为更强的人，而从来不是因为，想要和一个人长相厮守获得更长久的生命。 可即使是这样，他那张脸也太具有迷惑性，白素贞这么多年对他痴心不改，绝大多数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许仙的容貌。 清冷，出尘。 人间的女子总是喜欢用温文尔雅，温润如玉这种词语来形容她们喜欢的男人，但许仙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仅有的那一点温柔也都让他留给了自己的朋友，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区别对待，才让白素贞误会了这么多年。 苏舟是旁观者清，他知道许仙表现出来的温柔并不是真的温柔，但白素贞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于是后来，苏舟也就不会在白素贞面前说这些会让她不开心的话了。 毕竟总有一天白素贞会自己想明白这一切。 “对了，公子，还有另外一件事，土地说，表小姐在城中住的这几年，时常会到城外的灵隐寺去上香。” “上香？” 怎么会去寺里面上香呢？白素贞修行的是正经的道家法门，和佛门诀窍并不相通。 “是的，似乎还和一个和尚有什么关系，公子要查查吗？” 第五章 化缘人（求支持） 不管怎么样，男主人的房间里面总是会有文房四宝的，哪怕这些东西的质量差一些，但也一定要有。 苏舟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劫字，看了看又觉得不好，便拿起来扔在空中，银烛眼疾手快，从指尖燃起一道火光，将这张宣纸燃成了灰烬。 “公子今天心情不大好，要不别写了。” “不能不写，娘娘说了，写字能静心，对我的伤势有好处。” 只是今天这个心怎么都没办法静下来，在他的脑子里面循环往复环绕着的，都是历劫这件事情。 说起来真的好巧。 他到人间来是为了化解体内的伤势，这伤势是法则留下来的伤，化解起来极为费力，只能通过历劫这样的办法。 所以他到人间来了。 他在人间碰到了白素贞，他的表姐，这位骊山高徒，同样也是到人间来历劫的。 现在，又凭空多出来一个许仙，巧合的很，他似乎也是来人间历劫的。 可是人间这么大，为什么他们几个熟人偏偏就到了这小小的钱塘城呢？ 这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生活在祖神身边时间长了，苏州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天意，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一个托词，在被所谓天意遮挡的背后，不知道是多少人日以继夜的算计图谋。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苏舟可以确定，不管背后的人到底在算计些什么，他都不是这算计之中的一环。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这个本事算计他，因为他背后站着女娲娘娘，万物之母。 这就是他的底气。 “我表姐那边，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帮她离开骊山仙境的人，一定交代了不让她把这些事情说出去的话，就连我都不能说，那就说明她非常重视这个承诺。 以这种重视的程度，八成是背后的人给她许多什么好处……银烛，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被什么东西打动？” “如果是我的话……”银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无非是我在意的东西，又或者是我迫切需要的东西，也就这两种可能了。” “也有可能，是两者都有。” “公子是说……” “许仙的消息，不会平白无故地被泄露到骊山去，他是灵台方寸山的人，就算是要历劫，也不会把消息泄露到众人皆知的地步，除非他的历劫之中牵扯了别的东西，只是目前，我还没有搞清楚背后到底是什么…… 罢了，反正时间还长，我可以慢慢的想。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一刻了，公子要休息了吗？” “当然要休息，用人间的话说，我这一天舟马劳顿，到了晚上不好好休息怎么行呢？ 更何况，如果我不休息，我表姐又怎么会偷偷出门去呢？” 苏舟太了解白素贞了，除开她在许仙面前表现出来的温婉之外，白素贞一向是一个敢想敢做的爽朗性子，如果苏舟一直盯着她，她多半不会做些什么，但如果苏舟放松了对她的监视，那她一定会跑出去的。 而苏舟就需要她跑出去。 不管跑出去做些什么，只要她出去了，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那公子安心睡下，我去盯着棠梨庭的动静？” “不用，你放一道法术在那做做样子就行，就算你亲自前去，可以你的修为，也肯定是发觉不了她离开的， 如果她真要偷偷跑出去，那就让她去吧，我明天自有办法查出她夜里去了哪儿。” …… 镇守府后院，棠梨庭。 白素贞依靠在桌子边上，手里捏着一枚白玉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她在等。 等苏舟睡下，睡得沉一点。 作为苏舟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她太了解苏舟的习惯了。 虽然白天对她有万般的怀疑，但没有实际的证据，苏舟是不会来询问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到人间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苏舟的身上一向有旧伤，哪怕修为大进，也熬不了几个晚上，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为了来这边的事情忙里忙外，一定消耗了很多心力，到了晚上，肯定是要睡觉的。 说到底，她的事情现在没那么重要，还不值得苏舟浪费晚上的休息时间来盯着她。 不过银烛那小丫头多半会来，但那又怎样呢？ 那小丫头的修为并不多么高深，更何况，她在布置笼罩着这所宅邸的法阵的时候，就给自己偷偷留下了一个可以进出的后门，如果她想离开，除了苏舟，没有人能发现异常。 于是，直到白素贞离开，整座府邸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大家都在遵守着天时，休养生息。 …… 夜半三更不出门。 不出门也可能被鬼叫门。 人间有鬼这件事情，本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哪怕是普通人也对这件事习以为常。 修行者都出现了，有鬼又怎么了？ 只是问题往往出现在普通人真的见了鬼之后，受害者多了，那些普通的修行者又不会多管闲事，这些事情就自然落到了道士和和尚们的头上。 朝廷的修行者，在百姓们的心中，一向远不及这些专业人士来的有用。 今天法海出门，就是为了捉鬼。 他本不是灵隐寺的和尚，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在这里和一位故旧探讨佛法，正好碰上了这件事情。 这便是有缘。 所以要管上一管。 月上中天，村子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他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僧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过路的行脚和尚。 原本打算在这里找一找，只是刚到这里，便看到了有一个小孩子在一家人门前叩门。 “小鬼，你也是到这来化缘的吗？” 那个小孩子直愣愣地看过来，似乎是没听懂。 “化缘，就是找吃的。” 法海朝那个小孩子走了两步，月光之下，这孩子的身边阴气森森地，脸色比月光还要白上三分。 这就是他要找的鬼了。 “我饿了，那里面有吃的。” 他拍着门，冲着法海问道，眼中一派天真：“你能帮我开开门吗？” —————— 萌萌哒的新人在这里求收藏咯！ 看我看我！ 第六章 情之一字最害人（求支持） 开门自然是不可能的。 法海手里面拿着念珠，眼底闪过几分不忍。 道济师兄说他太年轻，太心软，若是想要成道，必然要心狠一些才行。 “你想吃了那里面的人，可是他们似乎和你并没有仇怨，你该杀的人已经杀了，又何必在此处纠缠，不如早入轮回投胎去吧。” “可我饿了，既然你不帮我开门，那我就吃了你！” 小鬼尖声叫了起来，他的面容扭曲，七窍渗出猩红的血液，与脸上逐渐腐烂的皮肉融在一起，像是地上的烂泥被人用木棍用力搅拌一样恐怖又恶心。 法海叹了口气，抬手掐了一个法印，可是还没有等他动手，一道白光便从天而降，径直打碎了法海面前怪象嶙峋的小鬼，只留下施法施到一半的法海在月光之下摸着自己的光头，至于那阴森的鬼气，也被先前那一道白光清了一个干净。 都不用猜测，法海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梨花香，便知道是谁来了。 他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树枝上面坐着一个白衣白裙的美貌女子，手里把玩着一片树叶。 “白施主，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 “别说那些虚的，”白素贞看了一眼法海的光头，冷笑一声：“我大半夜偷跑出来找你，是要和说正经事的，你在那磨磨蹭蹭不动手，一只小鬼而已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是打算在这里做戏给谁看？” “这话过了，”法海双手合十：“出家人一向是慈悲为怀，白施主也算是出身道门正宗，怎么行事如此暴躁。” “我这么行事不是一日两日了，法海，你要是和我说这些话，那就没有意思了。” 白素贞从树枝上面挥手借力，飘身来到法海面前不远处，轻声说道：“那个小鬼生前不易，这的确不假，被父母卖给大户人家，最终受尽苦难而死这些事我也知道； 可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他怨气缠身，执念难消，拒入地府轮回，杀了吃了仇人满门还不够？ 再这么下去，他必成厉鬼遭受雷劫，我不过依天道行事罢了。 倒是你，如此犹豫迟疑，只怕是会坏了佛性。” “贫僧不需要妖类教我如何修行。” 法海有些恼怒，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任人随意羞辱，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僧人。 面对小鬼忍一忍，是因为他有慈悲心，可是面前这白蛇又算什么？ 不过是一个仗着自己出身高贵，从而拜入仙门的家伙罢了。 白素贞看着这和尚开始变得油盐不进，心里叹了口气。 都怪她嘴太快，来得时候明明在心中念了千百遍要小心说话，却没想到，还是在嘴上面吃了亏。 “也罢，你是佛祖门徒，我一个道门弟子，和你说这个做什么， 只不过观音菩萨帮我离开骊山，为的是什么你心中应该有数，我只要你一句话，这件事情，你到底管还是不管？ 你要说不管，我就立刻回去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 法海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 “白施主，何必苦苦相逼？ 你我都是为了历劫而来，你从来也不是在帮我做些什么不是吗？ 菩萨如何行事，那是菩萨的事情，但是我有我自己的行事准则，我不会提前动手的。” “榆木脑袋！” 白素贞差点喊出了声，好在法海动作及时，在周围施了一道法术，隔绝了这里的声音。 “你能等得起，我可等不起，左右我下山的时候，菩萨和我说过，我到这里来历的是情劫，我注定是要和许仙在一起的，到时候你要是还想要带他出家，就得问过我手中的白乙剑了，若是你还想自己的劫能够度过去，最好早点下手。” “那请施主自便，若是施主不能成，贫僧正好来度许施主入我空门，到时候，白施主自然也有一份功德。” “我不稀罕，我白素贞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让别人施舍我的时候，若是你有本事，那大可以和我较量一番，看看到底鹿死谁手。” “那可以走着瞧。” 和尚拢了拢袖子，转身就走，没两步就化作一道清风消失在了空气中。 白素贞看着法海离开的背影，缓缓叹了口气。 她原本想要激怒一下法海，让这和尚先动手，这两天就接触一下许仙，虽然不知道许仙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佛门需要的，甚至需要出动观世音菩萨找到她这里，还使得法海这位佛祖弟子下界历劫，可是白素贞心里面清楚，许仙就是许仙，不管他有没有记忆，他都不会遁入空门去做和尚的，可是苏舟那边……她不得不防。 苏舟一向聪明，西湖之下现在没有动静，那么苏舟就有的是时间来掺和她的事情。 如果她不快点动手，很有可能让苏舟掌握住局势，到了那个时候，她和许仙的事情，怕就很难成功了。 她这一次下山，和多年不见的表弟团聚这件事情其实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其实是她自己的情劫。 修行千年，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有这样一场劫难，而且她也知道，观世音菩萨特地到骊山和她师尊说起这件事情，原本就不是安了什么好心的。 她在骊山修行，名义上是道门子弟，但是她师尊骊山圣母元君却也亲近佛门，与诸位菩萨佛陀都交好，所以菩萨能够说动师尊放她下山历劫。 可是她的劫，却不是最重要的。 她来人间两年，在钱塘就住了两年，周围的这些地方，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也清楚佛门在这里下了多大的注。 他们是一定要将许仙度回须弥山的。 许仙现在是个普通人不假，可他前世是菩提祖师门下弟子，灵台山和须弥山的恩怨，白素贞心中也有数。 涉及到这样的争端，若是牵扯进去，就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了。 白素贞最怕麻烦。 但是她没办法。 想要不牵扯进去，就必须放下许仙。 可话说回来，她喜欢许仙，已经喜欢了快一千年，又怎么能够说放下就放得下呢？ 第七章 苏镇守一进灵隐寺（求支持） 白素贞回到镇守府的时候，还是夜里，只是月亮西斜，已经快要到破晓了。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坐到了天亮，然后才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个晚上出去，却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好的结果，这让她有一些失望。 虽然失望的情绪本来不应该出现在她的身上，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到人间来是来做什么的，而她要做的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被失望包围了。 她的劫数由许仙而起，但根源却不在许仙身上，从古至今万千年来，没有一个成功度过情劫的修行者，会将渡劫的根源寄放在别人的身上。 其实所有的劫数都是这样。 自己的劫要自己去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本身就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 白素贞一向是一个理智的人。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 “我表姐这个人，一向没有那么理智，她更喜欢冲动做事，所以，我并不介意你们几位去招惹她。” 灵隐寺的禅房里，苏舟好整以暇的坐在客座上饮着茶水，同时注视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这几个和尚。 都不是凡间人。 那就太好了，既然都不是凡间人，就不需要用凡间的方式说话，苏舟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们几位自然是不会去招惹白道友的，这一点还请苏镇守放心。” “别打机锋，本来你们几个也不会招惹到我表姐，我说的是法海和尚，” 对面那几个和尚，隐约有一丝脆弱的神情流露，看到这个苏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镇守大人果然消息灵通。” “不算什么消息灵通，只不过有些事情既然做得出来，自然也瞒不过别人，不是吗？ 我猜得出来你们到人间是来干什么的，一位菩萨三位罗汉，再加上法海这个佛祖高徒，所谓的无非就是佛门在这人间的气运罢了， 不过，佛道两门争端了这么多年，现在怎么突然撕破脸皮了呢？ 灵台山的人可都不好惹，就算祖师现在不理凡尘事，可是他那群弟子也是个顶个的护短，你们可要做好准备啊。” “没有什么需要好准备的，” 坐在苏舟正对面的那个老和尚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非如此罢了。” “是我疏忽了，”苏州哑然失笑道：“大势至菩萨一向擅长斗法，论到斗法实力，在须弥山当属第一，连斗战胜佛都要弱菩萨三分，更别提现在极乐佛祖已成上神，菩萨的修为恐怕是又增进了吧。” 到目前为止，佛门只有一位上神。 苏舟所说的极乐佛祖，便是尊号，也就是如今掌管西方极乐净土世界的阿弥陀佛。 和苏舟这种空有一个名头的祖神近侍不一样，作为佛门唯一一位上神的右胁侍，大势至菩萨的实力自然非同一般，苏舟猜测，恐怕这位菩萨已经有了神君的境界。 不过苏舟并不害怕。 因为这里是人间，是西湖，归苏舟管。 不管大势至菩萨本身的实力有多强，只要他在这里，就发挥不出来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尤其是苏舟作为西湖镇守，完全可以调动此处的天地法则封锁他。 他今天之所以过来，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和面前这些人说清楚这一点。 现在看起来，大家都是聪明的人，还用不着他说的太明白。 “修为再怎么精进，在人间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在这座寺庙里面，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出门的老僧而已。” 苏舟置之一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佛门这些家伙，最厉害的便是这张嘴，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可要是谁真的信了他们说出来的话，那最后的结局一定不会好到哪儿去。 和这些人坐的时间久了，苏舟也开始感到不适应，他身上有伤，最不喜欢的，就是寺庙这种佛性太强的地方。 说到底，佛门有一些法门还是会克制他们这种本身非人的家伙。 都是在人族传法的主要道统，相比之下，道门就显得要和善多了。 因为这个原因，苏舟在灵隐寺没待多久，把该说的都说明白了，他也就离开了。 “公子何必和那些秃驴说这么久的话。” 离开了灵隐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跟在苏舟身边的银烛才开口说道。 “哪怕是阿弥陀佛见了公子，也不敢像他们这样目中无人，公司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居然还在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进去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拿了香出来…… 难不成这几个和尚，还想让我们敬奉他们家佛祖不成？” “他们就是有这种想法也不敢表露出来，礼敬佛祖……我若是真站在佛像面前，给佛祖上柱香，那几个和尚不被吓死才怪， 我出来行走诸天，代表的是娘娘和圣山神庙的尊严，不管是面对谁，表现的和善一些是我的礼数，他们若是敢得寸进尺，那就是不要命了。 所以，他们没那个胆子，倒是你，怎么冒冒失失的？ 先前那些话是你该说的吗？” 苏舟的语气有些严厉，但这话并不是责备，而是提点，他在人间行走，虽然不怕事，但也不能主动惹事，不然回了圣山，娘娘还是要责罚的。 被苏舟这么一点，银烛也意识到了自己言语失当的地方，立刻认了错误。 “奴婢知错，只是这样一来，表小姐那边……” “不用管，法海今天既然避着不见我，就说明他们到人间来的意图都是一样的，既然是历劫，那么这个事情就要他们自己去承担，别人也不好插手。 哪怕她是我的表姐，这个时候帮她就是在害她，以后你也是一样的，到了你该历劫的时候，我也不会出手帮你明白吗？” “可是公子您不也是下来历劫的吗？” “我这个劫数……不过是到人间来走个过场，娘娘算的精准，等我表姐历完劫，我的劫数，自然也就解了。” 银烛没有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既然苏舟胸有成竹，其他的事情就不是她一个婢女应该关心的了。 “那公子，我们现在要回府吗？” “回什么府啊？现在这个时辰，我表姐应该还在睡着，这样好的机会，我正好去看看许仙。” 第八章 许公子（求支持） 许仙在挨揍。 一根擀面杖抓在他姐姐许姣容的手中，被抡得虎虎生风，劲气四射，颇有一种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气势，只不过这一杖瞄准的不是许仙的首级，而是许仙的屁股，许仙躲闪不及，最终只落得啪的一声响。 许仙憋了一口气没有喊出声，绕着院子里面的桌子开始和自己姐姐周旋。 “姐，你能讲道理不？” 跑了好几圈之后，姐弟两个终于累了，趁着这个时候，许仙连忙喊了一声。 许姣容只是冷笑，他们姐弟两个从小父母双亡，嫁人之前一直是她自己在带着许仙长大，这样的女人，不管外表看起来怎么温柔，但是实际上都是非常有主意的。 正所谓外柔内刚，若非如此，一个女人也没有办法撑起这个家来。 “你姐姐我没读过书，讲道理我嘴笨，今就想抽死你！” 许姣容说完，狠狠又舞了几下擀面杖，粗大的擀面杖在空气中划过，劈空之声分外骇人。 许仙转身就开始跑。 姐弟俩再度围着桌子转了好几个圈，最终场面再一次陷入僵持。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所以许仙决定首先打破这个僵局。 “姐，你要是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就不能直说吗？” 许仙开始试图跟自己这个正在气头上的姐姐讲道理，说话的语气十分真诚。 但是这话糊弄得了别人，却没有办法糊弄他的亲姐姐，只不过许姣容追了这么久，也是有点累了，许仙已经不像是当年小的时候那么好抓，现在长大了，体力和速度已经比她这个姐姐好太多了。 现在停下来，实际上也是有点借坡下驴的意思。 “说出来？说出来行，但是你会改吗？” “改当然是不会改，但是，话在心里面憋久了，说不准会憋出病来，而且你也没……” 他话还没说完，许姣容已经重新攒满了怒气，挥着擀面杖重新杀了过来。 小院子里，终于爆发出了许仙的喊叫声。 …… “要是放在以前，我是肯定不会相信这个人就是我认识的许仙的。” 许家的小院子外面，苏舟和银烛用法术隐匿了身形，看着里面一追一逃的姐弟俩，忽然觉得有些错乱感。 当初的许仙温柔是温柔，可是他的温柔是固化的，不管当初白素贞怎么示好，可是他从来都不为所动，最后直到苏舟离开，白素贞的愿望也没有得逞。 但是现在，苏舟忽然有了点不好的感觉。 他和白素贞认识许仙的时候，许仙就已经在灵台山上看园子了，谁也不知道许仙是什么地方来的，只知道他是菩提祖师最小的弟子，并且这么多年也没有听说过菩提祖师再收真传弟子。 所以许仙的身份，在苏舟看起来都很重要。 自从他知道佛门布了这么大局，就是为了对付许仙之后，他就更觉得许仙的身份很重要了。 有些事他不知道，但是一定有人知道。 “奴婢跟着公子的时候，公子就没有见过这位许公子了，哪怕是公子从神庙回天蛇界探亲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位许公子来看看公子您，说句犯上冒昧的话，公子真的和他是朋友吗？”. “当然，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作为人的感情，天生就是一个仙道种子，所以我才觉得他到人间来这件事情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当年取经闹了那么一通，菩提祖师居然还愿意让弟子到人间来历劫，这才是让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上神那种人物想什么，我们怎么能猜测呢？公子还是不要想了，否则又要伤神了。” “我没想，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苏舟盯着已经结束和姐姐战斗的许仙，轻声说道：“姬家那位上神所写的《周易》中，有精气神这么一个说法，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 而当年的许仙，实际上就是一个没有精神的家伙， 很多时候，我会觉得他像是一个傀儡，但是现在，他已经开始像是一个人了。 怪不得，要到人间来历劫，身染红尘，再褪去红尘，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办法。” “公子，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走吧，左右时间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 …… 许仙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两个人在他家的门前来了又走，就算他知道，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 在所有下来历劫的人里面，只有他没有记忆。 所以只有他最快乐。 快乐的人生总是比不快乐的人生好过一点，尤其是他并不需要为生计发愁的时候。 因为他是一个读书的，读书人。 尽管在这个世界里面，读书人的地位并不是十分高，有本事的人都去修行了，但是世俗皇朝总是要有人治理才行，那些有本事的人，终究不屑于和普通人勾心斗角，那些没有太大本事的，选择给人帮忙，也总比自己浪费时间去熬资历死读书强。 只有不能修行的人，才会选择读书。 许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或者说，他是一个普通人。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面，想他这样的普通人，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他心里面也知道，他没有读书的天分。 夫子讲的那些东西，他其实根本听不明白，明明每一个字都认识，可是轮到他来写，就觉得写不出来那种文章。 所以他不喜欢去读书，今天之所以被姐姐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他不想改。 从院子里面出来，感受着姐姐的视线消失，许仙脚步一转，直接拐向了另外的一个方向。 走了不久之后，他就来到了一家药铺。 “掌柜的，我来了。” “哟，我的许公子，你可算来了，来来来，到台子后面去，伙计，开门。” 伙计应声挂上了招牌，许仙也到了自己该到的位置上面，然后就看到几个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们溜达了一圈，并没有到帘子后面问诊，而是很快走到了许仙面前。 “许公子，我们来抓药。” —————— 没想到吧，但是我保证，我不会黑许仙许公子的！ ps：写是要写完的，这是设定里面比较重要的一本书，写不完这个后面的书没法写。 第九章 春雨惊春（求支持） 许仙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所以姐姐才会打他，那是因为恨铁不成钢。 可是他从小就长的好看，但是小孩子们长的都很可爱，只不过后来别人都越长越普通，他越长越好看。 在塾里面读书的时候，就会常常有女孩子来看他，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有这方面的优势。 出卖色相没什么不好的，许仙这样告诉自己，至少，这样能够赚到银子。 有钱总比没钱好，许仙从小就过苦日子，现在日子好过一点了，他不希望姐姐为了自己成为一个读书人而紧衣缩食的。 她和姐夫成亲已经有两年了，但是家里面日子还这么困难，就是因为他这个累赘的缘故。 这让他很自责。 如果没有他的话…… 可是这个世界上面没有如果两个字，更加重要的，是他想要修行这件事情。 人都有梦想，他曾经在塾里面问过那些修行者，他们都说许仙是有修行资质的，但是有资质和能修行是两码事。 许仙家里没有钱没有背景，也没有师傅引领他走上修行路，如果他想要修行的话，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要么到庙里面当和尚去，要么靠着这张脸，找个有钱人家入赘。 这是那些人笑着对他说的，但是被他深刻地记在了心里面。 那些人还说，他这样的资质，就算修行了也不一定有什么大本事。 虽然曾经的他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可是到了现在，他有些泄气了。 他曾经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听姐姐说，小的时候，他从来不肯和那些孩子一起玩，就像是看不上那些孩子一样。 可是现在，骄傲，又有什么用呢？ “许仙啊，自从你来了之后，店里的生意真是好的不行，就连掌柜的配的这些莫名其妙的养生汤，从前一剂都卖不出去，这两天都卖出去三十多份了！” 挂了关门的牌子之后，收拾东西的伙计看着正在发呆的许仙说道。 “是吗，那是挺值得高兴的，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许仙喝了口水，用手背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将今天分润的钱和工钱一起装好，走出了店铺。 这几天，他每天就在这里做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他决定用来尝试修行。 南宋这边道法不盛，但也还是有的，只不过不像是大唐和大魏那么繁荣，这边多有佛寺，道士很少在这边出现，都集中在汴京城中，为皇家贵族供奉。 出现在钱塘城的，要么是那些没有宗门四海为家的普通修行者，要么就是附近山中的和尚。 许仙没有去汴京城的盘缠，也没有赶考的本事，所以见不到京城的道士。 想要修行，灵隐寺其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可是他不喜欢和尚，这种不喜欢没有什么原因，他每次看到姐姐诚心诚意去庙里上香，就觉得很心烦。 如果佛法真的有用，为什么他父母都不在了呢？ 为什么他们家这么多年过着如此贫苦的日子呢？ 如果能够遇到一个道士的话就好了，许仙心里一直这么想，至少他见过的那些普通的修行者，都想要成为正经的道门弟子，很少有人跑去当和尚的。 走在西湖边上，想着这些事，许仙忽然有些气馁。 修行者们都说，西湖旁边是有神仙的，那可是正经天庭册封的神仙，像他们这种普通人，是没有办法见到的。 但许仙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万一遇上了呢，书里面总说神仙庇护人间的安危，想来应该很好说话吧。 …… 白素贞决定开始动手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法海不愿意先动手，其实是因为笃定她忍不住，就像是观世音菩萨来和她说情劫的事，和她说许仙的事一样，这是阳谋，堂堂正正，却躲不开。 不仅躲不开，她甚至还要承观世音菩萨这个情，而且在之后的事情中，少不得还要让这位菩萨多多帮忙。 而且现在她也不怕了，从前她不能把师门搬出来，也不能搬出菩萨来做大树，行事就必须得小心一些，但现在，情况就不同了。 她在族群中身份本来就不同寻常子弟，如果是她一个人在这边的话，或许还有顾虑，可如今苏舟也在这里，凭空就给她多了七分底气。 她和许仙的事情是她自己的事情，和师门无关，而且她是偷跑下山的，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她都可去得。 天蛇族不干涉玄黄大世界里面的任何事物，但是要是族中贵重子弟，尤其是苏舟要是被人欺负……那可就有意思了，就算蛇帝本人不能来，可是柳伯钰在三界之中交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也不是白交的。 总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今天，正是东风到来的好时候，春风一度野花红，白素贞掐指一算，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尤其是苏舟不在府中，根本没有人管她。 许仙的行程，白素贞摸得很清楚，他每天上午的时候会到药铺去上工，然后会到西湖边上去散步，白素贞知道他在等些什么，因为西湖的水伯元君和白素贞说，许仙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岸上念叨，想要寻仙访道。 这好像是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有所注定，身处在南宋这样一个崇尚佛法的环境之中，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不知道是许仙背后的老师留下的后手，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但白素贞不在意这个，她只要许仙是许仙就好了。 至于背后到底是谁在伸手，谁在博弈，对于她来说，都不那么重要。 今天是个好时候。 温度适宜，时间更好，碍事的人都不在，就连那个和尚似乎也连夜回了镇江。 哪还有这么好的好机会呢？ 白素贞走在岸堤上，隔着很远的距离就看到了站在那边的许仙，路过的路人会对他投来一些目光，但没有人注意到白素贞。 除了她想要的那个人。 刚好，最近这几天西湖水伯上天述职，西湖的水，她正好可以借用一些。 春雨惊春，还有什么比蒙蒙细雨更美好的事情呢？ 第十章 西湖初遇（求支持） 西湖边上忽然下雨这件事，原本也不是什么怪事。 湖边嘛，本来就是多雨的地方，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的时节，更是下雨的正经时候。 只不过今天这雨来的有点特殊，毕竟天上的太阳还在那儿挂着，连云都没出一点。 春日的阵雨来得急去的自然也急，但今天的雨显得有些大，所以摆摊的小商小贩们不得不先躲一躲，在岸堤上行走的游人们也纷纷躲到了路边和湖上的游船里。 只有许仙没地方去。 白素贞下雨的时机掌控的是非常好的，她瞄准了一个非常巧妙的位置，当许仙走到那里的时候，这场雨便忽然从天而来，距离许仙最近的，不是那些游船，也不是岸上的屋舍，而是撑着一把伞的她。 这把伞是她用法术变化出来的，在此时此刻，这样的场景显得更加写意，显然是非常吸引人的视线的。 只不过，在这里能够注意到白素贞的人，只有许仙一个。 “姑娘！”或许是被雨一浇，许仙有些急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三分迫切：“可否借伞一用？” 白素贞早有准备，听到许仙呼唤立刻转过身来，笑意盈盈。 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凝结了。 周围的雨丝似乎都不再朝着许仙飞来，在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面只有这一个女子的笑颜。 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许仙一直觉得，或许真正的爱情就是找到一个人长相厮守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生，就像姐姐和姐夫那样。 又或者，像是同窗的那些书生所说的，功成名就，娇妻美妾，或许没有那么热烈，但是总归是幸福的。 那是他们那种普通人能过的非常好的人生。 许仙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但现实就是，他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现在当他站在这个姑娘面前，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好像很特殊。 因为他好像被这个姑娘选中了，在这样一个美好的下午，笼罩着蒙蒙细雨，然后两个人一起站在暗地上观赏西湖美好的景色。 这样的情形从前他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就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他的面前。 在那一瞬间，许仙有些茫然失措，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在他刚刚说完借伞的这一个刹那，似乎不管他说什么，在当下这种情况都会显得有些失礼。 但是白素贞要比他想象的那个样子表现的好多了，只是两个人共同撑一把伞，的确有一些不太美观，所以白素贞伸出自己的手，又变了一把伞送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许仙的惊讶表情。 许仙的确是比较惊讶啊，他现在已经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一个人在同一天之内怎么可能遭受两次冲击呢？ 但他遭受到了，不仅有一个如此美貌的女子愿意借给他伞，甚至于这把伞还是在他的面前清清楚楚地凭空出现的。 “嗯，这……这……” “如果你再这么纠结下去，你就要被浇湿了。” 白素贞似乎对于调戏，现在的许仙饶有兴致，她轻声说道，同时用伞点了点许仙已经被雨水浇湿的肩膀。 “哦，谢谢，真是不好意思。” 许仙连忙又是道谢又是撑伞，显得十分手忙脚乱。 “不客气。” “姑娘是修行者吗？” 许仙忽然问道：“这样问或许有些冒昧，可能姑娘不喜欢别人这么问，但是姑娘身上有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使得小生十分钦佩，所以有此一问，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介意倒不会，公子心直口快，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的确是修行者，只不过不是这边的修行者，公子问这个是有什么事情吗？” “那，当……当然，是这样的。” 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许仙还是分得清什么是主要的东西，什么是次要的东西，在白素贞回答他之后，他连忙问道：“我一直想成为一个修行中人，但苦于没有机会。不知道姑娘是从什么地方学习道法，我……” 他说到这里又有些汗颜，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大家还是陌生人，人家已经借了自己一把伞，自己偏偏还如此贪得无厌，实在是有些招人烦了。 “公子怎么不说了？”白素贞笑着说道：“我还等着公子说下文呢。” “算了，我知道这有些难为人，而且痴心妄想，是我冒昧了，还请姑娘不要责怪。” “倒也不算特别冒昧，这样的事情我见的多了，很多人第一次见到我施展法术的时候，都会想要让我教他们法术，或者是从我这里求取仙丹之类的，只不过公子能够及时停下来，倒是让我觉得很有趣。” “我只是觉得姑娘和那些游离在城中的修行者不一样，似乎在城中也从来没有见过姑娘的身影，既然姑娘是第一次来这里，想必是来游玩的吧。” 你从来没有见到我，是因为我从前没有在你身边展示过自己罢了。 白素贞在心里说了一句，但嘴上又说道：“不是来游玩的，我是到这里来探亲的，你瞧见那座府邸了没？那就是我亲戚家，我现在就住在那里，今天也是第一次出来走走。” “西湖雨景一向甚美，而且现在正是多雨的时候，姑娘若是喜欢，其实大可以在府中观看，何必出门呢？” “若非今日出门，又怎么可能看得到公子你呢？说来真是很有缘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绝口不提先前发生的事情，直到分开也再没有重新说起修行的事，只是许仙一直拿着伞离开了湖堤，白素贞也没有讨要。 他们两个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和对方说起过。 可即使是这样，白素贞也觉得今天收获颇丰，只不过在她收了法术，停了雨势，回到府中的时候，刚刚绕过屏风，就看到了坐在厅堂上面的苏舟。 “哟，弟弟，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坐着呢？” 但苏舟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只是冷着脸看着白素贞，盯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最后说道。 “你刚刚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第十一章 从长计议（求支持） “看到就看到了，怎么着，苏大镇守现在还要做起我的主来了不成？ 我可不是你手下的这些小妖怪，没有那么好揉搓。” 白素贞也不心虚，妖族没有人族那么多的规矩，再怎么学习人间的规矩道理，终究本性不会完全改变的，再者说来，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拳头大的才开始讲理，而不是真的和弱者讲理的。 “我是为了你好，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用法术来制造相遇，用法术强化他对于你的初印象，等他以后知道这一切，难道你以为他会安心接受这一切吗？ 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就算他是你的劫数，也没有必要做的这么绝，我们至少还是朋友。” “你和他是朋友，但是我不想只做他的朋友，你总说为我好，但是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应该支持我，他现在是个普通人，没有记忆，没有前尘过往，我现在不动手，要什么时候动手？ 等他醒过来继续和他做朋友吗？ 或许你可以，但是我做不到，你知道喜欢一个人十三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吗？” “我不知道，我也不用知道，你喜欢他这件事情我从来都不反对，当初我们在灵台山的时候你追求情爱，我从来没有阻拦过，但现在是这种场合吗？ 我今天上午之所以不在家里，是因为我去了灵隐寺，原本是打算见一面法海，但法海躲着不见，可是灵隐寺里面剩下的几个人我都见到了。 这种菩萨罗汉大规模集体出动的场面，要说没有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信吗？ 还是说你真的相信佛门斩妖除魔的故事，以为他们是来人间涤荡魑魅的？” “我从来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白素贞坐在椅子上面，沉声说道：“不管是法海还是观世音菩萨，还是现在在灵隐寺里面坐着的那几位，我从来都知道，他们没有安什么好心。 他们之所以会牵着我来这里，不过是想让我扰乱许仙的道心，他们的算盘打的这么清楚，就算是我不来，不动手，他们也照样能够找到其他动手的人不是吗？ 所以与其把可能性交给别人，还不如我自己亲自来。 至少我来动手的话，能够最大程度上能保证他的安全，如果可以，我们甚至能够在其中悄悄做些手脚，把他拉回到他原有的生命轨道中去。” “可是你自己也说了，佛门的算盘打的很清楚。”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基本不可能再扭转白素贞的想法了，苏舟也清楚地知道白素贞是一个多么执拗的性格，想要在她身上打开突破口，其实本来不是一个容易事。 “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信心？难道你以为你自己，或者说你加上我，还有这宅子里面的妖精鬼怪，能够对付得了佛门的那些人？ 别忘了，就算我是这里的仙官，可是三界的治理者不只有天庭，还有须弥山，你身处南宋，难道看不清楚这里的局势吗？” “我看的清楚，没有人比我看的更清楚了，小舟，别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这是我的劫数。 不管你想要怎么样，我都不会听你的，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枉费心机也罢，就算是前面是诛仙台，我宁可赔上这千年修为，也要闯上一闯。” 话说到这里，已经是不欢而散了，白素贞扭头甩袖子回了自己的棠梨庭，只给苏舟留下一个骄傲的背影。 “公子，喝点安神汤静静心吧。” 白素贞的身影刚消失，银烛就适时从后面转出身来，手上还端着一盏汤。 苏舟不喜欢喝这些东西，接过来放在桌子上面，抬手捏了捏眉心。 “我早就该想到的，她一直是一个这么执拗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我说两句话就改变了自己的心意呢？” 这些事情本身并不复杂，只是因为有了他的出现，就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最近这两天他已经开始怀疑，为什么女娲娘娘会给他安排这样一个活，诸天世界之中，找一个历劫的地方本身不算是难事，就算是那些自我封闭的世界进不去，可是还有很多的世界是开放的。 可偏偏女娲娘娘最终选择了这里。 如果说跟现在这个事情没关系，那么苏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治疗身体上的伤势，而非常巧合的是，他身体上的这个伤势刚好是当初玄黄大世界划分三界的那场战争造成的，那场战争最开始的诱因就是佛道之争，如今面临的又是这个局面。 有的时候他特别想问一问这些人，打来打去的，难道不累吗？ 到底是有多么大的诱惑，值得他们如此奋进地去谋划这么长时间，耗费这么多精力去布一个局呢？ 苏舟想不明白，就像是他从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书里面那些人间皇朝的继承者会因为一个皇位打生打死一样，只是娘娘说这是人间的道理，苏舟也就记在了心里面。 人间的事情，不管怎么离谱，都是很正常的。 可是当他接触到这些东西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能够理解这些事情，为了做成这件事情，他们背后不知道要调动多大的资源和力量，甚至于他们的付出很有可能匹配不上他们得到的回报。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要去做。 就好像白素贞的选择一样，明明知道最后不可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却还是要去做。 这个判定都不是可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是确定死了，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所以白素贞越是这样，苏舟就越为她担心。 那么多人死在劫数里面，修为化作乌有都是好结果，以她这种偏执的态度，怎么能够得到好结果呢？ 修仙修仙，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到底修的是什么！ 可是苏舟还是要为她打算，白素贞愿意付出一切去换个结果，可是苏舟不愿意看着她真的灰飞烟灭。 这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第十二章 妖气（求支持） 白素贞觉得自己很憋屈。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苏舟。 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明白，就是要和自己反着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很多时候这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因为你永远搞不清楚另一个和你长得差不多的人，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但白素贞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没有错。 追求自己的心上人，怎么可能有什么错误呢？ 在这些事情上，谁都没有资格来指责白素贞说她做的不对。 她既然敢这么做，也同样愿意承担这个事情，万一出现不好结果的后果，那么就没有人能够指责她做错了什么。 人在思考一个问题的时候，永远会无限的强化自己本身的立场，而很难去从另外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本身的样子，就从这一点上来说，神仙也好，普通人也罢，其实都差不多。 只是很多时候，差不多这个词的含义就是差很多。 白素贞心很烦。 她想要出门去。 可是苏舟就坐在门厅里，还没有走。 但紧接着白素贞就忽然想到，在这件事情里有错的并不是她，所以她也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情在苏舟面前畏首畏尾，做贼心虚。 不管怎么说，她是姐姐。 但事实证明，其实白素贞想多了，苏舟根本没有阻拦她的意思，当白素贞从前厅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时候，苏舟连拦都没拦一句，就直接让人走了。 事实上，苏舟本来就不想管那么多。 白素贞不是他要看管的犯人，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保证人在眼前，他需要做很多事情，帮助白素贞只是其中之一。 更何况现在白素贞并不领他的情。 没关系，反正这件事情迟早都会轮到他的手里，没有必要急于一时一刻。 等到白素贞真的没有办法的时候，或许她就会明白自己今天说的话其实是正确的。 当然，这只是苏舟自己的想法。 白素贞显然不这么想，她现在心情烦躁，想去喝酒。 烦躁的人，喝酒的时候往往很容易醉，只不过白素贞不是普通人，很多时候喝酒也只是为了消遣心中的那些苦恼。 说来有趣，在苏舟来到钱塘之后她所产生的苦恼，甚至要比之前那么多年的修行之中，产生的苦恼还要多。 钱塘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烟花柳巷，秦楼楚馆很多，自然经济也是很不错的。 但是白素贞不可能去这种地方，别说秦楼楚馆，就算是便是西湖上面那些颇有清名的画舫，她也是从来都不去的。 修行人和修行人不一样，那些前路无望的人才会纵情享乐，白素贞在历情劫，最怕的就是沾染红尘。 于是白素贞选了一个比较清静的酒馆，开了一间包间，一边喝酒，一边听着楼下的说书人说书。 今天这个说书人，说的是蓝衫记，是一个县官审案的故事，虽然情节老套，但是说书人讲的不错，听声音还是一个年轻人，想来又是哪个未中的读书人，在这里赚钱谋生。 白素贞听的兴起，便赏了二两银子。 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一个家境贫寒的读书人，这二两银子够他花很久很久了。 白素贞不觉得自己这是善心，只不过能帮的忙随手帮一下，也算是不违背自己的本心了。 毕竟二两银子都不够她买一坛酒的。 下面的说书人很快把故事说完了，白素贞正想听听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故事，却被小二告知那个说书人要回家了。 “回家？这么早，既然出来说书，那多说一会儿才是正道。” 白素贞没有使用法力解酒，一坛酒下肚多少有些微醺，脸色微红，眼神也有些戏弄，她随手扔了两粒碎银子给小二，倚靠在座背上笑着道。 “你且去问问，愿不愿意上来给我说一段，若是说得好，我自然有赏，说得不好，我也不亏待他，这里有好酒一坛，可以让他尝尝。” “好嘞，我这就去。” 小二乐不颠地下了楼，忙不迭地去找那个人去了。 毕竟白素贞出手大方，如果那个人让她开心了，他也能得到不少好处，说不定一个晚上的赏钱抵得上之前一个月的了。 至于白素贞是不是熟人？ 在银子面前，谁在乎这个？ 在这种地方，钱的作用显然是最大的，银子花下去，自然这里的人的办事效率就高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小二就带着那个说书人走上楼来，进了雅间。 说书人长得和白素贞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要比白素贞想象的柔弱书生强壮一些，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武夫，他的个头要比白素贞高出一些，身量修长，只是长得不怎么出众，只算普通，和许仙自然是没有办法相比的。 反正白素贞到这里来也不是逛青楼来的，对于容貌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只要能够看得过去就行了，最重要的还是要故事讲得好。 但是当这个说书人走近了一些，白素贞才察觉出不对来。 这个人似乎不是一个普通人，他能够看得到白素贞隐藏在法术之下的面貌，因为白素贞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男人的眼神，那是一种有些惊艳的眼神，白素贞见过很多人对她的容貌流露出来过这副神情，总之，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该有的。 白素贞的确是喝了酒，但是她没有喝醉。 一个修行人在这里说书，本身就很诡异，这里不是东唐和北魏那种地方，在那里修道的人，还有可能用这种方法历练自己的心境，但是南宋这边，包括西周，这些受佛门影响较大的地方，很少能看到这样的现象。 而且这个人也有些特殊，他并没有安生坐在对面为白素贞说书，而是坐到了白素贞身边。 白素贞借着酒劲儿往那边靠了靠，似乎柔弱无力地靠在了这个人的肩膀上，果不其然，当两个人足够近的时候，那股子妖气就钻进了白素贞的鼻子里面。 而伴随着这股妖气钻进来的，还有另外一股熟悉的味道。 第十三章 碧海潮生 熟悉的味道白素贞一时半会儿没想到是什么，但是这么靠一下，她本来的好心情顿时就没有了。 她不喜欢妖，尤其是这种连妖气都没有办法收起来的妖，总是有一种粗俗的感觉。 主要是曾经她也是这样的，而那段时光，正是她修行生涯之中最难受的一段时光。 那段时间她追求许仙，备受打击。 兴致彻底没有了之后，白素贞坐直身体，清掉了自己体内的酒力，同时扔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让小二出去候着。 小二出门之后，白素贞挥手隔绝了这房间中的声音，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说说吧，你是哪儿的妖怪？ 在钱塘城所有的妖怪都需要到城隍那里报备，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没有去过城隍庙，那么，你是谁？” 她这一副审犯人的架势，显然是不太可能问出来什么真话的，白素贞也没有问出真话来的打算。 她只是需要时间思考一下，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坐在她面前这个妖，不知道名字，但是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在白素贞的审问之下，没有首先回答问题，反而自己在那里自饮自酌起来。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话？我在问你话呢。” “姑娘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个比较好？” 这个男人喝了杯酒，笑着说：“况且不是姑娘说的，屋中有好酒一坛，请我过来饮酒么？” “我让你过来，原本是想让你跟我说故事的，只不过我原本以为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妖。 既然是妖，就不要指望我用和人说话的方式和你说话。” “有趣。” 这个男人手里端着酒杯，看着白素贞的眼睛说道：“姑娘不是也是妖吗？为什么对妖如此态度？咱们两个说不定还是同类呢，我看得出姑娘心里面藏着的妖身，似乎也是一条蛇。” “蛇和蛇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白素贞懒得和这个家伙纠缠，她已经没有了在这里停留下去的兴趣，现在她想回去睡觉。 但是并且这个人，如果不处理也不行，一个没有在城隍那里留下记档的妖，万一在城中伤了人，那么受连累的不只有城隍和土地，还有现在镇守西湖的苏舟。 就算苏舟现在在许仙的问题上和她有些冲突，但她也不想给自己的弟弟找麻烦。 如果没有发现这个家伙也就算了，但现在既然她已经遇到了，就不能不管。 白素贞伸手抓上面前这个男人的手，虽说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能够看得出来她的妖身，但是她还是知道，这个人的修为没有她高。 所以，留下一个印记，还是能够做到的。 “想要解除这个印记也不难，你只需要到城隍庙或者土地庙去留下一个身份，或者你可以到西湖边上的苏府来找我，我到时候可以为你解除这个印记。” 白素贞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但是现在，在不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之前，你还是带着这个印记吧。” 她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反正这个人想来一时半会儿也问不出什么底细，既然已经留下了印记，那么迟早是会再见的。 没必要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里。 她转身就离开了房间，屋里面没喝完的酒也不要了，反正那个说书的家伙会把酒喝完，等到下了楼，白素贞才忽然笑了起来。 被她自己气笑的。 因为她忽然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给自己找不痛快，今天这件事情虽然是个意外，但之前不管是法海还是苏舟，都是由她自己引起来的。 在下山的时候，白素贞其实一直告诫自己做事情不要冲动，要把面对许仙的热情拿出来处理其他事情。 但是最终这个想法也没有实现，不是说她做不到，只是面对法海的时候她态度总是不好，没有办法发泄在观世音菩萨身上的气都被她转嫁到了法海身上，至于苏舟，那只是因为习惯。 在自己最亲近的亲人面前，没有必要装出一副虚伪的样子，那样只会有反效果。 在空荡的街道上面走了一会儿，吹了一会儿晚风之后，白素贞忽然感觉到有些凉。 这很奇怪。 寒冷不是那种能够被蛇类感受到的东西，对于白素贞来说，温度的变化只不过是没有任何影响的调剂，她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是也仅此而已，毕竟也修炼了这么多年，已经退去了妖形，化作了人。 既然已经成为了人，那么就不会被温度所影响，除非她受到了什么伤害会被打回原形，否则会一直处在人的形态。 所有的妖都是这样的。 在他们从野兽的身体，朝着人的身体修炼的过程中，在妖的身体里面会逐渐出现一个内丹，和人族修行者的金丹差不多，等到了人族修行者的元婴阶段，也就是妖族所说的化形，人族修行者的金丹变成元婴，而妖族则是以内丹为基础，在其中长出一个人身来，这个人身外表和人没有任何差别，只是在心脏处是本体隐藏的地方，方便妖修随时化形。 而这也是白素贞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刚刚那个人是妖族的原因。 这些特征其实是隐藏不住的，只要修为达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的，就能发现那些弱小者的原型，人族在这一点上弱一些，但是白素贞不是人族。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白素贞刚刚忽然觉得寒冷，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修为到了这个地步，是不会感觉到寒冷的，只能说刚刚的那种感觉是一种预兆。 一种警惕的预兆。 一定是来自于那个妖族男人，那种熟悉的味道，她想起来是什么了。 白素贞没有再迟疑，直接化作一阵风，回了苏府。 事关重大，她要立刻找到苏舟。 苏舟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正要睡下，忽然窗户就被一阵风吹开了，白素贞从风中显出身形，面色凝重。 “姐，你怎么了？” “别睡了，走，和我去看看西湖大阵。”白素贞有些急切：“我刚遇到了一个人，他身上有碧海潮生的味道，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第十四章 你相信有情的存在吗？ 白素贞的急切，从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碧海潮生是蛇族的一种灵药，只是这种灵药不在天蛇族出产，而是属于一个名叫碧海界的小世界。 和天蛇族世代居住的天蛇界一样，碧海界同样是依附在玄黄大世界的小世界，据说这个小世界中没有陆地，只有海洋，世界之中碧海神君曾经参与玄黄世界的那场打仗，不幸陨落之后，这个小世界也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小世界去了什么地方，就算是祖神也没有办法在无尽混沌之中找出一个藏起来的小世界——主要是玄黄二祖懒得找，毕竟是依附在玄黄大世界的小世界，真的要找肯定是能够找到的。 但是祖神根本也不会管这些事情，宇宙如此之大，如果什么事情都管，那怎么管的过来呢？ 况且，什么事情都找祖神，那下面这些上神，神君，还有各大世界的势力主，要他们还有什么用呢？ 所以碧海界消失这么多年，碧海潮生也就消失了这么多年，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找到碧海潮生这种灵药的话，那只有可能是西湖。 因为西湖底下有一座非常庞大的镇压法阵，里面压着当年大战的一位大妖。 当年碧海神君的妻子，巴蛇。 巴蛇又叫修蛇，是这个世界的先天异种。 玄黄大世界昔年未分三界的时候，曾有一本名叫《山海经》的奇书，记载着整个世界天地万象，奇珍异兽，其中对于巴蛇的记载说：“西南有巴国，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 说这是一条黑色的蛇，长有青色的头颅，吃的东西是大象。 在那个时候的大象，和现在他们所看到的大象并不是一种象。 巴蛇也算是蛇族一员，所以白素贞和苏舟对于这位蛇族的古老种十分熟悉，巴蛇以白玉象为食，这种象生来就有非常庞大的体型，后来佛门普贤菩萨收服了白玉象王——六牙白玉象做他的坐骑，这个族群也就都去了天界，从此不在人间出现了。 事实上，曾经佛门也曾经想要使用这个条件，引诱过巴蛇加入佛门，充当八部天龙里面的莫呼洛迦护法神，只不过负责镇压巴蛇的是天庭，所以这件事情一直没有成功，后来佛门也就放了手，不再说这件事情了。 从此之后，巴蛇就一直被镇压在西湖之下，以湖中游鱼为食，法阵需要定期维护，隔上五百年天蛇族就会派人来看看，若是大阵破碎，那就是巴蛇合该出世，劫数完成，他们会第一时间把人带走，以免道门和佛门打碧海界的主意。 蛇族毕竟是一体，如今苏舟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他背后有人的缘故。 如果不是女娲娘娘下了旨，那么这个位置，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落到他的手里。 所以当白素贞把消息带回来之后，其实苏舟自己也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如果西湖下面的阵法真的破碎了，那么接下来，恐怕整个临安府都不会消停。 佛门本来就在这里有一位菩萨了，西湖的水伯元君到现在还在天上述职还没有下来，随时都可能带着天兵天将到这里。 如果到时候真的打了起来，那么对此处人间必然会造成非常大的影响，而到时候，苏舟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恐怕还有牵扯上一些因果。 苏舟只能尽可能地希望，不是这个情况发生。 两个人直接从苏府化作流光进了水里面，西湖之上平静无波，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两位进了水中。 人身在水里面游动多有不便，白素贞现出了原形，白色的蛇身在水中游动，而在这条白蛇的后面，一条深紫色的蛇尾在水中滑动着，推动着苏舟的前行。 他没有本体，因为在成为女娲祖神神侍的那一天，就彻底脱去了蛇的身躯，只剩下了一条蛇尾，而上半身彻底转化成了人。 而这就是女娲神族的形态，他体内并不像一般妖族那样拥有内丹，按照他的理解，他的内丹已经融合到了身体里。 所以现在就是一个半蛇半人和一条蛇在从水面上朝水底游去。 西湖的水很深。 但他们两个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游到了水底，令人感到愉快的是湖下面的这座法阵，并没有任何瓦解的迹象。 白素贞重新化作人形，挥手施法在水中撑起一个小小的空间，和苏舟一起站在里面。 “现在，我们应该做什么？” 苏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白素贞知道。 “拿出你的令牌，用你的法力去推动它，那里面铭刻的法印可以自动检查这里的阵法有没有什么问题，在上面隔得太远，检查不出来一些细致的问题，但是在这里检查的一定会很细致。” 这也是她用最快速度带着苏舟下来的原因，因为如果不着急，她大可以明天，或者等到事情更加确切的一个时间。 苏舟和白素贞在湖水之下沉默着，阵法的自我检查其实并不算是特别的慢，但这件事情不是一件好事情。 每一次阵法的检查，其实都是在加快阵法的崩溃，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这次检查之后，苏舟都需要向天庭上报情况。 他讨厌这件事情。 因为他到这里其实还没有多久，不太清楚这里的事，也不想面对天庭的人。 谁知道来的是谁呢？ 就算在他身后站着弱水上神，可是白素贞和弱水上神的关系，要比他跟弱水上神的关系亲密得多，上神不会因为这种能够被他自己解决的小事而出面。 好在，他的身边还有白素贞。 如果没有白素贞的话，今天这件事情说不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 苏舟正想着，仙令上面忽然冒出了光来。 “这是什么情况？” “有结果了我来看吧，你似乎还不太会用，维持着法力的输入，我来查看结果。” 苏舟顺从地让出了一点位置，一根细细的法力丝线从他的手指蔓延出来，维持着他对令牌的法力供应。 白素贞的手指触碰在令牌的表面，然后从里面抽离出来了一部分光影。 这就是笼罩在西湖湖里的这座法阵的脉络，以及它的构造，还有每一处的自我保护，还有吸收和修复作用。 毕竟是天庭的阵法大师所布置下来的镇压阵法，当然是非常精妙的，而越精妙的东西越容易损坏，这是一个很难避免的事情，所以需要每隔个几百年就要加固一下。 但是看完之后，白素贞忽然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结果不好吗？没事儿，我能承受得住。” 湖底的光线并不是特别好，但苏舟能够看得清白素贞脸上的表情，那不是什么好表情，所以他的心跳也停了一下。 “的确不是什么好消息，反正没有什么问题，好的很，但是，巴蛇前辈她……消失了。” “消失了？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说她死了吧？” “我个人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天庭设置下来的法阵是专门针对她的，如果她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法阵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如果是逃走，法阵也没有可能让她安然无恙地逃离西湖，哪怕是有人帮助她离开了这里，也不可能做到让这里毫无损坏，因为没有人有这个权利，除非是祖神来了，可祖神的话，费这么大劲又有什么意义呢？ 把人从这里释放出去，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白素贞的表达没有任何问题，因为这件事情对于任何人来说都非常困难，而能够达到这个效果的祖神，偏偏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 所以关于这件事情最好的解释方法就是，巴蛇死掉了。 可是，巴蛇怎么会死呢？ 要知道即使是当年的那场大战打的那么激烈，也从来没有对巴蛇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因为这种先天异种只要不离开原本的世界，就是不会死的，他们和这个世界深刻的纠缠在了一起，伤势对于他们没有任何作用，就算不吃不喝，不呼吸，他们也只会出现一种空寂的状态，就算是绝地，也不能将他们的生机断绝。 “不，他们并不是不死。” 白素贞忽然发出的声音，打断了苏舟的思考。 “先天的异种生物，之所以能够和活得很长很长，比一般的仙神都要活得长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本身和这个世界是绑定在一起的，而仙神虽然也有所谓与天同寿，但是他们是后天修炼出来的，死生会对他们造成影响，而相比之下类似巴蛇这样的生命，他们受到的影响要小得多。” “但是，我知道一定会有‘但是’，你可以直接说。” “但是当他们自己选择死亡的时候，他们也还是会死的，只不过每一个先天生灵都有他们自己的位置，只要有人接替这个位置，他们就可以死去了。” 白素贞忽然停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苏舟，然后轻声问道。 “小舟，你，相信情的存在吗？” 第十五章 天地有妖，以及尘缘 人间的情爱往往不值一提，但是人类之外，却又有很多地老天荒的例子。 其实从本质上来讲的话，修行者的修为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他们和原本所属的族群就开始区分开来了，和他们处于同境界、同等级的存在，才是他们的同类，而不是那些，他们曾经的族群离那些寿命短暂的生灵。 寿命变得长久之后，情爱自然也变得长久了。 巴蛇的消失，大概就和这件事情有些关系。 “但是巴蛇有子，这件事情本来也在天庭诸仙的意料之中，我看过前任镇守留下的记档，这座法阵所留存的是巴蛇的存在根本，只要巴蛇这个生物上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那么就会被镇压在这里，无法逃脱。” “从理论上来讲是这样没错，但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巴蛇生子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它自己吸收天地灵气，孕育后代，在这样的情况下，它所孕育出来的后代，自然和她一样也是巴蛇，而且应该是一个姑娘，但是另外一种，这是她生了一个混血。 她毕竟是当年碧海神君的妻子，修行到了那一个位阶，想要生一个孩子，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在当年大战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子嗣，一直到如今才把这个孩子生出来。” 要是这么说的话，其实也能够说得过去的，毕竟神君寿命无比漫长，相对应的生育周期也就漫长了很多。 在玄黄大世界的历史上，其实就有这么一个非常直接的例子。 昔年人族还没有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这个世界是被一群和人族差不多的生物，名叫巫族的存在们统治的，妖族也是后来才联合在一起，为的就是抵抗巫族的猎杀。 而在那个时候，巫族的顶尖大巫想要生育后代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而这种困难的程度也造成了后来这个族群的灭亡。 还有另外的例子，现如今的天庭有一位三坛海会大神，名叫李哪吒。 这一家子原本不是玄黄大世界的人，是从洪荒大世界迁移来的，当年李哪吒的父亲李靖就是玉虚宫门下的修行者，在修为还不算强大的时候和夫人生了两个孩子，都是正常生育，但当他修为强大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才生了第三个孩子，也就是哪吒，这个孩子在他母亲的肚子里面一直停留了三年之久，据说在李靖成为天庭天王之后，他的夫人又怀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面呆的时间更长，只不过具体多长时间就没有人知道了。 但是不管多长时间，这个情况就是这样一个情况，而作为是神君和先天异种，碧海神君和巴蛇的孩子，一定比李靖的孩子在母体之中待的时间更长。 “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要怎么做才行呢？ 依我看，我们很难做到万无一失，如果天庭那里下来，我们也没办法把这里的情况隐瞒下去，那些仙人不是傻子，一定也会想到这些，所以他们还是会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 除了这种事情，我倒是无所谓，你成仙的事情怎么办？” 白素贞当然可以在任何地方晋升境界，但她修行在玄黄大世界，自然是在这里成仙最好。 而且天庭的势力……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有可能引起天庭的怀疑。 毕竟巴蛇是蛇族的人，蛇族想要救人的行为也是被人家看在眼里的。 “只要你不担心被牵连到，我就没有问题，我到这里来是关乎到佛门和道门的一件大事。不管怎么说，我只要还在做这件事情，那么观世音菩萨就会帮一把……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了吧？ 你肯定知道，我之前那几天没见到你的时候，你八成就是问这件事情去了。” 苏舟没有说话，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刚才说，闻到了碧海潮生的味道，那就是说，你遇到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那个孩子，我们先不管他是怎么跑出去的，现在的重点是，怎么找到他。” “我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但是如果他是神君之子，继承了那座小世界的话，很有可能有办法抵消掉我的法术，希望来得及。” 白素贞和苏舟连忙收好了仙令，连着回了岸上，可是两个人刚进府中，外面就忽然下起了雨来。 “看起来，湖底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一早就瞒不住的，”苏舟看着外面的雨，轻声说道：“大阵感知到巴蛇的消失，就会把这个消息通报出来，原本我应该第一时间上报天庭，但是我没有，所以自然会有天象变化，提醒上面，估计水伯元君很快就会下来了。” “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你现在给族中长辈写信，女娲娘娘也别落下，我亲自到云墓走一趟找弱水帮忙，你快一点。” “你就是想要借这个事情躲开这件事情，我看的很明白，不过你离开也好。” 苏舟很快写完了给族里面和女娲宫的信，以白素贞的速度，两三天就会回来，到时候正好把这件事情处理完，最好这件事情彻底结束。 他看着白素贞离开的时候化作的流光很快消失不见，外面的雨势也并没有任何变化。 …… 这个夜里，钱塘县城下了一场大雨。 一场大雨嘛，本来也算不上什么，钱塘这个地方靠着西湖，一向雨水颇多，更何况到了春天了，便更是三天两头得下雨。 有时候一场雨甚至一下就是好几天。 而今天晚上这场雨，到现在还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大雨之中，县城之中，一座小院子前的小巷，有个男人正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大雨之中缓缓而行，在这样大的雨里，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影。 若是有人此刻正好和他迎面而过，肯定能够看清楚在伞下的俊美的容颜。 他的身上，沾着酒气，穿着说书的时候的那件长衫。 正如白素贞所猜测的那样，他是妖。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妖。 他的母亲和父亲都不是普通存在，尤其是他的母亲陪伴了他好多好多年，他太了解母亲是一个多么强大的存在，而他对于父亲的所有了解都来自于碧海界之中的那些书和画像，还有父亲留下来的留影，但是神君的强大，他还没有办法感受到。 他还差的太远。 他的母亲本体是巴蛇，体内有一个非常大的空间，当年天庭之所以把他母亲镇压在天庭之下，除了战败之外，碧海界被他母亲藏进了腹中的空间也是一个原因。 这么多年，天庭一直都在寻找碧海界，一个小世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现在，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如何进入碧海界的人了。 所以他母亲说得对，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要小心一些，不管面对谁，都不要把自己的全心全意付出去，不然谁知道会招到什么东西。 至于白素贞，这是一个听说了很多次的名字，在碧海界修行的时候，陆东青就知道，他出来迟早会遇到这个人。 因为巴蛇，海蛇族，还有天蛇族之间的渊源太深，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有些事情，总是避不开的。 但是今天白素贞才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情，他在酒楼里面就已经看到了白素贞的离开，也知道母亲去世的事情总算是被知道了，所以之前答应好的一件事情就到了该做的时候。 这件事情是他很早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在他离开西湖之下的时候，将他救出来的那个人拜托他做一件事情。 那是他母亲的一个很早的朋友，是一个修为很高的大妖，陆东青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来做这件事情，但是那个级别的存在做事情总是有他们的道理。 况且这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只不过需要避开白素贞而已，而现在因为他母亲离世的事情，白素贞已经离开了人间，想来要需要很久才能回来。 所以他才敢到这里来。 毕竟他的身上还带着白素贞的印记。 他很快来到了预定的地方，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儿，他抬手敲门。 很快有人开了门。 是一个女子。 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 “这样大的雨天，公子是？” “我来找许仙，这是许仙的家吗？” “哦，正是许仙的家，你是许仙的同窗吗？”许姣容的态度立刻发生了转变，连忙把人让了进来，带到了许仙的房间外面，有些粗暴地打开了门。 “……” 陆东青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能这么顺利，也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轻易地就把自己带了进来。 连法术都没用上。 这人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许仙正在桌子面前看一把伞，看他进来的时候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 “你是什么……人？” 许仙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陆东青就已经挥手在屋子里面撑开了一座结界，并抛出了一颗夜明珠，照亮了屋子。 然后他才悠悠说道：“我不是人，我是妖。” 第十六章 旧事不再，山河重来 许仙的反应要大大出乎陆东青的意料。 他似乎对于自己是妖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非常平静地看着他。 “对我的反应很奇怪吗？ 其实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生活在什么样的生活里，所以不知道我有什么样的能力。 但其实我可以告诉你，我从小到大，都在别人的流言蜚语中长大，虽然在外人的看法里，我有些软弱，依靠着自己的姐姐生活，但是我自己也不是没有城府的人。 如果你最近这段时间了解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其实在做一些事情，所以，我觉得你也没什么可怕的地方。 虽然你说自己是妖，但你没有什么恶意，我看得出来。 而且你知不知道，在这个世道上，有时候妖比人善良的多。” 陆冬青一时语塞。 他只能沉默的点点头。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许仙是一个普通的书生，现在看起来，他是一个有些话痨的书生。 “在这个世界上修行者的存在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我从小生活在这里，知道西湖之外连着的那片大海中有多少传奇故事，所以妖本身吓不倒我。” 他还见了一个女仙呢！ 许仙暗道，然后再度开口： “说实在的，我很久之前便想着要成为一个修行者，我知道南宋很大，但这片大陆有四个皇朝，外面还有海域，应该更大，所以早就有成为修行者甚至是仙人的心愿， 这些年之所以没开始修行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在……攒钱，顺便打听仙道所在。 而现在，真正让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到我家来找我？ 我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你们这类存在探究的地方。 更何况话本小说上，来找书生的不都是女妖怪吗？ 我没有龙阳的雅兴。” “谢谢，我也没有，我只是受人之托，来给你送点东西。” 陆东青原本想要放下东西就走，但是现在他对许仙这个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据我所知这里本身也是有修行者的，钱塘县虽然是个小城，但外面也有灵隐寺这样的佛道胜地，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当和尚，就这么简单。” “做个居士也行啊。” “没有香火钱，而且我不喜欢。” 许仙非常直接地说道：“你不是说有人给我送东西吗？是什么？是苏府的姑娘让你送来的吗？” “苏府的姑娘？” 陆东青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在之前也听到过这个地方。 白素贞说她现在就住在苏府，好像。 “你是说白素贞吗？” “原来那个姑娘叫白素贞吗？的确是一个非常出尘的名字。” 许仙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最终还是没有回答陆东青的问题。 陆冬青也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许仙多次纠结，而是将他母亲的那位老友，那位名为覆海大圣的女妖王拜托他送过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东西并不是白素贞让我给你送来的，事实上我和她也不熟，至于这东西是谁给你的，你之后自然会知道，现在没必要知道的太多。 拿东西给你的人让我告诉你，如果你能够将这篇法门修炼入门，自然会有人来接你进入道门。 那如果你修炼不成，那么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把东西放下之后，陆东青便转身要走。 但是他没走。 “对了，”他回过头来说：“你似乎很喜欢那个姓白的姑娘？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她不适合你，因为她也是妖。” “哦？” 许仙正低着头查看陆东青放下来的东西，以免上面有什么不好的物品。 他听到这话忽然抬起头来。 盯着陆东青的眼睛看了许久。 “是人是妖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话本小说上也有很多女妖和人族相恋的故事，对于修行者来说，这本身不是什么大事情吧？ 再说，我不在乎，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也是妖，但我现在仍旧和你站在这里说话，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再见，甚至可能会成为朋友。 而这一切并不会因为我是人，你是妖就改变。 我之前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妖比人善良。”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也就算足够了。 没有必要再说下去，因为再说下去只会因为说的太多而引起误会。 陆东青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直接转身离开，而许仙的姐姐许姣容还站在她自己房间的门口，看着陆东青撑伞离开，就走出来关上了门，然后来到了许仙屋里。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看着不像是寻常的学子，那身衣服，看起来有些奇怪。” “没有什么奇怪的。”许仙早就已经将陆东青留下来的东西藏到了被子里，看着许姣容解释道：“那只不过是塾里的先生来送点东西而已，人家家里，可比咱们家好多了。” 许仙太知道自己姐姐的弱点是什么，所以他这番话说出来之后，许姣容也就不再纠缠着问他这些东西，转身回了房间去。 李公甫要巡夜，这么大的雨会早一点回家，所以很快就要回来了，她得准备点东西给他擦一下，不然被雨浇湿，会感风寒的。 把自己姐姐送回了自己房中，许仙这才重新关上了屋门，然后把东西从被子里面取了出来。 这是三本书和一个盒子。 盒子只是普通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许仙也不知道，看样子没有被打开过，上面写着，他要修道入门之后才能打开，而那三本书，就是他要修炼的道法。 他忽然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就在这样一个雨夜，一个陌生的男妖突然出现在他们家，然后给他留下了这些东西。 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凭什么能有这样的机缘呢？ 难不成是因为他遇到的那个白姑娘吗？ 但许仙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样简单，那个白姑娘只不过是给了他一把伞，其他什么都没说。 若是真的想教他，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所以，这是天赐的机缘。 许仙读了很多年书，天予不取，反受其害的道理，他很懂。 但是现在，所有的机会都摆在面前了，他反而有点下不去手。 不只是因为这一切发生的有些不真实，还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些不放心。 过去的许多年里面，他一直是一个普通人。 就好像是在大海里面最普通最微小的那种鱼，生存在这一座巨大的天地里，是能够感受到那种微弱而渺茫的无力感的。 但是鲤鱼总有跃龙门的时候，就算是最普通的游鱼，也会向往河外面的时候。 正因如此，它们才总是会跳出来，在空气之中飞翔，似乎那个样子，就能够比得上在天空飞翔的鸟儿了。 但这也只是它们以为而已。 跳出来的鱼终究会落回水中，但是修行不会。 这是一条不可以回头的路，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否则，心不甘，情不愿。 所以在真正开始之前，许仙需要想明白，他是不是真的要走这条路。 …… 陆东青要回到自己的住处。 在这座城里面，他有一座租来的小院，里面放着一些东西，在事情开始之前，他需要把这些东西藏起来。 在雨中行走，尤其是这场雨越下越大的时候，不用法术自然走不了多快的速度，可是陆东青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推开了自己的那座小院子的院门，收伞，进屋。 他先来到了桌子边上，从上面摘下了一块玉佩，将其捏碎。 这是那位覆海大圣给他留下来的传讯的东西，只要把这个东西捏碎，就说明他已经把东西交给了许仙。 然后他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用，碧海界的入口就在他的身上，不在外物，他从出生到现在，将近千年的时光都在母亲的腹中和碧海界修行，但是因为血脉的缘故，修行对他来说并不简单，只有在碧海界之中，他的修为才可以得到真实的体现，而在这个大世界里，他还会受到那座大阵的压制。 但是很快就不会了。 因为天庭上面的人发现了他母亲的死去，就不会再继续供应阵法的运行，到时候他自然也就没有了限制。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修为还是要比白素贞弱一些。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东青挥手在空中凝聚出一面水镜，看着自己的面容。 这不是他说书的时候用的那张假面，而是他的真容。 一双细长的眼睛，显得整个人有些多情，但他的嘴唇又很薄，他刚刚上岸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算命先生，那个老人说他注定是一个情种，看起来薄情寡性，但是骨子里却非常执着。 或许这是从他父母那里传过来的吧。 将所有的东西收进自己的袖子里，陆东青挥手使用法力将整个屋子冲刷了一下，消去了自己的气息。 然后他离开了这座院子，朝着西湖边走去。 白素贞说苏府就在那里。 他要去见一见苏府的主人。 第十七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苏舟在前厅见到了这位，据说是巴蛇之子，也的确是巴蛇之子的家伙。 他的身上还带着白素贞的法术印记。 但不得不说，这个人长得真是很好看。 虽然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但那种妖气的好看也是好看的一种。 “这算是自投罗网吗？ 我刚刚还在睡觉，听到侍女来报说你上门，我都感觉很惊讶。” “惊讶？为什么？” 陆东青很好奇，他知道面前这个人身份不一般，来的时候他收到了那位覆海大圣的传讯，知道这个人是来自女娲宫的未来侍神。 “难道我到这里来不是你们意料之中的事情吗？毕竟你我之间的联系，本来就不怎么浅。” “的确不怎么浅，但是就连我表姐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了这里，就说明，我现在处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所以这座府邸也并不安全，你现在到这里来，难道不是自投罗网吗？ 天庭上面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所以我这里不安全。” “正是因为不安全，所以才来找你，诸天之中不是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这里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总不会想到出现在他们眼睛下面的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吧。” 苏舟皱了皱眉头。 “所以你到我这里来的目的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呢？” “帮我安排一个身份吧，碧海界封闭多年，早已经断了和外面的联系，所以安排身份这种事情我只能找你们，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他竟然敢到这里来，就打定了主意苏舟不会拒绝，尤其是在他早就已经得到了来自别人的消息的时候。 在母亲身边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至少他就知道，如果今天是他母亲站在这里，那么面前的这个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大开后门，把他母亲带回天蛇界去。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吧，至少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是大有好处的。 “我的确会帮助你，但是安排身份这件事情本身有点麻烦，而且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陆东青，苏兄放心，不会有人发现异常的，我父亲的姓氏从来没有人知道，我母亲在外面的时候，也只是被人称呼为巴蛇，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天庭的人会发现你体内的血脉，毕竟你现在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继承着巴蛇血脉的……” “完全不需要担心。” 陆东青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自己的头，看着苏舟。 “我在我母亲身边修行了很多年，在碧海界里面又修行了很多年，已经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血脉了，我能够催动血脉的力量吞噬掉所有检查我血脉的法术，巴蛇吞天噬地，虽然我没有我某些那样吞食天地的本事，但处理到一些法术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比如像现在这样。” 陆东青伸手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下。 有一道白光忽然从他的皮肤之下被激发了出来，然后消逝在了他的指间。 那道白光就是白素贞留下来的印记。 原本白素贞想要让陆东青来苏府帮他解决这个印记的问题，顺便把他的存在记录在记档上面。 结果白素贞刚刚离开，陆东青就来了。 很难说这不是一种巧合。 虽然只有陆东青知道，这的确不是一个巧合。 “如果这样的话，那也的确是可以，我这里应该……银烛？” 苏舟这么一叫，银烛立刻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飞了过来，在空气之中显出了身形。 “公子，你有什么事情？” “我们出来的时候带了多少份空白的身份？” “还有三份，因为带出来的都是比较好的，所以就没带太多，本来还有几份，但是在来之前被九长老拿走了。” “九爷爷拿走了？他拿这东西干什么？” 银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算了，反正柳伯钰拿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少不是弄丢了这么严重。 “你带一份过来，我们要有一位新的朋友了。” 苏舟想了想，他应该需要紧急追一封信回去，天庭虽然没有太多能量，能够让天蛇界配合他们调查一个人的出现，但天庭和佛门毕竟是玄黄大世界之中的两个最大的势力，他们在天蛇界自然也有一些谍子，能够帮忙探查其中的人物。 趁着银烛去取身份玉牌的这个空档，苏舟也写好了追发的信，施法将信送走之后，他才好好的坐下来，看一看陆东青。 在他忙碌的这段时间里，陆东青一直安静地等在旁边，就像是一座坐着的雕像。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哪怕你不来找我，自己随便找一个地方躲着，不是也可以吗？” “我必须在外面。” 陆东青轻声说道：“如果我不在外面的话，碧海界的界标就会被人搜索到，之前一直没有被天庭找到的原因，是因为我母亲把碧海界的界标吞到了她的肚子里，用巴蛇隔绝天地的力量，隔绝了小世界的界标存在，而我母亲离世之后，我就成了唯一一个既能够接触到界标，又能够隐藏界标的人，如果我躲起来，躲在大世界里面迟早会被人找到，躲在小世界里，界标也会被人找到，所以干脆，不如在大世界里面尝试一次，只要我成长的足够快，那么我就很有可能，用最快的速度继承神君之位。” 继承神君之位，并不是成为神君，只要他的修为达到了一般的仙人的地步，他就可以继承这个位置了。 所以苏舟他们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跳板，但苏舟他们甘愿当这个跳板。 这是同样的一个族群，一致对外的时候。 而且最重要的是，苏舟看着陆东青的时候，心里面有一些异动。 他从女娲宫出来的时候，女娲娘娘曾经把他召去，告诫过他一些话。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劫数是纠缠在一起的，如果在劫数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出现在他们身边，那么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和他们有关。 苏舟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劫数是什么，但是他不是很清楚白素贞的劫数是什么，他之前一直以为白素贞的劫数是许仙，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的。 白素贞和法海之间似乎也有一些冲突，而刚刚出现的这个人也跟白素贞有所纠缠。 “不过，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苏舟闭着眼睛闻了闻空气之中的味道，那是一种，人间烟火的味道，他最近这几天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这种味道，尤其是在烟火的气味之中，还搭配着一些熟悉的花粉味：“你见过许仙了？” “你们也知道许仙？” 陆东青皱起眉头，他之前可不知道苏舟他们和许仙也有关系。 “他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吗？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很有关系。” 果然。 苏舟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在这个世界上事情总是接连到来的，最常见的就是一件事情连着一件事情，几件事情下来就串成了一个圈儿。 现在他面对的这一系列事情，就有这个趋势了。 “关于许仙的问题，我的确不太好说，但是这件事情，如果你连你都掺和进来的话，那可就太有意思了，你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插进来的呢？” “你别误会，我只是帮人送了一点东西给他而已， 至于是谁，我不能说， 但如果你们本身就知道许仙的来历的话，应该能猜得出来吧？” 苏舟或许猜得出来，但是他不想猜。 “不管是谁，一旦宣之于口，就有可能引发问题，你应该庆幸，在这里我有足够的控制权，我奉旨来此，天庭的人不敢监视我，但是要是在外面，你就要小心了，举头三尺有神明这种话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们是真的敢做。” “我知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在红尘中历练过的，碧海界虽然只是海蛇族的私有疆域，但是该有的人情世故，也和人间没差。” “你心中有数就好，身在这片天地之中，大家都不算是自由人，若是修行到了神君境界，才是真正可以行走诸天的大人物。” 对于苏舟的感慨，陆东青并不感冒。 他打量着苏舟，忽然说道：“你的身上似乎是有点问题，需要我帮忙解决吗？” “不需要，” 苏舟果断摇头，他身上这个，不仅是伤势，还是他向上迈步的机缘，要是别人帮忙解决，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女娲娘娘已然恩赐了他许多东西，不差疗伤这一门，要说不是另有深意，苏舟绝对不信。 “我这伤势，是大道之伤，你就算是天赋异禀，对付起来也会有点艰难，何况我已经自我疗愈了这么久的时间，就快要结束了，没有必要在费这个功夫。” 陆东青点点头，还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这么好的还人情的机会，不用真的是白不用。 这时候，银烛带着弄好的身份玉牌回来了。 “这份玉牌收在手心就好，别弄丢了，”苏舟交代了几句，让银烛带着陆东青去休息，而在陆东青马上就要走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又问了一句。 “陆兄，你觉得我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十八章 许仙修行，覆海大圣 陆东青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 “白小姐吗？自然是个好人。” “具体一点呢？” “她很好看，性格也直接，虽然嘴上得理不饶人，但是做事还是蛮宽和的。” 陆东青夸了一通，也只是得到了苏舟的点头，最终也没有什么别的内容。 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陆东青还是转身跟着银烛，朝着后院走去了。 不一会儿，银烛便绕了回来，和苏舟汇报陆东青的情况。 “……表面上看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把他安排在知春园了，那里离表小姐的棠梨庭很近，正好让表小姐看着他。” 银烛做事情一向十分缜密细致，不然也不可能一直跟着苏舟，族里面这么多的女使，也就银烛能够跟得上苏舟跃动的思路。 “只不过，先前公子问的那番话，似乎有想要撮合陆公子和表小姐的意思？” “只不过是想想而已， 但是，也的确是很巧， 这种时候，他的出现显然是会进到我姐和许仙的纠缠之中的，我现在还搞不明白到底是天命如此，还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在背后谋划着这一切。 如果是后者倒也罢了，如果天命真的是这样的话，恐怕……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在我姐回来之前你先盯着她，最近这几天别让她乱跑，西湖水伯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我有点担心。” “奴婢明白，好在公子现在还是西湖镇守，这两日我就让花妖们出去看看。” 苏舟点点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 “银烛，你知道这世间情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 银烛双眼中流露出些许茫然。 对于这男女之间的情爱，其实她不太懂。 说起来，在天蛇界家中的时候，她也不曾见过父亲有过多在意娘亲，娘亲偶尔提起父亲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什么所谓的温柔； 父亲也算是是妖土那边有些声名的大妖，娘亲虽然并不像父亲那样声名在外，但其实也不是一般妖类，曾经是伺候苏舟母亲、当今天蛇族蛇后的宫人，身份十分不同。 而且她这次离开家里的时候，父亲也只是嘱咐了两句，娘亲虽说有些担忧，可也没有真的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她和苏舟在外面奔波有些苦而已，至于什么不舍，什么留恋，修行者修行一辈子，追求的，最终都是大道独行，怎么会有人纠结在情爱上面呢？ 苏舟看出了她的无语，哑然失笑，可是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是我想错了，情爱，本来就是很珍贵的东西，真心相爱这种事，就算是诸天之中也很难寻找，人间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大家都困在苦难的日子里，或许只有天生的强者和衣食无忧的普通人，愿意追求什么真爱吧……” 银烛默不作声，因为在她看来，苏舟，似乎就是那种会追求真爱的人。 …… …… 钱塘县城外有一条小河，名字很雅致，叫做浣溪，这条河一直通到西湖里面，有很多从西湖之中游进来的鱼。 而最好吃的，当属一种黑鱼，据传闻这种鱼，体内带着灵气，是能够成妖的。 就算是在西湖中，数量也不多，只是因为浣溪的特殊性，才会偶尔有到此垂钓的百姓能够钓起一条，这种鱼在县城里面珍贵异常，一条往往能卖到好几两银子的高价。 但是许仙不是到这里来钓鱼的。 昨天夜里刚刚下了一场大雨，城里的青石路被冲刷地很干净，这时候还太早，少有行人，这里毕竟是县城之外，住在这里的百姓本来就不多，零零星星的十几座院落成了这么一个小村子，看起来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冷清。 许仙坐在一处钓鱼坐的树桩上，看着河水流动。 他在思考。 其实没什么好思考的。 就算是不能够修行的普通人也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庞大而辉煌的世界，那些先生时常在天上显露法像，修行者们在官府的号令之下会帮助普通百姓做事情，妖们也常常出现在人间。 就连朝堂之上那些官员，也都是有了功名之后，又借着天家恩赐有了修为的。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向往更强大的力量。 他看着在水中游动的那些鱼，脑子里面忽然想到了白素贞。 如果是苏舟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知道这是白素贞当日使用的法术仍旧没有彻底消散，还在发挥着作用。 但是现在的许仙不知道这个。 他脑子里面突然出现了白素贞的影子，就像一记鞭子打在他的心上。 如果想要和白素贞在一块儿，那就必须要修行。 昨天送东西的那个人说，白素贞是妖。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人妖殊途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个笑话。 据说，西周的那位女皇，手下有几位女官，都是大妖化形的。 天上的仙神也不乏妖类得道，那些和尚庙里，也有几位是通了佛性的护法山君。 两个族群之间的敌对，只会发生在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中。 而现在，只要他能够修行，那么就有和白素贞在一块的可能。 许仙抽出一张黄符，这是夹在昨天那个人送来的三本书里面的，昨天那个晚上，许仙已经将这三本书来来回回翻看了一个遍，将修行入门之法，记在心里的同时，也同样知道了这张黄符的作用。 这是道门的护法符。 有这样一张符在，他就能够保证自己顺利的进入到修行状态之中，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而且入门道法的尝试，不宜过快，最好多次尝试，许仙在家里试了几次，觉得还是在这里感觉最好。 心境舒畅最要紧。 他将符纸贴在手腕上，然后掐指收心，静气凝神。 “广云子问祖师，曰：若要行法，如何行路？ 祖师曰：行路之妙，在于不计，得心之道，方得下路，所谓有形万物，具有慧根，故而上体天心之变……” 这篇心法，名叫《菩提生发感应篇》，许仙觉得十分适合自己。 之前几次尝试他都只是浅尝辄止，但是这一次，他反而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意识在不由自主地朝着深处坠去，按照书上来说，这是他身体内部的景象，但是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打听过别人内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这不是一个秘密，大多数修行者第一次内视的时候，展现出来的场景都是他们体内的紫府空间，是一个比较小的，幽深的空间，但是许仙看到的，居然是一个花园。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花开桃李，鸟雀争鸣。 花园中有一处小山，山头上面一半种着樱花树，这些花朵居然在许仙看向这里的一息之间盛放开来，那一瞬间，一股冥冥中的气机在许仙身周流转开来，虽然没有任何表象，但是的确存在，至少，有些人能够感受到。 比如苏舟，譬如陆东青，还有在距离这里非常遥远的，那个在海上盘旋的覆海大圣。 这位女妖王在海上悄悄聚揽着浪花，南海这里并不是她应该来的地方，除了东海之外，几乎没有一片海域，欢迎她的到来。 她救出了陆东青，因为有人拜托，她让陆东青帮忙送东西，还是因为有人拜托。 这几年，她一直在忙着这件事情，现在终于有结果了。 可以回东边了。 覆海大圣看着许仙的方向，感受着那种气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这里。 可是还没有等到她真的离开，在她面前的海面上就忽然翻起了一道水浪。 一条紫色的蛇尾，由海水凝聚成型，笼罩在她的身边，然后是前面凝聚出来的上半身。 她眼睛一眯，顿时猜出了面前这个人是谁。 “苏镇守，为何在此处拦住我的去路？” 苏舟看着面前这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良久，然后叹了口气。 “首先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因为我打不过你，我来，一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二是为了说一句，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 覆海大圣眉头一挑，妖娆万分地笑了起来。 “这句话你问错人了吧，我怎么可能得到答案呢？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不如直接去许仙那里问问。 或者你可以来花果山问问我那位弟弟，我必将扫榻相迎。” 既然这么说话，那这位就是打定主意不会告诉苏舟了，但苏舟其实也能够猜得出来，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早就该想到的，佛门都已经动了手，没道理这边没有人动手。 只是他没想到，会绕这么多步骤。 “就算你们有不得以为之的理由，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把陆东青牵扯进来呢？ 他的身份多么敏感，你们不在乎的东西，天庭和须弥山都很在乎。 而且，覆海……六姨母，这件事情本来不应该牵扯这么多人的。” “牵扯多少人，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被苏舟叫了一声姨母，覆海大圣的态度也有了些许软化。 “小舟，你从小就被定下了要去女娲宫，所以不知道很多事情，这一次到这里来，你最好明哲保身，什么都别管才好。” 第十九章 修行资质这种东西 苏舟驾云的速度很慢，在海中行进的速度也并不是十分快，所以他见覆海大圣的时候使用的是化身。 既然是法术，所以自然要比自己去快多了。 但也有一定缺点，毕竟既然要分心去那边，这边的事情自然就要少一些注意力。 所以当陆东青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把精力撤回来。 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和覆海大圣说完话了，只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 一来他没有想到，把陆东青从西湖之下带出来的人是覆海大圣，这还是今天的见了面才知道的事情。 二来，他也没有想到，灵台方寸山那边居然对许仙这件事情这么看重。 不过细想一想也能想通，灵台山的弟子出来，一般也不会选择在大世界里面历劫。 这么多年了，也就只有两个。 许仙毕竟是第十三位真传，特殊一点也是正常的。 “在想什么呢？反应这么迟钝。” “在想许仙。” 苏舟看了看坐在桌子边上给自己倒茶的陆东青，感叹了句这位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但是还是回答了陆东青的问题，不仅如此，他还问了一个问题。 “你刚刚是去看他了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收获？” “怎么说呢，的确是令人意外的资质， 其实他有这样的资质才是真正令我感到奇怪的事情， 一般来说，如果他这么适合修行，早就有人来把它带入修行门下了， 县城旁边就是灵隐寺，他的那个姐姐也是一个信佛的人，不可能没有带他去过， 灵隐寺里面也是有几位有本事的人的，那些人就算是不把许仙诓骗过去当和尚，也至少会让他变成一个在家修行的居士，怎么会如此轻易的放过他呢？” “因为他的身份不一般啊，你知道灵隐寺里面都有谁吗？” “不知道，没去看过，我一直躲着，也没有时间。” “灵隐寺里面，有佛门数位大人物在。” 苏舟也不遮掩：“大势至菩萨坐在正中，随他下来的是降龙罗汉，长眉罗汉，举钵罗汉，还有一位法海，是佛祖门徒，也是这一次劫数之中的关键人物，而你原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现在你也卷了起来。 你说这究竟是天命所归，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不要试图鼓动我做些什么事情。 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陆东青的口风一向很严，不该说的话他从来不说，不该问的事情他也从来不问。 “也的确用不着你说什么，我已经见到了六姨母，所以很多事情我都已经明白了。 但是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我表姐，不然肯定还会有其他的风波生出来。 我猜，等到我表姐回来之后，因为你给许仙送了东西的事情，你们两个肯定是会针锋相对一段时间的，所以你最好让一让她，听我的，别去触她的霉头。” “我可不只是送了东西，我还告诉许仙，你表姐是妖的事情了。” 陆东青一脸单纯，就像是刚刚说出这些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个我倒是没所谓。”苏舟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一件事情：“你现在还能用这副表情和我说话，就代表许仙并没有对我表姐是妖这件事情表现出太大的反抗情绪，我想，他应该和你说了些自己并不在乎这些东西之类的话吧？” “的确。” 陆东青点点头，喝了口茶：“所以现在要怎么办？还不知道你表姐什么时候回来，但总不可能把这件事情一直瞒着她。” “顺其自然就好，反正就算没有你送的东西，许仙也迟早是要修行的，我表姐早就有心理准备这件事情，其实跟你没什么大关系，是许仙背后的人准备的，你只不过是替人跑了趟而已。” 但其实，话这么说并不完整。 苏舟也知道，如果这么和白素贞说的话，白素贞是八成不会信他的说辞的，她只会觉得是苏舟在从中作梗，破坏她的姻缘。 ——虽然苏舟的确有这样的想法。 “算了，不说这件事情了，我们还是来说说许仙吧，你刚刚说你为他的资质感到惊奇，他现在的资质很好吗？” 在苏舟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他早就看过许仙的资质，倒也没觉得有多么出众。 “一半一半吧，他的资质算是比较不错，而且他的修行的心法也很有特点，总而言之，士别三日，将刮目相看。 哪怕现在只是一个晚上，也足够让一些有机缘的人，进入到修行之中了。” 在陆东青看来，许仙就是那个有机缘的人。 并且这还是一份不浅的机遇。 “他现在的身体，和他之前的那个身体比起来，已经好的太多太多了，你早上也应该感受到了吧，那个玄妙的契机，在冥冥之中修改着他的资质。 不过如果我能够发现这一点的话，灵隐寺那边一定也能发现，你刚刚说灵隐寺里面有那么多位大人物，他们会不会……”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他们虽然降临人间，但不会轻易出手。” 对于自己上次前往灵隐寺拜访的结果，苏舟还是很有信心的。 “法海现在在镇江，不在灵隐寺，至于灵隐寺中，唯一能出手的就只有降龙罗汉，可是以他的罗汉身，在人间会受到一些压制，如果他只动用仙人以下的修为，那么我就会去拦阻他， 但他们不会动手的，对于许仙背后的人来说，许仙是一枚棋子，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听起来，有点悲惨啊。” “是啊，毕竟是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记忆的存在，但是现在，他也同样没什么烦恼，我倒是觉得，他可能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幸福的一个人了。” “是否幸福这种事情不应该由别人来判断吧？” 说到了陆东青的伤心事，所以引发了这样一句话，苏舟也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转移了另外的话题。 “你还没有告诉我，许仙的资质到底如何呢。” 第二十章 张月鹿 “不是说了吗，很好。” “一句很好，谁不会说？我要的是具体的，是你的形容，而不是一句很好。” “这么说吧，有点类似于空灵之体，虽然普通，但是和大道很是亲近，只不过在现在这里不大彰显，毕竟是佛门的地盘，就连我都有些压抑。” “凡人得天地，其后近仙神。” 苏舟感慨了一句，心中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波动。 许仙有这样的资质，这才是正常的事情，之前的他，表现的也太普通了点。 不过这样也好，西湖这边闹得越大，他的事情才越小。 现在想想，西湖水伯元君到现在也还没有从天上下来，恐怕也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做了吗？既然不需要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我是不是可以出去玩儿了？” 毕竟躲躲藏藏了这么多年，如今有这个身份之后，做事的时候也不需要顾虑太多，要说陆东青不激动肯定是假的。 “出去玩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你可以去西湖上走一走，你出来了这么多年，应该还没有好好看过西湖的景色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陆东青摇了摇头：“所谓的西湖美景，不过是我母亲被镇压在西湖之下之后，那座阵法吸取她的法力所演化出来的种种法术，现在我母亲已经身故，这座西湖就好像是她的墓一样，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触景生情，总归还是很忧伤的。” “断桥不断，孤山不孤，这些事情总是要放下的，不要想太多，如果青姨母还在的话，一定会希望你能够快乐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提到西湖就变得这么悲伤。” “快乐从来不是人间最重要的事情，而且其实我没有那么悲伤。” 但出去玩儿的心情，还是随着这场对话不了了之了。 苏舟在镇守府里面等了好几天，也还是没有等到天庭派来解决这些事情的人，西湖水伯就好像完全没有收到这边的讯息一样，可是偏偏是这种安静才显得不正常，就算她要去天上述职，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但现在她还没有回来，就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了。 “公子，你怎么又在看湖景，您已经连看了很多天了，难道不无聊吗？” “美景能够缓解人的忧愁，所以没什么无聊的，更何况你看那岛那桥那水那山，也算有些意趣。” “奴婢不懂这些，只不过这座桥名叫断桥，可是似乎没有什么断裂的痕迹。” “断桥之断，不在外表，而在人心。” 苏舟笑了笑说道：“就像那座岛叫孤山，但其实他并不孤单一样，断桥不断肝肠断，孤山不孤君心孤，这句俗语很有道理，我一早就知道，我表姐的情劫应在这里，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对了，我表姐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或许是在准备些什么吧，毕竟天庭不是也没有动向吗？” “算了，随她去吧，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该着急的也不是我，骊山老母既然愿意把她放下山来，就说明，她老人家对我表姐的安全没有什么担心的地方。”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袖子里边便有什么东西震动起来。 苏舟取出来一看，原来是仙令上面的震动，有人给他传递来了消息。 “说来就来，看来事情果然不能念叨，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次来的是哪位仙君。” 他收起令牌，然后转头看向银烛。 “去告诉陆东青，让他安心一点，先别出什么乱子，我先去查探一下虚实.。” 化作一阵清风，苏舟来到了孤山之上，等待天庭来人的降临。 这一等就是数个时辰，直到入夜许久之后，才有一道微弱的流光从天而降，在苏舟面前化作少女。 也是熟人。 “鹿姐姐，怎么是你来？” “怎么不能是我来？西湖的事情天上都知道了，我也是临危受命，你以为我愿意来走这一趟浑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天庭就算是要考虑一下，也应该先把此处的水伯元君放回来吧，西湖没有地祇镇压，怕是会不安稳。” “这不是有你这个西湖镇守在吗？你在这里一天，此处的水神自然就可以一天不回来。” 张月鹿收拢了一下自身的仙光，又道：“天庭知道这边的事情了，本来昨天就要派人来调查的，南岳那边都已经点好了人手，据说魏夫人本来打算派她的一位弟子出秘境历练一番，结果就看到了这边升腾起来的天地气机，然后转眼就说不来了，把这件事情报给了司天昭圣大帝。 大帝那时候正在天上和我家神君饮酒，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和神君说了一句，结果这个破差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所以我才觉得不应该呀，按理说我在这里，就算是陵光神君想要派人，也应该派翼蛇姐姐才对，怎么派了鹿姐姐你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能想到的东西，神君他们会想不到吗？” 张月鹿没好气地说道，她十只手指连动，在空中勾画着调节西湖之下那座阵法的印决。 这一座阵法原是出自清微天那位天尊之手，由南方星宿和南岳诸神负责维护，张月鹿做起这些事情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的。 “谁知道神君们都在想什么呢？” 苏舟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心里当然知道为什么翼火蛇没有来，一来南方属火，最能够处理这件事情的就是属月的张月鹿了，别人多少都有些问题，二来，翼火蛇能被苏舟叫一声姐姐，自然也是因为这位星君本来就是蛇族的人，若是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八成会有以权谋私的嫌疑。 只不过这个人换成张月鹿，其实也没差别。 同为朱雀七宿，张月鹿和翼火蛇两人关系一向极好，天蛇界也都不知道去过多少回了。 要不然苏舟也不会上来就套近乎。 “要让阵法自然消散需要一点时间，正好，你和我说一下现在的局势，我好有个数。” “有数？鹿姐姐你不是下来处理完法阵的事情就走吗？还要留在这里？” “别用这种语气问我问题，你以为是我自愿要留在这里的吗？ 这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天庭没有人在这里合适吗？ 我既然接了神君的令下了界，天庭自然也不可能再派一位上仙来了，不管怎么说，有我一位上仙在这里已经可以了。” “可是佛门大势至菩萨也在这里，会不会……” “这个你不用担心，作为诸天星君，我调动星光力量，对抗一个被压制境界的菩萨还是能做到的，大势至不是观世音菩萨，强归强，可是和咱们不熟，好下手。” 第二十一章 姐弟的私房话 张月鹿最终还是被带回了镇守府安顿。 毕竟南宋这里尊崇佛法，抑制道术，百姓们虽然也祈求仙恩，可还是拜菩萨，拜佛祖多一些，若是水神土地，可能还会被百姓们加以尊重，可是像张月鹿这种星君，在人间没有实权，其实也没地方去。 况且，人家是天庭派下来的特使，总不可能让人家住在客栈吧。 “反正我这里屋子院子多的是，既然你一时半会儿不会走，那就在我这住着吧，反正也没什么人住。” 苏府的饭厅里面，苏舟带着陆东青和张月鹿吃完了一顿宵夜，如是说道。 宵夜不是苏舟准备的，这个时间段突然准备宵夜需要很长时间，就算负责镇守府厨房的是两位修为不算低的女妖，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把人拽起来不是。 所以这顿宵夜是来自于张月鹿的私藏。 “九星白云酿，天山雪灵糕……你是下来调查的，还是下来游春的？” “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吧，来陆公子，再喝一杯。”张月鹿看了一眼陆东青，被陆东青笑着婉拒之后，这才转过头来问苏舟：“小白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不过应该快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倒是很想告诉你，作为天庭派下来的仙官，你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调查事情，而不是把重点放在我们身上。” “着什么急？ 到了姐姐我这个位置啊，想要下界，机会很少。 虽然这次下界也是不得已，我也的确不想卷到这些事情里来，但是好不容易有下来的机会，我可不想那么早回去。 总是在天上看着人间的事儿，其实也挺令人心酸的。” 这话，半真半假，张月鹿本来就是妖灵成道，在人间过了很多年，或许近乡情怯，但是在天上可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二十八宿巡视周天，天下的事情都在他们眼里，而是两界时间不同，这种事情，根本也就说不清楚。 不过，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和张月鹿较劲。 这一晚上什么事情都没有，灵隐寺那边平静地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苏舟出门不方便，于是陆东青每天出门在街上刷脸的工夫还顺便去看看许仙，许仙的修行进度还是不错的，短短几天就已经入了门，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成功凝聚法力了。 而在张月鹿下界的三天之后，白素贞终于回来了。 两界时间不一样，看得出来，白素贞的确忙了好一阵子。 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说是小姑娘，但是也已经和银烛差不多大，也是一个有几百年修为的修行者了。 “这条青鲤鱼，是你捡的吗？” 苏舟一进前厅就看到了那个小妖，白素贞刚坐下没喝一口水，听到这话差点喷出来。 “别乱说话，这可是弱水上神很喜欢的小后辈，下来和我历练的。” 白素贞一指那个小姑娘，和苏舟说道：“这是青萝，是锦鲤一族的王族，天青玉鲤，天赋很好，再有个几百年修为，也就能够成仙了，这一次下来，也是和你差不多，就是来历练一番。” “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来混日子的。” 苏舟眨了眨眼睛，挥挥手叫了一个花妖过来，带着青萝去后院棠梨庭安置下来。 “天庭来了一个熟人，我安排在水月阁了，一会儿你去看看。” 他坐在白素贞身边，趁着白素贞吃东西的工夫，施展法术笼罩了周围，压低声音说道：“你见过的那个人，的确是我们要找的，他叫陆东青，我给他安排了身份，信也送回族里面去了，这件事情你记在心里面，别漏了底，天庭现在懒得查这件事情，不代表他们真的不查。” “我知道，这还用你说？天庭做事一向不留余地，找了这么多年的碧海界，要是找不到也就算了，要是找得到，那可没有放过的道理。” “你心里有数就行，还有，灵台山出手了，许仙已经开始修行了。” 这个消息远远要比刚才那个消息更有冲击力，白素贞眉头一皱，放下咬了一半的桂花糕，掐指算了起来。 算了一半儿，她彻底放弃了。 “许仙身上的天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混乱了？难不成是灵台山的人出手了吗？” “干扰天机而已，还用着灵台山的人动手？ 以你现在的修为，随便拉一个地仙就能遮掩住你的推算，更别提如今钱塘城内各大势力都对许仙虎视眈眈， 灵隐寺那几位就不说了，这府邸里面就还有一位星君呢，虽然他口口声声对许仙不感兴趣，但真的感不感兴趣，要靠实际行动来说，一位星君骤然下界，还要在人间逗留，总不可能真的下来玩儿的吧？” “星君？你说的那个熟人难不成是张月鹿吗？” “的确是她，不过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还用猜吗？ 你刚刚说是熟人，天庭二十八星宿算上其他的星君，熟人就那么几个，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不仅纠缠了你，也纠缠了我，这种时候总不可能拍翼火蛇下来吧？ 陵光神君毕竟也是神君，可不会如此轻易的安排一件事儿。” 听她说完这句话，苏舟总算是露出了点笑容。 “你要是和许仙相处的时候也有这么聪明就好了，跟许仙在一块的时候，你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单纯的小心思都表现在脸上，真是令我很担心。”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他已经入了修行，那么过去的一些手段必然是不能再用了，好在我当初使用法术的时候留了个心眼，用的力道比较大， 就算他想起来也只会觉得前世的记忆在作怪，察觉不出来，我是用法术吸引他的注意力的。” “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没有那么喜欢你，又何必……” “在这个世界上，哪有你不努力就能获得的东西，他过去的确不喜欢我，但是以后可说不好，至少现在你看他不就挺喜欢我的吗？ 这人心里面的喜欢啊，一旦被勾起来就很难被消减下去了。” “算了，既然你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那我也不好说别的， 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在许仙没有入修行的时候，你还可以使用你的法术去欺骗他，但他现在已经入了修行。 在他已经开了宿慧的情况下，未必不能察觉到你对他施展那种法术的痕迹，所以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弟弟还能害你吗？ 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在人间生活这么多年，不知道长了多少副玲珑心肠，你斗别人的时候还能保持清醒理智，可站在他面前你一点理智都没有，你会被他骗的。” “所以这一次弱水姐姐，把青萝给我送下来了。” 白素贞对于苏舟的话没有一点反驳，就说明这番话已经有人对她说过一次了。 而且现在看来和她说这番话的人就是弱水上神。 “弱水上神……的确有成功的经验，但人家是上神，你只不过是一个尚未成仙的太虚修士， 你们两个之间不说天壤之别，也有云泥之差，这是没有办法相提并论的。” “你是我弟弟吗？不要因为你现在已经找不到你的良缘，就来破坏我的好事。” 苏舟说话一套一套的，白素贞自知在情爱这种事情上没有苏舟那么多经验，毕竟当年在苏舟还没有成为女娲神侍的时候，在各个小界里面，也是颇有风流的名声。 “说的好像我嫉妒你一样，自从我进了女娲宫那天开始，我就对这世间的情爱没有那么多想法了，虽然你比我多活了那么多年，但在世间情爱这种事情上，毕竟比你有经验，许仙不会是你的归宿。” 白素贞翻了个白眼。 “当年花花公子一般的你，如今也好意思和我说真情，是被你无情抛弃的那些女仙回来找你了？还是无情把你甩掉的那些女仙回来找你了？” “说话就说话，不要揭人伤疤。” “你都已经揭了老……我半天伤疤了，现在想起来让我不要揭你的伤疤，你在这跟我演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 行吧，话说到这个份上，苏舟就已经开始理亏了。 这也不怪白素贞，谁让他当年做的那些事情的确很混蛋，可是至少他的情爱，都是好聚好散，可白素贞现在要去追求许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好聚好散的样子。 但是话也说了，白素贞不想回头，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有自信，她自认为了解许仙，了解许仙这个人在漫长的生涯之中的每一面，每一个样子，但是她忽略了一件事。 许仙投胎转世之后，之所以会遗失掉前世的记忆，就是为了重新长出一个新的许仙。 这些话苏舟不会和白素贞说，因为说了也没有用，有些事情的确是不撞南墙不能回头。 至于许仙……他既然已经脱离了曾经的样子，长出了新的他自己，那么他和白素贞之间就不再是一个人无比了解另一个人的情况了，白素贞迟早会失去对许仙的掌控，至于结果如何，苏舟觉得还是等一等再说好了。 第二十二章 暗战 “你喜欢小白？我是说，白素贞那个白吗？” 知春园里，坐在小楼一楼的张月鹿正在喝着后厨准备的桃花酿，听到陆东青说这句话，顿时将嘴里面的酒液喷了出来。 不过好在是星君，有着上仙的修为，那些酒液在空气之中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蒸发掉了，不至于让她太过出丑。 “当然，除了她，还有谁？” 陆东青不动声色地点了点自己面前的桌子，消去上面的水迹。 至于苏舟传来的信息，他已经记在了心里。 既然苏舟没有把是他将心法送给许仙的事情说出来，那就说明这件事情还是给他留了一定的余地，毕竟这种事情最好还是他自己去和白素贞说。 “但是不应该啊，你都没有见过小白，怎么会突然喜欢上她呢？” 陆东青挠了挠眉毛，脑子里面急速地思考着如何去圆这个谎。 “谁说我没见过？ 我一早就见过她了，我们两个数日前还一块喝过酒呢。” 陆东青这么说话其实是没有问题的，因为苏舟给他安排的身份是天蛇族中后起之秀，是这两天才到这边来的，蛇帝担心苏舟这个儿子的安危，所以派了陆东青来。 他的年纪和苏舟差不多，这种事情，终究是年纪相近的人办起来最合适。 而既然是后起之秀，白素贞离开天蛇界这么多年，自然是不可能见过的。 所以最好的理由，就是他刚刚到这里和白素贞喝了一顿酒，然后白素贞就匆忙地离开了。 至于其他的手尾，不需要陆东青去操心，天蛇族还是有一定能量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的。 更何况白素贞在这方世界里有两个非常大的靠山。 她的师尊骊山老母先不提，还有一位上神，站在她的后面。 能够交到很多朋友是白素贞的本事，也说明她这个人的确人缘很好。 事实上，就连张月鹿，也和白素贞关系亲近。 张月鹿原本是想要调戏一下陆东青，给自己枯燥无味的下界生活找点乐子，但听到陆东青喜欢白素贞之后，她就敏锐地发现，自己的乐子来了。 眼睛一转，心里便有了数个想法，张月鹿笑意盈盈，从楼上飘了下来，坐到了陆东青的旁边。 “有没有兴致……陪我去听一场戏？我闻到小白的气味了，” 她略带调戏意味的说道：“如果她回来应该会来找我，但我现在并不想见她， 我不在自己的住所，就是在你这儿，听府中的侍女说，她的棠梨庭也离这里不远，她一定能够发现我们俩的…… 你不是喜欢小白吗？ 如果她发现你和我在一起，那你可就喜欢不上了。”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你想去哪里听戏？我知道有一个不错的地方。” 张月鹿点点头，示意陆东青带路。 陆东青的确知道一个有好戏的地方，他之前隐藏妖的身份，在人间混了很久，现在这些工夫总算是可以用上了。 他知道张月鹿其实是在试探他，毕竟这种时候，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她作为天庭神官要找的目标，所以在和张月鹿相处的时候，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同时表现出十分的放松。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陆东青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到了茶楼开了一个雅间，茶水糕点上完之后，张月鹿忽然开始说话了。 “我们为什么离得这么远？离得近一点不好吗？这个房间，似乎不算是特别好的位置。” “这个时候，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好位置了，而且你作为一个神仙，又不是看不清听不清，何必呢？” “你之所以没有和小白说你喜欢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不想给人添麻烦？” 陆东青将自己的大部分注意力假装放在听戏上面：“差不多吧。” “哈哈——”张月鹿捏了一块糕点，转过头看戏，看了一会儿又说道：“你不觉得，这个戏唱的不好吗？” “还好吧，不要那么挑剔。” “你是故意的吗？因为戏太难听，所以我不得不和你说话，然后借此引起我的注意吗？” 陆东青脸上满是微笑，但是心里面全是否认。 这真的就是运道不好，他巴不得一点话都不说。 “……你觉得调戏我很有意思吗？” “还好，看你自己怎么理解吧，我倒是觉得，这不是调戏。” “无所谓了，我只是想说，上仙你是高高在上的星君，活了很多年，或许擅长寻找乐趣，但是我不行，我道行太浅，扛不住您这么玩笑。” 陆东青只好再一次把白素贞搬出来，做挡箭牌：“我真的喜欢小白。” “但是似乎，你不应该叫她小白吧？她似乎比你大很多。” “叫老白也没差，不过对于我们上万年的寿命来说，差几百岁，难道差很多吗？” “我真的是很好奇，你喜欢她什么呢？ 她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从来不怎么招人喜欢，只有我们这些熟人，知道她私下里的样子，可是你们两个，并不熟悉。” “与其问我喜欢她什么，不如，问我为什么喜欢她。” “有区别吗……好吧，那你为什么喜欢她？” “因为，一见倾心，没有原因。” “什么？” “一见倾心，很难理解吗？如果我能够把喜欢这件事情找到一个理由，那么就是这个了，我也想过自己为什么喜欢她，但是她身上的特点太强烈，如果我说我喜欢的是这些特点，那么我喜欢的可能只是有这种特点的人，但是一见倾心，就说明我只喜欢她这个人，包括她的所有。” “哪怕她想要杀了你？” “是的。” “你真的很奇怪。” 张月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单纯，根本不像是蛇族。” “我当做这是上仙你对我的夸奖了，毕竟蛇族的天才总是要特殊一些的，不是吗？” “但愿如此，但是我觉得你可能还是收敛一点最好。” “星君！可以了，我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星君在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之前，是不是也想一想，这个世界，真的有人是真的关心你的吗？” 第二十三章 一分喜欢也是喜欢 陆东青来之前都做过功课，苏舟和他说过有什么东西对于张月鹿来说是个禁忌，其中就包括她在做妖的时候曾经有一个一起修行的道侣，只是后来为了救她而死，张月鹿飞升之后，一直都在寻找着这个妖的转世之身。 这个故事有点狗血，但是的确存在，只不过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基本上也就是找不到了。 毕竟世界，实在是太多了。 “怎么？现在就开始对我进行言辞攻击了吗？” 张月鹿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星君，心境相当稳固：“有没有人关心我，和现在这个话题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况且你知不知道，我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小白本来喜欢的就是……” “许仙！” 陆东青冷静地说道：“我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不是什么秘密，而且现在许仙就在这座城里面，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老白会跑这里来？” “算了，真没意思，看完这场戏，我们就回去吧。” 最后的这段时间，在沉默里面度过。 回到苏府的时候，白素贞不在府里面。 棠梨庭里面，只有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天青玉鲤？怎么会在这里？” 张月鹿站在棠梨庭的门口，一眼就看出了在里面演化梅花的青萝的真身，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陆东青已经走了进去。 “你是谁？” 事实上，青萝有一点害怕和陌生人说话，所以当陆东青问她名字的时候，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而是怯生生的看着他。 陆东青正想问第二句，就被后面跟进来的张月鹿抓住了。 “别吓着人家小姑娘，这小姑娘是天青玉鲤，不是凡间族群，应该是小白从天上带回来的，我就说为什么下来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她，原来是跑到云墓去搬救兵了。” 云墓？ 陆东青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然后看着张月鹿和面前的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热络的聊起天来。 这个小姑娘对他和对张月鹿完全不是一样的态度，或者说是他和人交流的方式有问题，反正张月鹿刚刚没和那个小姑娘说两句，就把名字以及来头，问了个清楚。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有天庭星君的身份，使得青萝对她没有什么防备感的原因。 “青萝啊，你知道小白去哪里了吗？” “白姐姐去找人了，苏哥哥说，有一个姓许的哥哥，最近这段时间开始修炼道术了，白姐姐听了之后就立刻跑了出去找他了。” 青萝说的，自然也是事实，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不久之前白素贞的院子里，在苏舟把白素贞送回自己的院子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了许仙修行进展神速的事情，加上他从覆海大圣那里得知，当许仙道术入门之后，便会有人前来把他带走，这个消息也被他一起告诉了白素贞。 所以白素贞现在的时间非常紧迫，如果她想和许仙发生一点什么的话，就必须抓紧时间。 “现在看起来，你没有机会了，陆公子，除非你能够扮演一个棒打鸳鸯的恶棍，然后把小白强抢回家，可是你又打不过小白，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好了，我的事情不劳星君费心，星君既然和青萝姑娘投缘，那不妨在这里和姑娘多说会儿话，我要去找苏舟说点事情。” 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在张月鹿身边呆着了，实力差距太大，随时都有可能暴露的风险让人紧张地喘不过气来。 于是他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便离开了棠梨庭，转头来到了苏舟的院子。 苏舟正在院子里面给花浇水。 “你还真是闲情雅致，我被她缠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说话小声一点。” 苏舟抬了抬手，开启院子里的结界，将整个院子屏蔽起来，避免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到张月鹿的耳朵里。 “明明知道人家的实力超出你许多，还这么大声说话，就不怕被人家听到吗？” “她现在正在和老白带回来的那条天青玉鲤说笑呢，哪有时间听咱们说话？” “怎么样？ 你把她打发过去了吗？ 她现在已经相信了你是真的喜欢我表姐吗？” “暂时算是应付过去了吧，不过我觉得这个理由其实并不可靠，老白……怎么说呢？ 我总觉得，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情搭理我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她只关心许仙的事情。” 陆东青在这件事情上其实看得很明白，他现在对于白素贞的情感，有九成都是装出来的，所谓一见倾心这种鬼话，也就能够糊弄糊弄张月鹿那种曾经有过情伤的家伙，想糊弄白素贞是不可能的。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我会和她通气，告诉她配合你演戏的，我表姐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 你的身份对整个蛇族来说非常重要，而她的情爱是小事， 如果让你落到天庭或者佛门的手里，她这辈子就不要想和许仙在一块儿了。” “别对她这么残忍，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我能够看得出来，她其实内在非常柔软， 虽然看上去非常冷硬，可是那只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表象罢了， 喜欢一个人一千多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咱们两个谁都说不清楚，所以既然无法感同身受，就不要这么不断的下决定。” “等等。” 苏舟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那份不一样，于是放下手中正在浇的花儿，转头盯着陆东青的脸。 “你是打算假戏真做，真的开始喜欢我表姐了吗？” “有一点。” 他对于白素贞的情感有九成是为了对付张月鹿而伪装出来的，但的确是有一成真的。 不然想要瞒过张月鹿那样敏锐的感觉，基本上只能靠白日做梦了。 “我为你的坦诚感到高兴，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喜欢我表姐什么，但是你能够看得到她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柔软，这一点真的值得欣慰。 只是我不得不告诉你，现在这个时候，许仙他应该正和我表姐在一块儿，而你之前和许仙说我表姐是妖这件事情，我并不能够保证许仙不说出去。” 第二十四章 长痛短痛 陆东青不在乎这件事，因为白素贞是否喜欢他，和他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现在白素贞明明过得好好的，他又何必到人家面前去打扰人家的快乐呢？ 苏舟对陆东青这种想法斥之以鼻。 “快乐虽然是快乐了，但是这种不负责任的快乐根本维持不了多久，一旦他们两个人之间出现裂痕，那么这种裂痕就会越来越大，许仙他迟早是要恢复前世记忆的，等他不喜欢我姐的那一部分记忆展露出来，那么这件事情就好比现在来的令人快乐多了。” “没关系，就算到那个时候，至少现在这个时光，你姐也是高兴的，不是吗？” “你还真是想得开。” 苏舟有些讶异的看了看陆东青，发现这番话居然是真心话。 “所以说，你现在对我姐只是喜欢，而不是那种强烈的情感，如果情感不同，想来你现在的心态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里只有情爱两个字的，就算没有情爱，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一样是很美好的，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把感情这件事情看得那么重要呢？ 谁离了谁，不是照样能够活得下去吗？ 就比如说隔壁的那位，正在和那个小鲤鱼聊天的星君，她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呀。” 好吧，这么说其实也有道理，反正在这一点上苏舟是说不过他的，那还不如不说。 “我要去看一看我姐和许仙的进展，你要不要一起？” “算了吧，我今天跟人家斗智斗勇已经很累了，回去歇一会儿。 不然我怕我自己忍不住。把张月鹿给吃了。” 巴蛇吞噬天地，他现在已经快到仙人境界，吞噬一个比他高两个境界的上仙，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吞噬之后的结果，就是他要待上好几年不能动，但也值。 毕竟是上仙呢。 “那你去歇着吧，我自己去，等我回来的时候和你在讨论现在的信息，还有一件事，我很有可能会提前把我姐支回来，最近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担忧这一件事情，他在我的心里时常萦绕，挥之不去，所以我想要去验证一下，我到时候会借口说你找我姐有事，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你要帮我把这个谎圆上。” “好，我知道了。” …… 白素贞和许仙今日约在西湖见面。 她没有亲自去约，而是使用法术送了一封信过去，既然许仙已经入了道法之徒，自然能够看得见信上的内容。 果不其然，在约定的时候，许仙穿着一把油纸伞，姗姗来迟。 “这种大晴天，打着一把伞不会很奇怪吗？” 白素贞欣喜地看着许仙，却忽略掉了许仙眼底的那一抹熟悉的宠溺。 陷入到自己编织而成的爱情的幻境之中的人，往往会有一种自动忽略掉任何不利事物的能力，不管他们本身有多么强大，有什么样的修为，在这一点上都是没有区别的。 而关键是，许仙的变化其实并不明显。 白素贞拿回自己的伞，施法将这把伞还原成原状，化作一团雾气散掉，这才和许仙在断桥上慢慢地走了起来。 两个人说说笑笑，直到苏舟的出现。 在许仙已经知道了很多事的情况下，苏舟根本毫无避讳，他直接在白素贞和许仙面前的空气之中显出形来，甚至没有一点遮掩。 “你怎么来了？” 白素贞有些不悦地问道。 “来看看你的进展，顺便有事找你。” 苏舟刚一出现就意识到了他的那种不自在，来自于什么地方，所以他按照之前的计划，合理的开始跟白素贞说谎。 “陆东青有事情找你说，你现在回去一趟，”苏舟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这件事情跟许仙有关：“这件事情很着急，你最好抓紧。” 和许仙有关的事情吗？ 那倒是的确得知道，但现在她就在许仙的身边，有什么事情非说不可？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等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放心，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陪许公子呆着的，不会让他自己跑掉。” “那好。” 白素贞转头微笑着跟许仙解释了两句，然后化作流光离开。 “好久不见，许仙……师兄。” 苏中伸手握住了许仙的手，然后看着许仙的眼睛轻声说道。 他果然没猜错，许仙的确不在之前的那个许仙了。 而变成了更前的那个许仙。 “你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许仙的眼底逐渐出现了那种令人熟悉的冷漠色彩，苏舟就知道自己的思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陆东青，他毕竟住在我那里，而且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但我知道。” 苏舟没有直接松手，而拽着许仙，化作清风来到了孤山之上的小亭子里。 他挥手在亭子里面的石桌上布下茶盏，抬了一抬手，示意许仙请坐。 “陆东青跟我说，等转世的你入了修行之后，自然会有人来带你走，我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谁， 而且我唯一知道的是，既然你身在结束之中，又怎么可能轻易的离开这里呢？ 如果是祖师派人来带你走，或者是祖师亲自来接，那么把你放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给佛门找不痛快吗？ 祖师那样的人物显然不是这么无聊的存在，所以我就想到了招魂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附带着随道法送来的的那个盒子，应该，就是你找回前世记忆所需要的东西吧？” “是我的武器。” 许仙也没有什么隐瞒，毕竟苏舟曾经也是他很好的朋友，这个朋友和白素贞那种不一样，只是单纯的朋友，所以大多数时候不需要做出任何隐瞒。 而许仙的武器其实是一把玉如意。 他曾经是灵台方寸山上看守菩提园的童子，也要负责菩提园之中菩提树的照料和修剪的工作，这把玉如意便是和菩提树伴生的灵宝，可以为菩提树减去多余的枝叶，在许仙手里养了很多年。 和五庄观那一个与人参果树伴生的金击子，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比那个更高级而已。 有这样一个东西在自然能够唤醒许仙所有的前世记忆。 “但是你还是被现在的记忆所影响了，可是，你真的是喜欢我表姐吗？” “很难说，谁知道真的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我只是对小白不太一样而已，这或许是一种喜欢吧。” 许仙喝了一杯茶，然后赞叹道：“这杯茶还是当初的味道，真不错。” “所以你怀念的只不过是当初的味道而已，让你珍视的，也不是什么所谓爱情，或许在你的世界里，压根就没有这两个字的存在。” 苏舟歪了歪头，想了想。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你喜欢我表姐的？” “其实不算喜欢，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喜欢这件事情，远没有小白这个人重要。”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苏舟皱了皱眉头：“既然你没有打算和她长相厮守，为什么要给希望呢？” “因为希望这件事情，本身不是我给她的，而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很多时候没有人能够给你希望，希望这种东西，多么珍贵，怎么可能是别人给的呢？” “哼哼——”苏舟轻轻笑了笑：“的确是个好理由，不过你现在这张嘴脸，的确和我认识的许仙不太一样。” “人总是会变的嘛，更何况我已经在这个人世间，过了这么多年。” “重新回到修行的世界，有什么样的心情？” “还不错。” 许仙挥手使了一道法术，只不过现在的修为还太浅，但好歹是法术：“作为人的那种无力感觉，起码现在不会再困扰着我了。” “……”苏舟点点头，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搞上的？” “文雅一点好嘛？那叫两心相悦。” “呸！” …… 苏府。 陆东青和白素贞刚刚坦白了之前的事情，但是白素贞却很开心，马上就想要回去。 但现在让她回去，就会打乱苏舟的计划，所以不行。 他只好跟白素贞聊一聊深刻的问题，比如许仙一旦发现了其中的关窍，会发生什么？ “大不了最后就是分开嘛。”白素贞也非常坦然：“就算是分开了，好歹我也和他在一起过这么长时间，我要的也都得到了。” “可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面临两个结果。 一时割肉，或者让这件事情长久的留在你的心中。” 白素贞点点头，然后反问了一句。 “换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如果你在面临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会造成两个结果。 一个长痛，一个短痛，你选择哪一种？” “这算什么问题，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是一个人都会选短痛吗？” “可我啊，就是选择长痛那一种啊。” 陆东青无语。 他沉默着道：“所以我说你有问题。” “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谁都是有点问题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白素贞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过好了。” 第二十五章 两难的选择 白素贞被拖住了，苏舟自然就有了更多的时间。 “我很多年都没有和别人谈情说爱，本来心情一直都很不错，但是现在，有点复杂。” “哦？说来听听。” “别笑。”苏舟整了整脸色：“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苏舟喝了杯茶，缓缓说道：“你也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你和我表姐，是和我最亲近的两个朋友了，而现在我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分开了，出问题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到了那个时候，我用能怎么办呢？” 杀了许仙？还是带白素贞离开？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许仙之所以会在这个选择妥协，是因为白素贞。 “我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好人，不管我喜不喜欢小白，我都永远没有办法像是她喜欢我那样喜欢她，但你知道，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和她长相厮守，给她开心快乐的时光和最好的结局，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全部了。” “听起来，是挺混蛋的。” 许仙笑着摇头，很无奈地说道：“是啊，很混蛋，即使我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这么混蛋了不是吗？ 因为人间的情爱，修行者之间的情爱，大多只是因为一场心动，聚散离合，本来就是常事，可是我不一样。 我在一开始，就已经负担起了小白这一千多年的等待，想要全身而退，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两天我就在想，千万种结局在我的脑海里面经过，但是我最终还是选择和她在一块，因为这一千多年，是我欠她的，我应该给她一个结果。 哪怕，这件事情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也仍旧要做。” “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那么，我就不干涉了，但是你还要注意，情劫只不过是我表姐的劫难，你的劫数怎么办？佛门就在那边虎视眈眈，你再怎么强，终究也是独木难支。” “如果我被佛门抓走了，难道小白会看着不管吗？” 许仙反问。 “当然，她肯定会管，我们都会管， 我可能还要滥用职权，任由她调动西湖的水， 无论是灵隐寺还是金山寺，一路淹过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场争端，和我表姐没有关系， 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她只是普通妖，那也就无所谓了， 但是你们两个都有各自背后的存在牵制，所以最好不要这样。 这不是一种好习惯，情劫已起，何况，陆东青也很喜欢我姐，他们两个之间，也有不得了的缘分。” “我知道，那个家伙出门的时候我见过他，他来给我送东西的时候，就说了小白是妖，看的出来，他的确喜欢小白，只不过没有那么喜欢。” “是，不过可以培养，我表姐一开始喜欢你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喜欢，归根结底，你自己愿意就好，我没有关系。” 苏舟眼睛瞥了一下一道隐晦的白光出现又消失，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许仙现在修为还不行，所以没发现白素贞的出现。 “我表姐今天大概是不会过来了，我来的时候，嘱咐了人拖住她，不如，你先回去？” “也行。”许仙知道苏舟的行事风格，也没有推辞：“我回去修炼了，反正她知道我住在哪里，总是会去找我的。” “听说，你要搬家了？” “是啊，我准备自己开一个医馆，修行者治病救人换取钱财，只要不涉及到不该涉及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问题，正好，我需要一些声名来制衡灵隐寺的暗手。” “那开业的时候，我去给你道贺。” 许仙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点头，然后用自己仅有的一点法力，施展法术回了家。 …… 白素贞听到了许仙和苏舟说的话，也被许仙的事情所触动，所以她并没有离开太远。 苏舟发现了她，但是没有去找她，只是用法术给她传了一句话。 白素贞打开看了，但是没有说什么。 她来到湖堤，上了一个熟识的船家的船。 “老伯，你这里还有酒吗？” “姑娘，你又来讨酒喝了啊，真不巧，今天出门的时候把酒壶忘在家里面了，怎么了，看起来你不怎么高兴？” “老伯你似乎不意外？” “你们这些修行者的生活啊，我不懂， 不过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倒是可以和我说说，老头子在这湖上漂了一辈子，事情还是能够看的明白的。” 白素贞微微仰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座岛山，沉默良久才轻声道：“那个男生，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搞不清楚什么是喜欢，所以错过了， 过了千……七八年吧，我又遇见了他，只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今天，有一个人问了我一个问题，关于选择。” 白素贞把苏舟的话复述了一遍，但是没有得到什么答案。 “姑娘，你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没有办法回答，但是如果你能有这样的问题，不就说明你已经有答案了吗？” “是吗？” 白素贞怅然若失，她从船上站了起来，茫然地上了岸。 “我去买一壶酒吧。” 这壶酒买了很长时间，至少这天晚上的时候，白素贞没有回到苏府，而且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除了白素贞自己。 她拎着酒，从西湖出，到了南海秘境。 南海的秘境不是龙族的秘境，而是佛门的秘境。 这里，是观世音菩萨的南海普陀山，紫竹林秘境。 最近这几天，观世音菩萨在此处讲经传法，白素贞来的时候，正好是讲法尚未结束的时候，龙女尊者引着白素贞进了后山竹林，这里能够听到声音，但是也不至于听的太清楚，正好给人休息。 “姑娘来的真是巧，法海师兄刚刚离开，若是你们碰上了，说不定又要拌嘴了。” “尊者说笑了。” 白素贞是紫竹林的常客，自然不用假客气，龙女也没有在这里多停留，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不能多休息。 白素贞也无所谓，这一天她得知了太多消息，现在还没有彻底消化完。 比如许仙，比如陆东青。 陆东青居然喜欢她，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但是今天骤然知道，居然也不是特别意外。 她就这么拎着酒壶，躲在竹林里听着菩萨在远处讲经，心里却在思考着自己弟弟问的那个问题：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感情，就像是一滩水，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推迟干涸消失，又可能再某个雨天重新满溢，可是面对着爱而不得的一千多年和那个在你背后守候着你的人，你又要怎么选择呢？ 第二十六章 佛门的谋划 白素贞在紫竹林里面待了两天时间。 毕竟她来的时候，菩萨的讲经已经快到了尾声。 法海不在此处，也不知道他在哪儿，白素贞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情去关心法海的动向。 她自己的事情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别人？ 但是菩萨讲经结束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和她见面。 “敢问善财童子，菩萨现在有时间见我了吗？” “白姑娘莫要心急，菩萨讲经结束之后要休息一段时间，这本来也是常事，姑娘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么连这个也不清楚了呢？” “不是我不清楚这件事，实在是我心中急迫，想要寻菩萨，为我解惑而已。” “既是疑惑，就更不能心急，心急的时候往往会想错了事，白姑娘身在局中，恐怕是被这即是扰乱了心思。” 善财童子双手合十，和白素贞微微笑着说道。 这位善财童子也是有他的来头的，他父亲牛魔王是此方世界大妖之一的平天大圣，他母亲曾是太上老君兜率天中的架扇神女，锦衣罗刹，颇得老君的喜爱，后来嫁与牛魔王，老君还送了她一顶芭蕉扇作为嫁妆，如此，白素贞和善财童子之间也算是有点关系，而且大家既然同出妖族，自然能够说上些话。 “既然如此，那多谢童子。” 白素贞回到紫竹林之中，开始欣赏这里的美好景色。 普陀山的紫竹林，一向就长这样，一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白素贞来过这里很多次，也看过很多次竹林，但从来没有厌倦过。 因为这片竹林生长的极妙，在其生长的周期之中，暗自切合了佛门的轮回之理，常在这里观看，其实是能够得到些佛法的顿悟的。 当然看多了也不是件好事，容易被度化进入佛门。 白素贞当然不想去佛门，有好好的道法她不修行，而跑去佛门当尼姑，这不是她的追求。 于是她又在这里等了两天，在脑子里面把这件事情过了很多很多遍之后，观世音菩萨终于有时间见她了。 “素贞，别来无恙。” “弟子见过菩萨，弟子此来有件事情，想问菩萨。” “你无需多言，我已知晓，我本意是想，在竹林住了这许多日，或许你能想通，但现在看起来你自己是没有想通这件事情的可能了。” “弟子愚钝，让菩萨失望了。” 观世音菩萨摇了摇头，满脸慈悲。 “有生皆苦，有情皆苦，这和愚钝不愚钝没有任何关系，既然身中有心，心里有情，自然会被苦恼所困扰，本来就是寻常事，有什么失望的呢？” 白素贞恭恭敬敬的坐在下首，双手合十行礼。 “还望菩萨指点。” “你想的太多，要的也太多，我当初示意你下山的时候，就和你说过，若要得道成仙，不能够长久的拘泥于情爱之中，这是你的执念，自然也是你的劫数。 他既然已经知晓，那边让他知晓，而今他已然知晓了，这许多事还愿意和你在一块，难道不是好事吗？ 很多时候你不懂这些事，并非你自己想不明白，而是你不愿意去想罢了，你恐怕得出来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完美的事情呢？” 说完这番话，观世音菩萨忽然提起了另外一个话头。 “我当初让你去采集三道长生精气，你采集的如何了？” “弟子日日在采集，只不过，想要捕捉到一缕完好的长生气，实在太难，迄今为止，弟子也只存了两道，还有一道需要慢慢炼化。” “长生精气得来不易，原本也有方便的法子，南极长生大帝那里求三道长生气不是很难，只是那样一来，就断了你以后修行的路，还是要自己修行才好。 至于情爱的事，你不妨回去和许仙在一块儿多待一些时候，期间不要忘了收集长生精气就是了，你早晚会明白我说的意思的。” 这番话说的白素贞懵懵懂懂，但菩萨既然给出了指点，白素贞也不可能再多加盘问，有些时候说的太多便容易泄露天机，招来祸事，白素贞不是不懂事的人。 “多谢菩萨指点，那么弟子回人间了，若有来日，弟子再来拜谢菩萨的指点之恩。” “不必，我与你师一向交好，些许指点算得了什么？” 不过这番话白素贞没有听进耳朵里，她只是拜了拜，然后退了出去。 周围的云烟又将菩萨打座的地方笼罩了起来，在白素贞走之后，没有一会儿工夫，烟雾之中便又走出来了一个和尚。 正是去而复返的法海。 “菩萨，先前说的那番话是否不太恰当？” “有什么地方不太恰当？” “菩萨和白素贞说，要她多和许仙相处，可是许仙和她之间命定的缘分只有极短的半月，他们两个要如何多多相处呢？” “缘分的东西是可以改变的，你还太年轻，不晓得这世间本没有既定的命运，人间有句话，说得非常好，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很多时候，命运的出现，从来不是制止一件事或者拯救一个人，而是无数的事纠集起来的集合。 若是世间一切事情都是命运既定，那么佛道两门如此多年来又在争些什么呢？ 正是因为命运本身从来不是既定的，所以才有争斗的必要，不过这件事情涉及到的道理太多，命运更是整个宇宙之中至高无上的大道之一，并不是你我这个层次能够接触得到的。” 法海沉默。 他当然知道，观世音菩萨是佛门口才第一的人，所以自然没有反驳菩萨的意思，只是他们原本的计划已经被苏舟的出现而打乱，现在需要重新好好筹谋一番。 “苏舟出现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早该想到天蛇族不会善罢甘休，现如今巴蛇死去，其子消失，天蛇族几位在玄黄大世界中私交广泛，朋友众多，我们不能轻易的动，就好像我们不能轻易动白素贞一样，就算这丫头在人间历劫，可不在我们的劫数之中，动了便是祸患。 你只需要好好准备，若是能够将许仙度入空门最好，若是不行，佛道相争的时候，你也需要出一份力，本座接到大势至菩萨的传讯，说天庭派了张宿星君下界，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二十八星宿一向互为表里，不可小觑，大势至菩萨若是被拖住，那三位罗汉恐怕也不能够在人间行动太多，到时候还要靠你动手。” 法海手中捻着念珠，思索了片刻，又道。 “……菩萨，我记得净坛使者菩萨也在人间吧？” “那头猪你是指望不上的，他长久在人间，原本又是出自天庭，他背后根基太重，虽然紫薇帝君沉睡多年，但那位上神毕竟是实打实的存在着，我们动不得，他不愿意听调，佛祖也没办法。” “师尊没有办法，但阿弥陀佛总是……” “阿弥陀佛也不能够参与太多，不然灵台方寸山那一位，绝不会与我佛门善罢甘休，那一位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平时虽然清静无为，但若真惹到了他的头上，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斗战胜佛呢？ 不是弟子多心，实在是之前接到南海的消息，西湖那个镇守苏舟曾在南海海上和覆海大圣见了一面，菩萨您也知道，覆海大圣和花果山那位是什么样的关系？ 覆海大圣会平白无故帮许仙送东西，肯定是受了花果山那位的指使，当年，菩萨想要度化那位大圣入佛门，可惜半途失利，被灵台方寸山那位解了大圣的困厄，他一度打上了须弥山，若不是我们有斗战胜佛作为后手，取经之途或许就到那时为止了。” 齐天大圣孙悟空曾经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但那是齐天大圣自己惹出来的祸端，被镇压也算是他咎由自取，灵台方寸山的那位上神，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若要将他的弟子度入佛门，这才是菩提祖师无法接受的事情。 当年菩提祖师折了菩提树，就是在教训佛门，不要痴心妄想，而后来佛门一度将主意打到了祖师的弟子身上，自然会引起这位大能的不满。 也怪金蝉子，取经之路那样艰难，也没有改了他做人迂腐的习性，当然这种性格在佛门是非常受到欢迎的，最后这经能够取得成功，还是因为天庭后来帮了一把的缘故。 所以取经的后半途，会有一种赶流程尽义务的味道。 以至于最后观世音菩萨从道家引出来的几个人，也只是封了菩萨果位，连佛位都没有封上。 观世音菩萨善布局，但在佛道之争这件事情上，他布局失利却不是第一次了。 “斗战胜佛，也罢，你走之后，本座便去须弥山回禀佛祖，让斗战胜佛悄悄隐在人间，”观世音菩萨一挥手，自云雾之中一座金灿灿的猴子佛像飞了出来，颇为惊奇的是，这座佛像虽然雕的是猴子，但耳朵却有六个：“你带着斗战胜佛的佛像回去，切记不要放在灵隐寺，放在你的金山寺，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如果孙悟空那猴子不出手也就算了，若是他出手，你自然可以请求斗战胜佛的帮助。” “是，法海明白了。” 法海探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佛像接在手中，然后又将佛像以法力催化，隐藏在他手中的念珠里。 他手中拿着的念珠并非普通的东西，而是和举钵罗汉的莲花紫金钵一样，是佛门的储物法器。 “既然如此，弟子便先去了，既然如今白素贞换了路数，那么雷峰塔之下的那处秘境，便不再需要我佛门镇守，那秘境之中也镇守着一些妖物，正好可以交给西湖镇守去头疼。” “这些小事无需禀告本座，你自己想做就去做吧，本座晓得你的能力。” 法海站起身来拜了又拜，然后扭头走进了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第二十七章 没有关系 白素贞回到西湖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许仙，但是没说两句，她就离开了。 不管怎么伪装，她终究不能真的做到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坦然的面对许仙了。 或许苏舟说得对，她的确不擅长这样的关系处理。 许仙搬家这天，苏舟派人送了礼，但是人却没去，毕竟许仙的姐夫虽然只是一个小吏都算不得官，但是好歹是个捕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来拜贺的人，自然不少。 许仙原本攒的银子现在也用不到了，自然都给了姐姐许姣容。 他原本打算在这城里面开个药铺，但这座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开药铺实属没必要。 于是也就没有什么治病救人的戏码了。 在这种环境里，修行者的身份是不需要隐藏的，许仙进入修行之后，久而久之周围很多人就都知道了，甚至于这件事情都没有引起多么大的风波，大家只是茶余饭后说上那么两句就算结束。 修行者嘛，大家又不是没见过。 许仙的小子这个年纪才开始修行，谁知道能修行到什么地步呢？ 要是真有本事，再来巴结也不迟。 在平头百姓的眼中，许仙这个修行者的身份，甚至还不如他姐夫捕头的身份来的有用。 许仙现在的生活便是修行和钓鱼。 他就像是上了年纪一样，每天拿着玉如意化作的钓鱼竿，在西湖旁边垂钓。 当然这件事情本身不重要。 垂钓也是一种修行。 只不过这种修行的方式比较慢而已。 但速度本身是相对的，许仙的速度要超出常人许多，所以他的慢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快。 但白素贞不这样想。 随着许仙的实力提高的越来越快，他的记忆自然也恢复的越来越多。 所以白素贞越发的不敢和许仙见面。 她生怕自己在许仙没有记忆的时候使得小心思被许仙发现，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了。 “要我说你现在完全是多虑，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苏舟不是说了吗？许仙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既然如此，你就大大方方的去就好了。 他心中对你有所亏欠，让他弥补一点也是好事。” “这才是问题所在，我并不知道他的亏欠是怎么来的，他对我的亏欠表现出来的越明显我就越难过，如果一个人不爱你，只是因为对你有所亏欠，所以和你在一块的话，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东青无语：“他现在既然已经有了这种想法，那就说明他对你并非完全没有情，有些时候缘分是需要靠碰的，你们两个现在既然已经有了这个机会，为什么要白白浪费呢？” “不要说这个事情了，我心烦，倒是你，”白素贞扭头看陆东青，觉得这个人在自己身边，真是聒噪的很：“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往许仙身边推呢？ 我和许仙的关系越变越不好，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能对别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吧，但是，我不想看你变得不开心，相比于和你在一块儿这件事，你开心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标准的登徒浪子的言论，白素贞修行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花言巧语没有听过，自然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陆东青所谓的喜欢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托词，为了应付张月鹿，不得不有这么个借口罢了。 “算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你，明天早上我要去南海，你记得去拖住许仙，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他去钓鱼，万一撞上他会很尴尬。” “你不能这样老躲着他，我知道，但是我要想一想，怎样和他接着相处。” 白素贞的考虑的确需要时间，不过陆东青也不在乎，帮她拖住许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白素贞想事情的时间是否有点长这件事儿，陆东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这件事情都已经思考了这么久，不差这段时间了。 所以第二天，白素贞安心的离开了西湖之畔，去了南海。 南极长生大帝的精气并不是那么好采集的东西，差了一丝一毫，都不算是真正的长生精气，所以白素贞也不敢疏忽。 但今天，她再一次失败了。 不过，这也是寻常事。 失败就再来一次，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只不过今天失败之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在这里停了下来。 看着天边逐渐升起来的太阳，白素贞陷入了思索。 她曾以为黑夜之后，太阳就会升起，光芒就会洒向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 直到开始收集长生精气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黑夜和白天之间，还有一个时刻，叫做平旦，平旦之后，有光的白天才正式开始。 白素贞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从南海之上回返西湖。 许仙说的那句话，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回旋。 他说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他欠了自己很多年。 这种话，真是好让人难以接受啊。 可是令白素贞意外的是，当她回到西湖的时候，又一次在湖堤上看到了许仙。 陆东青的事情不应该办的这么差，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应该是因为今天她回来的稍微晚了一些，陆东青错误的估计了时间。 毕竟白素贞从来不会在这种时间回来，而现在的许仙，也不再是那个好骗的普通人了。 或许这真和观世音菩萨所说的那样，是她和许仙命定的缘分。 缘分这种东西往往是很奇怪的，尤其是在她不想再见到一个人的时候，却偏偏，会见到这个人。 哪怕他只是在钓鱼，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看起来许仙已经牢牢的把控住了她的心，钓的鱼也未必是真的鱼，而是她这条大鱼。 即使是在许仙说了这样的话，而且这番话还让她听到了之后，他还是这样做了。 因为他一定知道，这件事情对于白素贞来说，没有关系。 “不过没关系。” 白素贞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我已经和我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很开心。” 第二十八章 有些事情在初步想开之后，总会变得顺利一些。 至少白素贞和许仙在一块的时候，已经可以开始尝试，不去想那天她听到了的话。 虽然这件事情仍旧在她的心里面留下了一个疙瘩，但是有的时候荆棘生长在那里，未必一定要去拔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她和许仙相谈甚欢。 如果不提对她的感情的话，恢复了记忆的许仙，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因为她跟许仙相识还在苏舟出生之前，那个时候，她和许仙是对方唯一的朋友，许仙了解她就像她了解许仙那样，她性格之中的每一面，许仙都能够精准的把控。 “许仙。” “嗯？” “如果有一天，咱们俩不在一起了，你其实不用有任何的负罪感，我一定不会记恨你的。” “你在说什么？” 许仙握着鱼竿的手，微微一颤，似乎没有听明白白素贞在说些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有那么多顾虑， 是的，我是喜欢了你很久，但这件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又没逼我， 而且等一年和等一千年，对于一个愿意等的人来说，其实没有任何差别。”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许仙盯着白素贞的眼睛，非常认真的问道：“我听得出来这些话不是你刚刚突然想到说的，而是你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出来的，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我恢复记忆这件事，但是没有关系，就像你说的那样，和你在一起，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也没事，不要想那么多嘛。 反正和我在一起，我还是希望轻松一点，苏舟说，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就算我们之后不在一块儿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你不需要自责，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有什么难过的心情，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没头没尾的话一说完，白素贞便有些害羞地离开了，许仙也没有心情继续钓鱼，他捏了捏手指，散出去了一道法力。 不一会儿，接到法力传讯的苏舟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急着找我，什么事儿？我正在写记录呢。” “上次我们两个的对话，你到底和你姐说了多少？” “我什么都没说，或许是她自己听到的也说不定。” 苏舟模棱两可的含糊了一句，但同时他也觉得这件事情上，他的确是有点责任。 “其实，我一直觉得有点怪。” 苏舟想了想说道：“按照道理来说，她喜欢了你这么多年，现在有机会和你在一起，应该是非常开心的，但我总觉得她好像没有那么开心，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她表现出来的情绪有点……患得患失。” 许仙默然。 他对白素贞的了解，其实很深刻。 白素贞并不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很多时候她的想法比较单一，是一个非常直率的性格，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刚刚我表姐在这里是吧？” 苏舟敏锐地感觉到了白素贞的气息在周围还没有彻底消散，于是问道。 “是的，小白刚刚离开不久。”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你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个？” “简单的说，她在我面前表现出了非常大方温婉的形象，并且要求我，不要有任何顾虑地和她分开。” “这不是挺好的，有这样一个好的机会，你应该感恩戴德，抓紧时间和她分开，对你们俩都好。” “但你是哪只眼睛看到了，我想和她分开？” “全身上下的每一只眼睛，你们两个只是下来历劫，情劫这种东西一旦破灭很容易过关的，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就是不希望你们两个一直困扰在这件事情上，早点把情劫度过去，大家就都安心，到时候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多好啊。” “我不想和你说话。” “这样吧，你现在去找陆东青，明天又是我表姐去南海收集长生精气的日子了，她会在凌晨前往南海的，到时候我会和她一起去，你可以找陆东青带你去，我可以试探一下她的想法。” “或者你也可以试探一下她的想法，然后告诉我，没必要一定让我去吧，这件事情找陆东青，的确有点麻烦。” “这么早就开始担心他是你情敌了吗？” 苏舟哑然失笑。 “其实没有必要担心这个，他不会掺和你和我姐之间的事的，虽然他的确喜欢我姐，但也没有那么喜欢。” “我只是不想让场合变得更加尴尬，如果小白发现了我的存在，会有什么结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说的也是。” 苏舟听着许仙的话，忽然觉得那个理智的许仙又回来了。 再也不是完全回来了，如果是真的理智的那个许仙，现在就应该快刀斩乱麻，斩断他和白素贞之间的情丝。 “那你明天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灵隐寺，去见法海。” “去见那个和尚干什么？那个和尚的心黑的要死，比他的原形还要黑。” “说起来，他也算是你们蛇族一员，你对他怎么有这么大的意见？” “狗屁的蛇族成员，人家在佛祖座下长大，和我们这些出身不好的妖族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 苏舟这种话就是彻头彻尾的阴阳怪气，许仙也没有听进心里去，他去见法海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大势已到，去见一见，总比避着不见强，况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接下来大家要争斗很长时间，法海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才是让我真的觉得意外的地方。” “他们才不用出现在你面前呢，你许仙的名字在钱塘县本身就很知名好吗？ 有这样一个名字很容易就锁定你的身份，还用得着出现在你身边吗？ 你可别忘了，你家姐姐一直是灵隐寺的香客，现在有钱也就罢了，从前的时候你们家有多穷，你自己心里有数，凭什么成为灵隐寺的香客呢？” 第二十九章 南海是个好地方，景色很美，最重要的是，这里有许多秘境。 但是这些秘境没有一个和白素贞有关系，她收集长生精气，只是在一座小岛上面。 此时此刻。 她就坐在这座小岛的一座山崖上，面朝大海，手持法器。 她用来收集南极长生精气的是仿制于观世音菩萨的玉净瓶的一个法器，这种羊脂玉净瓶算是一种常见的法器，但炼制者不同，所以功效也不一样。 只不过白素贞现在想的，并不是如何收集长生精气。 她今天来的很早，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在想许仙。 她，和许仙在一起，一直是很开心的。 她这样和自己说道。 苏舟来的稍微晚了一些，他化作一阵清风降落在白素贞身边的时候，白素贞已经在这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 挥手用法力幻化出一件披风，披在白素贞的身上，然后苏舟在白素贞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安静静的等我回去。” “没必要，这里的确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地方，不打算和你弟弟分享一下现在的少女心事吗？” 白素贞没有说话。 苏舟索性换了一个话题，他看着天边，那里还没有光。 这是因为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的原因，虽然太阳是从东边升起，但是一切都是从太阳升起来开始计算的。 “还有多长时间，太阳才会升起来啊？” “快啦，你没有银烛在身边，连计时都不会吗？” “是啊，毕竟我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嘛……不说我了，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来收集长生精气呢？ 明明你已经离开骊山好久了，三道长生气而已，居然也能把你难成这样？” “你知道什么？ 长生气很难收集的，毕竟，每一天升起来的太阳都不是昨天的太阳。 而难度，也不只是因为每天收集的方式都不一样，还有它对于时间的要求非常严苛， 如果太阳正在升起来，但是你的法器却出现了一点点轻微的晃动，那么，这缕长生精气就不能用了。 如果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你的法器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你的法力没有及时跟上，长生气也不能用了。 如果太阳升起的越来越高，你在输送法力的同时，控制法器的法决没有跟着一起变化，那么长生精气也不能用。 所以想要收集到一缕完美的长生精气，是很耗费时间的事情，我一年也就能收集到一缕。” “何必要追求完美呢？” 苏舟接过白素贞手中的玉净瓶，叹了一口气。 白素贞眨了眨眼睛，微微侧身将头靠在苏舟的肩膀上，收拢了一下身上的披风。 “小舟，你说如果我收集到了第三缕完美的长生精气，是不是就能忘记许仙，安心的成仙了呢？” “当然不可能，而且残酷的是你永远都不会忘记许仙。” 苏舟说着，听见白素贞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叹气。 “但是那又怎样呢？ 你经历的只不过是一段情爱罢了，就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是一样的， 在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在追求完美，谁都想要一段完满热烈且美好的爱情， 但曾经。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被营造出来的，那种虚假的完美情爱，迟早会被时间打破的，成为不完美， 比如，如果许仙没有恢复记忆，按照你的想法和你在一起了，你也会越发觉得他是因为法术的作用和你在一块的，你会担忧他记忆的恢复，会害怕某一天你在他面前显出原形，把他吓到，为此你会变成一个患得患失的人， 在我的经验里，完美这种事情只不过是一句空话，并不值得去追求，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完美，它能一直维持下去的可能性太低了。 我觉得你和许仙现在的状态就很好，虽然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有那么纯粹，但是，你对他有执念，他对你有亏欠，这样就很好。 你们两个人，如果能够一直死死的纠缠住对方的心结，哪怕是各有心思，也有可能是痴缠一辈子。” 听完这番话，白素贞不由得笑了。 虽然知道这番话是苏舟的经验之谈，但怎么听起来都感觉，有点煽情，而且恶心。 “真难想象，能在你嘴里边听到祝福我和许仙在一起的话。我总是会有一点点害怕，你是不是在背后搞什么鬼？” “我能搞什么鬼？ 而且你现在害怕的不应该是这件事情，而是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 白素贞陡然将头扭向天边，果然，太阳正在朝天上缓缓升起，他不由得丧气地垂下了头。 “不要这么沮丧，我已经在帮你收集着了。” 苏舟抬了抬手，他的法力正一点一点的朝着羊脂玉净瓶之中输送过去，而那枚玉净瓶就稳稳地立在虚空之中，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的影响。 白素贞将视线凑到玉净瓶的旁边，用自己的法力以替代了苏舟的法力，继续维持着长生气的收集。 或许是机缘巧合，又或许是有别的原因，今天这一道长生气收集的极为顺利，观世音菩萨让她收集三缕长生气，她居然就这么收集好了。 “是的，你说的对。” 双手托着玉净瓶，转化长生精气的时候，白素贞对苏舟说道。 “许仙，他的确没有那么完美，我也并没有我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但，总有那么一个时候，你看到天光从头顶上倾洒下来，你就知道，黑夜已经过去了。 既然黑夜已经过去了，那么，那些小事情，就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既然是微不足道，那么又何必论道呢？” “是啊。” 苏舟站起来，伸手从空气之中捕捉了一缕天光。 “我们还需要做很多事情，路漫漫其修远兮，将上下而求索，我想接下来这段时间，大家应该都会很快乐吧。” 他看着已经将玉净瓶收起来的白素贞，施法收回了白素贞肩上的披风。 “走吧，我们回去。” 第三十章 故事结束 许仙知道，白素贞最近的行为证明了一件事情。 所以他找到了陆东青去求证。 “其实你猜想的没错，老白最近的确有一点不一样，她似乎，发现了你根本不喜欢她这件事。” “就算是这样，就算她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但这也不正常。 要知道，哪怕是之前那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也只把她当一个朋友看待，即使是那样，她都没有放弃，怎么可能突然就放弃了。 我想不通。” “事实上我也想不通，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不如自己去问老白或者去问苏舟。 情劫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很复杂的，我也搞不清楚。” 看着许仙默然离开的背影，陆东青在心里暗暗想。 接受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种心理落差，对于一个一千多年都是这样度过来的人来说，让他突然接受这个落差，的确是不怎么容易的事。 陆东青看得出来，许仙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性去尝试着接受白素贞这个人在他世界里面的形象转变，但是在他逼迫自己改变的同时，白素贞也忍受着自己心中的那道难以逾越的坎。 大家都不容易。 就看谁想得开了。 陆东青不是一个擅长谈情说爱的人，但他非常清楚一件事儿，白素贞和许仙之间的缘分，大概快要结束了。 许仙的确听从陆东青的建议去找了白素贞。 只是他找到白素贞的时候，就看到了白素贞眼底的那些犹疑。 白素贞自以为她掩饰的很好，但这些怎么可能瞒得过许仙呢？ 大家都这么熟了。 他们两个人又重新来到了断桥，就像是第一次到这里来那样。 “你找我出来……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许仙顿了顿，说道：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不知道，但是说一句道歉，总是没有错的。” 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不是当年的朋友了。 “这算是你对我的妥协吗？许仙，其实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如果是以前的你，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件事情结束了。” “不，那个时候，我可能还没有想起来曾经的事情，纯粹是被你的美色所迷惑了。” 许仙难得说一句笑话，但两个人都没有笑出来的意思。 “不，是因为我现在不是你的朋友。” “纵容你的任性，本来就是我的责任啊。” “但是我不想要这种纵容，我们两个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我非常开心，我觉得我已经和我最喜欢的人在一块了，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我不开心的，尤其是你对我的妥协和迁就，可是渐渐的，我就忽然察觉到了，这好像不是恋人之间的迁就，而是你，是许仙对白素贞的补偿。 补偿我对你这么多年的等待，补偿我这么多年的付出。 但是许仙，你真的是开心的吗？” “我当然是开心的。” 白素贞直白的看着他，好像已经看透了这个人。 “你开心不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开心，你开心只是因为你和我在一起，让我开心了而已。” 白素贞第一次把话都说得这么直白，让许仙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们，”他低着头说道：“的确是太熟悉了。” “之前你和苏舟在小亭子里面说的那些话，我其实听到了。” “知道了，苏舟和我说过，但是我以为，你大概不会在乎这个。” “一开始，的确是在乎的，不过后来也就过去了，但这件事情我想通了，你没有，这段时间你……什么事都顺着我的心意，好像是在向我做出补偿一样。” 白素贞眼眶有些湿润：“许仙，你真的喜欢我吗？我指的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是让你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困扰你，不会让你觉得委屈的那种喜欢。” 许仙没有说话。 “你和苏舟说，这么多年是你欠我的，但是这只是亏欠而不是爱，真正的爱是什么呢？ 是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希望，更加受伤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白素贞不再说话，等待着许仙的回应。 许仙在组织措辞。 妥协这些事情，其实是妥协本身，喜欢一个人，做出妥协，本来就是应该的。 但是白素贞问的没错，他并没有搞清楚，什么是亏欠，什么是喜欢。 这种事情，看起来像是让步，但其实，往往会对另一方造成更大的压力。 ……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的确很可惜，但是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很可惜，这件事情其实只是一件而已。 甚至在我看来，微不足道。” “毕竟是你表姐的幸福。” 张月鹿刻意的说道。 “她的幸福关我什么事儿？” 苏舟是整件事情之中，唯一能够看得清楚的。 “他们两个这种情况，基本上维持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这么说？”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把情爱看得很重要，有的人把尊严看得很重要，你觉得我表姐是哪种人？” “小白她，的确，她虽然执着于喜欢许仙，但是情爱这件事情本身对她没什么吸引力。” “所以说，他们快分开了。 就他们两个现在这种状况，不是永远不会得到幸福，而是已经很不幸福了，明明做朋友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呢？” …… “是啊，小白，对不起。 其实，我不喜欢你。 之所以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我对你有所亏欠。” 把话说出口之后，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让人感觉到不适了。 “既然说出口了，那么，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 “我们分开吧。” “啊，什么？”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像刚刚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了，咱们两个在一起，是因为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直念念不忘，也是因为你知道了我这么多年的等待，想要补偿我的付出，对吧？”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看着你的背影，这件事情让你感觉特别累吧，但其实，我对你的依赖，只不过是我放弃了我自己罢了。 但是现在，我想变回那个曾经的我自己，而与此同时，我也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和我关系最好的朋友，能够心无杂念的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所以许仙，我们分开吧。” “好，我答应你。”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谁的心碎，而是劫难的消失。 “之前总听人说，情劫是非常难以度过的一件事，但是没有想到，对于你而言，度过这个劫难居然这么容易。” “大概是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吧，观世音菩萨和我说的所有条件我都已经满足了，这件事情大概是，水到渠成。” “恭喜。” “没有了我这个负担，你是不是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需要我留下来帮你对付法海吗？” “不用，你回去准备进阶的事吧，这边我自己能够应付得了，更何况还有苏舟呢。” 许仙拍了拍白素贞的肩膀：“我们，结束之后再见。” “结束之后，再见。” 和许仙分开之后，白素贞回到了镇守府。 “你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恭喜。”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我离开了你怎么办？” “你离开就离开了，还能怎么办？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原本我也没打算让你出现在这里，这一次你回去带上陆东青，他的身份，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去管，但是一旦这边的事情结束，很有可能会出问题。” “我只是担心，我离开之后，你自己一个人会应付不过来。” “放心吧，我能够应付得过来，星君不是也在吗？ 而且等你们离开之后，这场大势之争就会正式开始了，东边的那位不可能会袖手旁观，在乱局之中自保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谁会自讨苦吃的来找我呢？ 我可是女娲宫的人。” “说的也有道理，那，青萝就拜托你照顾了，小丫头的安全，很重要。” “就算看在上神的面子上，我也会把她照顾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建议你还是趁早回去，你的突破在即，越早回去越保险。” “我知道了，这不是在等陆东青收拾东西吗？” “我早就准备好了，老白，”陆东青从外面探出头来：“我觉得，随时都可以走。” “那么我们先走了，等我成仙之后，再回来找你们。” “好。” 苏舟看着青白两道流光消失在天际，微微笑了起来。 这件事情啊，总算是结束了。 没有了她在这里，他总算是没有了后顾之忧了。 “银烛。” “公子。” “给花果山传讯吧，我也想，见见那位盛名已久的齐天大圣。” “是，奴婢明白了，只是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引起佛门的不满？” “他们满不满，关我什么事儿？ 我们这里的立场很明显，我只是来帮朋友而已，至于我背后站着谁，那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我表姐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这个故事到此为止，新的故事也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