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 侧妃被迫努力》 第1章 [bg同人] 《（<a href=https:///tuijian/honglou/ target=_blank >红楼同人）[红楼]侧妃被迫努力》作者：何辞歌【完结+番外】 文案： 上辈子忙忙碌碌的林慕月，机缘巧合下穿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成了京官之女。 看了看家里殷实的现状，林慕月留下了咸鱼的泪水，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可惜阴差阳错还是入了东宫，林慕月心想问题不大，不就是换个地方咸鱼嘛，躺好了绝对不翻面！ 但是太子闲话时一句新探花是你本家，还娶了荣国公家的小姐，成了一道炸雷。 想着红楼里面废太子的下场，看着肚子里刚有的崽，林慕月这条咸鱼被迫翻了个面。 多年后，太子登基为帝却英年早逝，国朝乱象始现，林慕月随着儿子就藩，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对着自己软软地请安行礼，心里想着看来自己这辈子也难逃劳碌命了。 tip： 女主向，有工具人太子 架空古代背景，非常架空各种乱炖 非典型性宫斗（但也是宫斗）+红楼 前半部分主女主宫斗，后半部分带红楼角色 不黑红楼里的姑娘们，其他看剧情走向 为了行文方便，会有改动红楼时间线和众人年龄的行为 其他想到再说 内容标签：红楼梦 宫斗 爽文 古代幻想 轻松 主角：林慕月 ┃ 配角：徐瑞卿；红楼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迫的努力怎么就不算努力呢 立意：努力奋斗，方得始终 第1章 丰泰十六年三月，皇太子大婚，娶太子妃李氏，七月纳侧妃林氏。 丰泰十八年，太子妃遇喜，十九年五月，太子妃李氏生产，诞太子嫡长子。 太子喜得元子，自此国朝后继有人，国本也越发稳固，天子对太子的态度也愈发温和，大大缓和了之前父子间的微妙氛围，是以近日东宫内的气氛也是越来越好。 五月里春光正好，东宫最后一进院落是给太子妻妾们所居的，比之前两进要多了不少装饰和花草树木，几盆开得正艳的芍药让人一眼看过去就心生爱意。 “这是娘娘当年入东宫时，夫人特意给娘娘压箱底的东西，如今……” 东宫瑜德殿内，太子侧妃林氏歪在一只祥云如意织锦炕枕上，看着自己陪嫁的使女云夏找出一只锦盒，里面是一块难得的羊脂美玉雕成的长命锁。 林慕月正摆弄着一座苏绣炕屏，听着宫女的抱怨也不解释，只是面目含笑说道：“正是这样的好东西，才配得上太子喜得元子这样的喜事呢”。 云夏看着自家小姐脸上四平八稳的假笑，略微有些泄气：“您又这样……” “你呀，”林慕月失笑地看着云夏这个样子，宫中无论是主子还是宫人，人人都是做戏的好手，像是自己这个陪嫁把心思摆在脸上的人算是少数中的少数了。 接过云夏递过来的锦盒，林慕月把长命锁拿出来把玩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这样的好玉虽然难得，但并不是最稀奇的，这长命锁金贵在旁处，这是由太宗皇帝时崇佑寺的住持澄德大师开光过的。” 云夏是林家的家生子，她娘正是如今这位林侧妃的乳母，一家不知几代都在林府内服侍，对这块玉的来历也是知晓的，正是因为知晓，才越发不理解自家小姐的打算。 只是林侧妃自小做姑娘时主意就大，林家这一辈也就只她一个女孩，因此平时颇得她祖母林老夫人喜爱，她自己拿准的事情便是父母来劝也未必劝得动，别说云夏自己一个小丫头了。 因此云夏把锦盒递过去后就侍立在一旁，虽然一脸的郁闷不解，但也不做声了。 这时一位女官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见状先是对着林慕月微微一福，接着对着云夏笑道：“姑娘先去小厨房看看，娘娘等会要用的燕窝正在火上呢”。 云夏听罢，便也不纠结长命锁的事了，行礼后就出去了。 小厨房是最近太子刚答允林侧妃设的，其间帮厨的小宫女和小内侍们还都刚刚调来的，燕窝这样金贵的东西他们之前难得见上几次，之前进上的口感便有些不好，如今少不得要云夏多去盯着些。 见云夏出去了，林慕月微微叹了口气，把自己手中的锦盒交给那女官打扮的女子，也就是瑜德殿的掌事女官司言张氏。 大郑朝为天子和太子皇子们选妃，不大看秀女们父兄的官职，但凡清白读书之家的女子都可充入内廷为妃为嫔。 也是因着这样的规矩，有些天子嫔御和皇子们的正妃侧妃们出身就难免不高，宫内就择熟识宫规法度的女官为新进妃嫔和皇子妻妾们使用，女官们有规劝引导之责，渐渐形成了习惯。 林慕月身为太子侧妃，身边掌事的女官为从六品司言，这位张司言年过四旬，也在宫内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平时对林慕月帮助颇多。 “这盒子我拿着，你等会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和我一起送去正殿吧”，林慕月说罢微微叹了口气，又接着说了句：“张姐姐，我这身子怕是瞒不住了”。 太子妃刚刚诞育了元子，这时侧妃如果再有喜，其实也算是一件喜事，可是如今东宫内太子妃和侧妃之间关系紧张，并不算是什么秘密，至少在这宫城内并不算是。 “娘娘……”张司言闻言脸上带着的笑瞬间消失，渐渐变成了一副凝重的神色。 第2章 林慕月倚着软枕，看着窗外的阳光和开的正艳的花朵，心下也是感慨颇多，她如今算是太子最宠爱的嫔妃，但是此次有孕后东宫的局势必要发生改变了。 “如此，娘娘也要为以后打算起来了”，张司言半晌后慎重地吐出了这句话。 林慕月听到张司言如此说，转过头来，脸上才又露出笑，回道：“正是这个道理，张姐姐可愿意帮我？” 听到林慕月这么说，张司言愣了愣，片刻后严肃了神色，对着林慕月行了个大礼，语气认真地说道：“蒙娘娘不弃，微臣愿意一直服侍娘娘”。 张司言是个聪明人，这些娘娘刚入宫门王府时，身边的女官自然要由宫里选派，但是日后也不是说就不能更换人了。林慕月这么说，就是承诺了张司言以后自己宫里的女官宫女里还是以她为尊，不会着急提拔自己的亲信。 做了女官有了品级固然好，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放弃了出宫的念头，可是如果跟着的主子有运道生了皇子皇女，就未必没有出宫再看看红墙外世界的时候，所以张司言也希望能够一直在林慕月身边服侍。 林慕月亲自搀扶起张司言，又叫了小宫女上茶和点心，二人一边品茶一边就着今日的事盘算着日后要如何行事。 张司言端着茶盏坐在林慕月对面，但是也不着急说话，而是品了一盏茶后才缓缓地说：“娘娘这胎还是要早日禀明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才好，微臣虽然久在宫中，也算是粗通医理，但还是要请皇后娘娘赐下经历过妇人产子的嬷嬷”。 林慕月静静地听着张司言说话，听到她这样说也是缓缓点头：“东宫不大，如今太子妃也渐渐有精神继续管着东宫的事了，我也没想着这身孕能瞒住”。 “而且我想着太子妃娘娘既然有了往日的教训，现下又比我先有了皇孙，应该也不至于干什么糊涂事情了”，林慕月又补充道。 这话林慕月敢说，张司言却不怎么敢听了，于是便岔开话题说道：“娘娘既然有了身子，这茶日后倒是要少喝些”。 一番推心置腹后，看着林慕月脸上略略带了些倦怠之色，张司言也就起身服侍林慕月进了内室歇下了。林慕月躺在罗汉床上倒是睡不着，回忆着自己入宫来的种种事情。 丰泰帝登基近二十载，也算是勤于政事，皇后于氏是丰泰帝做亲王时迎娶的王妃，只比丰泰帝小了四岁，如今也是四十许人。 丰泰帝对皇后如今只能说是尊敬，当下宫内最得帝宠的是贵妃甄氏，连带着贵妃所出的幼子五皇子也颇得丰泰帝宠爱。 太子和丰泰帝之间过去也算是父慈子孝，但是近年来随着太子年龄渐长入了朝，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就有些微妙了。 不过在为太子选妃时，帝后二人也是尽心竭力，按照国朝惯例，太子初次选妃，本是要选一太子妃二侧妃的。只是太子最终只递出了一只小荷包给林慕月，于是如今东宫内便只有太子妃李氏和侧妃林氏两位有名有姓的妻妾。 太子妃李氏出身于诗书世家，虽然父兄官位不算太高，但是其祖父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在士林中颇有美名，李氏也是因为其祖父的原因才被皇后选为太子妃。而林慕月之父位居正三品吏部侍郎，是丰泰帝信任的能臣，眼见入阁有望。 不过太子当初递出那枚荷包倒不是看中了林慕月的出身，而是林慕月着实长了张艳若桃李的芙蓉面。即使选秀时秀女们穿的都是宫里制式的衣裳，脸上也不许涂脂抹粉，林慕月依旧在众多秀女中一眼望得到的出挑。 而若依照林慕月的出身，太子正妃完全当得，可惜皇后希望太子更得文人人望，便看中了李氏，林慕月也只得做了侧妃。 太子妃得皇后看中，侧妃却更得太子本人倾心，二人入东宫的年月也只隔了四个月，太子妃新婚燕尔的喜悦还没怎么过去，腹中也没个动静，东宫内就来了位更得太子宠爱又出身颇高的侧妃，可想而知太子妃的心情。 东宫在东华门内，是一组不算大的宫殿群，总共有三进院落连带几个小的跨院，太子平时在最前头和东宫属官们议事，中间一进的主殿启德殿本是太子和太子妃起居所用，但是太子大婚时却开了最后一进的后殿给太子妃居住，自己平时仍然愿意独住就独住，愿意去谁的殿里就去谁的殿里。 待到林慕月进了东宫，太子亲赐东侧殿为瑜德殿，给侧妃居住，自此这瑜德殿就成了东宫最炙手可热的一处。 零零总总的小事掺和在一起，东宫内看似风平浪静，但是私底下一直暗流汹涌。 林慕月叹了口气，她自己本是25世纪一名普通的社畜，大学毕业后按部就班地找了工作，每天996加班，好不容易忙完了一个大项目可以休假了，没想到劳累过度，眼睛一闭一睁就成了不知名朝代郑朝的一个小姑娘。 在林慕月来到这陌生的大郑朝时，这具身体的小姑娘才三四岁的样子，躺在床上病恹恹的，看样子是原来的小姑娘得了急病一命呜呼，换了她过来。 好在林慕月内里是个成年人的灵魂，苦药说吃就吃，自己也着意锻炼，慢慢将身子养好了。 在知晓自己出身京官家时，林慕月就对自己日后的人生有了谱，上辈子忙忙碌碌，这辈子眼看着京城人家的生活不错，自己这出身以后生活至少还是有保障的，就也咸鱼了起来。 可惜这小姑娘基因真不错，一朝选秀，还是因为原身的美貌入了宫廷，不过如今看来太子位置稳固，自己这一胎无论男女，日后也算是有了依靠。这倒不是林慕月有夺嫡之心，而是本朝规定皇帝驾崩后，有了皇子的妃嫔可以随皇子去封地养老，不必老死宫中，而得了公主，也可去京中公主府内常住。 第3章 林慕月只要能把这孩子平安生下来，太子也顺利登基，日后就算是可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了。 第2章 林慕月想东想西，小憩结束后用过云夏带来的燕窝，选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便带着礼物往太子妃所在的正殿去了。 正殿内太子妃李婉澄头上带着抹额，正在看着乳母抱着小皇孙逗趣，忽闻宫女进来通报侧妃来贺喜，脸上充满母性的笑不由得淡了淡。 “妾身给太子妃请安，恭贺娘娘诞育元子”，林慕月随着宫女走进太子妃所在的寝殿内，按照规矩道贺。 当初太子妃生产时，她自然也要来侍奉，但是元子诞下，太子妃的人就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她，因而林慕月也懒得再多来，平日里不过是按着规矩帮忙操持东宫琐事，只是如今小皇孙满月，太子妃要出月子了，她才依例来道贺。 李婉澄脸上带着一副恰到好处的笑说道：“不必多礼，快起”，可是她看着向自己行礼的林慕月，一身略微老气的釉红色，却也被她穿出了一种妩媚之感，心里就总感觉有股气下不去。 林慕月全当没看到太子妃暗含的郁郁之色，依旧是一脸得体的笑意，从李司言手中拿过那只锦盒，递给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福玉，亲热地道：“小皇孙诞下，妾身也没什么旁的，只这一只长命锁，是大德高僧开光过的，送给小皇孙再合适不过，万望娘娘不弃”。 看到林慕月拿出的贺礼，太子妃倒是真的有些吃惊，这样的好玉不多见，更是不会出错，这林侧妃带了这样难得的贺礼，倒是没法直接打发，于是她也就只得继续和林慕月客套。 太子妃先是对着林慕月道：“妹妹先坐”，然后又向着自己的宫女小满吩咐道“给林侧妃上茶”。 “娘娘现下刚刚诞下小皇孙，身子可还好？”，林慕月自然是先开口关心了太子妃下的身体。 李婉澄和林慕月同年进东宫，也是同岁，只是林慕月看着如今太子妃生产后，虽然过了一月脸已经养的圆圆的了，但是脸色还不算太好，心里也有些感慨怀孕，尤其是在这个年代怀孕对女子自身的损伤。 听到林慕月的话，李婉澄心下叹了口气，生产一事最伤妇人身体，她如今刚刚出月，身子总还又些不舒服的时候，只是不愿意在林慕月面前露怯，所以只淡淡地说道，“劳妹妹关怀了，本宫已经无碍了。” 瞧着太子妃的脸色，林慕月对太子妃的回答不置可否，但是这个回答也方便她今日想做的事，于是也就恭维说，“娘娘福泽深厚，小皇孙也活泼健壮，是东宫之福。” “先前殿下嘱咐妾身在娘娘有孕时暂时管着东宫的事，如今还是要请教娘娘妾身何时可以卸任”，寒暄过后，林慕月接过小满递来的茶盏，略略沾了下唇，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东宫的事自然是太子妃主管，只是之前太子妃有孕，才交给林慕月暂理，这些事虽然不累，但是繁琐且无趣，林慕月早就懒得打理了。 太子妃李婉澄听到这话，脸上倒是不自觉地带上了喜悦之情，开口说道：“这段时日劳累妹妹了，待这阵子忙完了才好叫妹妹慢慢交还回来”。 林慕月暗想宫内也不只是自己的小宫女云夏这么傻白甜，这位太子妃也不逞多让，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不过林慕月本来也不想继续管着东宫的事了，如今宫内皇后娘娘统摄六宫，东宫内姬妾又少，管事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交给太子妃忙活去。 于是林慕月就回道：“那就多谢娘娘体恤了”。 和太子妃说话不是什么费精神的事情，李婉澄心思不深，如今刚有了孩子一身心都扑在孩子上，林慕月于是就捡着些有关养育孩童的话慢慢和她说着。 两人聊了小一刻钟，也没什么话可说了，林慕月刚刚察觉自己有了身孕，今日太子回来想必还有一番折腾，也愿意早早就回去休息，所以也就先开口道：“叨扰娘娘多时，妾身先告退了”。 太子妃虽然表面不显，但是心里也是高兴，就也开口对自己身边的宫女说：“倒是妹妹破费了，小满你去取太子新赐下的茶来，给林侧妃尝尝”。 林慕月心下晒然，太子妃还真是一丝一毫也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落下面子，这就回敬了自己太子新赐下的茶了，所以也只回道“那就多谢娘娘了，妾身告退”。 东宫虽然是储君所居之地，但是并不算大，最后一进院落里最主要的宫室是一正殿二偏殿，林慕月出了太子妃的正殿，不过几步路就回到了自己的瑜德殿。 林慕月回到内室里，依旧歪在了炕上，大郑定都的晏城地处北疆，冬日里烧炭取暖到底不足，地龙也不是所有宫殿里都能有的，故而基本上宫内正经住人的宫室都盘了炕取暖。 而在整个东宫内，也只有原本太子和太子妃所居的启德殿有地龙，连现下太子妃所居的后殿也没有地龙，更别说是林慕月的侧殿了。 正是因为东宫不大，当初太子妃才有机会搞了小动作，林慕月进门后和太子妃之间的气氛虽然有些微妙，但是东宫内除了当初给太子通人事的宫女，也没旁的姬妾，本也不必直接对上。 林慕月也不是张扬的性子，初入东宫时对着太子妃也算是极为恭敬，虽然太子在内宠上偏宠她，但也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太子妃一应该有的分毫不缺，对外也事事以太子妃为先，李婉澄只是内里宠爱上略逊了林慕月一筹。 第4章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实林慕月都没想到当初李婉澄会主动出招，还是个差点把自己太子妃的位置拱手让人的下策。 若是只是妻妾间争风吃醋的小事倒也无伤大雅，但是太子妃当初出的昏招，既失了皇后的喜爱，也不得太子欢心。 太子娶妻大婚，无论是皇帝皇后还是太子本人，都盼望太子早日和太子妃有个嫡子，因而太子妃入宫后很是得意了一阵。可是等到林慕月这位出身不低于自己，颜色更是好过自己几筹的侧妃进门，太子妃心里自然不舒服。 太子妃入宫后也算是和太子相敬如宾，但是林慕月一入门，太子妃的处境就变得有些微妙。而那时太子妃听信了自己带进宫的嬷嬷的鬼话，想要拿捏林慕月，竟然在其饮食内下了避子的药。 林慕月本来还在担心太子妃是不是个不好相与背后使阴招的，这事一出也是阵阵的无语。就连宫内的皇帝也被太子妃这神来一笔震惊了一把，力主李氏女入宫为太子妃的皇后，听到东宫内这个消息传来时更是差点气昏过去。 东宫太子是国之储贰，太子妃是超品元妃自然尊贵无匹，但是林慕月身为有品级的侧妃，也不是什么寻常姬妾。更何况林慕月也是出身官宦世家，一个处理不好，就是给太子在前朝隐隐埋下了个炸雷。 太子妃那个嬷嬷虽然一心为主，可惜没什么见识，所见所闻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那套，就这样给太子妃挖了个大坑。 托了太子妃的福，林慕月莫名在东宫内占了上风，太子妃当初闹了个好大的没脸，自然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现下生了小皇孙，才算是重新又略略威风了起来。 林慕月缓缓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半晌，回过神来才感觉自己的动作有些幼稚，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打起精神来，想着等会太子回来了要如何应对。 如今太子徐瑞卿如今正在朝中观政，每日都会到皇帝处理政务的乾清宫待上一日，比起之前刚大婚时只用在东宫内念书的岁月，和自己的妻妾们相处的时间少了不少。 太子年轻温存，长得托赖皇室后妃美人一代代的辛苦，也算是清秀，加上一身不俗的气度，温润君子不外如是，正是这个年代少女们最喜欢的男子类型之一。 从读书处理政事上看，太子喜好读书、亲近文人，如今观政也勤勤勉勉，虽和皇帝偶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是颇得皇帝信赖，在群臣之中声望不错。 但是林慕月发觉太子在男女感情之事上却显得稚嫩，她觉得这一是因为丰泰帝后宫按照如今看来也算是太平，皇后有太子这个嫡子凤位稳固，后宫中鲜少有妃嫔敢挑衅中宫，太子平日所见都是一副和乐的后宫美人图；二是因为太子本身确实生了一副好脾气，圣贤书读得多了也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所有女子都天生就该按着三从四德长。 太子妃李婉澄出身大儒世家，本来是太子十分期待的贤妻人选，可惜后来做的事叫太子对妻子的美好幻想碎了满地。 林慕月从正殿回来，便叫了云夏进来交代调教小厨房宫人的事，东宫不算大，开小厨房算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林慕月想着交代小厨房做些符合自己口味的菜。 主仆二人正说着事，便听到外面一片“请太子殿下安”的声音，又有阵阵脚步声响起，知晓这是太子回来了，林慕月便起身迎了上去。 林慕月才刚起身，太子就已经进来了，不等她行礼问安，太子便一边说着：“不必多礼”，一边携着林慕月又坐了回去。 第3章 太子穿了一身常服，今日阳光好温度也稍稍高了些，林慕月看到他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于是先递了自己的帕子过去，示意太子擦一擦。 徐瑞卿也习惯地接了过来，对着林慕月笑了下然后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这也是他喜欢林慕月的地方，总是在小处能让他感觉到妥帖。 “殿下可去看过太子妃娘娘和小皇孙了，妾身下午去问安时，看到娘娘精神还好，小皇孙也活泼健壮”，待到太子歇了歇，林慕月坐下笑着说道。 云夏行过礼后不用林慕月吩咐，机灵地下去泡了茶，又拿了些新做的茶点进来摆到了炕桌上。 太子听了林慕月的话，脸上的笑更温和了些，说道：“刚回来就去了正殿，太子妃和佑儿都好，这阵子也辛苦你操持东宫的事儿了”。 林慕月听了这话也不居功，只是说道：“殿下尝尝这新做的茶点，是妾身指点小厨房做的”。 太子心情正好，听了也就拿起了一块桌上的小点心，尝了一口才略带惊讶地说：“这点心味道倒是不错，不是常见的口味”。 看着太子认真地吃着小曲奇，林慕月心里也颇有成就感，她细心观察过太子的口味，徐瑞卿喜欢偏甜口的、酥脆的小点心，她自从设了小厨房后便教了宫人做曲奇，如今看来确实是很合太子的口味。 “这是妾身家里的方子，里面用了泰西传教士们常用的黄油，殿下喜欢就好”，林慕月说着又给太子递上了茶。 这倒是实话，京里传教士多，这些洋和尚也愿意和高官内眷接触，林慕月的老祖母是个见佛拜佛见神拜神的，对于这西洋传来的教也愿意听上几句，家里之前有传教士出入，林慕月也借机和其中一位老神父搭上了话，换过一些吃食的方子。 徐瑞卿吃了几块曲奇，看着林慕月带着笑看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带着些薄红，只得抬手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第5章 林慕月看着小太子红着脸喝茶的样子觉得有些有趣，但是怕再看下去徐瑞卿也要恼了，便开口说道：“今日去给太子妃娘娘道喜，妾身也还有个喜事也想说给殿下呢”。 太子看着林慕月，带着些好奇的神色说道：“有何喜事说于孤？” 徐瑞卿平日很少听到自己这位侧妃这么说话，心下隐约有个念头，但是那念头一闪而过，他还没抓住，就看到林慕月看了眼身边的张司言。 张司言得到了林慕月的眼神，便对着太子行了个礼，说道：“回太子殿下，侧妃娘娘今天下午略感不适，微臣为娘娘请脉，从脉象看，娘娘已遇喜二月有余”。 徐瑞卿本来还端着茶盏，听到这话喜得随手把茶盏歪在了小炕桌上，茶水流到了衣服上都不知。 “这可是大喜事，传下去，伺候侧妃的宫人都赏一个月的月例，赵伴伴，你去把这喜事报给父皇母后”，太子听了张司言的回话喜出望外，当即就要赏赐宫人。 林慕月看到太子这欣喜的样子觉得有趣，不过这时候只让自己身边的女官诊脉就去给帝后道喜略有些轻狂，才开口略拦了拦，对着太子说道：“虽然张司言已经给妾身请了脉，但是到底还是要请一位太医来诊脉才算稳妥”。 东宫众人刚被太子指使的团团转，就被林慕月一下子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又都立在了原地。 徐瑞卿听了这话笑着摇了摇头：“你总是这样谨慎，罢了，赵伴伴先去请位当值的太医来，等太医诊脉后再去报喜吧”。 “妾身不是信不过张司言，只是这样的大事，想着还是得谨慎些”，林慕月伸出手去拉了拉太子的衣袖，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说道。 太子看着对面的美人略低着头软着声音对自己撒娇的样子，顿时什么都想依着她了，于是就拉过林慕月的手握在掌中，低着声音与她一起悄悄说话。 不多时，太医院的院判付老大人就带着药童进了东宫，老大人年过花甲，依旧是眼清目明，颌下虽然一把白须，但是人的精神头依旧很足。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侧妃娘娘”，付院判来时已经听太子身边的内侍说了情况，因此面上也是乐呵呵的。 太子见是付院判亲至，便吩咐身边的小内侍道：“给老大人看座”。 待付院判坐下，又对着付院判道：“劳烦老大人给侧妃请个脉，也好叫孤给父皇母后报喜”。 付院判是丰泰帝惯用的太医之一，虽不是太医院一把手四品的院正，但是一手医术也是家学渊源，不输院正。 老太医坐定，请林慕月伸手附上一方丝帕，静静地诊脉了片刻，便笑着对太子道喜：“恭喜殿下，侧妃娘娘确实已经有两个月有余的身孕了”。 听到付院判的话，殿内的宫人顿时机灵地上前一起贺喜道：“恭喜殿下，恭喜侧妃！”。 看着满地的宫人齐刷刷地道喜，徐瑞卿心中面上也都是喜意，吩咐道：“按着孤刚才说的赏，王伴伴速速去报喜”。 太子身边的王太监是皇后赏给太子的人，如今听到东宫又有喜事也是喜笑颜开，此时便笑着应了声是，出去报喜去了。 林慕月看着太子如此高兴，心中也略微安定了些，因此也就笑着开口道：“已经是这个时候了，殿下虽然欢喜，却也要用膳了”。 “很是很是，你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了，可比我更饿不得”，太子听了林慕月这略带调侃之意的话，抚掌笑着道。 殿内的宫人刚刚听着林慕月的话，便在云夏的带领下悄悄退了出去准备上膳。 不多时，看到宫人们带着食盒进了瑜德殿内，张司言便出声道：“膳食已经准备妥当了，殿下和娘娘还请移步用膳”。 瑜德殿面阔五间，最西间是暖阁，做起居用，连带着一间房子布置做了书房，正间设宝座屏风为会客所用，东面两间一间为接待亲近之人和理事用，平时用膳也是在这一间，最东面的暖阁里则盘了炕，是林慕月日常休息小憩之所。 因而林慕月和太子用膳，也只是从东暖阁挪动到了东侧间。 这顿膳林慕月用的十分顺意，太子为人本就温柔，对林慕月也算上心，因此倒也颇为知道她所爱之物，席间更是殷勤布菜，二人之间气氛大好。 待二人用膳完毕，徐瑞卿便说道：“今天孤就在这儿歇下了，只是今日在前头议了一整天的事，还须沐浴”。 春日的夜里还有些冷，若是沐浴需要提前准备，太子现下吩咐了，宫人们还需要准备片刻。 “云夏，你去备水，我新制的脂膏也拿些来”，林慕月听了太子的话也就吩咐云夏去准备。 林慕月不知是不是因为古代污染少饮食清淡的原因，皮肤比前世好多了，但是干燥的时候难免要涂一些护肤的脂膏。 她看着太子细皮嫩肉的也不输给自己，春天的风容易吹的皮肤发紧泛干，于是只要太子在她这里沐浴的话也会准备些不加香料的脂膏给太子护肤用。太子起初也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有次林慕月亲自给太子抹了上去，太子当时乐得不行，颇有些享受这种闺房之乐，脂膏后来感受到好了以后，用完了还遣过小内侍来要。 云夏领着宫人们去备水，林慕月便请太子回了东暖阁，东暖阁内还有一张榻，旁边是一个小书柜并一张小桌，里面放着的都是林慕月闲时常看的书，太子半躺在榻上随意捞起来一本书看打发时间。 第6章 林慕月现在总是容易累，就缩回了东暖阁床边铺了垫子和锦被的炕上，她看着炕桌上自己前一阵做了一半的绣活，拿起来有一针没一针地继续做了起来。 太子拿起书看了一眼，是一本志怪小说，就只随手翻到一页，一边看一边和林慕月闲话：“我近日陪着父皇和前朝大臣们议事，最要紧的就是给这科三鼎甲的进士安排职位的事儿，说起来也是巧，这榜探花还是慕月你的本家呢”。 徐瑞卿这话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味，林慕月噗嗤一笑：“妾身从祖上起是随□□起兵入关的，倒不知这位林大人出身何处了”。 林慕月这话倒是有些谦虚了，她家里世官世宦，当初先祖因为刚正不阿被陷害出京发配边疆，当时昏君当道，天下人心浮动各路英豪群雄逐鹿，林家先祖正巧投入了徐家先祖门下，是开国重臣之一。 不料太子还真就摩挲着下巴慢慢回忆道：“这位林大人出身颇有来历，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祖上也有爵位，不过祖籍么……” “孤依稀记得林大人祖籍是南方文曲精华之地，应该是姑苏”，徐瑞卿沉思片刻，突然明悟一般地说道。 “姑苏可是个好地方呢，可惜妾身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去一趟”，林慕月故意语气遗憾地说。 若是当初和别的官宦人家结亲，林慕月倒是还有机会随着夫君外放到各地，看看各地风光，可是这进宫为妃，说不得一辈子也难得出京看看了。 听到林慕月这么说，太子倒是一愣，随机呐呐地说：“倒……倒也不是没机会，日后要是能南巡，孤一定带着你”。 徐瑞卿这话说的不大自信，但是林慕月本来就是想逗弄小太子一下，听了这话也不在意，便语气轻快回道：“那妾身这想眼见江南繁华的念头，就全都托赖殿下啦”。 “咳……这书倒是有点意思，王伴伴，给孤倒杯茶来”，徐瑞卿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脸又有些烫。 王公公虽不是男子不知情爱的滋味，但是也看惯了当初丰泰帝和皇后相处时的样子，如今看着太子和自己的侧妃如此相处，也觉得有趣，憋着笑给太子上了茶。 第4章 本来是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开心下，没想到又许下了个未必能实现的诺言，徐瑞卿心里略微有些懊恼。 他是读着圣人之言长大的，本来不应该耽于美色，但是林慕月是他小的时候随着当时还是皇子的父亲一齐去佛寺里给祖母祈福时就遇见过的，在他心里与其他女子不同。 那天也是个春日里的阳光把人晒的暖洋洋的日子，当时还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小皇孙的徐瑞卿，在寺院后的桃林里看到了在林间穿着一身粉白袄裙的林慕月，不知怎的就把那个小姑娘记在了心里。 虽然是王爷带着心爱的嫡子来礼佛，但是当时还是瑞王爷的丰泰帝却不想大张旗鼓，便并未请其余人等回避。林慕月当时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为了养病被拘在府里已经无聊的要长毛了，趁着老夫人礼佛的机会便央求着祖母一起去寺里，权当散散心。 说是去礼佛，但是无论是太子还是林慕月，当时都是两个小孩子，陪着大人磕了头后就都被奶母嬷嬷们带着去寺内的桃花林里玩去了。 两个小孩子，一个刚穿越过来对徐瑞卿当时的穿着也没什么概念，一个本就是不想张扬，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妹妹也不想摆什么皇孙派头，所以当时相处的就很愉快。 这段经历徐瑞卿一直记了好久，虽然当时他自己也是个孩子，不至于对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动什么心，但是那个比自己所有妹妹都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到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两个人不知道的是，林慕月的父亲当时就是瑞王的心腹，两个孩子见面其实也有瑞王许诺林家一场富贵之意。只可惜阴差阳错，皇后看上了李家女，丰泰帝登基日久，威严渐重，当初的暗示便不作数了，林慕月只得了侧妃之位。 王太监不仅给太子上了茶，还又提溜了一个小攒盒上来，里面是一些林慕月准备的零嘴。就林慕月观察，太子性格端方，但是私下里其实很喜欢吃一些鸭翅之类的卤味，因此自己设了小厨房以后便常备了一些。 徐瑞卿看到被放到小桌上的吃食，心下一阵烫贴，见王太监上了东西后便又出去了，屋里没有旁人，便坐到林慕月身边去揽住了林慕月道：“慕月……”。 看到太子过来轻轻搂住自己，林慕月心里知道今天这几盘小吃算是上对了，便扬起笑脸说： “殿下的喜好妾身妄自猜测了些，还要万望殿下不怪罪才是”。 “你呀……也太是守礼了”，徐瑞卿听了林慕月的话只觉得心里一阵欢喜又一阵酸胀，欢喜她心里惦念自己，又为不能娶她做太子妃而有些伤神。 徐瑞卿作为皇子，倒是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但是太子妃是他的妻子，不出意外也会是日后的国母皇后，是唯一可以和他并肩的女人，他选妃时心底里还是想选一位自己喜欢的女子做太子妃。 虽然按本朝循例，太子侧妃位二品，爵视郡王，徐瑞卿又只林慕月一位侧妃，更添了份尊贵，但是到底还是叫她做了妾室。 “唉……”搂着林慕月，徐瑞卿温柔地看着她的肚子，叹了口气。 林慕月一向知道小太子总有些喜欢想东想西的毛病，有时候能猜到些，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7章 于是听到徐瑞卿叹气，她就拉着他的手，轻柔地放在自己还只刚刚略有些起伏的肚子上，平静又和缓地说道：“不管如何，妾身肚子里的孩儿日后能依靠的，也只有殿下了”。 次日清晨，太子自然还是要去上朝和听政，林慕月昨日歇的晚，早上太子起了，她也只迷迷糊糊地缩在被子里，看着太子被宫人们服侍着穿衣洗漱后离开了。 太子大婚时可以有三日不用上朝听政的假期，但是纳侧妃时就没这个待遇了，林慕月入东宫翌日也没起得来服侍太子穿衣，如今林慕月还怀有身孕，太子就更不会要她起来了。 徐瑞卿看着林慕月睡眼迷离的样子，也还是觉得她很美，更想着她昨日告诉自己的好消息，因而特意放轻了动作不打扰到她休息，只是离开时在林慕月的枕边放了枚玉佩。 林慕月睡足了才起来，张司言今日去和太子妃身边的女官交接东宫事宜，云夏就一边给她梳妆一边问：“小姐可有什么想吃的，太子殿下昨日吩咐了小厨房，日后小姐的份例不必按着旧历来，想吃什么便问小厨房要就是了。” “哪里就这么金贵了？”，林慕月听着云夏那沾沾自喜的语气感觉有趣又有一些好笑。 “太子妃当初有孕也没如此，不必这样，你就按着我的口味叫小厨房做一些份例里的菜便是了”，虽然如今自己有孕，但是太子妃已经生下了元子，自己这胎无论男女，尊贵是尊贵，但是依照现在的礼法，是绝对难以和太子妃之子相比的。 林慕月想到这，暗暗叹了口气，穿成一个封建社会的女人，又被皇室中人看上，虽然现在太子对自己还算体贴，但是到底还是和现代社会的婚姻不一样，自己的孩子日后如何，林慕月知道这都需要自己细细打算，也许自己这个母亲还能给这个孩子毫无保留的爱，但是太子这个父亲却未必。 吃过早膳以后，林慕月去向太子妃请安，说明了昨日之事，今日不是东宫之人日常要去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所以林慕月还请示了太子妃要去向皇后请安。 皇后和林慕月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皇后在她刚入宫时很是摆出了后宫之主的架子，对她和对待太子妃时的温和慈善大相径庭。但是后来太子妃的行事很是给了皇后没脸，因而时间长了，于皇后对林慕月的态度也温和起来了。 对于皇后的态度，林慕月也是知晓几分为何如此，如今宫内最得宠的妃嫔是贵妃甄氏，甄贵妃又有幼子傍身，以前倒还好，如今小皇子渐渐大了，甄贵妃也总是会给皇后添些堵。林慕月如今是最得太子宠爱的侧妃，有朝一日太子登临大宝，按照林慕月的出身资历和受宠程度，贵妃之位只怕是她的囊中之物。 如此对比，林慕月知道皇后当初看自己，恐怕很是找到了几分甄贵妃的影子，再加之自己并非是皇后当初属意的人选，所以才对自己不假辞色。 东宫离皇后住的坤宁宫不算远也不算近，如今是这宫城内景色最好的几个月，林慕月也想着多走走，就掐着妃嫔请安后回宫的点慢悠悠地走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占地极大，正殿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彰显着皇后的威严，后面还单独带了个小花园，各种奇珍树木花卉被网罗其中，是当初开国那位皇帝给皇后的特殊待遇。 刚踏入坤宁门，坤宁宫里的宫正女官就赶紧迎了上来。 林慕月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先一步上前，在赵女官行礼前伸出了手，说到：“不敢当赵宫正的礼，皇后娘娘可还得空？妾身昨日的事没有惊扰到娘娘吧，今日特来给娘娘请安谢罪。” 坤宁宫昨日接到东宫的喜事，必定是会欢喜的，林慕月这么说也是自谦之语。 “娘娘正念叨着侧妃呢，侧妃有孕这可是东宫的大喜事，臣昨日给娘娘报喜时，还说东宫可真是好事成双，侧妃亦是有福之人。”赵宫正是皇后的心腹，今日得她这么一迎和这些话，林慕月心里也接受到了皇后传递出来的态度。 皇后虽然现在对林慕月态度还好，但是还是在正殿里接见了林慕月，没有在更亲近的侧间或者暖阁内。 “你是初次有孕，万事都要谨慎，张司言是宫内的老人，但到底未生育过，这是邹姑姑，你且带回去使唤罢”，进屋林慕月请了安，皇后叫了起赐座后也不客套，直接指了一位五十上下、面目清秀的姑姑给了她。 皇后这雷厉风行的举动倒是很合林慕月的心意，如今宫内虽然还算太平，但是生孩子就算是在医疗条件完备的现代都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是古代。一个有经验的姑姑，对于自己怀孕和最后生产，都是很有必要的。 皇后交代完了姑姑的事，也就只是扯了些育儿经和林慕月说，对于这些知识，林慕月表示听听就好，于是也是笑着应和皇后。 林慕月一边回话，一边无聊地打量皇后殿内的摆设，坤宁宫殿内的装饰都是符合皇后身份，显示皇后威严的风格，皇后端坐在紫檀宝座上，背后是百鸟朝凤刺绣屏风。林慕月看似和皇后闲聊，其实已经开始暗搓搓地开始数凤凰旁究竟有多少只小鸟了。 皇后虽然生育了太子，但是到底是多年前的事了，而且林慕月作为侧妃，严格来说并不是皇后正经的儿媳，皇后关怀了几句也没什么话可说。 正巧这时，赵宫正于殿外徐徐行来，进了殿后对着皇后道：“启禀娘娘，荣国公夫人求见，娘娘可是要现在见，还是……” 第8章 见皇后要接见外命妇，林慕月也乐得回东宫休息，于是很有眼色地起身对于皇后一福：“既然娘娘要接见荣国公夫人，儿臣就先告退了。” 皇后闻言微微颔首，对着身边的人道：“邹姑姑，本宫就把林氏托付给你了。” 说罢又温和地对着林慕月说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了，要是有什么缺的少的，先禀了太子妃，有事太子妃不能做主的，也可来禀本宫。” “多谢娘娘关怀，邹姑姑是娘娘赐给儿臣的人，必是妥帖无比。”，听到皇后这么说，林慕月心中理解到了皇后背后的意思，也愿意再通过邹姑姑向皇后献个好。 太子妃刚得了儿子，现在乍然得知林慕月也有了身孕，说不得小性子又要发作，皇后这么说就是安慰林慕月要是受了委屈，可以来告诉自己这个皇后。 第5章 赵宫正亲自送了林慕月出了坤宁门，和一位按品级大妆的夫人打了个照面。 对面的人看来深谙宫内形势，不等女官们开口，就对着林慕月微微福身一礼道：“见过林侧妃。” 林慕月知道这是刚刚赵宫正提到的荣国公夫人，于是并不受她全礼，稍稍侧身对着对面的妇人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夫人有礼了。” 赵宫正待二人见完了礼，就适时开口对着荣国公夫人说：“夫人请，皇后娘娘现在正得空呢。”，说完又对着林慕月说：“臣就先送侧妃娘娘到这了，娘娘可要乘肩舆？臣遣人去通传一声。” 林慕月闻言笑着说道：“不必如此，赵宫正先迎夫人去拜见皇后娘娘吧，我自己慢慢回去就是了。” 听到林慕月这么说，赵宫正脸上的笑好似更实了些，就先领着荣国公夫人进殿拜见于皇后去了。 皇后给林慕月选的邹姑姑刚刚就站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言不语，于是林慕月就主动对着她说道：“姑姑可知道荣国公夫人为何来拜见皇后娘娘？” 这荣国公夫人和于皇后并不沾亲带故，不年不节地来拜见皇后，必定是有事相求，她作为太子侧妃向着邹姑姑打听，只要邹姑姑愿意说，也不算犯忌讳。 正如林慕月所想，邹姑姑听了她的话也很干脆地回道：“侧妃娘娘有所不知，荣国公和夫人唯一的嫡女正应该参选这次选秀，国公爷和夫人想求个恩典，求娘娘撂了牌子自行婚配。” 邹姑姑说这话时语调倒是四平八稳，但是眼睛倒是一直瞧着林慕月的反应，选秀本来是要为了天子选良家女子为嫔御，但是如今丰泰帝年岁渐长，也不太看中选秀。 于是最近几次选秀，重头戏都是为太子选妃，这次选秀正赶上东宫正妃刚生产，侧妃又有了身孕，眼见着东宫就又要添新人。 听了邹姑姑这话，林慕月也没什么反应，她早就知道太子的所谓宠爱只是过眼云烟，太子这个身份要娶妻纳妾，其实也由不得太子，更别说是自己，她要是沉溺于太子的爱意中无法自拔，早晚会出事。 于是林慕月只是淡淡地说道：“那荣国公家的小姐看来是不想入宫了？不知国公和夫人看上了哪家的俊杰。” 邹姑姑瞧着林慕月对选秀的事没什么反应，心下对于这位很得太子宠爱的侧妃也高看了几分，心下转了转，才回林慕月道：“是今科三鼎甲的探花郎，已授了修撰之职的林大人，说起来还是和侧妃娘娘同姓呢……” 林慕月本来是抱着听听八卦打发时间的心情和邹姑姑闲话的，只是听着邹姑姑这些话越来越心惊，荣国公府的嫡小姐，不选秀入宫而求了恩典撩牌子，和姓林的探花郎订了亲，这不就是《红楼梦》里林妹妹的父母吗！ 之前和太子闲话，得知了本科三甲进士就有位林姓探花郎，当时只当是巧合，但是这又姓林又和荣国公家的千金定了亲，也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虽然心里的念头已经是翻江倒海一般翻涌，为了不让邹姑姑瞧出异常，林慕月闻言也就说：“那也算是一场良缘了，可见荣国公夫妻也都是疼女儿的人。” 邹姑姑听了这话倒是也很认同，入宫看着好，但是这国公小姐的年岁有些尴尬，如今其他皇子年龄不大，还不到选妃的年岁，而就算入东宫，最高也不过只能得侧妃位，而且看如今林侧妃的样子，这侧妃位也不见得能得到。 既然入宫没有前程，那倒不如自行婚嫁，探花郎年少容貌也俊俏，三鼎甲的名次可见也是有前程的，与这国公女也算是相配。 作为文官家庭的女儿，林慕月待字闺中时平日里并不和勋贵武将家里的小姐们来往，作为女孩平日里虽然也是读书习字，但是并不参与外头的事务，年节里进宫也轮不到她一个年轻小姐。刚进了东宫的时候，年节里摸索着与后宫众人打交道就已经耗费了很大的心神，作为太子侧妃也没什么机会和外命妇们说话，所以林慕月也是在今日才知道这荣国公府。 荣国公，林探花！这要不是红楼世界那该有多巧啊…… 从坤宁宫回东宫这段路上，林慕月心里一直乱乱的，本来以为自己能够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很幸运，但是自己来的居然是红楼的世界！ 林慕月隐约记得《红楼梦》里对于当时的皇家事的描写不多，但是里面的太子似乎并没有成功登基，后来老皇帝做了太上皇和新皇帝打擂台，这要是真的那自己这个太子侧妃哪里还有好日子可过。 第9章 回了东宫，林慕月先去太子妃在的正殿隔门问了个安，就带着邹姑姑回了自己的瑜德殿，今日陪着林慕月去东宫的是她身边的掌事女官张氏，殿内是云夏带着小宫女们在忙碌。 见林慕月带着一位姑姑回来，云夏机灵地上前对着林慕月还有张司言、邹姑姑行礼道：“请侧妃安，张司言和这位姑姑好，奴婢今日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请了太医过来辨别瑜德殿里常用的香饵之物，紧赶着在娘娘回来前收拾好了。” 林慕月微微一怔，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殿内的装饰也有些变化，她不知道太子竟然还吩咐了这事，现下突然听到这话心里倒是有些波澜。 不过林慕月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温言说道：“不想殿下这些小事还记挂在了心上，云夏你也辛苦了，叫雨梅上茶，你且去休息吧。” 林慕月这里的宫女们，大宫女随着云夏的云字起名，有云夏、云冬二人，云夏主要是跟着侍奉，云冬则是随着张司言做调理小宫女等事，其余的宫女则选了雨字，雨梅算是其中得用的人，可以进到殿内伺候。 张司言是瑜德殿的掌事女官，邹姑姑则是皇后亲自赐下的孕嬷嬷，二人论官职自然还是张司言为上，可毕竟邹姑姑还是皇后的人，所以二人在林慕月赐座后还是谦让了一番，最后是邹姑姑坐在了林慕月对面，张司言坐在了小宫女搬来的绣墩上。 刚刚得知自己来的这个世界是红楼世界，林慕月也想通过这些久在宫中的女官们再多了解下如今的情形。 毕竟在她看来，太子仁孝素有贤明，也是丰泰帝向来疼爱的儿子，后宫皇后之位稳当，贵妃虽然得宠，可是所出之子比太子小了整整十岁有余，如今还在书房读书，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何至于太子最后会被废。 林慕月心中已经有些乱了，如果太子有被废的危机，那么她的未来无疑也会随着太子被废变得危机四伏。只自己也就算了，可是自己身后有整个家族，如今也已经有了身孕，她想想这辈子的家人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心里决定一定要搞清楚东宫现在是否面临着什么危机。 本来以为自己做了太子侧妃，将来无外乎就是按部就班地随着太子登基又变成妃嫔，有了孩子后也算是有了保障，日后不至于没有依靠。 谁知道如今看似稳固的靠山太子其实自己也是个泥菩萨，不知哪日就会出事，林慕月现在罕见地有些郁闷。 深呼吸一下，林慕月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要稳住，于是她稳住心神，打起精神来招待皇后送过来的邹姑姑。 林慕月看着邹姑姑有些拘谨地坐在自己对面，有意释放自己的善意，就先举起自己的杯子说道：“姑姑尝尝这茶，是太子妃赐下的新茶。” 邹姑姑闻言也端起了茶盏，不过她并未先品茶，而是温和地开口说：“奴婢谢过侧妃娘娘，只是娘娘如今有孕，茶还是少喝为好。” 张司言听到邹姑姑的话，“噗嗤”笑了一声，待到邹姑姑有些疑惑地看过来才说：“邹姐姐且看看侧妃的茶盏，那里面没有茶水。” 林慕月于是也把茶盏向着邹姑姑那边递了递，里面果然不是茶水而是一盏蜜水，又说：“这些小事我倒也知晓，只是其他安胎之事，需要托赖姑姑教我了。” 听到她这么说，邹姑姑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自信地说道：“别的本事奴婢没有，但是为妇人安胎之事，奴婢敢说自己还算是内行，侧妃娘娘不必忧虑。” 其实林慕月自己当初在现代，虽然没结婚，但是身边的朋友同事有孩子的不少，怀孕和生产以及保养的事也听过一些，并不太担心自己怀孕的事，只是拿这事做个开头，想和邹姑姑打探些后宫的事。 邹姑姑是皇后的人，对于丰泰帝的后宫之事的了解，必然比自己这个基本只在东宫内活动的侧妃更多。 待到三人聊开了之后，林慕月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太子亲手挂着的山水图，貌似不经意地说：“听说甄贵妃的兄长入京了？我母亲前些日子进宫时和我说过，说后宫贵妃家人立功进了京，询问我要不要备一份礼。” 说完看到张司言神色没什么变化，倒是邹姑姑脸上转瞬间有一点不明显的郁郁之色，看来贵妃家里立功入京，对皇后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出林慕月意外，邹姑姑听了她的话，略带些犹豫地开口：“侧妃倒也不必单独给贵妃娘娘送贺礼”，说完了又小声添了一句：“近日里的请安，贵妃娘娘都称病未去呢”。 邹姑姑说完，林慕月还没什么反应，张司言倒是皱了下眉，不过她并未开口。 宫内嫔妃给皇后请安是本分，如今甄贵妃连这都做戏不去，看来后宫中要再起波澜了。 “原来如此，姑姑的意思我明白了”，林慕月知道邹姑姑这么说，就是暗示自己贵妃家里最近立了功，已经开始有对皇后不恭敬的举动了。 第6章 林慕月想到今日看到的荣国公夫人，是个容貌秀美，身材略有些丰腴的贵妇人，《红楼梦》中的贾母是侯府之女又嫁入国公府邸，正是四大家族最富贵的时候，因此养出了一身富贵雍容之气。 不想再提皇后和贵妃之间的官司，林慕月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开口说道：“我入宫前也只和文人家的小姐们来往说笑，倒是对勋贵们不大了解，不过往日倒是少见武将家的小姐嫁给文人的。” 第10章 邹姑姑笑了笑，林慕月说的倒是实话，文人和勋贵间的隔阂还有矛盾是国朝以来就有的，这次荣国公家把唯一的嫡女许给了文官还是惊讶到了不少人的。 “如今的荣国公虽还是公府，可如今的爵位是有功特赏的，下一代要是没有功也只能是个一等将军的爵了，他家的男儿……”，说到这里邹姑姑摇了摇头，其中的意思不必多说。 “姑姑的意思我知道了”，林慕月也是看过红楼的人，贾家的这几代男子着实不中用，如今看来还只说是并无先祖勇猛之气，只能苦读诗书求一份进益，这代的国公爷没了之后，换了当家人才更不像样。 林慕月读过红楼，知道当初老国公和夫人在姻缘上也算是给子女细细打算了，但是到底是天意弄人，最后还是没阻挡住贾府的颓势。 “和文人联姻倒也是一条路”，诗书传家为最上是如今的主流思想，林慕月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但是谁想到林如海和贾敏夫妻二人先后离去，只留下林妹妹一个孤女在“风霜刀剑严相逼”中命陨呢。 又闲话了一阵，林慕月看着窗边映进来的阳光暖洋洋地晒得人有些乏困，便说：“今日也走了这么久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我稍稍有些乏了，想来给邹姑姑收拾的屋子也妥当了，就劳烦张司言带着姑姑也去歇息吧。” 邹姑姑看了眼窗外，知晓林慕月如今有了身子容易累，于是也就说：“多谢侧妃娘娘了，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雨梅进来把被褥铺在罗汉床上，请林慕月上去休息，林慕月躺下后想了想，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和家里商议，于是对雨梅说道：“我记得后日就是宫人和家里人见面日子了吧，雨梅你到时候帮我带份信给你家里。” 听到林慕月的话，雨梅心下了然，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说是想要休息，其实林慕月只是想自己一个人梳理下自己得知的情况，后宫中贵妃如今有了异动，很不符合贵妃往日的行径。甄贵妃是个谨慎的人，如果只是家族有人立功，她断不会因为这个就对皇后不敬，必然是前朝还会有别的事发生。 可惜前朝的事虽然太子也偶尔会对自己说起，但是到底不会细说，林慕月知道的也不多，因此还是要靠家里人打探消息。 可能是孕妇精神短，林慕月想着想着，倒是真的困了，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睡着了。 蜡烛的小火苗随着人的走动晃了晃，爆了一个灯花，林慕月被烛光摇曳的光影慢慢唤醒，睁眼时就见到太子盘着腿手支在小炕桌上，正对着自己笑。 太子徐瑞卿按照现代的审美来看，也是个长得不错的美男子，被太子的笑感染，紧绷了神经一天的林慕月也暂时忘记了白天的忧虑，也并不起身，只在锦被里懒懒地开口：“殿下何时来的，倒是妾身偷懒了，没能恭迎殿下前来。” 听到林慕月的话，太子更是笑出了声：“你呀，总算是在我面前露了马脚，不和我客套了？” 太子这话有点让林慕月不好意思，于是她慢慢起身，在旁边的小柜子里摸索了一阵，掏出来一只小盒子，也不说话，直接递给了太子。 太子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一只已经打好了络子，串挂了配饰的玉佩，以为是自己今早给林慕月的那块，疑惑林慕月怎么这么快就弄好了还要还给自己。 看到太子脸上略带疑惑的样子，林慕月才出声说：“殿下拿起来看看？” 如今已经入了夜，虽然点了蜡烛，但是刚才林慕月还在睡着，便没有处处都掌灯，瑜德殿内的光线还是稍显昏暗，徐瑞卿把玉佩拿到手里把玩，才发现不是自己给林慕月的那块。 这块玉佩的图案更加有趣，不像是宫里常用的样子，而是用一块带皮的黄翡俏雕的事事如意，圆润可爱的柿子挤在一起，很是有趣。 徐瑞卿挺喜欢这个小礼物，只是还要装作一副矜持的样子，只是说：“有几分意思，只是不够端庄，倒是年下里不见外臣时可以带着。” 看着太子已经把这块玉佩安排到年下戴，却还要压抑自己的喜欢的样子，林慕月更觉有趣，她也不接话，只捏着嗓子故意撒娇地说：“殿下喜欢就好，妾身可是做了好久呢。” 太子第一次听她用这么做作的语气说话，不明显地打了个颤，两三步走过来用玉佩下垂下来的络子扫了一下林慕月的脸，说：“就你促狭，已经备了晚膳，快起来吧。” 到了侧间，云夏已经带着宫人们备好了晚膳，桌子上有林慕月喜欢的酸酸甜甜的糖醋里脊，樱桃肉等菜，太子口味清淡清淡，刚叫了上一份干贝杂菇汤，并几个清爽的炒菜。 林慕月吃着晚膳，觉得小厨房里厨子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心里想着自己就算了为了天天能吃到这么好的晚膳，也得让小太子平平安安地登基。 徐瑞卿喜欢来林慕月这里，不只是因为她是东宫里颜色最好的女子，还因为她是一个很会体贴别人心思的人，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难得的平和与安宁。 前朝的事千头万绪，二把手向来难干，更别说是在丰泰帝这样一位要求严格的帝王手下做太子。后宫也不算安宁，东宫里子嗣到底不多，去给皇后请安时太子每次都是听了一耳朵明里暗里催促他雨露均沾让东宫子嗣繁盛的话。 只有在这小小的瑜德殿，徐瑞卿才能放下心来休息一会，就算是只与林慕月对坐着不说话，他也感觉难得的舒坦。 第11章 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徐瑞卿也睡了个好觉。 翌日，林慕月起了个早，静心在书房里写了封信，写完后给了小宫女雨梅。 雨梅并非和云夏一样是林家的家生子，也不是瑜德殿内的大宫女，行事要更方便些。而且这小姑娘很是伶俐，自己不仅对林慕月忠心耿耿，还主动请林家庇护自家，算是给全家都递上了投名状。 “慕月如何得知了这些前朝的事情……”，林家内，林慕月之父，如今吏部的二把手林峰一手看信，一手抚着自己的胡须。 他下手坐着的一名和他年岁差不多的男子探头探脑，一直想够着去看信，回道：“大哥管慕月要干嘛，她想知道什么说给她就是了。” 林老爷瞪了眼弟弟，说道：“你倒是还不如慕月懂事！多大的人了，坐好！” 看着哥哥瞪自己，林二爷才正了正身子，只是犹显不服地小声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你说，慕月写信来究竟是有何事？” 林家林父这代有三个男子，个个中了进士入朝为官，父子一门四进士，在当时也算是一时佳话。 林父官运最好，如今是吏部侍郎，林二爷当时名次不高，外放了十几年，如今也是入了礼部。 “慕月不是多事的人，现在来信，必是说了正事，可大哥如此犹豫，可是这孩子又胆大包天，信里涉及内宫事宜？”这次说话的是林家三爷。 林慕月这位三叔父平日里最不声不响，当初两个哥哥接连中试，可他连考两次还是榜上无名。但是林三爷却不急不躁，第三次科考金殿问策时一鸣惊人，最后得中榜眼，竟还压了两个哥哥一头。 林三爷林峻凭着三鼎甲的名次入了翰林院，正是最金贵的词臣名士，翰林储相。 听到林三爷这么说，林峰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你了解这个丫头！太胆大。” 说着，林峰把女儿的信递给了三弟林峻，自己又对着二弟问道：“你近日可听到甄家有什么动作？” 林家三位爷都入朝做官，但是三人性格和经历都不大相同，老大林峰当初是二甲前列，考了庶吉士入翰林读书，后又转任部院为给事中，都察院为御史，而后又入了吏部一路做到侍郎。 林家二爷林岭是兄弟中最性格最活泛的一人，现下在礼部做仪制司的主事官，但是当初外放多年，在朝中人脉也算广博，更因性子好，交友也是三兄弟里最广泛的。 甄家是靠贵妃和当初的甄老夫人起家的，治家不严，家里纨绔子弟众多，林岭想了想说，“倒也没什么不寻常的事吧，就是听说贵妃那个最小的庶出弟弟谋了个官，也不算什么大事。” 林峰皱眉想了想，觉得确实不算什么大事，示意三弟把信递给二弟：“可是慕月说，宫内如今贵妃已经有了对皇后不敬之举，可见甄家必有行动。” “这……慕月所言，难道是甄家最近会对东宫有异动？”，林二爷拿过信看了下去，喃喃道。 “可是如今太子已经长成，甄家如今要做什么事情才能让甄贵妃如今如此有把握，敢对皇后不敬”，林二爷看完了信也是一脸的思索之色。 林三爷刚刚一直不言不语，听到两个哥哥说完话才说道：“或许此事还要应在宫中，而非宫外。” 林慕月看着家里的回信，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敲着桌子，宫内么……如今是五月，宫内最重要的节庆端午已过，接下来并无节庆，还有什么特殊的日子？ 第7章 目光扫过桌子上一只雕成麒麟形状的镇纸，林慕月陡然一惊，是了，过了五月进入六月，六月初九正是丰泰帝的圣寿节！ 林慕月入宫不久，这是第二次为丰泰帝祝寿，她心中暗想，难道甄贵妃是打算在圣寿之日针对太子做什么小动作吗。 不过甄贵妃如果要动作，那么必然是要一举能把太子拉下马，或者虽不至于废太子，也要让太子直接失去丰泰帝的信任的。 可是那日是寿宴，林慕月左思右想也想不到贵妃打算怎么做才能让太子犯下这么大的错漏，于是打算先探探太子口风，问问太子准备了什么寿礼，看看甄家是不是要在寿礼上做文章。 正巧这时，云夏从外面走进来，对着林慕月小声说道：“小姐，奴婢听太子妃那边的谷雨说，东宫这次选秀要进六个新人呢。” 林慕月听到云夏的话也有些吃惊，东宫如今人不多，自己也有了身孕，她想到了皇后这次必然会多给太子选几个新人，但是没想到居然一次进了六个。 她知道云夏能听到太子妃那边宫女的话，必然也是李婉澄故意透露给自己的，太子妃出了月，更加殷勤地去皇后宫中侍奉想要讨好皇后，因此能多得了些选秀消息也不新奇。 不过出乎林慕月意料，这次东宫要进的新人虽然有六位，但是其中两位是皇后在满宫六局一司的宫女中挑选的两个相貌出众的小宫女。因而下午云夏才打听来消息，转天早上林慕月就见到了这六位新人中的两位。 “奴婢给太子妃请安，恭祝娘娘福寿安康，长乐无极”，第二天一早，林慕月按着规矩去了正殿请安，坐定后太子妃没像以往一样与底下众人闲话，而是由身边女官张口，请两位新入东宫的新人进殿请安，向太子妃行大礼。 林慕月打量两个皇后选的女子，一位娇俏可人的是姚氏，另一位面容清丽身上有些诗书气的是云氏，也算是各有千秋。二人给太子妃行礼时也都举止有度，看起来无论出身如何，入了宫后必定是下了苦工的。 第12章 新人入宫，给太子妃行大礼按例是行五拜礼，一起一拜要有女官指引，很是繁琐。林慕月早起精神不足，仗着新人也不敢在此时偷看自己，微微眯着眼睛看新人们跪拜。 待到新人行礼请安完毕，林慕月才正了正身子，听太子妃说了些“往后要恪守宫规，和睦相处”等语。 太子妃说完，身边的女官就指引新人向着林慕月行礼，如今东宫内只林慕月这位侧妃有正式品级，其他的女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只是宫女，和这新入宫的二位只需要见平礼即可。 “奴婢请林侧妃安”，新人对侧妃只要一拜一叩，二人行了礼林慕月也干脆叫了起，并不难为二位新人。 “日后大家就是姐妹了，日后不必如此多礼。”林慕月又不是太子妃，也不说什么说教的话，只是淡淡客套了一句。 看着更活泼的姚氏应了声，“是，往后说不得要多叨扰娘娘了。” 而云氏则只是也客套地回道：“多谢娘娘。” 有了新人，请安也更热闹了些，尤其是姚氏实在是个妙人，谁的话都能接上，倒是让太子妃的脸上多了些笑。 东宫入新人的日子也同时逢五，是东宫内姬妾向皇后请安的日子，但是这个姬妾指的是有品级的女子，目前东宫内也只林慕月一个。 因此在太子妃难得过了一个快乐的早上后，不得不带着林慕月这个讨厌的侧室一起去给皇后请安。 坤宁宫殿内肃穆又无趣，但是殿前却种植了许多花草，最难得的是一盆盆各类稀有的牡丹，目前开的正好，靡丽华贵，不愧花王之称。这是丰泰帝独独赏给皇后的，也是早年间帝后感情更加恩爱时的旧物，如今花还依旧，甚至一年开的艳过一年，可帝王恩宠，却似流水一般，再也不回头了。 林慕月跟在太子妃身后，恭敬地等待皇后传唤，看着院中的牡丹心底也有些感慨，帝王之爱最是靠不住，如今徐瑞卿对她也如珠似宝，但看着这满庭寂寞盛开的牡丹，谁知将来又如何呢…… 于皇后并没叫两个人久候，很快就让身边的赵宫正请了两人进去。 进殿拜见皇后请了安，林慕月发现皇后换了身家常衣裳，神色还比较放松，看来进来贵妃的突然跋扈并未太给皇后增添多少烦恼。 “快到陛下圣寿了，太子来请安时说已经准备好了贺礼，你们作为太子妻妾也应该有所进上，贺礼可准备好了？”，于皇后向来喜欢先说正事，果然二人一坐下，她就提起了过一阵子丰泰帝生辰贺礼的事。 太子妃见皇后问起，就说道：“儿臣集了几位书法大家所书的寿字，亲自绣了一副百寿图，向父皇贺寿。” 李婉澄出身大儒世家，但她家在林慕月看来却有些迂腐，李婉澄作为大儒的孙女，未读什么书，只一手绣艺出神入化。林慕月在之前皇后千秋时也见过她亲手绣的插屏，不仅技艺高超，更多了份寻常寻常匠人不常有的新意。 果然听了李婉澄的回答，于皇后点了点头说：“算是有心，也不奢靡，合适做东宫献给陛下的礼物。” 见皇后转头看向自己，林慕月也不劳烦皇后开口问，也说道：“儿臣近来精神不济，绣艺也不敢和太子妃比肩，只儿臣家里出身边地，乡内有玛瑙产出，儿臣进宫时曾带了一尊玛瑙佛公，正合献给陛下。” 于皇后听了也点点头，太子妃出身清华，献寿字绣品，正正合适。而林慕月祖上是有过从龙之功的，有点家底也算正常，献上珍宝也不算出格。 不过两相比来，肯定还是太子妃的寿礼更有心，所以皇后更着意夸了太子妃几句，看起来倒是有些略冷待林慕月了。 李婉澄自生了元孙后才在皇后跟前找回了些面子，这次寿礼压了林慕月一头又得了皇后的好脸，回东宫的路上很是春风得意了一阵。 从坤宁宫回东宫后，林慕月自然是回去休息，只是她在殿里也能感受到太子妃那边在折腾些什么东西，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她不在意地窝回了东暖阁里。 之前通过小宫女给家里传了信，但是她觉得事出紧急，也等不到下次宫女们探亲的日子再递信出去，于是借着有孕的由头，请示了皇后和太子以后，打算请母亲进宫说话。 林慕月之母汪氏也有些出身，是林大爷座师的女儿，当年林峰大登科后小登科，不仅科场得意，更是娶了座师汪阁老家的千金，也算是京里一时的佳话。 丰泰帝的圣寿是件大事，送什么寿礼可是大大有讲究的，按照太子平时的行事风格，太子妃这次的寿礼选的确实是有心意。 李婉澄回了自己的殿内，心情大好，吩咐道：“那件绣品虽然好，但是到底俭薄了些，你去寻些好木头做个框，到时候才算是完满。” 她身边的女官面上有些犹豫，软言劝了句：“娘娘这绣品最重要的是心意，其他外物倒是不必了……”。 只是一句话还未说完，李婉澄就把手里的茶盏撂在了桌子上，“咚”地一声，于是她身边的司正女官齐氏就也不言语了。 这位齐女官，是太子妃身边第二位女官了，之前那位因为未能规劝住太子妃的言行，如今已经颜面尽失，自请回了宫正司卸职反省。继任的这位齐女官很是战战兢兢了一阵，导致太子妃现在想做些什么，她都要开口管上几句，之前还好，如今李婉澄有了元孙，底气又足了，导致齐女官现下越来越难做。 第13章 被太子妃这无声地一顶，齐女官说是女官，但也是太子妃的臣下，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就默默地站在一旁不言语了。 太子妃的住所名谨德殿，也是面阔五间，不过太子妃没有设置书房，如今添了元孙，东侧两间就布置成了育儿之所，她平日在西暖阁起居，在西侧间理事。 安排完了寿礼，李婉澄唤了福玉和小满进来打算挑选一些送给新人的赏赐。 “这些日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开销，反而各宫都送了贺礼来，你去挑一些适合年轻女子的料子，赏给新入东宫的那两人吧”，李婉澄拿着之前的帐本和单子看了一会，对着小满吩咐道。 小满得了吩咐就先下去了，倒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福玉觑着太子妃的脸色问了句：“娘娘何苦抬举那两人？左不过还是皇后娘娘赏的宫女罢了。” 李婉澄叹了口气，问了一句：“你看我现在的脸色如何，身材可还如未生产前一样？” “这……”，福玉听太子妃这么问，倒不敢回话了。 生育对于女子躯体的损害是难以避免的，更别说太子妃就算是未生育前也并非是什么绝色，最多只能被赞一声端庄。如今虽然已经出了月，但是脸色也总是暗淡无光，身材更是还未恢复完全。 太子妃哼笑一声，低声喃喃：“我也想看看她到了我这时日，会是如何。” 福玉本来想向太子妃抱怨几句新人，倒是没想到引出了太子妃心里更大的念头，心里略有些害怕，低着头不言语了。 李婉澄斜斜地瞥了眼福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本宫不会再那么傻了。” “奴婢不敢，奴婢……奴婢……”，被自家主子点出了心中所想，福玉身子更瑟缩了下，不仅跪了下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太子妃并不搭理自己的宫女，只是抬手拎了拎桌上的小茶壶说：“重新泡一壶茶来。” 第8章 边上一直默默站着的齐女官听了这一整出，在福玉出去后才说：“娘娘这是要抬举新人去分林氏的宠爱么。” 李婉澄听到林氏这两个字，脸上刚才还带着的薄笑瞬间消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皇后娘娘不也说了么，东宫要百花齐放才好，太子的子嗣还是太过于单薄了。” 齐女官听了太子妃的话，也说不出什么不是，只能回：“娘娘贤德，是东宫之福。” 东宫最后一进太子妃所居的正殿后头还有一排宫室，如今分给了太子几位没有名分的姬妾们住，姚氏和云氏也被太子妃安排在了这里的空房里头。东宫本还有几个小院可以住人，但是选秀结束后东宫还要进有名分的新人，所以这些院子就还没安排人进去。 姚氏和云氏都是皇后赐下的人，但是出身却不太一样，姚氏是尚食局的宫女，而云氏则更有机遇，因为长相出众还识文断字，入宫后只被分配去内文学馆读书，还未被分配差事。 如今一朝中选，二人入了东宫后心里都有些忐忑，她们作为宫女，虽然不知道太子妃当初的昏头事，但是也听说了东宫正妃侧妃之间的不对付。今日正式请安，太子妃一身威严不必说，林慕月的绝色之姿更给她们的自信心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在满宫之中挑选出的给太子的宫女，自然是相貌出众的，云氏不说，她身上更吸引人的是那种书卷之气，姚氏确实娇俏可人容貌出众，她也一直以此为傲。可是今日看到传说中的林侧妃，两人都想到了明珠和皓月之差，心生不安之感。 姚、云两人身边被太子妃分一人配了一个小宫女，正随着宫女的指引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二人的房间在一起，三间的格局，中间正厅是一张小桌并两张椅子，桌子上面是一只青玉花瓶，内里斜斜放了几只应时的花，地上是一张香色底百蝶穿花的地毯，中间是一只大肚儿青瓷矮缸，里面造了景还有几尾金鱼供人赏玩。 正厅连着的两间供人起居的内室被多宝阁和帷帐隔起来，多宝阁上的摆设一眼看过去也都差不离，不外乎玉瓶、香炉还有摆件之类。 两人随身都带了些东西，现下是东宫内的宫人们和她们两个的贴身宫女一起帮着收拾，云氏看着清冷，但是性格内里其实更软，于是被姚氏拉着先去她屋子里坐了。 姚氏拉着云氏的手坐在了屋内摆着的榻上，环顾了下四周，满意地说，“这屋子看着不大，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完又对着云氏问道：“还未问姐姐芳龄几何？我如今十七，入宫已经有四年了”。 云氏刚刚也打量了下这间屋子，内里是一张拔步床，一张贵妃榻，还有临着窗下的一排炕，屋内还有个小小的隔开的区域，看来是梳洗之处。确实是如姚氏所说，虽然小，但是屋子不差，布置的也算是精巧。 听到姚氏问自己年龄，她也轻声说，“我今年十六，但是入宫却已经六年了，只是一直在内文书馆读书，不曾在六局侍奉。” 姚氏笑了笑说，“那看来我要叫你妹妹了”。 不等云氏回话，姚氏也自报家门说，“我是尚食局出身，在膳房还有些面子，妹妹和我住，吃这一面是委屈不到了。” 这话一出，姚氏自己和屋子里收拾东西的小宫女都笑了笑，云氏稍稍一怔，心下也是轻松了些，也笑着回道：“那就多些姚姐姐了。” 那边太子妃选了布料给两位新人，林慕月也打算在母亲进宫以前也把给新人的赏赐选好，她带着云夏在自己存放东西的地方溜溜哒哒，一边拿着本子细细看，一边思索着送些什么东西好。 第14章 太子妃送了布料，是因为生皇孙时收了许多布料的礼，但是她作为侧妃，好的衣料都是太子私下里给的，并不好拿来送人，份例里的料子平日里也用得多存不下什么，因而不好也给新人送料子。 “唔……找到了”，林慕月在一个架子的三层取下来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之前她刚进宫时带进来的东西，是京城里有名的首饰铺子云簪记出品，虽然用料不比宫里的富丽堂皇，但是也算是好东西，送给新人正好。 云夏接过林慕月手中的东西，打开看了一眼说，“小姐，里面是一只金镶玉的海棠步摇和一只镶了珍珠的蝴蝶钗最好，其他的都是些小东西。” 林慕月还拿着单子呢，就扫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金镶玉的海棠步摇上那块玉品相算不上顶好但是胜在做工精巧，珍珠蝴蝶钗造型简单，但是上面的明珠却熠熠生辉，两件东西都算是拿得出手。 “海棠步摇送给姚氏，珍珠钗给云氏，其他的东西就都收起来吧”，林慕月也觉得这盒子里的东西还算配新人，于是点头同意，“你等会看着后面收拾好了，就去送给她们吧，告诉她们两个不必来谢恩了。” 挑好了给新人的赏，主仆两个转回了东暖阁，林慕月问云夏，“你这些日子和邹姑姑相处的如何？” 云夏是林慕月最想培养的心腹，她早就和林慕月表明了自己的志向，不想出宫，只想一辈子侍奉小姐身边，最后做女官。于是林慕月也着意培养她，不管是之前的张司言还是邹姑姑，都让云夏多与她们接触，希望云夏多学些本事。 听到林慕月这么问，云夏思索了下才说，“邹姑姑比张司言更严肃老成些，不过奴婢但凡有什么有关小姐和龙胎的事问邹姑姑，姑姑倒也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 顿了顿，云夏又补充说，“姑姑也讲了许多六局一司的事给我听呢。” 林慕月笑了笑，“邹姑姑确实是个实诚人，你跟在张司言和邹姑姑身边还有的学呢。” 东宫之中虽有暗流涌动，但总体来说还算是太平，且就算内里有争斗，太子妃和林慕月都不会去损害太子和整个东宫的利益。林慕月心里知道，想要搞清楚太子现在面临的危机源自何方，如今最要紧的是丰泰帝的后宫之事。 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如今的御花园内正是一片姹紫嫣红之景，而如今宫内开的最艳丽的一枝花，不外乎是贵妃甄氏。甄氏是丰泰十年入的宫，现下虽生育了小皇子，但是还依旧是一张妩媚的美人面，身上更有多年养尊处优出来的柔美风姿。 甄贵妃站在池塘边，手里拿着鱼食慢慢喂着鱼，狭长的狐狸眼稍显媚态，不过是消遣喂鱼而已，举止间都显得风流柔媚，难怪能得丰泰帝宠爱多年。 甄贵妃喂了几下鱼，拍拍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问身边弓着身子，姿态谦卑的内侍，“事情都办妥了么。” 那内侍是贵妃的心腹关太监，面容看着温和甚至有些老实，可是宫内的人无不知道，这是贵妃身边最不能惹的人之一。 关太监听到贵妃问话，恭敬地回话说：“都已经办妥了，可是娘娘，那日如何引太子……” “慎言”，甄贵妃眼风一扫那太监，又平静地说，“不必多话，本宫自然有安排，你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是了。” 关太监听到甄贵妃的话，本来就躬着的身子更低了，他的心里现在是翻江倒海，贵妃此次图谋甚大，要是成了还好，要是不成那想来整个承乾宫都得不到好。 甄贵妃听完了太监回话，也不想再在御花园多待，这御花园再好，逛了十来年了也已经腻了，她遥遥望向慈宁宫的方向，红唇挑起一个笑，吩咐道：“陛下今晚要来，你且去准备吧。” 丰泰帝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平日里朝政繁忙也不大流连后宫，除了皇后那里按着规矩常去以外，贵妃如今伴驾多年又颜色正好，五皇子也正是年幼可爱的时候，爱子娇妾捆在一起，丰泰帝平日里难免多宠着贵妃母子一些。 只是近来皇后和贵妃之间微妙的关系丰泰帝也知晓一二，不过贵妃虽有些僭越，但大面上到底还过得去，皇后更是懒得搭理贵妃的小手段，丰泰帝只当甄家如今也入了京，贵妃想在后宫里挣点面子好抬举娘家人罢了。 甄家的老夫人当年是丰泰帝的奶母，当初丰泰帝登基便妥善安待了奶母一家，给了织造这样富贵却又不扎眼的官职。这次甄家人回京，甄贵妃那位做织造的兄长官位上不见得能再往上动一动，甄家现下明面上便打起了送子弟进宫做侍卫的念头。 可是丰泰帝如今还未发觉的是，暗地里甄贵妃的图谋可不小，太子现在储位稳固，五皇子虽然得丰泰帝宠爱，但是贵妃自己心里知道这份宠爱不足以让帝王起废长立幼之心。想要为儿子谋一份更大的前程，在贵妃看来还是要自己细细打算，此次圣寿节，就是贵妃千挑万选的一个攻讦太子的好时机。 吩咐完关太监去办事，甄贵妃带着宫人们慢悠悠地走在御花园中，心里想着如果此次能一举拉下太子，那自己儿子能上位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便是不能直接让丰泰帝起了废储的念头，如果事情办的顺利，也能使得皇帝和太子这对父子离心，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9章 丰泰帝是个勤政的帝王，徐瑞卿这个太子之前虽然未入朝，但是读书也没有一日懈怠的，如今已经大婚成人可以接触朝政，更是被丰泰帝着意培养，每天都不得闲。 第15章 在乾清宫理政的书房里丰泰帝让人也给太子设了一张桌子，就让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事，要是有朝臣奏对，大多也让太子在身边听着。 徐瑞卿偷偷看了眼父皇，悄悄停下批奏则的手，揉了揉手腕，用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赵太监去给自己倒杯茶水来。 赵太监也悄悄拱了拱手，无声无息地下去了。 太子呼了口气，不想再向上首看去时，就看到丰泰帝不知何时也已经停下了手，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徐瑞卿顿时蔫嗒嗒地站起来对着丰泰帝行礼，“父皇。” 看着儿子这么大人了，还在批奏则时偷偷搞小动作，丰泰帝也是觉得有趣又无语，于是也说，“罢了，你过来歇歇吧。” 说完，丰泰帝自己先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徐瑞卿也就对着坐了，长长呼了口气。 “这下知道这事有多难办了吧？”，丰泰帝看着儿子的样子调侃了一句。 前些日子京畿附近遭了些灾，有灾民竟从附近逃到了京城，京城近郊多了好些灾民，算是北直隶上下官员最近最头疼的一件事。 现下虽然丰泰帝也是励精图治，但是天灾本不是人力可挡，有灾情是常见之事，但是闹了灾还让灾民出现在京师，那就是官员们大大的失职了。 这件事越闹越大，以至于惊动了朝堂，太子刚入朝，看到这种事自然心下不喜，不管是闹灾之地的官员治理不力，还是京畿的官员无情驱散灾民，未能妥善安置，都让他觉得官员无能和失职，合该大力整治才是。 但是让徐瑞卿没想到的是，丰泰帝并未多怪罪各级官员，只下令撤了几个小官的职，就下旨安抚官员百姓，让京畿官员送灾民还乡就罢了。 那件事刚出，徐瑞卿就私下里和丰泰帝陈述了自己的想法，丰泰帝却驳回了太子所请，这让他有些受挫，那顿日子皇帝和太子之间紧绷的关系，让前朝后宫都有所察觉。 近日丰泰帝得了孙子，对儿子的耐心又大大增长，他索性把安置灾民的事情给太子做，让这个单纯的儿子多见识些<a href=https:///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的事。 徐瑞卿得了实事可做，还是能为百姓做事，心里也甘之如饴，也存着劲想抓出几个不称职的官员来杀鸡儆猴，好证明自己是对的。 可惜安抚灾民，看似简单的事情也需要几个部门配合，京畿之地的事绕不开直隶府，拨钱粮绕不开户部，调动兵丁维护秩序需要兵马司的人马，送灾民还乡还需要和各地的官员们交接。 一桩桩事搞的徐瑞卿这个之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太子应接不暇，但是为了不让父皇看轻自己，不让朝臣觉得自己这个太子无能，他都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所有事情办完，徐瑞卿也知道了为什么当初父皇不想让自己处理涉事官员，一是此事牵扯太大，如果真的较真查下去，不只有多少官员要被查处，朝堂上定会生出波澜；二是既然灾情已经发生，安抚灾民和救灾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要清算官员，也要在这之后做。 太子经历了这件事，才真正知道要在朝堂上做事是多艰难，纵使他是天潢贵胄，底下的人有时也有胆子糊弄他。 听到父亲调侃的语气，徐瑞卿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略微低着头说，“是儿臣想差了。” 丰泰帝看着儿子这样，倒是觉得他又些长进，于是也语重心长地说：“你生来就是太子，平日多见的不过是宫人和师傅们，宫人就不必说了，那些师傅们也只是夸你如何如何，只是卿儿，等你真的入了朝堂，朝臣们可不是宫人和师傅。” 徐瑞卿闻言心下似有所悟，不过他也不多言语，正好这时赵太监也端着茶盏进来了，父子二人也就对坐着品茶，享受着午后难得的片刻宁静。 结束了一天的理政，太子在告退前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丰泰帝说道：“母后似乎有话想对父皇说，今日儿臣去请安时，母后吩咐儿臣今晚请父皇去坤宁宫用晚膳。” 丰泰帝听到儿子这么说，心下有些惊讶，不过他也未多想，只当皇后知道自己最近总是留儿子在乾清宫处理政务，所以就未让宫人来请，只是让儿子给自己带了话。 只是本答应了贵妃要去她那里看看幼子……丰泰帝心下念头转了转，还是觉得皇后的事重要，贵妃那里抽空再去罢。 “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儿臣告退了”，说完了母后交代的话，徐瑞卿也乐得赶快回东宫去见见儿子和妻妾们。 太子回宫前会提前通传去谁的那里用膳或者自己独自用膳，今日云夏看到了太子身边的赵太监去了太子妃那里，于是林慕月就乐得自己单独用膳了。 太子口味清淡，林慕月却是无辣不欢，也更偏爱重口味的菜，例如酸甜等口味，虽然两人一起用膳可以多点些菜，但是林慕月总感觉没有自己吃饭时舒心，总要在席间关注太子的感受。 这边林慕月有些嫌弃和太子一起用膳，可是太子妃却是很喜欢，知道太子要来用膳的消息后，李婉澄特意准备了些太子爱吃的菜，还让乳母提前给元孙喂了奶，保证太子来的时元孙是最清醒和好动的。 李婉澄知道自己在与太子的情分上很难和林慕月相比，但是现在自己有了儿子，太子就是不为着自己，也要多来看看儿子，所以每次都精心安排儿子多和太子亲近。 徐瑞卿踏进谨德殿，看到儿子“咿咿呀呀”地对着自己挥舞着小手，觉得一天的劳累都像是消散了些，不由得快步上前去摸了摸儿子的小手。 第16章 李婉澄看到太子去逗儿子，脸上也带着笑，对着太子一福后也走上前去，“佑儿很喜欢殿下呢”。 徐瑞卿看了眼身边的妻子，继续摸摸儿子的滑嫩嫩的小脸，对着太子妃说：“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没想到太子会突然这么说，李婉澄脸上绽放出一个更加真实的笑，语气温柔地说，“能诞下佑儿，是妾的福气，何谈累呢？” 太子闻言也笑笑，温声说，“用膳吧”。 一顿饭吃下来，太子妃席间温柔小意，服侍太子服侍地周到非常，徐瑞卿后来都有些招架不住，只能也多示意布菜的小内侍给李婉澄夹些菜，努力回应她。 用完膳，李婉澄倒是心疼儿子，也不多拿儿子邀宠，只是对太子说小孩子觉多，太子又和儿子亲近一会，她便出声提醒，让奶娘带着儿子去睡觉了。 看着儿子被抱走，李婉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试探着问，“殿下可要沐浴？” 徐瑞卿闻言也点点头，“辛苦太子妃准备了”，他向来比较爱干净，能沐浴自然愿意，今日来太子妃这里用晚膳，也是愿意歇在这的意思，听到太子妃这么问自己，心里也觉得太子妃现在体贴多了。 李婉澄问完，两人一时无话，还是徐瑞卿“咳”了一声，又说：“你和慕月给父皇准备的寿礼怎么样了？” 听到寿礼的话题，李婉澄也有了些兴致，“今日去给母后请安时，母后也问了寿礼的事，妾准备了一副自己绣的百寿图，林氏备了一尊玛瑙佛公。” 太子点点头，觉得妻妾们准备的寿礼算是妥当，也不多问了。 倒是李婉澄有些好奇地问：“殿下可准备了什么寿礼？需要妾身和林氏协助殿下再准备些许吗？” 徐瑞卿也愿意和人聊聊自己准备的寿礼，他兴致勃勃地说，“今年我准备的寿礼倒是不出奇，只是新巧些，前阵子南方设了衙门和海外通商，海外洋人竟能做极好的玻璃，我看他们贡上来的玻璃器皿都算是精巧，本想献上，不过有个泰西的传教士说他们还能做无色的玻璃，就找他们做了大块的玻璃给父皇做寿礼。” “玻璃器皿妾倒是知道，比之瓷器更多了些玲珑之美，倒是大块的玻璃有什么用？”，李婉澄听了太子的话有些好奇，继续追问道。 目光在谨德殿内的窗户上转了转，徐瑞卿说道：“你且看现在的窗纸，虽说宫内都是用上好的高丽贡纸糊的，但是到底还是不够透光，冬日里保暖也差些，可是现下西洋人能做出大好的透明玻璃，用来镶嵌在窗上，不正正好？” 李婉澄转头看向自己那几扇雕花细作的窗户，想想要是能把窗纸换成玻璃，确实是更好，也觉得太子这份寿礼奇巧又实用，便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今日去请安母后还夸妾好心思，现下知道殿下的礼，才觉得人外有人。” 这边夫妻二人都觉得对方送的寿礼不错，李婉澄内心里则更高兴太子觉得自己的礼更好，没怎么追问林慕月要送的贺礼。 第10章 林慕月倒是不知道太子妃现在的心情，她正在和邹姑姑还有张司言一起闲话，过了三个月，林慕月的胎倒是很稳，现在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但是提前取取经总是没错。 “姑姑可能预测我这胎要何时生，我之前听说妇人怀胎并不一定要十个月，我家里的嫂子们怀胎时，也并不都是足月生的”，林慕月家里上一辈三个男丁，这代的堂哥堂弟更是多达七个，她自己有两个亲哥哥，二叔家三个男子，三叔家还有两个，其中四位堂哥都娶了妻，嫂子们怀孕时的行状，她还真知道一些。 “娘娘所言极是，妇人怀胎十月，但是有些会早生，有些会晚一些，只要胎儿安全，倒也不必担忧”，邹姑姑听到林慕月的问题也点点头。 邹姑姑顺着这话又补充一句：“虽说民间女子有孕，都要补一补，但是娘娘身体康健，怀孕了适当进补即可，一些大补之物倒是不必多吃，尤其是娘娘如今月份还小，还是要多走动，不然生产时胎儿过大倒是不好。” 林慕月听到邹姑姑这么说，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她在现代时也听说过有孕时不能过于补营养，要不然胎儿太大或者有别的指标不达标，就只能刨腹产了。现在她一个倒霉到了这不知名的古代，可没有刨腹产这种技术，那就更不能过分补充营养，把胎儿养的太大了。 张司言在这个时候好奇地问了句：“那娘娘日常的食谱，可需要有什么变化？” “除了一些对娘娘和龙胎不利的东西，倒是不必有太大的变化，娘娘如今虽然不害喜，但是有孕之人口味会有变化，现在还能吃的东西，以后未必还会喜欢，到时候再改也不迟”，听到张司言的问题，邹姑姑也是细细讲了讲。 邹姑姑的话也算是给林慕月定了心，她自己的口味自己知道，要是突然改了，未必还能有什么好胃口。仔细思索邹姑姑的话语，她倒是觉得这位姑姑真的是不错，既能够帮助自己调教云夏，对孕妇和保胎的事也知之甚详，也不像有些嬷嬷一样管东管西让人厌烦。 几人聊了聊，倒是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林慕月身体真的还不错，不像是一般的宫妃一样羸弱，如今母体和胎儿都还健康，算是一件大好事。 林慕月知道自己上辈子就是劳累过度，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自然是很珍惜，每天不说做什么运动，早晚都要走一走，吃饭也是应时打点，所以这辈子的身体确实养的很健康。 第17章 说完了自己的事，林慕雨也免不得要关怀下邹姑姑来到自己这里之后适不适应，“姑姑以前是坤宁宫的人，到我这里倒是委屈了，不知进来还适不适应，可有什么缺的少的？” 邹姑姑闻言笑了笑，“奴婢一切都好，娘娘拨来的小宫女勤快，云夏也机灵，奴婢也愿意多和她说说话呢。” 坤宁宫是这皇宫里最炙手可热的去处不假，邹姑姑又是皇后身边的老人，更多了几分脸面，但是皇后那里规矩大事情多，论顺心确实未必比在东宫这段日子舒坦。 云夏现在是林慕月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其他地方不说，东宫内和六局一司里行走，也都有许多小宫女和小内侍愿意巴结。但是自从邹姑姑来了东宫，云夏不只是时常过问邹姑姑起居，还时常亲自去服侍邹姑姑梳洗和用餐，就是为了多学习些本事。 现在邹姑姑这么说，不仅是谢过了林慕月的照顾，也是认可了云夏的意思。 林慕月听了高兴，也欣喜于邹姑姑不藏私，愿意照顾云夏，“那就好，云夏这丫头不稳重的很，倒是要劳烦姑姑多教她了。” 张司言平日里也会教云夏宫中的典章礼仪，邹姑姑知道的更多是后宫秘辛，经过这二人的调理，林慕月知道云夏日后必然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女官。 林慕月和女官姑姑们在轻松闲话，太子妃李婉澄心里倒是难得生出了些紧张之感。 太子妃在生了皇孙后，已经很久没和太子同房了，太子去沐浴的时候，李婉澄悄悄召了宫女小满过来，“给本宫重新梳妆”。 小满重新给太子妃挽了发髻，只斜斜插了一只黄玉簪，玉石莹润的质地映照在烛光下，把太子妃的脸蒙上了一层莹莹之色，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些。 徐瑞卿出来以后，灯下看美人也觉得李婉澄比之前更柔婉了些，夫妻二人之间亲亲密密地走进了内室，自是一室旖旎。 东宫的规矩本是日日都要请安的，但是第二日太子妃就派人过来通传免了请安，林慕月今日要迎接母亲进宫，也乐得不去请安。 “夫人这边请”，云夏一早就带着宫人忙忙碌碌，准备了些林夫人往日喜欢的茶和点心，准备接待夫人，待到林慕月早上用了膳没一会，云夏就亲热地引林夫人进来了。 见到母亲进宫，林慕月十分欣喜，林夫人倒是一板一眼，按着规矩口称臣妇，先给林慕月请安道了一句“娘娘万福”。 林慕月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只侧过身略躲开母亲的行礼，很快就上前去把林夫人搀起来， “母亲快坐，这位是张司言，母亲之前进宫也见过，这位是皇后娘娘赐下的邹姑姑。” 因是林慕月之母进宫，张司言和邹姑姑也都过来拜见，林夫人的封诰是二品，于是二位也都给她行礼问好。 “司言和姑姑都客气了，快快请起”，林夫人自然不可能在女官和皇后赐下的姑姑面前拿乔，也客气地叫了起，亲自褪下了手上的镯子给了邹姑姑，又递了个荷包给了张司言。 “夫人客气，下官和邹姑姑也不打扰夫人和娘娘相聚了，先告退了”，张司言知道这次林慕月着急让林夫人进宫是有正事要商量，在见礼后也就很有眼色地告退了。 林夫人汪氏表面上看着温柔贤淑，就是大家夫人该有的样子，但是内里其实很是有主见，作为这一辈的大嫂和当家主母执掌中馈也很有威严，很得三房人的信重。林侍郎从来不介意在夫人面前讨论朝政，所以这次林慕月有事要与林家相商，林夫人就很自然地进宫来了。 林慕月先是请母亲坐下喝茶，“这是太子妃赏的新茶，母亲可喜欢？” 林夫人略带无奈地看了眼林慕月一眼，“你呀！”，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是林家一家都好茶，林夫人也不例外，倒是也安安静静地品了一盏茶，赞了一声“不愧是宫里的茶，太子妃娘娘慈心，让我有了口福。” 被林夫人这么一说，林慕月也不心急了，她孕期不能多喝茶，就拿了一盏牛乳慢慢喝着。和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不一样，林慕月很夏欢喝牛奶，太子也愿意纵着她，专门给她加了一份牛奶的份例。 “娘娘这么着急地给家里传信，可是察觉到了什么？”，林夫人用完了一盏茶，才利落地切入了正题。 思索片刻，林慕月开口说道：“后宫近日有些风声，我之前也传信给家里了，我怀疑……甄家要在陛下圣寿之日前后对太子发难。” 听完林慕月的话，林夫人沉默了一会，问道：“除了甄贵妃最近对皇后不敬，你可查到了什么切实的证据？” “这可是大事，如果甄家真的要针对太子，那必定是有了大动作，你可有察觉到？”，林夫人问完又补充了一句。 知道自家母亲是什么性格，林慕月也在这段时间通过邹姑姑那里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些事，虽然没抓到什么实际证据甄家到底要做什么，但是足以证明这次圣寿节，甄贵妃确实是要对东宫发难。 东宫有危难，林家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参合皇家事，一直是做臣子的大忌，所以林家商议后，还是决定要让林夫人进宫再问一问林慕月。 理清了下思路，林慕月开口说：“这次圣寿节，本来是皇后主持，但是甄贵妃一反常态，从陛下那里求来了协理之权，母亲是知道的，贵妃以前虽然也有过想和皇后娘娘争抢之心，但是也只是在一些贡品分配之类的小事上计较，圣寿节这样的大事是不会造次的。” 第18章 林夫人点点头，虽然这是内宫之事，但是自家有了进宫的女儿，自然会关注这些事情，所以这些事林家都是很知道的。 “这次贵妃不但插手了圣寿节的事，她身边的太监也总是拿令牌出宫去，虽然是甄家刚进京甄贵妃有意关照自家，但是也太频繁了些，而且甄家还塞了个子弟进来做侍卫，这可不是他们家的作风”，林慕月也说了些自己的看法，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实际证据，很难真的说通林家做事，但这些红楼里的人物一起出现，她真的不想让东宫走向书里的那个结局。 林夫人沉默了一会说，“所以目前还都是你的猜测是吗，慕月”。 林慕月心里一紧，刚想说些什么又被林夫人打断了。 “家里愿意信你，但是圣寿节贵妃如果要对太子发难，必然是在宫里，林家能做的也不多”，林夫人直视林慕月的眼睛沉声道。 第11章 林夫人的语气里包含着的信任和亲近，都让林慕月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一直绷直的背骤然放松了下来，林慕月对着母亲一笑，心下也有些感慨，自己目前给出的信息，其实还不足以让林家真的相信贵妃要在圣寿节搞事，但是作为家人，林夫人给出了林家的态度，他们愿意相信林慕月，也愿意帮助她。 “我知道，所以我只想托家里查一查甄家的动态，贵妃虽然拿了协理之权，但是后宫毕竟是皇后娘娘经营多年的地方，贵妃想要动手，必然要和宫外里应外合才好动作”，林慕月最想通过林家知道的，就是甄家在宫外的动态，然后从这些动态里分析甄家究竟会如何针对太子。 圣寿节要针对太子，还是要把太子拉下马的针对，林慕月之前想了半晌也只有两个思路，一是对太子的寿礼做手脚，而且还得是能够动摇父子间感情的手脚；二是在圣寿节让太子出一个足以动摇他储君地位的丑，例如和后宫之人私通之类的，而且还必须要在众人面前做，避免丰泰帝帮太子遮掩。 林慕月觉得，甄贵妃这么频繁地联系宫外的甄家，要在寿礼上搞手脚的概率要高于第二点，毕竟皇后也不是吃素的，要是对着太子本人搞事，这么做对宫内人手的要求太高，贵妃未必能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完成。 而在她得知太子居然想出了给丰泰帝的乾清宫安玻璃这个寿礼以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给家里通信，不好在信里直言太子准备了什么寿礼，这次母亲进宫，林慕月也就向家里透了下底。 林夫人听过后也有些惊讶：“太子平日为人端方，这礼确实出奇了些。” 林慕月点点头，她不好直说自己对玻璃的了解，只能模模糊糊地透露一句，“女儿在家时也曾经收到过二叔送的小玩意，不过这东西大多是泰西商人带来的，现在太子送的这些东西，也是如此。” 林夫人带着满心的忧虑进宫，又带着更多的忧虑回家，都没来得及问问女儿的身孕，看着女人担忧的神色，终究是下定决心回家后怎么也要让夫君把甄家最近的行动调查清楚，载借个机会透给太子，好让东宫有所准备。 太子虽然新得了两位美妾，但是他还是更加喜欢来林慕月这里，今日林夫人进宫探望林慕月，太子也特意指使了小太监来问候和送赏，还特意给林慕月传了口谕说今晚要来。 送了母亲出宫，林慕月最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盘算着今天要和太子再聊聊，他是怎么想要送玻璃这种在当前还算很新鲜的东西送给丰泰帝做寿礼的。 东宫的属官都是老成之人，太子本也不爱什么新鲜的西洋之物，怎么就想到了要送这么奇怪的东西，林慕月怀疑太子想要送这个寿礼，其中就有可能是甄家的人在暗中引导的。 甄家人一直是在江南活动，那里有港口和西洋通商，很有可能有人看到了西洋的东西想到了可以做什么手脚，才又找了人引导太子给丰泰帝送这样的寿礼。 “你问我怎么想到送给父皇这份寿礼的？”，徐瑞卿听到自己的爱妃这么问，也是略微失神。 这些日子多数人听到自己的寿礼，都要先夸夸奇巧有心思，林慕月倒是第一个问为什么要送这份礼的。 “妾就是好奇，殿下也知道，妾家里还算小有家资，但是也没想到过拿玻璃这种稀罕东西镶窗户，不知殿下是怎么想到的呢”，林慕月上辈子用惯了玻璃制品，但是在古代，玻璃制品其实一直是种稀罕物。 “这……”，太子思索了一下才又开口，“是我最近处理灾民的事情时听一个户部的主事说的”。 太子有点好奇林慕月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于是也开口道：“这份寿礼可是有什么不妥？” 林慕月笑了笑，“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妾好奇罢了。” 说完又装作不了解玻璃的样子说道：“只是妾看那玻璃那样玲透，虽说比窗纸要防水，但是会不会容易碎呢？” 制作玻璃的技巧林慕月不太清楚，但是她也看过一些古代的玻璃制品，大多都是首饰上的小珠子和小件装饰，还有一些小摆件之类的，她觉得这种玻璃和现代那种窗户上的平板玻璃不太像是一样的东西，制作流程和技巧上必然存在差异。 西方教堂里镶嵌的彩色玻璃，在她印象里好像也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太子想给丰泰帝的乾清宫换玻璃，肯定是要换无色的平板玻璃，那么大块的玻璃，林慕月很怀疑已现在的技术能不能做好。 第19章 徐瑞卿摇摇头，笑着说：“你有所不知，京中早有玻璃厂，专是生产这些东西的，近年来泰西的传教士和商人多了，也带了些西洋的方子，教那些玻璃匠用好大的铁筒吹大件的瓶、罐之类，还掺了些别的东西改进了老方子，只是这可以镶嵌在窗户上的玻璃，倒还是泰西商人进献的。” 太子不爱新奇，所以东宫常用的物件还都是些常见的瓷器玉器之类的，林慕月常到的皇后宫中，皇后的性子平和也不爱用这些东西，所以她还真不知道现下玻璃的制作工艺已经算是非常先进了。 “那倒是妾多虑了，不过殿下现下把寿礼放在何处了，不知道妾可有眼福，先看看这些新奇东西”，林慕月总觉得太子这份礼怪怪的，既然问不出什么，那么能亲眼看看也是好的，毕竟她芯子里是个用惯了玻璃的现代人，也许亲眼看看，就能看出些什么问题呢。 太子这时候脸上的神色倒是有点为难：“那些东西不好现在就运进东宫，暂时放在了御用监的库里。” 虽然是给丰泰帝的寿礼，但是毕竟是日常里要用的东西，容不得马虎，所以徐瑞卿早就和丰泰帝透了底，东西也运进了御用监里。 听到这里林慕月心里一惊，御用监是内廷机构不假，但是并不是后宫的六局一司，也就是说于皇后对于这些内监机构的掌控力远远不如对女官机构。 于皇后是丰泰帝的原配嫡后，但是出身不高又是做了多年亲王妃后封的后，所以当初摸索宫务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内侍监不同于后宫的六局一司，太监们算是皇帝的家奴，皇后这个女主人虽然也是主子，但是于皇后一直很有分寸，除非是需要很少过问内侍监的大小事务。 不过这样的情况下，林慕月倒是不好再要求去看寿礼，只能暗暗提示了一句：“这东西毕竟是泰西来的新鲜物，殿下若是有多余的，不若先装上试试看，再献给陛下。” 徐瑞卿听完若有所思，他之前觉着这东西好，父皇经常批折子就是一天，这东西能让殿内的光线好些，也比窗纸更能抵御寒风。但是今天听了林慕月的话，他也觉得有些道理，这东西好是好，但是太过于新鲜，也不知真的装上了会不会有坏处，找个合适的地方试一试，倒真的是个主意。 林慕月见自己说完太子若有所思，显然是考虑了自己的话，她又想起自己前世上学的时候学校里的玻璃出现过有细裂但是还保持着一整块的状态，她依稀记得这是因为过热之后过冷，气候有波动就容易出现这种状况。现代的玻璃还容易出现这种问题，她很怀疑太子这古代版的玻璃真的能否扛住京城的温度变化。 “妾身没见过玻璃窗户，但是妾身想着京城冬日里多雪，不知道这玻璃在冬日里能不能用住”，林慕月想了想，还是说的更具体了些。 徐瑞卿听到这点点头，觉得林慕月思虑周全，略有些感慨地说了句：“慕月之贤，由此可见也。” 突然被太子夸了一句，林慕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把话岔开了：“妾身可不知什么是贤，不过是好奇罢了。” 这倒也是实话，林慕月的二叔外放多年，南方繁华之地也待了许多年，年节里给京城送节礼，经常就有些新鲜玩意，不乏泰西之物。林慕月因着上辈子的缘故，小时候非常想抓住一些能够和前世产生联系的东西做纪念，在亲人们眼里看来就是她从小就对这些东西颇感兴趣，于是家里也多把这些小东西分给她。 徐瑞卿对这些事也是了解的，他如今多在前朝听政，也得了一些事练手和外面的官员接触，其中也包括林家几个年轻一代入朝了的年轻人，也打听了些林慕月在闺阁中的喜好。 于是他也就只是觉得林慕月现在入了东宫反而接触不到这些新鲜东西无聊了，才和他对着玻璃讨论了这许久。 和太子讨论完寿礼的事情后，林慕月觉得自己能做的已然是做全了。她觉得自己还算是了解太子的，进献寿礼不是小事，徐瑞卿听了昨晚她的话，定然会去探查那些玻璃到底有没有问题。 摩挲着茶碗，林慕月觉着寿礼出问题的可能性还是大一些，但是如果今日太子去探查没得出结果，那就不得不防范着贵妃还是要在后宫阴私之事上去太子发难了。 第12章 承乾宫是东西六宫中最奢华的宫室之一，甄贵妃入宫十余年一直圣宠不断，最初入宫时不过是小小嫔位，当时承乾宫主位还是修媛吴氏，后来甄贵妃升贵嫔的时候，硬是说动了丰泰帝把当时的主位赶出了承乾宫，给了吴氏好大的没脸。 自那以后，其他低位妃嫔大多“自请”出去别宫而居，承乾宫便成了贵妃专属的宫室，再没有安排旁人进去。 承乾宫主殿面阔七间，内里都是一副富丽堂皇之气，虽然只是贵妃不能僭越，于皇后又一直牢牢握着宫权，但是帝王的宠爱也可以让六局一司给足贵妃优待了。 甄贵妃长得柔媚婉丽，但是却并非是腹内空空的草包美人，他家是因甄家奉圣夫人起家，家里男子还未必个个都读书，但是甄贵妃年少时却手不释卷，她家众人还调侃过莫非是要读出个女状元不成。 待到甄贵妃入了宫得了丰泰帝十来年的宠爱，甄家才觉出为何当初甄贵妃如此重视读书，甄贵妃之前王府后宫里也并非没有绝色佳人，只是也都是昙花一现。甄贵妃聪慧，从母亲只言片语中便得知丰泰帝爱美人更爱才女，如此才苦读诗书，养出一身文雅之气。 第20章 就算是入了宫，甄贵妃每日也必然要读书习字的，只是甄贵妃习字时喜欢和身边人闲话，往往一室书香伴随着后宫阴诡之事。 “之前吩咐的事情，家里如何回话的，太子近日有何动向”，一边习字，甄贵妃一边问身边的女官。 甄贵妃身边的女官之首是她当初从家里带来的侍女，因为家里是甄家仆役的原因也姓甄，十来年的后宫沉浮一直跟随在贵妃身侧，十分忠心。 那女官垂首恭敬地回了贵妃：“府里传来的消息，几家王公已经联系妥当，只等当日便会直接向陛下哭陈违逆祖宗之法的弊处。” 说完了话，事关太子之事女官倒是犹豫了片刻，回道：“咱们插进去的人回话只说太子进来并没有什么异动，东宫内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甄贵妃听了上一句神色还是如常，听了下一句却微微蹙眉，“小木子还是没能近身服侍么？” 这小木子是贵妃当初安插进东宫的奸细，查身份只是个普通的小内侍，但是实际上却是一家子都捏在甄府手中，因此为贵妃卖命。 小木子被安排进东宫也有三四年了，贵妃未曾想到太子如此谨慎，伺候这么久的内侍还不能在身边服侍。 甄女官叹了口气说，“太子却是谨慎，因此小木子也只能探查些微末之事，还是要靠娘娘自己和府里细细打算。” “哼，府里，那群人能成什么事”，听了这话甄贵妃倒是漏出一副嫌弃的神色。 甄府里头男子都不是什么上进的，这次进京以后更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当初听了贵妃的计划后整个府中都没人敢接一句话，后来还是甄老夫人拍板做了决定。 说罢撂下了笔，甄贵妃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帕子，坐下叹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吩咐底下的人盯紧太子那边，有何异状直接来告诉本宫。” “这是何物？”，看着王公公亲自带来的东西，林慕月难得有些惊讶。 不是林慕月见识少，上辈子不提，这辈子生于官宦之家，见过的珍宝也不少，但是今天太子让人送来的这个物件，她还是感觉有些新鲜。 “回侧妃娘娘，这是太子殿下之前吩咐玻璃厂做出来的，您瞧这东西上面金灿灿的，那些泰西人管这东西叫金星玻璃，如今咱们也能制出来了。殿下说这小东西还算是新鲜，特让奴婢给侧妃您送来”，王公公不愧是太子身边的第一人，不多说东西多好，只说是太子特特赏的，就足够显得贵重了。 “多谢太子殿下，伴伴跑这一趟也辛苦了，云夏”，林慕月看着今天太子送来的东西也觉得有些感动，知道这是徐瑞卿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在府里见着的新鲜东西多，才送了这小东西来，按着礼谢恩后也让云夏给了王公公一个荷包。 太子这人如果想着谁，倒是真能把这人的喜好记得住，在最合适的时候也总能给人一些小惊喜，林慕月拿着那只做工精细的佛手石榴花金星玻璃手把件把玩，心里也觉得太子算是贴心了。 当然，这份贴心是在不把太子真的当做另一半的前提下。 看着这只精巧的手把件，林慕月垂眸笑了一下，身边的云夏有些迟疑地开口，“小姐不高兴吗？” 云夏是林慕月接手了这具身体后自己选的小丫头，算是和林慕月一起长大的，自然十分了解自家小姐，林慕月并不惊讶她能看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只是她也不愿意多说，毕竟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太子这样偏宠自己，自己应该感恩涕零才对，怎么会有其他想法呢。 只是林慕月也就岔开话题说，“怎会，云夏你去准备好殿下喜欢的吃食，晚上我估摸着殿下还回来用膳。” 林慕月这边气氛还算是好，太子坐在御用监里却是阵阵后怕，昨日听林慕月说了玻璃的事，他总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寿礼，索性今日抽空亲自来御用监一趟。 选了玻璃做寿礼，因着这东西实在是个新鲜物，和亲近的人说起后，除了夸赞他心思奇巧的，倒是也有些老成之人劝过他这东西过于新鲜不适合送给丰泰帝。但只有林慕月是抛开了规矩礼仪，从东西本身得不得用适不适合劝了他一句。 因着林慕月的话，太子今日特特来到御用监，让掌印太监带着人取了些冰化成冰水泼在了玻璃上试了试，在小内侍们实验的时候，徐瑞卿心里就暗暗感觉到不安。 果然，在泼了冰水后太子准备的玻璃不断出现了一些细碎的裂纹，实验的小内侍看到裂纹出现大气也不敢喘，徐瑞卿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一时间御用监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直到王公公的出现才打破了这份寂静，御用监的掌印太监季太监心底里念了句佛，看像王公公的眼神里都充满了看救星的神色。 王公公刚回来，就感觉到了不对，目光扫过地上布满了蛛网状碎裂的玻璃，把头更低了些上去回话，“东西已经送到了，侧妃娘娘很欢喜。” 听了王公公的回话，太子捏了捏眉心，心想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林慕月追着自己问了许多，才让他想到要来再验一验玻璃。他之前被户部的人推荐，也去过泰西传教士们居住的地方看了看，那些玻璃镶嵌的窗户确实是没问题的，眼见为实的好处也让他动了心要给父皇送这样的寿礼，没想到不知是有人动了手脚还是这东西本身就有问题，今日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第21章 “今日的事孤会亲自和父皇说”，太子缓和了下心情，对着季太监沉声说。 “奴婢明白了，必不会往外透露一句”，听到太子的话季太监答的也利落，他巴不得太子亲自把事情揽过去，这东西说到底还是太子准备的寿礼，御用监也只是暂时存着的，他没必要多话。 太子心情不好，但是处理完了事情也只得留下王公公盯着御用监的内侍们处理东西，带着自己身边的福庆回了乾清宫，他这是偷偷和父皇告假出来的，今日还是要照常去乾清宫帮着丰泰帝处理政务。 丰泰帝知道儿子要给自己送的东西，其实心里也是又些期待的，只是作为一个帝王，不好在儿子面前把这些期待表露出来。今日太子一出门，丰泰帝就吩咐了身边的伺候的赵太监遣人跟了出去。 赵太监派了自己的徒弟春来跟着，着小内侍是个机灵的，远远看着太子坐在轿辇上面色不像以往那样温和，就知道可能是出事了，赶快抄近路回了乾清宫和师父报了信。 “你说太子面上无甚喜色？”，丰泰帝听了回话搁下了批奏则的笔，他皱了下眉头，继续吩咐道，“赵理清，你亲自去御用监看看。” 太子带了一肚子的话回了乾清宫，但是一路上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要不要和父皇说实话，如果要说究竟要怎么说。好在回了乾清宫后，丰泰帝一切如常，并没有多问太子什么话，只是让他继续把该做的事做完。 太子打开了自己面前的折子，能送到他这儿的东西，要不就是有定例可以处置的事被送来给他练手，要不就是朝中吵来吵去没个结果的事，丰泰帝一时半刻不打算决断，就推给儿子随意批复下去。 这件折子是泰西的传教士联名上的，说的不外乎就是继续恳求丰泰帝允准他们传教的事，现在京里待着的这些传教士，都是被固定了活动范围不允许随意出京传教的。 但是最近丰泰帝又允许了新设几个港口通商，所以许多西洋人也闻风而来，不仅有商人还有同为传教士的人士，他们见丰泰帝的动作，就想要争取更多的权利。 第13章 丰泰帝想要增加通商口岸是为了增加国库的收益，最近几年年成都不算太好，各地都有灾情出现，丰泰帝认为需要从商入手，因而略取消了些对外通商的限制。但是泰西的传教士在丰泰帝看来虽有些本事，但是纵着这些人在境内自由活动，还是对国朝没什么益处的。 本来海禁是祖宗之法，满朝大臣还想和丰泰帝摆个对台挣个名声，折子流水一样送进了司礼监，可惜都被留中不发，内阁也都没个动静。 一阵僵持不下，朝臣们没想到后来丰泰帝根本不和他们吵，直接提拔了几个厂卫和太监先去南方设了新口岸通商。如此下来过了一年，实打实的银子入了库，朝臣才闭了嘴甚至想要来摘桃子，不少大臣上疏要正式设立衙门选派正经官员管理这些通商之事。 丰泰帝也知道这些事要长久，必须要正经选派官员管理，而不是临时用厂卫监管，所以也同意了当时的上疏，只是主官为户部之人，但是还需有厂卫监理。 太子看着泰西人的折子也头疼，这些泰西人不光是只会念经，也懂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尤其是京里这些一直留下的人，这些年靠着西洋的精巧之物和药品，和京中的一些权贵也都是熟识，也说动了不少人来给他们敲边鼓。 “暂不允所请之事”，太子还是照着之前的批复写了朱批，拿起下一本看起来。 “叮……叮……叮……”，自鸣钟的声音响起，太子揉了揉手腕，看向丰泰帝，今日回来后他心神一直不太定，做事没法集中精神，早就想盼着回去了。 丰泰帝听见钟声倒是没抬头只说了句，“时候到了就早点回去吧。” 待到太子终于露出了点笑告退之时才又淡淡地又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必如此，你以后的担子有多沉你要清楚。” 徐瑞卿心神一震，整肃了下神色躬身道：“儿臣受教”，接着略一思索又补充说，“今日的事儿臣还没理出头绪，待到水落石出了定会禀明父皇知晓。” 丰泰帝这才抬头看了眼儿子欣慰地笑了一下，挥挥手让太子回去了。 徐瑞卿最近精神一直是紧绷着的，但是今天父皇几句话给了他极大的安慰，因此也算是缓和了些情绪，细细思索这要如何行事把这一关过去。 他心里隐隐有个念头，父皇未必不知道这次的事情，只是目前还只是些小虾米在前搅局，幕后之人还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只能等待其露出马脚后一击必中才好。 东宫里最近太子妃忙着给绣品做装饰，请安都免了几次，春日里人爱犯懒，林慕月怀着孕除了每日去遛弯满足运动量也懒得到处跑。 上头两尊大佛都不出门，新进了东宫的两个美人姚氏和云氏自然也不敢到处去逛，二人聚在一起说话的时间就更多了，还兼带着和太子之前几个没名分的姬妾也熟悉了些。 “你说，殿下究竟何时会再召见我们两个啊”，虽然还是春天，但是午后这阵子也热起来了，姚氏一手捻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一手拿着一柄竹骨绣玉兰花纹样的团扇慢慢扇着，因着嘴里还有东西，说话都有些含含糊糊。 二人进了东宫后，也只得了太子一次的传召，后来便再也没有了。 云氏正在拿着一本书随意地看着打发时间，她这段日子也算是摸清了这位同屋住的姚姐姐的性子，长得一副娇憨明丽的样子，性子也和长相一样爽利，没什么坏心思藏在背后，是个好相处的人。 第22章 于是听见姚氏的话，她也知道这可能只是她不经意的一说，说不得下句她就把太子殿下忘到不知哪里去了。 果然不出所料，姚氏吃完了蜜饯也不纠结太子来不来的事了，把扇子放下拍了下手道：“今天晚上有极好的老鸭汤可以喝，我昨天特意打听了，今日膳房有上好的山货送来，其中有竹荪炖鸭子正好，东西多了上面的主子也吃不完，我偷偷托了相熟的人给我们留了一盅，到时候可以一起喝。” “那我可等着姐姐的鸭子汤啦”，云氏倒不是多在乎口腹之欲，只是和姚氏一起胃口确实会好很多，还时不时能吃到份例外的东西，所以她很愿意和姚氏一起用膳。 不过她也不只是占便宜，姚氏识字不多，以前做宫女没时间读书识字，如今入了东宫后时间多了，姚氏知道她出身以后也经常和她请教，因而二人的关系也是越来越融洽。 正在二人闲聊的时候，姚氏身边的小宫女新橙进来声音清脆地说道，“给二位主子请安，王主子来了。” 听到新橙的话，云氏还不如何，姚氏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了句“晦气”。 云氏就坐在对面，自然听到了她的话，无奈地拉了拉姚氏的袖子，示意她别说话了。 东宫内规矩算是外紧内松，对于这些太子的姬妾们管的不算严，太子妃现在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对其他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林慕月这位二把手也不是爱揽权的性子，因着怀着孕更不爱搭理新人。其他旧人身份上和姚氏、云氏一样，也没谁更得太子宠爱，对她们也算是客气。只有一位王氏很是难搞，不说姚氏，云氏这样的好性子看见这位都头疼。 不待二人起身去正厅，一名穿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就走了进来，正是小宫女说的王氏。 三人都是一样的身份，但是姚、云二人毕竟是后被指来的，于是先对着王氏一福，道了句“见过王姐姐”。 王氏微抬着下巴受了两人的礼，但是却并不回礼，直接走到了正厅里中间座位的上坐定，才开口说，“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两位妹妹。” 云氏脾气到底还是稍微软和些，虽然心下不喜但还是想开口回应几句客套一下，却被姚氏一把拉住了胳膊不让她说话。 她们两个初来乍到，和这些东宫旧人相处起来自然要客气些，其他人倒是还好，只有这个王氏得寸进尺，见两个新人客气就蹬鼻子上脸，这些日子没少来占便宜耍威风。 林慕月赏两人首饰的那天王氏也在，看到云氏那只珍珠钗王氏就眼前一亮，虽然当时当着云夏的面没敢要，但是最近总是来旁敲侧击说自己快要过生辰了，意思不言而喻。 云氏也头疼于王氏这些作为，她想着为了一件首饰总不好撕破脸皮，她都想等王氏过生辰的时候把东西送出去算了。但是姚氏却拦住了她，说王氏这种人只要你退一步，她必然要再多占些便宜才罢休的，不能就这样让她如愿。 “后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云妹妹的礼物可准备好了？”，王氏甩了甩手上拿的帕子，也不看两人就慢悠悠地说道。 今日王氏来了，二人都知道准没什么好事，姚氏见她这么不知礼，看见她们行礼当做没看到就径自在上首坐下说话，姚氏心里的火更是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也不客气，单手掐着腰说：“今日你来，除了这件事以外是有什么要事吗？” 听见姚氏这么直冲冲地说话，王氏一时也愣了神，片刻后才不可思议地尖声道，“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你我三人都是伺候太子殿下的人，有什么高低上下？王姐姐未免也太不知礼了些”，不等姚氏回话，一直想忍让的云氏忍不住先开了口。 云氏往日一直在内文书馆读书，所见之人都是颇通诗书的女子，很少见到王氏这样既贪婪又眼皮子浅的人，之前一直忍让也是出于刚来不想惹事生非而已。 这次王氏如此不知礼数又口出狂言，她就也直接嘲讽了回去。 王氏被云氏的话一堵，半晌没喘上来气，哆嗦着手指着姚氏和云氏，“你们！你们……”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慕月刚踏进屋子的脚慢慢又缩了回去，她暗道自己真是运气不好，不过是一时突发奇想想来见见新人，就碰上了这种官司。 倒是林慕月身边的张司言和邹姑姑不为所动，二人在宫中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如今这对她们来说都是小场面而已。 “何事喧哗？”，张司言走上前去冷声问道。 “见过侧妃娘娘。” 见到林慕月来了，三个人不管刚才如何，现下都插烛一样拜了下去，平日里见侧妃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大的礼，但是三人听到张司言这么问，知道刚才的事必然被林慕月听到了，也不敢不更恭敬些。 扶着邹姑姑的手，林慕月不复往日的温和，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她扫了眼底下还拘着礼的三个人，也不叫起，看着三人身体忍不住瑟缩的样子，她暗叹自己如今还真有些宠妃的派头了。 林慕月和张司言把黑脸做足了，邹姑姑就上前温和地安抚了下众人，客气地说，“各位主子先起来吧，侧妃今日是来探望姚主子和云主子的，不想刚来就看到三位在这争吵，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邹姑姑请众人起来，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齐声说道：“谢林侧妃”，之后分两边坐下了。 第23章 第14章 待到众人坐定，姚氏觑了一眼林慕月的神色，看到不见多少怒色才壮着胆子开口说，“侧妃娘娘容禀，今日妾身和云妹妹正在闲聊，王姐姐就闯了进来说自己要过生辰，向云妹妹索要您赏下的那只珍珠钗做贺礼。” 姚氏嘴皮子利落，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明白了，也和林慕月在外面看到的差不离，林慕月心知这是实话。王氏向来讨厌，自己这个侧妃她不敢造次，平级的几个伺候太子的宫女性子好些的基本都被她欺负过。 这次新人来了，她自然要来占占便宜，只不过姚氏不是吃亏的性子，连看着软和的云氏饱读诗书，内里也是个有主意的，这次不仅碰了壁，还把官司捅到了林慕月这个侧妃面前。 看着姚氏三下两下把话说明白了，王氏想解释，但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颤巍巍地又俯身说，“侧妃明鉴，妾身……妾身没有，妾身生辰快到了，只是来通知两位妹妹去吃酒的，对！妾身是来请二位妹妹吃酒的。” 听着王氏带着颤音的话，林慕月挑眉一笑，“那倒是有趣，我在外面可是听到了王妹妹你说了什么簪子啊还是钗啊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王氏慌了神，知道林慕月在外面就算是没全听完，也把事情听了个大概了，知道今天不好糊弄过去。 “妾身是说两位妹妹新入东宫，自己没什么旁的好东西，殿下曾赏过两支嵌了红蓝宝的钗，正和送给两位妹妹”，王氏以前最得意的时候，太子私下也赏过些好东西，正是这些宠爱让她当时昏了头，冒犯过林慕月，这时候被抓了一点小辫子就怕的要命。 不过其实这倒是她多虑了，太子那人对着女人性子和善，东宫里谁没点太子赏赐下的好东西，王氏当初所谓最得宠的时候，其实也不过是太子端水的手段。 林慕月听到王氏狠狠割肉了，也乐得放过她一马，于是对着姚氏和云氏说道，“二位妹妹觉得如何呢？” 姚氏听到林慕月刚才的处置，觉得爽快极了，起身福道，“确实只是误会，唉，王姐姐也太多礼了，妹妹们真是受之有愧啊，待到姐姐生辰，必然要好好给姐姐贺一贺才好！” 听到姚氏阴阳怪气的话，林慕月也忍俊不禁，这姚氏确实有点意思，半点亏也不吃的，王氏刚才那样横冲直撞不懂礼数，她这就嘲讽过去了。 云氏这时也起身对林慕月行礼道，“多谢侧妃娘娘”，虽然并未多说什么，但是一句道谢，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见王氏低垂着头不多言语，林慕月也不多费口舌，她站起来说道：“今日的事虽是我断的，但是我也会禀明太子妃娘娘，虽然娘娘仁慈想必不会多怪罪，但是王氏你也要自省，日后不要再闹出许多事端了。” 王氏听到这话身子一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慕月这一手直接把事情捅到了太子妃面前，虽说是罚过了不见得再有什么处罚，但是少不得要在太子妃面前挂上号，以后的弊端不言而喻。 姚氏和云氏听到心下也绷紧了弦，姚氏眼珠转了转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还是云氏先开口，“妾身明白，日后必定和姐妹们和睦相处，不给东宫多添是非”。 林慕月点点头，最近东宫暗藏危机，她不愿意再多些事情给太子和自己添堵，于是今天才出手断了案，要不然按照她以往的性子，断然是不会管这种事的，只会打发人请太子妃或者她身边的齐女官来。 待到出了门，林慕月才想起来了些什么，她在门口站定，“对了，今日来本来是想给二位新妹妹再送些料子的，云夏，你把东西搁下再送王氏回去。” 云夏脆生生地回了句，“是”，然后又笑吟吟地对着王氏说道：“王主子，请吧”。 王氏还瘫在地上，闻言被身边带着的宫女扶起来，跟着云夏慢慢走了。 看着云夏带着王氏走开，林慕月看向跟着送出来的姚氏和云氏说，“二位妹妹也不必送了，虽然陛下寿辰你们二人不必献礼，但是多做些东西孝敬皇后娘娘还有太子妃娘娘总归是有好处的。” 看着林慕月带着宫人们迤逦而去，一行人直到转过一面红墙再也不见背影，姚氏和云氏才从刚才紧绷的气氛中走了出来，互相搀扶着回了屋内。 在榻上坐下，姚氏足足灌下去一盏茶水，用帕子点了点唇角，眼神略有些无神地看向多宝阁上一尊白玉的小香炉，缓缓说道：“往日看侧妃娘娘，只觉得美貌无比，今日遇见了事，才觉得这一身气度也是惊人的很。” 云氏坐在边上也是一阵地后怕，呐呐道：“姐姐说的很是……” 这边两个新人被林慕月这一手吓了一跳，那边林慕月回去倒是也觉得今日自己也算小小涨了见识。 “这都是些什么事，往日看王氏还算是有规矩的，现在看起来也太不像个样子”，林慕月回了自己殿里略有些无语，对着张司言念叨了一句。 张司言倒是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她在宫中二十多年，什么拜高踩低的事儿没见过，今日之事在她眼里确实只是寻常。 拿过一只软枕让林慕月垫在腰下，张司言笑着说，“这才哪到哪，王氏不过是仗着资历老欺压新人罢了，当初宫里头有位美人才是厉害呢”。 “哦？可是陛下宫内的事”，听到张司言这么说，林慕月倒是有了些兴致，她瞧了瞧时辰，离着太子回来还早，这时辰不会有人来打搅，就带着好奇问，“皇后娘娘治宫严谨，后宫还有这样的事吗？” 第24章 张司言笑了笑，“皇后娘娘明察公正，但是宫中的事千头万绪总有顾及不到的，当初正是陛下登基头一次的选秀，有位美人姜氏很是有些出身，便依仗着家里的权势，不把一些王府旧人放在眼里，甚至指使身边宫女动了私刑惩戒同住的妃嫔。” 听到这林慕月摇了摇头，“这样浅薄张狂，确实远胜过王氏。” 大郑后宫设了六局一司，宫中用刑惩戒宫女都要过宫正司，更何况妃嫔，这姜氏敢对同为妃嫔的人用刑，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微臣斗胆，娘娘今日去见两位新人，可是东宫不日将要大封诸人”，张司言想着林慕月往日最是怕麻烦的一个人，怎么就对这两位新人另眼相看，又送了次礼。 林慕月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张司言总管瑜德殿内事物，往日在她身边服侍的时间并不算太多，这将要分封东宫诸女的事是太子闲话时透露给她的，当时张司言并不在，林慕月最近也没想起来和张司言说。 “东宫内还有侧妃一、良娣二、才人四、承徽六及选侍和淑女的空缺，殿下可和娘娘透露了些什么？”张司言思索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东宫内的位分事关以后太子登基后众人在后宫的位分，像是林慕月这样的侧妃，初封可至贵妃，最低也在妃位，良娣大多在为九嫔之位，才人大多最高能得贵嫔之位，再下便难知可得何位分了。 “殿下倒是还未细说，不过只提了还要把良娣的位置空出来，选秀的四位大概可得才人的位置，这些侍寝过的宫女殿下更未细说，看起来要随太子妃娘娘安排了”，当初太子也就是闲话时带出来了一句，并未细说，林慕月也只知道那四位将入东宫的官家小姐是什么位分。 张司言点头，太子在这些事情上还是尊重太子妃的，能和林慕月说几句也算是难得了。 林慕月内里倒是觉得自己知晓几分太子的喜好，东宫当初几个司寝的宫女颜色也算是还好，但是读书上都差了些，新来的云氏很有些诗书气，姚氏也活泼，不像是旧人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觉得新人可能在位分上要超过东宫内的旧人，所以才有今日的拉拢之举。 看了这一出戏，林慕月觉得虽然太子这后院里很是卧虎藏龙，还有四位性子不知如何的官宦女未入宫，暗搓搓地想着不知道以后太子妃能不能管得住这些人。 太子还不知道自己的东宫里已经人心浮动，和父皇做了保证后蔫嗒嗒地带着宫人告了退，这件事不好张扬，他觉得不好和属官们商议。但是大话已经说出去了，而且他隐约觉着这事背后没那么简单，只是如今事情还是隐在一团迷雾后面一样，他还抓不到头绪。 东宫的属官里，师、保、傅都是朝中重臣兼任，平日并不在东宫内办事，詹士府的众人倒还算是太子自己的小班底，但是大多经验不足，徐瑞卿有些犹豫能否把这件事直接拿来和他们商议。 这件事如今他已经看出了几分端倪，只是要人细细去查实了，东宫内的属官未必有这个本事。 第15章 “殿下，太子殿下”，徐瑞卿刚出了乾清宫，还未走远多少，就听到后面有人喊自己，回过头去一看，是丰泰帝身边的赵太监，赵太监脸上带着笑，“见过殿下，奴婢带了陛下的口谕，若是殿下不知何处下手，可去寻林侍郎”。 听到赵太监的话，徐瑞卿有些迟疑，六部里姓林的侍郎只有一位，那就是吏部侍郎林峰，他自己宫内侧妃的父亲。 “殿下只管去便是了，这是陛下的吩咐”，赵太监看出了太子的迟疑，依旧是笑呵呵地开口。 “如此，那就谢过父皇了”，徐瑞卿点点头，他知道林慕月之父是自己父皇重用的臣子，其实平日里大多是着意避嫌的，只是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既然父皇已经开口说了，那自己再去讨教也不算犯忌讳。 六部在皇城内有自己的办公衙门，太子既然是私下里见林侍郎讨教，倒是不好直接去吏部办公的地方，所以徐瑞卿看着赵太监说道，“还要向赵伴伴讨个人，去请林侍郎过东宫一趟”。 赵太监自然知晓太子的意思，“殿下放心，春来！” 一个长得很讨喜的小内侍便走上前来对着太子一拜，赵太监笑着对太子说，“这是奴婢的徒弟，平日里传话跑腿这些小事干惯了的，就让他去请林大人吧。” 太子笑着赞了句，“赵伴伴调教出来的人必不会错，那孤就先回东宫了。” “林侍郎好茶，之前我记得有些太平猴魁还算新鲜，王伴伴准备些吧。”徐瑞卿不太好口腹之欲，自己平日里喝的茶都是底下人进上什么便喝什么，但是林慕月倒是还比较好这些，往日里也和太子提过父亲是个好茶之人。 王太监应了声“是”便下去准备了。 徐瑞卿捏了捏眉心，入朝这段日子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接踵而来，往日读书的时候朝臣们都是一叠声地赞自己这个太子有孝心、好读书，是个贤明太子的模样。但是真的开始理事，就发现这些朝臣各有各的小心思，他想要办些什么事都不容易。而近年来弟弟们逐渐长大，朝中也有些胆大包天的人甚至开始思索从龙之功了。 他隐约觉得这次的事不只是有人想要自己在父皇圣寿之时出个篓子这么简单，后面必然还有后手等着他。父皇如今虽然春秋正盛，但是也是上了些年纪有些念旧，对着一些老臣也过于优待，和他在一些事情上隐隐有了分歧。只是徐瑞卿自己知道，他和父皇之间的关系也并非像外界以为的那么紧绷，这些人现在急不可待露出了马脚，对他来说未尝不是让父子之间关系再一步缓和的契机。 第25章 林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太子一个人面上无甚表情地在上首端坐，不过他是丰泰帝用惯了的人，丰泰帝龙颜大怒的场面也见过多次，自然也不会被太子的冷脸吓到，依旧还是仪态翩翩地上前去行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林峰对着太子长辑行礼，心里倒是还在思索太子这次找自己有什么事，是否和之前女儿传回家里的信有关。 徐瑞卿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扶了一把林峰，咳咳，虽说是储君和臣子，但是毕竟自己娶了人家的女儿，还是要敬着些岳丈的…… “林侍郎请坐，孤今日请侍郎来，是有些事情想请你办”，徐瑞卿也不多客套，请林峰坐下上了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今日请人来的目的。 林峰刚拱手道了谢，听到太子直接这么说也不惊讶，因着女儿的关系他比朝堂上一些臣子要更了解太子一些，太子这人表面上看来温润，但是内里十分有主意，是个外柔内刚的主。 “不敢当殿下一个请字，殿下有何事吩咐，微臣定竭力而为”，作为丰泰帝信任的重臣，东宫的事情林峰是不好直接插手的，当时女儿给家里来了信，他也只能是私下里让弟弟留意着，太子现下这么吩咐必然是在丰泰帝面前过了明路，他也乐得办这件事。 只是林峰其实也不太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就试探着问道：“不知殿下有何事要吩咐臣来做，微臣斗胆猜测一句，可是与陛下圣寿有关？”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来时陛下身边的公公也嘱咐了几句，微臣也是由此得知的。” 太子点点头，派春来去请人也是有这一层含义，他整理一下思绪，对着林峰把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听完太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林峰的眉头逐渐拧了起来，他也不着急说话，先问了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殿下可知道甄家最近送进宫里当侍卫的那个小子？” 徐瑞卿一愣，他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事，给皇后请安时倒是听皇后念叨过几句后宫里贵妃最近不太像话。 林峰说完了看太子不说话，也知道太子可能位关注这些小事，他就继续说道：“微臣斗胆有个猜测，殿下说当初是泰西人进上的玻璃，殿下近日都在乾清宫，必然也看到了那些泰西人联合勋贵们上的折子”。 听完林峰的话，太子心下大惊，一个念头电光火石间在脑海中闪过，他不由得惊讶道；“可是勋贵们向来和泰西人尤其是传教士走的近，怎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陛下设通商口岸之前，是那些世代居于南方的豪强之家私下与泰西人通商，勋贵们也多有参与。他们当初赚了个盆满钵满，如今陛下新政一出，他们明面上不敢如何，私下里小动作却一直不断”，林峰沉声说道。 甄家虽不是勋贵，但是他家有奉圣夫人做主，还出了个贵妃，虽然文官清流之家不见得卖甄家的面子，但是甄家常住南方，勋贵们还是愿意和其往来的。 这次徐瑞卿准备的礼是泰西人进献的，如果出了差错，某种程度上就是给那些想要攻讦丰泰帝开设口岸政策的人递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想到这儿，徐瑞卿背后渗出了一层的冷汗，这些年年成不好，边关还经常起战事，丰泰帝和朝臣们为着国库的收入记才放开了海禁政策，想出了重开口岸的法子。如今这些人要是借着自己的事对海禁政策发难，父皇就算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怪罪自己，父子之间的关系也必然会有裂痕，端的是条毒计。 如今丰泰帝诸子渐渐长大，太子的二弟三弟也快要到封王纳妃的年纪了，老四和老五还小，但是老五是贵妃所出，这件事背后少不了甄家的助拳，甄家打了什么主意他现在一猜便知。 深吸口气平缓了下情绪，太子说道：“兹事体大，不得不报给父皇了，不过如今还只是个猜测，得想个法子取些实证才好上奏给父皇。” 听到太子这么说，林峰严肃地站起来对着太子行礼道：“微臣知晓了，定不负太子殿下所托。” 说完了正事，林峰犹豫了下，有些迟疑地开口说，“微臣斗胆，侧妃前些日子有了身孕，内子虽然已经入宫看望过一次，但是微臣还是惦念着侧妃，不知她近来如何？” 徐瑞卿这才露出议事以来第一个笑，语气亲切地说，“林大人不必担忧，慕月一切都好，待到慕月生产之时，想必这些事情也已经平息了。” 林峰这才略安了安心，他是个男子，就算是基本日日都在皇城里办事也不好去探望女儿，前些日子夫人进宫探望，说女儿状况还算不错。但是东宫最近不算太平，就算是没有太子寿礼出了问题这档子事，东宫内要添新人的事也已经敲定，只待选好了日子新人就要入宫。 事情多女儿难免要操心，虽说女儿如今已是皇家人，他还是不愿意守着冷冰冰的君臣之礼，来到东宫却都不问女儿一句。 得了太子一句保证，林峰又说，“微臣这个女儿从小就是娇惯着长大的，万幸殿下不嫌弃她的性子，微臣也算是能放心了。” 听了林峰的话，徐瑞卿也有些动容，林峰能对自己说这些话，足可见对于女儿的爱护之情，他也整肃了神色说，“林大人放心，慕月很好，孤不会让她受了委屈的。” 林峰本想给女儿选一门好亲，不在乎对方门第高低，只要家风清正最好，他也已经瞧中了一家世代诗书之家，家规森严男子们都是清正之人。奈何当初丰泰帝对他有知遇之恩，也暗示了要他家女儿许给太子，后来宫内传出消息，皇后看中了李家女，林峰本来以为事情有了转机，奈何太子还是递出了那只荷包，从此他的掌上明珠就成了太子侧妃锁在了深宫之中，父女再难相见。 第26章 现在和太子说过话，虽然他知道这保证也不算什么，但是到底还是安慰了老父亲的一颗爱女之心。 徐瑞卿见自己这位辈分上的岳父如此，心下也是五味杂陈，不愿意让气氛又凝下来，他就招呼看着门的小内侍说，“去再泡壶茶来”，本来想用好茶招待下岳丈，但是议起事来就忘了时辰，最初泡的茶水早就凉透了。 林峰扫了眼殿内的自鸣钟，看到时辰尚早，也就不推辞，“那就多谢太子殿下的美意了。” 第16章 林慕月倒是不知道父亲如今就在东宫里，下午无事她又拉着张司言和邹姑姑来闲话，前阵子荣国府嫁女，京里的人家也算是见识了下什么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之气，就连宫里都偶有讨论。 “听说成后不久，林探花就被外放了？”张司言有些好奇地问。 林慕月也姓林，家里男子在朝为官之人不少，所以在几人闲聊时还是叫那位娶了贾家小姐的林大人为林探花。 “可不是，不过外放的也是南方的繁华之地，说不得比京里还舒服些”，邹姑姑听了倒是不觉得可惜，她是镇江府人，初来京城时很不适应京城的干燥和寒冷。 林慕月听的若有所思，贾敏嫁人随着夫君外放，按照红楼里黛玉年龄和林海年龄的推论，夫妻二人是在贾敏三十五岁上下才生了黛玉这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孩子长到三四岁就去了，林海虽然有其他姬妾，但是并没有诞下孩儿。 她不太清楚贾家小姐的具体年岁，但是上次选秀贾家错过了，这次就直接求了恩典提前嫁人，郑朝女子及笄后才能参选，可见这贾小姐大概是在十八九岁嫁了人。但是夫妻二人却常年没有子嗣，按照其他姬妾也无所出的情况看，林慕月觉得原因应该在父亲这边，要么是这位林探花身子不太好，要么可能就是有些生殖方面的疾病。 想着林妹妹日后的情况，林慕月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要是能平安看着太子登基，应该也能照拂下林妹妹吧。只可惜她作为文臣家的女儿，和勋贵家的小姐平日里确实没什么来往，要不然早点知道有这档子事，和贾敏多来往些成了手帕交，到时候照顾林妹妹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林慕月看着两位在宫墙内过了快半辈子的女官、姑姑已经从荣国公嫁女的事已经聊到了各自的家乡，也就静静地听着她们说话。 张司言是京城附近幾县人，家里孩子多实在养不起了，她不愿意被随意嫁给不知道根底的人，正好当时宫内采选宫女，她就进了宫。邹姑姑则是皇后身边的老人，随着于皇后从王府入了宫门，是实实在在的皇后心腹，不过也正是因此邹姑姑也是许久未回乡了。 “奴婢年少时去镇江府城，虽然是为了城防依着山崖而建造，但是里面也多有水道，沿岸也算繁华”，说起家乡，邹姑姑满目都是怀念的神色。 林慕月瞧着邹姑姑越说越多，眼角隐隐带了泪，也不由得想起了家乡，不过不是京城里的林家，而是更远的已经回不去的那个家。 云夏进了暖阁的时候，就发现三个人都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问，“这是怎么了，前头传了话来，说太子殿下晚上还要来侧妃这儿。” 见云夏进来了，邹姑姑忙用帕子点了点眼角，起身对着林慕月一福说，“奴婢忘形了，今日不知怎的聊了这许多，倒是连累侧妃娘娘也伤怀了。” “姑姑这是什么话，我本就向往江南秀丽，今日听了姑姑的话也算是见识到了几分”，林慕月笑着说。 掏出一个小怀表看了眼时间，林慕月就又对着云夏交代说让小厨房多做几个太子爱吃的菜，又对着张司言和邹姑姑说，“张姐姐和姑姑且去歇着吧，陛下圣寿节要到了，这些日子东宫事情多，劳烦二位操持了。” 邹姑姑和张司言携手出去，邹姑姑有些感慨地说，“不知为何就觉着侧妃亲切，我也是在宫内这么多年的老人了，闲话起来还是说了这许多，好在也只是在你面前，要不没得让人笑话。” 张司言爽朗地笑了下，“邹姐姐说的是，说句冒犯的话，我也心里把侧妃当闺女疼，这东宫看着平静，但是侧妃这一路走来也不容易。” “唉，你不必说，我知晓了”，邹姑姑摆摆手。 张司言也知道邹姑姑必然是竭尽心力的，但是林慕月觉得这段时日相处下来，邹姑姑实在是个又熟悉宫内事务又很有分寸感的人。所以她私下里和张司言问过，想知道能否把邹姑姑一直留在东宫帮忙。 虽然说邹姑姑是皇后身边的老人，但是年纪也不算小了，说实在话皇后身边也不太缺服侍的人，如果邹姑姑自己愿意，还是有可能成事的。 张司言话说到这个份上，邹姑姑也知道她话外的意思，现在不再接话，也是存了份要考虑考虑的意思，张司言也是个聪明人，听到邹姑姑这么说话也就不再提了。 宫里的日子看不出数，忙忙碌碌地也就进了六月，京城内为着丰泰帝圣寿的事情也是喜气洋洋的，尤其是各位皇子和亲贵们都想在圣寿的时候讨个好。 丰泰帝捏了捏眉心，感觉天气渐热宫城里已经有些憋闷了，京城晏城原来是为了遏制住北方胡人所设置的边城，郑朝天子都是善战之人，丰泰帝年轻时也是一员猛将，只是如今年岁上去了才收起了峥嵘。 第27章 只是这样建出的城池和宫城，可就不怎么宜居了，晏城虽然地处北地但是夏日里日头也晒的人昏昏沉沉，六月里宫室内也已经开始热的人心烦了。 丰泰帝点了点桌案，对着下首的太子问道：“如今天热已经开始用冰了，东宫内冰已经供上了吗？” 徐瑞卿笑着对丰泰帝说，“多谢父皇关心，冰已经用上了。” 东宫内现在太子妃带着孩儿，怕小皇孙受凉用冰很是谨慎，林慕月自己有着身孕冰用得也少，所以只太子一个人冰用得多些，冰例很是够用。 丰泰帝点点头说道：“这阵子不好折腾，等过些日子就能去避暑了，只不过你那个侧妃是什么说法要不要带去，你自己和太子妃商量好。” 原本太子侧妃是够不到丰泰帝这句关怀的，但是林慕月现在一是有着身孕，免不得贵重些，二是到底是丰泰帝信重臣子的女儿，多问这一句也不奇怪。 徐瑞卿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多谢父皇，儿臣知道了。” 乾清宫里父子间忙里偷闲商量起了避暑的事儿，承乾宫的甄贵妃倒是对着再多的冰也觉得热的心烦。 甄府算是京内的得意人家，但是最近宫内传出来的消息却让甄府中人心下隐隐不安，原因无他，丰泰帝向来对奉圣夫人礼遇有加，但是此次圣寿，甄老夫人却未能受邀进宫。 得此消息，甄老夫人立马递了牌子想要入宫面见贵妃，这次倒是很快就进了宫去。 “娘娘金安”，奉圣夫人上了年纪但是身体倒还是很硬朗，行礼的时候腰背挺直仪态一如当年。 看着母亲向自己行礼，甄贵妃面色平和，只淡淡叫了起。 甄老夫人行完了礼也不见女儿来搀扶自己，脸上的神色扭曲的一瞬，但是火气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娘娘可知晓，陛下此次圣寿，甄家未曾受邀？” 甄贵妃不看甄老夫人，只是说，“确有此事，不过陛下也说了，当日朝贺甄家有官爵的人自然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前面的奉天殿，后面的寿宴只宴请宗亲，甄家怎么去。” “那我呢，之前陛下圣寿，未曾有一次未邀我进宫的！”，甄老夫人听完甄贵妃话，更是生气。 “呵，母亲真的要我说吗”，甄贵妃转过头来，把手里拿着的碧玺手串摔在桌子上，看见自己母亲生气也是一点都没客气，冷笑一声反问了回去。 “家里最近出了什么事，用我提醒下母亲么”，甄贵妃不等回话，直接又抛出一个问题。 听到甄贵妃的这句话，甄老夫人脸上的怒色潮水一般褪去，呐呐几句不做声了。 甄贵妃本次图谋甚大，早就传话给了甄家，最近一段时间要家里众人谨言慎行，但是甄家人在南方过的是土皇帝一样的日子，整个一省内大小官员无不给甄家脸面，早就把谨慎二字忘到了身后。 不说别的，就是甄老夫人老蚌怀珠生的那个小儿子还有甄贵妃大哥的大儿子，这一个小儿子一个大孙子，平日里最得甄老夫人宠爱，被惯的无法无天，是两个不知轻重的纨绔子弟。 这段日子甄家忙着和宫内贵妃以及平日里联系多的勋贵和宗室们商量事情，家中长辈疏于对子弟的管教，那两个在辈分上是叔侄的纨绔子弟搭帮结伙竟然惹到了林家人那里。 说来也是凑巧，林家家风清正，其实和甄家这两个流连于花柳之地的纨绔也没什么交集，只是甄家这两个确实是得意忘形，直接在京内长街上调戏良家女，被林家人看了个正着，林慕月一位堂弟当时就上去不客气地教训了两个人一顿，虽然没动手但是文人的嘴炮输出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甄家两个少爷怒火中烧直接动了手，林家那位少年郎被打事情自然闹大了，林家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报官不算事情被捅到丰泰帝那里。 贵妃在宫内接到信的时候差点没气到吐血，这段时间为了算计东宫，她特意吩咐了甄家不要在京中惹事，结果甄家人倒是好，直接惹到了东宫侧妃家人那里去。 火急火燎去乾清宫求见还吃了个闭门羹，甄贵妃当时就觉得自己当初想和家里一起商量对付太子是不是下了步错棋。 可怜奉圣夫人当初在宫内如何威风又养出了一个贵妃女儿，甄家的男人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不上台面。 最后还是太子代表林家传来了话，两边才算是握手言和，甄贵妃觉得最近桩桩件件的事都有古怪，但是查了又查东宫又确实没什么异动，她也只能按着计划继续下去。 甄老夫人被点出了家里露短的事，也不敢继续和贵妃争辩了，压着火儿和贵妃又商讨了下圣寿之日的事宜，然后就匆匆回了甄府，耳提面命众人不要再惹事。 只是最后顾着储君的颜面，甄老夫人这次圣寿到底还是没能入宫赴宴。 第17章 甄林两家的事出完没多久，太子拿着小内侍送来的信，里面是林大人送来的最近查到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份名单，写明了已经查实了的和甄家最近有联系的人家。 徐瑞卿扫了一眼单子，里面不只是有当日可以出席寿宴的宗室，还有几家京官，可能是后续需要这些人上折子。 “欲壑难填”，徐瑞卿把东西归拢好的时候评了一句，不知是在说谁。 宫中的日子遇见节庆，那是流水一般就过去了。 临近丰泰帝圣寿，宫内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往日里被禁止多打扮的宫人们这些日子簪朵艳色的花，插戴支精巧些的簪钗也不会被女官、姑姑们训斥。 第28章 待到正日子，林慕月看着镜中自己按着侧妃装束打扮的样子感觉有些陌生，头上的冠和钗环看着华美，但是重量着实不轻，身上的礼服也是层层叠叠的让人身子发沉。 不只是身上的装束让林慕月觉着不舒服，今日圣寿节的宴饮也让她隐隐担忧，宫宴是今天最关键的时候，寿礼都是在最后有宗室参加的小宴上进献的。 林慕月回忆着前日母亲进宫时和自己说的话，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今日事情就能了结，不用过于紧张。 “母亲说，太子殿下吩咐家里查了甄家的事？”，林慕月听到母亲的话，心里有些雀跃。 自己的家人自己知晓，林慕月对父亲的能力十分信任，太子现在已经有了防备还能嘱托父亲去办这件事，她觉得甄贵妃这次的阴谋一定不会得逞。 林夫人点点头，“太子殿下亲自见了你父亲，家里最近也盯紧了甄府，发现他们家进来和一些宗室和勋贵们走动频繁，你二叔和一家有些交情，也暗地了打探了消息，说是……” 说了一半的话，林夫人还有些犹豫，林慕月倒是不迟疑，接过了母亲的话，“是要联名上奏殿下玩物丧志，沉迷于奇技淫巧不敬祖宗之法吧。” “你这孩子！”即使是知道现在在殿内伺候的都是亲近之人，林夫人还是被自己家女儿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 林慕月笑了一下，“既然知道对方要下什么棋，那就不急了。” “这话倒是，贵妃这招很是粗糙，只是把准了朝堂上的脉而已”，林夫人表示认同。 甄贵妃针对太子的手段不高明，但是切入点找的很好，如果东宫未能提前察觉到，确实会被贵妃打个措手不及，但是一旦被提前察觉便很好防备了。 林慕月坐在轿辇上，看着宫道上的各类装饰也算是目不暇接，宫道上还兼有宫人喜气洋洋地向各处走去忙碌开来。天子圣寿的排场自不必说，整个皇宫内的各条宫道上都是彩棚彩幛不断，延绵到一眼望不到头。 白日里最重头的是丰泰帝于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朝贺，如今天下大体上来说也算是太平，朝臣们自不必说，难得的是纵使没有万国来朝的盛景，也有许多小国前来献礼朝贺。 待到前朝的仪式完毕后，丰泰帝才会驾临后宫，皇后按着以往的规矩排了戏和歌舞，先在丽芙阁的戏台看戏享乐，待到天色渐晚再开宴席。 后宫众人并宗室、重臣女眷都在坤宁宫中等待，现下时候尚早，正殿里皇后只拉着太妃并几位宗室内血缘亲近的亲王妃、郡王妃说话。圣寿节是大日子，藩王们都已经提前进了京，女眷们自然也跟着进了宫。 “之前见了太子，真是龙章凤姿颇有其父祖风采，皇后娘娘是有福气的。”说话的是位老太妃，是当今之父也就是太宗的妃嫔，当初丰泰帝登基，这些有了儿子的老太妃就随着儿子就藩去了封地，和皇后不常相见。 只是到底也算是长辈，说的又是夸赞自己儿子的话，于皇后也是一脸笑意回话，“不敢当太妃这句赞，这孩子历练还少，好在现在跟着陛下身边，本宫也算是放心了。” “可不是，妾身之前也听王爷说过，太子殿下最近跟着陛下理事，很是办成了几件事，上下众人就没有不夸的！”，这次说话的是一位和皇后同辈的亲王妃，也是一脸的笑意恭维着皇后和太子。 林慕月坐在太子妃身侧，着看皇后和这些太妃、王妃们说话，林慕月知道母亲今日也在，不能过去和母亲说说话而是要在这陪坐，这些女眷们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话，她觉得无趣极了。 而且这些能和皇后说话的宗室女眷血缘和当今都算是很近，不是当今兄弟叔伯的妻室就是几位老太妃。这几位的身份，太子妃也插不上几句话，更别说林慕月了。 不过林慕月也能感受到那些人里打量自己的目光不少，郑朝宗室爵位只有亲王爵才能有出京得自己封地的资格，王爵世袭罔替，国朝传到如今亲王的数量两只巴掌也数的过来。 郡王爵和国公爵只得在京里开府，且爵位会降等承袭。这里面亲王妃倒是不至于怎么看重林慕月，但是几位郡王妃和国夫人却还是有人想和东宫里大名鼎鼎的林侧妃搭个话的。 果不其然，一位年岁和皇后相当、穿着郡王妃服饰的女子就开口说，“之前太子妃娘娘诞下皇孙，现在侧妃又有喜，皇后娘娘又要做祖母了，可叫妾身好生羡慕。” 于皇后听了这话也是高兴，东宫现在子息还是单薄了些，虽说已经有了嫡长的孙儿，但是林慕月现在又有了孩子，皇后也是欢喜的。 话里勾连到林慕月了，她看了眼说话的郡王妃，还未思量出对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得外面有人通传说前朝典礼已毕，丰泰帝要驾临坤宁宫了。 于皇后听了这话略整肃了下神色，开口吩咐女官们指引各位王妃、夫人们按着品级列队站好准备接驾。 林慕月随着人群起身站好，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王驾。 丰泰帝的妃嫔们刚刚被皇后安排到了侧殿，这时在甄贵妃的带领下才一起出来接驾，甄贵妃没想到皇后这次这么不给自己颜面，如今虽然在众人面前不敢如何，但是暗地里还是暗暗咬牙。 不过甄贵妃刚才在侧殿里也算是众星捧月，很是被恭维了一番，她又接机派人和之前联络过的几家夫人们传了个信，敲定了今日待到太子献上寿礼由一位郡王牵头，必然要对太子发难。 第29章 甄贵妃纵使现在心下忧虑，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今日的事必然还是要继续做的。 不多时，丰泰帝圣驾就到了坤宁宫，于皇后笑意盈盈，带着众人齐声拜见丰泰帝，“见过陛下，贺陛下圣寿万年。” 人逢喜事精神爽，丰泰帝今日不同于往日的严肃，也是笑着扶起了皇后，又对众人说了句“平身。” 赵宫正见众人已经起身，便上前一步，“启禀陛下、娘娘，丽芙阁已准备妥当，恭请陛下、娘娘驾临。” 于是一行人就又乘坐着轿辇往看戏的地方去，林慕月捏着手帕点了点额角上的汗，抬头看了看天，这时候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刚才在殿内冰用的足还好，现在穿着厚重的衣裳在太阳底下晒着，属实是让人不舒服。 到了听戏的地方，林慕月隐在众人之中很不显眼，就先在袖子的拿出一只小荷包赶紧用了块点心，刚才在坤宁宫说话不好用茶水点心，已经有些饿了，她自己饿着倒是不要紧，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肚子里的孩子可饿不得。 这法子还是邹姑姑提的，她常在宫中，知道越是节庆的日子人越是没时间用膳喝水，林慕月现在情况特殊，带着荷包能抓住空隙用些点心好歹可以缓一缓。 看戏可不是大家坐下就开唱，丰泰帝圣寿心情好，小皇子小皇女们都喜欢在这个日子里去父皇跟前凑趣。点戏也是有讲究的，除了几出贺寿的戏，剩下的吉祥戏也要丰泰帝点，得中的戏唱戏的人也有赏。 不过在林慕月看来，贺寿的戏也就是那几本，往日里也都看过，宫里排出来也不过是台上的角儿唱的更好些，衣裳头面更精巧些而已，她是真的不耐烦看这些，好在开戏以后大家都分开坐着，她多少能歇一歇。 林慕月远远瞧着丰泰帝身边的甄贵妃巧笑倩兮，带着小皇子不知说了什么哄得丰泰帝龙颜大悦阵阵笑声。 太子也不太爱听戏，他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甄贵妃和五弟，联想到这段时间查到的东西，觉得台下的戏比台上的可有意思多了，就是不知道甄贵妃过了今日还笑不笑得出来。 作为太子，徐瑞卿虽然看着良善但是内里遇事还是不缺乏皇室中人的狠辣决绝的，平日里的小事他愿意忍让，博一个好名声。但是这回的事涉及储位，往更深了说更是涉及东宫众人甚至皇后以及其母家的身家性命，他不会心软一分。 心里想着这些事，徐瑞卿也不忘关怀下林慕月，他轻声唤来赵太监，“去上一盏燕窝给林侧妃，今日事情多，宫宴上也不方便吃什么。” 赵太监得了吩咐，心下也感慨林慕月这侧妃荣宠之深，不过这次太子的事林家出了很大的力，他觉得林侧妃如今在太子心里有这样的地位，也有林家这份助力之故。 第18章 丽芙阁说是看戏的地方，但是修的却十分精巧，是在一个大院子里盖了座戏台，园内树木错落有致，还有一方小池塘里养了许多锦鲤，清风徐来送来阵阵清凉。 帝后二人并太子夫妻、皇子公主们及亲近宗室们坐在了最好的位置，甄贵妃作为宫内唯一的贵妃，也特被丰泰帝在近席设了位置。 林慕月现在是和丰泰帝嫔妃以及血缘较远的宗室女眷坐在一起的，大家离着丰泰帝所在的中心区域不远不近，都在用些点心喝茶水，她得了赵太监送上的这盏燕窝也不算太突兀。 慢悠悠地听了一下午的戏，天色渐晚林慕月才觉出皇宫中今日与往日的最大不同，皇宫的夜晚正常来说都是静悄悄的，也不多设灯烛。可是今日各处张灯结彩，彩灯在丝绸帷幔映照下折射出绚丽多彩的颜色，更显出一派盛世祥和之景。 丽芙阁戏台上也已经掌了灯，花旦咿咿呀呀唱着贺寿的词儿，唱腔优美身段也漂亮，衣裳彩绣辉煌头面上金子也亮闪闪的，林慕月虽欣赏不来传统戏剧，但也觉得赏心悦目。 白日里宴请外臣使节、文武百官是在奉天殿，晚上的宫宴都是皇室宗亲还有皇子、皇女后妃嫔御，就开在了宁寿宫里。 宫宴上的菜都是有旧例的，林慕月看着一水儿的猪、鹿、牛羊接连上桌好不热闹，可是肉菜太多她却没什么胃口，正在这时云夏悄悄跟着上菜的宫人拎了一个小食盒进来，内里是一小碗碧梗米饭和一只五瓣梅花嵌螺漆盒，打开了是五味爽口的小菜。 云夏小声说，“这是邹姑姑吩咐膳房的人送来的，应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林慕月又些惊讶，向着皇后的方向看了一眼，于皇后正对着丰泰帝举杯，丰泰帝不知说了些什么，于皇后也有些惊讶，然后绽放出了一个林慕月从未在皇后身上看到的轻松的、发自内心的笑，饮下了那一杯酒。 用筷子挑了一点红方腐乳和米饭送进口中，林慕月心里更加安定了下来。 宫宴也不是只有觥筹交错，皇后依旧安排了歌舞，林慕月坐在太子妃后面，并不引人注目，因而入席了以后痛痛快快地先吃了个饱。 酒过三巡之际，才是皇子皇女们献上寿礼的时候，太子举着酒起身朗声说道，“儿臣祝父皇圣寿无疆，万岁长安。” 丰泰帝自然要给儿子面子，乐呵呵地也举杯畅饮。 正在这时，甄贵妃抢在皇后前面开口，“太子殿下平日里就极有孝心，不知这次陛下圣寿准备了什么礼，皇后娘娘那里口风紧的很，臣妾好奇了很久呢。” 第30章 于皇后被抢了声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只淡淡地瞧了甄贵妃一眼也不说话。 未想到皇后不回话，甄贵妃暗暗朝着某个方向递了个眼色，一位宗室国夫人跟着开口说道，“贵妃娘娘说的很是，臣妾往日里就常听太子殿下对陛下和娘娘一片孝心，不知今日殿下准备了什么寿礼。” 于皇后瞥了眼说话的夫人，脸上的笑依旧，但还是不回话。 倒是还是徐瑞卿笑了笑接过了话，“儿臣哪里有什么好东西，父皇富有四海，儿臣没什么旁的东西可进上，唯有一片孝心了。儿臣亲手写了副百寿图，又寻了木头刻了百寿章，太子妃亲绣了百寿屏，这一图一屏都是儿臣以及太子妃精心所备，今日一起献上为父皇贺寿。” 太子说完了这段话，殿内一时间除了歌舞声外没其他声音，甄贵妃脸上的笑也僵硬了片刻，不过很快贵妃又回转过来，强作镇定地开口：“太子殿下一片孝心，给弟妹们做了个好榜样。” 太子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虽然看上去还是往日里的温润模样，但是笑得莫名有几分冷意。 刚才说话的夫人哑了声，有些慌忙地朝着甄贵妃看了一眼，贵妃自己额上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只是还要强撑着架子摆出笑脸。 丰泰帝意味深长地瞧了眼贵妃，说了句“今日的酒虽好，可贵妃也不要多饮啊。” 甄贵妃回了句，“谢陛下关怀”，精心用鲜花汁子和金线勾勒的指甲却差点把手心掐破。 宴上众人也是神色各异，几位太妃并亲王、亲王妃还是神色如常，只是相互交换了下眼神，觉得皇后太子还有贵妃之间可能是有些官司。 有几位郡王、国公和其家眷就又些坐不住了，但是在席间又不好东张西望说小话，因此这几位坐立不安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丰泰帝扫了一眼殿中的众人，朗声说道：“太子的这份礼很好，贺寿的礼不在贵重与否，有心意便好，若是你们为了给朕的寿礼劳民伤财，就是罪过了。” 听了丰泰帝的这句话，众人忙齐声道“是”。 又有一位封了亲王的安王便出列，“陛下所言极是，臣弟等人愚钝，不似陛下这般体恤天下臣民艰辛，臣弟有罪。” 说完了话，这位胡子都一把的安王又掩面而泣，惹得丰泰帝马上出言安抚，顿时殿内又是一片兄友弟恭，帝王心系天下的和乐场面。 林慕月看着安王这声泪俱下，浮夸的拍龙屁的举动，觉得丰泰帝这辈唯二两个亲王之一还是很有说法的，这察言观色和做戏的本事都是一流。 当初太宗在时这位皇子就极会讨太宗欢心，换了哥哥上位，也立刻转而去讨好哥哥没半点迟疑，他为人也算老实听话，就这么从一片皇子中得来了亲王的位置。 接下来各位皇子、皇女们献上了寿礼，但是因着年纪还小的原因，送上的礼要么就是母妃准备的要么就是自己做的一些小玩意，说不上出挑但是都是一片心意。 宗室们送上的礼倒是贵重许多，尤其是几位亲王都是献上了奇珍异宝，看得林慕月也算是开了眼。 看着众人都送完了礼，林慕月心底的石头可算是落了地，太子临时换寿礼这一出林慕月不太知晓，刚才她也是捏了一把汗。 不过看着丰泰帝的反应，林慕月举杯遮掩住自己的神色，她觉得今日这场戏，未必不是在这位老谋深算的帝王的授意下进行的。 寿宴继续进行，林慕月知道，东宫这一劫是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丰泰帝打算怎么处理贵妃、甄家还有和甄家有了首尾的这些人。不过这些和她就没什么关系了，她瞧了一眼正在和一位亲王说话的太子，觉着自己后面的日子可以安生了。 承乾宫向来是宫内的热灶，但是这热了十来年的地方终究还是冷了下来。 圣寿节一过，承乾宫的宫人就被换了一批，掌事女官甄氏和掌事太监关太监都被换了下来，能进内里伺候的四位大宫女、四位二等宫女甚至一些粗使宫人都被送进了宫正司，如今甄贵妃身边就剩下了两个宫女和一个小内侍服侍。 正殿里甄贵妃枯坐在明间的宝座上，身上还是昨日里那套贵妃服制的大衣裳，可惜整个人都颓废都不行，纵使是还是华服在身满头珠翠，也透露出一股暮气沉沉的感觉。 “娘娘，小谢提了膳食来，您还是用膳吧”，留下来伺候贵妃的小宫女小语倒是个实诚人，昨天贵妃回来疯了一样地打砸，然后便在这里枯坐了一夜。 当时碎片划过了两个小宫女的额角，另一个宫女今日就犯懒不管贵妃了，倒是小语还是进来劝贵妃用膳。甄贵妃动也不动，只是继续这么坐着，小语又劝了几句，见贵妃还是没有反应，才叹息着下去了。 接着贵妃也总是这个样子，直到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小语还去求守着门的金吾卫请太医，太医来的倒是干脆，可是到底贵妃最盼着来的那位面也不露。 后来承乾宫又来了位女官安氏，不知和贵妃说了些什么，最后甄贵妃也被安女官“劝”着能正常用膳休息了。 不出林慕月所料，寿宴过去的几日还是风平浪静，但是在丰泰帝决定带着后宫去避暑时，甄贵妃身边新上任的女官安氏就禀告了皇后，说贵妃突发恶疾不能随驾去避暑要闭宫修养，皇后慈心特意叮嘱了太医院照顾好贵妃。 第31章 当时给皇后请安的妃嫔们还未散去，丰泰帝后宫众人眼看着皇后几句话就定下了贵妃这和禁足也差不多的封宫养病，消息灵通的知道是因为如何，但也有些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坤宁宫的请安散了，妃嫔们按着同宫与否和关系远近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今日的消息实在惊人，甄贵妃十来年都是宫内最得意的女人，如今一朝失势，好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位……”，丰泰帝的一位婕妤指了指承乾宫的方向，小声问身边的人。 她身边的女子是从丰泰帝潜邸出来的，家里还有些出身，如今已经是妃位，这位李妃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开口说，“我听家里的信儿说是甄家和贵妃一起对东宫有了些动作，你看太子殿下如今无事，那倒霉的不就是贵妃了嘛。” 甄贵妃得宠这么多年，虽说平日里作风也不是多么的跋扈，但是有她一枝独秀，后宫其他人自然心里有怨气，如今眼见着贵妃要倒大霉，大家都是一副看戏的态度。 更有当初在贵妃那里受了气的妃嫔，恨不得贵妃再也不出来了才好。 第19章 “我听我一个同乡的姐姐说，贵妃之前生了好大的气，承乾宫里各种乒乒乓乓的声音就没断过。”，云夏眉飞色舞讲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林慕月淡淡一笑，“今时不同往日，贵妃现在摔了个痛快，六局可不一定补得那么痛快了。” “可不是！”，云夏听出来自家小姐话里的嘲讽，更加觉得痛快。 身在东宫还是林慕月身边的人，云夏就算是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贵妃被关也回过味儿来了，如今最是对承乾宫看不顺眼的时候，眼见贵妃倒霉不知多开心。 林慕月想了想，问张司言说，“五皇子那里可还有什么动静？” 张司言叹了口气，宫内向来拜高踩低，这下子甄贵妃算是栽了，五皇子之前一直养在贵妃宫里，如今丰泰帝做主挪到了西五所。母亲出了事小孩子受惊发了热，宫人们疏忽大意，竟然让皇子烧的昏厥了过去都没发现，还是太子带着几个弟弟去看五皇子的时候才发现并请了太医。 好在是五皇子底子好，将养了几日如今也缓了过来，事情一出于皇后也有些后怕，后宫所有孩子都要叫她一声母后，五皇子这次出事是太子发现的还好遮掩过去，日后宫人不上心五皇子再出什么事，可就不会像这次一样过去了。 因此皇后最近很是严厉地发落了照顾五皇子的宫人，又把以前照顾五皇子的姑姑和宫女调了回来才作罢。 “皇后娘娘心慈，派了身边的赵宫正去了西五所敲打了宫人，想来已经是无事了。”张司言想了想，还是捡了几句话说，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林慕月垂眸不语，心下暗暗有了个决定，就只和张司言、邹姑姑继续说要去避暑的事儿。 圣寿一过，之前忙碌的这二位近来总算是闲下来了，加上新人要入宫，她们总是担忧林慕月心情不好，因此总来拉着林慕月说话。 这时候热起来，林慕月虽然有孕不能过多用冰，但是太子吩咐了送来了风轮，远远地放一小盆冰再让小内侍轮流拉风轮，不会让人觉得过凉殿内也清爽。 “这日头一日大过一日，应该是要去避暑了。”张司言是宫内的老人了，对这些日子心里门儿清，最近丰泰帝圣寿节这件大事过去，她觉得不出意外马上就要启程去行宫避暑了。 邹姑姑点点头，但是瞧着林慕月有些发愁地说，“侧妃虽然过了三个月，但是去避暑山庄难免舟车劳顿，可是不去这夏日里在宫内着实是闷热。” 林慕月想了想，“我倒还是想去，姑姑也说我现在还算稳当，您老不知道，我这人最是怕热，现在用冰还总要谨慎着，如今这个温度还好到了七八月里怕是受不住的。” 云夏点点头，“很是，往年里小姐夏天必然要用足了冰才好过，在家里老夫人和夫人都管着，也管不住她偷偷吃冰碗。” 被云夏揭了短，林慕月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说，“你这丫头，我哪次吃了独食？有我一碗必定有你的，倒是在姑姑和司言面前说这些。” 被自己小姐这么一说，云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讨饶道：“好侧妃，奴婢错了，您要怎么罚奴婢都成，可是这夏天里的冰碗可还是千万要让奴婢吃够呀。” 这话一出，瑜德殿里几个人都笑得不行，阵阵清脆的笑声传的老远。 正殿里太子妃最近却有些郁郁，圣寿节她本来以为自己的主意好，能得丰泰帝几分青眼，但是现在贵妃的事情一出，她发现自己的努力完全没有作用，那日大家心里都装着事儿，没谁真的注意贺礼这点小事。 “娘娘，殿下那里传了话来，说是请您拟定东宫现在这些人的册封位分”，齐女官轻轻走进内室，对着在罗汉床上歪着的太子妃说。 太子妃很少有这么不端庄的时候，见齐女官进来慢慢地坐直了身子，“殿下有说谁要封什么位分么？” “并未，殿下的意思是这些事情您来定便好，只是说姚氏和云氏是前阵子皇后娘娘送来的人，您要是觉得这二人还算本分，可以封的高些”，齐女官把太子的话如实传给了太子妃。 李婉澄听了这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在她心里想要安排的只有林慕月一个，可惜这是她最不能安排的人。 第32章 在窗边坐下，李婉澄细细拟了一张单子，写完搁下了笔，转头问齐女官，“之前说是要进四个新人，怎的殿下又说收拾出来三个院子就行了？” 齐女官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甄贵妃的事情都出了，自家主子还没反应过来味儿，她也不知该说太子妃是过于良善还是缺根弦。 于是只能尽力描补，“虽说只是纳侧，但是之前钦天监说有家小姐的八字和殿下犯冲，到底要忌讳些，所以只选了三位入宫。” 李婉澄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把拟好的单子递了出去，“你着人呈给殿下吧。” 看着齐女官行礼退出殿外，福玉扶着太子妃去更衣，避暑的事提上了日程，皇后那里事情多，太子妃这几日经常被叫去学习打理宫务，李婉澄比往日劳累但是甘之如饴。 东宫进了新人之前倒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但是真的到了进宫的正日子，这次的三位新人却都只得了才人的位分，进宫也是静悄悄的。 太子妃忙起来连孩子都交给了女官和身边的大宫女福玉照看，见天儿的带着小满在坤宁宫内帮忙，几个新人除了敬茶的那日，连太子妃的面都见不上几次。 虽然都是才人，但是家世却也不尽相同，有位朱才人雁芙是武将家的千金，虽然近些年文官日益压在了武官之上，但是这位家里还受封了安定伯，是勋贵中的实权派，因而在三位新入宫的才人里占据了头把交椅。 朱才人自己带了两个丫头，身边还有太子妃安排的两个宫女服侍，住的院子里还有四个洒扫的宫女和两个小内侍。 环顾了下院子，朱才人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家里朱门绮户世代豪奢，此次入宫本以为只得了才人的位分，必然要吃些苦的。但是真的入了宫，才发现太子妃大方不在这些小事上锉磨人，因此朱才人的日子都还算是舒适。 正站在院子里看小宫女侍弄花草，有个小内侍进来禀报道，“见过才人，刘才人来了，您可要见？” 朱雁芙挑了挑眉，刘氏出身是几人中最低的，只是个贡生家的女儿，进宫后一直战战兢兢的，除非必要是不会出门的，怎的来了自己这儿。 不过她现下也无事，于是就说，“快请进来吧，兰草你去上茶再拿些点心来。” 刘才人名韫素，容貌秀美举止娴丽，说话也是细声细气，是这年代最标准的仕女，按着林慕月的话说，“站在那儿就是一张美人图。” 朱雁芙和她同是才人，所以就请她进了自己布置成了书房的一间屋，两个人躲在阴凉一侧的榻上说话。 虽然东宫有冰例，但是才人的份例里是没有这种金贵物的，朱才人有钱但是她想着刚入宫还是要不那么出头了，于是也没花这份银子。 于是今天招待刘才人也没上冰，只上了盏好茶。 “妹妹请用，这天儿是真的热，不过越是热的天，喝一口热茶全身倒越是舒坦”，朱雁芙笑着对刘才人说。 刘才人点点头，道了句：“谢谢朱姐姐。” 看着刘才人小口吃点心喝茶，朱雁芙更好奇她的来意了，不过见对方垂着头，也不好直接问，只能也一起用了些点心。 又聊了一些刺绣花样的事儿，刘韫素有些犹豫地开口说，“不瞒姐姐，今日妹妹来是有些事想要问问姐姐，不日就要去避暑了，只是太子妃娘娘近来繁忙不得见，不知东宫伴驾的单子可曾出来了？” 接着刘韫素又补充了一句，“妹妹知道这话有些冒犯，若是姐姐不方便说便也罢了。” 二人都是才人，但是朱才人性子好会逢迎，虽不见得多受太子宠爱，但是在太子妃和林慕月那里都有些脸面，往日里消息自然灵通。 看着对面的人有些畏缩的样子，朱雁芙有些疑惑她家到底是怎样才能养出这样的女儿，当下风气不似前朝，并不太过于约束女儿，因此大家子里像是刘才人这样的小姐才少一些。 不过自从进宫以后，对面的人就总是安安静静的，这次鼓起勇气来问了自己一句也是难得，她就坦诚地说，“单子倒是还未出来，但是之前和侧妃娘娘闲聊，说是几位才人都会被带上，你若是担心去不了，现在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刘韫素心下大定，这才抬起脸露出个笑，“多谢朱姐姐。” 问完了事儿刘韫素倒是也不着急回去，她虽然胆子小但是女红很好，这次来也是带了自己亲自绣的一只猫扑蝶图案的团扇，上面是一只绣的活灵活现的猫，还绣了石榴花等吉利的图案，朱雁芙看着喜欢，就又拉着刘氏的手聊了好久的绣样的事。 最后东宫去了避暑的人，太子妃和林慕月不算，有三位新入宫的才人和获封了承徽的姚氏与云氏一起去了行宫。 第20章 行宫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太子带着妻妾们住在行宫的西南面，林慕月分到了自己独立的一处地方。 最得林慕月心意的是行宫里的屋子修的没有宫里那么死板，在皇城内，别管是什么宫都是红墙琉璃瓦，不外乎是大小的区别，而行宫里则不同。 林慕月被分到的这地方叫风荷野墅，主屋是个在这个时代还很是新鲜的二层小楼，修的很是精巧，二层视野开阔正对着后面的大湖，赏荷十分便利。围绕着主楼铺的是彩色石子路，还随着地势起伏起了抄手游廊和亭台，除了主屋还有几间房屋坐落在各处，林慕月这里没有别人同住，其中一间就分给了跟着来的邹姑姑和张司言。 第33章 这院子往后走片刻的功夫就能看到种了荷花的大湖，行宫阴凉，湖内还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样子，但是一片片圆润的荷叶看的人心情也清爽。 唯一不好的就是蚊虫较多，邹姑姑带着云夏询问了太医院后要了些香料和药材，做了几个荷包挂在屋内各处才好些。 林慕月很喜欢荷花，对这个住处还算喜欢，更好的是这地方宽敞还只她一个人住，和别人住的地方离得也有些距离，是属于她自己的小天地。 舟车劳顿，众人都先收拾出了内室请林慕月进去休息，然后才慢慢收拾着屋子，林慕月躺在榻上，拿着云夏做的糖渍青梅啃着还不忘念叨，“云夏！看到后面的荷花我才想起来，我是不是有一只春带彩翡翠荷花笔搁，你把它找出来正合宜。” 云夏略带些怨念地从箱笼中抬头，看着自家小姐，无奈地应了声“是”。 待到众人都收拾好了，雨梅进来行礼道：“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人来传了话，今日和明日的请安都免了，皇后娘娘那里也是，吩咐说让缓了乏后日再去请安不迟。” 林慕月点点头，皇后向来是这样的作风，重规矩但是也体恤底下的人，太子妃也愿意学习皇后的做风，她们这些小虾米就乐得清闲了。 “雨梅，你去吩咐茂才给我寻一只钓鱼竿，我看那池子里鱼可不少”，茂才是林慕月这里最得用的一个小内侍，为人机灵办事麻利，林慕月有意多拿一些小事历练他。 点了点头，雨梅得了吩咐出去了，林慕月伸了个懒腰，她觉得自己怀的这个崽也是个懒的，早过了三月到了四月多，按理说应该能感受到胎动了，但是自己肚子里这个真是沉的住气就是很少动弹。 林慕月不是很懂这些，和邹姑姑说的时候还把姑姑吓了一跳，但是她细细检查过后还传了太医，太医把过脉以后也说林慕月腹中胎儿没问题。 太医说的委婉胎动不频繁是正常现象，但是林慕月心下想，这孩子不就是随了自己，太过于咸鱼了嘛，不过虽然如此，听到孩子没问题时她还是松了口气。 过了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林慕月找了处有树荫的平整河岸想要体验一把钓鱼的乐趣。 雨梅带着茂才还有两个小宫女在有靠背的竹椅上铺了锦缎和坐垫，又在边上放了一只小桌，上面是林慕月喜欢的青梅和蜜水，所有东西都被麻利地收拾好后，云夏才着人请了林慕月过来坐下。 虽然林慕月只吩咐要一只钓鱼竿就好，但是茂才办事确实是妥帖，他提前来大湖这里瞧了瞧，觉着主子初来钓鱼不一定有收获。但是这湖里有虾，他就准备好钓虾用的鸡腿和竹编小篓，让林慕月不管怎么样今天都不会空手而归。 见到茂才准备的东西，林慕月果然赞了句好心思，因为东宫事情不多，她这里没有管事的太监，只有为了方便跑腿的几个小内侍，这个茂才不愧是其中最机灵的一个，给了机会办出的事情果然让人满意。 就算不是在山里，临着水就都会感觉凉爽些，更别说这么大的一个湖，林慕月躺在竹椅上，惬意地拿着钓竿享受着钓鱼的快乐。 可惜正如茂才所想，林慕月这个新手纯粹是来找乐子的，这湖里的鱼不缺吃的精明的很，钓了半晌还都是一条小鱼都没有。旁边跟着的是雨梅这个实诚的，一直在给林慕月打扇，她觉着要是带了云夏来，这时候估计都开始揶揄自己啦。 不过回去的时候倒是也没空手而归，茂才带的那只小竹篓里的虾可不少，林慕月虽然有了身孕但是倒是不忌鱼虾这类吃食，虾长得很肥拿油炸了以后又酥又脆，林慕月吃的很满意。 “一般是过了中秋才回，到那时我这身孕还不算太累人”，林慕月用完了晚膳吩咐云夏带着人收拾出来了一座小亭，内里设了帘幔还铺了软垫放了小桌吃食，众人放松地坐在里面消暑。 “娘娘这胎怀的好，生产的时候正好是在腊月里，比在夏日里要舒坦些”，邹姑姑捧着一盏茶慢慢吃着说。 林慕月想了想也觉得好，不过她觉得好是因为到时候宫里年关的各种宫宴大概可以逃过去，她能关起门来好好过个年。 云夏拿着一件斗篷过来给林慕月披上，这里靠近湖边晚上风还是稍微有些硬，云夏怕冻着自家小姐，众人没坐下多一会，她就请示回去拿了斗篷过来。 邹姑姑瞧着云夏的行事也暗中点头，她刚才本想提醒，但是云夏先开了口，她就只欣慰地吩咐小宫女们先把帘幔放下来略挡挡风了。 云夏回来坐下，小声说道，“小姐，我今天听茂才说，前面今儿闹起来了。” 说的前面，是指三位才人和两位承徽的住所。 这次东宫众人里，太子妃自己住，三位才人里朱才人和一位马才人住一处，刘才人带着姚氏和云氏两位承徽住，刘才人是个软和人，姚、云二人到底是宫女出身位分还低，三人住一起还算和谐。 但是朱氏和马氏却都是才人，住在一起自然要争个高下。 虽然行宫各处不像宫里主殿侧殿分的那么鲜明，但是到底一处只有一座屋子最好，朱才人和马才人两个被分到了一起，自然要争个高低，因此今天便闹了一回。 “到底还是朱才人厉害，占了那边的主屋呢”，云夏给林慕月披完了披风，就坐下继续讲了。 “我依稀记得马才人是御史家里的女儿，想来也是伶牙俐齿的，怎的这次退了一步？”，林慕月这话倒是俏皮，偷偷说了句御史坏话呢。 第34章 林峰大人平日里做事讲究实干，之前丰泰帝想开海禁设通商口岸，林大人觉着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便赞成，没学一些大人要死要活地上书，这可是捅了马蜂窝，后来一直被几位御史追着咬。 今日这位马才人的父亲没少揪林慕月父亲的不是，因此今日看马才人吃瘪，林慕月才说了这几句话。 云夏习惯了自家小姐的说话方式，只说：“朱才人平日里手里松，打点底下人从来不手软的，这次给两位才人搬行李的宫人内侍最后直接听吩咐把朱才人的行李搬去了主屋，才了解了这场官司。” “原来如此”，林慕月倒是也不算是意外，两个人吵来吵去哪里还有个头，最后还是一力降十会，朱才人不吵了直接收拾东西进了屋子这个结局也并不让她意外。 两位才人闹的事最多不过被捅到太子妃那里，但是事情不大，林慕月想应该是两个人都得几句训斥便罢了，最后还是朱才人得了便利，被说几句又不痛不痒。 而且这种事就算马才人拿去给太子说嘴，自己也落不下什么好，因此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来避暑了以后，太子反而刚忙了些，园子里地方大，太子每日里要去丰泰帝那边处理政务，要去皇后那里请安，太子妃那边还有太子唯一的儿子不免要多去几次，林慕月见徐瑞卿的时候都反而比以往要少一些。 不过林慕月乐得太子不过来，园子里规矩少事情少，皇后想着众人离得远不方便，吩咐了十日一请安的规矩，太子妃也不好越过皇后去，就也说十日一请安，先来她那里众人再一起去皇后的凤鸣坤仪。 不用请安也不用打起精神和太子相处，这么大的一片地方也够林慕月逛，她想着过一阵子荷花开了景色必然更美，她小时候在家里也学过丹青，现在这么好的景色怎么能不描摹几笔。 精神上满足了，口腹之欲也不能落下，园子里自然也有小厨房，林慕月入了夏胃口不算好，往日爱吃的不说，她还吩咐厨房用花椒和茱萸炸了油拌一些小菜来吃。 说起这个林慕月就有些馋辣椒了，目前辣椒还没被传进来，但是丰泰帝开了港口通商，林慕月觉着自己应该是能有再吃到辣椒的日子。 众人离得远，但是云夏还有小内侍茂才都是打听消息的好手，有什么新鲜事林慕月也能第一时间得知。 今日云夏回来说前面马才人又找事闹起来了，但是朱才人不接招直说去找太子妃断案，马才人就又老实了下去。 明日茂才就进来学刘才人那里份例里的东西稍有些短缺，刘才人没说什么，倒是同住的姚承徽给了行宫里的人好大的没脸，到底要这些刁奴把东西补齐了。 茂才不止人机灵，讲起事儿来的样子也活灵活现，林慕月听着被逗笑了好几次。 第21章 白日里日头大，林慕月不爱出门，就和众人消暑在屋子里做些针线，林慕月拿着扇子坐着看，其他人做。 云夏带着雨梅和几个女红好的小宫女用新进上来的料子给林慕月做了身新衣服，那绸子和以往送来的不太一样，颜色更加清爽，摸起来手感也更好，云夏一瞧就觉得适合做夏衣。 林慕月摸了摸云夏做了一半的衣裳也觉得好，就说了一句，“这东西我瞧着比以往好一些。” 张司言正在做一件小孩子穿的小衣裳，听了话就说，“微臣听说是前头换了位皇商，最近送来的东西是好些。” 皇商……林慕月怔了一下，心说莫不是薛家人。 “那倒是好事，这宫里的东西别人都觉得必然是顶好的，但是外面光的东西也多”，云夏这边在衣服上绣花，还能接住话。 林慕月笑了下，她这里倒是不会被短了缺了什么东西，但凡是送来的也都是好东西，但是云夏帮着张司言、邹姑姑理事，也多去六局行走见的也多了些，由此会有这样的话。 宫里的东西大多是由皇商进上的，但是不同的人能力总有个高低，这新皇商送来的东西比以往的却是好一些。 不过若是新皇商是薛家，林慕月算算日子，估摸那王家小姐目前应该是也已经成了薛家妇，其姐也就是王夫人，现在应该还是荣国府里的二少奶奶。 现在宁荣二公还在，贾府里头下一代虽没有太出数的，但是整体来看还是一团富贵之像。 林慕月想的不错，荣国府里进来日子倒还算是平稳，大少爷二少爷如今都被国公爷看着读书做事，还没日后的不像样子，倒是国公夫人贾氏自从嫁了唯一的女儿，女儿又随着姑爷去了南边后身子总有些不爽。 大儿媳张氏目前接了一些掌家的事儿，二儿媳王氏则一心扑在儿女身上，倒也不和大嫂相争。 荣国府是勋贵以武起家，但是传家日久，爵位是要一代代降下去的，老国公也知道自己家儿子的水平，不像是能吃苦在军中出头的，也就起了培养子孙读书科举的心思。 老国公还在能管住儿子、孙子，所以贾府中的男子目前还有个几个算是有几分灵透。 “夫人，南方送了信来，您要不要现在瞧瞧？”，一个衣饰讲究的妈妈进了门，先是福礼请安才带着笑开口。 荣国公夫人贾史氏是如今府内的当家人，虽然有了两个儿媳，但是还是如今身子不太爽利了才把中馈的权略放了放。 听到女儿来了信，贾夫人才打起了精神，“拿来给我看看。” 第35章 看着贾夫人细细看了女儿的书信，面上舒展开带了些笑模样，那妈妈才又打趣着开口说：“小姐这一封信，看着倒比之前太医的药还要好些，夫人的精神气儿一下就又回来了。” 贾夫人也不恼怒，女儿来信讲了些南边的风光和扬州城的热闹，信里不提半点不好的，虽说贾夫人知道这是女儿报喜不报忧，但是看见都是到底还是宽慰了些。 “敏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个女儿家嫁了人，一走就是这么远，我哪里能不忧虑呢”，贾夫人叹了口气，把信放下了。 见到夫人心情又不好，那妈妈就不多言语了，只是说：“夫人之前不是说要再收拾些东西吗，如今林家人来了岂不是正好。” 京里有头脸的人家嫁人，嫁妆都是有大概定数的，当初贾府嫁女再心疼女儿，嫁妆上到底还是收敛了些。 贾夫人当时想着日后能和女儿多走动，也就没太在意，但是女儿这去了南方见不着面，就又忧心得不行，之前给南方送了信后就又收拾了一大堆东西，正好这次给女儿带回去。 贾夫人是慈母心肠担忧女儿，大儿媳端庄稳重得了婆母吩咐便照着做，倒是没占到管家权的二儿媳王氏看着婆母和大嫂收拾东西，内里有些不快。 贾敏出嫁前是府里唯一的女儿，父母兄弟就没有不爱护的，唯有王氏在家里也算是娇宠，自到了贾家做了媳妇后反而难过了些，看着公爹婆母还有丈夫这么宠爱小姑子心里就有几分不平。 心里头有想法，平日里面儿上言语上自然也带出了一些，虽然是些曲折弯绕的话，但是贾敏聪慧岂能听不出，对这个嫂子也越来越淡，二人的关系被贾夫人看出来了，王氏自然讨不到好。 几番下去，虽然大事上没什么，但是私底下的关系就不太好看。 荣国府目前二少贾政的院子里，二少奶奶王氏正和自己的陪房说话。 说是二少奶奶，但是王氏如今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大儿子已经读书习字，在她私心里看着，倒是觉得儿子读书比丈夫强些，因此一心敦促儿子读书科举，争取早日得个功名。 “夫人未免也太娇惯了姑奶奶些”，二少奶奶王氏身边的陪房看着自己奶奶的神色，小声说着夫人的不是。 王氏只淡淡说了句“多嘴”，脸上不见多少怒色，那陪房就知道自己没说错，继续小声嘀咕起来，直到外面站着的小丫鬟通传了一声，“奶奶，珠哥儿回来了。” 自家儿子回来了，王氏也就不在意婆母和小姑那些事儿了，只拉着儿子嘘寒问暖。 贾珠如今十来岁的年纪正是抽条长个儿的时候，如今是瘦削的一个小少年，平日里因为读书的原因是住在前面的，每次来给自家母亲请安，少不得要被拉着说几句。 王氏看着儿子，心里的不平倒是少了些，儿子争气好读书，她这个做娘的早晚有更享福的时候，何必和一个出了门子的小姑子计较让婆母不喜。 送走儿子，王氏吩咐道：“你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那串碧玺珠子找出来，再找点好皮子，等会伺候夫人用膳时我拿着。” “奶奶？”，陪房听了这话倒是惊讶，不过被王氏挥手打发出去了。 王氏是个能屈能伸的，平日里嘴上功夫也厉害，其实抛开小姑贾敏的事儿，王氏这位二少奶奶在贾夫人面前一向比大嫂得脸，这次想开了也不吝啬东西，很是找出些好玩意给南边送去，自然也得了婆母的好儿。 不只贾府里最近忙碌，皇家的行宫里也不逞多让，又掀起了一阵波澜。 起因是最近出了个大喜事，东宫的承徽云氏之前身子不爽请太医来瞧，被诊出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就是可能是从宫内出来到避暑行宫这段路有些劳累到了，胎气有些不稳。 云氏住的地方叫玉树琼葩，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有一片梨花林甚好，这地方住人的宫室修的倒是方正，当初刚来的时候刘才人住了主殿，姚氏住东配殿，云氏住了西配殿。 现在西配殿里，太子妃李婉澄拉着云氏的手，亲亲热热地说：“果然是个有福气的！不过既然有了身子，日后不管是饮食上还是别的，都要小心些。” 云氏平日里都不怎么爱出风头，如今太子妃亲自来了她住的地方，又被东宫众人围住贺喜个不停，心里得知有孕的高兴都被冲淡了一些。 刚才云氏还没行礼就被太子妃身边的齐女官扶回了床上，李婉澄坐在云氏床边旁说话，林慕月就在窗边的榻上坐了，其他人没那个面子和位分，只能团团围在屋子里站着。 听到太子妃的话，云氏也只是恭敬地说：“多些娘娘关怀，妾身年轻多有不懂的，日后必定规行矩步保重龙胎。” 李婉澄点头，她听到云氏有孕时心里高兴得不行，林慕月那边才怀了五个月，云氏这边就有了两个月，她倒是想知道林慕月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两个人会不会对上。 不过太子妃余光扫了一眼坐在边上的林慕月，肚子已经显怀了坐在边上，脸略圆了些但看起来还是好颜色，如今面上的表情还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看着倒是真是来道喜的。 林慕月正看着太子妃和云氏，把太子妃的小动作看了个正着，不过她也不在意，看两眼又不会掉下快肉，李婉澄想看就让她好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惊讶，云氏这两个月的身孕，看样子是之前东宫很是紧张那段日子怀的，她暗里吐槽看来太子当时其实没多紧张，还有空和别人造人呢。 第36章 她觉着自己要是真的爱惨了太子，那段日子为着东宫的前程怀着孕还紧张忙碌，如今得知太子当时还和别的女人云雨，可能要气昏过去。 不过她当日里的忧心更多是为了自己和肚子里崽，更是没什么想和太子玩什么真爱游戏的想法，所以现在得知云氏有孕，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倒是徐瑞卿看起来对自己有几分真心，林慕月想着能不能借云氏这一胎做做戏，不过这事分寸要把握好，要不然一是皇帝、皇后那边知道了留了不好的印象不值当，二是做得过了惹云氏这边担惊受怕也不好，到底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林慕月想事情的时候面色不自觉会略略沉一些，李婉澄刚拉着云氏又说了一会话，回头看到林慕月的脸色不好，心里更加欣喜了些，但是回过头去倒是没变现出来，依旧亲亲热热地和云氏说话。 倒是姚氏在外边站着，瞧见了林慕月的神色和太子妃的小动作，表面上稳住了，心里隐隐为云氏这位妹妹担忧起来。 第22章 “你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遣人来寻我，唉，到底还是有个稳重的在你身边我才放心，可惜……”，太子妃最后要走的时候说了一句，做出一副想给云氏送老成的姑姑但是却不能的样子。 林慕月当时也已经起了身，正是扶着邹姑姑的手呢，听了这话一阵无语，想着李婉澄这手段一直也没什么长进，挑拨离间也这么明显。 太子妃说了不打扰云氏休息先回了自己的住处，林慕月这个侧妃也跟着走了，东宫其他女子也不好继续留也都都陆续告辞，最后只有和云氏要好的姚氏留下了继续和她说话。 “太子妃娘娘今日这几句话，可是在说侧妃的事……”，姚氏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云氏叹了口气，今天得知自己有孕的开心基本都被冲淡了，太子妃刚在她这儿说了半天，关怀自己的话没有一句不带着侧妃的，神仙打架她这个凡人要是被波及到了，最后必然讨不到好。 “不管如何，我有自知之明，真是不想参合到太子妃和侧妃两位娘娘的斗法里”，云氏有些愁。 姚氏拿着扇子给云氏扇了几下，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别管了，东宫里好在没什么污糟事儿，太子妃和侧妃两位娘娘别苗头但是到底谁也没做什么出格的。” 听了姚氏的安慰，云氏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也就说，“姐姐说的也是，我只盼着平平安安的，最后能把这孩子生下来就好。” 云氏今日刚发现有孕又打起精神应付了太子妃和来贺喜的众女，和姚氏聊了一会，姚氏看着云氏脸上的倦色就也告辞了。 姚氏带着身边的宫女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揉了揉额角感觉有些头痛。 身边的宫女新橙先是端了水来请姚氏梳洗，等姚氏清爽地坐在窗下用果子时才说，“主子，今日云主子有了身孕，怕是位分要往上挪一挪了。” 姚氏点点头，不过她觉得现在东宫这个情况，云氏未必能马上得晋封，“我瞧着云妹妹这胎何时落地，何时好日子才算是真的开始了。” “倒是不知道我何时能有喜讯呢，唉”，说完了云氏的事儿，姚氏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软绵绵的肉，感叹了一句。 新橙扑哧一笑，自家这位主子就爱一个“吃”字，不过姚氏身材合宜颇有几分杨妃之姿，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在纤巧美人占据多数的东宫独树一帜。 回住处的路上，太子妃本来因为暑热烦躁的心像是被浸入到了冰凉凉的井水里，舒爽得不能再舒服。 “不知道云氏这胎是男是女，我倒是盼着是个男孩儿呢”，李婉澄坐在肩舆上笑着对身边的女官和宫女说。 齐女官不言语，倒是福玉和小满两个一叠声地赞太子妃大度有容人的度量，直把太子妃夸成了女中典范。 “吃食倒是不好送，摆件之类的也是空架子用不上，云夏你去收拾两匹好料子给云承徽送去吧”，云氏这胎是众人请安时，云氏身边的宫女报上来，因而谁都没来得及收拾贺喜的东西，林慕月回来了才吩咐云夏去寻东西。 云夏瘪着嘴，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你……” 林慕月拿着团扇轻轻拍了拍云夏的脑袋，“想什么呢，云承徽是殿下的女人，和我没什么不同，殿下仁厚，这个孩子只要生下来，云承徽日后必然有一番造化。” 听了自家小姐的话，云夏把委屈的表情收了回去，但还是小声地开口说，“别的时候就算了，偏偏是有了两个月，您就一点都不难过么？” 林慕月听了这话面上的表情逐渐从笑脸回归了平静，片刻后才有些自嘲地开口说，“难过又能怎么样呢，日子不还是要接着过。” 听完了林慕月的话，云夏眼泪汪汪地，但又不敢说话怕又惹了自家小姐不开心，一时间室内都是静悄悄的没人言语。 林慕月看着自己这柄白玉为骨的双面绣团扇，看似是为着云氏的身孕黯然神伤，其实她刚才和云夏说话的时候，注意到多宝阁前面隐约站了个人，心思转瞬间才说了刚才那些话。 果然，在她说完了以后，那个人影晃动了下出去了。 不管是东宫的瑜德殿还是行宫的这处，林慕月对于宫人都要求都是大处一点不放松，小处可以略放放。 多宝阁那边挂了珠帘，她在内室和心腹说话，如果是别人来了必然要通传的，所以刚才那人不是太子就是太子身边的人，她这番话传入了那人耳中，太子那里大概率会有所表示。 第37章 如果没这个孩子，林慕月其实懒的做这些小把戏，但是抚摸着小腹，她自己失去太子的宠爱不要紧，但是如果因为自己失宠让孩子也跟着和父亲不亲近那就不好了。 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女，皇室里的孩子不被君父重视，日后便没有任何前程可言了。 估摸着那人已经离开了，林慕月才开口对云夏说，“给我梳妆，过午了我们出去逛逛，这些天越发懒了，园子里风光这么好，不多看看多可惜。” 云夏看着自家小姐要出去逛，觉着她是想要散散心，于是也笑了起来，“是，小姐想要梳个什么发髻，奴婢从邹姑姑那儿学了个新样子，您要不要试试？” 林慕月看着自家的小云夏又变得活力满满，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也高兴，于是就说，“好好好，云夏快露一手给你家小姐看看。” 打量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又感觉了下自己头上的重量，林慕月没想到云夏学来的这个发髻还真是不错，头发都梳上去了又只需要两枚玉簪就牢牢地把所有头发都固定住了。 云夏梳完发髻瞧了瞧，又挑了一柄小巧的玉质莲花纹发梳簪在正中，最后整个发髻既不繁复也不失贵气。 “不错”，林慕月是从来不吝惜夸赞自己身边人的。 雨梅正捧着镜，也跟着赞了一句，“云夏姐姐向来是心灵手巧的，今日这个发髻又新巧又适合侧妃。” 因为头上并不多装饰，林慕月就选了身绣着花鸟图的杏仁黄裙子和一件同色的内衫，上身搭着青梅色的半臂。这身衣服就是云夏之前带着人做的，料子和以往的不同更加透气一些，正适合夏日里穿。 林慕月不喜欢乘肩舆，但是她这次想要去别处逛逛，园子里太大了如果走着去，那定然要出一身汗变得更难受，于是还是传了肩舆来。 “侧妃想去哪里逛逛？”，在外面云夏一律还是叫侧妃的。 “咱们这临着水，湖里花开的极好，倒是不必去玉带桥那边了，我听说园子里还有块儿地真的种了庄稼，要不就去那里逛逛好了”，林慕月想了想，对这宫内这块显示皇室重视农桑的田地有些兴趣。 邹姑姑这次也跟着出来了，听了林慕月的话说，“那边叫稻禾居，如今应该是没什么旁人在，陛下和殿下在理事，几位小殿下年岁小还要读书不会往那边去。” 林慕月其实出来逛园子是临时决定的，就是做个受伤了要散心的样子，如今听邹姑姑说那边少有人去，更觉得不错。 虽说是遍植稼轩之处想要展示田园风光，但是在林慕月看来除了一大块田地以外，这里别的东西都和真正的乡村里差别甚大。不说其他的，就是田边上的屋舍看着没宫内的宫殿精巧，也是青砖瓦房，绝不是这个年代里平常农家盖得起的。 不过看着地里种的水稻青葱的颜色，林慕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少见这种生机勃勃的田地，来了这儿也觉得新鲜。 一行人慢慢地沿着田地旁修的石板路走了一会儿，林慕月依稀看到水田里还有小动物游走的痕迹。她想着可惜晚上不好过来，要不然就能领受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美景了。 跟在身边的人里，云夏一直是在府里服侍的，也没瞧过这种农家之美，邹姑姑年少时倒还是做过几天农活，不过看着这精细的田地还是有些感慨。 “奴婢虽然也是出身农家，但是也很久没看过田地了”，邹姑姑跟在林慕月身侧，她是南方号称粮食富足之地出来的，小时候也看过家人下地种田。 但是内宫里的田地是太监们精心伺候的，就算是在北方，邹姑姑也觉得比少时在家的时候看到的庄稼长得好。 林慕月心里思索着目前种地不知用不用肥料、用的什么样肥料，她不好看内库资料不知具体的粮食产量，但也知道古代北方种粮艰难，若是有好用的肥料，好歹可以增加些产量。 不只是肥料，林慕月闲聊时也问过邹姑姑还有几个出身农家的内侍、宫女家里种什么，得到的回答都是稻米麦子之类，并没有玉米土豆花生等物。 这个大郑朝不是林慕月所熟知的历史里的朝代，但是目前她接触过的传教士们都是说自己是从西方来的，平日里吃的东西也都是之前上辈子见过的，她觉得应该还是能期待丰泰帝的通商举措能让几种丰产作物早点传入到大郑。 一边走着一边想东想西，到底是有了身子不好劳累，走了几圈后，邹姑姑还是请林慕月到旁边的屋子里休息片刻。 稻禾居里伺候的内侍多宫女少，如今林慕月来了这儿，内侍们不知道这位主子的性格不敢过来伺候，仅有的两个宫女虽然过来了，但是看着林慕月身边的人手脚麻利也没给她们留多少活儿，所以如今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边上。 林慕月见状和善地笑着说，“你们别紧张，我也只是随意过来逛逛。” 听到林慕月语气里的温和，那两个宫女也逐渐镇定了下来，一个略微年长些到还给林慕月上了一碟子稻米制成的米花，上面淋洒了蜂蜜，吃起来香甜可口，倒是很对她的胃口。 吃了东西，林慕月还挺好奇这里的田地平时都是如何打理的，就让那两个宫女坐下一起说话。 第23章 于皇后之前接到东宫传来的喜讯，心里也是高兴，但是身边的赵宫正后来又犹豫着进来说东宫里侧妃仿佛是有些神伤，如今带着人去了园子里的僻静处。 第38章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于皇后正坐在明间里正传了行宫里的理事太监和女官训话，听了消息后，于皇后怔愣片刻先叫那两个被皇后威严吓得瑟缩的太监和女官下去了。 行宫里的人一年最多见这么一次主子，这次皇后要敲打他们，也是因为云氏有了身孕，之前被克扣过东西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了。虽然最后姚氏为云氏出头没让她吃亏，但是皇后还是觉得行宫里的人不成样子，所以今日传过来两个管事的训话。 “哪里来的消息？”，听到赵宫中的话缓了片刻，于皇后回神之后先问了句赵宫正，眼神清正一下子就看穿了赵宫正刚才话里透出来的意思。 “瞒不过娘娘，这是太子殿下那边透给微臣的”，赵宫正知道瞒不过皇后，还是照实说了。 于皇后摇了摇头，“卿儿倒是不避讳和我说这个，他就不怕我心里对林氏的印象不好么。” 赵宫正听完皇后这像是抱怨的话，也只是笑了笑，她心里门儿清，于皇后能把这话说出来，就意味着肯定不会真对林氏有什么坏印象。 “罢了罢了，本宫就这一个儿子，没想到也是个催债的”，于皇后还是吩咐赵宫正说，“下次东宫的人来请安时，你留一留林氏。” 于皇后自己是之前王府里最早有儿子的女人，生了太子这个长子自然是风光得意，可惜后面不管是王府还是皇宫里，丰泰帝身边的宠妃就没断过溜儿，孩子也是接连落地，甄贵妃进宫以后更是宠冠六宫，得了五皇子这个儿子后生出了觊觎储位之心。 而于皇后除了太子这个儿子后就再无所出，起初见别的女人有孕，她心中还会生一些波澜掀起几分醋浪，但是后来习惯了以后，于皇后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照看妃嫔们的身孕了。 以及推人，如今她看林慕月，只觉得她年轻又一门心思把感情放在了太子身上，如今自己还有身孕就乍然得知别人也有了，心里不舒服也是有的，这不算是什么大事。 于皇后在当初东宫事发以后就知道林氏自小读书明理、行事磊落，必能做好太子的贤内助，其实比自己选的李氏在某种程度上更适合做太子妃。 只是如今木已成舟，林氏又对太子逐渐生出了男女之情，这种情况下要是想不开做出什么事儿，对她自己和他人都是不好的，于皇后不想见到这种情况发生，于是打算点一点林慕月。 林慕月可不知道自己今日的事被太子那边透到了皇后那儿，还在想徐瑞卿今日会不会来自这里。不过她觉得按照太子的性子，为着云氏的身子，大概至少会先去云氏那里看看她，才会来自己这里。 “不必再特意准备晚膳了，还是上一些和我口味的家常菜即可”，在云夏请示是否需要按太子口味准备晚膳时，林慕月想了想还是吩咐不必再多准备了。 不过这次倒是出乎林慕月意料，还没到晚膳的时候，徐瑞卿就带着宫人来了。 林慕月刚出去逛了一圈，又吃到了合自己心意的小零食，其实心情挺好的，但是太子来了就不得不伪装一下。 听到宫人通传时，太子就已经迈步进了林慕月在的东侧间，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林慕月面沉如水地行礼请安。 徐瑞卿还是按照惯例提前说了“不必多礼”，但是林慕月为了装作赌气的样子，却还是直接福身蹲了下去，惹得徐瑞卿赶紧上前去扶起了她。 因为是大热天急急赶过来的，徐瑞卿日常在丰泰帝那里处理政事穿着又难免要正式些，因此一路行来他鬓角都带了些汗珠。 如果是以往，林慕月看到太子这样必然要自己拿着帕子先温柔小意一番，然后再吩咐宫人准备水让太子梳洗更衣。但是今日林慕月是要装作对徐瑞卿闹了性子的，于是行完礼后就径直侍立在一旁不说话。 还是太子叹了口气，先是叫宫人们退出去，然后才轻轻拉着林慕月的手坐到了窗下的榻上。 林慕月低头不语，徐瑞卿捏捏她的手指，问道：“生气了？” 听到太子明知故问的话，林慕月偏过头去不看他。 徐瑞卿看着林慕月把头偏过去了，但是却并没有把手抽走，顿时有些哑然，心里不知为何觉得就算是耍小性子，他还是觉得林慕月十分可爱。 不过他今天直接来了这儿，也是一时间冲动的后果，虽然做出了许多哄人的小动作，但是其实也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他心里，男子娶妻纳妾，妻妾们有喜生子都是平常事，之前太子妃有喜的时候林慕月也没什么反应，如今云氏有孕其实他知道林慕月有些伤心的时候还懵了一下。 “怎么了慕月，你就是气我怨我，也要有个缘由吧”，哄人这件事太子之前是真的没做过，更别说这时候心里还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事，说出的话就也没那么软和了。 林慕月偏过头去恍惚了一下，她心里其实并没多委屈，但是听到太子这么说也感觉不愧是大猪蹄子，这男人怎么就这么会气人。 硬挤出来一点儿眼泪，林慕月眼尾微红，转过头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气开口，“前些时候殿下心里装着事儿，我怀着孩儿也是日日为殿下忧心，可是殿下呢？今日知道云氏的身孕，我才知道我之前的担忧是个笑话罢了。” 贵妃出了事之后，许多扫尾的事情丰泰帝依旧交给了林峰来做，不管是做官的还是后宫里消息灵通的妃嫔，这件事一出就知道林家必然在事发前就已经和太子里应外合了。 第39章 林慕月后来和家里通信也没避着太子，算是在太子的默许下知道了这件事。 因此现在林慕月的质问确实站得住脚，太子听完也沉默了，半晌屋内除了窗外传来的鸟雀嬉戏的声音，半点儿别的声音都无。 “我只是个侧妃，哪里管得到这么多，我心里不喜欢你去旁人那里，但也知道东宫内的姐妹有身孕殿下储位会更加稳固，只是……只是前段日子……”，话还没说完，林慕月一直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嫉妒在这时代是女子的大忌，更别说林慕月自己只是个侧妃，所以她知道这次自己就算表现出不舒服，也不应该是因为太子让别的女人有了身孕这件事儿。 唯有前阵子波及到东宫的风波，是太子和她两个人的秘密，她确实是总表现出忧虑的样子，太子私下里也安慰过她好多次，所以只有以此为突破口，才能让太子变现出愧疚，达到利益的最大化又不犯忌讳。 看到林慕月说着说着就哭了，徐瑞卿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堵得难受，也不顾着什么别的心思了，连忙坐到她旁边把她搂进怀里安慰。 “别……别哭了，都是我的错，你既然不喜欢云氏，那就让她待在屋子里别在你面前晃悠”，说着说着，徐瑞卿后面的话都不像样子了。 林慕月赶紧打断说，“那我是什么了，云妹妹有着身孕呢，我看最应该别在我眼前晃悠的另有其人。” 不等太子再开口说话，林慕月直视太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是东宫里哪位姐妹有孕怀的都是殿下的孩子，我不会嫉妒这个。” 刚才的眼泪就已将让徐瑞卿方寸大乱，这时候这些话更是让他心里不知怎的就对林慕月生出了愧疚感。 “慕月……我”，徐瑞卿听到这些话，内心乱糟糟的，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也看着林慕月。 看着徐瑞卿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慕月知道太子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心里其实都要笑出来了。不过她还是装出患得患失的样子开口说，“殿下不必多说了，也不许对云妹妹做什么。” 说完，林慕月主动把头靠在了太子肩上，整个人依偎在了徐瑞卿怀里。 徐瑞卿被刚才一连串儿的话说的心乱如麻，但是什么话都被林慕月说完了，这个“罪魁祸首”现在就把头埋在自己怀里，他低下头去就能看到林慕月略微显怀的肚子，最后一点儿气也就这么散去了，只能依着她纵着她想怎么样都行了。 不过现在的天气确实热了些，不知太子是如何感觉的，林慕月抱着这么个大火炉，两个人刚抱了一会儿，她就觉着背后隐隐冒了一层汗，于是主动用手戳了戳太子，“殿下去看云妹妹了吗？” 徐瑞卿被戳了一下后感觉有些痒，于是扭了下身子又坐直，紧接着捉住林慕月那根作怪的手指说，“咳，还没，我一得了空就来了你这儿，没想到这大热的天连一杯茶也没有，还要被你数落。” 林慕月横了太子一眼，“哼，不只没有茶，我这儿连饭都没给殿下准备呢。” 徐瑞卿抬手用指腹擦了擦林慕月眼角的泪，调侃道，“就算是侧妃娘娘这儿今个什么都没有，小生也心甘情愿留下。” 说这话的时候，徐瑞卿拉长了强调，还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揖。 被太子逗笑了，林慕月顺势从太子怀里坐直，一边拿帕子擦着眼角一边说，“别，殿下今日还是去云妹妹那儿吧，她刚有孕胎气还有些不稳，殿下合该去瞧一瞧。” 徐瑞卿还是说什么，却见林慕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补充道：“日后的日子长着呢，殿下只要心里有我和孩儿便好了。” 本来不想去，但是林慕月劝了又劝，太子拗不过，最后还是带人去了玉树琼葩看云氏。 第24章 云氏升了承徽，身边伺候的人也变多了，她提了自己以前的宫女江雪做了管事的，另外还有两个小宫女分别叫雪雾和雪淞，另有一个姓乌的小内侍做些粗重的活计或者跑腿。 今日送走了众人后，云氏就在江雪的服侍下在内室睡了。 休息了一阵云氏觉着精神了不少，不过她起身后瞧了眼外面的阳光，问江雪，“什么时候了，我这一睡倒是舒服了不少。” 江雪一边给云氏重新绾了发，一边笑着回道：“已经是申时二刻了，主子可要现在传膳？” 云氏点点头，自己低头在妆奁里选首饰，这时候她这儿的内侍小乌子在外面探头探脑，江雪看着觉得不像样子，招招手让他进来。 小乌子进来是一脸喜气，“请主子安，太子殿下那边儿传了话来，晚上要来您这儿用膳。” 江雪听到这话也是惊喜得不行，退了几步也是行了个福礼问云氏，“主子要不要再打扮打扮？” 云氏虽然也是笑着，但是一边递出一只精巧的银簪示意初雪给自己簪上一边摇摇头说，“不必如此，只是殿下来这边用膳，你带着雪雾和雪淞仔细些服侍。” 江雪含着笑点头称是，出去吩咐两个小宫女去做事。 小乌子也是个机灵的，刚才主子把每个人都点到了但是没说自己，所以就还躬身等着云氏吩咐。 果不其然，云氏思索了片刻后对小乌子说，“你试着和太子身边的人搭个话，问问太子是何处来的。” 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不说也不必强求，你只客气些问问就好。” 第40章 待到众人都得了吩咐出去了，云氏叹了口气把妆奁关上，抚了下耳边垂下来的流苏，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选入东宫不是什么好事情。 宫里的宫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第一等的自然就是在帝后面前伺候又得了品级的，第二等的是各个司局里有权势的人物，而太子身边有头脸的太监如赵太监，在寻常宫人里那也就是天边的人物了。 小乌子出去琢磨了会，他是个没什么门路的小内侍，当时能入东宫伺候都是花了所有的银钱打点。如今得了吩咐要和太子身边的人套话，自然不敢去赵公公面前卖弄，他琢磨着倒是可以和赵太监的徒弟看看能不能搭个话。 太子被自己心爱的女子劝了出来去看另一个女人，总觉得今日林慕月的做法有些熟悉，但是想了又想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坐着步辇去了云氏的玉树琼葩。 倒是赵太监以前是在皇后身边待过，想着这不是皇后之前经常打发丰泰帝的手段，不过他刚才也被太子叫去守门了，不知道太子和侧妃具体说了些什么。如今觑着自家主子略有些郁闷的神色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 到了云氏住的地方，太子也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带着温和的笑意扶着云氏进了她住的浮梦轩一起用了一顿晚膳。 不过太子倒是没多留，用过膳又和云氏说了会儿话就回了自己住处。 待到恭送了太子离去后，云氏就叫了小乌子进来回话。 小乌子进来照例恭敬地问安，之后才说道，“殿下跟前的人口风都紧，不过奴婢请赵公公的徒弟吃了盏茶他倒是透出了一句，说是殿下来主子这之前，是去了侧妃娘娘那里。” 云氏面上不显，示意江雪给了小乌子一个小荷包，云氏摆手让他下去了，心里却叹了句“果然如此”。 却说风荷野墅里，林慕月带着宫人送走了太子，就吩咐云夏说，“可以用膳了。” 云夏刚才也被请了出去，如今太子刚刚带着人走了并没留下，又瞧着自己家小姐眼睛略有些肿了起来，不免有些担忧。 但是宫人听了吩咐已经开始传膳了，人多她也不好问些什么，只好先服侍自家小姐用膳。 张司言在边上也是带着一层忧色，连带着邹姑姑这个半路才被皇后派来服侍的人在林慕月用晚膳时，也时不时看一眼她。 林慕月只能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中用完了这顿晚饭，吃完了才说让雨梅去把上次众人说话的小亭子再收拾一下，又带着身边亲近之人去闲话消暑。 张司言往日里觉得自己还算了解林慕月，这次看到侧妃伤心到要太子来哄，觉得有些古怪，但是她知道侧妃行事一直颇有章法，所以就按下了心下的想法先不言语。 倒是邹姑姑不知想到了什么，坐下后先不提太子的事儿，先主动开口关怀道，“最近一日比一日热，侧妃胃口不好，奴婢亲手做了些小菜，今日侧妃用完了感觉如何？” 林慕月今天用膳的时候就看到了桌子上多了几味小菜，试过了之后心里觉得不错，还想着是谁做的，过后要吩咐云夏赏赐一二，没想到是邹姑姑的手艺。 “我很喜欢，今天这几味小菜吃起来有些南边的风味很是新奇，就是劳累姑姑了”，林慕月笑着回道。 邹姑姑听到林慕月这么说，不再是宫内姑姑们常见的克制的笑，而是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娘娘喜欢就好，奴婢在宫内这么多年了，之前又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见过的娘娘和主子也就多了。别的奴婢也不懂，但是唯有一句话奴婢想说给娘娘听，不管何时，必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好。” 林慕月本以为邹姑姑会劝自己要大度有容人之量，但是没想到邹姑姑说的却是要自己珍重自己身子的话，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 还是云夏机灵，见自己家小姐有些感动却不知说什么，紧赶着接了一句，“姑姑放心吧，有我在呢，必然把侧妃照顾的好好的，姑姑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以后小主子还等着您老照顾呢。” 邹姑姑笑着拍了云夏一下，“你这丫头。” 看到了邹姑姑对云夏的亲近和对自己的关心，说不感动是假的，宫内人情淡薄，林慕月和邹姑姑是半路主仆，如今能相处出这样的感情很是难得。 但是邹姑姑毕竟是皇后那边的人，林慕月还是隐藏了心里的心思，只是说，“姑姑的意思我都明白，如今最紧要的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儿，我会保重好自己的。” 邹姑姑听了这话也觉得侧妃虽然看中殿下的情谊，但是到底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也是很开怀。 今天太子先去侧妃那里，才去了云承徽那儿用膳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东宫众人所在的住处。 云夏是林慕月这里的八卦小能手，也把这话讲给自己家小姐听了，林慕月听过之后就觉得这必然有别人的手笔，要不然太子的行踪不至于被这么传开。不过有这种传言，她少不得要找个时间安抚下云氏，所以心里也觉得干这个事的人真是讨人厌。 就寝之前，林慕月每日晚上都会拿些邹姑姑做的脂膏涂一涂肚子，她上一世就知道孕期有些人可能会长妊娠纹，这辈子没等自己提，邹姑姑就主动献上了一小盒自己做的脂膏。 晚上林慕月一般都不喜欢有人守夜，但是现在孕期情况特殊，晚上还是需要有个人守着的。本来这事林慕月安排给了雨梅，让她带着雨字打头的宫女们轮流守夜，但是云夏自己也不放心，还是申请一起给林慕雨守夜。 第41章 林慕月心疼这些宫女，就特意用自己的小金库给几个宫女都划了料子的例，让她们自己做了新的被褥守夜的时候盖。 云夏这时就麻利地把被褥铺在榻上，自己先打水浸了帕子预备林慕月擦手的时候要用，林慕月怕痒，所以每日涂脂膏都是自己来不用旁人服侍。 一阵忙活以后，林慕月让云夏放下帘帐自己闭目养神起来。 太子妃现在最会表现出贤妃的款儿，无论是自己有孕还是云氏如今的龙胎，她都表现出一副大度的模样，除了已经快成习惯地刺了林慕月几句话，一丝一毫的醋意都没有。 林慕月觉得皇后会欣赏太子妃如今的做派，但是太子本人可未必。按照林慕月对太子的理解，这位小太子很有些双标的心理，太子妃如今这么做摆明了她只想做个好太子妃，这也就意味着对太子本人就没什么感情了，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关系必然要渐行渐远。 而自己借着云氏有孕之事对太子说些似有非有对抱怨之语，只要不闹大既不会拉低在帝后那里对自己的印象，还能把自己和太子的感情更拉近一步。 带着满意入睡，这时候林慕月还不知道自己背地里已经被太子卖了，还有于皇后那里也要交代一遭。 悠闲地过了几日，大家如今住的远，不请安时基本都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算是去逛园子，也没人敢去邀请林慕月一起，而比起和其他东宫诸女一起，林慕月自己也更喜欢带着张司言、邹姑姑和云夏到处去逛。 邹姑姑以往跟着皇后有很多次来行宫避暑的经历，园子里哪里景色好门儿清，到了各处又总能给林慕月讲讲古说些之前的宫廷秘史，有这么一位好向导，林慕月觉得自己的日子简直快乐似神仙。 可惜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今日又是请安的时候，林慕月每到这个时候就觉得于皇后也不容易，因为既要接受后宫妃嫔的请安，又要见自己儿子的这些女人，皇后给妃嫔们规定的请安时间是辰时，给东宫众人规定的时间是巳时。 太子妃也就随着皇后的时辰，也要众人辰时去她那儿，闲话几刻就去于皇后的凤鸣坤仪。 第25章 辰时是早上七点，皇后要梳妆用早膳，估计早上六点就要起，这岂不是比上课上班的早八人起的还早。 林慕月要去请安也不得不向皇后起床的时间看齐，大早上睡到迷迷糊糊地被云夏拉起来梳妆，一边打着哈欠想这些有的没的，等到乘坐上肩舆去太子妃那里时，才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到了太子妃住的伊洛传芳居，正巧赶上朱才人也刚到，朱才人见了林慕月连忙上前行礼问安。 林慕月觉得这位性格爽利的才人也对自己的脾气，因此客气地回了一句“朱才人早”，下了肩舆和她一边说话一边去太子妃所居的主殿。 二人算是到的早的，不仅太子妃还没出来，其他人也都还没来请安，主殿里一左一右分别有四把椅子，林慕月挑着左边的第一把坐了，朱才人坐在了林慕月下手处。 说起这请安的位次也有一件小官司，之前马才人被朱才人压了一头很是不爽，于是第一次给太子妃请安时特意早早去了，占据了右边的第一把交椅，没想到朱才人这次眼神都没给一个，直接在林慕月下手处坐下，亲亲热热地和林慕月说起了话。 也正是这个缘故，林慕月和朱才人倒是比和其他人的关系要近一些。 虽然太子妃没来，但是这边的宫人也不敢怠慢侧妃和才人，小满亲自给林慕月上了蜜水和糕点。林慕月也就不时小口啜饮着蜜水，和朱才人闲聊了一会儿。 等太子妃这里的自鸣钟响起又过了一盏茶的时候，太子妃才从内室转出，坐到了明间中受了众人的礼。 因着东宫最近孕妇的数量达到了新高，太子妃又正养着皇孙，所以在林慕月看来这东宫请安很像是月子中心，人人嘴里都是养胎和育儿知识。 不过她有着邹姑姑，芯子里又是个现代人，对这些小知识很是敬谢不敏，所以每次请安都不怎么爱说话。 马才人虽然和朱才人闹了不愉快，但是在太子妃这儿却很识眉眼高低，她一个加上朱才人和姚氏，三个人是请安时最活跃的。太子妃现在有了可以统御的“小弟”，请安时多被奉承，看见林慕月这个讨厌鬼也觉得心气儿没那么不顺了。 到了时辰，太子妃就让身边的女官带着人抱着皇孙出来了，众人一起去给皇后请安。 太子妃抱着皇孙先上了轿辇，林慕月也跟着上了自己的肩舆，云氏有孕太子妃也特意吩咐了传了肩舆给她坐，其他人就只能自己走着去了。 到了皇后住的凤鸣坤仪，还是赵宫正在迎候着众人，太子妃亲热地和赵宫正说话，众人跟在二人身后进到了殿里去。 天气热，于皇后也不像是在宫内一样总是穿的富贵却厚重，她穿了一身紫色的夏衣，不过裙子上还是用金线绣了凤凰彰显了皇后的身份。 于皇后看了一眼站在众人中间低垂着眉眼的林慕月，在受了众人的礼以后就让众人坐下。 “儿臣这次带了佑儿来给母后请安，佑儿给皇祖母请安了”，太子妃坐下以后就笑着让乳母抱着皇孙给皇后请安。 于皇后对这个唯一的孙儿自然是宠爱非常，不仅笑着赞太子妃“你有心了”，还亲自抱了抱孩子。小皇孙确实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虽然现在也辨别不出抱着自己的是谁，但是见人就喜欢笑，被皇后抱着也很给面子，对着祖母咯咯直笑。 第42章 逗弄了一会儿孙子，于皇后把孩子还给乳母，先是夸奖了太子妃会养孩子，把佑儿养的很好的云云。 紧接着话锋一转，于皇后说道：“东宫里的孩子都是本宫的孙辈，本宫自然是一样的疼爱，云氏。” 云氏听到皇后点了自己的名，赶紧又起身行礼，于皇后让赵宫正亲自去扶起了云氏，然后说，“之前林氏有孕本宫赏了姑姑，如今你有孕本宫也照例如此”，说完这句，皇后顿了下又补充说，“不只是云氏，日后东宫里无论哪个有孕，本宫都会挑姑姑去伺候。” 太子妃依旧是笑着，但是林慕月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笑容有些勉强，她感叹于皇后这一手是真的高明。纵使东宫诸女位份上有差别，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却都是皇室血脉，皇后如此一视同仁也算是让林慕月躲过了东宫众人的嫉恨。 云氏也是喜不自胜地谢恩，她出身不高就算是有孕家人都不能进宫探望，如今得了皇后赏的姑姑，不仅是有脸面，最重要的是能给自己安然诞下龙胎增添一份筹码。 东宫里别的女子也都觉得皇后仁爱，一叠声地赞皇后娘娘慈母之心让人动容云云。 请安散去，太子妃出门以后笑容就淡了下去，在众人的恭送声中径直带着仪仗走远了，林慕月望了眼天，觉得不算太热想自己走走，于是就让沿着阴凉处慢慢往回走。 不过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后面有人喊，“见过侧妃娘娘，请娘娘留步。” 林慕月回过头去，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宫女，她转过头去看邹姑姑，邹姑姑小声地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星蝶。” 皇后身边的人……林慕月心里又了计较，心说不会是自己玩脱了吧，皇后身边的人现在来找自己，不会是皇后要教训一下自己吧。 心里思绪翻涌林慕月面上不显，笑着说，“这位姐姐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可是娘娘有事传召？” 那宫女抿唇一笑，“不敢当侧妃娘娘这句姐姐，奴婢确是皇后身边伺候的，娘娘有话要说与侧妃，请侧妃再回去呢。” 林慕月也就只得跟着宫女回了于皇后的凤鸣坤仪。 “给皇后娘娘请安”，林慕月觉得皇后可能是知道自己和太子之间的波折，所以要给自己些教训，于是心里提醒自己要小心应对，进门后不敢迟疑利落地蹲身下去请安。 不想皇后的语气一如以往的温和，宫女星蝶也很快扶起了林慕月，然后还引着她进了皇后这边的东侧间里，和皇后面对面坐下。 林慕月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现在心里有些反应过来了，皇后这样的态度看来不是要找自己麻烦的样子，不过她还是拿不准皇后想要说些什么，于是只是摆出了恭敬地姿态等着皇后开口。 果不其然，林慕月进了皇后的侧间以后和皇后对着坐下，于皇后不像刚才请安时那么端正，倚在软枕上笑着说，“不必紧张，本宫今日传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林慕月心里心思一转，说出的话也就亲近了几分。 “儿臣年少不懂事，但是也知道娘娘愿意教导是福分，愿意多来娘娘这儿听您教诲”，林慕月笑着回道。 见到星蝶端着茶水进来，林慕月也主动抬手给于皇后倒了杯茶水，奉给皇后。 于皇后也笑了笑，她儿子这侧妃是最聪明不过了，看到自己态度温和就闻言歌而知雅意，知道自己并不是要申饬她就开始套近乎了。 不过于皇后也不戳破林慕月这些小心思，只是捧着那杯茶酝酿了下思绪，接着才开口说话。 “宫里的女人，年轻的时候都盼着恩宠，但是到了本宫这个年纪，就知道圣宠不过是过眼云烟，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于皇后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说起圣宠时眼神平和。 林慕月知道这是皇后的肺腑之言，丰泰帝和于皇后是少年夫妻也有过情意浓重的时候，但是后来丰泰帝内宠不断，于皇后早已经看淡了宠爱专心教养太子，如今贵妃倒台太子储位更加稳固，于皇后现在的日子眼见的越发好。 “娘娘的意思儿臣省得，只不过……”，林慕月知道皇后说的是肺腑之言，但是她心想人设要保持一致，不能在太子面前就是深情一片，如今听皇后说了几句话态度就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只是儿臣心悦于殿下，遇见这种事心中如何能不起波澜呢”，林慕月说完起身对着皇后行了个大礼，“不过儿臣保证，不会对东宫内的姐妹和皇嗣做出不法之事。” 于皇后看着林慕月脸上执拗的神色，叹息一声，“起吧。” 说到这里，林慕月算是撅了皇后的面子，不过于皇后依旧没生气，只是说，“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慕月，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林慕月闭眼深吸口气，“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到底还是年轻些”，林慕月走后，赵宫正进来的时候就听到皇后有些无奈地叹息说。 赵宫正跟了皇后这么久，听语气就知道皇后这话里只有感慨没有气恼，只是有些无奈年轻人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于是笑着说道，“有情有义是好事，只是……别走了甄氏的老路就好。” “你这老奴倒是什么都敢说”，于皇后笑骂一句。 赵宫正不言语，于皇后倒是说，“我看那孩子比甄氏聪明多了，林家也不是甄家那等目光短浅的，不至于到这一步。” 第43章 第26章 林慕月出了皇后的凤鸣坤仪，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但是背后的汗水已经快要湿透了，她也不多留，出门后就上了肩舆。 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林慕月狂跳的心脏才平复了一些，刚才在皇后面前表现的情深一片，坐实了自己对太子的感情大于一切这个人设。 这个过程看似轻松，但是在皇后这种在后宫里生活了半辈子的女人面前演戏，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富贵险中求，林慕月知道今日这出戏值得，过了今天以后，太子的怜惜和皇后的信任与慈爱，将是她之后在后宫生存最重要的依仗之一。 行宫内的风波暂时平息了些，但是宫外的京里一出现在看起来不起眼的婚事却引起了林慕月的注意。 荣国府内，二少奶奶王氏近来生活的很是滋润，之前婆母史夫人要给远嫁的小姑贾敏再收拾些东西，她很是出了些血但也因此得了婆母的赞赏。 大房的奶奶张氏出身诗书之家最是温柔贤淑，但是大爷贾赦是王氏当初的太婆婆养大的，端的是一副不愧是在膏粱中长大的少爷做派，虽有父亲看着如今也还算像样，但在读书上却比不上弟弟贾政。 而王氏生的大哥儿贾珠更是个读书种子，和大房的长孙贾琏在读书上相比要出色得多，很得祖父国公爷看中，在史夫人面前也颇受宠爱。 王氏如今最重视儿子读书的事儿，但是眼看着儿子年纪一日大过一日，她对儿子的婚姻大事也开始有些发愁。 论出身，王氏所出的珠哥儿也是国公府的嫡孙，但大房也有个贾琏是荣国公府日后的爵位继承人，自己儿子千好万好但是生在了二房，只能自己读书谋一条出路。 王氏歪在榻上，心里想着如何和丈夫说一说儿子的婚事，她自己知道丈夫有几斤几两，靠丈夫给儿子定一门好亲事大概是指望不上，唯有如果荣国公府的当家人荣国公愿意给孙子走动，才能让儿子娶得名门淑女。 正想着，就听到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进来通传说，“奶奶，二爷回来了。” 王氏赶紧起身对镜扶了扶头上的钗环，出门去迎了贾政进来。 贾政和王氏如今感情还不错，大儿子读书用功，女儿又被王氏养的进退有度、十分知礼，因此每每王氏有什么话要和他商量，贾政也愿意听一听。 王氏先是让丫头给丈夫更衣，又亲自拧了帕子递给丈夫擦脸，贾政也很是受用，说了句“劳累夫人了。” 一番折腾以后，夫妻两个坐下开始闲话，贾政听了妻子的话以后有些犹豫，“父亲还没发话，我为人子的去主动问父亲……” 王氏心里暗骂丈夫胆子小，一提到让他去公爹面前说些什么事儿就犹犹豫豫，但是为着儿子的前程，她还是柔着声音劝了劝，到底是让贾政保证了会和老国公说才作罢。 这边和丈夫说了，王氏心里也有了底，她之前也想过要不要去婆母那边探探口风，但是想到婆母毕竟出身勋贵人家，要是说亲大概也是能给儿子说一家高门贵女。但是王氏是指望着儿子科举入仕以后入阁作宰，私心里还是想要儿子娶诗书之家的女子。 虽然往日里和大嫂之间多少有些不愉快，她自己性格就好强爽利，因为爱争强好胜，妯娌之间磕磕绊绊的小事不少。但是王氏也不得不承认，大嫂这种世代读书之家里教出来的姑娘确实优秀，无论是主持中馈还是教养子女都是一把好手。 几日后贾政难得情绪外露，回了二人住的小院后就朗声笑着和王氏说，“夫人，为夫之前和父亲说了珠儿的婚事，父亲说他也考虑过珠儿日后的前程，已经和金陵国子祭酒家有了往来。” 王氏听到金陵眼前一亮，她出身的王家祖籍就是金陵，现在听国公爷暂定的儿媳母家是在金陵做官的，也是觉得不错。 但是王氏细细琢磨了下，“只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么”，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的官职，清贵却也无甚职权，金陵的国子监又是南京的不在天子脚下。 国朝沿袭了一些前朝的旧历和官制分设二京，称南方繁华之地的金陵为南京，同京城晏城一样设立了六部等部门，不过两京官员们虽说是品级一致，但是能在丰泰帝眼皮子底下办事的官员们，权势名望当然要远胜旧京。 如今这位小姐要是晏城国子监家的，王氏定然无二话，可是南京么…… 贾政听到妻子这么说却毫不在意，在他看来父亲想要定这门亲必然有其深意，就算没有，他做儿子的难道要忤逆父亲么？ 王氏得了这消息以后喜忧参半，但是也觉得既然国公爷肯为孙子奔走，也能体现出对珠哥儿的看重，祭酒家的小姐也算是不辱没国公嫡孙的身份了。 贾府为二房的长孙和南京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订婚，这件事在京城内按理是掀不起什么波澜的，更别说是被传到宫里。 但是林慕月自从知道自己的世界线和红楼重叠了以后，就着意让家里多关注些贾家的消息，所以贾家给家里哥儿定亲的消息就被林家写在了信中传到了林慕月手里。 云夏和雨梅看着林慕月这么关注贾家的消息，都有些好奇，雨梅比之云夏更谨慎，而且也没有云夏和林慕月之间情分深厚，因此还能把好奇埋在心里。 “小姐，为什么这么关注勋贵家的事情呀”，云夏倒是直接问了出来，云夏知道小姐对着自己的期待，因此也直接面对自己的短板，那就是对后宫的事情还好，对于前朝的动态就不那么灵敏了。 第44章 现在小姐和林府里这么重视贾家，她虽然不知道为何，但还是勇敢地问出来了，希望小姐能给自己解惑。 林慕月放下信，让云夏和雨梅自己去搬秀墩坐下后才说，“京城的勋贵里，贾家一门双公，尤其是如今当家的两位贾公年轻时都颇得陛下信重，是破例承袭了初代国公爷的国公爵的，因此关注他们家是很有必要的。” 如今的贾家可以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两位国公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实权在握，在京中的勋贵里可以说是一等人家。 只说那两家府邸前一条宁荣街就可以见一斑，林慕月上辈子看书时总觉得贾府众人目光短浅，但是如今真的瞧到了贾家权势富贵之盛才觉出，能在这层富贵下看出危机确实是不容易的。 “从贾家的动作里，可以看到他们家想要和文臣连姻转换门楣，也可以从中窥见京里的勋贵们现在的风向”，林慕月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 不过背后更深处的，贾公也许是看到太子如今眼见的亲文臣远武将，和其父大不相同这种事就不必说出来了。 听完林慕月说话之后，云夏点点头就不再追问，反而是雨梅有些若有所思，林慕月瞧见两人不同的反应，心下一动有了些别的计较。 三个人在说话，又有个雨字开头的宫女雨桃进来说，“娘娘，云承徽来给娘娘请安了。” 林慕月之前为了安抚云氏，亲自去了玉树琼葩和云氏说话，后来云氏亲自送了自己绣的虎头帽，看着那做的精巧的绣品林慕月也礼尚往来回送了一匹好料子。如此往来之后，林慕月除了朱才人外，和云氏也更亲近了一些。 如今大家在园子里都比较懒散，云氏听了林慕月的建议也愿意多走动走动，因此就常来和林慕月说话。 云氏来和林慕月说话，原来是一起做做针线，但是几次下来，云氏看出来了林慕月实在不太擅长这个，所以现在二人经常一起看看书。 “和妹妹一起这么久了，倒是还不知道妹妹的闺名？”，林慕月看书看到了一句李太白的“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见到了自己的名儿和云氏的姓，好奇问了一句。 云氏乍然听了这个问题有些意外，不过她很快就笑着说，“妾身进宫之前在家里的长女，只大姐儿这样叫着，倒是进宫后遇见了一位白姑姑，给妾身娶了个澹远的大名。” 澹澹水波远，澹字是形容水波悠远又缓慢扩散的样子，林慕月觉得给云澹远取这个名字的姑姑是个妙人，这个名里的澹字和性格平和温柔如水的云氏很相宜，而云氏外柔内刚的本质也符合一个远字。 “澹兮其若海”，林慕月刚说了一句，云澹远抬抬头接道，“飂兮若无止。” “先哲之心不落凡俗，可惜我等皆是凡世俗人罢了”，林慕月和面前的人有几分心心相惜之感。 云澹远微笑着说，“身在樊笼之中，保持本心便是了。” 林慕月觉得实在不凑巧，“若非是你我二人都怀有身孕，为妹妹这句话当浮一大白。” “那妾身可要把这顿酒记住，总有一日要向侧妃姐姐讨的”，云澹远也难得展现出几分活泼，俏皮地回了一句。 第27章 “才人，那边儿的回来了”，刘才人身边的小宫女进来通报说。 “唉，我知道了，你给我收拾收拾，我去那边找云承徽一起用晚膳”，刘才人放下了打了一半的络子，吩咐宫人给自己更衣。 和云氏同居的刘才人最近的日子过得有些不上不下，她这里的云承徽有孕本是个喜事，太子来这儿的次数多了些，虽然不至于能干截胡之类的事，但是她也跟着多见了太子几次，结果总是好的。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云氏这胎不论男女只要能生下来，估计就要和自己平起平坐了，最近云氏多往林慕月那里走动，在她看来就是去讨好侧妃以图进益。 刘才人原来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也跟着去侧妃面前多献殷勤，但是林慕月那儿门槛其实高的很，并不是谁都能进门的。她去过几次只见了一面真佛，因着性子太过于拙笨不会说话，整个场面在林慕月看来完全是尬聊，是以之后刘才人再也没进过风荷野墅的门。 不过去过几次，她和另一位也曾去奉承林慕月的才人马氏多了点交情，后来跟着马才人倒是经常能入太子妃的门，在太子妃面前混得更熟了。 于是后来刘才人去和太子妃说话时，太子妃李婉澄话里话外就让她多留意些云氏多动态，想办法探探她和林慕月之间的关系。 为了交投名状，刘才人也算是尽心尽力，不过她没想到云氏也是个滑不溜手的，每次去找她说话，好茶客气地招待，但是想要打听的消息却是一点也没打探下来。 虽然没能完成太子妃的期许，但是东宫内太子妃能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刘才人最终还是混到了太子妃的阵营中。 得了太子妃李婉澄的看重，刘才人也继续契而不舍地继续想方设法和云氏套近乎，可惜目前来说还是没什么进展。 云氏低调养胎，而自从林慕月“闹”过一场后，不仅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太子更加纵容她了。和于皇后意料之外地谈过一次后，皇后也不时会给她些赏赐或是找她说话，次数之多都让林慕月有些受宠若惊。 投桃报李，于皇后释放出善意林慕月自然也要主动逢迎，于是带着云夏琢磨着做了些针线在于皇后宣她去时带上。 第45章 “这是臣妾亲手做的，还望娘娘不弃”，林慕月奉给于皇后一件抹额，她其实不喜欢做针线，但是这些小物件都是自小给祖母、母亲做惯了的，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这件送给于皇后的，她用心绣了各类宝相花纹，整件东西既大气堂皇又精巧，林慕月觉得皇后应该会喜欢。 果不其然，皇后接过后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后说了句，“有心了，只是你孕期要保重自己，不必做这些费精神的活儿。” “臣妾想要孝顺娘娘呢，做些东西没什么妨碍，邹姑姑每次也掐着时辰提醒臣妾”，林慕月听到皇后这么说也抬了一手邹姑姑，给她表了个功。 于皇后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笑意更深了些，“她是个好的，服侍你果然妥帖。” 林慕月自然是说都是娘娘的功劳，臣妾谢过娘娘云云。 一来二去，林慕月在皇后处待得倒是越来越舒服了，她本就聪慧懂得察言观色，皇后自己没有亲生的女儿，看着这样的儿媳妇倒是也觉得欣赏，有几分把林慕月当成女儿疼的意思。 几阵秋雨过后，天气渐渐转凉，林慕月独自坐在小亭中看着屋后湖里略有些萧瑟的残荷，手下缓缓流出一轴画卷。 北方没有桂树，秋日一到没有林慕月熟悉的满地落花风送桂香的氛围，但在林慕月看来行宫的秋天也是处处可玩，尤其是各色秋叶红得惊人、黄得灿烂，交相辉映间给整个行宫都映得亮堂堂的，其实整体来说明媚之感胜于萧瑟之意。 不过那些地方逛着看风景还好，林慕月想画些东西还是不愿意挪窝，就还是在风荷野墅里挑了后面的湖画了。 因为已经是农历八月里，林慕月之前去过的稻禾居内已经是一片丰收之景，不过每到庄稼丰收的时候，丰泰帝都要率领王公重臣们亲自去收割，以示对农桑之事的重视。 因着这个，林慕月倒是没见到丰收的美景，太子听到林慕月的好奇过后，倒是给她带了一株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水稻回来。 当时林慕月看到那么大一只锦盒还好奇是什么，打开以后看到稻穗脑子里都有了一刻空白，反应过来以后才哭笑不得地谢过了太子的好意。 说起秋日，就不得不说几句林慕月这个名字，慕是和家里的男子们共用了一个字的，是林家的字辈。而月字则是因为她生在了八月十六，虽然不是八月十五的正日子，但当时她出生时的那一轮明月也不逊色于中秋之月。 林大人喜得爱女，当时给女儿取名字的时候不知愁掉了多少头发、写秃了多少只毛笔，最后还是汪夫人拍板，说女儿生在月圆之夜，取一个月字就正正好。 林大人想了又想，也觉得这个字不错，因此最后给这个小女儿取了慕月这个名字。 林慕月是在生辰日近的时候听云夏讲了这件事，听过之后林慕月手抄了几卷经文，只说是自己梦中有感，要烧些经文祈福。 后来在行宫的佛堂里焚烧了经书时，她默默祈祷了一会儿，希望这个寄托着家里人爱意的小姑娘能有个幸福的来生。 中秋是宫里重要的节庆之一，皇家的避暑之行也大多都在中秋之后圣驾回銮，因此行宫里经常举行中秋夜宴，也算是办出了经验。 行宫里到处都是宫人忙而有序的身影，林慕月这段日子也乐意躲闲，她现在月份渐大，肚子里的孩子倒是活泼了一些，甚至几次太子来看她留宿的时候，都感受到了胎动。 太子当时神情好奇却又故作克制，林慕月于是直接拉过太子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徐瑞卿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但是在太子妃的孕期却没和妻子分享过这么亲密的互动，因此也动作轻柔地感受了一会。 几次过后，林慕雨也乐得让太子参与一些育儿的小事，或者和太子分享一些自己怀孕时的辛苦，她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拉近孩子和太子这位父亲之间的距离，对孩子的未来来说也是好事。 徐瑞卿也觉得十分新鲜，与此同时，确实也如林慕月所愿，太子很是感受到了几分妇人怀胎的艰辛，私下里更加体谅林慕月了。 而八月十六是林慕月生辰这件事，徐瑞卿也是知晓的，八月十五的正日子是必然要阖宫宴饮，他也觉得林慕月生日的日子好，可以让自己私下里好好给她祝贺一二。 不过送什么生辰礼倒是难为了徐瑞卿半晌，东宫内其他女子生辰，太子都是吩咐赵太监找些东西按照位分赏下去就罢了，至于赏的东西不外乎是布匹首饰摆件之类的，但是对着林慕月，徐瑞卿却不想这么敷衍了事。 想来想去，徐瑞卿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做些什么，显出自己的心意就最好了。 这边太子捣捣鼓鼓忙着在进行文艺创作，林慕月也在这边看着自己做的东西发愁。 “量体裁衣，这孩子还没生出来，要我怎么做这衣服嘛”，林慕月戳戳缝缝，最后还是往后一靠，泄气地把手上的活计扔到了小桌上。 “哎呦，小姐当心身子”，云夏也坐在边上做针线，见到自家小姐难得的幼稚样子只觉得有趣，但是看见林慕月这猛然往后靠，吓得都从做的秀墩上跳起来了。 “无事、无事，后面有垫着软枕呢”，看见云夏关心的样子，林慕月连忙摆手让她坐回去，又示意自己有注意着肚子呢。 论起女红来云夏绝对是林慕月这儿的人里数一数二的，作为全能学霸很不能理解林慕月这个偏科学渣的烦恼。 第46章 还是邹姑姑上前拿起了林慕月做了一半的东西，“娘娘的绣工是极好的，但是裁衣确实不容易，只让云夏那丫头做好了，娘娘亲自绣上图案便好。” 云夏这时也又起身到邹姑姑边上，看了眼林慕月做了一半的东西说“小姐绣的果然不错，瞧着这图案比奴婢绣的灵巧多了，只等奴婢把衣服做好了您再绣吧。” 林慕月揉了揉额角，最近行宫内各处都忙，她不愿意再向之前一样到处逛去，于是就在屋子里做做针线，没想到虽然以前做小物件可以，如今倒是遇见滑铁卢了。 这时候做母亲的亲手给孩子做小衣服穿算是平常事，林慕月也想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做些什么，之前被云夏鼓动着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做起了小衣裳，没想到还是不成。 云夏看着自己小姐赌气的模样，想要寻摸个事儿来说开解一二，于是凑过来问，“小姐，马上就是您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想吃的，司言和姑姑都惦记着给您庆生，咱们好好乐一乐呢。” 林慕月失笑，点了下云夏的额头，“我看是你这馋猫儿想吃好的了！” “哎呦，奴婢这一年为侧妃娘娘鞍前马后，还不值得一顿席面吗”，云夏故作姿态，逗得屋子里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林慕月也笑着摇摇头，“为着云夏今儿的这一出，我也得给大家好好安排一顿席面。” 笑话说完，林慕月正色道，“确实是要好好乐一乐，劳烦张司言提前和膳房那边打好招呼，我十六那日下午设宴请东宫众姐妹开宴，十六日晚上怕是也不成。就十七那日我再开宴，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办个小宴就成了。” 张司言点头称是，邹姑姑也笑着开口说，“奴婢在六尚那里也有些颜面，到时候就舍出去这张老脸讨些好酒待客。” 林慕月也故作姿态，“姑姑这难得开口讨来的好酒，可惜我是喝不到了。” 邹姑姑哑然失笑，“侧妃和云承徽都真是的，就惦记着这一口酒！” “还真是……”，林慕月想了想也觉得有趣，她和云澹远投缘，连馋酒这私底下的小爱好也一致。 不过在宫中能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难得，林慕月想着等自己和对方都卸货了以后，倒是真的可以寻个由头请云氏来吃一顿酒。 第28章 十五的宫宴在林慕月眼里乏善可陈，不过又是宫里常见的吉祥太平宴席，众人围着丰泰帝和于皇后蔓出一句又一句的吉祥话儿，宫宴上都是近亲重臣，连个新鲜都看不着。 不过在行宫摆宴倒是也有个好处，丰泰帝修的这行宫不是一时间就修好的，是太宗连着他两代帝王才慢慢修好。太宗比之当今更不拘小节，特许了宗室和臣子们在行宫附近修园子，林家在这儿自然也是有园子的。 林慕月在宫宴上好歹是遥遥望了一眼父母，虽没时间说几句话，但是也算是在这月圆之夜有了个团圆意思了。 宫宴过后的十六，林慕月给东宫众人都下了帖子，太子妃自然不会亲自来，但是也派来了齐女官亲自来送贺礼。 至于其他人在位份上都低于林慕月，因此她亲下了帖儿后也没人敢不来，十六日午后就聚在了风荷野墅后的花园里。 花园里林慕月请了行宫里的戏班子来唱戏，倒不是她自己爱这个，而是和众人尬聊比起来，林慕月深觉还是听戏显得更有趣一些。 不过林慕月不喜欢那些老戏，于是由她自己亲自操刀写了个故事梗概后，让人新写了个本子，今日演的就是这出新戏。 富贵之家的小姐因着不愿意所嫁非人，自己带着丫头女扮男装出去游学，这段有点梁祝故事的框架，后面则加上了点林慕月自己的幻想，增添了些爽文色彩。最后故事里的小姐梦中得神佛指引，一辈子都装作须眉男儿，虽没入仕为官但是经商赚了钱，最后也是一方乡宦修桥铺路很得乡亲敬重。 戏的故事新鲜，配上了宫里养的好角儿，最后唱出来也是满堂喝彩，这样带着点奇幻色彩的故事很是对在座的几人的胃口。 林慕月看着自己新交的朋友云承徽和朱才人都还喜欢，姚氏看着戏文新鲜，台上的人扮相优美也跟着叫了好，倒是御史家和贡生家出身的马氏和刘氏隐隐不爱这个故事，只是面上还要奉承林慕月罢了。 开了宴席以后，林慕月倒是没费邹姑姑的好酒，她觉得除了自己和云氏这等离经叛道的，别人也未必爱这些，于是还是惯例上了一些甜酒。 席面上别的不出奇，这个时节里大好的螃蟹林慕月可舍得银子叫了好些，她自己没法吃看着别人吃也能解解馋。 其他新鲜的只有秋日里菊花开的正好，用面糊裹着炸了也算是道菜，这是张司言提的建议，用鲜花入菜新鲜又风雅倒是得了众人的喜爱。雪梨也是合该在这个季节吃的东西，因此林慕月特意吩咐了给她和云氏一人上了一盏冰糖雪梨银耳羹，算作不能喝酒的补偿。 东宫本来也没几个人，因此吃饭时林慕月只叫人准备了一张大圆桌，索性众人在一起吃就完了。 席面上众人各自说了祝寿的套话，林慕月也很给面子地每人回了些赏赐。 林慕月今天自然是坐了主位，她打量着席上的众人，心里想着其实这些人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搁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说不得都还是家里娇宠着上学的宝贝，如今到了这深宫中，倒是都被迫长成个大人。 第47章 说笑玩乐直到月亮再次悄悄上了树梢儿，今日来的众人也都是有眼色的，知道今天这日子太子晚上必然会来侧妃这里，于是看见天色差不多了也就告退了。 散了席面，林慕月先提不起别的心思在罗汉床上躺了一会儿，云夏在旁打着扇子，“这一日虽然是热闹，但是到底还是劳累了些。” “可不是，不过这一遭过了，回宫以后直到年下就也没什么事儿了，热闹一回也不错”，林慕月懒洋洋地回道。 “您这话倒也是，不过小姐暂还是歇歇，等一会儿殿下来了还有顿忙活呢”，云夏觉得林慕月的话也是，回宫以后不比园子里自在，但还是心疼她有孕还闹了一整天，忙劝她休息。 云夏拿了薄被替林慕月盖上，自己想了想还是出去带着人把小花园收拾好些，以免太子要是晚上也想逛花园赏月看见乱糟糟的不像样子。 张司言和邹姑姑年纪都上去了，昨日是宫宴就已经绷紧了弦服侍了一天，今日再忙了小宴的事儿如今也都被劝去歇了，云夏也就要自己多想这些事情做好。 “雨梅，你在这儿守着侧妃，娘娘起来了必是要要重新梳妆换衣，你带着一个伶俐些的服侍”，云夏出去后还叫了雨梅过来，自己才去带着人收拾。 林慕月小憩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屋内掌了灯，不过她一眼过去还是从窗棂往外望到了月亮，明月高悬于天幕之上洒下银辉万千。 都说月有阴晴圆缺人生也是如此，可在宫中每步都是不得踏错的，略有个小缺憾最后都可能会酿成大错。不知道是不是热闹了一天以后如今独自一人容易想东想西，林慕月赶紧把这些念头抛出去，喊了一句“云夏”。 不过进来的却是雨梅，“回侧妃，云夏姐姐带人忙着呢，奴婢伺候娘娘更衣梳妆吧。” 林慕月欣慰云夏如今能扛住事了，笑着点头，雨梅于是带着一个小丫头来重新给林慕月梳了头，“娘娘，前些日子做了新衣裳，您要不要选一身今日来穿。” “新衣裳……我记得有件绣了桂花和玉兔的，当时见了就觉得新鲜，你就拿那件儿来吧”，林慕月想了想前阵子送来的衣裳，当时那件绣的东西不像是宫内常用的花样，但是图案契合中秋，于是就留着打算生辰穿了。 “是有些新奇，宫内少见这么活泼的图案”，雨梅翻出装着衣服的盒子看了一眼也笑着说。 收拾好了不多时，徐瑞卿就带着人到了，看见林慕月身上的新衣服也是说了句，“你这身倒是新奇，我看比以往那些老花样衬你。” 林慕月被太子拉着手并肩走，这时候就侧过头去看他玩笑说，“玉兔有什么新鲜的，哪时我得空给你做件吴刚伐桂的图案，才算是真新鲜。” 徐瑞卿哑然，“你这么说我可记下了，没有衣裳我可要追着你要的。” 赵太监听到自家太子和侧妃说这么幼稚的话，憋着笑忍得很是辛苦。 果不其然，太子走了几步路看了看天上比之昨日也不差的圆月，吩咐说道，“我先和侧妃去里面说说话，你们去准备件斗篷给侧妃，再收拾座靠着湖边的亭子出来，这时候不赏月倒是辜负了。” 林慕月抛给云夏一个赞赏的眼神，纵使太子今日没说要去花园子里逛，但是到湖边去还是要路过花园的，云夏刚回话说重新收拾摆了菊花盆景等物摆上了，如今倒是正赶上了。 两个人进内室坐下了，赵太监也跟着进去了，他手里亲自捧了一个缎面锦盒，倒是惹得林慕月瞧了好几眼。 林慕月之前和太子表明了心意，按着太子的性子，今年送给自己的东西必然是要新鲜点的，这时看着赵太监这么小心这个盒子，就知道这应该就是太子给自己的东西了。 等坐定，徐瑞卿笑着朝赵太监招手把那盒子那来递给林慕月了，“打开看看？” 听到太子这跃跃欲试的语气，林慕月挑眉，打开锦盒瞧，里面是一方小印并一只玉簪，稍微怔了一下，她摩挲了下那根样式简单的簪，没有说话把盒子搁在了小桌上，上前去拉过太子的手仔细看了看。 徐瑞卿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去，但是没想到林慕月用了劲没让他成功收回手。 太子平日里养尊处优，除了写字磨出的茧子，一双手皮肤细腻好似羊脂美玉，骨节也不大显得手指修长，如今手指上添了些小口子像是白玉微瑕，破坏了这份美感。 摸了摸太子手上小口子结出的痂，林慕月叹了声，“疼么？何苦做这个……” 徐瑞卿用另一只手去寻摸那个盒子，摸出玉簪缓缓簪在林慕月鬓发间，“做的不好，但是好歹是我的心意，你不嫌弃就好了。” 林慕月摸摸头上玉簪前头的流云样式，“哪有不好的，我看哪处都好。” “你再看看这个”，太子又把那盒子推到林慕月眼前，林慕月拿起里面那一方小印，一字一顿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读出来，“桂魄婵娟”。 “怪不得你今日打趣我这件衣裳，原来是准备了这物拾”，拿着小印晃了晃，林慕月笑着对太子说。 徐瑞卿笑笑，“这岂不是说你我心意相通。” 两个人说了片刻的话，林慕月拿着那一方小印，请太子跟着自己去西边的书房去翻出日前画的图，请太子和自己一起试了试了新作的印。 林慕月看着印出的效果满意地点头，心里暗道徐瑞卿就算是夺位失败，有着这手艺估计也是饿不死的。 第48章 太子可不知道林慕月这大逆不道的腹诽，看着林慕月画的图说，“你这手丹青的本事越发精进，只是这地方夏天倒是还好，秋天景色就逊色了些，下次要是再来园子里，你可去枫桥坞住，那儿的枫树就是要秋日才显出颜色。” 林慕月摇摇头，“就是枯荷残柳才有意趣呢，不过枫树也好，只要是美景我就都喜欢。” 太子又拿起那副盖好了章儿的图搁在自己眼前瞧了瞧，“倒是缺一首好诗题在上面。” “你我二人加一起也没二两诗才，可别说这话了”，林慕月扑哧笑出声来。 徐瑞卿读书时功课极好，但是作诗上实在是不成，往日里节庆日子丰泰帝要众皇子作诗，轮到太子这儿都是东宫属官捉笔代刀。林慕月自己更不必说，作诗的灵气是一分都无。 “你呀，现在编排起我来可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徐瑞卿听到这话也不生气，倒是觉得如今林慕月和自己亲近不客套，比和旁人相处起来要舒服得多。 第29章 正在这时，云夏进来通传说，“启禀殿下和娘娘，已经准备妥当了。” 徐瑞卿亲手接过云夏手里的斗篷给林慕月披上，“走吧，不过这天晚上也有些凉了，你要是不舒服了赶紧和我说，我们再回来说话就是了，若是让你着凉了就是我的罪过了。” 月下独酌是诗，但是在徐瑞卿看来月下和佳人共饮却更有一番意趣，林慕月怀着孕其实实话上说并不如以往容貌美丽，但是徐瑞卿现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依旧觉得她美极了。 林慕月披着斗篷整个人缩在里面暖暖的，下午请姐妹们已经吃饱了，现在只是用筷子挑着小菜吃。 太子倒是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他也喜欢吃螃蟹，现在也不用别人服侍，自己拿着小剪子小锤一边喝着黄酒一边吃，在别的地方为着规矩体统，也不好吃这些个东西，今日借着林慕月生日赏月的光，才痛快地吃了几个。 “还是少吃些好，这东西到底寒凉”，看着太子自己吃了三只还想把手伸向第四个，林慕月伸手拿着团扇隔住了盘子，还是劝了一句。 徐瑞卿也听劝，于是还是夹着些小菜下酒，还拿起桌上烹着姜茶的小壶给林慕月倒了一杯，“你也喝些东西暖暖”。 “过阵子就回去了，可惜今日父皇又交代了些差事，便是回去了也不见得得闲”，几杯酒下去，徐瑞卿面上薄红，嘴里漏出了几句前朝的事儿。 林慕月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那殿下可要忙起来了。” “钱粮的事要紧，我看父皇今年看着各地进上来的单子直皱眉，这阵子紧赶慢赶才把事情理了一些”，徐瑞卿又自斟自饮了一杯，悠悠地说了句。 林慕月知道钱粮在如今是最重要的事，各地送进京城的新粮和粮税是国库重要的收入之一，也是各个朝代都重视农桑的主要原因之一。 现在正是各地往上报今年收成如何的日子，虽然丰泰帝人在行宫，但是也带着太子和大臣们忙碌了起来。 不过虽然丰泰帝如今对于朝廷的掌控力极高，但是各地的官员自己有小心思也是千年未变的了，每年到这个时候外放的官儿向朝廷哭穷都不能算是个新闻，而是每年都要来一遭的旧事。 如今丰泰帝开了港口，国库有了别的进项支撑还算好些，经过厂卫们的密报，丰泰帝对各地到底如何心里也都有谱，对着真的艰难的地方略松了松手，遇见实在不像样子的就要申饬整顿。 林慕月心里叹气，看天吃饭的年代，农民们忙碌了一年要交税，自己也不知能剩下多少，不过她现在也不能置喙这些事，也就把心里的心思压下去，只静静听太子自己说话。 徐瑞卿这边也不是要人回应自己，如今有人听自己说话吐了吐苦水感觉心里好受多了，往林慕月身边靠了靠，手又在她肚子上摸了摸，“不说这些烦心事，这小东西倒是个心疼娘的，没看它怎么折腾你。” “确实是个省心的，殿下不用惦记我，我一切都好呢”，林慕月把手也贴上徐瑞卿的手。 徐瑞卿点点头，把林慕月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倒是劳累你听我说这些事。” 林慕月笑笑，“我喜欢听这些事，殿下愿意和我说，我哪里会嫌烦呢。” 虽没有大操大办，但是林慕月这个生辰也算是过的舒心，更加欣喜的是林家也送了东西进来。林慕月拿着连带着送来的信看，里面说东西在皇后面前过了明路了不犯忌讳，让娘娘不必忧心云云。 林府送来的东西里，有银票药材等能用上的实用之物，有林慕月喜欢的京内流行的各样小吃，还有一看就是三叔给她寻摸来的西洋物件。 家里送来的不是东西是情意，林慕月心里胀满了不知名的情绪，让云夏把东西仔细收拾起来了。 林慕月这次生辰之前的宫宴上，还看到了一回荣国公和夫人，这时候贾家在宫宴上还是位列前席，她不由得想到后期宁荣二府连元春封妃的消息都提前打探不出来，恩荣至极后便是权势成空，何其讽刺。 接着最后几日在园子里的清净日子，林慕月给了园子里小内侍们一些银钱，让他们起了些湖里的藕吃了好些。这还是茂才说湖里的有些品种的荷花的藕好像是能吃且好吃的，林慕月才起了这个心思。 八月底回宫又是一番折腾，林慕月身子一向好，但是回去后可能是有些着凉，有一日白天里便没什么精神头，晚上云夏守夜时感觉有些不对，摸了摸她的额头才发现竟然有些发热。 第49章 那晚瑜德殿甚至整个东宫的人都被折腾了起来，太子亲自叫人去请了当初给林慕月诊过脉的付太医来，老太医凝神诊了好一会儿脉才谨慎地开了个方子。 好在林慕月精神还好，先是安抚了太子硬是要他去休息准备明日的朝会，她自己按着付太医的吩咐按时按点的吃了药，几日以后也渐渐好了。 可这件事一过，瑜德殿里的人都把林慕月看成了水晶人，就是去两处请安的任务也硬是被张司言亲写了折子上给太子妃推辞了，生生把她按在屋子里又修养了几天。 林慕月本不想这么张扬，但是这次邹姑姑也站在张司言那边，言说已经私下里报给了皇后娘娘，娘娘只叫侧妃好生休息安胎不必想这些规矩云云。 无法，林慕月回宫以后很是被拘在屋子养了一阵，等她能略出去逛逛时，京里都已经开始飘雪花了。 林慕月其实怕冷不怕热，所以夏天里不能多用冰她也没觉得如何，倒是入冬了以后才觉得难受。为此邹姑姑请示了皇后以后亲自去找了尚宫女官，特意给瑜德殿里的份例里多添了一些好皮毛，然后吩咐尚服局做了新的大氅和皮毛褥子。 每次出门云夏都要觑着天气给林慕月增减衣服，今天阳光好，云夏觉着倒是不用穿大毛衣裳，于是还是给林慕月找了件金莲花色的灯笼纹锦面丝绵披风，把自家小姐打扮成一个花粽子以后出门了。 林慕月如今出去走都是扶着邹姑姑或者云夏的手慢慢溜达，今天这次也不例外，冬日里的阳光总是让人容易满足，林慕月很喜欢每天这一小段闲逛的时刻。 只可惜冬天北方的园子里实在没什么可逛的，林慕月每日就是完成任务一样地逛来逛去，不过今天逛着倒是凑巧，遇见了朱才人也出来散步，林慕月喜欢和这位性格爽利的才人说话，于是两个人逛了一圈后也就一起慢慢又回了东宫。 既然是一起回去，林慕月也不好不请朱才人进屋说说话，于是两个人携手进了东暖阁里说话。 “娘娘这儿布置的新奇，倒是不曾见谁家这样收拾”，朱才人进了林慕月的暖阁，打量了一圈儿不坐下，倒是先惊叹了一句。 林慕月笑了笑，“为着孩子准备的，还没收拾完乱了些，倒是让朱妹妹见笑了。” 朱才人这时有些羡慕地笑笑，“娘娘这烦恼，妾身倒是也很想体会体会。” 这话林慕月倒是不好接，因此也笑笑另起了别的话头，请朱才人尝尝看她折腾出来的奶茶。 这个年代因为京城修在北方，京里不乏归顺了国朝的游牧部族之人来往，羊奶牛奶是宫廷中常见的东西，也有奶茶可以喝，不过林慕月这儿的奶茶加了些后世常见的小料如珍珠芋泥等东西，所以才拿来待客。 朱才人刚才脱口而出后也有些后悔，见林慕月没说什么倒是放了心，尝了尝奶茶以后觉得口味不错，还向林慕月讨了小料的方子。 这事林慕月只当是个插曲，倒是后来朱才人不出几天身子不爽真的诊出来了身孕，朱才人觉得自己来林慕月这儿蹭到了胎神福气，还特特来谢过了林慕月一回，把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在林慕月和朱才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时，东宫朱才人有孕的喜事也传到了皇后耳中，于皇后既惊又喜，赶紧传了人去给朱氏送赏赐。 身边的赵宫正也恭维皇后，“娘娘真是好眼光，之前选的云氏有孕，如今朱氏也是个有福的，入宫不过半年就有喜了。” “我之前还说卿儿单薄了些，如今不算太子妃的佑儿，林氏几个的孩子落地，东宫内的子嗣总算是丰盈起来了”，于皇后实在是高兴，笑着受了赵宫正的溜须拍马之语。 “可不是，等几位小主子落地，娘娘这做祖母的日后可有着忙了”，赵宫正又笑着打趣说。 朱才人有孕，东宫内喜气洋洋地庆贺了一阵，林慕月这次没在太子面前表现出吃醋的样子，不过太子私下里倒还是主动哄了她一回。 林慕月最近最主要的事，是忙着布置自己的东暖阁，朱才人来那次屋子只布置了一半，还没完全收拾好。她这儿屋子是五间的格局，并无进深，因此除了中间的明间不能动还剩左右各两间，林慕月选了自己最东面的那间暖阁打算布置成育婴室。 本来打算把原来的书房改成孩子住的地方，但是邹姑姑劝了林慕月说小孩子晚上总要喝奶，容易吵着林慕月睡觉，而东暖阁有炕也方便，于是最后林慕月还是动了东暖阁。 第30章 东暖阁里除了盘了炕不好大改以外，主要的大件还有一条贵妃榻作小憩之用，一座小书柜放了些林慕月随时想要读的书，炕的对面是两张花梨木的圈椅和一只桌子。 林慕月想着这边以后几年内估计都是要给孩子住了，因此让人把书柜挪去了西边的书房，炕上做了一圈儿木质小围栏围住，贵妃榻依旧保留。 倒是那两张圈椅和桌子林慕月有些纠结，林慕月本来想把东西撤了，在对面再放一张罗汉床，但是张司言劝了说地方小没必要再放一张床榻，因此林慕月还是没动这一块儿。 再转了转看见桌椅的边角想要让人包起来，但是林慕月刚想吩咐却又觉得现在不急，只是让人把床上的木栅栏又加了一层棉布做成的套子，这个年代也没什么泡沫，也只能这样了。 为了让孩子睡的舒服，她还让人在炕上放了新做的毛毡垫子隔冷隔热，上面铺了新棉花做成的褥子，地上也是一张新的鹅冠红底缠花纹的地毯。 第50章 炕上还有一堆形态各异的填充了棉花做成的小动物，这里有些是传统的娃娃，是尚服局的人做的。还有些是云夏按照林慕月画的图带着人做的，混搭在一起有点奇怪，奈何林慕月喜欢，因此也就这么放着。 邹姑姑是看着云夏带人一点点收拾东暖阁的，如今看着收拾好的屋子说，“娘娘倒是好心思，如今不显，等孩子再大了些能爬能走了，这炕上加了围栏我们这些伺候小主子的人可算是省了功夫了。” 林慕月其实本来想打一张类似现代的婴儿床用，但是邹姑姑听了她说的以后觉得这孩子是在冬日里出生，还是养在炕上舒服一些，于是最后只先吩咐了宫内工匠按照自己的图做了一张床放在了库里，等孩子大一些再用。 不过现在张司言看着炕上的一圈东西有些发愁，“这会不会不合规矩？” “无事，之前侧妃拿着她自己画的画儿去请示了皇后娘娘，娘娘也赞了侧妃好巧思”，邹姑姑听了张司言的话，解释了林慕月已经事先请示过皇后了。 “邹姐姐别怪我多言，毕竟我在这个位置，还是要规劝着侧妃些的”，张司言笑着补了一句，她毕竟是有着规劝妃嫔之责的女官，问这一句也是应该的。 邹姑姑也知道这些规矩，因而也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林慕月现在这个月份，乳母和伺候的宫人也要开始准备了，太子妃在这事上也不揽权，直接让林慕月自己去挑，于是她就请邹姑姑掌眼选了两个看着老实的先备着。剩下新来的宫人也是先交给云夏管着，到时候再挑好的和林慕月这儿原来的宫人一起伺候。 地下站了四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都是邹姑姑精心挑出来一次的，如今是请林慕月自己选两个合眼缘的。 “你们入宫，一月能得多少银子，离家之后家里孩儿要如何呢？”林慕月开口问道。 四人中一个皮肤白皙面目和善的妇人大着胆子开口，“若是入了娘娘的眼，有福入宫伺候，奴婢的家人一月能得二两月钱，自有法子养育孩儿。” 林慕月想了想，“二两银子，我这儿只要两个人，月例上也会给你们再添二两，不过你们入选了以后，需要全家去林府内投身，若是不愿意，可直接和我说。” 听到林慕月说每月多二两银子时，除了刚刚说话的那位，其他三人都是喜上眉梢，但是听到林慕月说要家人入林府，那笑就都慢慢消失了。 还是那个之前回过话的人犹犹豫豫地开口，“请娘娘恕罪，敢问娘娘所言入府，是要签字卖身、入府为奴么……” 林慕月笑笑，“签字画押还是要的，不过不是要你们全家卖身，只是和府里签订契约，从此在府里头做事，不是奴籍依旧是良人。” 云夏也接话说道，“府里头做事也是有一份月钱可拿的，你们的家人娘娘自然也会吩咐让人照顾。” 别人听了这些话有的还在犹豫，还是那妇人当下就跪下说道，“奴婢愿意。” 林慕月示意云夏把她搀扶起来，“本宫看你也是个好的，你叫什么，可读书识字？” “奴婢荆氏，幼时在家父母略教过几个字”，女子起身恭敬地回道。 林慕月点点头，在这个时代读书才能明礼，不读书识字的人虽也有不乏有能力之人，但只看凤姐便知道，能力出众做管家奶奶可支应整个贾府内诸事，但是不读书以至于目无法纪，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虽然凤姐最后凄惨殒命是多种因素造成的，甚至她嫁入了贾家这条日渐破败的船可能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但是林慕月觉得王家不重视让女儿读书是其中一个还挺重要的因素。 乳母品行好坏对于孩子的未来影响甚大，尤其是林慕月不知自己这胎是男是女，男孩儿还好些自然有他父亲管教，不会一直有乳母陪着受乳母影响。 如果是个女孩，乳母甚至可以陪着公主出嫁，那么纵使有自己看着护着，但是私下里乳母要是给孩子灌输些什么不好的想法，或是以后仗着自己资历和恩情辖制主子，那林慕月可就要气昏过去了。 选好了乳母就是完成了生产前最后一件大事，林慕月就开始继续给东暖阁做些最后的装饰，还有就是安心准备过年的事宜了。 后宫里各处入了冬以后是越来越有过年的气氛，今天贴了福字明日剪了窗花，唯有林慕月这儿之前是把屋子当月子中心折腾，朱才人和云承徽来了几次看着乍舌，汪夫人进宫以后看着林慕月的布置都直摇头，只有太子一个人不管爱妃怎么折腾都觉得好。 年前前朝事务繁忙，太子闲暇时来看林慕月，确实是被带着看了新布置的育婴室，不过在林慕月的讲解下，屋子里奇怪的物件都有其用处，所以太子也没觉得如何，反而夸林慕月好巧思。 太子妃李婉澄也知道林慕月一直在折腾，不过她倒是对这些不屑一顾，只要林慕月在自己房内折腾，她也懒得管，只是没想到后来朱才人和云承徽瞧见了好处都跟着折腾，倒是出乎了太子妃的意料让她又生了几天闷气。 “今年我想着要给大家多加点赏银，张司言和邹姑姑五十两，你和雨梅两个四十两，给雨桃茂才两个三十两，剩下的你拿主意看着给就是了”，林慕月写写画画，把前头几个的赏银数量定下，剩下的让云夏自己拿主意。 “哎，奴婢知道了，可是要让人用银子打一些东西再赏下去？”，云夏也接过皇后和后宫里旁的娘娘的赏，知道这些主子赏人时要是讲究些，都是自己拿银子打了小物件以后才给的。 第51章 林慕月点点头，“你按照着生肖打些小东西就是了。” 准备过年费功夫也繁琐，宫里更是一日有一日的事，不过林慕月看着现在这么有气氛的新年也喜欢，虽然不是第一次过，但是她也总在繁琐的礼仪背后找出点有趣的事自己乐一乐。 二十三糖瓜粘，这日在古时最重要的是祭灶的日子，丰泰帝也选了这日子封笔放假，林慕月这儿今年开了小厨房，二十三那日邹姑姑带着人摆了灶糖和贡品祭神，她吃着粘着芝麻的灶糖也觉得不错，至于祭神就当是看民俗活动了。 旁的就没什么新奇的了，在林慕月看来，宫内过年最好看的就是扎彩灯和放烟火这两件事。 烟花炮仗因为多种原因，林慕月上辈子好久都没看过现场放的了，宫内的烟火花样也多，在林慕月看来不输现代的各种烟花表演秀，所以她格外喜欢。不过因为付太医诊脉过后说她可能就是过年前后生产，所以今年烟花怕是看不到了，只有每日出门时看看彩灯饱眼福。 至于喜欢看宫灯奇巧，一是在制作时匠人们不必在意材料耗费，上好的彩缎宫绸从不吝惜，至于珍珠彩宝等稀罕物也能在大宫灯上看见；二是在上面的画儿都是丰泰帝着宫内画师亲自画的，林慕月看着感觉学到了不少东西。 后面几日越发临近除夕更是热闹极了，林慕月出去逛着时看到宫城的红墙映着白雪，不时还有圆滚滚的鸟雀来树上啄食树枝上挂着的果子，虽是冬日里但是也有种令人喜悦的活泼生气。 除夕之日宫内按着规矩是众人各自守岁，林慕月让人准备了干果蜜饯还有点心饽饽等东西，也带着自己的人关起门来守岁。 “今年又有新鲜图样，难为他们怎么想出来的”，云夏和雨梅带着宫女们围着果盒转了一圈儿，发出了一声感慨。 果盒是茂才端进来的，这时也笑着说，“云夏姐姐说的不错，确实是最新的花样呢，是小的带着咱们小厨房仔细做了献给娘娘的。” 云夏和雨梅都吃惊，她们都以为这还是膳房送来的，没想到是茂才带着自己人折腾出来的。 林慕月远远看着也有些惊喜，“你还有这手艺，不错不错，我看着比之前膳房送来的好多了。” 膳房送来的都是吉祥花样，摆出的不是五福捧寿就是什么年年有余，林慕月第一次瞧还觉得有意思，进宫这三年看的确实腻歪了。 茂才这次带着瑜德殿小厨房里的人做的是个微型的行宫一角，林慕月看着那一池荷花，都觉得难为他们是怎么做的。 不过最后分着吃的时候倒是也没手软，不知道别的宫如何，林慕月这里是不浪费的，她自己意思意思地捏了一块蜜饯吃了，而后剩下的让张司言带着云夏切了，所有伺候的宫人都有份。 第31章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过了除夕的大年以后，初一那天最重要的事情是丰泰帝带着太子去太庙祭祖，然后才是在奉天殿接受群臣朝拜，于皇后在坤宁宫受内外命妇朝拜。 宫内无论是什么节庆，在林慕月看来都离不开叩头行礼，不说别人，丰泰帝这个全天下最大的主子也要给祖宗跪一跪。 坤宁宫内，内外命妇齐聚给皇后行礼祝贺新年，林慕月随着太子妃与东宫众人一起给皇后行大礼，之后于皇后就特意吩咐了林慕月几个有了身子的去后面坐着，不必在前面拘礼。 “都是好孩子，年节底下都不必拘礼了，你们几个有身子的去后面歇着吧”，于皇后笑着对林慕月几个说。 林慕月有些犹豫，不过这时丰泰帝后宫中的唐贵嫔开口说，“娘娘还是这么慈心，往日里臣妾们有孕是如此，现在对着小辈们也是如此关怀。” 听到这位唐贵嫔的话，林慕月知道这是卖了自己一个好，暗中告诉自己皇后如此是有旧例的，于是她谢过皇后以后带着朱才人两个出去。 坤宁宫作为皇后的寝宫，里面大大小小的房间林慕月根本也数不清，这时候在星蝶的带领下去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娘娘和才人、承徽在这儿稍坐，这是碧春和碧晴，三位主子有什么事就只管吩咐”，星蝶笑着说了皇后的吩咐，又指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宫女给三人使唤。 林慕月点头，“多谢姐姐了。” 星蝶走后，那两个小宫女倒是有些局促，林慕月看着两人的衣裳打扮应该是新到皇后宫中服侍的，于是林慕月又开口说，“劳二位带着云夏去给手炉添添碳。” “是”，两个宫女听到吩咐要去做事，也都松了口气似的，带着云夏出去了。 看着林慕月安抚宫人，朱才人也笑着，“姐姐来歇会吧。” 林慕月在三人里面月份最大，因此都没有和朱才人还有云承徽一样在炕上歇了，只是坐在了榻上。本来太子说告个假别劳动了，但是林慕月想着毕竟是大日子，白日的朝拜还是去了，只推辞了晚上的宴席。 朱才人看着林慕月如今冬衣都遮不住的肚子有些发愁，“姐姐这么纤细一个人，如今怀着孩儿都眼见的丰腴起来了，不知我到了日后要如何。” “朱姐姐可别说这话了，我之前去看姐姐，眼见着姐姐吃了好大一只水晶肘子，当时怎么不想着这事啦”，云氏如今也活泼多了，听到这话直接讲了她看见朱才人用膳的趣事。 “唉，我这人就是这样，为着一口吃的总是爱出笑话”，朱氏吹吹杯子喝了口水，舒服得眯眯眼。 第52章 林慕月闻言会心一笑，哪个大□□人民还不是个吃货了，她也是十分喜欢吃的，可惜现在食材和调料都不齐，限制了她的发挥。 “不过和云妹妹同住的姚妹妹是个知己，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云妹妹你这么熟”，朱才人刚被打趣也不恼，她出身侯门家里本就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进宫后旁的不提，确实是很在意每日的膳食。 就连和云氏走动最初也不只是因为她们二人都和林慕月有交情，而是朱才人是姚承徽的食友。 “你和姚承徽都是好吃的，可惜我如今还不方便，日后总要向你们二人讨教”，林慕月这倒不是说虚话，她这儿有小厨房，但是做出来的东西总是差点意思，能和这两位多学习学习，在她看来是个好主意。 朱才人笑了笑，“我便罢了，只是个坐等着吃的，姚妹妹那是真正的行家里手。” 林慕月知道朱才人这话也是谦虚了，她自己不仅喜欢吃也爱琢磨，肚子里存着的东西可不少，之前给林慕月送过几次自己指点膳房做的小食，确实滋味不错。 这时云夏跟着碧春进来了，把手炉给林慕月拿着又给她掖了掖腿上盖着的锦被，“碧晴去给三位主子提热水去了，这屋子里现在不觉得热，过了一会怕是要不成，备些热水等会也方便梳洗。” 碧春则提着一壶热腾腾的水和一只食盒，先给三人各冲了一杯蜜水，又拿出了食盒里的点心请她们暂时用些。 林慕月觉得不愧是皇后身边的宫人，行事既妥帖又有分寸，于是在碧晴回来后又让她们两个拿了秀墩坐下一起说话。 前面于皇后正巧也拉着林慕月之母在说话，“林氏的身子也要到日子了，夫人若是方便，可准备着进宫陪一陪。” 汪夫人闻言大喜，郑朝宫廷倒是有旧例，之前有位住在宫内的亲王妃生产时，其母得了恩典入宫陪产，住了一月有余，没想到如今自家也能如此。 不过汪夫人知道太子妃之前生产时皇后却没宣其母入宫，如今虽然心里恨不得今日就在宫中住下，却还是要推辞一二，“娘娘慈恩广昭，可是天家重地臣妇不敢多留，小女既已嫁入皇家，自然要听凭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吩咐，臣妇如何能入宫侍奉呢。” 于皇后淡然一笑，“原也是有康王妃的旧例在的，之前太子妃有孕时本宫本也想宣人入宫，可是当时李家上表说家里儿妇也有孕，夫人不能入宫，如今你家可没个要生的媳妇，便不要推辞了。” 听着皇后直接搬出了旧例出来，汪夫人就知道皇后这么说是真的愿意让自己入宫看女儿不是客套，于是便麻利地谢恩了。 其他夫人诰命也都来凑趣，一边夸汪夫人好福气，一边盛赞皇后娘娘慈心。 今日是新年伊始，出嫁的公主自然要入宫拜见父皇母后，只有三公主宜瑶公主不巧生了风寒怕给皇后过了病气，这日告了假没来。 而今年一过二皇子就十六了，三皇子也有十四，于是也被丰泰帝带去前朝见世面，其他的皇子公主便还是在于皇后这儿。 刚才皇后语罢，就连太子已经出嫁的大姐文虹公主还有二姐毓成公主也不由得侧目，于皇后是个慈母不假，对着她们这些庶出公主也和善，但是对太子弟弟的侧妃也这么上心，那就值得研究了。 听到嫡母这么看重太子哥哥的侧室，剩下还在皇宫里的孩子之间，年纪小的皇子、皇女们还不如何，已经十岁的四皇子倒是若有所思，想着何时和自己母妃问问，看看母妃能不能和林慕月说上几句话。 四皇子年纪小但是心思成熟，他生母是曾经御前侍奉的宫人，一朝得幸才有了他，所以他根本也没生出什么夺位的念头，平日里只跟在太子身后做个好弟弟，现在看着太子侧妃在皇后嫡母面前都这么有脸面，也就跟着起了几分讨好的念头。 太子是帝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嫡长子，但是却不是丰泰帝的第一个孩子，太子之上还有三个姐姐，分别是李妃所出的大公主，下降给了刑部尚书家的长子；董贵嫔所出的二公主，下降给了如今还掌着兵的成远侯家二房的三公子；还有一位是季修媛所出的三公主，也已经下降给了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 当初三位公主接连降生，还是瑞王爷的丰泰帝暗地里没少被兄弟们笑话，因此等到于皇后第一胎就生了徐瑞卿，丰泰帝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因着这个缘故对这个儿子也多了几分喜爱和纵容。 不过看着屋内的人如今都围着汪夫人说话，太子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大公主文虹公主此次进宫也抱着自己三岁的女儿，连忙岔开了话题开口说，“母后，您瞧瞧儿臣家的涵儿，长得是不是越发好了？” 于皇后笑着朝外孙女儿招手，乳母抱着小孩子走到皇后面前，于皇后接过去掂了掂，小女孩不怕生，乐呵呵地朝着皇后笑。 见此情状，皇后不由得对着大公主又感慨了一句，“是沉了点，你在我心里还是个孩子呢，一转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都成家有了女儿了。” 文虹公主笑了笑，“儿臣也还总怀念着在母后膝下的日子呢。” 李家如今官位最高的是太子妃的父亲，是正经科举考出来的二甲进士，入翰林以后再未出去，如今是正五品的翰林学士。 可惜李大人遗传了父亲的博学广识，但是做官上也是一脉相承的不通，李老先生弃了官位著书立传到底还是天下共举的大儒，李大人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却也就只是个诗酒风流的翰林。 第53章 太子妃李婉澄看见大公主把话题岔开，总算是舒畅了些，她母亲的诰命不够留在这儿说话，但是因着是储妃之母的缘故到底还是被皇后特意留住了，如今也坐在近旁，听着皇后的话脸上显出几分尴尬的神色。 不过刚刚皇后很快也转换了话题并没有给李家为难的意思，而后不仅抱了大公主家的小姑娘，还把毓成公主家的孩子也招到了面前关怀了几句，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红封。 而后赵宫正带着几个端着托盘的宫人进来，于皇后看向太子妃，“你这一年也辛苦了，自己刚生育了佑儿不说，东宫的事情也忙碌，这是本宫做母亲和祖母的心意，不必推辞收下吧。” 太子妃闻言神色动容，笑着福身行礼，“多谢母后，这都是儿臣的分内中事，当不得母后这句。” 皇后这份赏赐不在东西贵贱，唯有在众诰命面前夸了太子妃这点最难得，让众人知道她虽然看中侧妃和子嗣，但是对着太子妃这个媳妇还是满意的。 第32章 不过林慕月在后面休息可不知道这事，直到听到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才知道是丰泰帝要驾临坤宁宫，她和朱才人两个回到人群中迎接圣驾，而后林慕月自己并不随众人去乾清宫参加夜宴，告别朱才人她们回了东宫。 林慕月最不喜欢的就是参加宫宴，宴会上人多礼节也多，开宴以后就是一连串的礼在等着要行。席面上东西是好，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在冬日里用膳，冷盘还可入口，热菜没一会儿就失了滋味儿，远不如平日里好。 带着宫人回去了，林慕月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晚，感觉比去什么宫宴快乐多了。 不过想着今年过年在皇后那里看到的荣国公夫人，林慕月思索着前阵子得来的消息，知道荣国府这支贾家第四代的大哥儿贾珠已经定亲了，不知道甄家被蝴蝶的影响有多大，这位能不能逃离早亡的命运，自己要不要提个醒呢。 过了年后这几天，后宫女眷们都忙着接见亲眷，封了亲王的近枝宗室过年并不入京，因此皇后倒是难得闲了些，只是和几家亲近的郡王眷属还有出嫁的女儿们说话，其他人基本见不到皇后的面儿，请安也就是在殿外叩头。 太子妃也被皇后叫去陪客，李婉澄和大公主关系不错，大公主向来就很有长姐风范，她不知道当初东宫内的事，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媳如今过得不容易，再加上为着自家驸马和孩子的前程，也少不得和太子妃搞好关系，之前为太子妃解围也是因着这个。 二公主毓成公主倒是对太子妃只是面上一应礼仪不错，没有在私底下和大公主一样入宫后总是去东宫太子妃那儿坐坐。 三公主宜瑶公主现在也好了，这位公主和驸马感情不错，可惜婚后一直无子，因此入宫看以后看着两位姐姐和弟妹太子妃都经常带着孩儿，虽然也是还是笑着，但是眉间总是不时有几分忧愁之色。 三位公主的关系都不错，之前未出嫁时都一直一起住在宫内的瑶光宫里，这时候回宫以后，也还是暂时在瑶光宫内住下。 小茶室里，大公主亲自抬手给妹妹们各自倒了一杯茶，“总算能歇一会儿了，我们姐妹几个也能清净地在这一起说说话。” 三公主也怀念地看着手中的琉璃杯，“姐姐说的是，我还记得这套杯子还是当初父皇赏给我们姐妹几个，是奖励我们当初读书作文写的好的奖励。” 嫌弃屋内有些冷，二公主找自己的宫女让她去拿几个手炉，听到三公主这句话，她也不由得说，“正是，当初也是新年，父皇带着我们几个一起作诗，几个弟弟们都不如我们姐妹三个做的好，父皇就把这套难得的贡品给了我们。” 三公主是姐妹几个中最喜好诗文的，这个话头一起，当场就吟出一首庆贺新年又带着怀念少时无忧无虑之意的诗文。 其他两个公主也拍案叫好，几个姐妹很是热闹了一番，晚上三位公主更是在瑶光殿里叫了锅子，就着滋味甚好的小肥羊还有京里冬日难得的洞子菜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回去休息之后，二公主在晚上来到了三公主住的内室卸妆更衣，两位公主一起像小时候一样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叫外面守夜的宫女自己去榻上休息，毓成公主小声和妹妹说，“这次进宫，你去拜访太子妃了不曾？” 宜瑶公主侧头看姐姐，点了点头，“和往日一样，都是送了年礼时去的。” 几位公主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贵妃一朝倒台，太子的位置越发稳妥了，公主们出了宫门以后，对于前朝消息的感知其实也比以往未出嫁时更灵通一些，知道太子入朝这几年越发精进，今年更是在丰泰帝的手底下办了几件事。 太子妃手里如今有元子，如果太子有朝一日登基，那么作为皇后只要不犯错，日后必然也有造化。 不过宜瑶公主如今听二公主这么问，思索片刻，“可是今年母后那儿……姐姐看到了些什么？” 毓成公主也不卖关子，“之前只说太子看中侧妃和林家，今年一见，东宫的侧妃林氏也很受母后看中，她又有身孕要是之后……那这孩子和太子妃的可没差几岁。” 看着头顶帐子上绣着的折枝梅花纹，宜瑶公主缓缓说，“要我说，哪个坐上去都和我们无关，姐姐难道还想做馆陶公主么。” 毓成公主一时无话，想了下只能说，“别浑说，睡吧睡吧。” 第54章 林慕月不知道几位公主竟然也在想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在新年里也见了几位王妃和诰命，废起精神应对的同时也收了不少的礼。 皇室的几位公主里，出嫁的三位公主都遣人送了年礼，未出嫁的小公主里五公主还亲自来了，送了林慕月一套木头雕的鸟雀小玩意，林慕月觉得有趣，也回给了小公主几只之前做好的玩偶。 待到过了初六，虽然官署还在放假，但是林慕月的母亲汪夫人在安排好林府的事宜后就进宫了。 母亲一进宫，林慕月就开始正式把宫内的事儿都放手了，万事不管只每日等着孩子出世，不过这个孩子真是个沉得住气的，汪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发愁，“我问了邹姑姑，你这时候也是要到了，怎的没个动静。” 之前邹姑姑还和林慕月聊了女子生育未必满月云云，林慕月记得现代算孕期好像是280天就算是孕期十个月就到了。她五月里被诊出来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子，也不知道古代这怀孕多少月是按什么算的，但是最近请了太医来看只说一切正常，邹姑姑亲自摸了摸胎位也说很正，胎儿也不是很大，因此林慕月也就只能等着。 因此看见母亲现在担心自己，林慕月也只能安抚林夫人说，“姑姑说孩子如今还好，早点晚点不妨事。” 然后林慕月拉着汪夫人到了自己给孩子准备的房间，“母亲看如何？” 汪夫人不是第一次看那个木围栏了，如今已经眼不见心不烦，只说“还算不错，不过火炕到底热了些，你要让照顾的宫人注意别给孩子准备太厚的被子，只天大冷的时候用厚一些的被子就好。” 林慕月点头，“邹姑姑也都吩咐了。” 接着林慕月对着母亲说，“母亲可去看了自己住的地方？可有什么不顺心的需要改改，我着人帮母亲布置。” 汪夫人入宫，太子妃给收拾出来个单独的小院儿，落锁了以后也不用担心别的。 不过汪夫人入宫也只是为了陪陪女儿，所以不甚在意地说，“一切都好，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林慕月肚子里这孩子一直静悄悄的，母女两个之前还有些忧虑，但是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外祖母来了，孩子突然就有了动静。 汪夫人才待了两天，初八这日刚和母亲说了会话，正想要用午膳，林慕月就感觉不太对劲，果然一会儿就开始有了阵痛，汪夫人急忙和邹姑姑一起把林慕月扶进了产房。 太子那边今日参加了丰泰帝开的茶宴，这阵子不可能回得来，张司言想遣人去通报，但是却被邹姑姑拦了下来。邹姑姑很有经验，女子初次生产，快的也要五六个时辰，慢的更是不知要多久，这时候去给太子报信也没用。 倒是皇后那里邹姑姑也报了个信儿，不过于皇后那边也是没来，之前太子妃生产时皇后也就只过来坐了坐，这时候还是年下里也不好来，所以让赵宫正来了看顾林慕月等信。 太子妃得了消息倒是匆忙用了午膳后就在明间里坐下了，不过一应事务都避嫌不插手，只是做个样子坐镇在这儿。 李婉澄也知道这边的人未必信得过自己，所以只做了些遣人找太医，吩咐乳母过来准备等事。 林慕月刚刚近了产房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事，甚至在汪夫人和邹姑姑的劝说下还用了一碗小混沌。 不过过了一会儿阵痛来袭，林慕月就开始皱着眉低声痛呼。 “娘娘还是起来走走，奴婢算着时辰还早”，看着林慕月这样，邹姑姑却请她站起来走走，汪夫人也知道这是为了女儿好，这是要让等会的生育更加顺畅。 走一会儿歇一会，直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林慕月再躺回去的时候邹姑姑瞧见羊水已经破了，就喊收生姥姥进来准备。 邹姑姑这时候劝汪夫人也出去等，但是看着女儿这样受苦，做母亲的哪里还肯，只是焦急地说，“姑姑不必管我，且去照看慕月吧。” 无法，邹姑姑也只得先去看顾林慕月，张司言则出去招待太子妃和赵宫正，云夏带着雨梅几个往里忙外，准备热水剪刀细布等物。 “娘娘别急，听着奴婢的喊再用力”，邹姑姑看着林慕月，满头都是汗着急地大声喊着，想吸引林慕月的注意。 林慕月躺在床上，剧烈的疼痛让她脑袋里一片混乱，只能下意识般地随着身边的人的话声呼吸和用力。 怀着孩子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孕吐都未经历过几次，但是今日快生产时刚刚的阵痛就把林慕月折腾了个够呛，更别说现在这到了最后一关，痛的她整个人看起眼前的人和景都带着重影儿。 第33章 捏着母亲的手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林慕月终于感觉身下轻快一些，痛意渐渐褪去，面前的人和物也逐渐清晰起来。 林慕月一时间少见的有些迷茫，直到听到众人贺喜的声音和母亲关切的话语时才逐渐缓过来，重新开始感受这个世界。 众人先是乱哄哄地恭贺了林慕月，就都去围着收生婆看新出生的小皇孙了，只有汪夫人瞧了眼小外孙以后就又去看女儿，“我的儿，可还好。” 林慕月看着母亲担心自己的样子，虚弱地摇摇头，“无事，我都好，孩子呢可还好？” 汪夫人看着女儿心里满是心疼，但还是点点头，“孩子很好，邹姑姑。” 邹姑姑刚刚带着选好的乳母们已经把小皇孙收拾好了，如今也正又整齐地让众人在屋内列成几排，恭贺林慕月说，“恭喜侧妃娘娘，诞下了一位皇孙。” 第55章 听到是个皇孙，林慕月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不过接着又点点头说，“在场的都赏一个月的月例，几位收生的姑姑都另有赏赐，劳烦司言了。” 张司言领命，现场的众人也又喜气洋洋地谢恩。 云夏这时则拿着帕子给林慕月擦了擦头脸并带上昭君套，又带着小宫女给林慕月换了衣服和被褥，把人安排得稳当了，才又指挥人开窗散散屋内的浊气。 汪夫人看着云夏带人把女儿都服侍妥帖了，欣慰地点头，“云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是越来越能顶事了。” 林慕月现在缓了一会感觉舒服了不少，所以也就笑着和母亲说话，“母亲这话说的是，我现在是离不开她了。” 汪夫人拿着自己的帕子也给女儿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眨眨眼把眼中的泪藏回去，心疼地说，“到底是鬼门关前转了一遭，我得了皇后娘娘的恩能看顾你，如今看着你到底心安些，要是在府里听信儿，要把我揪心成什么样子。” 林慕月转头看母亲也看到汪夫人眼里的泪了，于是故意说俏皮话，“今日母亲看我是最好的，日后估计就要更疼那小皱皮猴子了。” 汪夫人刚把眼泪憋回去就听到女儿说了这么句话，把心里面上的悲伤之色都一下子带回去了，忍不住像之前看着女儿调皮捣蛋以后一样，轻敲了一下林慕月的脑门，“你这当娘的就这么说自己孩子，真是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这边母女二人说了会话，那边众人把皇孙诞下的信儿报出去给在正厅等候的太子妃知晓，张司言也让乳母又把孩子抱给林慕月看看。 林慕月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怀在肚子里没什么感觉，是有些茫然没有实感的，但是现在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在眼前，她心里才觉出几分踏实，抬着手摸了摸孩子有些发红的小脸儿，“把他也抱给太子妃娘娘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是母亲在摸自己，小孩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 于是待到太子急匆匆地赶回来时，屋子内也正好传出了婴孩的哭声，李婉澄看着太子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进屋去看刚生产完的林氏，整个人脚步匆忙连孩子都没顾得上的样子，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张司言刚才没拦住太子眼见着太子进去了，只能匆匆吩咐屋内的人把产床边的帷帐放下，再拉着雨梅出来让她去招待赵宫正，请她回去给皇后报喜。瞧见太子妃起身要走，她又赶紧折返回内室，请了汪夫人带着乳母把孩子抱出去，然后送一送太子妃。 “回吧”，李婉澄起身唤福玉和小满回去。 小满迟疑了下，“娘娘不等殿下出来说句话再……” 李婉澄打断了自家侍女的话，“不必了，回去休息吧。” 汪夫人刚和女儿躲在床上静静悄悄地说了话，如今见太子就这么冲进了内室，刚也想劝他出去，但是徐瑞卿仿佛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样，笑着说道，“夫人不必多礼，孤只瞧一瞧慕月，您老且出去和太子妃说说话吧。” 听到太子这么说，汪夫人也无法，只能跟着张司言出去和太子妃说话了。 邹姑姑跟在后面，让人仔细将正门口的帘子放下，保证不让一丝风透进来后才招呼乳母抱着孩子出来。 “妾身给太子妃娘娘请安”，汪夫人调整下表情放下了心里的忧虑，笑着从内室出来，朝着已经到了殿门口的太子妃请安行礼。 “妾身来送送娘娘，劳动娘娘亲临此处实在惶恐，侧妃刚刚生产不能挪动，否则必然要她亲自向娘娘谢恩”，汪夫人刚才揪心女儿，如今瓜熟蒂落，她心下略一思索，出来后先赶紧出来替女儿谢过太子妃一回。 那边邹姑姑也让乳母抱着被包在锦被中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皇孙去给太子妃瞧。 太子妃看了一眼小婴儿，就转过头去和汪夫人说话。 “夫人不必多礼，都是本宫分内之事，夫人不必挂怀，林氏如今母子皆安，也是东宫之福”，李婉澄倒是也不摆架子，直接笑着客气了一句，又叫汪夫人不必送了，直接带着宫人回了正殿。 汪夫人却还是出了殿门恭送了太子妃，再进来了见明间已经无人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女儿这一胎平安生下来了，不过却是个男孩儿，如今便罢了，日后总有一日太子……不知以后是否要再起波澜。 李婉澄回去以后，先是吩咐了要梳洗更衣，然后疲惫地在榻上躺下，小满在边上动作小心地为她揉着头。 齐女官和福玉则是和张司言一起去送了皇后身边的赵宫正回坤宁宫给皇后报喜，如今并未在殿中伺候。 小满见太子妃脸色不好如今也不敢多话，只是默默地做好手中的事情，揉了一会儿，李婉澄拍拍小满的手，示意她可以了。 小满垂手站在边上，看着还是闭目养神的太子妃欲言又止。 李婉澄过了一会睁开眼，看着心腹宫女的样子，自嘲一笑，“果然是个男孩儿。” “小满，我歇一会，你去吩咐人备膳吧”，不愿意再多说，李婉澄示意小满出去。 “娘娘……”，看见太子妃如此泄气，小满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但是被李婉澄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太子刚进了内室，见林慕月被帷帐遮掩住了，就在床前顿住了脚步，“慕月，你还好吗……” 边上邹姑姑瞧见这形状，拦着刚进来要把孩子抱给太子看的乳母，又给张司言、云夏等人招招手，带着众人出去了。 第56章 赵太监本想留，但是被邹姑姑瞪了一眼，于是一缩脖子也跟着出去了。 林慕月听到太子的问，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还以为太子至少会先看一眼孩子，没成想倒也是直接来问了自己好不好。 “你不用担心，刚刚有母亲陪着我，邹姑姑和接生的姑姑们经验老到，生那小子的时候我也没遭到罪”，林慕月想了想，刚才太子才来，想必是没听到自己痛极了以后发出的惨叫声，决定再给自己美化一二。 谁知太子听了这话轻笑一下，直接掀开了帘子坐在床边，“你骗谁呢？生育孩儿哪有不遭罪的。” “唉，你！”，林慕月被太子掀帘子的动作吓了一跳，太子总说自己如今不再他跟前装模作样，他自己其实也在林慕月面前儿也不一直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样子了。 “别动”，徐瑞卿看着林慕月被自己吓了一跳有想要起身的动作，连忙把她按回去，“刚生了就这么大动作，你可小心些。” 林慕月被按回去，把一半儿的脸藏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太子，“可看过我们的孩子了？” 徐瑞卿看着林慕月动作惹人怜爱，但是往日总是含着星光一样的眸子里如今满是倦色，不由得轻叹一句，“我原本总想着和你有个孩子，无论男女日后你总有个依靠。但是这一遭以后，我却觉得如果一直是我们两个也不错。” 听到徐瑞卿这么说，林慕月心中一震，徐瑞卿能说出这种话出乎了她的意料，但是闭了闭眼睛，告诫自己现在二人情深意重之时许下的海誓山盟再好听，以后若是自己容颜老去，面前这男人有了三宫六院，还能记得现在的话么。 不过心里如何想，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同，“得了你这句话，我心下也安了，别在这儿了，你去那边看看孩子吧。” 徐瑞卿犹豫一会儿不太想去，但是林慕月这时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说，“你去吧，我也乏了，想歇一会。” “那你且好好歇着，我去看一眼孩子就回来”，徐瑞卿这才点点头，转身去了东暖阁。 刚才一屋子人兵荒马乱，林慕月见着太子出去母亲又再进来，才有些疲惫地说，“娘，我饿了，想吃你亲手做的鸡丝面。” 汪夫人刚刚一直忍着不掉的眼泪这时也落下了，她忙拿着帕子擦了擦，“好好好，娘亲手去给你做。” 看着汪夫人落泪，林慕月心下难过，但是还是强打点起精神，笑着说“那我休息一会，娘你也记得用膳。” 汪夫人给林慕月把帐子放下不让烛光晃着她，点点头出去了，林慕月抬手揉了揉额角，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第34章 东暖阁是早就准备好要给孩子住的地方，如今徐瑞卿进去，就看见儿子被放在了炕上正睡得香甜。 邹姑姑见太子进来，放轻了声音笑着说，“给殿下请安，小主子刚刚吃了奶睡下了，奴婢瞧了是个健壮孩子。” 徐瑞卿见孩子睡了，也就只是看了一眼，婴儿刚生下来那一团小脸上还看不出什么，他本想看看孩子是像自己还是像慕月，可惜这真见了才觉出自己没这好眼力。 倒是邹姑姑像是知道太子想什么一样说，“奴婢看了，小主子眼睛像娘娘，鼻子嘴唇都像殿下，长大了必然是位俊俏的皇孙。” 俊俏不俊俏徐瑞卿倒是不在乎，若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那自然是越俊俏越好，这么个臭小子他才不在乎长得怎么样。 不过邹姑姑这么说他也挺高兴，“姑姑当年是见过我小时候的，你这么说，这孩子长大了必然是像我的。” 王太监也在后面往孩子那边看，邹姑姑看着他抻着脖子的样子觉得不像话，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王太监也乐呵呵地不计较。 太子站在炕前边看孩子，一团阴影把小小的婴孩笼罩在一起，那本来睡熟的孩子像是有什么征兆似的，瘪瘪嘴突然哭了起来。 徐瑞卿被吓了一跳，咳嗽了一声转到边上的榻上坐下，邹姑姑就赶紧带着乳母过去料理。 邹姑姑看见太子的样子一笑，“殿下这样子和当年陛下看您的样子真是一样，不愧是父子来着。” 跟着皇后这么多年，眼见着面前的太子从一个婴孩长到现在为人夫为人夫，邹姑姑看着那安睡的皇孙，也是有些感慨。 被邹姑姑这么一说，徐瑞卿更加不好意思，“姑姑……” 邹姑姑摆摆手，摇着头说，“奴婢不说了不说了，殿下可用了膳？” 徐瑞卿这才觉出腹内空空，确实是有些饿了，于是吩咐赵太监说，“你去膳房随便拿些什么来吧。” “殿下，太子妃娘娘刚才在这儿守了许久，娘娘刚回了正殿，要不您也过去吧”，邹姑姑想了想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徐瑞卿一愣，皱皱眉不言语。 邹姑姑又叹口气，“殿下去吧，这里有汪夫人还有奴婢，必然不会出一点岔子的，更何况侧妃如今也要休息，您在这儿也是干坐着。” 赵太监这时也笑着劝了一句，“刚看着太子妃娘娘那边才传了膳，殿下去正巧可一起。” 徐瑞卿又坐了一会儿，看着儿子已经被安抚着又睡了，于是才动作轻柔地起身，点点头出去了。 李婉澄没什么胃口，刚才休息一会起来，先看了一会儿子，然后就让人随意传膳，想着对付了这一顿就算了，没想到宫人才拎着一个个食盒进来，就听到外面小内侍通传说太子要来用膳。 第57章 “娘娘，奴婢再去吩咐人加几道太子喜欢的菜？”，小满听见太子来了，有些高兴，带着些笑意问太子妃。 李婉澄也有些意外太子会来，不过听了小满的话还是点点头，“你去吧。” 小满刚要出去，李婉澄突然补充了一句，“我想吃些口味重的菜，你也去点几个。” “娘娘……”，小满有些惊讶，但是看太子妃没说话，就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于是太子来到妻子这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桌满满当当但是口味十分复杂的菜，他举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看着自己面前的一盘烧鹅夹起块儿吃了。 李婉澄今日话不多，她在瑜德殿的明间里从中午坐到了如今的亥时，期间只是垫了些点心喝了几口茶，如今真的是饿了。 沉默地用完了膳，徐瑞卿张张嘴想要说话，但是李婉澄却抢先开口笑着说，“殿下累了吧，不如去前面歇歇？忙了这一天，我这儿也还有些事情要料理，倒是不好留殿下了。” 徐瑞卿本来就是想回去休息，听了李婉澄的话于是就说道，“辛苦你这一日了，事情若是忙不完明日再做吧，佑儿可睡了？我去看看他再回去。” 没想到太子还会问一句儿子，李婉澄愣了下，但是也没阻拦，只是小声说，“想来是睡下了，殿下若是去看，动作记得轻些。” 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徐瑞卿又嘱咐了太子妃一句，“你也要多保重自己的身子”，接着就带着人出去了。 邹姑姑送了太子出去，没一会汪夫人也带着刚做好的面回来了，汪夫人让云夏带着食盒进去。 “也忙了一阵子了，夫人要不要进去再看看外孙？”，邹姑姑见着汪夫人不亲自去喂女儿吃饭，知晓必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主动开口请汪夫人去东暖阁坐坐。 汪夫人颔首，和邹姑姑又去了东暖阁。 “你们先出去”，进去以后邹姑姑看着皇孙还在安睡，先把屋内的乳母宫内打发了出去。 待到众人鱼贯而出，汪夫人起身对着邹姑姑一礼，“见到侧妃这里有姑姑这样的周全老成之人，我算是放心了。” 邹姑姑连忙侧身避开，然后上前扶起汪夫人，“不敢当夫人这一礼，分内之事罢了。” 汪夫人闻言一笑，“姑姑若说是分内之事，那可是要继续在侧妃这里服侍？” “侧妃做事最会应时而动顺势而为，今日一见夫人，才知道侧妃这性子和聪慧是随了谁”，邹姑姑听了这话不由失笑。 “儿行千里母担忧，慕月这孩子虽然与我同在京城，可是她在宫墙内，比千里之远还让人担忧”，汪夫人叹了口气接着说，“早就听说姑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旧人，做事再仔细不过，如今皇孙诞下，我托大替侧妃问一句，请姑姑能继续留在她身边。” 邹姑姑闻言倒是也不推辞，“若是皇后娘娘允准，奴婢自然也无二话。” 之前张司言试探邹姑姑，她当时还没想好，但是这几个月过去，邹姑姑似乎发现了林慕月不同于其他后宫女子的打算，愿意拿自己的后半生赌一赌。 “这自然不必麻烦姑姑，皇后娘娘那边待慕月出月，自然会向娘娘请旨”，汪夫人之前就和林慕月谈过，皇后那边自然要她去说，如今得到了邹姑姑的保证就已经满足了。 两个人说完了这件事以后，就也不再谈论这些事，而是去看了看小皇孙，汪夫人看着小外孙还是红彤彤的小脸，目光满是慈爱，“这孩子长得好，虽然是男孩，但是很像慕月小时候的样子。” 邹姑姑“哎呦”一声说，“夫人这话真是巧了，我刚刚还说这孩子也很像太子小时候呢。” “是个聪明孩子，知道照着父母的长处长”，汪夫人也笑笑。 云夏这边带着鸡丝面和小菜进到内室，看见林慕月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轻轻过去唤道，“小姐，小姐醒醒。” 林慕月刚刚确实是累了，如今被喊醒还有些迷茫，“什么时辰了……” 云夏拿着软枕垫在林慕月身后，“没过多久，这是夫人亲手下的鸡丝面，小姐吃一些吧。” 桌子上被放了一张小桌，林慕月喝了一口鲜美可口的鸡汤，舒心地叹出一口气，“这做菜真的是一人一味，母亲这手面，我一直在想着。” “小姐以往生病的时候，都是夫人亲手做鸡丝面，如今这时候吃到了自然会觉得滋味好”，云夏边把几个小菜的碟子继续放上去边说。 做完了事，云夏顿了顿说，“刚才邹姑姑请太子殿下去了正殿里。” 林慕月怔楞了一下，笑着说，“你这是在和我告状？” 云夏一阵无语，脸上的神情甚至有些哀怨，“奴婢在小姐心里就这么笨嘛。” “哈哈哈哈哈哪会，你可是我这最机灵的了”，林慕月被云夏的表情逗笑了，但是笑了一会儿就“哎呦哎呦”地喊疼。 这把云夏吓了一跳，连忙想要出去喊邹姑姑过来，被林慕月喊住了，“没有事没有事，你回来吧，我缓一会就好了。” 闭目数息，林慕月果然感觉好了一点，于是拉着云夏让她在床边坐下，“邹姑姑这么做很聪明，你且看之前过年皇后娘娘这么抬举我，各家亲贵也都往我这送了年礼，这是往年没有的。” 云夏听了这话回忆了下她刚跟着林慕月进宫的那年，点了点头，“今年来送年礼的亲贵确实比小姐刚进宫那年和去岁要多。” 第58章 看着云夏听进去了，她接着说，“我这胎怀的巧，和太子妃的元子没差多久，日后太子登基，不是我给我自己脸上贴金，但是四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你要是太子妃你会怎么想？” 云夏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思索片刻她尝试着说，“那邹姑姑今日之举，是想要和太子妃示好？” 林慕月点头，她这刚生完孩子，既不能和太子同寝，留着太子吃饭也不能一桌，何必强留着太子，邹姑姑这样做刚刚好。 “唉，都说宫里的人过的是神仙日子，但是小姐这一路走过来，我看哪一步都不容易，哪里过了什么好日子”，云夏有些泄气，嘟囔着说了一句。 林慕月莞尔，“你呀，是没过过真的苦日子，平日里看的最贫苦的，不过就是家里庄子上种田的人，进宫以后看到的那些小宫女和小内侍。我们这日子虽然也担惊受怕，但是到底比真正的穷苦人要好百倍。” 云夏听着话却一笑，“我没看过，小姐看过不成？” “虽未亲眼看过，但是书里写的还少吗”，林慕月摇头苦笑，而且她是后世而来的人，对于古代社会底层人民的苦难，她觉得她要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上层决策者要了解。 云夏听到小姐这么说，一时也是无语，她自小跟随林慕月读书，想到书中事，自然也知晓人民的艰难困苦。 “不说这个了”，林慕月看着气氛不对，自己先脱离出来，“你也去吃点东西吧，忙活了这么久也该饿了，还有张司言和邹姑姑，你去让小厨房做些东西来，赶紧用膳吧。” 云夏点点头，她倒是没什么，但是司言和姑姑都是上了些年纪的，确实是饿不得，如今折腾了一天，赶紧用膳休息是正经，于是赶紧出去了。 躺在床上，林慕月心里存着事睡意消散了些，直到听到外面的声音渐渐没了，整个瑜德殿忙了一天的宫人们也都上夜的上夜，休息的休息，她终于禁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不一会睡熟了。 又说赵宫正回到坤宁宫的时候，于皇后已经沐浴结束，星蝶正在给皇后擦头发，瞧见赵宫正喜气洋洋地回来了，皇后还有点惊讶，“这么快就生了？” “侧妃平日里身子康健，去照顾的邹姑姑也是尽心竭力，今日确实是十分顺利”，赵宫正不止是觉得林慕月身体不错，还夸了夸邹姑姑。 于皇后点点头，她知道林慕月怀着孩子这段日子很听邹姑姑的话，只要是天气允许，每日都能去各处走一走，所以听到今天的消息也不意外。 不过说完上面的话，赵宫正的脸上的笑却也淡了淡，“不过侧妃生了个男孩。” “命数如此”，于皇后本来自己拿着木梳在梳已经擦干了的头发，听到赵宫正的话叹了口气把木梳放下。 赵宫正垂眉，她不敢听皇后这说的是谁的命数。 “沛容，我也老了，再说都是我的孙儿，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疼的，剩下的就交给卿儿这个做父亲的去烦恼吧”，于皇后不等赵宫正说什么，又接了一句。 听到皇后的话，刚才还敛息凝神的赵宫正略一思索，笑着赞了句“皇后娘娘英明”。 第35章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林慕月拿着本孟子缓缓读着。 小小的孩童坐在窗下的榻上，聚精会神地听着林慕月念书。 念完这一段儿，林慕月有些头痛地看着听得津津有味的儿子，试探着商量说，“俞儿，已经念了这么久了，让荆姑姑去拿蛋羹，娘喂你吃蛋羹好不好？” 徐澄俞，小名俞儿，如今已经五岁，听到母亲要喂自己吃蛋羹，想了想蛋羹嫩滑的口感和鲜香的味道，重重点了点头，“要吃，谢谢娘！” 见终于把儿子糊弄了过去，林慕月松了口气，这小子不知是随了谁，小小的年纪不喜欢撩猫逗狗，去见过一次太子教澄佑读书以后，非要自己每天也给他念一段。 孩子长到三岁，林慕月就把东侧间重新布置了一下，放上了原来打造的那张小床，夏日里小孩子就睡在床上，冬日里冷了就还是回到原来的屋子。 而读书还是到林慕月自己的书房，林慕月坐在自己桌子后，让小孩子自己在榻上待着，旁边有妈妈看着，倒也不怕他乱动掉下来。 之前孩子想要读书，林慕月觉得时候还早，但是太子却觉得儿子有向学之心甚好，还劝她宫内的孩子向来早熟，六岁的孩子就可以去宫内供王公子弟读书的书房了，自家儿子现在五岁，开蒙也不算早。 林慕月想了想林家开蒙的方法，本来是想要用幼童启蒙的《三字经》等书，但是儿子说当时在父亲那里听到哥哥背的是《孟子》，于是就改成荆氏每天带着他读蒙书。林慕月每日读这一段就当拓展延伸了，她每日早晨都会挑半个时辰给儿子念一段《孟子》，然后按照前世的语文课的教法，自己再细细翻译过来，如果遇着有需要补充的典故，也细细讲了。 不过林慕月实在是没什么做老师的天赋，每日这半个时辰四岁的小孩子听的津津有味，林慕月这个半吊子老师每次备课都痛苦的要命。幸好张司言和云夏都是识字读书的，还能够帮帮忙，要不然林慕月真的很想把这个孩子打包送去上学算了。 于是说是半个时辰，每次林慕月讲完了都会提前找点事做转移孩子的注意力，今天也是提前叫厨房做了蛋羹，孩子还小现在还好骗，林慕月心中想着这招可能过一阵就未必好使了。 第59章 鸡蛋做成的蛋羹里面有大颗的鲜虾捶打成虾泥后再调味做成的虾球，点上一点酱油，滋味鲜美又容易咀嚼，是很适合小孩子吃的东西。 林慕月端着小碗，舀起一勺吹吹喂进儿子嘴里，看着儿子的大眼睛因为吃的开心眯起来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继续亲自喂完了这一小碗吃食。 哄好了孩子，林慕月拿着帕子给儿子擦了擦了嘴角，看着边上站着的荆氏说，“你带着他继续学一会儿，字不必多写，他如今还小写字恐伤了手，只带着他看书认认字就好。” 荆氏点点头，“奴婢知晓了，带着小殿下看一会书，用完午膳奴婢再服侍小殿下午睡。” 林慕月现在觉得荆氏这个乳母选的真的是好，当初两个乳母，另一个在林慕月给儿子断了奶以后就给了赏银遣送还家了，唯有荆氏能够读书识字，如今还被林慕月留在身边时时照看。 安顿好了儿子，林慕月带着人去了云氏那里，云氏当初和她一起有孕，也生了个男孩，因此如今也升了才人，自己单独领了个小院住着。 这几年东宫的孩子就像是春日里的竹笋一样接连冒头，朱氏当初生了个男孩也升了良娣，之后几年里三位才人中又有刘才人得了女儿，承徽里头姚氏如今也有了身孕，让本就爽朗的姚氏如今更是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还有之前伺候太子的旧人也有位阮氏有孕生了位王子，如今也被封了才人。 “姐姐可算来了”，看着林慕月进了门，云澹远长舒一口气，把自己的孩子拉到了林慕月面前，“快让云夏把这皮猴子送到他哥哥那里去吧，我可是管不了他了！” 云澹远自认自己是个沉稳性子，太子也不是什么好动莽撞之人，怎么就生出了这么皮的一个孩子！如今也才四岁，她自己这儿的各种珍惜花草，林慕月那里的玉瓶瓷器，就没这小子没祸害过的。 不过这孩子也精的很，很知道亲疏远近，也仿佛天生就会看人脸色，只有在自己母亲这里和最亲近的姨母林慕月那里才开始调皮捣蛋，在朱良娣和姚承徽那里只是活泼些，到了别处更是也会装成个老实样子，也正是这点让云氏觉得头痛但是也没下得去狠心收拾他。 云氏的孩子名澄伦，是东宫里最调皮的孩子没有之一，到如今不只是为何，也就是林慕月家的澄俞能管住这孩子。 “荆氏带着俞儿写字呢，送去那里正好，让他哥哥看着他也学几个字”，林慕月俯下身摸了摸小澄伦的头，让云夏抱着他去找澄俞了。 林慕月看着云澹远安排好了孩子，才和她去了屋子里面坐下，“你今天派江雪去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身边的人都是心腹，云才人也就不瞒着了，她皱了下眉说，“是我家里的事儿……” 林慕月心下了然，她和云才人越发熟悉了以后知道了些她家里的事，云氏是京畿附近县城里的出身，家里原本有些产业，父亲也是个读书人。未入宫前，家里就有一兄已经成家，妻子还生育了一个女孩，至于云氏她生的聪明伶俐本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因此才能在小时候也和母亲学过几个字。 但是在云氏在八岁的时候，家里突然遭遇了变故，在私塾里读书的哥哥不知怎的和里面一个学子起了冲突打伤了那人，后来为了平事赔了不少银子，自此家道中落。云氏长到十岁已经是很出挑的美人，没成想一日不小心听到父母商议再等三四年就把她嫁给城中富户做继室。 听到这个消息的小女孩如坠冰窟，她知道家中艰难，哥哥出事后家里的仆役都被散了，就主动承担起了家里的各项杂事，没想到爹娘说□□后读书还是要用钱，于是想拿她嫁人换嫁妆。 正巧当时宫中在两京采选宫人，云氏去求了爹娘想要入宫，入宫也有十五两的银子给宫女家人，她还劝说爹娘宫女在宫内也有月例，她可以把月例攒着送给爹娘，只求不要把她随意就这么嫁出去。 云家父母被女儿捅破了要嫁女换钱的事儿本来是恼羞成怒的，但是听到云氏自愿入宫却又开始犹豫，云氏凭借着看清了父母对她的疼爱是有前提的这一点，用银子说动了父母，最终入了宫去。 林慕月初听了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下五味杂陈，像云氏这样的女孩子在如今何其多，云氏入了宫进内文书馆本以为可以平安一生，但是却又被选入了东宫这个漩涡，也不知是福是祸。 如今听到云氏说家里又出了事，林慕月思索片刻问道，“可是你哥哥又出了什么事？” 云氏如今是太子的才人又有一子在膝下，搁在京城里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县里却也已经成了人们口里的皇妃娘娘，云家也因此而发迹，比之以前未出事的时候更加兴盛。 “是我嫂子来了信，说我哥哥收了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女子，本来是带到家里说是伺候二老，但是那女子现如今有了身孕，哥哥说要抬她做平妻”，云澹远看到这信的时候都要气笑了，她哥哥中了秀才后就再也没能在举业上更进一步，如今就只是个略有家产的富家翁罢了，竟然还学起了外面纨绔子弟那一套，要抬什么平妻进门。 林慕月听了以后也皱眉，“没有这个规矩，你那嫂子倒也是个机灵的，还知道给你写信。” 云澹远点点头，哥哥之前对她这个妹子还算可以，父母要嫁她出门的时候甚至说过自己不要念书，回家种田也要养活妹妹等话。 第60章 但是云大哥就是性格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在女色的事情稍有些糊涂，现在为着这个事闹得家宅不宁，嫂子怎么哭闹也改变不了丈夫的决定，公婆也是装聋作哑不肯为她做主，因此只能来求助进了宫的小姑子。 “听嫂嫂的来信，那女子身段婀娜，谈吐之间也不像是她自己说的是个乡下女子”，嫂子当初在家里对云氏多有关照，不过这不是云澹远把这事说给林慕月听的缘由，听完了林慕月的话，她就又补充了一句。 林慕月坐直了身体，神色略凝重了一些，“那口音呢，是南方口音还是京里的？” “听不太出来，应该是京城附近的人”，云氏回道。 京城人，林慕月思索片刻，“那看来是冲着你我来的了，不过是那几家罢了。” 近几年来，南边海运的生意做的是越发的好，但是京中几家旧贵的日子却不像以往那样过得豪奢了。 对着东宫太子和东宫众人，京中的勋贵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招，只是之前几次都是对着太子妃和林慕月的家人去的，如今云氏也算是被牵连到了。 “我也是没想到，居然都已经把手伸到你家里人去了”，林慕月皱眉，以前这些人都是试图攻讦太子妃的父亲和林慕月的父亲叔叔，没想到这次连云澹远这个才人家都不放过。 云才人沉思了片刻，“我觉得前朝最近一定有大事发生，要不然他们不会如此。” 林慕月一怔觉得这话有道理，如果不是前朝有了重大变动，那么何必连个才人家都不放过，而且还是派个女子过去这般行事阴诡。 “妹妹你先给家里回信，就说你哥哥身有功名，纳平妻之事万万不可，若是喜欢那女子，可留在府内伺候”，林慕月想了一会说。 这样的事情必然还是要和家里商议后才可以，林慕月就先和云才人商量，让她稳住家里。 云才人点点头，“我知晓了，姐姐且按照你想的计划行事吧。” 第36章 有了成算，林慕月也不想继续说这些烦心事儿，就唤人将尚服局的女官请来，和云才人说起了春日刚送来的衣料，想着要做一些什么衣服。 这几年甄家的人失了织造的位置，讽刺的是南方送来的东西反而更好了些，后宫女眷们也能得些好东西，不像是以往一样什么好的东西除了皇后那儿还能有一份，其他的基本都在贵妃那里。 “这块丁香淡紫的料子不错，你皮肤白穿这个颜色我觉得不错”，挑了半晌，林慕月拿起一块儿质地轻柔带着些细闪的料子，往云才人身上比了比，觉得不错。 同样的料子旁边还有几个别的颜色的，在阳光下都闪亮亮的非常好看，但是摸起来手感又好，难为是怎么做出的这样的料子。 旁边站着的尚服局女官也笑着夸林慕月眼光好，“侧妃娘娘好眼力，这块料子是杭州制造新送进京的新鲜物，宫里娘娘们都老成持重，因此除了公主们那儿，剩下的料子都在这里了。” 林慕月想了想，“这件丁香淡紫色的给云才人做一件裙子，就绣上紫藤萝为主，其他配什么花样儿你们看着做。” 尚服局的女官恭敬地听完了林慕月的吩咐，想了想说，“娘娘之前还说想要一些新鲜花样，这批料子里还有一匹博古纹的织锦和几匹不同的人物团花纹的织锦，那几匹人物团花纹花样都各不相同，娘娘若是喜欢，可以拿来挑一挑。” “博古纹是什么？”，人物团花纹林慕月不感兴趣，但是这博古纹，要是是她想的那样，倒是还算有趣。 那女官是早有准备，闻言递上来一本花样册子，“这册子里有，娘娘且看看喜不喜欢。” 册子里面果然是有一张各类摆件诸如瓷瓶、玉器等物组成的图案，画的活泼有趣，林慕月看见料子觉得不适合做衣服，但是有这册子在可以仿造这花样做点别的东西。 结果册子看了眼，林慕月微笑着说，“这样子倒是好，不过一时间想不出来要做什么东西，先暂时不用了，不过这样子有趣，你这册子我就先留下了。” 尚服局的女官应了一声，见林慕月她们也没别的什么吩咐就告退了。 “姐姐，等会我们去找姚姐姐用膳吧”，云氏看了眼屋内的自鸣钟，看着离用午膳的时辰也没多久了。 林慕月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那就让澄伦去和他哥哥一起吃午膳，然后一起在我那屋的榻上歇个午觉再让人送他回来。” 云才人巴不得少看儿子一会儿，于是也点头同意。 早上需要请安就去请安，不请安的话就稍晚点起来，用完早膳以后带儿子读书，然后有事就处理一会儿，无事就去找朱良娣、云才人几个说话，下午一般是林慕月自己读书习字和画画的时间，林慕月在东宫的日子如今越发规律。 但是这两年京中勋贵对着东宫也是暗箭不断，林慕月晚上看着孩子睡了以后，自己在书房点着灯看家里来的信。 雨梅在她身边坐着，“不仅如此，还有件事涉及宫闱中事，是父亲亲自和我说的，他说贾家似有送女入宫之意。” 贾府最初是一门两公，第二代里宁国公府虽然当家人贾代化并未袭得国公爵位，但是也是正一品的一等神威将军，得了京营节度使的实职；荣国公府更是连续承袭了两代的国公爵位，上一代当家人贾代善也依旧是超品的国公。 第61章 因着最初的两代国公和第二代里依旧承袭了国公爵位的贾代善，贾家这么多年一直是京中勋贵里领头的人家。 但是这几年不知贾家是遭了什么难，宁国公府的当家人去世，接任爵位的却不是其已经考了进士的儿子贾敬，而是其孙贾珍。荣国府贾代善一去，家里也是如此，贾赦袭了爵位却无实职，老二贾政本想科举入朝，但是贾公病笃之际思索再三，还是上本为儿子请了工部的职位。 林慕月收到的这封信，里面主要写的是贾家荣国公一系的大公子贾珠，在娶妻之后，已经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如今正在准备秋闱。 “贾家有求变之心，不过就是不知这贾家的小爷到底水平如何了”，林慕月放下了信，拿起一只摆在桌上的手把件摩挲着说。 雨梅这几年在林慕月身边也是大有长进，想了想说道，“这贾公子是蒙恩在国子监读书的监生，京城内的勋贵人家里据说还是不错的。” 林慕月笑笑，“你这话促狭，在勋贵人家里不错，那在整个京城籍贯的读书人里呢？” “哎呀，这个奴婢怎么知道”，雨梅笑笑，知道娘娘晓得了自己的意思。 正在被林慕月惦记的贾珠，如今也正在书房里苦读，看着桌子上的书和先生们留下的课业，他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厮的通传声，“大爷，大奶奶带着东西来看您了。” 贾珠抬头，就见着新婚的妻子带着丫头进来，那丫头的手上还拎着一个食盒。 “夫君苦读到这个时候，还不歇歇吗”，李纨笑着对丈夫说。 贾珠心里有些喜悦，以往他熬夜苦读，虽然母亲也多有关怀，可是最后还是会劝自己好好读书，早日能得个功名，唯有娶妻之后，妻子还能只关心自己这个丈夫，不再多说举业之事。 因着上面的原因，每次挑灯夜读得知妻子来，他心里都难得会放下一会儿对读书和未来的担忧。 “若是早睡，哪里还能得夫人这碗好汤？”，贾珠听了妻子的话，笑着点了点丫头放在前面圆桌上的食盒。 李纨闻言却微微摇头一笑，“这可不是给夫君的，素云。” 素云听到自家奶奶吩咐，把那个食盒打开，里面是单独一碗孤零零的酸梅汤，贾珠看见就一只碗愣了一下小声说，“还真没我的份吗。” 把碗拿出来搁在桌子上，李纨笑着说，“已经渐渐热了，夫君若是喜欢也不妨尝尝。” 贾珠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碗，不过只喝了一口就快速冲回了自己读书的桌子前，抓起上面放着的杯子狠狠地灌了一口，“咳咳咳……夫人这碗里，是放了多少乌梅和山楂，家里的糖罐子是否是空了，怎么一丝甘甜的味道都无。” 李纨笑了笑，让素云把东西收拾起来，自己走到贾珠边上，轻轻拍着丈夫的后背说，“我有孕了。” 听到妻子的话，贾珠整个人被巨大的惊喜笼罩，但是见妻子来到了自己的身侧，又不敢动，只能轻声地说，“什……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 看到往日里总是一板正经的丈夫现下手足无措的样子，李纨觉得十分有趣，“今天去给母亲请安，再和母亲一起侍奉祖母用膳的时候，有一道极好的清蒸鲈鱼，但是我闻到那鱼的味道不知为何却感觉恶心，请了太医来才知道是有了。” 当时李纨正在给贾母奉菜，闻到鱼的味道却忍不住把菜直接撂在了桌子上，自己干呕了起来，本来看到媳妇莽撞动作有了几分怒色的王夫人刚想开口训斥，但是贾家如今辈分最高的老夫人贾母却有些惊喜地开口，“鸳鸯，你去看看珠儿媳妇，这半点鱼腥味儿都闻不得，莫不是有喜了。” 李纨本想为自己的失仪请罪，但是听见贾母的话却也有些犹豫，倒是她身边的素云瞧见奶奶不说话，大着胆子对上首的老太太说道，“回老祖宗，我们家奶奶最近确实总是不舒服，对着那些鱼肉也总是没胃口，这几日都是喝些清粥，吃些小菜罢了。” 贾母闻言更加惊喜，也不顾着用膳了，吩咐道，“快坐下，你这孩子真是不小心，身子不舒服也不请个太医来瞧瞧，我觉着你这八成是有喜了。” 王夫人的神色也是一变，关切地吩咐丫头去请太医，还亲自让身边的彩霞去把李纨扶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好孩子，快坐下吧。” 听到妻子把白天的事讲了，贾珠也有些心疼地说，“那你还这么晚来看我，快回去休息吧。” 李纨正等着这句话呢，自己先不回去，反而劝起了丈夫，“我是个妇人，但是小时候家里也不是那么富贵，不说别的，针线之类的活计还是要做的，和你定亲了以后，又坐船来了京里，其实身体还算好。” 说完了上句看见丈夫听了自己的话以后若有所思，就又紧接着说，“反而是你这么些年苦读诗书，成日里不是在学里读书就是窝在这书房作文，也不说动一动，长久以来身子哪里吃得消。” “这……”，贾珠有些犹豫，“可我总想早点中举，这样才能支应门楣”，想了想贾珠到底还是把心底话和妻子说了。 贾珠其实很满意自己的新婚妻子，李纨出身南京国子监祭酒之家，有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身书卷气很是吸引贾珠，因此平时里也经常和妻子讨论诗文，他是很认同妻子的才气和见识的。 第62章 只是如今听到妻子这么劝诫自己，要自己爱惜身体略放一放科举之事，虽然觉得妻子说的有道理，但是他自认为一家子的重担都压在自己身上，哪里能这么轻易地放下去呢。 李纨垂眸一笑，“我说句不敬的话，夫君你现在再努力，可能承袭爵位？” 贾珠心神一震，脸颊边爬上一点羞红的颜色，语气有些愤然地说，“我并无此想法，只是荣宁二府是同姓一族，家里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听到丈夫这么说，李纨也不生气，只是接着丈夫话说，“既然夫君无意荣府爵位，就算你是进士及第，最高也就是能绶六品官，何苦这么着急坏了自己的身子呢。” 妻子说出这样的话，贾珠脸上震惊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他在屋子里踱步转了几圈，到底还是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奶奶何苦说这话刺我！” 贾珠虽然是荣国府长孙，但是却是二房出身，依着国法家规，就算是他再出息也不能承袭爵位，承袭爵位的该是大房的琏哥儿。 觉察出丈夫的赌气，李纨心里叹气，但是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说，“我知道夫君心有沟壑又看中家族亲戚之情，想要科举进身再保贾家几代富贵，但是我想对夫君说几句心里话，夫君听过一次后要是觉得无用，那我日后再不说了。” 刚才说到了贾府爵位传承的事，贾珠感觉心底里藏着的一些东西好像是被妻子看穿了，但是如今看到妻子语气严肃不似玩笑，就也压下了心底下的想法说了句，“请奶奶赐教。” 听着丈夫还是赌气地称自己奶奶，李纨心里有些难受，但还是整理了下思路说，“我父如今是南京国子监祭酒，我家里你也知道，和京里太子妃娘娘的母家同宗，虽然族内无甚高官，但也算是诗书门第。” 这话就纯属是李纨自谦了，李家虽然目前总是被一些人嗤笑说是他家出了个太子妃才得以在京内有了几分名气。但是实际上李家的名气和底气从来不是靠女人得来的，从太子妃的祖父到李家族中几位族老，李家几代人中都不乏博学之士。 太子妃的祖父李老先生李著雍，更是早年跟随给四书做注释并被朝廷定为天下范例的大儒伦明轩学习并被收为弟子，可以说是如今儒门最正统的传人。 “纵然如此，我家里族里也有许多哥哥弟弟到了而立之年才中举登科，夫君你是侯门绣户之家的公子，如今这个年纪自己考了秀才入国子监读书已是难得，何必要这么自苦呢？”，李纨用家里的事劝了贾珠。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虽然官宦家的子弟不至于如此，但是三十岁上下能中举再中得进士，也是平常事。贾珠这个年纪是秀才并且能在京城的国子监追随名师读书，静心读书几年必然能有个结果。 贾珠听了妻子的一番话，还是坐在原位不动，李纨见如此，叹了口气说，“言尽于此，夫君心有沟壑有自己的成算，我也不多言了。” 看着妻子带着丫头出门，贾珠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 第37章 贾珠和李纨住的是个小院儿，正房是夫妻两个休息的，正房连着的两个耳房给丫头们住，东厢做了书房，西厢暂时空着，前面的倒座房给当值的小厮们住。 国子监每月两天假期，但是京内的学生可以不坐监，尤其是荫监的监生基本都是京内官员子弟，贾珠也是如此，每日里都是早起去监里读书，晚上还是回家来住。 李纨最近被诊出来有孕，但是太医说她最近略有些劳累，如今月份还小要多多休息，因而贾母发了话说要她好好修养几天不用在自己和婆婆王夫人跟前侍奉。 如今掌家的又是李纨的亲婆婆，王夫人知道儿媳有孕之后，也是特意吩咐了厨房大奶奶想要什么就做什么，务必不能有半点敷衍。 李纨之前和夫君说了好些话，这几天贾珠下雪回来都是直接钻到书房里，晚上也就是在书房胡乱睡了，连正房都不回。 “奶奶何苦和大爷说这些话，这些天，唉”，素月拿着小银剪刀剪下了一截灯芯，让灯光更亮了一些方便李婉读书，看着自己奶奶有些后悔地说。 李纨正穿着一身云水蓝的绸衫靠在榻上看书，“不管怎么样，这话我都是要说的。” 在宫里看的那出戏是一个原因，她是在看了戏以后想到了旁的事，才这样下狠心劝了丈夫。 “之前还好，但是我瞧着如今太太有了二弟，在老祖宗那里越发得脸，现如今那位大太太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觉得太太如今已经有了别的心思了”，李纨盯着书半晌也没翻一页，一会儿以后又说了这么一句。 素月是她从家里带来的丫头，心里头有成算不会乱说话，因此她现在说这些话也不避着她。 “这不会吧，那太太如今这么催着大爷读书……”，素月略一想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关窍。 李纨见素月想通了，也是扯出一个苦笑，“夫君这个样子，别说考上了，我看迟早要把身子糟蹋坏了，我也是不得已才说了这些，只愿他能想明白吧。” 素月于是只能无话，默默地坐在边上做起了绣活。 林慕月不知道贾府内部的官司，但是最根溯源，确实也是她鼓动了来看望太子妃的李纨去劝说丈夫的。 之前刚得知李纨和太子妃李婉澄是同族这个消息时，其实林慕月还挺惊讶，但是想想自己死而复生又生在了这个世界，她也就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第63章 贾珠这个早死的贾家公子，在林慕月看来很值得投资，如果他不像原书里那么早早去世，贾家最后的情况估计也会不同。 太子妃和李纨是同族，但是辈分上却差了一辈，李婉澄是李纨上一辈的长辈，不过二人年纪没差多少，之前也有一些交情在。太子妃接到族里的来信，得知同族的人进京成婚，于是也就宣了她入宫说话，也算是给新妇增添些脸面。 林慕月本来对太子妃的客人没兴趣，但是雨梅当时却说了句，“娘娘您瞧，那个就是荣国府大公子贾珠的妻子李氏。” 唰的一下，林慕月突然起身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不过林慕月却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首饰后对着雨梅说，“走，太子妃请了客人前来，你收拾些东西给那位李氏，我去正殿陪陪客人。” 林慕月是从家里的消息得知太子妃出身的李家嫁了个小姐到荣国公府，她就料想应该是李纨，只是今日才把人名和真人联系起来。 谨德殿里气氛不算太好，李纨之父年轻时做过京官，但是当时官位不大，家里的女眷没进过宫，而后倒是高升了国子监祭酒，但是毕竟是在南京城里任职，所以李纨也是第一次入宫。 李婉澄祖父年轻时是在南方开设书院著书教学，所以当初两个人未嫁时还算是有过几面之缘。 只是多年没见，一个已经是太子妃，一个是刚嫁人的新妇，李婉澄和李纨说了几句话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对着静静地品茗，李婉澄正觉得尴尬，打算过一会就推说自己有事，请人回去就罢了。 没想到这时候小满进来说，“启禀娘娘，侧妃娘娘说得知您家里来人，带了礼过来呢。” 李婉澄有些惊讶，她知道林慕月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只是今日的来人只是她娘家的亲戚，她一时也想不通林慕月来了想干嘛。 林慕月进来以后先是给太子妃行礼，受了李纨的礼以后就打量了下这位新妇。 上一世林慕月熟悉的红楼，开篇李纨就是寡居之人，不过面前这位李小姐倒还是新婚燕尔之时，身上因为入宫拜见穿的是桂红色上衣珊瑚红色裙子，裙摆上是喜鹊等枝的图案，头上也是金钗玉饰，端的是大家奶奶的富贵气派。 “妾身听闻娘娘母家来了位小姐，长得是花容月貌，因此就来瞧瞧”，林慕月坐下以后笑着对太子妃说。 太子妃扫了眼林慕月身后跟着的雨梅拿着几个盒子，想着难道是她觉得自家想要继续送女入宫才来探探虚实的。不过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给自己否决了，不对，林氏不是这种蠢人，她来了就意味着她是知道自己这族亲是已经成婚了的，甚至许给哪家林慕月都应该是知晓的。 于是太子妃也笑着回应说，“美虽是美，但是这按照辈分还是我族侄女，你这做长辈的来见侄女，可带了礼不曾。” 李纨这是也自谦道，“不敢当娘娘们谬赞，臣妇李氏，是荣国公府二房长子贾珠之妻。” 林慕月朝着雨梅招手，对着二人笑着说，“娘娘果然是疼自己人，妾身确实不是空着手来的，听说这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姐，也不送什么寻常俗物了。不过只是些纸笔，唯有一本《彬宏文集》的手抄本，还算是拿得出手。” 《彬宏文集》是前朝一位文章大家的文集，只是这位大家并未入仕为官，因此所留下的文集到现在已经很难找到，林慕月家里碰巧有一本，这时候拿出来抄了一本手抄本送人。 李婉澄听到这本书也有些惊讶，她家藏书很多，这本书自然也是有的，但是那本是李老的私人藏书，因而她觉得李纨应该是没有读过这本书的。 李纨听到是这样新奇的礼物，也觉得有些开心，于是也不多推辞就谢了林慕月。 几个人于是就围绕着诗文聊开了，林慕月自己作诗不成，但是自幼在林家的熏陶下古文水平和诗文鉴赏水平还是有的。 听李纨做了一首她乘船来京时看到的景色做出来的诗，林慕月努力隐藏自己的学渣本质，她这时候觉得章总也不容易，作诗时把诗文的平仄都找对了也不什么简单事。而且上辈子动不动就是几百上千的文章写多了，现代人作古诗的能力至少在林慕月身上都被消磨没了，做出来的诗也就是个打油诗水平，还是不拿出来献丑了。 不只是这次聊的开心了，李婉澄还被引出了兴致，她知道林慕月之前生辰的时候排了一出新戏，想着这段日子无事，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在东宫内开个小宴也不错。 于是在李纨这次出宫的时候，还得到了太子妃下次要请她看戏的邀请。 林慕月想着太子妃要请人看戏，自己那出戏不够，要再加一出还好。 于是李纨就看到了一出夫妻二人本来琴瑟和鸣，但是丈夫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日夜苦读想要中试，但是最后中举之日却也因为没熬过去虚弱吐血而亡，那妻子也殉情而死的悲剧戏。 为了掩盖剧情的简陋，林慕月亲自找林家一位诗文出众的堂兄写了戏本子，把南府的匠人和唱戏的伶人折腾了个遍，最后排出的戏唱腔优美，戏文字字可玩，看哭了东宫众人。 李纨看戏的时候没多想，今天这出小宴好几出戏都是宫中排演的，但是回家了以后，身边的素月却总是欲言又止。 “奶奶，今日这出戏总感觉有点不吉利”，素月倒是不敢直说，只说了句这戏不吉利。 第64章 那戏文里的秀才本来生活美好，可是总是执着于功名，最后人死灯灭什么都没了。 “世间读书人有几个通透的，想着的不过都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不过书生的身子骨太差了是真的不成”，李纨拿着热腾腾的布巾擦脸，说出的话前面儿也有些嘲讽，不过最后一句却拐了个弯儿。 古代的科举考试可是个苦差事，秋闱比春闱好一些，但是挤在那么小的考房里，顶着巨大的压力奋笔疾书，每次结束也都要抬出几个柔弱的秀才。 李纨想着自家夫君不甚康健的身子，有了劝一劝他爱惜身体、保重自身的想法，于是就有了之前那一遭。 如今贾珠躲着李纨，但是书房里的灯却不像之前一样亮到半夜，所以李纨就还是安心养胎，该干嘛干嘛。 第38章 林慕月不喜欢在宫里住，她还是喜欢园子里的风景，之前太子许诺她可以去枫树极好的枫桥坞住，她住过一次后觉得不错，而园子如今又扩建了不少地方，林慕月还是挺眼馋可以住的新地方的。 这几年丰泰帝也是越发喜欢去园子里，众人在皇宫住的时候大多就是过年这一段时日，冬日里园子山水多湿气重，还没有修地龙等不利于过冬。 丰泰帝的习惯每次去园子之前都要把前朝的事情理顺了再去，因此每到这个时候太子和朝臣们都是最忙碌的。 林慕月如今经常能和太子探讨一些前朝之事，她的父亲林峰最初是在丰泰帝示意下去太子身边做了一段时间的事，后来私下里林家和林慕月信件往来，或者是汪夫人进宫探望女儿和外孙，都隐约体现出林家私下里有偏向太子之意。 汪夫人如今每月初一、十五都能进宫两次，母女两个有时候会说些林家的事儿，现在前朝再起波澜，每月汪夫人入宫的探望就变得更加重要了。 这日里林慕月和汪夫人说起贾家的事，林慕月想到最近收到家里的消息说贾家有送女入宫之意，感慨地说了一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他家里上代的小姐就能求了皇上的恩典自己嫁人，这代却要汲汲营营送女入宫了。” 汪夫人喝了口茶把杯子搁到边上，叹了口气说，“到底是勋贵们在皇家面前更有脸面，他家太爷救过驾与别家更是不同，之前求了恩典能成，我瞧着这次要是荣国公夫人亲自来求，这贾家小姐想入宫也是使得。” 勋贵们的爵位是捏在皇帝手里的，和皇家的关系天然就比文臣更亲近，这是汪夫人清楚明白的，于是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就有些感慨和心酸。 “在你那次选秀的时候，家里本来是想去求恩典，让你在选秀前挑个人家，奈何当时陛下就是没松口”，汪夫人说完了贾家的事，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说了这么一句。 林慕月笑笑，“人各有命，我如今也还好，娘不必多忧心。” 在这样的时代能不愁吃穿已经不错了，全天下还有多少农户忙碌一年也不过是尚得温饱，她能在林家小姑娘的身体里醒来已经是万幸。 林慕月对在这个时代的情感生活没有任何期待，无论是像如今一样入宫，还是在京中寻一户人家嫁人，在她看来都差不多，像林家一样家中世代为官又家风清正的人家别说京城里，全天下能有几家。 而今入宫了太子对她也不算差，林慕月全把这宫里的日子当做007上班，自己就是天选打工人。 不过说起贾家的事林慕月也觉得有趣，“我看着他们家，倒是想到咱们家的事情了，祖父当年确实是深谋远虑，父亲和两位叔叔亦非常人也。” 汪夫人颔首，“贾家的行状确实和我们家有些相似，就看他们家的大公子如何了。” 林家祖上是文臣出身，但是是随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文臣，家里曾经得了不能世袭罔替的爵位。林慕月的曾祖思虑深远，对自己的儿子要求甚严亲自督促儿子读书，林家祖父就从科举进身，致仕时已经官至鸿胪寺卿，这也是林家对外邦之事有了解的缘故。 林慕月之父林峰则更有魄力押对了宝，他是丰泰帝一手提拔起来的，林家也因丰泰帝对林峰的提拔而顺利接续了家族传承，林家自林父这一代起的后一代已经完全是文官家的公子模样了。 看着汪夫人回忆起往事，林慕月却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这么说爹是陛下选中给太子留下的臣子，但是如今这二位的关系，娘，可别最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丰泰帝和太子的父子关系如今看还好，但是政见的不合也是很要命的，林家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别做了父子间冲突的炮灰。 汪夫人每次都被女儿的口无遮拦吓到，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只能安慰自己女儿到底知道是把人都屏退了才说的。 “你爹心里明白着呢，现在还不是公开站队的时候，现在出来支持太子，才是真的会害了他”，汪夫人知道女儿的意思，但是林家兄弟三个都是官场里的老油条了，这些事心里门清，没人被未来的富贵冲了头脑。 林慕月笑笑，“我也就是这么提醒一句，娘，俞儿要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听到了外孙，汪夫人就不提刚才的烦心事了，起身扬起慈祥的微笑看外孙去了。 林慕月在背后偷笑，汪夫人全当没听见，施施然从书房去了东侧间。 徐瑞卿入朝这么多年，不管是性格还是理政的手段都大有长进，在林慕月看来已经有了几分他父皇的影子，但是父子之间的冲突也逐渐显现。 第65章 人间帝王只是人间帝王，万岁千秋的口号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帝王听过，但是每位帝王也都心知肚明，哪里有什么万岁。 丰泰帝一直是个强势的帝王，虽然可称为明君也愿意纳谏，但是他意已决的事大多都是乾纲独断，就如开始港口一般纵使是群臣反对，但是到底还是做了下去。 但是近些年随着年岁渐渐大了，丰泰帝对着老臣尤其是和皇家有旧的老臣就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 开设港口触及的大多是勋贵和南方豪富之族的利益，南方的富商背后大多也和勋贵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而国朝的勋贵，基本都是当年和太、祖和太宗打天下的老人，如今丰泰帝对着这些人就开始心软了起来。 如今海商衙门已经正式运作了几年，从之前的激烈抵抗甚至不惜陷害太子，现在勋贵们就想着如何安插自己人去分一杯羹了，丰泰帝也对这些人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愿意让他们安插自己的亲信。 但是太子还年轻，对着这些人心底里可没有半分怜惜，只是觉得他们这么些年把持海运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如今朝廷开设港口也不是把他们的财路都断了，这些人还有得赚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谢恩呢。 勋贵们在太子看来就没几个好东西，除了几家还掌着军队教子严格的家族，剩下的不是纨绔子弟就是酒囊饭袋，徐瑞卿很看不上这些人。 而前些年丰泰帝还能支持太子和勋贵们斗法，但是今年过年在见过几家已经胡子花白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头了以后，太子就经常因着一些小事被丰泰帝训斥了。最关键的是五皇子今年也已经十六，朝野上下风传丰泰帝似有把已经被宫而居的甄贵妃放出来给五皇子选妃的意思。 当初丰泰帝处理甄贵妃，就是以贵妃重病的借口，虽然料理了甄家，但是并没有把贵妃本人怎么样，所以现在透出个风声以后，许多勋贵就开始进宫敲边鼓。 徐瑞卿如今还是在乾清宫里处理政事，但是已经不像是当初一样就坐在父亲的下手处和父亲共处一室了。丰泰帝吩咐了身边的大太监赵理清给太子准备了一件屋子，让太子单独去处理政事。 把需要他看的折子都看完，徐瑞卿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头隐隐作痛，他抬眼看了下屋子里放着的自鸣钟，打发王太监去问问丰泰帝此时是否有空，有空就去回一声他要回东宫去了。 王太监回来说，丰泰帝正在接见安平侯说话，不过他请御前的人通传了以后，丰泰帝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陛下吩咐老奴说，殿下若是无事，自可回东宫去”，王太监恭敬地向太子回了丰泰帝的话。 “走吧”，徐瑞卿起身拍了拍桌子上的一摞折子，吩咐御前赵太监留在这的徒弟春来，“孤已经批好的折子都在这里了，你且看好，父皇要是需要你就拿去。” 春来行礼应了声，“是，殿下放心。” 交代好了事，徐瑞卿就带着人出去，坐着步撵回东宫里了。 “你说是侧妃交代你，今日请我过去？”队伍沉默着行进，太子突然出声问了一句王太监。 王太监听到太子问自己，连忙回道，“是，今早侧妃那里的云夏来找老奴说的，云夏说侧妃娘娘好像是有事要和殿下说。” 徐瑞卿脸上表情还是平常，但是王太监却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好像是比以往好了一些，于是又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殿下可要去？” “去吧，我也有日子没见俞儿了”，徐瑞卿想到了孩子，脸上的神色更加温柔了些。 林慕月之前朝尚服局的女官要了绣样的册子，里面的博古纹她看着很可爱，但是这布料拿来做衣服她总感觉怪怪的。 于是今天下午她就带着云夏和雨梅几个折腾着拿这块料子做一些异型的小荷包玩，做了一下午，林慕月满意地看着成品，对着云夏说，“你去把这些穿起来，就吊在俞儿的床上，多有趣。” 看着林慕月提溜着的东西，云夏有时候觉得自己家小姐真的幼稚的可以。 她提着这串东西往东侧间去，把东西挂上以后，感觉自家的小主子可能不会喜欢这玩意。 第39章 徐瑞卿进了东宫以后，先是回了启德殿换了身衣服，这衣服还是林慕月亲手做的，象牙白底子上是用绿色和墨色深深浅浅绣着的修竹，绣的东西最后呈现出来的样态，有几分在衣服上作画的意趣。 而为了回报这件衣服，太子也是再次重操旧业，用青玉做了一只笔杆为竹节样式的笔送给了林慕月。 待到徐瑞卿换好了衣服带了玉冠出来，就看见自己的二儿子拉着老三的手，兄弟二人一起往林慕月的瑜德殿去。 “小主子，太子殿下在看您呢”，徐澄俞身边的茂才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太子带着人从启德殿刚出来，赶紧出声提醒自家的小主子。 徐澄俞顿住脚步，转身退到边上，拉着弟弟一起等候父亲过来。 “孩儿给父亲请安”，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声音响起，徐瑞卿看着两个小小的孩子并排给自己行礼，感觉心下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一下，于是上前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这是要一起去瑜德殿？” 徐澄俞抬头看看父亲，扬起一个笑脸说，“是我要带着弟弟去娘那里用膳。” “那就一起去吧”，徐瑞卿放慢了脚步，带着孩子一起进了瑜德殿里。 第66章 林慕月刚刚带着人做完了东西，还在看着小宫女们收拾，没想到外面就传来了，“太子殿下驾到”的通传声。 看着徐瑞卿领着两个孩子进来，林慕月还觉得挺有趣的，她和云澹远的长相差不多是两个极端，一个浓艳若桃李、一个清丽似玉兰。但是这两兄弟却还挺像的，加上她们两个总是一起给孩子做差不多的衣服，现在看上去真的像双生兄弟。 林慕月之前能给太子做一整身衣裳，也要得益于这么些年给两个小孩子做衣服练出来了。 “给殿下请安，怎么带着孩子一起来了”，林慕月走上前去，示意雨梅带着两个孩子去东侧间擦擦脸并把手洗了。 看着太子的衣服，她知道太子应该是收拾过自己了，于是就请太子去内室的罗汉床上稍坐歇一会。 “我来时正看见俞儿带着伦儿从云氏那里出来，就带着他们一起来了”，徐瑞卿知道林慕月和云氏关系好，两个孩子年岁相当也总在一起玩，所以撞见两个孩子一起来瑜德殿也不是第一次了。 “晚上做了他们喜欢的炸货，所以我就让孩子们一起来了”，林慕月之前鼓捣出来了炸鸡，还有鸡翅鸡腿等各种东西，小孩子们对这种东西都是没有抵抗力的，于是隔一段日子林慕月就会做了叫两个孩子一起吃。 “唔……滋味确实不错”，徐瑞卿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 “还有些是给殿下留着呢，等晚上俞儿睡了，我们一起吃”，林慕月也坐在罗汉床上，附在太子耳边说。 “咳咳，好”，林慕月突然靠过来还在自己耳边说话，徐瑞卿的耳朵缓缓变红，只能咳嗽几声掩饰一下。 太子这几年长进了不少，平日里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于是林慕月也越来越喜欢撩拨下太子。 还没说几句话，两个小孩子说话的声音就传到了屋内，林慕月笑着对太子说，“走吧殿下，你这阵子忙，也有阵日子没见两个孩子了吧。” 东宫内目前有五个孩子，最经常能见到太子这位父亲的孩子，一个是太子妃的澄佑，另外两个就是林慕月和云澹远的两个孩子了。 于是兄弟两个看见太子也不发憷，虽然还是尊敬父亲表现得比平时拘束了些，但是还是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小孩子的心性。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两个孩子本来是想要一起玩一会玩具的，但是父亲现在来了，两个孩子虽然还不懂太多，但是下意识还是想要和父亲多相处一会。 “这几日的书读的怎么样了？”，徐瑞卿坐在书房的书案后，翻动着桌子上的一摞纸，出口就是问功课。 下面站着的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冒出了疑惑之色，他们两个虽然已经开蒙开始学习识字，但是其实还没到正式上学的年纪，听太子这么一问就有些楞。 还是林慕月看不过去，嫌弃地对着太子说，“殿下可省省吧，考教功课等他们入学了也不迟。” “果真是慈母多败儿，我也没说什么，你就这么护着这两个”，太子翻了翻桌子上的东西，也意识到两个孩子都太小，目前只是在认字的阶段还不会写什么东西，于是把东西放回去，笑着和林慕月说了一句。 说完，太子朝着两个孩子招招手，拿出一本《三字经》，自己随手翻开一页挑一句，让两个孩子接一句。 林慕月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太子这当父亲的在教孩子上还不如自己这个半吊子老师呢，太子妃的澄佑每次被太子考教都会垂头丧气地回谨德殿去。 因着之前的事儿，林慕月和太子妃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一些，李纨现在时不时也会被太子妃进宫说话，林慕月也愿意多跑几趟通过闲聊间打探一些贾家的消息。 如此，她去过几次偶尔看过澄佑读书，感觉那孩子读书上也算是不错，只是年纪小难免贪玩没有定性，碰上太子和太子妃这一对严父严母也算是挺惨的。 太子这次的随机小考，因着澄俞已经把蒙书都过了一遍了，虽然不能说是倒背如流，但是现在太子说一句，他想想大多也能接上下一句。澄伦要稍微差一些，他比澄俞还要小一些，平时也更喜欢跑跑跳跳，念书是最近才跟着哥哥有一日每一日开始的，如今接起来就有些磕磕绊绊。 不过太子也知道儿子们还小，没苛求他们怎么样，只是用考儿子这个方式打发时间罢了。 太子翻完了《三字经》，又拿出一本《历代蒙求》准备继续考，这时候云夏进来拯救了两个脸快要皱成包子的小朋友。 “殿下、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可要现在就用？”，云夏进来以后笑着问了一句。 太子还未发话，两个小朋友就齐刷刷地偏过头去看林慕月，直把她看得忍俊不禁，于是开口对着太子说，“殿下，用膳吧。” 徐瑞卿摇摇头，失笑地看着两个儿子也开口说，“罢了罢了，用膳吧。” 毕竟还是小孩子，吃到了喜欢的东西以后，澄俞两个就忘了刚才那一茬，林慕月为了避免两个孩子又被抓住说读书的事，自己先出声说，“澄俞，我给你做了新的玩具，你去带着弟弟玩吧。” 林慕月之前做荷包的时候，看着一块一块的布料，突发奇想让人去做了一副拼图，今日雨梅才把东西取回来，拼图是用绢布临摹了林慕月给的一张芙蓉锦鸡图，然后粘贴在极薄的木片上做成的。 第67章 摩挲着那一片片拼图，林慕月觉得这东西做的极好，两个小孩子拼完了她还能挂起来做个装饰，于是拿了十两银子让雨梅给匠人们做酬谢。 打发孩子们去东暖阁里玩，徐瑞卿又进了内室里去，林慕月招呼云夏过来，“你去煮一壶酸梅汤，晾凉了以后放些冰，然后再做一些今日的炸货一起拿进来。” 现在开始准备正好消消食，林慕月交代完了就也进了内室，内室里站着王太监，太子正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见到林慕月进来，王太监拱手一礼，自己也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了。 林慕月想了想，坐在了自己的梳妆台前开始把头上的一些首饰卸下去，她最近新得了一套点翠头面，喜欢的不得了每天都戴着。但是这套头面好看是好看，就是重了一些，如今也无旁人，她就先把这套首饰先摘下去了。 徐瑞卿进来以后就等着林慕月来安慰自己，但是没成想这女人进来以后径直就去做自己的事了，于是只能无奈地睁开眼睛往林慕月那边看去。 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林慕月把最后一只固定用的小钗从头上摘下去放回妆奁里，转过头去问太子，“殿下可有什么烦心事，妾身不才愿意为君分忧。” 看到林慕月笑意盈盈的模样，徐瑞卿也就只能无奈一笑，自己走过去把她拉到了罗汉床上一起坐下，“还能有什么事，无外乎是那些勋贵们又开始了。” 林慕月听到太子这么说，就也把云才人家里的事情和太子说了。 听完林慕月的话，徐瑞卿的脸色沉了下去，“这些人是真的什么下作手段都想的出来。” 这些手段未必有什么用处，但是云才人现在在东宫众人里算是得宠的，做出这事的人大概想的是万一起作用了能有人在太子身边吹点耳旁风也好。 可惜云澹远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当初都能看清父母自请入宫，现在这些人妄图通过控制她家里人从而控制她，可以说是打错了算盘。 太子拿起放在罗汉床小几上的茶盏来，喝了一口茶梳理了一下自己最近经历的事情。 “前阵子有勋贵上书，说南方设在明州港通商衙门的官员有不法之事，强压当地商人与民人不许他们参与海商之事，还有私收贿赂中饱私囊之举”，太子沉着脸缓缓说。 丰泰帝设了衙门由官方参与海商之事并且对跟随朝廷的船出海的商人收取税金，但是这并不意味当地的商人和以此为生的一些不在商籍的民人会失去了饭碗。 相反，有朝廷做主，很多以往没法在海商这事上分一杯羹的商人如今也能有钱赚，而且跟着官方的船队出海，安全也更有保障。 “那实际上如何呢？”，林慕月也就是这么一问，其实这事家里给她写信的时候已经说过了，这位大人真是个巨贪，自己手里并不干净。 “冰敬和碳敬不说，满朝上下就没几个不拿的，四时的节礼、街上的铺面还有后院的女子，这个派去主事的官儿确实也太贪了些，不怪被人抓住了把柄”，果不其然，徐瑞卿毫不给那被弹劾的官员情面，直接把情况全和林慕月说了。 如今官员们的俸禄不高不低，如果是在京内和繁华的地方做官是会有些拮据，但是官员们也有别的方法赚银子，这是徐瑞卿不喜但是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已经默默接受了的，但是这次被弹劾的官员却又让他生气的不行。 “欲壑难填，这也不稀奇，你这么生气是为了别的吧？”，林慕月又一想，觉得太子生气不是为了这个。 太子这些年历练出来了，在人前越发喜怒不形于色，回了东宫在林慕月跟前也少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 徐瑞卿默默点点头接着又说，“这人是东宫一属官推荐的同年，如今事情一出父皇虽然没有申饬我，但是朝野里尤其是勋贵中间，近来的小动作也着实让人厌烦。” 这时候云夏领着两个小宫女在外间恭敬地说，“殿下、娘娘，小食已经做好了，可要现在拿进来？” 太子刚才说了一会，都已经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了，还是林慕月开口说，“送进来吧。” 看见室内气氛不太对，云夏尽量放轻了动作把东西摆好，然后迅速溜了。 林慕月直接用手拿起一只炸翅中递到太子口边，“尝尝味道？” 徐瑞卿本来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儿，被这么一搅和，只能无奈地看了一眼林慕月。 “我可是洗了手的，殿下别嫌弃”，林慕月故意说。 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徐瑞卿无法，只能就着林慕月的手咬了一口，林慕月这时又往琉璃杯里倒了一杯酸梅汤递给太子。 虽然之前太子没送成玻璃，但是他拿一些洋人感兴趣的东西换了些新的方子给玻璃坊，现在宫内的玻璃器具的数量大增。而宫廷匠人优秀的审美，也让这些玻璃器皿多了些不同于后世流水线作业生产出的玻璃的别样之美。 太子接过林慕月手里的东西吃掉，又喝了几口酸梅汤，口中有东西不好说话。 林慕月晚上不喜欢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于是坐在边上拿着杯酸梅汤慢慢喝着。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林慕月缓缓说出一句话，接着又问太子，“殿下之后一步棋想要如何呢？” 徐瑞卿吃了些东西心情已经有些平复了，“如今父皇行事越发偏向勋贵，海商之事利润何其大，换谁在任上我觉得都难免会下手贪墨，所以只看这位子上的人能力够不够，能不能把这摊事处理好最重要。” 第68章 接过林慕月递来的帕子擦擦手，徐瑞卿接着说，“只是父皇把明州衙门的管事的撤了，换了个勋贵上去，这人实在不成，我怕会生乱子。” “我知你想劝我不要冲动行事，只是国库看着丰盈，但是一旦北边起了战事，就是流水样的银子花出去”，徐瑞卿又说。 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是中原王朝的威胁，大郑朝前几代帝王是御驾亲征了多次才平定了草原，把当时的胡人部族赶回了草原深处。 但是这些年草原上又出了强力的部族首领，先是把几个小部族物理整合了起来，然后又开始在边界打谷草试探，丰泰帝年轻时也想过举兵再清一次草原，但是如今只想做个太平天子，对边关的事开始含糊过去就成了。 倒是徐瑞卿总觉得现在草原上这位可汗所图非小，总有些担忧边关战火再起。 林慕月想了想，“殿下，还不是时候，国库的事情陛下必然也有数，实在不必这时候和陛下对着干。” 和自己有关联的官员才下马，就急匆匆地反对陛下选的新人，纵使这新上任的人千不好万不好，难保丰泰帝心里不会多想。 知道徐瑞卿现在不喜勋贵，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太子登基想怎么收拾这些人都成，但是如今丰泰帝虽然年岁渐长，但身体看着还好，远不到太子当家做主的时候。 “你是储君，现在就显出了和陛下的分歧，只会让有心人越来越兴奋，更加会想着法的离间你和陛下之间的父子之情”，林慕月又捡着能说的劝了一句。 “我知晓了”，听完林慕月的话，徐瑞卿回了这么一句，他何尝不知自己只做个应声虫最安全，只是到底过不了心里的这一关，但是如今这个情形也由不得他做选择了。 林慕月没多说，这种事情只能靠太子自己去消化，做太子也不容易，尤其是现在这个当权的帝王已经日渐老迈，太子却年轻正当时又有自己的想法的情况。 丰泰帝如今优待老臣，何尝不是做给太子看的，是在彰显自己还是天下共主的权威，所以如今徐瑞卿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主动退却。 第40章 “不说这些了，父皇要给小五选妃，你记得别参合这些事”，徐瑞卿自己消化了一会儿情绪，对着林慕月说了一句让她这段日子除了请安别去皇后那里了。 “我知道了，就是皇后娘娘如今是真的头痛了”，林慕月想想也为皇后觉得难做，甄老夫人现在是豁出去一张老脸了，有时候坤宁宫里唱念做打比戏台上还热闹。 虽有风声说丰泰帝要把甄贵妃放出来，但是于皇后、太子包括林慕月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今甄贵妃还能留下一条命在，都是丰泰帝看着五皇子的面子上做的最后退让。 不过林慕月也是觉得甄贵妃倒霉，她后来知道当初是勋贵找了甄家让他们针对太子和海商的事儿的，结果甄贵妃觉得行了策划出来这么个闹剧，没把太子掀下台却把自己搭了进去，甄家也落寞了。 如今勋贵们凭着祖宗们的功绩依旧在和太子唱反调，丰泰帝也不像之前那么支持太子了，林慕月觉得若是贵妃多忍忍到这个时候发难，说不定真的能成事。 现在五皇子的婚事是甄老夫人进宫哭求才得了丰泰帝的一句话，不过也只是把事情丢给于皇后操办，自己全当甩手掌柜。 丰泰帝不想放贵妃出来是真，但是想要给儿子选个好媳妇也是真，甄老夫人还时不时进宫打探，直把皇后烦的不行。 但是于皇后在京内这么多年，细细挑选了一番以后还真的选出来了一位既让丰泰帝和甄家挑不出毛病，又还没给五皇子提供一点助力的正妃。 最后选出来的五皇子妃也是个妙人，林慕月见过一次，是个性格活泼但是行事极有分寸的姑娘，出身一家现在已经没落的勋贵之家，家里只剩下三品将军的爵位。 这姑娘配给五皇子也不算辱没，但是五皇子属于是得了个出身好的妻子但是落不到什么好处。 选妃事情里，林慕月最头疼的就是贾家这次可不像是之前贾敏年少时一样不慕皇家富贵，反而是上赶着参与了皇后办的名为赏花实为给五皇子相看正妃的宴席。 贾家现在当家人逝去了没几年，贾母这个老国公夫人还在所以还是挂了国公府的匾额，贾元春论出身也可说是国公的嫡孙女，本来皇后也考虑过要不要选其为五皇子妃，年纪小再等几年也是不怕的。 不过请安的时候林慕月听皇后聊起了这件事，最后还是去劝了一回，贾家现在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亲友故旧还是有的，而且荣府里头二太太王氏家里兄长也逐渐展露头角，皇后听了以后也觉得有理，于是选了之前那位姑娘。 坤宁宫乍一看依旧是庄严肃穆的样子，但是内里的很多装饰如今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有笔触幼稚的陶器花盆，有花朵造型的玻璃杯放在小几上，还有造型奇怪的枕头放在榻上和炕上。 这些都是两个小孩子来皇后这里带来的东西，于皇后自诩也是个严母，徐瑞卿小时候皇后都不溺爱这个唯一的儿子，没成想到了孙子这里却怎么也硬不下心肠，比几个孩子的母亲都宠爱这几个孙辈。 “母后这阵子辛苦了，这是儿臣亲自带着人做的小东西，特意带给母后尝尝”，林慕月去岁存了一些自己做的桂花蜜，现在亲自做了些桂花糖来送给皇后。 第69章 带着云夏，林慕月把一只做工精巧的小木盒递给皇后。 和皇后的关系越发好了以后，林慕月私下里来的时候经常就会拿一点自己做的小东西，有时候是绣活有时候是一些吃食，东西都不贵重就是个心意。 于皇后接过去以后直接拿出一块裹着糯米纸的糖放进口中，细细地尝了以后说，“味道不错，不过你这话不老实，这糖之前俞儿和伦儿来的时候就给过我了，如今你这个做母妃的可是拾人牙慧喽。” 放松地靠在炕枕上，于皇后把装着糖的小木盒放在小桌上，对着林慕月说，“这么些天卿儿心情怎么样？” 知道儿子和丈夫之间的冲突，于皇后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太子现在是属于做多错多，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做，看着丰泰帝的脸色过日子，只是这么做太子要把脾气收起来，徐瑞卿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于皇后说话时脸上也是带着几分无奈的神色，太子年岁渐渐大了，对着她这个母亲孝顺是孝顺，但是这些事情就很少和她这个做母亲的说了。 摩挲着白玉如意，于皇后知道自己对前朝的事情不甚了解，于家因为皇后的关系封了承恩公，但是也只是如此了，家里并无上进的男儿。所以于皇后心急儿子如今的处境，一是从丰泰帝身上下手，在丰泰帝心情好的时候说些太子的好话，多多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二是从林慕月这里多了解些太子的事情，在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指点她做点太子喜欢的菜什么的。 林慕月对皇后关心儿子的心情了然，于是也就说，“殿下如今心情好多了，前朝的事儿我也不太知道，但是瞧着殿下没那么烦心了，想来应该是无事了。” 听了这话于皇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慕月，不过皇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和林慕月说，“那就好，有你在太子身边我也放心了。” 听到皇后的话，林慕月笑笑，又起了个别的话头，把澄俞和澄伦拼好的一副拼图拿出来，“母后，这是俞儿和伦儿亲手拼好的，图是儿臣的拙作，他们兄弟两个做好了以后非要说送给祖母，赶巧儿臣今天就拿来了。” “呦，快拿来让我瞧瞧”，于皇后看着那已经装裱好的一副图，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以后觉得不错，于是吩咐身边的星蝶，“去，把这画儿挂起来，这两个孩子真是聪慧，你和云氏教的也好。” 林慕月听见夸奖儿子的话倒是更高兴，回去的时候也又拿了一堆皇后这儿的大宫女们拿手的点心给两个孩子。 太子主动退让过后，明州海商衙门的人就换成了勋贵的人，是和贾家两公一起得了国公位置的镇国公家现在的当家人，即承袭了伯爵之位的镇国公牛清之孙牛继宗。 徐瑞卿对这件事情保持了沉默，丰泰帝也很满意太子这次的态度，正巧南边有小国来朝贡，于是太子就带着一堆的赏赐回了东宫。 太子对着几个孩子目前来看都是一视同仁的，这次的赏赐也都是一些小玩意，所以徐瑞卿索性把五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喊来了启德殿，随便让孩子们自己挑几件喜欢的拿去玩。 这时候南面的一些小国向大郑朝贡，最主要的大宗是稻米、番纱还有各色布料和香料，但是太子这次得的赏赐却有些新奇玩意和珠宝，所以才拿来给孩子们挑选。 几个孩子围着放着贡品的桌子看，王太监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回想到自己当初就是这么看着太子挑选丰泰帝送给皇后的礼物的，如今已经是太子的孩子长大啦。 徐澄俞看了眼桌子上的东西，抓住想要直接上手去拿的澄伦，对着太子妃的澄佑拱手一礼说，“请大哥先挑。” 太子妃和太子的长子澄佑，此时被弟弟谦让了一下却不大开心，不过澄俞这么客气，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闷声说了一句，“妹妹先挑吧”，把刘才人生的小姑娘拉到了中间，让这几个人当中唯一的一个小姑娘灵妤先拿。 小姑娘年纪还小，但是刘才人最是个谨小慎微的，导致这东宫内唯一的女孩子平日里却也像个透明人，现在被哥哥和弟弟们看着，更是紧张的不得了。 澄伦看了看妹妹，跑过去和小姑娘咬了几句耳朵，灵妤才在桌子上拿了一只颇有异域风情的金色小盒子，里面是一些零散宝石。 灵妤挑完了以后，太子妃的澄佑拿了一把镶嵌了象牙和宝石的小匕首，澄伦挑了一小盒圆润的珍珠，他感觉这个比之前在母妃那里看到的要好一些。 澄俞看了看还被乳母抱着的弟弟，小男孩伸手想要抓桌子上造型有趣的木雕小偶，澄俞把那个由香木雕刻成的木偶递给他，获得了小朋友无齿的傻笑x1。 旁边伺候的宫人就把那一套剩下的五个小木偶装在盒子里，等着一会儿一齐拿回去。 再之后是朱良娣的澄伟也似乎看出了哥哥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于是也等弟弟妹妹挑完了、太子哥哥也挑完了轮到了自己，才去拿了一盒子形状各异的珍珠。 等众人都挑完了，澄俞才慢悠悠地拿了一从被固定在木质底座上的紫水晶。 徐瑞卿看着孩子们挑好了东西，让王太监先把剩下的收进库里，才又吩咐说，“澄佑留下，我问问你功课的事儿，其他人都回去吧。” 于是几个孩子团团行礼后就带着乳母妈妈们回去了，只留下了澄佑一个人噘着嘴站在了一边，等着父亲问自己功课。 第70章 徐澄佑，东宫内另一个隐藏的混世魔王，太子妃自己是大儒之家出身，性格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娴淑，太子自己也是在读书上兴趣更大，平日里不大爱弓马之事。 但是二人的儿子澄佑却更喜欢拳脚上的功课，平日里读书虽然也也因为太子和太子妃都管着也能过得去，但是到底还是武课上的成绩更好些。 这样的性格倒是很讨两个祖辈的喜欢，丰泰帝不止一次夸赞过这个孙子像自己，有几分武人的风姿，于皇后对着这个活泼的孙子也算是喜爱，隔辈亲算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每次被太子考教功课时，澄佑就都蔫蔫的，不复在校场上活泼了。 第41章 “娘，你看这个！”，澄俞举着自己拿到的东西回到了母亲身边，都没让跟着的荆姑姑和茂才拿着，自己亲自把东西拿给母亲看，难得展现出了几分孩子的活泼气质。 林慕月看着那从闪亮亮的紫水晶，也觉得不错，“眼光不错，我瞧着也喜欢。” 不料这孩子听到自家娘亲这么说，拿着东西噔噔噔地跑到了书房，把那从水晶放到了林慕月书桌的一角，林慕月跟着儿子进去，看到他这么做一时心中也不知道说什么，走过去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蛋。 澄俞对着母亲笑了笑，又把今天选贡品的事儿也讲了。 林慕月想着宫内的孩子真的是从小就不一般，澄俞礼让兄弟，澄佑就马上让众人中唯一的妹妹去先选，两个孩子的行事都能给他们父王留个好印象。 “澄俞做的很好，礼让兄弟讲孝悌，你父亲会喜欢这样的孩子”，说着说着，林慕月突然感觉有点难受，厌烦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这些，也厌烦说了这样话的自己。 但是澄俞却绷着小脸点点头，他还是站在桌子前看那从水晶，对着自己的母亲说，“我知道了，娘。” 林慕月蹲下去抱住了澄俞，有些怀疑自己把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享受父母完整的爱，他必须从小就学会怎么做一个受父亲喜欢的孩子。 澄俞被母亲抱住感觉很温暖，虽然荆姑姑也很好，但是他还是更喜欢母亲的怀抱呀，不过被抱了一会儿后，澄俞却也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应该如此作态，于是小声地对着母亲撒娇说，“娘……” 林慕月平复下刚才突如其来的低落心情放开儿子，看着澄俞脸上不符合年龄的小大人神态，不由得笑出了声，“好好好，我们俞儿长大啦，娘也给你准备了新的笔墨纸砚，今天开始让姑姑每天都带着你写一小会的字好不好？” 澄俞听见母亲这么说，开心地回了一句，“好！谢谢娘。” “小姐，奴婢看着荣府的奶奶回去时，也带了不少东西呢”，一日里，林慕月正拿着笔细细勾画一副前朝的花石草丛图，就听到雨梅进来小声地在自己面前说。 听完这话，林慕月停下给螳螂描须须的手，“哦？”了一声。 太子之前带回来的贡品不少，不只是孩子们都去挑了一些，东宫内诸女基本都有份，像是太子妃、林慕月还有朱良娣几个，都得了些东洋、西洋来的好布料和香料香木等物。 “这么看太子妃和这位荣府的新奶奶相处的很好嘛”，林慕月抻了抻腰，在书房内溜达了几圈，边走边缓解自己因为刚才作画变得有些僵硬的头颈。 红楼中的角色都十分复杂，书里的李纨有带着姐妹们玩乐、教针线的温柔一面，也有着吝啬银子，万事不愿沾手的一面。 倒是如今这位李家小姐丈夫尚在，每次入宫打赏宫人都算大方，行事很有大家气派，不见一点儿吝啬之貌。 李婉澄久在深宫，因着一些原因她也不愿意和家里的女眷们来往，就连母亲也是几个月才看一次，倒是李纨入了宫以后，经常进宫探望，两个人相处了出了几分情谊。 “这些东西放在我这也是白放着，你拿些回去罢了”，李婉澄收拾了几匹好料子和一些已经配置好的香料以及其他零碎物品给了李纨。 李纨看到那几匹料子里，有洋红、琥珀黄等鲜亮的色彩，大概是给自己和家里年轻的妹妹们穿的，也有些群青、海涛蓝色的料子，应是让自己拿过去孝敬两重婆婆的。知道太子妃真的是细心选了才给自己的，李纨心下感动也就没拒绝，只是好生谢了李婉澄几句。 李纨从小轿中下来，带着素云先进了内室更衣，碧月则站在正堂明间里吩咐小丫头们把自家奶奶今天带回来的东西收拾好，“都先存到库里，翠儿拿着单子你去看着，务必不能出错。” “哎，我知道了碧月姐姐”，名叫翠儿的小丫头是李纨最近从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丫头里提上来的。她是贾家的家生子，生的好又识字嘴皮子也利落，因此最近也被派上了不少的事儿，只等历练出来了就能领二等丫头的例。 李纨进了里屋，先是要把身上略微华丽的衣裙换成家常的衣服，才吩咐素月给自己重新梳头，“把这沉甸甸的凤和钗都收起来吧，只拿一只玉钗挽个螺髻好了。” “太子妃娘娘真是看中奶奶，我瞧着今天的料子都是好东西，那匹蓝色的西洋闪金缎极好还是番莲的团花纹，奶奶的年纪如今还用不上，但是敬献给老太太、太太都是拿得出手的”，素云一边给李纨卸下钗环重新挽发一边说着。 第71章 李纨点点头，“娘娘善心，如今我月份还好进宫也不累，能多和娘娘说话也有好处。” 之前李纨好好歇了一阵现胎气已经稳了，所以现在也愿意多进宫去，贾家的规矩繁琐，李纨其实很不适应，只是作为新妇也能按着规矩做。如今她多能进宫贾家的人也都更高看她一分，日子比以往更好很多。 收拾好了自己，李纨让碧月带着翠儿进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翠儿进门后恭敬地福了一下，“回奶奶的话，东西已经都入库了，我带着单子看着收拾的，都放在库里存着各项东西的地方，应是没有错漏。” 李纨点点头，“有一匹西洋闪金缎子，你带人准备出来给你素月姐姐，到时候我要做身衣裳送给老太太尽一份孝心，还有两只犀角杯，你找个时间给太太送去。” 翠儿点点头，看了一眼素月后应了一声然后出去了。 交代好了这些事，李纨又对着素月说，“还有好些香料，我现在不好用这些，你准备些给大爷，夜里读书时用些香料，味道好闻也能醒醒脑。” 小厮在前面提着灯笼，贾珠瞧着天上星星点点的夜幕，自己沉默地跟着回了自己的院子，略收拾一会儿，贾珠坐在书案后拿着一卷书慢慢看着，却闻到一股像是檀香又有些清凉的味道传来。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小厮，那个叫曹文的小厮咧嘴一笑，“大爷，这是奶奶吩咐送来的香料，小的这才点上，大爷觉得如何。” 贾珠沉默了一会，“这香料不错，不过大奶奶如今有了身子，这些东西要仔细些用。” 曹文看着大爷脸色还好，就说道，“这是奶奶身边的素月姑娘拿来的，素月姑娘说都在大爷这儿了，奶奶自己不曾留。” 挥挥手叫小厮出去，贾珠叹了口气，把书本放下，自己看了眼正房的灯还亮着，就知道妻子还未休息，于是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抬脚去了正屋。 李纨正带着素月、碧云两个丫头说话，没想到外面守门的翠儿忽然进来有些惊喜地说，“奶奶，大爷来了。” 翠儿的话刚落下，贾珠就已经自己进了正门，李纨不动作，但是素月和碧云两个连忙从绣墩上起来，带着翠儿从内室出去了。 贾珠进来以后见丫头们都出去，自己先是对着李纨长辑到地，说了一句，“多谢宫裁指点，愚夫前些日子想差了，今日还要来谢你点醒我。” 李纨被丈夫这一出吓了一跳，也是起身扶了一下丈夫，“你我夫妻，何必如此生分。” 夫妻两个携手到榻上坐下，贾珠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去把妻子搂在怀中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只是今年秋闱在即我难免要用功些，进士我现在还不曾想过，但是举人我总是要自己考一遭的。” 李纨刚想说什么，就听贾珠又说，“母亲刚得了弟弟，最近想法多些，我知道你内里有主意行事也有分寸，我如今是保重我自己就好了，日后必不让你忧心我的身子。” 听到丈夫这句话，李纨心下也安定了，于是夫妻间前一阵的事情就此揭过去，日后越发信任彼此，互相扶持着过日子。 李纨如今有孕精神短，但是她针线极好，就算自己不多沾手，指点着丫头们做出来的衣服也是既精致裁剪又好。素月和碧云两个把衣服展开给李纨看，她点点头后让人收拾出一个装衣服的盒子，由素月捧着一起去了贾母所在的荣庆堂里。 贾母如今最是宝贝的就是李纨这个孙儿媳妇，见李纨带着丫头献上了衣服，瞧着那衣裳料子好做工也好，心里是很爱的，但是却也装作板着脸说，“你现在还有着孩子呢，何苦做这个？” 李纨笑着说，“老祖宗莫怪，我现在除了休息也没旁的事，略做些针线不打紧，而且素月几个也手巧，她们也帮了我好些呢。” 贾母笑呵呵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鸳鸯连忙起身去把李纨扶过来，李纨坐在贾母身边又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老祖宗，我也不会旁的什么，也没什么好的孝顺您，只是这料子是宫里娘娘的赏赐，我才拿来做了这身衣裳，您老别嫌弃。” 听到李纨这样说，贾母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亮光，“你这孩子是个好的，我一直知道，这衣裳我收下了，日后不要再做这些费精神的活计了。” 鸳鸯在旁边看的分明，贾母其实还算喜欢李纨送来的东西，于是这时候也笑着说，“我瞧着老太太欢喜的很，大奶奶的手艺极好也会调教人，唉，可惜我是最笨手笨脚的，要不也做些什么哄老太太开心才好呢。” “鸳鸯姐姐这样说话倒是折煞我了，姐姐的手艺老太太这正带着呢，哪里不都比我强些”，李纨看着老太太头上的抹额，笑着打趣了鸳鸯一句。 第42章 贾母这里带着孙媳妇说话，看着李纨算是越看越满意，但是李纨正经的婆母王夫人最近倒是瞧着李纨有几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李纨上头两重婆婆，太婆婆是家里说一不二的老太君，婆婆是家里真正管家的人，太婆婆年纪大了人也慈和，两个人相处的就还算不错。但是婆婆王夫人如今却总是在小处挑理，李纨也有些庆幸现在自己怀着孕可以躲躲懒，不用总在婆婆面前立规矩。 王夫人刚得了个小哥儿，因着是衔玉而生，平日里宝贝的不行，就连往日最是疼爱的大儿子和女儿都退了一射之地。她也因为这个哥儿生出了些想法，哪曾想刚和儿子起了个头，就被儿子婉言谢绝，虽然是软语温言，但是到底被儿子下了面子，如今肚子里满是闷气。、 第72章 “你说珠儿媳妇给老太太做了身衣裳送去了荣庆堂？”，王夫人正看着奶娘抱着宝玉哄睡，听到周瑞家的进来回话，把奶娘打发回耳房里，自己拧起眉问了一句。 “正是，听说是宫里头太子妃娘娘送下来的赏赐呢，大奶奶挑了一件最好的料子，做了东西给老太太”，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脸色不好，低着头回了。 她知道这是王夫人觉得媳妇不懂规矩，孝顺老太太是正经，但是自己正经的婆母就能不顾及了吗。 王夫人本来有些生气，但是下面站着的彩云却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太太，前日里大奶奶那儿的素月来过，送了两只犀角杯来，太太当时正忙着哄哥儿，只吩咐我收起来呢。” 王夫人闻言一顿，心里的气更憋闷了，犀角杯现在大都是泊来的贡品，两只成一对儿也是难得，既然李纨送了这东西过来，那自己也不好挑什么毛病了。 于是王夫人只喝了口茶对着彩云说，“这茶的味道淡了，你去重新上一盏来。” 周瑞家的看见彩云出去，连忙过去在脚踏上坐了小声地说，“太太别气。” 王夫人把玩着小巧的冰裂纹茶杯，却突然一笑道，“我有什么好气的，我心里有个成算，现在珠儿媳妇和宫里娘娘有亲，这事我瞧着说不得要比以往好办。” “太太说的是大小姐……”，周瑞家的话说了一半，就被王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住，忙说，“哎呦，奴婢多嘴了，太太做娘的定然一心里都是为小姐打算，咱们家大小姐是正月初一的生日，合该有大造化的。” 王夫人刚入府时就生活在大嫂张氏的阴影下，张氏出身清贵人又贤淑能干，得了一整个家上上下下的赞赏，就连贾母这样极有见识的侯门小姐也暗自满意这个大儿媳。 张氏是贾家宗妇，虽然是在王夫人之后才有了琏哥儿这个男子，但是到底是给贾家生了继承人，王夫人当时嫉妒大嫂得意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其他念头。 只是张氏在老国公孝期里操劳过度伤了身子，后来竟然一病就去了，虽然留下了贾琏一个儿子，大老爷出了孝却马上就娶了一户小官家的邢氏，对着妻子的逝去和唯一留下的儿子都不怎么上心。 而贾母不喜这位新大太太，于是管家权才落到了二儿媳王氏身上，王夫人如今大权在握，生的大儿子出息进了学，自己还考出了些名堂，女儿还是这样的好出身和好样貌，意外得了的小儿子又是衔玉而生，可以说是春风得意极了。 说起小儿子的玉，王夫人就有些遗憾，“这样的好事还要遮遮掩掩的，珠儿这孩子越大越有主意，我这个做娘的越发管不了了。” 王夫人第三胎生的公子，因着衔玉而生得了个小名叫宝玉，贾珠知道弟弟诞下时有玉石伴生却不见什么喜色，在众人想要把这事传给亲戚们听的时候劝了祖母几句，贾母思索片刻也同意了大孙子的想法。 贾政这人平日里为人端方又十分传统，看着母亲和妻子要这么传这些神异之事本也不怎么高兴，但是母亲这么高兴他也不敢上去说什么，看着儿子这么说劝住了母亲他也算是暗舒了一口气。 周瑞家的也知道当初这事，如今也就先顺着王夫人的话说，慢慢劝了几句，“哥儿年纪大了有主意是好事，您且看大房的琏哥儿，听话是听话，但是哪有咱们珠哥儿出息。” 王夫人听见周瑞家的这话也就是一笑，“琏哥儿年纪也差不多到了，我倒是还有一门好亲要说给他呢。” “哦？端的是哪家姑娘”，周瑞家的有些发懵，她也算是王夫人的心腹，王夫人说已经看好了人，她在脑中过了一遍最近见过的姑娘小姐也没想到什么人选，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是我那内侄女，学名叫熙凤的那个丫头”，王夫人看着周瑞家的笑着说。 周瑞家的一惊，这王熙凤是王夫人大哥的女儿，但是因为父亲早逝的原因一直在京内的叔叔王子腾家住，是被叔叔和婶子养大的，王夫人之前在嫂嫂上门说话时、自己回家祝寿时都见过王熙凤几回，知道这是个眉眼明丽但是很有几分泼辣的小姑娘。 “如今我虽然有心打算，但是那父子两个都是一路性子，若是能把我娘家的侄女嫁给琏儿，日后也更方便些”，王夫人摆弄着手里拿着的珠串，脸上是一向慈善的笑。 周瑞家的莫名有几分冷意，不过也还是奉承道，“太太这法子好，但是老太太那边？” 王夫人听这话却笑，“你也不是没看过我那侄女，品貌与性子都算是上乘，老太太也喜欢这样的机灵女孩儿，见了熙凤不会不爱的。” “姐姐！”，王熙凤自己拿着一只银质的小刀切桃子，刚把桃子切成小块放到了琉璃碗里，就听到似乎是妹妹喊自己的声音响起来。 不过这声音不像是从门外传来的，她循着声音看向了窗户边，就见一个小姑娘倚着窗户对自己笑。 王熙凤有些无奈，这是她叔叔和婶子的嫡女王熙明，小丫头平日里被父母宠爱得略有些无法无天，她赶紧过去阻止了想要翻窗户进来的妹妹，瞪了一眼妹妹身旁的嬷嬷，“怎么看护小姐的，要是有个磕磕碰碰，仔细你们的皮。” 小姑娘看到姐姐生气的样子，缩了下脖子，灰溜溜地跟着嬷嬷们绕了一圈儿从门口进来了。 看着王熙凤站在屋内，脸上还有这未曾消散的怒气，王熙明甜甜地笑着，走过去抓住王熙凤的衣摆摇了摇，“别气嘛姐姐，我今天来可是有大事情说给姐姐的！” 第73章 王熙凤一点妹妹的额头，“你能有什么大事，来坐下吧。” 把自己刚才切好的桃子的碗里倒入了酸奶，再撒上一些坚果碎，王熙凤把碗和一只小银勺递给妹妹，“吃吧，我新学来的吃法。” 小姑娘笑眯眯地谢了姐姐，自己先打发跟着自己的嬷嬷和丫头出去，“你们都出去吧，我等会要和姐姐说些话，这里有平姐姐她们伺候，不必你们杵在这儿。” 王家王熙凤和王熙明虽然是两位小姐，但是两个人在王家却比公子们发话都好用，王熙明年纪虽小，但是身边的嬷嬷和丫头，没有一个敢托大拿捏小姐的，这时候王熙明一发话，几个嬷嬷和丫头就鱼贯出了门没一点迟疑。 小姑娘认真地吃完了这一碗香甜的小食，王熙凤拿出帕子给妹妹擦了擦嘴角，然后又让平儿带着她去洗了洗手，都收拾完之后姐妹两个才在王熙凤屋里铺了玫瑰红色锦褥的炕上坐了。 王熙明瞧了眼屋内只剩下自己、姐姐还有姐姐的丫头平儿，于是小声的对着王熙凤说，“我那天去给爹爹和娘请安，没成想去的早门口的婆子偷懒不在，我没多想就自己进去了，就听到爹娘在说姐姐的亲事呢。” 王熙凤本来正在拿着小银锤砸核桃预备着给妹妹，听到这话手里的东西直接落到了桌子上，平儿“哎”了一声，赶紧去看自己小姐有没有砸到自己的手。 王熙明和平儿两个都转到近前去看王熙凤的手，看见手指已经略微肿起来了，平儿焦急地想出去请大夫，三个人经历了一番兵荒马乱，王熙凤回过神来赶紧说，“没事没事，只是擦着了个边儿，平儿你别忙活着了，也上来坐。” 看着妹妹和丫头不放心的样子，王熙凤对着平儿说，“你悄悄地去找叔父那里的成叔，和他要一瓶普通的伤药就是了，真的没什么大事，我心里有数。” 平儿点点头，但是知道自家小姐大概是想要和姐妹说一些悄悄话，于是就点点头出去了。 看到平儿出去，王熙凤皱着眉问妹妹，“你可还听到了是哪家人？” 王熙明现在也是严肃了神色，一张小脸崩的紧紧的，虽然屋内没人但是还是蹭到了姐姐那边，在耳边对着姐姐说，“我听说是贾家，就是姑姑嫁去的那家，具体说的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第43章 王熙凤见妹妹凑过来，把妹妹拢在怀里后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妹妹头顶，心里难得的有些发愁。 她自己不是叔父家的亲生女儿，虽然叔父和婶子都对她极好，平日里吃穿用度和熙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一到嫁娶这样的大事上就显出了差别，叔叔如今是在京营节度使手底下做事，老节度使很看好叔叔，据说圣上也有意让叔叔接班，家里眼见着就是要更进一步。 而王熙凤知道贾家说是公侯之家，但是下一代也只是个一品将军，只是老国公夫人在才继续挂了国公府的牌子，姑姑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敢和叔叔提熙明，只说想要自己。 再就是姑姑嫁的贾家是好，但是她去过几次后却不太喜欢，况且姑姑自己亲生的男子珠大哥已经娶了嫂嫂，自己再嫁过去无外乎就是大房的哥儿，王熙凤感觉这总有些怪怪的。 姑姑要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算是亲上加亲，但是嫁到隔房去总有些奇怪，王熙凤不知怎的对这门亲事有些抗拒。 小姑娘王熙明被姐姐整个抱住，想抬头说话都不能，在姐姐怀里扭了扭说，“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贾家呀。” 王熙凤松开妹妹，“不知道，不过要是叔叔婶子想让我嫁过去，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听到姐姐这么说，王熙明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笑着对姐姐说，“姐姐别怕，我有法子，就算爹娘不松口也能让你不过去那家。” 看见王熙明这副有了鬼主意要做坏事的样子，王熙凤就更是一阵阵的头疼，她知道私下里婆子丫头们嚼舌根都说自己胆大泼辣，不像是大家小姐的样子，但是王熙明这个妹妹其实内里才是最胆大的。 而且王家到底是几代武官，目前的家仆里很有几个上过战场的老兵，这些叔叔伯伯们疼王熙明这个小姐到几乎没有底线，这小丫头要是真去嘀咕些什么，怕不是贾家那小子要出事。 “你可别想什么坏主意，按着叔叔和婶子的性子，好不好要问我一句，到时候我只说不想嫁去贾家，你再帮我敲敲边鼓就是了”，王熙凤拉过妹妹的手，看着熙明的眼睛说。 王熙明刚想出个捉弄人的法子，想着要去找父亲身边的几个叔叔实施，但是被姐姐这么一说，也只能作罢。 “你呀，就算是订了亲，也还要几年才能嫁过去，你现在做坏事又不影响”，王熙凤看着妹妹遗憾的神色，也是有些哭笑不得，捏了捏妹妹的腮帮子又说了一句。 “哎呦、哎呦，好姐姐别捏了，我不敢了”，王熙明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唬的王熙凤一个激灵，赶紧放手去看妹妹，“哎呀，是姐姐的错，没事吧，我没用力呀，熙明你哪里痛？” 这时候王熙明才狡黠一笑说道，“没有事，我逗姐姐玩呢。”，王熙凤顿时眉毛一竖，追着王熙明要打，姐妹两个在屋子内闹开了。 王子腾夫妻这些日子里也在琢磨侄女的亲事，王熙凤的年纪其实还小，但是这个年纪私下里相看相看人家也是常事，更别说是亲戚间私下里问几句。 第74章 王子腾对着贾家的印象不好不坏，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互为依靠，当初荣宁二府得势的时候王家也没少借力，但是现如今两家的上一辈都已经亡故，在王子腾看来他这一辈贾家的几个兄弟却都不是什么有能力之人。 不过贾府尚有爵位可以传承，自己这个侄女嫁过去最后高低能得个诰命，孙辈不说，儿辈就算爵位上没有指望，但是从读书上走荫一子入国子监读书还是够得到的。 “好不好都有爵位在身，凤丫头嫁过去也不算吃亏”，王子腾自己私下里思索了一阵，和夫人商量时说了这么一句。 倒是王子腾的夫人觉得不好，她知道自家小姑的性格，最是无利不起早，但是在丈夫面前却不好这么说，只能说道，“若是小姑自己的珠哥儿，我是二话不说同意的，但是说的是隔房的哥儿，总觉得有些不妥。” 王子腾听了夫人的话有些不以为然，“那贾家如今是我妹子当家，凤丫头过去以后是大房宗妇，她们两个是姑侄关系，不正好日后把家慢慢交给凤丫头？” 王子腾的夫人程氏听到丈夫这话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话不然，凤丫头要是嫁过去到底有正经婆婆在，这么去和姑姑做事，知道的是两人有亲自然亲近些，不知道的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岂不是对王家和贾家都不好。” 听到夫人这么说王子腾就有些犹豫了，不过他到底觉得这是门还算不错的亲事，于是只是这么说，“你带着凤丫头和明丫头两个也都去过贾府几次，想来对着贾家也有几分印象，你到时候私下里问问凤丫头自己的意思吧。” 程夫人闻言也点点头，“我晓得了。” “对了，过几日陛下就要起驾去园子里消暑了，这次咱们家得了恩典随驾，你可要派人好好把那边收拾收拾”，说完了侄女儿的亲事，王子腾又跟夫人交代了别的事。 程夫人听到这话一喜，“这……老爷这次能去随驾，那转过年去这官位说不得就能动一动了。” 王子腾却摆摆手，“老大人还算硬朗，不过咱们家又入了圣上的眼了却是真的。” 王家的祖先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在王子腾父亲做官时，当时皇帝南巡时王家还曾经接过驾。 但是到了王子腾这一辈，王子腾的大哥也就是王熙凤之父刚刚做官有些起色的时候，在任上突发疾病去了，王子腾作为次子不得已挑起了家族的大梁，当初家里虽然有银钱，但是没有子弟在朝中支应到底还是艰难了一阵子，好在如今王子腾也渐渐把官做上去了。 “阿弥陀佛，我倒不是为了旁的，只是老爷的官位越高，熙明和熙凤这两个孩子日后才能过得越顺”，程夫人只得了熙明一个女儿，如今最忧心的就是家里两个女孩的婚事。 “夫人不必忧心，我在一日，就护得了这两个丫头一日”，王子腾也是叹气，他这辈子和夫人算是恩爱，但是儿女缘分上却淡薄，只有熙明一个女儿，于是在大哥亡故后才接了侄女和侄子进京教养。 侄女王熙凤虽是个丫头，但是性子外向心里也是个有数的，对着叔叔婶婶嘴上心里都孝顺，王子腾和程夫人两个也愿意把她当做亲女儿疼。 倒是侄子王仁有些不通，文不成武不就，对着叔婶面子上的礼过去了就罢了，王子腾夫妻两个于是也就是对这个侄子淡淡的。 王熙凤这几日都是在忐忑中过去的，每日里都等着婶子叫自己过去说话，但是程夫人最近忙着去庄子里的事情，也没顾得上其他。 王子腾如今做事认真，在营里住着的时间都已经比家里时间长了，好不容易休沐一日，程夫人身边的丫头就来前面正院请了他过去说话，说是有事情要商量。 “去园子里倒是好收拾，咱们家在那边有个小庄子，只是家里头的孩子们可要带去，还得要老爷做主”，见王子腾进了屋子，程夫人看着丈夫头上的汗珠，让丫鬟去上一盘子井水湃过的甜瓜来，自己边给丈夫打了打扇子边说。 “这天真是一日热过一日，家里还好些，在营里才算是难熬”，王子腾坐了一会儿，吃了几块甜瓜以后感觉全身都舒爽起来了。 “都带去吧，家里总共也就这几个孩子，熙凤和熙明两个都是懂事的，仁儿虽说是混了些，但是这样的事情上量他也不敢做什么”，王子腾沉吟片刻，还是拍板让程夫人把几个孩子都带上。 “熙凤倒是好，熙明这孩子可是问了我不知几次了，今日得了老爷这句话，我总算是能打发这丫头了”，程夫人听到王子腾的话也是一笑。 今年去避暑，东宫里倒是基本上都去了，只有姚氏想着自己的月份，最后还是没挪动，于皇后也像是以往一样派了姑姑去东宫照顾，太子妃则把自己身边的齐女官留在了东宫，既能照看姚氏，也能支应各处事务。 太子之前许诺过林慕月每年避暑的时候尽量都让她住不一样的地方，只是之前都要带着孩子，不好去带水的潮湿之处，害怕孩子不小心落水也觉得潮湿的地方对孩子不好。 林慕月自己是喜欢在有水源的地方住，之前怀着孕时住的地方就很喜欢，夏日里更凉爽些，也能不时去钓钓鱼玩。 今年澄俞也大了，正巧园子里又新修了许多地方，林慕月就挑了一个叫芦风鹤影的地方，本来以为这名字只是借这个意思，有个小池塘养几只鹤就罢了。 第75章 没成想这地方她还真看到了一片类似沼泽湿地的环境，芦苇丛生的茂密，隐约间并不是预想中的几只而是一群鹤，反而是屋舍目前还没看到。 第44章 “这地方倒是真有鹤吗，是怎么来的”，走到了一片开阔处，林慕月带着人在一座小亭中略歇一歇，远远地看着那群在水中闲庭信步的丹顶鹤有些惊讶。 园子里引路的小内侍见林慕月好奇，就恭敬地回道，“回侧妃，这是园子里养着的鹤。” 澄俞被母亲牵着手，这时候也难得不顾上仪态，抻着脖子去看那几只鹤。 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这样美丽的生灵有几个人能不爱，至少林慕月喜欢极了，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把面前的美景和灵物记录下来。 几只红顶黑白羽毛的漂亮鸟儿，支着长腿在池塘中慢悠悠地闲逛着，不时低头拿着长长的喙去啄食着什么。 看了这么一会儿，还有两只鹤轻拍翅膀，丹顶鹤优美的姿态让林慕月看的目不转睛。 林慕月俯身把儿子抱在怀里，让儿子能看得更清楚，自己继续问领路的小内侍，“这鹤可是有专人喂养，就不会飞走么？” 那小内侍就又带着讨喜的笑说道，“回侧妃的话，塘子里头有鱼虾螺等物，奴婢们也会不时拿些鱼来喂养，主子若是感兴趣，也可远远地把鱼抛过去，它们应是也会吃的。” 说完了又补充道，“这些鹤都是从小就养大的很是亲人，它们习惯了这里的环境轻易不会飞走的，冬日里还有暖房，所以它们也并不飞去南边过冬。” 林慕月点点头，叫云夏给那小内侍赏钱，自己颠了颠儿子说，“好俞儿，要不要和娘一起去钓鱼，到时候一起来喂它们。” 小内侍机灵，见林慕月这么喜欢这些鹤接了赏钱以后又说了几句，“娘娘若是喜欢，这地方也会有些别的鸟儿来，奴婢叫不上是什么名字，但也都是些漂亮的水鸟。” “那倒是好”，听到小内侍这么说，林慕月眼睛都亮了。 林慕月自己是个喜欢动物的，猫儿狗儿这样的毛绒绒喜欢，丹顶鹤这样美丽的鸟儿也喜欢，听到园子里的内侍说能喂鹤们吃鱼，顿时恨不得去钓他个几桶来。 云夏已经习惯自己家小姐说风就是雨还容易上头的性格了，不过这次可是带着小主子刚来园子里，哪能就直接去折腾。 邹姑姑于是上来劝了几句，“娘娘想要玩乐不必急于一时，今日舟车劳顿，还是先去休息休息吧。” 林慕月感受到儿子被自己抱着的这么一会，小脑袋已经是一点一点，就差靠在自己肩膀上睡了，于是就有些讪讪地说，“是我想差了，云夏，你去瞧瞧屋内雨梅她们收拾的怎么样了，先紧着俞儿休息的那间收拾，把孩子安顿好再收拾我的那间。” 云夏笑了笑，“雨梅已经派了彤儿来回话了，都已经收拾好了，您快先去休息吧。” 抱着儿子去休息，林慕月自己却很是精神，不过她很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觉得在这个塘子里未必能钓到鱼，于是叫来了茂才，“茂才，园子里新建了这么多地方，你去打听打听哪里适合钓鱼，再给俞儿也准备一套渔具。” 茂才听了林慕月的吩咐，“小的知道了，钓鱼的地方小的之前打探过，最好是在碧波池那边，至于渔具，保准给主子准备的全全的。” 林慕月点点头，“这两天就不着急了，你们都休息好再说。” “多谢娘娘体恤”，茂才咧着嘴笑了笑，见主子没别的吩咐就出去了。 林慕月刚才是兴趣上来了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劲儿，但是现在松懈下来也觉得累了，古代这马车的防震能力真的是不敢恭维，于是乎她也是痛痛快快地去休息了。 一笼屉虾饺、几只糯米烧麦、几只奶黄流沙包、还有切成小块的葱油饼，另有一个五瓣梅花套碟里面是各色小菜，再加上两碗香浓的加着小米的粥，林慕月带着儿子吃完了这顿有些混搭的早餐，就是每日给儿子上课的时间了。 林慕月这个老师的水平一直没有什么进步，倒是澄俞现在越来越像样子了，不过林慕月和自己的母亲汪夫人炫耀过一次后，却被汪夫人嘲笑说小时候读书不仔细。 “你哥哥五岁的时候，已经把四书都读过一遍了，六岁上就已经能背出来好多，十岁上下要开始治本经的时候，四书都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家里头有志于科举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汪夫人说起了林家的男孩儿读书的情况也是有些感慨。 林家目前也算是个大家族，林慕月之父这辈的男丁倒是一母同胞，都是林慕月嫡亲的祖母所生，但是再上一辈却还有些其他男子。这么些年下来也是开枝散叶，有志于读书的林家人大多也会来京城的林府投奔，以至于京内林府的大学堂里是叔伯兄弟们一起读书，好不热闹。 林慕月小时候是在家里读书，但是到底不用科举，进度和哥哥弟弟们都不同，而且她自己和亲近的几个哥哥，都是林大人另请了先生教授，至少林慕月是不怎么去族学读书的。今日听到母亲这么说，她回忆了下小时候的情景倒是想不太起来了。 这么一听感觉小学不到的年纪就要学这么多东西，林慕月表示质疑，“孩子还这么小，哪里就能记住这么多东西。” 汪夫人笑了笑，“你且看那十来岁的举子，哪个不是这么读书读过来的。” 第76章 诗书之家能给孩子提供的是名师是书籍，但是能否在科举路上走出来，每个人却都有自己的缘法。林家人里有十来岁的举人二十的进士，也有四十郎当岁才中举最后也没能登上金銮殿的，但是基本每个有志于科举的林家子，从小也都是苦读出来的。 “他要学的东西，书里未必会有，我也不知道怎么教”，和母亲谈过教育问题后，林慕月最后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汪夫人听了这句话却有些担忧，“你心里对这件事要有数，这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事的。” 林家不求最后能成为后族得什么承恩公的荣耀，只是想着女儿外孙最后能平安罢了，林慕月现在有子，日后再如何也有个依靠，就算是澄俞只得了郡王的爵位，也能在京内开府把林慕月这位太妃接出宫奉养，反而能和亲人们多见见面。 “我对那个位置没兴趣，只是俞儿最低也要主政一方，学学这些也没什么”，林慕月自己倒是更有自信，觉得俞儿应该是能得亲王位，带着自己这个母亲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脱离宫墙也能出走京城。 林慕月知道母亲忧心的是什么，她倒是没有一定要让自己孩子去争取那个位置的打算，但是该学的如果太子愿意教，那学一学又何妨。 不过林慕月听了母亲的建议，虽然她自己不是什么鸡娃的娘亲，但是询问了儿子自己的想法以后，还是略增加了一些功课。 但是林慕月自己好玩，来了园子里就更加放飞自我，也着意或是带着儿子多玩一玩，或是带着他去找云澹远的澄伦，不让孩子每天脑子里都是书本的事儿。 每天读书完毕，就是荆氏带着学习写字，之前的蒙书澄俞说都已经背熟了，林慕月抽着考了几次确实如此，于是就换了课本。 倒是后来看着澄俞在荆氏的指点下临摹字帖，林慕月也就在一日请徐瑞卿自己写了一版字帖给儿子临字用。 太子的字很有几分风骨，第一次接到这个请求时也觉得有些新鲜，于是很用心写了给儿子。 澄俞收到了父亲亲手写的帖子也十分开心，本来每日读书习字就很用心，现在更加是喜欢读书了。 给儿子安排了功课，过了几日后林慕月还要见一见尚服局的两位女史，说一说新作夏衣的事情。 “娘娘请看，这是进来新贡上的料子”，先是司衣房的女史给林慕月递上了册子，里面是各色纹样的料子，有些料子还附了小块的样品在里面，做的细致妥帖。 林慕月细细翻了翻，“这批料子倒是繁复，都是些锦缎之类的，不过夏日里我倒是不爱这些，就这匹草珠红的料子轻薄些，到时候做出的裙子上绣云鹤莲纹，其他的你们自己看着做吧。” 草珠红是一种红色十分浅淡接近于白色的颜色，林慕月想着前一阵看到的鹤，心里痒痒地想要做一条带着云鹤绣纹的裙子。 说完了衣裳，林慕月对司饰房的那个女史说，“我这里画了些花样，想问问你们做不做的出。” 那女史之前是见惯了娘娘们提要求的，但是这自己画了花样来的还算是独一份，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局内能工巧匠甚多，应是能做出来的，不过微臣还要先请娘娘把花样册子拿给臣瞧瞧，只看能做出几分样子。” 林慕月点点头，夏天里金银首饰坠头发，她想到上辈子自己买过的缠花和绒花头饰，自己画了一些图案出来，按着她以往见过的宫花样式，觉得应该不难做出来。 而且她给的图案还是各个角度都画了，还写了些简略的步骤，这些做老了首饰的宫人们应该能做得出。 果不其然，那女史看了看林慕月给的册子后就说，“娘娘放心，这些宫花样子虽然新奇了些，但是娘娘给的图画仔细，应是能做出来的。” 林慕月满意地笑笑，“那我就等二位的好消息了。” 做新衣裳和首饰更多是为了应负一茬又一茬的宫宴，对于林慕月来说只能算个任务，谈不上什么享受，只是安排好了事情，她才能更好地做自己的事情。 第45章 每次到园子里以后，林慕月最爱的事情一个是到各处去画园子里的各种景色，一个是找个阴凉地方带着吃喝窝一天去钓鱼，澄俞是个安静的崽儿，不管是她这个做娘亲的干什么，喜欢跟着也总能坐住。 只是之前澄俞年纪太小，林慕月不放心他跟着自己去钓鱼，今年是终于松口了要带着儿子去，所以澄俞也有点只有林慕月才能看出来的兴奋。 害怕阳光晒着小孩子娇嫩的脸颊，林慕月还吩咐云夏鼓捣出了两个现在人看来怪模怪样的遮阳帽，拿到成品后她自己的上面绣了一副锦鲤图，给儿子的那个上面是云夏仔细绣的猫扑蝴蝶图。 当时看到自己帽子上光秃秃的，再看到儿子那绣的活灵活现的小猫，林慕月一时无语佯装生气地对着云夏说，“云夏！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云夏对林慕月不能再了解了，一眼就看出来这才不是真的生气，于是才不搭理自己家的小姐，敷衍地说，“主子要的时间紧，只来得及绣这一副图了，您这做娘的还和小殿下抢不成？” 林慕月被这话噎住，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摆弄着那只丑丑的帽子，认命地想着能不能在上面绣点什么简单的图，不成想云夏看见自家小姐这失落的样子，自己没绷住。 第77章 “哎呀，哪里真的能不给您准备，在这儿呢”，云夏拿出一只绣了锦鲤图案的帽子，凑到林慕月边上塞到自家小姐手里。 不仅如此，送完东西云夏还悄悄在林慕月耳边说，“小殿下再可爱，小姐在奴婢心里都是第一位的，早就给您做好的，只是看您喜欢鹤，这几天又改了改。” 自从生了澄俞以后，不管是皇后还有自己母亲汪夫人，看着都对着这个孙子外孙子更重，林慕月对着皇后那边还好，但是自己母亲每次进宫后自己这个女儿好似都不如外孙重要，心里总是有几分不舒服，云夏今日这一逗趣，就把林慕月心里的委屈都引出来了。 看着云夏给自己绣的带着锦鲤的图案的帽子，上面的鱼儿活灵活现，鳞片上的水珠儿好像是要流下来一样，边角处还硬是绣上了一只鹤，边上带着云纹，也难为云夏硬是在图都绣好了以后再添上去，成品看着也不算太怪。 情绪过去了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也有点不好意思，“咳咳，茂才呢，我让他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轻咳一声林慕月转移话题道。 云夏也不戳穿自家小姐，她也是看出来了，小姐情绪有时候会不高，尤其是刚生下小主子的时候，基本上众人都围着小主子转，小姐就总有些患得患失。现在小主子渐渐大了还好，但是她自己在平日里是绝对注意要照顾自家小姐情绪的。 林慕月捏了捏云夏的手，她这么奇怪的情绪，在当下其实是并不被人理解的，但是云夏不仅看出来了，还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她现在心里面情绪复杂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茂才这时才从外面进来回话说，“主子，都准备好了，雨梅姐姐那边也把主子和小殿下要用的要进的都收拾妥当了。” 林慕月点点头，“你们都是妥帖仔细的，茂才你再去看看俞儿那边，今日的功课就不必做了，他收拾好了就让荆姑姑带他过来吧。” 茂才得了吩咐出去，他如今也多在澄俞身边服侍，知道主子现在不大用得上太监，是有意把自己给小殿下使唤的，于是和邹姑姑、荆姑姑她们几个在太子面前服侍的姑姑、宫女们关系也都好。 园子里房子多，林慕月对身边的人信任，觉得澄俞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于是就让邹姑姑她们带着澄俞自己选了个朝阳的屋子住，并不和在宫内的时候一样在一起同住。 借着刚才说话的功夫，林慕月再次平复下心情，又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没什么不妥当的了，于是就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等着儿子过来。 正捏起块新做的咸口的点心吃了，看到儿子过来，林慕月“哎呦”一声，用帕子把手上擦了擦，过去围着澄俞看还上手摸了摸那衣裳，“这身倒是新鲜，快过来让娘瞅瞅。” 澄俞自己是个小孩子，但是却不爱什么新鲜颜色，平日里穿的都是些象牙白、云峰白之类的颜色，要不就是皇子样式的黄色小袍子，今日不知是怎么被哄得，竟然穿了一身深深浅浅的绿色，把林慕月都惊了一下。 澄俞脸上淡淡的，不在意母亲调侃的语气，照常给母亲行礼问安。 倒是邹姑姑笑着说，“是奴婢前些日子做的，当时做的时候没想着，只看料子确实轻巧又软和，是夏天里得穿的，不过小主子生的白，穿这样一身还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林慕月把遮阳帽给儿子带好，也没说什么，传了肩舆以后往碧波池去了。 碧波池是个新修的小湖，不像是园子里原有的大湖一样广阔，但是一个是引了活水，二是修的精致，湖边是垂着枝条的柳树，间或是各色造型奇巧玲珑的石头，旁边还有弯弯曲曲来回绕着的游廊亭台。 只不过林慕月和东宫众人住着的地方是园子的东南角，算是离这个湖最近的地方，丰泰帝的妃嫔们离得远，所以这边少有别人来。 林慕月选了一处背阴着的亭子，茂才早上带着小内侍来这边下了不少饵料喂鱼，现在林慕月就能隐隐约约看到池水下面的小鱼。 这亭子没有围栏，林慕月先让雨梅把带来的竹椅和小几放好，才回身对着儿子说，“俞儿，你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掉到水里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娘我可不会水捞不上来你。” 澄俞正不错眼地看池子里的鱼，闻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娘，快钓鱼！我想喂鹤。” 林慕月看了看阳光，先把儿子安置好，让茂才过去教儿子怎么钓鱼，自己也就在竹椅上坐下，手里握着杆子等鱼儿上钩。 湖里的鱼种类多，这个新修的池塘里面还没放什么锦鲤来观赏，都是些本地常有的鱼，有鲢鱼青鱼等个头还算大的，还有些林慕月叫不上名字来的小鱼。 “我看着这鲢鱼个头挺大，要是钓上来一条我们自己吃也成”，林慕月桶里还是空空，但是已经想着晚上要不要吃烤鱼了。 澄俞是第一次和娘亲一起来钓鱼不知道母亲的水平高低，此时很给面子地说，“俞儿也喜欢吃鱼。” 雨梅听见这话也是老实，“可要奴婢吩咐厨房的人准备炭火，娘娘晚上可是要带着小殿下吃烤鱼？” 听到炭火，林慕月想了想这时候倒是吃烧烤的好时节，“不只是炭火，你吩咐他们准备些别的肉和菜蔬，我记得这两日膳房那边还有鹿肉，你去派人问问，要是有的话也要一些过来。” 钓鱼最是消磨功夫的事情，林慕月自己拿着钓竿等着，不时还拿过小几上的东西吃喝，好不快活。 第78章 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林慕月这里别说白鲢青鱼，就连泥鳅、麦穗和小鲫鱼都没有几条，倒是澄俞那边新手大礼包给的很足，小桶里头正有七八条鱼在游着。 不过林慕月也不着急，这地方是茂才打探好的，这小子还亲自带着被人打窝了，她就不信今日钓不起来大鱼！ 惦记着儿子还小，坐的时间长了不好，林慕月过一会儿就喊着，“俞儿，去起身走走，让姑姑带你去那边散散。” 看着荆姑姑和茂才带着儿子起身活动，林慕月刚把头转回来就感觉鱼竿一沉，她连忙喊了一声“雨梅！” 雨梅和两个小内侍就在边上拿起抄网，只等着林慕月再溜一会鱼就直接下网。 林慕月站起身来，凝神握紧了鱼竿，看着底下的鱼儿做挣扎状，开始和那只分量不轻的鱼较量。 钓鱼的时候鱼儿上钩是第一步，但是大鱼能否真的钓上来，在上钩后慢慢地让鱼咬着钩把力气散了才好真的提溜上来。 直等到林慕月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细汗，澄俞也早已经回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就听林慕月又是叫了声“快来”，一个小内侍就等着她把鱼拎上来的时候把网拿过去把鱼抄了起来。 “娘真厉害！”，澄俞看见网里头的那条不小的鱼，扑倒了母亲的身上说道。 林慕月面上也都是一片得意的神色，暗道在儿子面前保住了自己脸面，高高兴兴地对着澄俞说，“晚上咱们就吃这条鱼，俞儿的鱼先留着养起来，娘再挑时候带你去喂鹤们吃鱼。” 澄俞点点头，又回去坐在自己的小竹椅上面继续钓鱼了。 林慕月这次也吩咐茂才多准备了鱼竿，邹姑姑几个愿意去玩也自可去钓鱼去，因此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可以是说一句收获满满，和林慕月之前自己空军而回很不相同。 云夏自请留下安排各项事务，这次等到林慕月进门后就笑着说，“小姐这次可算是满载而归了，奴婢准备了些酒，就等着给您庆贺了。” 林慕月拿手指虚着点了点云夏，“就会拿我寻开心，你既然说了酒，那旁的可准备好了？要是没有那我可不饶你。” 云夏笑着回，“都在后头的院子里了，这有炭火不好在屋子里，奴婢让人把东西都收拾好，炉子驾到了外面的院子里，只等您回来一声令下就开席啦。” 于是众人就往后面的花园子里去，进了后果然见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摆了三只炉子，里面的炭火已经烧上了，有小宫女们在照看炭火。 林慕月看着院子中的炉子吩咐道，“云夏让人把东西都拿来，司言和姑姑们都不必客套，各自去入席吧，烤这些东西，到底自己动手入口吃的才香。云夏雨梅！你们也来吃，别忙活了。” 然后又吩咐带着澄俞的荆氏说，“看着些不要让他吃太多，那炭火也离得远些，小厨房那边做了别的吃食，到时候给澄俞吃那些个。” 第46章 几个人这顿饭也算是吃的很轻快，但是徐瑞卿那边却是看着满桌子的珍馐也下不去口，东宫众人来避暑差不多都是住在一片的，太子平时里不看重这些饮食起居的事情，叫妻妾们先选了喜欢的地方，自己只是挑了一处叫岩居川观的清凉地方随意住了。 只是景色再美，流水岩石掩映下的院落再清凉，也压不下太子心中的火气，徐瑞卿坐在桌子前运气，手里拿着筷子面如沉水，半晌也没吃什么东西。 王太监在边上眼观鼻鼻观心，嘴里发苦深觉来了园子也不什么好事情，至少如今要是在东宫里头，还能请林侧妃来劝一下，现在两个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倒是不好巴巴地去请。 这时候外面一个叫方源的小内侍进来，他也是个识得眉眼高低的，看着太子的脸色不往前面去害怕吃挂落，只在王太监身边耳语道，“王爷爷，侧妃娘娘那边送了些吃食来呢，可要也拿进来。” 王太监如蒙大赦，赶紧堆起一个笑脸儿往太子身边凑，“殿下，侧妃娘娘那边送了些吃食来，您可要尝尝？” 林慕月那边自己带着人玩乐，也不好不给太子送过去些，毕竟这鹿肉其实是从徐瑞卿的吃食份例里划出来的，于是就送了些烤好的鹿肉和一些其他东西一起搁在一个放了碳火温着的大食盒里，让人给太子送去一些。 太子听见王太监的话也无不可，随意地道，“摆上来看看吧，也不知道她又折腾出了些什么。” 看见一桌子炙烤的肉蔬上桌，徐瑞卿闻着味道香气扑鼻胃口倒是还好了些，就着桌上原本的东西慢慢吃了。 王太监见太子终于动了筷子，心里头念了句佛，将一盘炸的金黄的小鲫鱼往徐瑞卿手边搁了搁，面儿上又笑着说，“侧妃娘娘说，这是小主子亲手钓上来的鱼，都拿去炸了孝顺殿下。” 徐瑞卿刚夹了一箸烤肉，闻言一挑眉，把刚夹起来的东西先吃了才复又夹了一只鱼鳞都被炸的酥酥的小鲫鱼，那鱼一只还没巴掌长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配上了不知是怎么做的酱料，吃在嘴里没一点腥味。 吃完了一只，徐瑞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说了句，“尚可。” 知道自己主子心情这是恢复了，王太监的心彻底放下，于是也能说些玩笑话了，“鱼好不好的，都是小主子一片孝心，殿下吃着就是最好的了。” 吃完后徐瑞卿就着满天星子在自己住处附近散步消食，心里还是惦念着前朝的事儿，走了一会儿以后就忽地吩咐王太监道，“你去准备下，我去林侧妃那儿看看。” 第79章 东宫里太子妃李婉澄是个贤内助，在于皇后的调教下，宫内什么事情纵使千头万绪都能理得明明白白，但是对朝政的事情上太子妃确实不大通。太子不是没试过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几回过后还是感觉无趣只能得到些无甚用处的回应，从此就渐渐再不说了。 现在又是一肚子的憋闷，想找人说说只能再去林慕月那里，于是也就随着自己的心意，还是去了芦风鹤影。 林慕月今天带着人烤肉，吃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是吃完了感觉自己身上也都被各种味道浸透了，连头发上都满是烤肉的味道，于是吩咐荆姑姑给儿子沐浴，自己也在自己这住处自带的温泉池子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会儿。 园子里没有天然的温泉，但是这处避暑行宫所在的山上倒是有几处真的温泉水，于是每日也有宫人往园子内送水，林慕月这处是新修的地方，离送水的门儿也近，于是打点了一番过后，想泡温泉自然也就能泡上了。 正在云夏的服侍下擦头发，忽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通传声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都瞧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之色，云夏手上动作不停，赶紧拿出一只簪子给林慕月把头发略略挽上去，林慕月自己在云夏挽好了头发之后拿过那边架子上的淡蜜黄色衫子穿上，扫了眼镜子中自己并无不妥，赶紧就出门去接驾了。 徐瑞卿看着林慕月的打扮，就知道自己来的不巧，赶紧快走几步扶起了行完了礼的林慕月携手走进了内室里，有些埋怨地说，“头发还湿着呢，就这么出来。” 林慕月一笑，“不碍事，只是殿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都已经是要安置的时候了。” 吩咐旁人都出去，两个人在罗汉床上坐了，林慕月把簪子抽出来重新扔回了妆奁中，又把擦头发的细布拿过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说，“殿下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 徐瑞卿一叹气，“可不是，还是之前那桩事情，我接到了南方来的信，新上任那官儿果然不成，南方衙门里头如今怨声载道，保不齐哪天就会出个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勋贵们之前合力掀翻了文官里头的人选，自己推了个上去，只是之前那官儿贪是贪了些，但是到底能力是够的，只是几家勋贵们进宫去丰泰帝面前哭诉才把人哭倒了。 现在这位镇国公牛清之孙现在的镇海伯牛继宗，却是个又贪婪又没甚能力的，这位能承袭到伯爵的位置，还得亏是其父早亡，圣上看着老公爷晚年丧子的缘故才特意赏了这爵位。 林慕月之前其实不知道为什么太子这么看中海商的事儿，和家里多次通信过后才了解到了缘故。 如今朝廷中自从开了海禁，丰泰帝自己的私库也就是皇室的内库不算，国库里的收入至少多了三成。 还有南洋运来的一船船的稻米，在如今也是实打实金贵的东西，北方尤其是京里现在的粮食里头，这些和南边几个国家买来的粮食占比也不小。 林慕月看见这实打实的数字也是一惊，怪不得朝中为了这事明里暗里这么多动作，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不怪谁都想要咬两口。 “听殿下这么说，可是有欺上瞒下之举？”，林慕月听到太子说瞒住瞒不住的，略一思索想到了他话背后的意思。 同时林慕月心里也感叹，之前学习的时候看历史上朝代的变法改革，也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但是如今亲身经历了一边，才知道在古代干点什么变法改革的事情是真的困难，这海禁通商的事情真是个一波三折。 “之前没有开这个口子的时候，是有人专门负责这些朝贡的事情的，当时这些事情不大，父皇还有皇爷爷当时是赏给了勋贵们做”，徐瑞卿说起当年朝贡互市的事情也是如数家珍，很知道些缘故。 之前朝廷受南洋小国的朝贡，在朝贡时期也会在京里头或者是南方几个大港所在的城里头开一些临时的市集，市集中是南洋各色的货物以及西洋商人带到南洋去中转的东西。 这些接待番邦王侯或是臣子的事情，当初都是给勋贵们做的，因此也成了个例，后来南洋的稻米、香料和各色木头都是好东西，西洋的一些奇巧物品更是受京内富贵人家喜欢，于是当初这些勋贵们也因此发家，各家联姻过后，就没几家不参与其中的。 林慕月之祖当初也是负责过这些，要不然她家里的三叔也不会这么了解这些外洋的东西，只是后来林家人都走的文官路子，不好再做这些生意，家里还有的铺子生意，如今明面上都是汪夫人在打理。 “那现在有人捅了篓子，各家必然也是要相互扶持了，可惜我看未必瞒得住”，徐瑞卿也是阵阵无语，这派去的人比他想的还饭桶，这才过去两三个月就这个状态，不得不说这位也是个人才。 想到这里，徐瑞卿心里就直冒火，于是随意起了边上的折扇“唰”地一声打开扇了扇风。 林慕月想到贾府里头的男子，四王八公里头贾家还算是八公中领头羊似的人物，如今家里也就是这个样子，别家相比下来应该也没什么不同，于是对太子说，“那这事情要是出了，殿下可要怎么应对？” 徐瑞卿沉默片刻，“倒是没什么现成的人选，你家里……” 林慕月不想给家里揽事情，不过一思索间倒是有了个别的主意，于是也就想说出来问问太子是否可行，“我家里头的人现在倒是不好动，几个成器的哥哥现在还都年轻经验少，叔叔里头也就只有三叔还知道些这些事，但是陛下未必能让他去。” 第80章 林慕月之父如今眼见着要入阁了，这时节丰泰帝不大可能让林家再出个这么重要的人物。 徐瑞卿叹气，把扇子又合上敲了敲手心，“朝中这些老狐狸，我这么多年的经营如今也是这个样子，能用的人也是些年轻人，资历浅没法推出去做事，别人推荐上来的我现下也不大敢用。” 不过说完太子一转头，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你这么说，必然是有人选。” 料定太子会说这句话，林慕月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也，明公且听。” 徐瑞卿被逗笑了，抓过边上盘子里一枚果子递到林慕月手里，“还请先生解惑。” 林慕月凑过去，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个人名，太子面上神色变幻了几次，最后吐出了一句，“也难为你怎么想到这么一个人，确实和合适的，只是要如何引这人入局，倒是难做……” 第47章 “事在人为，殿下心中若是觉得这人选可行，我家里倒是愿意为殿下分忧”，林慕月见太子意动也就继续敲边鼓。 徐瑞卿于是笑笑，“也罢，我这些日子找个时间去见见你父亲。” 林慕月点点头，正事说完了也就着意和太子说了说今日自己带着儿子去钓鱼的事情，没成想说完了倒是被徐瑞卿拿着扇子轻敲了一下脑袋。 “你这当娘的也是心大，成日里就想着怎么带着儿子玩乐，也不怕耽误了他”，徐瑞卿自己小时候被于皇后看的何其严，就算是没进学的时候也是日日要做完了功课才可休息休息的，断然没有这种被母亲带着玩一天的日子。 几个弟弟小时候更是苦读，姐姐们也是有前朝的老学士们和后宫内文学馆的女学士、教谕们教授学问，个个都是不得空闲。他也是由此知道后宫里的女人都指望着儿女成才，没成想自家这位真是不同，竟然是半点不心急。 林慕月但笑不语，自己不急，太子这做父亲的不就急起来了？ 澄俞这孩子林慕月知道，玩的时候玩的开心，但是学的时候也是心无旁骛，仿佛天生就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属于是最不让家长操心的那类孩子。 “俞儿也大了，父皇这次过来，翰林院的学士们也都是随驾的，现下园子里的书房人还多些，要不你把俞儿送过去好了”，没成想太子被林慕月刺激大了，竟然动了提前送儿子去读书的念头。 林慕月倒是觉得还是要问问儿子的意思，于是推脱道，“孩子还小呢，我想着还是转过年再说吧。” 没成想早上太子带着孩子吃了顿早饭，父子两个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倒是澄俞自己主动和林慕月说了愿意，见孩子自己拿了主意，林慕月也就放他去了。 又说前几日的时候，王家的人是第一次来这边的庄子住，程夫人自己坐车颠了一天，倒还是强打起精神去了女儿和侄女同住的院子里亲自看了看才放心。 王熙凤小时候还从金陵到京里走过这么一遭，虽然当时年纪小并不记得什么事情，但是好歹算是个经历，但是熙明确实是难得出去放风，现在就算是一天的舟车劳顿也还是有力气得很。 于是程夫人进了院子以后，就看到了一个累的恹恹的侄女和一个还在上蹿下跳的女儿，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先是关怀了一下侄女，叫婆子们去给王熙凤熬一碗安神补身的药，又忍着脾气不发作，反复叮咛了女儿像个闺秀的样子才罢了。 这几日休息了几天，行宫里又传来了信儿，说是皇后娘娘要办个宴席，这些随驾的人家自都可去。 对着烛火夫妻两个夜话，程夫人有些头疼，这样的机会难得，不敢想皇家，不过家里的女孩儿要是入了哪位夫人的眼，对日后的婚嫁之事肯定都是有好处的。 “熙明现在倒是不急，但是熙凤还是要考虑起来了”，程夫人有些发愁地说。 当时贾家来说亲，她最初也不是没动过心，但是后来自己觉得不对，问了熙凤的意思，侄女也不大愿意，所以婚事上头就只能重新打算。 程夫人对自家侄女的容貌自然是自信，而王家的女孩儿虽然在文墨上不大通，但是管家理事的手段却不缺，王熙凤性格又大方利落，无论是做宗妇要撑起一府里头的大小事情，还是只单纯做个不管事的媳妇奶奶都是使得的。 所以程夫人到底还是想给侄女说一门好亲事，但是王熙凤如今的身份确实也有些尴尬，王家如今门第还算是不错，只是王熙凤到底只是王子腾的侄女。纵使是王子腾夫妇自己确实对侄女和亲女没有不同，但是除了几家老亲人家，往别家里说亲确实有些艰难些，再者自己家里是女方家，到底不好有大动作，于是程夫人这次很看重皇后举办的宴会。 “凤丫头果然不愿意？”，王子腾听到夫人这么说，知道这意思背后是王熙凤不愿意贾家那桩亲事。 “凤丫头到底是个姑娘，哪里好大大咧咧地去和她说这些话，是我着人打听了些那贾家的小哥儿，实在是不大成”，程夫人确实是私底下问了王熙凤的意思，但是这样的话却不好和丈夫说，只说是自己的主意。 王子腾一皱眉，“是什么事情？” 程夫人起身拿着小银剪子把烛火的芯子剪去一截，背对着丈夫说，“往日里见小姑的珠哥儿是个好的，读书上进，房里也没什么污糟事情。本以为他们家子孙就都是如此端方上进的，只是略一打听，就听说了一堆那琏哥儿斗鸡走狗不好读书的事情。” 第81章 王子腾略皱了皱眉头，但是却说，“这样也不碍事，读书一看天分二看缘分，原也不是人人都能在这上面出头的。” 看着屋内的烛光更亮了些，程夫人也就继续说，“他家是国公府第，哥儿上不上进原也不如何，就像夫君说的未来自有前程，只是那哥儿如今才多大年岁，听说屋里头就已经有了人，往日里在外面一些不干不净的地方也能看着这位小爷。” “咱们家到底是嫁女，如此情状倒是不好了”，程夫人自己是没有儿子的，只两个女孩儿养在家里。所以挑选人家时，其实她私心里是不大计较门第如何的，只想给家里两个女儿找个好姻缘，男子人品可靠能洁身自好要排在第一位。 王子腾被烛光晃了下眼，闭眼思索了片刻，“下次妹妹要是来了，你就说凤丫头还小，咱们舍不得她要多留几年，不耽误他家哥儿了。” 看着王子腾做了决断，程夫人也高兴，不过面上不显露出来，只是微笑着说道，“正是，毕竟只是私下里问问，我们这么回了也正好不伤亲戚间的情分。” 林慕月给了太子新的人选，太子这边就等着现在这位再办出点什么糊涂事以后就命人弹劾他，而且如今文官和勋贵们的矛盾也算是摆在台面上了，徐瑞卿觉着就算是自己不做什么大动作，那边再不像样子，朝中几位也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堂上又是风雨满楼之势，但是后宫里却依旧风平浪静，唯有皇后的赏花宴给众人的生活中增添了几分乐趣。 林慕月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扶了扶鬓边一朵几可乱真的宫花，感叹宫内匠人的手艺是真的优秀，“走吧，还是提前去些时候，母亲今日也回来，说不得还能多说几句话。” 皇后依旧住在凤鸣坤仪，这次宴席是自在些的赏花宴，绕着凤鸣坤仪一片的花苑里各处搭设了彩棚供各人休息，皇后在受了众人的礼以后就叫了几位夫人一起留下和妃嫔们在花厅看戏，还吩咐说年轻的小姐坐得住也可在这留着，不愿意的领着丫头也可去各处逛逛。 王熙凤正在婶子身边坐着，熙明听完皇后的话就悄悄去扯姐姐的衣角，感觉到妹妹的动作，她也有些无奈，这么多人在呢也敢做这些小动作。 不过皇后刚才说完话，许多年轻的小姐请示完祖母、母亲以后，也都和小姐妹们逛去了，王熙凤也就小声开口问婶娘，“婶婶，我们可去逛逛吗。” 程夫人刚品了一口小宫女冲好了送上的玫瑰露，听见侄女这么问自己，也笑着说，“去吧，只是别往那些偏僻地方去。” 熙明眼睛一亮，连忙起身给母亲和边上坐着的几位夫人们行礼后就拉着姐姐走了。 “母亲今日怎么没在听戏”，几片玲珑的太湖石后，林慕月被家里母亲身边的刘妈妈叫来这边，有些疑惑地问母亲。 皇后那边带着妃嫔和几位重臣和亲近人家的女眷们听戏，林慕月以为母亲必然留下，没成想刚才在花厅里环视一周没看到人，带着疑惑看了会儿戏，云夏小声在耳边传信说夫人让刘妈妈来请侧妃过去说会儿话。 打发人去和皇后身边的赵宫正说一声，林慕月就轻手轻脚地离席，往母亲这边过去了，不成想走了一小会儿才到，只见母亲是在一处偏僻地方。 “我今日来是有个事情要和你说呢”，汪夫人是坐在石凳上的，见女儿过来笑着如是说。 林慕月看见母亲脸上还带着笑，并不像是遇见了什么大事，于是也就坐在了另一只石凳上，“母亲是有什么事，还要这么悄悄的说。” 汪夫人摇着团扇，“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家里有个亲事想说，倒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要问我意思的亲事……”，林慕月听这话觉得有些摸不到头脑。 汪夫人叹口气，手里比了个一，林慕月瞬间明白过来了，这说的是大公主文虹公主家里那位小郡主。 文虹公主是丰泰帝长女，平日里颇受父皇喜爱，家里的大女儿今年也封了郡主，这位郡主虽然还是小小年纪，但是生的花容月貌又礼仪周全，哪家夫人太太见了心下都爱得不行。众人也都知道公主必然是要把郡主多留一些日子的，但是现在这位小姐既然已经得了郡主的封，那现在家中有适龄儿郎的少不得就有些动作，能早日订下亲事也算是个美事。 “要是这事我看不成，不说我们家如何，他们家未必肯嫁”，说完了自己的想法，林慕月也有些好奇，家里怎么想起了他们家里。 “怎么就提到了这一家，我们家里是有谁家和他们家有亲么”，不等母亲说话，林慕月又追问了一句。 汪夫人来之前就知道这事未必能成，听到女儿说不必想也没什么失落的，“你二叔家的弟弟之前说的是刑部尚书家里的小姐，今年将要完婚，你三婶就起了意思，想让牵线说和下。” 林家林慕月这一辈的兄弟们年龄差的也挺大，林慕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也是林大人和夫人的老来女，但是最大的哥哥家里的儿子都已经是要议亲的年纪了，最小的几个弟弟也还有正等着成亲的。 林家和公主的婆家结了亲，如今也算是近水楼台，林慕月的三婶就起了心思想给大孙子说这门亲事。 汪夫人这么一说，林慕月就想起来云夏好像是和自己提起过，家里要有弟弟成亲了，自己也说让云夏看着拿些东西到时候送给小夫妻两个。 第82章 但是以林慕月对文虹公主的了解，她觉得公主不会把小郡主许给自家，几个皇家公主都聪慧得很，不会在这方面犯糊涂。 “我也觉得不成，只是你三婶那个人你也知道，我不来问这一遭家里就消停不下来”，汪夫人说道。 林慕月的三叔虽然做官很不错，但是性子却是个闷葫芦，娶的妻子是京内一家侯府并领了五军都护府都督佥事实职的千金梁氏，武官家的小姐性子爽利人也大方，和林家三叔算是个补充，平日里和妯娌们相处也和睦。 只是因着出身的缘故，林慕月的三婶在儿女婚事上眼光确实也很高，给自己儿子说的是一家伯爵府的千金。到了孙子这里，因家里出了林慕月这位太子侧妃又和大公主婆家有了亲，梁夫人于是有了这么个主意，想看着能否由林慕月去探探大公主口风。 不过林慕月知道三婶是个讲理的，虽然梁夫人自己对朝堂上的事情不甚了解，只是想给孙儿定个好亲事罢了，但是自己今日说了不成，母亲会去说了以后二婶也就会消停了。 说完了正经事，林慕月凑到母亲身边，“娘，您看看我头上这花儿怎么样。” 汪夫人见女儿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凑过来撒娇，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推了推女儿，“甚么花，我看这花不像是这个时节的，你站起来我瞧瞧。” 见母亲这么说，林慕月直起身来笑着把花摘下来往汪夫人手上送，“可把您都骗过了，可不是这个时节的。” 花在手中，汪夫人才感觉到是一朵绒花，于是笑着说，“这倒是有意思，往日里都是些宫纱宫缎堆出来的，再新鲜些也不是是镶嵌些宝石珍珠，你琢磨出来的这个倒是又像是鲜花又不奢靡。” 林慕月摇摇头，“只是和金银相比抛费少些罢了，也是那蚕丝线打出绒做出来的，不是平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正说着话，就听到一串儿银铃响动似的笑声传来，然后是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嗓音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说，“熙明，别往那边去了。” 林慕月回过头去，就见一个穿了藕荷色上袄，芙蓉红色裙子的小姑娘闯进了这片被假山围起来的小块空地，那小姑娘见着人惊了一下，站在原地行了个福礼然后就不敢动了。 王熙凤喊了一句，正在纳闷为何妹妹没有回应，带着丫头跟着妹妹的脚步也跟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况也微微怔楞了一下。 只见一位夫人坐在石凳上，边上站着的是一位穿着略简素但是容光极艳极美的年轻女子，王熙凤看年纪觉得似乎是那夫人的媳妇之类，但是看着容貌又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二人身边还有一个老妈妈和一个年轻的丫头。 王熙凤走上前去的功夫快速打量了下那夫人的衣着，自家叔父是从三品的指挥同知，婶子自然是授了淑人的诰命，今日穿的是绯色衣裙虎豹补服，眼前这位夫人则是通身绯色衣裙又仙鹤补服，看着衣裳纹样是一品的文官夫人。 于是王熙凤待到上前把妹妹护在了身后时心里已经有了成算，行礼请安道，“给夫人请安，小女是京营指挥使司指挥同知王家人，舍妹年纪小不知事冲撞了二位，在这里给二位夫人请安赔不是了。” 王熙明刚刚进来后也觉得打扰了别人也是行过礼了，这时见姐姐再次开口道歉，也是立马跟着蹲身行礼说，“原是我不小心冲撞了二位夫人，万望二位夫人不怪罪。” 林慕月看见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只是对着母亲行礼，自己算是个搭头，略一思索知道这是不认识自己的人，于是也不开口。 汪夫人也不在意这个，她们在这儿别人也不是不能来，倒是这么两个小姑娘都是礼仪齐全，年纪略大些自称姐姐的那个头脑也机灵，虽然不认识自己但是看了眼自己今日的服饰以后就自报家门并道歉，反应确实是够快。 “快起来吧，不当什么事，只是你们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快些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汪夫人给云夏个眼色，让她过去把两个小姑娘扶起来，又柔声嘱咐她们注意安全。 于是两个小姑娘又说了些“谢夫人大度”、“此次是我等打扰了”等话云云，就一起携手退了出去，被云夏送回那边人多的地方了。 林慕月之父如今是正二品的吏部尚书，但是最近已经被授了从一品荣禄大夫的散阶，目前在走廷推的流程，只待廷推结束后便能加文华殿大学士之位入阁。 “这家的丫头倒是机灵，只看我的衣裳就赶紧道歉，生怕我生气发落她妹妹”，汪夫人笑着说，她这人平日里待人和善，还少有被这么对待的时候。 “也不够机灵，够机灵就该来求我啦”，林慕月也打趣母亲。 汪夫人摇摇头，“听那小姑娘自报家门，应该是第一次随驾，刚才乌泱泱一群人行礼叩头哪里敢乱看，没认出来你也是正常。” 这边汪夫人和林慕月母女两个闲聊，王熙凤带着妹妹慢慢往回走却也逐渐感觉出不对，今日进宫的都是些高官夫人和家里年轻的女孩子们，除了皇家的几位出嫁的公主、郡主等，哪里有什么年轻的媳妇奶奶能进园子。 又看着前头云夏行走间的气度，越看越不是寻常丫头，便想到刚才见到的年轻女子和夫人，应该是内命妇和其母，只是王熙凤年纪小不大了解这些事，不知道具体是谁。 王熙凤心下心思装换，等又走了一会儿，前面是一片用砖石铺出来的开阔地方，有几株绣球开的极好被装在大瓷花盆里摆着显眼处，旁边土地上遍植了芍药、月季等花。 第83章 各处搭着的彩棚底下有人比花娇的少女，娇俏的少女们聚在一起，正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 皇后命人准备了各色饮子和糕点，这些女孩儿们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吃喝，都是一副闲适的样子。 云夏这时就笑着出声说，“奴婢就送二位小姐到这吧，还请二位小姐自便。” 王熙凤这时心里也已经有了主意，于是也笑着说，“多谢这位姐姐，刚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要还请姐姐代我向娘娘请罪。” 惊讶于面前的小姑娘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云夏也有点吃惊，不过她到底是历练出来了，在外人面前一向都是绷得住的，并不因为这几句话起波澜，于是含笑点点头，行了礼以后退下了。 看到云夏人已经走远，王熙明长舒一口气，拉着姐姐挑了个地方坐下，“刚才要不是姐姐，我可就呆在那里了。” 王熙凤恨铁不成钢，小声说道，“你呀！真是个窝里横的，平日里在家这么威风，出了门胆子也大，就是一见了旁人就变了个人似的” 王熙明见边上没人，于是缩着脖子不吱声，心里也是吓了一跳，那位夫人在那么僻静的地方，应是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说，这么被自己打搅了还不怪罪，也是她今天走运。 不过听到姐姐刚才说的话她有些好奇，“姐姐为什么刚才说向娘娘请罪？” 王熙凤摆摆手，“回家里再说，我们也别在这边坐着了，你先缓缓喝点东西，等会我们就回去找婶婶。” 于是王熙明听话地点点头，乖乖地给姐姐当个小尾巴。 程夫人没过多久就见侄女和女儿两个回来了，有些好奇这两个今日怎么这么听话，没逛多久就回来乖乖听戏，不过到底也没说什么，只等回家了以后再说。 她这听戏的功夫也已经和几家夫人聊开了，还去拜见了几位郡王妃，有些夫人刚才也看着她带来的这两个女孩儿，说话聊天间也被几位夫人邀请了过后去府里听戏说话。 王熙凤和王熙明两个虽然刚才没有和别家的小姐们怎么说话，但是后来老老实实地坐在程夫人边上听戏，也还收获了几位夫人的赞。 第48章 不成想刚到家没多久，程夫人才刚更衣结束，就见身边的大丫头连翘神色有些怪异地进来通报说，“太太，有位行宫里的公公来了，说是东宫里头的侧妃娘娘给了赏赐呢。” 来的人正是茂才，他在程夫人面前也是笑呵呵地不拿大，“娘娘今日在园子里遇见了两位小姐，说过几句话说后觉得有缘，最近宫内新制了些宫花，娘娘就命我送些给夫人家的两位小姐。” 说完话以后茂才也不多留，程夫人虽然是一头雾水，但是内宫的太监来了还是要好好招待，她叫了王子腾身边的小厮来请茂才去前厅里头喝茶，又亲自递了个荷包给他。 茂才捏了捏荷包脸上的笑更加实了，不过他也不多留，只说，“娘娘身边事情多，还等着我回去，夫人这顿茶的心意我领了，就不多叨扰了。” 程夫人无法，这时候王子腾正巧有事出去，只能也客套地说，“那就不多留公公了。” 送走了宫里的内侍，程夫人打量了下那只盒子，那是一只蜜黄色宫缎的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六只做工精巧的宫花，“这样子倒是新鲜”，程夫人看后赞了一声。 连翘也凑过去看了，“确实新奇，奴婢刚才瞧着像是真花似的。” 程夫人坐到了圈椅上，自己揉了揉眉头，“那公公说是侧妃娘娘碰巧遇见了那两个丫头，但是我觉得背后必然有文章，你先去把这盒子花送去，细看看她们两个是什么反应。” 王熙凤倒真是个有谋算的，连翘过去了以后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只说是逛园子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侧妃，说了几句话罢了，倒是熙明年纪小没磨出来，漏了陷被连翘看出来了，后面两个人自然是被程夫人又教育了一顿。 不过这次花宴下来王熙凤确实也是入了几家夫人的眼，程夫人后来也带着这姐妹两个去过几家府上做客，虽然婚事上依旧是没有着落，两个小女孩倒是结交了几个手帕交的小姐妹，后来约好了各家里头去玩，也算是拓展了交际圈。 林慕月当时还说人家不够聪明，但是自己回过神去也才后知后觉地发觉，姓王的小姑娘又自报家门说是京营武官家的女孩儿，这不会是凤辣子吧，思量了下身边的人谁能知道这些，去问了邹姑姑后果然确定了是他家。 想来有趣，林慕月发觉自己现在唯二见过的十二钗正册中的人物，居然是李纨和熙凤这两个都嫁入了贾家的女子。 暗自叹了一声这两位原来都没得个什么好姻缘，贾珠人品好知道上进却早逝，贾琏在女色男色上更是稀里糊涂，全然不是个良配。 “云夏，我记得之前做好的花儿还剩下一匣子没打开，你收拾出来让茂才带给那王家的两个小姑娘”，林慕月突发奇想吩咐了一句。 云夏也不管自己小姐怎么想到了这一出，得了吩咐就去办，于是才有了程夫人莫名其妙收到宫花的这一出。 林慕月思及之前母亲提到的婚事，却开始琢磨着能不能救一救王熙凤，别让她跳进贾府这个火坑。 只是她目前是东宫里的人并不是后宫内的娘娘，和宫外的外命妇们到底没什么太大的交集，要不然看见这么个小姑娘想起与哪家合适，也好说话撮合。 第84章 不过林慕月这边自己琢磨着，倒是林家先送来了信，说是家里三婶之前去京营指挥使家吃酒，却见了那指挥使下属王家里的女孩子，觉得那女孩相貌好性格也爽利对了自己的性子，于是又想要打量着去这家探探口风云云。 林慕月接到信以后很有些发懵，感觉这发展有些有趣，王熙凤这琏二奶奶怎么就要成自己家的人了。 她于是提笔回信，说了些自己也看那女孩儿很好，当初见过一面后还送了些东西给那家，现下看来似乎是天定的缘分等话。 过了一阵，汪夫人进宫来看林慕月的时候，不等林慕月问，就说了两家已经私下里说定了，互相交换了信物，只等着过几年两家孩子年纪到了再正式交换庚帖走六礼完婚。 “这倒是桩有意思的姻缘，三婶眼光那样高，倒是看这孩子不错？”，林慕月的三婶是真的挑剔，王熙凤的出身仔细说来并不算突出，怎么就入了这尊大佛的眼。 “你三婶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不入眼便罢了，只要是对了她的性子，恨不得当个亲闺女、亲孙女待”，汪夫人提到自家这个妯娌梁夫人也是摇头笑笑。 梁夫人自己有一个孙女儿，平日里就是爱得如珠似宝，给找人家的时候也是细细打量，比挑儿媳、孙媳还要仔细。对待别家的小姐，只要是不带着准婆婆的眼光打量人家，也俨然是位豪爽大气的夫人很受欢迎。 “那日京营指挥使家里办个小宴，请几家相熟的女眷去喝茶听戏，你三婶家里和那家有旧便也去了，不知是怎的，回来就和我说看上了一家姓王的家里的小姐”，这是梁夫人家里那边的关系，下帖子虽然也是给林府三位夫人都下了，但是也只有梁夫人带着儿媳去了，不知怎么就看上了这位王家小姐。 不过林慕月知道王熙凤的本事，这个凤辣子在贾府里算得上是得意人，既能在进门不久就有能力把整个府里的事情接过去，在贾母这位太婆婆面前也是得脸，如今能得自己三婶的喜欢也不奇怪。 只是自己前一阵子还想着见过的红楼十二钗中人都是贾府的媳妇，这王熙凤就莫名成了自己家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再做点什么事，还会不会搅和别的姻缘。 刚起了这个念头，林慕月却也觉得不错，宁国府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提，一屋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荣国府里的大老爷贾赦一把子年纪了还惦念母亲的婢女，贾琏这位小爷不仅是在府里头乱搞，还搞出了在国孝期里偷娶尤二这桩事，也都不是什么好货。 红楼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书内的女孩子基本上是都没个好姻缘和好结果，今日凤辣子和贾琏做不成夫妻，也不是什么遗憾事。 汪夫人倒是还想的长远些，“那家里的男人好似很得圣上看中，你父亲本来不想与他家里结亲，但是我觉得倒也是无妨，如今这时候说不得圣上还愿意看见我们家和他看好的人家走在一起呢。” 林慕月点头称是，“太子最近也是着意安抚勋贵人家，这时候这样确实还好些。” 太子安抚勋贵人家，一方面是前朝上头的事情多做退让，另一方面东宫里的朱良娣最近也得意了好多，恩宠上甚至已经有些超过了林慕月这位侧妃的苗头。只不过林慕月就算知道这是做戏，心里觉得这班子男人也是无趣的很，什么都能当成筹码来用。 说过了家里的事情，林慕月又和母亲说起来自家的澄俞，“母亲还说澄俞进学的进度不快，这下子好了，这小子被殿下抓去读书了。” 汪夫人倒是有些喜色，“这孩子竟然这么出挑，上学的进度如何，和叔叔、兄弟们相处可还和睦？” 宫内书房里头澄俞的兄弟不算多，太子这辈里头，二皇子的长子还没到进学的年纪，所以关系亲近的只有太子妃的澄佑，剩下的兄弟们关系都远了，倒是丰泰帝的幼子还有在书房读书的，这是澄俞他们的叔叔辈了。 林慕月想了想儿子和自己说的话，“应该是不错，澄俞那个孩子母亲你也知道，不是个捣蛋调皮的，和谁都能相处的开。” 汪夫人听了也是心下安定很多，母女两个自又挑了别的话来说笑。 只不过澄俞最近去了读书，每日里白日都不在自己身边，林慕月其实也少见的有几分落寞，她虽然不是什么孩子一离开眼就觉得忧心的娘，但是儿子生下来就日日不离眼，乍然间送去读书，总感觉白天的屋子里空落落的。 于是乎澄俞小朋友有一日散学回来，就见自家母亲抱着一只长毛的三花猫，那猫小小一只缩在林慕月怀里，见了生人就好奇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着人“喵喵”地叫，声音甜美娇软，直叫到人心里去。 “俞儿，看看这是什么，可爱吧”，至少林慕月这个猫奴已经被迷得晕头转向了，不顾儿子小脸上有些错愕的神色，举着小猫递到儿子身前，炫耀着自己挑来的这只小猫。 林慕月自己上辈子就很想养猫，但是她当时工作实在是太忙了，总感觉养起了猫来也没个功夫陪着它，要是猫有些生病什么的状况，自己也难有时间处理，于是还是停留在云养猫的阶段，最多是去相熟的朋友、同事家里去撸撸别人家的小猫。 这时候儿子去上学，她就想到了要养一只猫，去行宫内的猫儿房挑了挑，林慕月对着那些据说是外国贡来的极好的猫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和一只长毛的小三花对了眼缘。 第85章 那小猫也是个精灵的，对着林慕月不仅软软地叫着，林慕月去摸它的时候也是直拿头和耳朵蹭林慕月的手，表现得很是亲人。于是林慕月就把这个小家伙带回了芦风鹤影，又叫云夏去选个稳重些的小宫女专门伺候这只猫。 第49章 澄俞看着娘亲举到了自己面前的猫，那小猫的眼珠是翠色的，如今瞪得圆溜溜的，正一错不错地看着他，他也就伸手摸了摸猫猫头，感受到小猫柔软的毛发，也觉得不错，“是小猫，是很可爱。” 看着儿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小猫，林慕月被猫猫迷住的头脑都也被萌的清明了一瞬，把小猫放回窝里，感慨道，“哎呀，娘的俞儿也可爱，快去洗洗手，是用膳的点儿了，你今日的书读的怎么样？” 澄俞乖乖地去洗手，回来做好了才说，“还不错，父王考教了我几次，都说我答得还好呢。” 听着儿子语气里隐藏不住的开心和一点点炫耀之情，林慕月也乐得做个喜欢鼓励教育的娘，也只是连声夸赞儿子是个好孩子。 澄俞被娘亲夸得小脸通红，但是心里也暗暗开心，觉得自己要更用功些读书，好一直叫娘这么高兴。 林慕月这里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她还挺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和儿子聊一聊一天的经历，今日听到儿子说的书房读书的事儿，她倒是突然想到了自己去云澹远那里的时候，澄伦问自己要哥哥的事情了。 “我今日去你云娘娘那里，澄伦还找我要哥哥呢”，林慕月也是觉得有意思，澄伦现在年纪还更小一些，也不是能坐得住读书的，于是这次哥哥澄俞去了书房读书，小澄伦最近很是觉得没意思。 云澹远当时瞥了眼儿子，“你娘我也识得些字在腹中，你要是想读书我也可教你，等你什么时候把蒙书都念得和哥哥一样熟了，我也可豁出去脸去找你父王说说，也让你提前上书房读书。” 澄伦听了这话顿时不出声了，只是跑到林慕月身边小声说想和哥哥玩。 “好好好，等到澄俞哪日休息，我就让他来找你玩”，林慕月当时也答应了下来，于是现在就把事情说给儿子听。 澄俞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虽然性子沉稳些也喜欢读书，但是他还是喜欢和兄弟们玩耍的，东宫里的孩子年纪差的都不大，但是各人之间相处自有缘法，澄俞也只和澄伦这个弟弟关系更好，于是也就说过几日休息了就去找弟弟玩。 林慕月笑眯眯地摸了摸澄俞的头，“娘也希望你现在开心些，书这么多哪里读得完，你这么个小人儿还是多玩玩的好。” 林慕月这边和儿子过得开心，江南扬州城里头林海却被一封来自京城的书信搅和得心绪不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思索了好几日，直到夫人贾敏亲自来看才罢休。 “夫君何事忧心，这些日子里成日泡在书房里，我瞧着你都快把自己熬得不成样子了”，贾敏带着丫头亲自进了书房，对着最近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的林海问了这么一句。 林海正把自己埋头于桌子上的一堆书信中，闻言把眼抬起来对上了妻子关爱又带了几分埋怨的眼光，无奈一笑站起身走到了贾敏身边，亲自扶着妻子坐到了边上的圈椅上，“劳动你过来一趟，这些日子天气不好，你可还咳嗽得厉害？” 贾敏示意身边的丫头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摆到桌上，自己美目含嗔对着林海说，“我成日里就是休息，补药汤子喝了好些早就已经好了，倒是夫君你这么成日里熬着不知干什么，我心里焦急惦念着你。” 看着丫头取出来一碗雪梨燕窝粥并一些小菜，林海叹口气，走回书案把一封信递给妻子，自己到旁边的桌上去吃妻子带来的东西。 贾敏看着信，眉头也一点点蹙了起来，看过一遍不提，又仔细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她渐渐也知道了丈夫如今在犹豫些什么了。 出身荣国公府最鼎盛时，贾敏当初在家里未出阁时就是贾公和夫人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见识也不是一般闺阁小姐能比的，今日这封信看过，贾敏知道丈夫烦恼之余，心中也有了些自己的想法。 林海在那边吃着妻子带来的小灶，心里的烦闷也一点点消散出去了，余光看见妻子也是整肃了神色，知道妻子亦是明白了自己的难处。 吃罢了东西林海去收拾了一番自己，就在窗下和妻子对面坐下了，“我近日最发愁的就是这件事情了，慎成可有见解说给愚夫。” 林海是探花郎出身，凭着这名次稳稳当当入了翰林院成为一名从七品的检讨，后因和贾家结亲迎娶了贾家小姐的缘故入了丰泰帝的眼，从翰林院的检讨职位里调到督察院里升了半阶做了七品的监察御史，待到上一任巡盐御史回京述职以后，就被丰泰帝委以重任，成了新一任的巡盐御史。 巡盐御史这位置可算是位卑任重，林海在扬州城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不说有多大建树，但是却是也是能把这一摊子事情支应明白，也算是不容易了。 “这么些年过去，夫君在任上也算是不负圣恩，若是有机会动上一动又何妨”，贾敏之前眼看着夫君这么多年一直做巡盐御史这要命的活计，有想法想让夫君任期一过再转任回部院重返京城，可惜自己娘家父亲一去，两个哥哥再没有之前父亲在圣上前得用，哪里还说得上话。 巡盐御史是三年一任，自家夫君做了这么些年，前几年刚来的时候一边被当地的大户们糊弄，一边被府里衙门里的大老爷们忽悠，行事艰难她都看在眼里。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事情虽然是理顺了，但是林海这么些年操劳下来，身子也不甚强健了。 第86章 “可是这海商的事情也不是容易事”，林海听了妻子的话却也是一叹气。 贾敏一笑，“我瞧着未必比现在这一摊子事情难打理，老爷如今是单个人在这里，什么事情只能自己办。但是那边的衙门却都是立起来了，难道里面的个个都是庸才不成？我瞧着这信里的意思是要有个人挑大梁罢了，夫君你过去了不过是总管事宜，定是要比如今清闲些。” 瞧着窗外面微风拂过杨柳，林海心里还是有些犹豫，“但是当初毕竟是陛下亲自点了我出京，如今这信里……” 这倒是个问题，贾敏凝神思索片刻，“这件事不能是夫君亲自上本谋求上进，须得是一个旁人上本提到夫君才好。” 林海点点头，心里有了个成算只待再琢磨会儿文字就提笔回信。 太子写给林海的信是和林慕月之父林峰商量过才写的，林峰如今是吏尚，正是管着这些事情的，而明年就是官员们述职，而后或升迁或调任或是贬谪的大年。 林海这巡盐御史的位置也算是多年未动，徐瑞卿也是经由林慕月提醒才想到这么个人，出身够资历够，更好的是娶的这门妻房，贾敏出身贾家荣国公府，把这么个人推上去勋贵们想来也无话说。 “这事情说难是难，说不难也是不难”，林峰初看见这个人选时也觉得很妙，只是还是犹豫要谁来挑起这话头。 “再者说殿下可有万全之策把那位先拉下马”，林峰现在表面上和太子的关系还是淡淡的，不好真的帮太子做事，他包括他两个弟弟和族亲以及学生们，也不好在朝堂上开口帮徐瑞卿说什么。 徐瑞卿点点头，勋贵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他最近通过自己宫内朱良娣那边的关系，联络了几家和东宫看似无甚关系的武官勋贵，一起准备着上书给丰泰帝，准备着把这位镇海伯拉下来。 林峰点点头，“那这件事就只看这位林大人愿不愿意了。” “巡盐御史少有干这么多年的，父皇原也是倚重林大人，现下海商的事情比之盐政也不差什么，这么转任一下品阶是实打实上去的，再干几年若是抬举，也可直入六部或是督察院做一任堂上官了”，徐瑞卿对丰泰帝的心思很能揣摩几分，觉得这招大概率是把准了丰泰帝的脉搏，只要林海愿意还是能成事的。 翁婿二人每每见面都是些正事，林峰在女儿有了澄俞之后，便不大和太子谈论女儿在东宫怎么样这些话，只是汪夫人如今进宫进的勤快，女儿也能送信出来，这才能稍稍安慰老父亲的一颗心。 商量过后，徐瑞卿亲自遣了门客送了信给林海，自己先筹谋着如何把现在这任先拉下来，只等那边慢慢回信。 林海收到信后本也是犹豫，但是和夫人贾敏谈过之后也算是拿定了主意，在朝堂上再次为着新人选吵吵嚷嚷的时候，康平侯上书提了林海的名儿。丰泰帝听到这个人选的时候略一沉吟并未说准或不准，但是朝堂上吵嚷的两拨人上的折子确实是少了些，最后也就是定了林海转任了这正四品的海商提举司提举，加了从三品亚中大夫的散阶。 林海接了那贴金轴的圣旨，自此就等新任的巡盐御史交接事务，再吩咐家人们准备收拾准备去明州赴任等事。 第50章 贾府里头也是打听到了消息，还收到了林姑爷和姑奶奶从南方寄来的信，贾母见女婿官位有了变动，自家女儿现已是三品的诰命也是多了几分笑模样，吩咐王夫人和李纨，“虽然没能再回京里，但也是喜事，你们收拾些东西和这送信的家人一齐拿回去吧。” 王夫人心下不怎么开心，但是面子上是不显的，“是，这可是大喜事，说不得再过几年小姑就能回京，和老太太母女团聚呢。” 李纨在边上不言语，她如今月份大了，老太太说这话不过是抬举她，让这些媳妇婆子们都知道她这位珠大奶奶也是个人物，倒是不会真让她做什么活计。 贾母是什么样的人精，王夫人这话一出就知道这媳妇心里又不大痛快，不过她全当不知，这家里如今一摊子的事情确实都是交到这个二儿媳手里了，可是她这位老太君也不是万事不管的，量王夫人没这个胆子做什么欺上瞒下的事情。 众人都围着老太太贺喜，贾赦没多说什么，贾政倒是称赞了林海这个妹婿好几句，惹得王夫人更是暗地里生气。 待到人都散了，贾母倚在榻上，边上的鸳鸯轻手轻脚地给贾母揉着鬓角，“姑爷升官是好事，老太太怎么闷闷的。” 贾母本是闭着眼睛，听了这话拍了拍鸳鸯的手，“这么多孩子，倒还是你是个眼明心亮的。” 鸳鸯抿唇一笑，“不过是我最了解老太太罢了，算不得什么眼明心亮。” 老太太直了直身子，让鸳鸯也坐到榻上来，先是悠悠地叹了口气才说，“说是升职，但是到底还是在南方，况且敏儿这孩子哪里都好，可是和姑爷这么些年了还是没个孩子，这姑爷官做得越大，我心里越担忧这个。” 这话倒也是事实，不过鸳鸯也知道老太太这就是找个人说说话，于是也就是轻声说，“子女都是天上注定的缘分，小姐福泽深厚，说不得哪日就有了。老太太不必忧心，只把自己养好了，还等不到小姐成了一、二品的夫人带着外孙、外孙女风光回京那日吗？” 如今府里头的光景，鸳鸯这个大丫头也有数，知道这是老太太觉得林姑爷的官越做越大，自己子孙里头却没个上进的，担忧姑奶奶受欺负呢。 第87章 贾母把心里想的话说出去了也觉得松快了不少，当初自己家是低低地嫁了女儿，姑爷还算是凭借着贾公的脸面才入了圣上的眼，如今自己家里看着还是国公府，但是内里上却是没什么人在朝中有实在的位置了，心下着实是五味杂陈。 大儿子贾赦虽然袭了爵位，但是就也只是个爵位了，实职上是半点也无，二儿子是丈夫临去的时候上本求了荫职，如今做官这么些年，还在堂下官里打转。 这女婿倒是争气，这么些年还能重新让圣上委以重任，只是到底不是贾家的人。 贾母一辈子出身侯门又入了公府，可说是富贵一生，只是到了这个年岁，子女事上的缺憾却是怎么也弥补不了了。 鸳鸯看着贾母的兴致越发低了，心思一转想到了些安慰的话儿，“老太太不必心急，珠大爷如今这么用功，必然能高高中个功名，您老日后还有享福的日子呢。” 享不享福的贾母倒是不在乎，但是说到贾珠，贾母也觉得这个孙子确实是争气，于是也来了一些兴致，点点头说，“珠儿确实是个好的，他的媳妇如今瞧着也不愧是祭酒家的小姐，可算是个贤内助了。” 王夫人回了自己的屋子以后，周瑞家的也就来了和自家太太商量收拾什么东西，只是看着王夫人回去了就歪在炕上也不说话，于是自己悄悄地也站在边上不敢动做。 歇了好一会儿，王夫人才把心下的火气平了，她嫁入贾家这么多年，夫君如今也不过是个五品的官儿，自家这小姑倒是运气好，这才几年过去就是三品的淑人了，现下婆母又要让自己收拾东西，王夫人倒是不心疼这些财物，只是思及自己如今才是个五品的宜人就来气。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歇够了才小心地说，“太太，这是库房里头东西的册子，还得您来拿个主意。” 王夫人叹口气接过册子，“我这真是个劳碌命。” 细细翻过去，王夫人吩咐道，“就挑一些好皮子罢了，还有些贡上来的好人参，也收拾出一支老参，再加上点京内的特产，小姑在南方繁华之地住着，北边的东西也就是这些还不错了。” 等到周瑞家的收拾好东西，王夫人一一过目检查过了，王夫人正要吩咐人把东西收拾好的时候，外面的丫头就通传道，“太太，大爷来给太太请安了。” 王夫人这才打起了些精神，周瑞家的瞧见了也忙说，“快请大爷进来”，又打发小丫头去拿点心倒茶水。 贾珠一进屋子，先是对着母亲请安行礼，然后才做到了大炕对面的椅子上，和母亲闲话些国子监里的读书的事儿。 王夫人平生最得意的事就是得了这个大儿子，如今儿子进学不常在家里，这每每到了请安的时候，她就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要和儿子说。 对着大儿子嘘寒问暖了一会儿，王夫人不由得又幽幽地叹了一句，“你姑父最近升了官，你敏姑姑现在已经是三品的淑人了。” 贾珠闻言侧目，他知道这辈子母亲对于封诰算是有个执念，如今听了敏姑姑的事情，果然又是有几分酸溜溜的。 不过他如今也知道怎么安抚母亲，不说旁的话只是说，“儿子最近读书时，学里的先生们都说儿子有了进益，今年或可下场一试。” 王夫人听了果然眼前一亮，“果真，我就知道我儿是不世出的才子。” 这话贾珠倒是不敢接，这段日子在国子监读书，别的不提，他往日里的傲气算是被磨了个干干净净，也正是如此才能真的读进去了书，如今才得了先生们一句可下场的话。 王夫人对着儿子自然也是慈母心肠，正巧这时贾元春也听到哥哥来了的消息，门口的小丫头打了帘子，往里头说了一句，“太太，大爷，大姑娘也来了。” 贾元春是这辈里头第一个女孩儿，比之哥哥和祖母史太君更加亲近，年岁更大了些后，都是住在祖母那里。 刚才祖母和母亲、嫂子说了话，贾母说自己累了要歇歇，元春本想服侍祖母小憩，却被贾母笑着打发去库里找东西，“刚说要给你姑姑送些东西，我倒是想起来我有一套碧玺、孔雀石之类的鲜亮宝石镶嵌的头面，你去找出来拿去玩吧。” 元春有些犹豫，不过贾母却抚摸着孙女儿已经开始梳起各式少女样式的发髻说，“都是些年轻女孩儿带才好看的东西，平白放着也可惜，让琥珀带你去找出来，等会儿梳洗了戴给祖母看看。” 听到贾母这么说，元春才点点头，谢过祖母去和琥珀拿东西了。 不成想找出了东西并重新梳洗装饰以后，贾母那边又遣了鸳鸯来传话，“大姑娘安，前面有人通传说珠大爷回来了，正在二太太那边请安说话，老太太就说先让姑娘先去太太那边儿呢。” 元春和哥哥的关系好，如今贾珠正在读书的关键时候，平日里回家也都是晚上了，近些日子更是基本住在了国子监的学舍里，这样下午里头就有空闲的时候不多，于是小姑娘忍耐住心中的雀跃，“姐姐这时候来了，祖母可是已经歇好了？我还是先去给祖母问声好再去。” 鸳鸯笑笑，“姑娘先去吧，老太太让我过来，就是让姑娘先回去呢。” 听到这么说，元春才露出个明媚的笑说道，“那就多谢姐姐了，我等会儿说完了话就回来。” 这边贾珠见到了妹妹进来也是高兴，“我这次回来了也给你带了些街面上那些个小玩意儿，已经打发访烟送到你院子里去了。” 第88章 贾元春也是一笑，“我也给哥哥新绣了个荷包呢。” 说着，元春从袖子里拿出个淡翠绿的底儿绣了修竹奇石的荷包递给贾珠，贾珠也是含笑谢了妹妹。 王夫人也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儿女，又把女儿叫过来说，“你这头上的东西倒是新奇，是老太太给的？” 摸了摸头上那只镶嵌了粉色碧玺的流苏钗，元春点点头，红着脸蛋回母亲，“是祖母今天给的，娘，好看吗？” 女儿如今正是豆蔻之年，小脸儿白皙粉嫩，眉目间又都是端庄之气，正是如今最受各家夫人喜欢的闺秀模样。 王夫人之前还觉得婆母史太君偏心小姑，现在女儿就从祖母那儿得了这么一套头面，也是说不出一点儿婆母的不好了，所以也只是笑着说，“好看，好看，我儿哪里都好，这碧玺颜色娇嫩须得件新衣服衬才好，娘这里有些南方里你姨妈送来的好料子，也找出一匹来给我儿做新衣裙。” 小姑娘于是也就笑着谢了自己的母亲，贾珠看着娘和妹妹的样子，也是会心一笑，在旁边品茶吃起了点心。 贾珠在母亲这儿说了会儿话，又被父亲贾政叫到了前头的院子里去，贾政考教了贾珠几句，心里也是满意的，不过到底还是说了几句让儿子戒骄戒躁的话，贾珠也都恭敬地听了。 “爷说学里的先生都夸您，这次秋闱岂不是手到擒来”，贾珠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厮访烟待到贾珠出了贾政的院子往自己屋里回，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奉承了自己家爷一句。 贾珠见路上也没别的人，甩甩袖子瞥了眼自己的小厮，“哪里这么容易，多嘴什么，给你大奶奶准备的东西拿好了，到时候磕着碰着，可都要从你的账里扣。” 第51章 国子监里头一旬有一次考试，名次前列的学子们也都有奖励，贾珠念书这么久，终于也拿了一次奖，自己巴巴地用这个银子给妻子李纨买了一只造型精巧的银镯子。 那只镯子只是银子打的，但是上面都是精细的童子嬉戏图，有捧着鱼的童子，有逗猫的童子，小小一只镯子上有五个不同的图案，做工图案匠心独运，也算是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 李纨收到了丈夫的礼自然是欣喜，喜欢得不得了直接戴在了手腕上，贾府如今还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样子，作为府内的大奶奶，她现在什么精巧首饰都戴得，但是这是丈夫送来的东西却又有几分不同。 贾珠现在忙难得回家，李纨也是准备了了好些小东西，见丈夫坐下连忙喊人上了碗添了时新鲜果和各色坚果的酥酪来，先让丈夫过过口垫下肚子。 “我已吩咐他们去厨房叫了夫君爱的菜，先吃碗这个吧”，李纨笑着让素云把东西递给贾珠。 贾珠点点头，笑着接过碗先用了些东西，才问妻子说，“最近怎么样了，我一直在学里读书，你如今这样我也没什么功夫陪你。” 妻子李纨的产期是在晚秋里，如今看着已经是很大的一个肚子了，贾珠也正是应今年的秋闱，现在读书是最要紧的事情，所以他如今也是满心愧疚没法多陪一陪妻子。 李纨笑笑，“老太太和太太都疼我，你如今也有自己的要紧事，不必忧心我。” 进门这么久，李纨确实也是渐渐适应了贾家的日子，对着上面贾母这位太婆婆和公婆以及隔房的大伯和伯娘也都恭谨，得了这些长辈的喜爱，对着下面的人也能安排明白，算是坐稳了这大奶奶的位置，如今还怀着孕更是被全家当个宝贝待，这段日子过得确实还算是舒心。 对于丈夫读书的事儿，李纨从不多问，打定主意只关心丈夫的身体，但是贾珠却很喜欢主动和妻子说说这些事儿，如今姑父升了官，贾珠就和妻子感叹说，“我之前也觉得自己的书读的不错，在族学里算是一等一的出挑，但是如今在国学才知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遥想林姑父当年以探花郎及第，才知姑父是何等大才。” 贾珠说国子监人才济济时李纨并不言语，她的父亲正是国子祭酒，小时候家里常有父亲学生辈的才子往来，应天府的国学如此，顺天府便更加是芝兰玉树满室生光。 不过说起林姑父，李纨也点头称赞，“林姑父不仅是会读书，办事的能力也尽是有的，巡盐御史这官儿可不好做。” 贾珠点点头，又挑了些在学里读书的趣事和妻子说了，待到晚饭的时分，小夫妻两个舒舒服服地用了一餐，略休息后贾珠便起身去祖母、父母的院子里再次请安告辞，自回了学里去读书。 秋闱过了便是举人，得了举人的功名不愿再考即可选官做官，若是还想要一层层考上去就能应春闱搏一搏进士的出身，因此贾珠如今正是最最要紧的时候。 八月里还是赏菊登山的好日子，但是京内诗酒风流的书生们却少了许多，只因今年是乡试之年，才子们一整个月里要应三次考试，不是被都被关在小小的考房里写字做题就是在家里学里苦读，哪里还有功夫出去风流。 贾家也因着大爷今年应试这件事情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荣府里没个有应试经验的，但是隔壁宁府的贾敬却是直考到了进士才授了官，虽然现下已经辞官清修去了不好打扰，但是宁府里头到底也有老了的家人存了些伺候考生的经验。 最后是贾母亲自过目了给孙子准备的考篮，王夫人更是仔细地亲自看着如何收拾的，李纨虽然月份大了让贾母、王夫人都劝住不许她操劳，但是也吩咐了自己身边的素月、碧云两个去帮忙才算完。 第89章 贾政当初也是想科举入仕的，但是老国公临终前还是上了折子给这个二儿子求了荫职，如今自己的大儿子要应试，他这个自诩严父的也是挂心儿子，没少在自己的书房里长吁短叹。 甚至是远在扬州的林海和贾敏夫妻两个也惦念着贾珠，林海还提前去了信，说了些自己当时应试的经验，还鼓励贾珠说看过他的文字，取一个举人还是能的，所以考试的时候不必紧张云云。 贾珠看着家人如此为自己忙碌，也是开始紧张了起来，但是贾珠也知道他原籍是金陵，如今因着在京内国子监读书的缘故，学籍已经是转在京内了，和南方文曲精华之地比起来他在京内考试的难度还是比较低的。 这么想着贾珠也就放平了心态，该是考试的日子便去考试，回来了就自己按着先生们给的题目做题写文章，考试这个月也就这么平稳地过去了。 放榜那日贾家众人都在贾母处坐着，众人虽然是说笑着喝茶但是却都频频往外看，等着派出去的总管赖大回来报信。 贾母到底还经过事的，如今更是一家子的主心骨，因而还能够静下心来稳在那里，但是王夫人却十分惦念着儿子的名次，如今虽然还是和老太太说话，但是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这儿了。 只因贾母发话说夏日里烦闷，所以屋子内里燃着清甜的百合香，这一点和往日贾府用香喜好檀香、沉香等金贵香料不甚相同，略略显示出几分老太太心内的焦急。 这屋子里头除了几个如今还大不懂事的小爷和姑娘，唯一一个不怎么因着今日的事情紧张的人也就是邢夫人了。 贾赦之前的夫人张氏去了，一年的妻孝一过便续娶，娶的夫人就是这位邢氏，这位新大太太进门以后，本来贾母也试着让她管家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整个府里头乱七八糟实在不成样子。 贾母看着家里头的情景，无奈还是抬举了老二家的王氏，如今她也知道老大和老大家的都私下里说自己偏疼二房。但是贾赦这只会吃喝玩乐的老纨绔外面的事儿一应不通，这新夫人也不是个通透的，和前面的大奶奶张氏没个比，她哪里好把这么一大家子交给这对夫妻。 如今贾母如今只是心疼前头媳妇留下的孙子贾琏，想着给这孙子也说一门好亲好好教导孙媳妇就罢了。贾母心中知道按着国法家规，到最后这个家到底还是要交给老大手里，之前还难免担忧二儿子一家，现在看到老二家有珠儿这么个好孩子日后也算是有个指望，现下贾母这个当娘的也就安心了。 邢夫人稳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儿的妯娌王氏连拿着茶盏的手抖微微颤抖，一会儿整理下衣裳一会儿摸摸头上的簪子的样子，心下觉得无趣极了。 她嫁过来这么些年，不是没有过和贾赦也生个孩子好生过日子的念头，但是贾赦娶了她完全是需要个妻子做样子，平日里夫妻两个的关系没比陌生人好多少。前头大奶奶留下的孩子也大了，相处起来也别扭。 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府里头的事情邢夫人想管试过之后也知道了自己的斤两，只能遗憾地把管家权放了出去。她现在看着妯娌哪里都得意，心里面也只能安慰自己到底还有个一品的诰命在身，也不求个儿子给自己另请一轴。 众人说了会子话，慢慢地也没了声音，一时间就连茶盏和盖子相碰的声音都清清楚楚地，王夫人掏出怀中的怀表看了一眼，已经是过了巳时，心中更加心焦。 正在这时王夫人生的小哥儿宝玉“哇”地哭了起来，王氏起身去看被奶妈妈抱着的儿子，才哄好了儿子，这时外面可巧也是一阵阵的喧哗声音响起。 贾母本也欲打发鸳鸯去瞧瞧小孙子，但是见此情景也是面上一肃，忙吩咐道，“鸳鸯，快出去看看，可是报喜的人回来了。” 外面小丫头们的娇俏笑声已经隐隐传入屋内，鸳鸯心下有了计较，面上逐渐浮上喜色脚下的步子也越发轻快。 不过还不等鸳鸯出去，帘子已经被看门的小丫头打了起来，只见赖大家的就一脸喜庆洋洋的表情进来，对着众人行了个大礼，高声说，“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报喜，给珠大爷报喜，贺喜大爷得中今年顺天府乡试第四十二名举人。” 贾母见赖大家的进来以后满面的喜色，心下就有主意了，如今听了这话更是高兴地面上皱纹都笑得舒展些了，难得激动地说道，“好好好，快赏，凡是有报信来的必要准备好打赏的喜钱，你家那口子也是辛苦，单独赏他二十两银子。” 赖大的母亲赖嬷嬷如今也候在贾母身边，听了这话也是赶上来凑趣，站起来亲自去给贾母行礼道，“这算是什么，给老太太和府里办事是他的福分，现在是要给老太太贺喜！如今大爷得中举人，明年会试必然也能高中的，老太太全可安心了。” 元春是坐在祖母身边的，听到哥哥中举也是喜不自胜，连忙走到哥哥身边正色地一福身，“恭喜哥哥了。” 贾珠连忙扶起妹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妹妹的头，笑着说道，“总算是了了一桩事情，待到明年春闱后，也争取让你也当个进士的妹子。” 李纨听到丈夫这么说话也是一笑，不过元春却灵巧地对着嫂子说道，“嫂嫂先别笑，我这进士的妹子哪里比得上进士的娘子呢？” 被元春这话说的红了脸，李纨不言语了，王夫人却也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呢，于是笑着说，“元春丫头的话很是，待到珠儿高中以后做了官，也能给珠儿媳妇请个诰命了。” 第90章 贾母刚和赖嬷嬷说了话，现在也是调侃孙媳妇说，“都说封妻荫子，我看珠儿媳妇这肚子里的必然是个哥儿。” 说罢，贾母又吩咐王夫人说，“也是个难得的热闹事情，你给相熟的人家里下个帖儿，摆几桌酒热闹热闹吧。” 王夫人自然愿意给儿子长脸面，也是笑着应了是。 第52章 虽然正式庆祝的宴席要过些日子准备好了才能开，但是府中却也已经备下了酒菜，只荣宁二府并后头贾家的亲眷们一起乐一乐。 贾家人自从两家的顶梁柱故去后，再也没什么值得聚在一起庆祝的吉祥事儿，如今家里这辈的哥儿有了出息，席间的贾家人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众人都是喜气洋洋的，席间觥筹交错比过年的氛围都喜乐。 贾珠宴席上被叔伯、兄弟们团团围住，喝了一杯又一杯，晚上回去时整个人都已经是摇摇晃晃的了。 就连贾政这日也是喝了不少，也难得没怎么教训儿子，毕竟这个儿子如今已经是个举人了，他虽是个做父亲的，但是在外人面前也好不好得给儿子留些脸面。 酒过三巡，宴席上一群醉鬼也是被家人们各送回各院里、府里，贾珠被访烟和另一个小厮唤烟扶着搀回了自己和妻子住的小院儿。今日的席面是男女分开的，女眷那边儿散的早，李纨在屋里知道丈夫今日必然是要被灌酒了，但是看到一个已经喝的面颊通红的丈夫还是有些无奈。 “素月，你去把准备好的醒酒汤子端来，碧云去服侍大爷洗漱”，李纨见丈夫自己还能走，还是先吩咐了小厮们下去，让屋内的人服侍丈夫。 贾珠今日里被众人围着恭贺，心里确实是开心也多喝了些，喝下了素月端来的解酒汤又洗漱了以后，倒是又多了几分清明。 洗漱出来，贾珠打发了丫头们出去，和妻子一起歇在了拨步床上，贾珠看着妻子隆起的肚子，眉间却有几分忧愁之色，“今日虽然被围着贺了这么些好词儿，但是我也知道我自己的斤两，其实明年的春闱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李纨本来是微微眯着眼睛休息，听见这话睁开眼对着丈夫笑了笑，“夫君这话拿出去说，要呕死一片读书人啦。” 贾珠微微怔楞，李纨却接着说，“都说五十少进士，夫君如今志气确实是高了，刚得中了举人便盯着进士的位置瞧了。” 其实今年贾珠能够这么顺利地中了举，李纨都觉得是老天保佑了，至于明年的春闱，其实中不中也不大要紧，就算是科场运道再高，秋闱得中后转年的春闱就中，也是少数人中的少数人。 读书人在如今算是最多愁善感的一个群体，李纨知道平日里丈夫就有个多思的毛病，看着贾珠心下惴惴忧愁明年的春闱，李纨倒是不以为意，如今安慰了丈夫的几句话，“实在是不成了，我如今熬不住，夫君也早点休息吧。” 被妻子几句话搅动了心弦，贾珠却也知道妻子如今累不得，于是也急忙说，“是我的不是，你快休息吧。” 中了举却不意味着就能不上学休息，贾珠这新鲜出炉的举人老爷倒是还需要回到学里读书，等回了学中继续读书作文，贾珠也渐渐沉淀下了杂七杂八的念头。他私下里琢磨了妻子说的话，也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了，今年能中举便已经是幸事，如今安心读书便罢了，想那么许多着实不必。 林海也接到了京中的信，笑着拿给妻子看，“慎成，你那侄子果然是出息的，已然是中举了。” 贾敏正在因为丈夫升迁要阖府动身去明州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听见这样的喜事也是一阵轻松，“好珠儿，果然是个好的，快把信拿来给我看看。” 把管家和管家媳妇都打发出去，贾敏也算是给自己放了一下午的假期，拿着信细细看了以后和丈夫说，“也要收拾些好东西送回京里才是。” 贾母这么些年没少惦念着女儿，关外的皮子和药材，京内的特产还有宫里得到的赏赐，零零总总一年里没少给贾敏这个女儿送东西，如今家里头有这样大的喜事，贾敏也好找个借口往家里也送些东西。 “我倒是新得了一套极好的墨，是江南的制墨名家苏氏的当家人好些年前做的，如今也是正好送去”，见妻子这么说，林海也是相当的上道，拿出了自己新得了的好东西。 贾敏点点头，“再填一些杭州那边的丝绸锦缎还有极好的火腿和海货，加上些给珠儿家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小玩意儿也就够了。” 南方这边的好东西不少，贾敏打算着家里真的能用到的收拾，心里思索着要送些什么回去。 林海知道妻子最近的操劳也是说，“你这些日子忙，我也不好在这里裹乱，等到去了明州那边，听说那边的海是极好的，沿海也家家户户有渔船，到时候我们一起出海玩乐几日，也算是犒劳夫人忙碌之苦了。” 知道这是丈夫的心意，贾敏也笑了笑答应了。 这么些年贾敏在扬州城里，早年间夫妻之间的感情还算是极为好的，只是后来两个人婚后多年竟然还无个一子半女，早年间林老夫人还在世时，没少忧愁这件事情，贾敏当时就觉得心里压着事情，夫妻间相处起来便有些别扭。 后来林老夫人仙去，贾敏一边操劳着一整个林家，一边还自己寻了大夫配了好些药偷偷吃，但是还是未传来一丁点喜讯。就连当初被林家人和婆母催促，心里含着泪给丈夫纳了的妾侍，进府这些年下来也是毫无消息。 第91章 林海虽然也是着急子嗣，但是他家几代单传，就连他自己也是林家老夫人三十上下才得了的，因此也不甚着急。而且一个府内所有的女子都未有孕，林海心中其实知道应该是他家里子嗣艰难，并非是妻子和其他侍妾们的问题，甚至这么多年已经起了收养养子的心思，只是还未下定决心而已。 只有一年春日过后贾敏竟然高热不起，他请了大夫来才知道妻子这么些年服用药物，已然有些伤了身体，发怒逼问了妻子身边的妈妈和丫头才知道，这么些年贾敏为着他林家的子嗣问题究竟付出了多少。 自那以后林海更加忧心妻子的身体，和妻子谈过以后，也不许妻子去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补药了。倒是他自己悄悄地看了大夫，不仅是开了些补身子的药丸，还听了那白胡子老大夫的意思学了八段锦强身健体，平时也不再一办公就埋首案边几个时辰不动弹了。 至于之前能应和了太子的意思，接过了徐瑞卿递来的橄榄枝，其实也是有换个地方给妻子换个心情的意思，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地答应了。 京外因着三年一次的科考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东宫内也是如此，姚氏没能去避暑山庄是因为有孕，入了秋以后就传来了喜信，齐女官上书给太子和太子妃说姚氏母女均安。 太子听了信以后喜得不行，东宫内也是有意思，子嗣上是男多女少，徐瑞卿和他父皇完全不同，如今得了五个儿子也才刘才人那里有一个女儿，如今姚氏又生了一位小郡主，他自然是开心。 林慕月听了信也过来了，如今看着太子这么高兴，也是笑意吟吟地开口，“殿下高兴得忘了正事，姚妹妹如今母女均安是大喜事，我们一群人都在园子里舒舒服服，可怜见的妹妹自己留在宫内，殿下可是要好好犒劳妹妹才是。” 徐瑞卿无奈地看了眼林慕月，不过还是说，“你说的有道理，传旨下去进姚氏为才人。” 李婉澄这时候扬起的嘴角却往下偏了偏，但是徐瑞卿的话接的太快，王太监都已经出去传旨意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姚氏和云氏关系好，但是之后林慕月和云才人走的近了以后，姚氏倒是也没上杆子巴结过林慕月，正是如此倒是还让林慕月高看了她几分，以后几人相处起来反而更加舒适，这个时候林慕月也乐得开口卖个人情。 “这是东宫的喜事，我往里日看着刘妹妹的小郡主，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如今姚妹妹这个孩子不知又是怎样可爱的一个女孩儿”，朱良娣也是语气有些羡慕地对太子和太子妃说。 刘才人虽然和朱良娣并没太深的交情，但是她那个东宫内独一个的小郡主却受了东宫内众女的喜爱，尤其是朱良娣经常喜欢逗弄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的也都着意给刘才人那边送去，现在更亲近的姚氏也得了个女儿，朱良娣这时候倒是真的挺开心的。 朱良娣出身好，进宫的时候虽然只是才人，但是抬进宫的箱子也有满满十二箱，里面都是伯夫人给女儿准备的东西，里面的精致适合小姑娘戴的长命锁璎珞等物没少被她送给刘才人。 底下的众人也都适时开口恭喜太子和太子妃，不过林慕月眼尖耳明，她也看到、听到了有人小声酸溜溜地和身边的人说姚氏确实是好运等话。 刘才人也有些羡慕，她生了个女儿但是当时却未得晋封，不过她最是胆小的，虽然是投入了太子妃的门下得了庇护，也不敢开口给自己请封。但是太子看中女儿，如今一个月不管怎么样也会去刘才人那里吃几顿饭看看女儿，所以刘才人现在也还满意自己的现状。 太子妃看着刘才人道喜心里倒是有个计较，不过这时候说出来倒是太刻意了些，只等晚些时候私下里和太子说，于是也把想法存在心里，笑着接受了众人的恭贺。 第53章 “奴婢看着，太子妃娘娘倒是有别的计较呢”，晚上雨梅给林慕月卸下钗环时，闲聊间说了这么一句。 林慕月自己卸下一只小钗笑着说，“可不是，你数数东宫里的才人人数，便知道太子妃在计较些什么了。” 叮咚一声，林慕月把钗扔进了妆奁里，自己又偏过头去把羽毛样式的耳环摘下来。 前一阵子澄俞不知从哪里救了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儿回来，自己养的稀罕的不得了，小鸟儿养好伤以后被澄俞放掉了。 不过那孩子还收藏了几只小鸟的羽毛放了起来，林慕月看到以后，命人给自己打了一对儿羽毛样式的耳环，还给儿子打了一个羽毛样式的书签，澄俞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最近温书都要把那支书签拿在手里把玩，其实喜欢得不得了。 雨梅闻言就一笑，“要不然呢，不过说是有定数，但是这就算是五位并立也没什么，太子妃娘娘这是要抬举刘氏给主子您看呢。” 后宫和东宫内的位分都是有定例的，但是其实大多情况下，除了高位的几个位置，下面的多出些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当初刘才人诞下了小郡主，太子就是觉得以刘氏的出身才人的位置也就够了所以并未给晋封，这次晋封了姚氏为才人，其实不再提一个良娣也是可以的。 但是若是太子妃亲自开口向太子为刘氏请封，那么太子顺水推舟答应的概率也是挺大的，毕竟这种事情上太子一向都愿意给太子妃面子。 头上的首饰都已经卸下去了，林慕月拿起桌子上自己自制的卸妆脂膏细细涂在脸上，一边把脂膏揉开一边语气含糊地说，“反正好处我已经拿了，太子妃愿意抬举谁就抬举，又与我何干呢。” 第92章 “也是，太子妃娘娘这招也不算是好，毕竟那边还有位呢”，雨梅笑笑，马才人也是依附在太子妃身边的人，平日里其实比刘才人更得宠，出身也高了刘才人不少。当初刘才人得了女儿马才人就怄气得不行，如今刘才人要得晋封把仅剩的一个良娣位置占了，也不知道这位会不会再闹出什么事情。 “这事儿和我们不相干，看戏就是了”，结果雨梅递过来的热腾腾的布巾，林慕月舒服地擦了脸。 “娘娘英明”，雨梅打趣了林慕月一句。 果然没几天过去，太子妃又下了旨意升了刘才人做了良娣，自此东宫内除了侧妃还空了一位，二良娣四才人的位置都已经有了人，一时间下面的这些承徽和不入流的选侍和淑女们就觉得前途无望，东宫上下顿时都充满了咸鱼的气息。 朱良娣听闻这旨意之后叹了口气，不过她如今也知道自己很难再登上侧妃的位置，也就让人再去准备了份贺礼给新鲜出炉的刘良娣。 刘良娣得到旨意的时候随着身边女官的指引行礼谢恩，心里已经是发懵了，那天看见姚承徽有了喜事升了才人也为她高兴，但是没想到没过多久自己就有了晋封。 当初刚刚投靠在太子妃门下时，李婉澄让刘才人多去林慕月和云澹远那里打探些消息，但是林慕月也不是傻子，无缘无故地刘才人来自己这里献殷勤，哪个不知道背后有人指使，于是刘才人的任务没完成，好在李婉澄也没对这件事有多大希望，依旧是平日里愿意提拔马、刘两个才人。 正如林慕月所想，这两道旨意一出，太子那道还罢了，毕竟是徐瑞卿本人下旨提拔的，马才人就算是有了几分醋意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太子妃下旨抬举了刘氏，还是把马才人给怄得够呛。 马才人其实心里也清楚，自己膝下空空没个一儿半女其实很难得到晋封，但是理智上知道，心里看着除了有个女儿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刘氏就这么成了良娣，她还是咬牙切齿地和身边带进宫的侍女骂了几句。 “主子别气，这才哪到哪，您还年轻着呢，日后总会有小主子的”，马才人的侍女紫云一边打量着主子的神色，一边小心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马才人也是烦闷，东宫内降生的孩子不少，但是她一直就没个动静，“你去准备准备，过些日子也是佛诞日，我亲自抄了些经文到时候去佛堂内请大师供在佛前。” 紫云这才应了一声去细细准备了抄经书用的东西，马才人仔细地抄了几卷经文，就等着下月里佛诞日供奉到佛前祈福。 林慕月饶有兴致地看着最近东宫众人的动作，如今她身边里的几个得用的都历练出来了，尤其是茂才和雨梅两个，就只东宫这些事儿可以说是没有打探不来的消息。 不过还没等到佛诞日，园子里有一日突然多了好些个侍卫，林慕月刚起就见雨梅脚步匆匆地进来。 “娘娘，外面多了好些个侍卫，领头的那个说让各处众人都自安其所在，尤其是宫人内侍不允许再到处走，各宫的主子无有要紧的事情，也不让再出门”，雨梅见林慕月还是在床上才直起身，进来面色凝重地对着林慕月说了刚才那个禁军千户交代的话。 说完了不让众人出门的事儿雨梅又补充说，“不过那个千户大人说咱们这里有小厨房，若是需要新鲜的菜蔬，也可交代他手下的兄弟，自有行宫的宫人送来。” 这侍卫的话说得极重，基本是让整个芦风鹤影的人都禁足在屋子里不许出去，必是有了大事发生才会如此。 林慕月本来还迷迷糊糊的，但是听了这话人瞬间就清醒了，掀了被子说，“澄俞起了么，你亲自去澄俞那儿把他带过来，还有把三花也带来。” 之前林慕月养的那只猫，在她这个起名废主人苦思冥想小半个下午之后，被命名为三花，当时这个名字一出把众人都静默了一瞬。 雨梅这时急忙回道，“云夏姐姐已经带人去了，这个时辰小主子应该是已然起了，猫儿已经被抱到厅里了，奴婢伺候主子洗漱梳头吧。” 林慕月点点头，指甲掐了下掌心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雨梅刚才说是侍卫让各处都不许走动，但是又说可以送来新鲜的菜蔬给自己这处的小厨房，这么看这些侍卫对着东宫的人还算是恭敬，不大像是太子那边出了事情。 雨梅知道自家主子这时候没什么打扮的心情，于是直接给林慕月挽了一个螺髻用双股玉钗固定住就算了，并不多添装饰。 对着那能把人照得十分清楚的玻璃镜子，林慕月自己戴上了一对儿青玉耳环，看着自己全身并无什么不妥，就赶紧去了自己屋子的正厅抱着猫猫等着云夏把儿子带来。 小猫热乎乎的一团，这时候乖乖地被林慕月抱在怀中，略略抚慰了她心中的焦急。 林慕月刚坐下摸了一会儿猫，云夏就带着澄俞和邹姑姑、荆姑姑等人来了，澄俞小小人一个此时竟然也十分稳得住，见过林慕月之后还想行礼，但是却被林慕月拉过来抱住。 澄俞被母亲抱在怀里有些吃惊，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母亲怀中听着她问下面的人话。 在儿子还小的时候，林慕月就喜欢这么抱着儿子理事，后来澄俞渐渐大了以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做了。 那三花猫好像也知道出了事一样，这时候虽然也想往主人怀里钻，奈何林慕月已经抱住了俞儿。林慕月看见桌子上的猫猫看向自己，只能把猫塞进儿子怀里，小三花动了动觉得也行，就在小主人怀里乖乖地呼噜呼噜了起来。 第93章 “云夏，茂才呢，他可是去打探消息了”，林慕月一扫下面，雨梅刚才说张司言是去芦风鹤影各处去巡视了，要给那些园子里的宫人内侍训话让他们稳住，其他能进殿内伺候的亲近心腹，只有茂才不在这儿了。 已经是深秋里了，云夏头上竟然也已经出了一层的细汗，如今听到林慕月问自己，哑着嗓子说道，“回娘娘，茂才一大早被殿下身边的王公公叫去了，如今还没回来。” 听见这话林慕月的心放下了大半，太子更早的时候就能遣人来她这里把茂才叫走，想来必然是无事，甚至说不定行宫里如今这样戒备森严还是他本人下的命令，不过既然如此，那么这行宫里如今这么风声鹤唳，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和邹姑姑对视一眼，邹姑姑也是点点头，看来也是知道了林慕月心中所想，她也觉得是这样。 “我知道了，无事的，云夏你去传膳吧，再在这里摆一桌大家都在这儿吃就算了”，林慕月知道就算是让邹姑姑她们和自己一桌子上吃，她们也未必能吃的舒服，但是如今特殊情况，林慕月就直接让众人在自己的正厅里吃东西算了。 林慕月看着仰头看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摸摸儿子的小脸，“没有事，俞儿想用些什么呀，和云夏姑姑说，让姑姑给你拿来。” 云夏看见自家小姐哄小主子，也就先站在那儿等着小主子发话。 澄俞今早刚起了就被告知说不必去上书房读书，又被母亲身边的云夏姑姑急忙忙地抱到了这里，现在虽然有些懵懂，但是也知道好像是有些大事发生了，于是也就乖乖地说，“什么都好，谢谢姑姑。” 第54章 丰泰帝在行宫的寝宫里，于皇后、太子并三位阁老和六部重臣都在殿内凝神伫立，丰泰帝躺在床上，老太医高院正正在静静地诊脉。 看着老太医那不甚好的脸色，于皇后的面容也晦暗不明，时不时还有几分焦急之色流露出来，太子徐瑞卿在边上倒是还稳得住，脸上除了对父皇的担忧之色瞧不出半点别的。 三位阁老里，林峰站在另两位资格更加老的首辅燕阁老和次辅裴阁老身后，也是整肃神色摆出一张官场历练出来的面无表情的脸，不叫人轻易看出自己的心思。 等到老太医诊脉的手抬起来，于皇后才张口问，“高院正，陛下如今如何了。” 高院正如今已经是七十的人了，如今也已经不怎么管事，平日里除了丰泰帝的龙体，一应万事不管，只是如今丰泰帝一出事，也是这位老太医直面皇后、太子和各位重臣。 斟酌了下语句，高院正谨慎地开口，“微臣观陛下的脉象，弦硬而少和缓之意，似是中风的证照。” 这话一出，殿内的众人都是一时无话，于皇后更是身形晃了晃，徐瑞卿连忙去扶住了自己的母后。 听完高院正的话，于皇后一时头晕目眩，缓过来后一扫旁边侍立的赵太监，赵太监就赶紧上前伏地叩首说道，“陛下昨夜里还好好的，只是说有些头晕不舒服，命奴婢把安神的香料点了。奴婢守夜的时候也没觉出不对，只是今晨快到陛下起身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就赶紧报给了娘娘知晓。” 丰泰帝昨天想把几个重要官员任免的事情再思索一下，晚膳也没用多少就又回了书房里批折子，后来还是赵太监觑着天色已经晚了大着胆子进去提醒了一声儿，他才回了寝殿休息。 不过丰泰帝当时躺下过了好一阵，又说自己有些头痛，当时赵太监也请示了是否需要请太医，丰泰帝却自觉无碍，只命他取了丸药吃了又叫他点些安神的香料。 “奴婢昨夜里也着意留意了陛下，看陛下后来睡得还算是安稳，谁曾想今晨就……”，赵太监说到一半伏地痛哭，哭完了又是一叠声地请罪。 这个时候丰泰帝还昏沉着，于皇后怎能就这么处理丈夫身边的大太监，而且这么听着，丰泰帝昨晚应该是无事，只是今晨这病才突然发作了。 于是皇后也没责备赵太监，只是叫了他起后又对着高院正问，“如今这样子，院正可有什么好法子，总要陛下能苏醒开口说话才是。” 边上的臣子们听到这话不由得侧目，只是于皇后现下面上换上了一副略带忧愁的哀戚之色，任谁来也瞧不出一点不对。 高院正闻言一拱手，“陛下如今症状不重，微臣已经细细琢磨了一幅方子，如今只待娘娘吩咐便可以煎药，若是要陛下尽快醒来就要施针了。” 其实高院正刚才诊脉以后，就感觉丰泰帝的病症并不算太严重，他有自信一剂药下去就能让丰泰帝转醒，只是如今按着陛下的年纪看，高院正知道陛下醒来以后太医院才有得忙碌。 听到院正这么说，于皇后知道这话的意思背后是不施针也可，只等药下去丰泰帝便能醒来。 最后为了谨慎些，于皇后到底没让高院正施针，只是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既然高院正说陛下如今无妨，为着陛下龙体计便先不必施针，只尽快去熬药便是。” 吩咐完了如何给丰泰帝诊治喝药的事情，于皇后才面对着三位阁老和几位重臣说，“不知陛下几时才能醒，如今前朝各项事务都托赖各位了。” 首辅燕阁老这时才对着皇后和太子拱手说道，“请娘娘安心，臣等必然尽心竭力。” 其他的重臣们也是见首辅开口后，才齐声说了，“微臣等必然各安其职，娘娘和殿下不必忧心。” 第94章 徐瑞卿作为成年了的太子，这时候按理来说自然也可监国理政，但是他如今谨慎得很，在丰泰帝未醒来没有明确旨意的情况下不肯沾染政事，今日也只等于皇后说话打理各项事宜，他在旁边默然不出声。 而这时候皇后对着阁老这么说，也是母子间刚才在重臣未来时匆匆敲定的主意，丰泰帝刚才其实也被太子带来的另一位院判刘太医诊过脉，刘太医给出的意思和高院正也差不多，应该是风症但是不大严重，清醒过来应该是能的，但是恢复到什么样子就不一定了。 太医院的另一位院判付院判这次并未随驾来园子，而是留守京城照看宫城内没来避暑的主子们。这边丰泰帝出了事，于皇后也是下了懿旨急召付院判来避暑行宫里，但是老太医年纪大了没法骑马来此，皇宫到行宫再快的马车也要一天才能到。 知道丰泰帝还是能清醒过来以后，徐瑞卿就知道自己这次不能表现出对监国和掌权的热衷，于是他现在不言不语只把政务推给内阁就是了。 不过内阁也都是人精，陛下既然能转醒康复，太子又是正当年并且入朝多年已有理政经验，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这时候把持朝政算什么样子。 所以燕阁老不说话，林峰这三辅和皇家沾亲带故不好这时候出来请太子主事，于是次辅裴阁老不得不又站出来，“虽然臣等可略做些小事，但是一应事宜到底需要殿下裁夺才是。” 徐瑞卿才不想在这时候接手政务，省的丰泰帝转醒后不好看，这时候只一副悲戚之色，对着内阁三位阁老拱手说道，“孤为人子，如今看父皇如此只想留在宫中侍疾，待父皇醒来与先生们说话才是正理，先生们不必劝了。” 太子这话很合人伦，又是突出了一个孝字，众人不好说什么，燕阁老于是只能站出来先是称赞太子至孝，然后又说内阁确实无直接决定各项事宜的权利，有些事情还是要请太子拿主意。 看到燕阁老站出来了，徐瑞卿才开口说，“今年的粮税已然清点好了，各地的折子都送到了京城，父皇之前说他已经看过，先生们应该已经收到了批好的折子，最近也只这一桩事最要紧。” 内阁三位先生中，首辅燕阁老才是丰泰帝如今最倚重的臣子，如今这老狐狸亲自开口请徐瑞卿，他这才顺着话接过了话头。 燕阁老也点点头，“秋粮之事臣等已经收到了陛下批红的折子，只是今年亦是大计和科考之年，有些官员任免的事情臣等不敢擅专，还需要陛下亲自定夺。” 徐瑞卿这样的事情更不接手，只是顺着燕阁老的话说，“先生这话说得很是，这些事情还需要父皇定夺，父皇真龙天子定然无事，还请先生先把折子留中不发，只等父皇醒来有旨意下来再说吧。” 本来是想问太子讨个主意，燕阁老听到太子这么滑不留手也只能无奈地一拱手，知道在丰泰帝醒来以前太子估计什么主意也不会拿，见自己最关心的事情得不到个结果，燕阁老就只能说，“是，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待到燕阁老和太子说完了话告退了以后，不多时高院正就带着赵太监又进来了，刚才去熬药的时候，老太医不放心身边的徒弟，自己也亲自和赵太监去了茶水房熬药。 赵太监刚才被皇后问的满头是汗，这时候并不假手于人正亲自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熬好了的汤药。 虽然皇后刚才没有怪罪，但是昨日丰泰帝是自己休息的并没有召见妃嫔，所以今日丰泰帝中了风却没人第一时间得知，要是追究起责任来他这个丰泰帝身边的大太监难辞其咎。 恭敬地进来，赵太监对着皇后说道，“启禀娘娘，药已经熬好了。” 于皇后正坐在床边盯着丰泰帝的面容发愁，这时候见药已经熬好了，“拿过来吧，本宫亲自服侍陛下用药。” 丰泰帝年轻的时候也是能上马弯弓的力士，当初更是曾经跟着先皇去过草原的，只是如今毕竟是上了年纪，这次突发疾病可算是把皇后吓了个够呛。 于皇后如今表面上看着还好，但是内心里十分惶恐，现在药总算是熬好了，她也就赶紧想要给丈夫喂药盼着丈夫早日好起来。 倒是旁边的徐瑞卿心下是五味杂陈，他之前和母后匆匆赶来以后看着父皇躺在床上的虚弱样子，心中有些波动，甚至一瞬间生出了父皇若是再也醒不来的话，是不是自己就能取而代之的想法。 不过太医院最有资历和本事的太医之一都发了话，太医说话向来是模糊，但是这位老爷子倒是都是耿直的，直接就和太子交了底，徐瑞卿这才收起了那些不能说的心思。 这时候看着母后真心实意地为父皇担忧，他自己倒是心中有些懊悔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怎么会如此不孝。 徐瑞卿看着母后亲自仔细地把一碗药都喂了进去，上前接过药碗说，“母后这一早上急急赶来，想来也是累了，不如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儿子看护着。” 于皇后摇摇头，转头对着儿子说，“你有你该做的要紧事情，我等会儿让赵宫正来这里看着，再安排嫔妃们来侍疾就是。” 刚才高院正熬完了药以后说这碗药下去丰泰帝很快就能转醒，于皇后也就决定和儿子留下，等到丰泰帝转醒以后再说其他。 还不等儿子说些什么，于皇后语气中满是怅然若失地说，“不必多说了，你和我在这里再待一会，等陛下醒来了我们就去干自己的正经事。” 第95章 徐瑞卿听到母亲这么说也就只能点点头，去龙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了，支着头细细回想今天的安排是否还有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太子妃那里徐瑞卿赶来丰泰帝寝宫之前派了人去模糊地交代了一声，让她管好儿子并约束好宫人，林慕月那里他叫来了她那儿的茂才办差，想来以她的聪慧也能知道不对了，必然也能稳得住。至于东宫内其他人身份还不够，只听到侍卫那边的话就应该也不敢动作，应该是会无事。 至于朝中的事情，丰泰帝这些年以来都已经不大让太子直接插手，只是让他做些不起眼的活计，不过徐瑞卿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知道了何时会有怎样的事情，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也是应该无碍的。 徐瑞卿是丰泰帝长子，但是后面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如今也已在朝中，虽然和太子比起来这两位皇子更加不起眼。但是到底也是两个成年了的皇子，也有些脑子不大聪明或是官位低的官员们凑在两位皇子身边。 这次丰泰帝能快速转醒便罢了，如若不能，徐瑞卿目光泠然，那两个弟弟那边可就是要多做打算了。 一时间丰泰帝寝宫的屋内静得出奇，赵太监在龙床边上站着心里不停地念佛，希望丰泰帝这次无事。 行宫里地方太大，丰泰帝的妃嫔们住在各处，赶过来也要时间，于是丰泰帝喝完了药之后再睁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皇后。 看到丰泰帝醒了，于皇后惊喜地喊了一声，“陛下。” 随着于皇后的这一声喊叫，整个寝殿内刚才泥塑一样不敢作声的宫人和内侍才活了过来，虽然这些人并不敢乱动，但是基本上一双眼睛都往这边看过来了。 刚刚醒来的丰泰帝想要说话，他却发觉自己嗓子哑的不行，身子好像是也沉沉地难以动弹，于是先哑着声音喊了句，“水……” 赵太监在边上也听到了，整个人以不符合往日沉稳的样子蹿出去端了茶壶和茶杯进来，倒好了茶水以后把杯子递给于皇后，自己去搀扶起丰泰帝让他靠在软枕上再喝水。 秋日里北方最是干燥，丰泰帝刚才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干的不像样子，如今一杯水下去才觉得好了些。 只是暗暗想要活动下身体，丰泰帝却发觉自己左半边身体难以动弹，心下越发发沉，但是他到底是做了多年的帝王，如今并不在妻子和儿子跟前显露这些。 高院正刚才也被皇后赐了座，本正在边上坐着心里一边琢磨方子一边等着皇帝醒来，这时也急忙忙地来到龙床边，只等于皇后服侍完丰泰帝喝水，就上前去请示说，“微臣给陛下请安，还请陛下让微臣给您请脉。” 丰泰帝喝完水闭目了片刻才又开口说了个“可”字。 于皇后让开位置，高院正就上前去把手指搭在丰泰帝手腕上后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微臣观陛下脉象如今还好，按时服药静心修养即可。” 听到高院正这么说，丰泰帝就点点头也不言语说话。 于皇后感受到了丈夫不同于以往的沉默，这时候整个人也安静了下去，只是在边上默默地站着看着太医给丰泰帝诊脉。 徐瑞卿在边上也听到了高院正说的话，他心思一动上前来请了安后才说，“内阁的先生们都来过了，只是关于朝政上的事儿臣不敢擅专，于是只能让先生们按着章程拿主意，要紧的事情都等父皇大安再说。” 丰泰帝听见朝政的事儿，沉默了片刻后喊了一声赵太监，“你去传朕的口谕，让太子监国，内阁三位先生辅佐，只极为要紧的事情再报给朕。” 徐瑞卿听了这话心下一颤，急忙跪在地上伏着身子说，“儿臣还年轻哪里承担起这么些事情，还望父皇收回旨意保重龙体，待父皇大安后亲理政务才是。” 于皇后刚才听见让太子监国的话也是一惊，见儿子这样推辞也知道是什么缘故，于是只是继续在边上默然不语。 不过丰泰帝喘了几口气，摆摆手说，“不必如此作态，朕知你这么些年已经是历练出来了，去吧，这段日子事情多，不必在这耗着了。” 还待徐瑞卿想说什么，丰泰帝就又闭上了眼睛不给太子开口的机会，于是徐瑞卿只能起身出去，出了门后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天子寝宫，乘坐着轿辇去前面处理政事了。 打发了儿子，丰泰帝才显示出几分疲劳的姿态，对着于皇后说，“辛苦梓潼了。” 于皇后听到这话险些落下泪来，急忙拿着帕子点了点眼角，笑着对丰泰帝说，“我不碍事，只是陛下这一病我就没了主心骨了，万望陛下早点好起来才是。” 丰泰帝点点头说，“高太医的医术你也知道，朕无事，你也回去休息吧。” 于皇后见丰泰帝醒了并且精神还好，于是也就顺着丰泰帝的话说道，“臣妾无碍，陛下的龙体是最紧要的事儿，我安排了妃嫔来给陛下侍疾，等一会儿陛下若是愿意见她们就让她们在殿内伺候，不愿的话就只让她们在这儿坐着看着宫人们服侍，管着点儿事便是。” 高院正在边上站着，闻言也就对着皇后一礼说道，“微臣观娘娘面色也不大好，还要保重自身才是。” 说完了话见丰泰帝点了头，又加上高院正的话，于皇后就先去偏殿中休息了，她自己如今也是上了年纪，早上这么担惊受怕了一阵精神也短，现在只不过是强撑着罢了。不过于皇后还是想着在偏殿里小憩片刻，等贤妃几个高位的妃嫔来了以后交代点事情再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第96章 第55章 见皇后和太子都走了，丰泰帝让赵太监把殿内的宫人和内侍也都打发出去，侧着头盯着高院正说，“你和朕说实话，朕今日这病究竟还能不能好了。” 高院正见殿内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就知道事情要不好，听到丰泰帝这么一问，老太医颤颤巍巍地就跪下了，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回道，“只要陛下善自保养不再操劳，应是无碍的。” 说完了话，高院正伏地不敢动做，他是丰泰帝用老了的太医了，自然是十分了解丰泰帝的性子，深深知道这位帝王的掌控欲有多强，这时候这些话说出来也是极为艰难的。 听到老太医这么说，丰泰帝又抬起右手看了看，倒是没有像高院正预料中地龙颜大怒，只是平静地说了句，“朕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高院正出了门，感受到了秋日里特有的温暖阳光才感觉自己像是重新回了人间，刚才虽然丰泰帝并未发怒，但是他一个人直面龙威也是被吓得够呛，这时候高院正就开始无比地想念他的老对头付院判，这个老头儿要是也在，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倒霉也是一起倒霉。 外面他的徒弟江太医正在等着师父出来，看到一向硬朗的师父踉跄着出了丰泰帝的寝宫，江太医背着药箱也不敢说话，只是上前去扶着师父说，“师父可是要回去，还是陛下有别的旨意。” 被徒弟扶着，高院正才感觉脚下踩到了实地上，制止了徒弟接下来的话，他吩咐徒弟说，“赵公公收拾了一件耳房，你也和我住下吧。” 小江太医听到师父这么说，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极为要紧的，顿时也不敢说话了，只是扶着师父随着引路的内侍去耳房。等高院正在房间坐定，他又恭敬地等着老太医细细写了个方子，再和御前的宫人一起去茶水房熬药。 于皇后在偏殿的罗汉床上靠着休息，不多时就传来了通传声，星蝶进来说对着刚睁开眼的皇后小声说道，“贤妃、淑妃和李妃三位娘娘来了想给娘娘问安，其他娘娘和主子们都按着您的吩咐各自宫里等着，只今日商量出章程来了再来侍疾。” 丰泰帝内宠颇多但是高位妃嫔们却不算太多，除了当初的贵妃，四妃里只还有贤妃和淑妃，德妃的位置还暂时空着，贤妃有一子一女但是年纪都不大，淑妃无所出但是是当初潜邸之时的侧妃，这么多年晋封到了这个位置，李妃则是生了大公主的，凭借着这个才坐稳了妃位。 之前这三位都是在甄贵妃的阴影下过活的，当时就没少受皇后的帮助，后来于皇后年纪渐渐大了精力不济，三妃也各自领了一部分宫权帮着皇后理事，于是今日也是这三位来到这里听皇后安排侍疾的事情。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三妃进来也是规规矩矩地行礼，于皇后也是客气地叫了起让她们自去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事情紧急，于皇后也就没多加客套，见三人坐定就开口说，“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儿了，今日的情景想必你们心中都有数，客套话本宫就不多说了，现下叫你们来也是有正事要交代。” 贤妃年纪最轻，平日里为着子女计也愿意多出风头揽事情，如今三人一进屋给皇后请过安后也是她先开口，“娘娘派人过来说陛下微恙须得人来侍疾，臣妾等着急得不得了，这就急急忙忙来了，现在还需要娘娘拿个主意，臣妾等任凭娘娘吩咐。” 丰泰帝的身体状态是大事，在他本人醒来之前任何只言片语是不能从皇后这里透出来的，于是在给三妃传消息时，于皇后都是说丰泰帝偶感风寒身体微恙。 三妃早上虽然见园子里各处都是侍卫在走动，但是在没有被皇后传召之前，也就是觉得可能是陛下年纪大了有了紧急的病症，虽然心里都是担忧的但是却并未觉得是什么大事儿。 只是现在见了皇后的面儿，虽然之前皇后这边传的信儿说说陛下无恙，但是如今这个情景，几人聚在一处儿和皇后是面对面坐着的，看着于皇后脸上的疲惫和忧虑之色不是作假，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知道早上众人心里的想法怕是不对，陛下此次必然不是什么龙体微恙。 于皇后刚才歇了一会但是却更觉得疲累，不过如今见了人来还是强打起精神说，“陛下如今精神还好，但是到底要个能拿主意的在这里待着，你们三个先轮流过来，再商量个单子给我，只选些稳重的来服侍陛下。” 淑妃虽然是四妃之一，但是平日里最是个没主意的，这时候也不吭声，李妃倒是想说话，但是到底比贤妃、淑妃低了一级，这时也只能等贤妃她们先说话。 所以皇后话音落下，还是贤妃先开了口，“是，娘娘的意思臣妾等明白了。” 李妃在贤妃说完了话以后，也试探着开口问道，“文虹那孩子之前还说这些日子要来给父皇和母后请安，这时候可能也让公主进宫探望？” 于皇后想着丰泰帝如今精神看起来还好，应该是愿意看看子女们，于是也就点头说，“我知晓这孩子一直是个有孝心的，公主们最近无事都可回宫小住一段时间，只说是重阳佳节日近，我这个做母亲的想孩子们了就是。” “有处绿明轩极好，那地方房舍也算是多也有人打扫着，几位公主进了园子以后，便都去那边住着吧”，于皇后思索了下园子里空闲的房舍，选出了一处离着丰泰帝所住之处又近又能住得开的地方给了几位公主。 第97章 见皇后安排的妥当，李妃代表几个公主谢过了皇后，三妃如今知道皇后也没什么心思闲聊，于是各自领了事情之后就有眼色地告退了。 安排好了侍疾和让公主们进园子里小住的事儿，于皇后也就打发了三妃先去给丰泰帝请安，自己回了凤鸣坤仪休息。 三妃求见了丰泰帝，眼见着丰泰帝如今虽然是躺在龙床上，但是精神确实还算是可以，于是心下也都是安定了下来。 丰泰帝如今精神短，见了三妃之后也不想再见旁的妃嫔了，于是三妃就先商量了按着各人的位分排了侍疾的单子给皇后看，只选择贵嫔及以上的妃嫔们轮流来侍疾。 赵太监随着太子去前面丰泰帝理政的永安殿传了旨意，这里是园子里最特别的一处儿，因为是丰泰帝理政开设大宴的地方，所以还是按着规制规规矩矩地盖了一座正殿两座侧殿并后殿耳房等其他屋舍，是行宫里最规整也最古板的一处所在。 丰泰帝住在园子的时候都是在这儿理政，徐瑞卿前些年里随驾的时候也是经常在这里随着父皇办事。 内阁的众人如今是在东侧殿里，见外面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也赶紧出来给太子请安。 燕阁老见太子身边跟着御前的大太监，心下一转隐隐约约猜到了丰泰帝应该是已经醒来了，如今太子肯来这里，应该就是皇帝的旨意。 果不其然，赵太监见了三位阁老也就传了丰泰帝的口谕，众臣子也赶紧一股脑地请太子进到殿内处理政事去了。 这次避暑丰泰帝因为新修了园子的原因，是让京内许多官员家里面随着王驾一起来了这听安山的，因着这个原因，这次丰泰帝龙体抱恙的消息也难以隐瞒。 在几天后丰泰帝恢复了不少以后，他还是传召了内阁首辅进行了一次密谈，燕阁老在请示过丰泰帝以后，内阁最后竟然是发了明旨昭告天下由太子监国。 当时燕阁老在请示是否发明旨时，心里也是存了下试探的想法，那天事发突然是传了口谕叫太子监国的。这次若是请示过后，丰泰帝不愿意发明旨就意味着丰泰帝自己的健康状况应该还算不错，过段日子修养好了就大安了，若是丰泰帝首肯了发明旨于天下，那么这皇城的天才真的是要变了。 思绪翻滚之间，当燕阁老听到丰泰帝那句平静的，“朕思宗庙之重，着皇太子监国，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之后，他还是感觉到了心神剧震，直等到数息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慎重地吐出了一句，“臣遵旨”。 从知道自己这病难以恢复如初之后，丰泰帝的内心一直是人神交战，一方面是作为几十年的天下共主，难以放下手中的权柄，即使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也想要继续掌权不让任何人，包括自己教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沾染分毫。 但是也有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如今他文治武功也算是有所建树，若是能就此放手，他日就算是史笔如刀，在他山陵崩后任凭是何人修史，也必是要将他赞一句古来为君者难有此明君也。 两种想法在丰泰帝脑中哪种都难以占据上风，最后是赵太监一日服侍他喝药时，看到一只药碗时他才下定了决心。 在太子徐瑞卿还小的时候，一次番邦进贡的贡品里头，有一套极好的玉质器皿，丰泰帝当时偶然看到了觉得不错，就让赵太监拿出来用。这套玉器不知是怎的还入了当时还不大的太子的眼，丰泰帝当时觉得儿子难得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是喜欢的样子很有趣，也有意逗逗儿子，就没开口让人把这套东西直接给太子。 本来想等着儿子开口讨要就顺水推舟给儿子的，丰泰帝没成想儿子这么小一个人就算是喜欢最后也没张口，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巧合的是一次在父子之间说话的时候，小太子因为染了风寒的原因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丰泰帝就让当值的小内侍给太子上一碗补药。那个小内侍端上来的汤药用的就是这套器皿，徐瑞卿当时一个没拿稳，还把那只小玉碗打碎了。 这碗一旦碎了整套东西就不好拿出来用了，徐瑞卿本来害怕父皇责罚，但是丰泰帝哪里会为了这个责备还生了病的儿子，看到太子打碎了碗沮丧内疚的样子，他就吩咐人打了只差不多的补齐了这套东西，而不是按着惯例把整套都封起来。 这事儿连赵太监都不大清楚原委，东西被替换了倒是能看出来，但是丰泰帝为了照顾儿子的情绪，不许当时那个小内侍把这事儿透出去，于是赵太监就只当是丰泰帝喜欢这套东西，后面还想偶尔拿出来用才悄悄命人补齐了。 这回丰泰帝龙体抱恙，高院正和付院判一起商量后还给了个方子，丰泰帝每日里还需要喝药。于是他见赵太监拿了那只玉碗来侍候他喝药时就想起了这段旧事，再三思虑之后才有了这道震惊了朝野的旨意。 “娘娘这主意当真有用”，邹姑姑见林慕月临着窗摆弄一盆月季，在边上用一种叹服的语气说道。 秋日里本来是赏菊的好日子，虽然时下不讲究这个，但是林慕月总觉得在皇帝生病的时候摆弄菊花还是怪怪的，于是让花鸟房的人送来了几盆开的极好的月季来看。 林慕月正围着那盆花儿修剪枝丫，听到邹姑姑这么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出了个主意，这次能成事还是托赖皇后娘娘愿意信我这个点子。” 第98章 以丰泰帝和太子之间以前的父子情谊激起丰泰帝对身后名的想法，这是林慕月旁敲侧击和太子聊过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以后想出的主意。 这个想法一是赌丰泰帝对徐瑞卿这个自小宠爱大的太子心中是有真的疼爱的，还有就是作为一个学习过初中和高中古代历史的人，林慕月知道古来帝王最在意的除了手中的权利，不过就是生前身后名。 贪恋权力到最后一切成空的君王古往今来数不胜数，丰泰帝这样年老的帝王心思究竟如何，林慕月其实是没有把握的。但是这么试探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她和于皇后一次请安时，就谈到了这个计划。 于皇后本来是有些犹豫的，但是林慕月当时力劝说这么做也没什么损失，最后皇后也就犹犹豫豫地答应了。 虽然是安排了妃嫔们侍疾，但是皇后自己也不时去御前侍奉，皇后身边的星蝶一起和御前的宫人去拿药时，星蝶就按照皇后的吩咐拿了这只玉碗。这碗的花纹是那个国家独有的，是个吉祥的意头，星蝶当时被皇后吩咐了这话，也只当是于皇后万事都求个心安，特意挑选这些有吉庆意思的器具来用。 没成想丰泰帝的决定倒是真可称得上是千古难得的圣君，居然真的就直接放权于太子。 这些日子林慕月也随着太子和太子妃去见过一次龙颜，到底是平日里就是金贵保养着的皇帝，丰泰帝年轻时身体也算是健壮，这次虽然中风了，但是恢复的还算是不错。 除了最开始那几天，这几天接见儿女和妃嫔时，丰泰帝都是坐着在那儿受众人的礼的，只看人的状态并不大像是刚经历了这么大病的老人。 不过这事情是林慕月背着太子直接和皇后商议的，成事以后徐瑞卿都被林慕月的大胆试探惊了一瞬。 太子知道这事儿以后沉着脸来了芦风鹤影的时候，也把林慕月这儿的众人也都吓了一跳，不过林慕月倒是不当回事，让众人都出去她直接对上了太子冒着怒火的眼睛。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大胆！”，徐瑞卿虽然生气，但是也知晓林慕月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儿，内心里知道她全是为了自己，只是一时间还是气愤她行事大胆不和自己商量就去做了。 因此这时候就算是生气，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徐瑞卿也难以对着这么个在他眼里，既喜欢自己又为自己筹谋的女子真的说什么重话。 林慕月也是早已经看穿了太子心中所想，直接上前去握住了太子的手低声说道，“我大着胆子还能是为了谁，殿下如今得了便宜还卖乖。” 被林慕月这话气了个倒仰儿，徐瑞卿赌气地甩开她的手，自己去边上的榻上坐了，没想到动作太大吓到了在榻上睡着的小猫三花。 三花被突然凑过来的人类吓了一跳，长长地“喵——”了一声后，灵巧地跳到边上的柜架上，眼神不善地盯着太子看。 看着小猫对着自己哈气，被这个小插曲一闹，徐瑞卿积攒起来的火气也瞬间卸掉了，现在只能哑着火坐在那儿生闷气。 不过徐瑞卿又不是俞儿，林慕月现在也懒得哄他，她和太子如今也算是老夫老妻了，知道徐瑞卿这人越哄越来劲，她只是绕到博古柜下面去看蹲在柜顶的三花说，“乖猫猫，快下来。” 徐瑞卿见林慕月这女人直接去逗猫玩了，心中也是阵阵无语，于是只能重重地把拿着的小茶杯敲在小几上，“咚”的一声总算是引起了林慕月。 心里忍着笑，林慕月凑到太子的边上，“殿下还气着呢，都是臣妾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则个吧。” 这怪腔怪调的话林慕月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说，徐瑞卿感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轻咳一声然后斥责道，“好好说话。” 看着太子气消了，林慕月才凑过来也坐到榻上，她从自己身上带着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儿琥珀糖递给徐瑞卿，“殿下吃块糖，嗯？” 接过那块儿糖，徐瑞卿塞进嘴里嚼了嚼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就专心吃糖不看林慕月，这幼稚的样子在林慕月看来比他儿子还不如。 云夏这时候也悄悄地放轻了步子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太子爱吃的各种卤味和一壶酒两只酒盅。 林慕月起身接过托盘就比划着示意云夏出去，自己亲自把东西放到了塌边的小几上。 看向太子那边儿，徐瑞卿的眼睛已经在那些吃食和一壶酒上了，于是林慕月先是倒了杯茶示意太子喝了漱漱口，然后再喝酒吃这些小东西。 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于是坐在一起就着那一点卤味，慢慢地吃就说话。 “我知你是为了我，可这样的事情你不好拿给母后去说”，徐瑞卿喝了一盅酒，闷闷地吐出了这么一句。 他其实也是担忧于皇后那边儿对着林慕月有了不好的想法，这次才这么着急的。 之前在丰泰帝圣寿的时候，太子的寿礼出了问题就是林慕月首先发现了不妥，后面徐瑞卿和林家人相处得越多，也就越知道自己这个侧妃是心有沟壑的与一般人并不相同。 徐瑞卿自己其实还很欣赏林慕月这样的女子，只是于皇后作为一个传统的母亲和皇后，未必会喜欢有这样聪慧过头的儿媳妇。 林慕月知道太子在别扭些什么，这时候也任由太子数落，她不大知道丰泰帝如今具体的情况，但是这段日子太子比之以前更忙碌了许多，也知道政事上应该是都压到了徐瑞卿身上。 第99章 徐瑞卿说了半晌教训人的话，但是到底最后也没吐出话儿说让她日后不许参合这些事儿，也没不许她谈论朝堂上的事情。 林慕月到最后也算是知道了太子的意思，于是她敛眉低眼饮下了自己这杯酒，小声地说，“事情都过去了，殿下也就不必多想，这段日子殿下辛苦了，这杯酒我敬殿下。” 见好就收这招林慕月用的最好，徐瑞卿见她这么说了，看着这给自己准备的酒菜，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最后只能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第56章 冬天对于老人来说向来是难熬的，就算是林慕月生活的现代社会中医疗水平先进，冬天老年人突发心血管疾病之后的救治也算是个难题，更别说是现在这个年代。 虽然现在是以天下养一家的时候，但是皇家太医的水平再高，对于中风这种百年后还是无解的疾病也没多少办法。 高院正和付院判两个商量了良久，最后也只能按着丰泰帝身体的状况写了些药膳的单子，这份药膳单独由御前的茶水房的宫人们每日呈上去。 因着丰泰帝的病，众人在行宫就略耽搁了一段日子，等过了重阳以后才挑了一日暖和的天才回宫。 三个月过去，丰泰帝的身子虽然是一日好过一日，传出去的旨意也都是说圣躬渐安，但是他本人却未有一日驾临朝会，都是太子代理国政。 冬日里晏城御花园里难有什么新鲜花卉，梅花开的虽然是极好，但是林慕月吩咐了人剪了几只来插瓶，成日里看着也厌烦了。 碰巧云才人往日里十分喜欢侍弄花草，今日就打发人给林慕月送了一盆已经做好了造型的水仙来。 送东西来的是一个长了双讨喜的笑眼的内侍，那小内侍自我介绍说叫述行，说起水仙来倒真是头头是道。 “娘娘现在看着这盆花儿不起眼，但是这都是南方送来的名品，花鸟房的人处理过一次，我们主子也着意挑了好的让奴婢送来”，述行指着那盆还将开未开的水仙，笑着对林慕月说。 林慕月倒还真是知道面前这个人，云澹远之前和她闲聊的时候说过这个小内侍，述行之前就是在司苑局下属的花鸟房当差。云澹远因为喜欢花草的缘故之前多和花鸟房打交道，这个小内侍年龄不大是刚进宫不久的，一次她去挑新来的花卉时就见他被年资老的内侍欺负，于是找了管事的把他要了过去。 没成想述行年纪小进宫也没多久，但是在花鸟房却也真学了些东西，云才人把他带回来以后，那一院子的花花草草可算是有了个好人来照看，省了她不少心思。 林慕月还挺高兴云澹远送给自己的水仙，虽然冬天里花鸟房都会给各宫主子打招呼送这些香花来，但是朋友送来的东西却又是不同的。 “云夏，你把这花儿摆到暖阁里去吧”，林慕月想了想还是让云夏把花放到最暖和的那个屋子里去，水仙这种花就是要有热乎气儿开的才好。 回宫以后的日子不如在行宫里有趣，林慕月在行宫里带着儿子钓鱼喂鸟，玩得不亦乐乎，但是回宫以后就是按着日子请安，再多的不过就是去和朱良娣还有云才人两个说话解闷了。 “澄俞今日是不是还要去给陛下请安”，林慕月溜达到内室去看了会儿水仙，观察了下水仙这时候的样子，打算画一个系列水仙从未开到盛开再到凋零整个过程的植物志来玩。 看了半晌打算拿纸笔来画的时候，林慕月扫了眼正殿里那座座钟的时辰，才发觉已经是儿子往日里该放学回来的时候了。 云夏正按着林慕月的吩咐去找之前做的花笺来，闻言回道，“是，今天该是皇孙们去给陛下请安的日子了。” 丰泰帝这一病也算是闲下来了，倒是比之前功夫多了些，定了每五天皇孙、皇孙女儿都可以去乾清宫请安，几位公主家的孩子要是愿意折腾，也可以在这个日子去给外祖父请安说话。 东宫的几个孩子作为储君的子女，平日里和皇爷爷丰泰帝相处的时间倒是还算多，但是几个皇子和公主家的孩子，在丰泰帝这次发话以后却都十分珍惜这次的机会，所以每次请安的时辰是越拉越长。 这次时间又是比以往拖得更久，直到天色已经全然黑了澄俞才回来，林慕月这里都已经掌了灯。 林慕月在昏黄的灯光下昏昏欲睡，直到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才完全精神了过来。 东宫地方不算大，几个孩子一起吵吵嚷嚷地回来，林慕月想不知道也难，她这边儿刚听到声音没一会儿，正厅那边就传来了门帘被掀开的声音。 林慕月溜达到正厅去看了眼儿子，澄俞披着斗篷身后跟着姑姑和茂才刚走了进来。 就算是有两层门帘，林慕月到了正厅还是被寒气激了一下，于是吩咐荆姑姑说，“到内室里再给他把斗篷脱了，带着寒风进来这正厅里换衣服别冻着了他，不过屋内暖和进去后也给俞儿换一件夹棉的衣裳就成。” 邹姑姑点点头，拉着澄俞去里面换好了衣服才去用膳，澄俞也看到了暖阁里的那盆水仙，出来的时候问自己娘亲，“娘，水仙是今天才送来的吗。” 林慕月点点头，把澄俞拉过来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儿，感觉温度还行应该是没冻到，“是啊，是你云姨娘送来的花儿，澄俞怎么知道这是水仙的。” 之前澄俞年纪小，林慕月害怕小孩子抵抗力低花粉过敏等原因，前些年花鸟房送水仙等香花都被她拒绝了，这应该是有了这孩子以后第一次在冬日在屋子内摆上水仙。 第100章 澄俞已经坐在桌子前等着宫人们摆膳了，听到母亲问自己怎么知道水仙的，也就认真地回道，“是今天在皇爷爷那儿看到了一幅画，里面和一种花儿和这个好像，大哥说那画里的是梅花和水仙。” 太子妃的澄佑向来是有些霸道的，平日里和兄弟们相处也总是想展示自己作为长兄的威严。澄俞性子好无所谓，但是云才人的那个澄伦却也是个小霸王脾气，虽然云澹远三令五申儿子不许和大哥别苗头，但是两个孩子现在毕竟年龄还小，经常也会有些摩擦。 在林慕月日常的了解下，太子妃的澄佑不像是能有耐心给弟弟解释画里是什么东西的好哥哥。 “我本来是问皇爷爷的，是大哥抢着回了我”，澄俞刚刚接过荆姑姑递来的布巾擦了擦手后继续对着母亲补充了一句。 今天去请安的时候，丰泰帝的寝殿里挂了一副前朝山水名家画的梅花水仙图，算是冬日里换了一副应景的图画。 澄俞倒是认识寒梅，但是水仙这东西真花他没见过，水仙也不是平日里经常用到的花样，于是他就在轮到他给丰泰帝单独请安说话时就问了皇爷爷一句，丰泰帝也算是挺喜欢这个孙子，还开心有人看出了这副新拿出来的画，不过还没等老爷子开口，太子妃的澄佑就直接插嘴说这是梅花和水仙。 当时丰泰帝倒是没说什么，但是澄俞是个细心的崽儿，总感觉皇爷爷当时好像不怎么开心。 林慕月听了也是有点为太子妃感慨，澄佑这孩子当初还好，但是随着东宫内孩子越来越多，可能小孩儿内心就有点失衡，觉得自己单独一个的父王被弟弟妹妹们抢走了，因此和兄弟们私底下相处起来就有点不对。 太子妃李婉澄私下里应该是也教过孩子，林慕月发现了这个苗头的时候他已经好了许多，不过澄佑后来对着其他孩子还好，但是对着林慕月的澄俞就还是有些不对，找着了机会就总想刺澄俞几下。 “你当时没回呛你大哥吧”，林慕月知道儿子的性子应该是不会干这种事，但是还是问了一句。 澄俞没说话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今天林慕月因为天气冷准备了锅子，林慕月这锅底是姚才人那里拿来的方子，里面放了菌菇和泡发的海货，味道鲜美得一端进来就是满室飘香。 看到儿子的样子，林慕月也笑了笑，用公筷放了一片儿片得极薄的羊肉到锅子里，看着熟了以后放到儿子的小碗，“算了不说了，这个时候俞儿也该饿了，先吃吧。” 母子两个美美用了一顿晚饭，今天太子这个时候还泡在乾清宫里没回来，林慕月就翻出来了一份之前做好的画册带着儿子看。 那画册里面记录了丹顶鹤下蛋、育雏以及小鹤随着父母学习生活以及飞翔的全过程，是之前在园子的时候林慕月带着澄俞画的，林慕月自己负责主要的绘画过程，但是配图的文字都是澄俞自己写上去的，他还间或提了几首从书里翻出来咏鹤的诗句。 “澄俞还记得这个册子吗，是我们之前一起做的”，林慕月看着儿子翻那份画册时认真的样子笑着说。 林慕月在行宫里住的地方旁边有鹤出没，看着儿子也挺喜欢这些漂亮的鸟儿，她就带着儿子做了一份观察作业。 澄俞看完了之前做的东西抬头问娘亲，“是要做新的画册吗。” “俞儿真聪明，你看你房里的水仙，我们也一起做一份画册好不好”，虽然作为皇室子弟澄俞不用考科举，但是平日里读书也是很费功夫的，林慕月就总想找点别的事儿来让儿子放松放松。 在行宫的时候画这样的画册，林慕月本来是想自己画完了带着儿子看就罢了，没想到这孩子之前就算是功课紧张也愿意参与进来，于是她就当是难得的亲子活动了，这次也想着儿子要是愿意就也一起带着儿子。 “师傅们最近留了好多功课，我想和娘一起画，但是应是没时间”，澄俞倒是还想和娘亲一起，但是最近书房的师傅们不知怎么的，留的功课就算是澄俞这个刚入学也喜欢读书的都有些吃不消。 听到儿子说功课增加了，林慕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问了儿子一句，“是所有人的功课都加了，还是单独你们兄弟两个。” 澄俞还不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只是回忆了下说道，“应是单独我们兄弟两个的功课多了，大哥和身边的小沐说话的时候，我正问了先生问题出来，就碰巧听到了。” 书房的师傅们单独给东宫里的孩子加课，林慕月闭了下眼睛，这倒是有点意思了，皇孙们平时的课业都是差不多的，这次单独修改了东宫的孩子课业，就是不知道这命令是丰泰帝还是太子下的了。 第57章 “年纪大了，看着这么些孩子们在这里说话，朕如今竟然也不觉得烦”，待到自己的这些孙辈的孩子们都告辞了以后，丰泰帝悠悠地对着赵太监叹了一句。 他年轻的时候不甚喜欢孩子，除了最大的女儿文虹和太子这个好不容才易盼来的嫡子，也就是甄贵妃的后来生的老五在他面前还算是得了几分慈爱，平日里也少有这么大一群孩子围着他说话的功夫，但是如今对着孙辈的孩子们，却怎么喜欢也喜欢不够了。 赵太监递上来一盏热茶，笑着回丰泰帝的话，“陛下如今看着小主子们都喜欢得不得了，日后重孙辈儿的小主子们出世了，还不知又要怎么疼爱呢。” 第101章 “你这老东西，最会说吉祥话了”，丰泰帝听到这话知道是恭维自己的，但是如今也愿意听，笑骂了一句继续喝茶便罢了。 桌子上还有几样点心，咸甜都有种类很是丰富，丰泰帝现在年纪大了胃口也古怪，三餐倒不是很热衷，但是每日里这些加餐倒是比以往用得要多一些。 吃完了一块儿枣糕，丰泰帝抬头又看到了对面挂着的那副寒梅水仙图，思索了一会儿开口对着赵太监说，“我今日里看着俞儿那孩子对这画儿好似很感兴趣，今年过年的时候你把这副画也收拾起来赏给他。” 赵太监眼珠一转，不过还是很快地接了话说道，“是，奴婢省得了。” 太子妃李婉澄从儿子身边的小沐那里知道了儿子今天的表现，她摆摆手示意小沐下去，语气无奈地自己和心腹福玉说，“都说儿女是上辈子的债，这话果然不假，看来我上辈子也是个不修德的，这债果然不就来找我了。” 福玉想着今天的事儿小心地回话说，“小主子年纪还小呢，也不碍什么事。” 李婉澄摇摇头，宫里的孩子这个年纪可不算小了，如今来看自己家儿子虽然更爱拳脚上的功夫，但是读书也算过得去，只是这性子实在在宫中实在是太不讨好了。 知道自己家小主子的性子，福玉也有些头疼，太子妃也说过教过多次，但是这孩子算是越说越倔，如今只要是侧妃那儿的澄俞小殿下干点什么，他都恨不得上去添点乱。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李婉澄和林慕月的关系也算是过得去，林慕月从不在人前表现出一点对太子妃的不恭敬，处处给太子妃留脸面，也从不拿宠妃的款儿作妖。而李婉澄也投桃报李，她平日里管着东宫的事儿，有什么好东西甚至自己都是随便挑一些，刻意留下最好的送到林慕月那边儿去。 只不过在孩子的事情上李婉澄也是有些无奈，她自己先得了嫡子，但是林慕月的这个孩子算是接着就来了。以前孩子都小的时候还好些，但是两个孩子一起长大以后，她也不得不承认，林慕月的澄俞无论是性子还是天赋都比自家的这个要好些。 以前太子在考教儿子的时候，因为东宫里读了书的孩子只有澄佑一个，于是他也都是单独考教澄佑一个的，但是后来澄俞也入了学以后就是两个孩子一起了，澄俞在这时候就更得太子的夸奖。 再加上在书房读书的时候，也是澄俞年纪更小但是读书却也更好，先生们虽然不会区别对待，也不敢对着这群天潢贵胄说什么重话，但是平日里对着澄俞也难免会偏爱几分夸几句。 东宫里平时到底还是林慕月更受太子喜欢一点，澄俞因为这个也多见太子这个父亲，细算起来和太子相处的时间和澄佑这个太子妃的嫡子也不差什么。澄俞不是个爱显摆的性子，但是今日他上学拿了只新的笔，后日里又多了一份新字帖，澄佑也总能从旁人恭维弟弟的话里知道这是太子亲自赏给儿子的。 各种小事累积在一起也不怪澄佑不舒服，毕竟就算是同母的亲兄弟皇家里的兄弟情也不见得有多牢固，更别说是这异母的兄弟俩。 “现在倒是还好，但是怎么教这个孩子我总是没个头绪，年纪大了若还是这样可怎么是好”，李婉澄听到福玉说澄佑年纪还小等话后又是苦笑。 “算了，不说这些了，母后前些日子找我过去说今年要我也一起去操办典礼和宫宴，你也带着小满也和我一起去，仔细学着些”，李婉澄缓了一会儿，先不说儿子如何，只提了今天皇后叫她过去后吩咐的话。 “皇后娘娘说让主子一起操办这些事情，这可是喜事”，福玉听到太子妃这么说也是高兴了许多，得知自己能去也是谢过了太子妃的提拔，准备好好地学一学这些事以便日后更好地帮助太子妃做事。 宫里过年的讲究大事情多，林慕月知道太子妃被皇后叫去帮忙以后更是进一步有了些猜测，她总感觉今年丰泰帝似乎还想搞个大新闻，元日的大朝会可能会热闹极了。 不过这毕竟全然是自己的猜测，于是无论是对着林家还是太子，林慕月这次都没透出去自己的想法，她只看着年关一日近过一日，知道在正旦之前必然也能见分晓了。 徐瑞卿这段日子过得可以说是水深火热，一方面丰泰帝是真的直接放权给了他，基本上朝政的事儿都是他来拍板决定，掌握天下大权于手中，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拳脚这样的感觉美妙极了。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有些惶恐，毕竟老爷子虽然是经历了这场大病，但是目前看恢复得还不错，他总是在琢磨这段日子过去了之后自己要怎么才能表现出急流勇退的态度。 年关将近，其他的事情倒是不要紧基本上已经处理完了，但是元日里的大朝会却和常朝不同，还有祭祖等典礼也是极为重要的。 徐瑞卿现在虽然是监国理政，但是内阁有票拟的权职，年下里事情本就少，所以送上来的折子数量也不算太多。下午里他批完了折子，正想着今晚要早点回东宫去看看林慕月和俞儿，就听到王太监进来禀报道，“殿下，礼部的黄侍郎来了要求见殿下。” 徐瑞卿如今是在外朝新整修出来的一座宫殿庆福宫内办事，新宫殿总感觉地气不暖，他坐得久了闻言也起身伸展了下活动筋骨，“你去传吧，别在这儿见了，去侧间里好了，你也去传些茶水和点心来。” 第102章 徐瑞卿给黄侍郎赐了座，自己拿着手炉坐在上面，等着黄侍郎开口说有什么事儿。 礼部的左侍郎拿着底下郎中拟定各种的流程，面见太子时试探着问了一句，“礼部的折子已经呈上来了，别的倒是罢了，只陛下今年朝会御驾是否能驾临，微臣还需要殿下示下。” 徐瑞卿已经看过了那份折子，不过他这时候才不愿意接这个难干的活儿，只和那位黄侍郎似笑非笑地说，“你们礼部还不便宜，只去找燕阁老请示陛下就是了。” 黄侍郎被太子的话噎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再求一求太子，徐瑞卿身边的王太监就捏着嗓子说，“殿下事情忙，大人若是无事就先退下吧。” 户部和礼部都是有燕阁老管着的，这黄侍郎现在直接来找自己算什么意思，徐瑞卿见人出去了把折子搁到边上，点了点对着王太监说，“你把现在去把折子发回到内阁，等会我再去给父皇请安。” 黄侍郎苦着脸回到了值房，一屋子里的人都凑了过来，右侍方侍郎开口说，“怎么样了，殿下可愿意去陛下那里问问。” 看了看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同僚，黄侍郎说道，“哪里，打发我回来向燕阁老要主意了。” 方侍郎也知道这事儿多半不成，只是之前同僚们都撺掇黄侍郎去，黄侍郎自己也想要试探试探太子于是才领了这个任务，这时候见果然不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太子殿下虽然素性温和，但是这样的事情本来也不该是殿下去问的”，方侍郎见同僚有些沮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黄侍郎也是点点头，“是我想差了，之前向明你提醒我，我还全当不知，也该是有这一遭。” 方侍郎笑了笑，徐瑞卿这位太子在臣子们眼里向来是脾气极好的，往日里读书的时候行事确实也是并无峥嵘之气而是颇有君子之风。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方侍郎看着太子从手腕稚嫩到渐渐学会了丰泰帝的手段，也知道这并不是个能让臣子们拿捏住的主儿。 “殿下说阁老这里事忙本不愿来打扰，但是殿下那儿还有刑部报上来的一桩案子要断，这事儿涉及宜瑶公主和南安郡王两家的家下人，殿下难免要去看着些”，王太监把折子给阁老时笑着说。 这倒也是确有其事，但是宜瑶公主是皇家公主哪里会吃亏，事情其实早已经了了，不用太子发话刑部也不敢得罪公主，徐瑞卿反而是要安抚下异姓王南安郡王一家，省的京内的勋贵们不安。 燕阁老知道这是借口，可是太子愿意找借口已经是不错了，他们做臣子的哪里还能挑三拣四，于是只能接过了折子回道，“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王太监闻言也和燕阁老客套了几句，然后才离了这边内阁的值房回了太子那边儿。 燕阁老接过折子叹了口气，他已经是过了古稀之年的人了，二辅裴阁老也是过了花甲，本来内阁补上来的三辅是年轻又经验老到的林峰，燕阁老对这个后辈也算是寄予厚望。但是现在丰泰帝一病，林峰这个有女在太子后宫的人就不好做什么事情了。 像是之前请示丰泰帝太子监国和如今大朝会这样的事宜，就又变成了燕阁老这个首辅要首先顶上去。 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了乾清宫，燕阁老进了寝殿时丰泰帝刚刚午睡结束，他瞧着皇帝面色红润，说话声音也还是平和有力，就感觉皇帝整个人看上去还算是康健。 行礼后燕阁老坐在了赵太监搬来的凳上，把折子从袖中拿出来呈上去，谨慎地开口问道，“元日的大朝会最是要紧，礼部还是按着惯例拟了流程来，只是如今有些流程，还是需要陛下圣裁。” 赵太监接过折子，铺开放在炕桌上方便丰泰帝看，现在丰泰帝瞧着恢复的还好，但是身子还是发麻，至少现在提笔还是不舒服，所以难以长时间看折子、批折子，这也是他当初放权给太子监国的一个重要原因。 燕阁老垂眸静静地等着丰泰帝看折子，心里也有点捉摸不透丰泰帝如今的想法。 按着燕阁老以前对皇帝的了解，元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丰泰帝作为皇帝既要去祭祖又要去奉天殿接受群臣和藩国觐见的使臣朝拜，如今身体眼见着好了必然是会撑着去的。但是如今丰泰帝的行事作风像是开悟了似的有了转变，燕阁老也是也猜不到这变幻莫测的圣心了。 第58章 丰泰帝龙体抱恙的消息本来是只有重臣和皇室亲眷们才知晓，但是后来那道发了天下的明旨倒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如今是皇权不下县的年代，皇帝老爷如何了其实平头百姓并不太在意，只是当时京内和京外的官宦人家们倒是都被这个消息惊动了一阵。 太子监国的那道诏书是九月初下的，贾家人本来是庆祝家里的小爷中了举，那段日子没少摆酒席庆贺，二太太王氏之后还想要借着重阳佳节的意头再庆贺一二。 不过没等到过节行宫里头就有些异动，就算是如今贾府消息不大灵通，但是王夫人的娘家王家还是很得用的，王子腾担心妹妹，也派人传了几道消息暗示了一二。 王夫人听到了这其中涉及宫禁之事也不敢声张，是在一日请安后悄悄地请示了婆母，然后得了贾母一句家里最近暂缓各类宴席的吩咐。 本来王夫人当时还觉得有些可惜，私下里和自己的配房周瑞家的抱怨过一二，“老太太也忒谨慎，可惜了这样的好事没个法子再庆贺。” 第103章 王夫人这儿子中了举，瞧着比别人家真个成了状元还要高兴，周瑞家的也知道自家太太，想了一会儿眼珠一转想到了宗事儿来说。 看着王夫人遗憾的神色，周瑞家就笑着说，“太太不必可惜，过些日子大奶奶就要临盆，明年春天里头就是会试，太太还忧愁没个庆贺的时候吗？” 小丫头正拿着小玉锤给王夫人捶腿，王夫人听到周瑞家的这话也是一笑，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让她下去，自己对着周瑞家的说，“你说的也是，这时候也没什么事情，和我去看看珠儿媳妇吧。” 李纨的老家是在金陵，这次有孕家里人也难来照看一二，虽然李家李纨之母也收拾了些东西送来了京里，但是没能见到家人李纨还是有些遗憾。之前日子浅的时候还好，现下李纨已经是要临盆的时候了，平日里就难免多思多想，虽然表面上未表现出什么，但是人的精神头不好也是能看出来的。 王夫人如今觉得这个媳妇进门尤其是有孕了以后，自己儿子在举业上就顺利了许多，于是也算是还挺疼这个媳妇，见媳妇最近这样子就总想着去找她说说话儿。 是已贾家目前虽然当家人里没个出息的，但是这时候却也幸运地避开了各种漩涡，其他官位更高和皇室牵扯更深的家里头却并没有这么悠闲了。 就说贾家的姻亲里，王子腾最近一直都泡在营里，就算是回家了也是没个笑模样，程夫人忧心丈夫但是也知道他在愁什么，这样的情况下也没个法劝，于是只能把家里都打点好不叫丈夫操心，家里头两个女孩儿也都安静了许多。 “姐姐”，王熙明平日里也只是皮了些，但是其实是很懂事的，她看着父母亲最近都像是存着事儿似的，这几天也规矩多了，来王熙凤这儿也都是从正门儿来，不再搞幺蛾子了。 王熙凤已经和京里的林家定了亲，虽然两家的孩子都还小没到嫁娶的时候，但是也算是按着姻亲的规矩走动起来了。她之前中秋的时候收到了林家送来的礼物，这时候命人找出了一只笔洗习字的时候用。 “哎呀，这颜色真漂亮，可是林家送来的”，王熙明进来了之后看到了王熙凤正坐在那张新打的黄花梨木书案后边儿，正拿着铜壶往一只粉色芙蓉石做的笔洗里倒水。 用芙蓉石做笔洗和小玩意儿不算新鲜，但是这只笔洗通身都是漂亮的粉色，不像是一般的石头那样是灰扑扑地只是泛着粉和红，而是整个都是玲珑的粉红色，在日光的沐浴下更显得剔透和美丽。 林家送来的东西除了好的料子首饰和京内流行的吃食，最多的就是些书画和各式的读书时用的文具。王熙凤思量着自己日后毕竟是要和丈夫有些共同的话题才好，于是也求婶子请了个女先生来家里，渐渐开始了读书习字的日子。 被妹妹打趣也不生气，王熙凤把铜壶递给身边的平儿，“确实是他家送来的，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好了。” 王家这姐妹两个平日里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是串换着用，今日谁得了只精巧的簪，后日谁有了个漂亮的镯子，都是姐妹们分享着用的。如今王熙凤看着妹妹喜欢这件东西，自然也就大方地开口让妹妹拿回去用好了。 王熙明哪里会要姐姐未婚夫家送来的东西，“别，你现在可算是转了性子，成日里在屋子里看这劳什子书，怎么，可是也要去考个女状元回来？” “嘴上没个把门的”，点了点妹妹的额头惹了妹妹“哎呦”一声，看着也没法读书了，王熙凤就还是抓着妹妹到炕上去坐了。 平儿见姐妹两个对坐着，就特意送来了些秋日里特意做的菊花糕和菊花茶给两姐妹，服侍好了两位小姐才自己去边上坐着继续绣东西去了。 王熙凤毕竟是和叔婶一起住，虽然平日里关系处的好，但是也着意留心着看人脸色，不比王熙明大大咧咧。她早就觉得这几日叔父和婶婶都不大痛快，于是也就索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无事不去走动，现在看着妹妹也老实了起来，就知道她也看出来了家里最近气氛不对了。 王熙明捻了一块菊花糕咬了一口，尝了尝觉得味道还不错，吃完了后才说，“娘说最近事情多，没空带我出去散散，本来之前说要一家子去登高，这次也不成了。” 行宫本就是修在山里，这山上的各种寺庙也多，除了几家是皇家御用不对臣民们开放的，也有许多家是真有大师高僧香火鼎盛的寺院，秋日里也算是登高望远的好时候，一家子登高再去寺里进香也是这时候难得的消遣了。 之前程夫人本来说重阳节要带大家去登高望远，两个小姑娘都挺期待的，这次被取消了也都是有些遗憾。 王熙凤见妹妹有些郁郁地，于是就转移话题说，“我这有套小玩意儿还算是有趣，要不要一起玩一会。” 林家送来的东西里不乏西洋的精巧物件，王熙凤挑了些适合拿出来和妹妹玩的，哄了小姑娘一下午。 贾家和王家两家当时的样子，算是京内不同人家的写照，贾家这样如今算是远离了真正权贵圈子、只剩下名头的只需要老实些就好了，像是王子腾这样在丰泰帝那里得用，但是和太子这边儿却没甚关联的就有些心焦。 好在王家碰巧和林家结了亲，王子腾后来思索了一阵，借着和林家三房走动的借口给林家现在真正的掌权人林大老爷去了信，后来得的信里虽然没什么准话，但是到底是说了几句太子也觉得如今京营干得不错，让他如今不必忧心等话。 第104章 王子腾看着回信琢磨了一阵子，也就把心放回去安心当差了。 现下到了年下的时候，太子监国都有了一段日子，丰泰帝的身体也一直没有太大的波折，这些官宦人家们习惯了也就没有了之前的惶恐，各家算是按部就班地准备过年的事了。 前些日子，贾府里李纨诞下了贾家下一辈的长孙贾兰，虽不是承祧贾家的长房所出，但是贾母见到了自己第一个重孙还是高兴得不行，一家子的人这时候就借着这件事儿好好地乐了乐。 王熙凤姐妹两个之前也跟着程夫人来了贾府贺喜，看着小婴儿被裹在锦被里安眠的样子，王熙凤心里不知怎么有些触动，呆着半晌都没动作，还是被妹妹熙明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到处都是亲戚长辈，熙明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小声地问，“姐姐怎么了，刚才怎么楞在那儿了。” 王熙凤感激地对着妹妹笑了笑，“无事，可能是这屋子里太热了的缘故，老国公夫人说园子里红梅开了极好，让元春姐姐带我们去看呢，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贾母今日见了好几家子亲戚，刚才姐妹两个去拜见贾母的时候，她看着这么两个标致的小姑娘也挺高兴，让她们看过嫂子李纨和孩子后就去找大孙女玩，不必再回来听她们这些夫人们说话。 “我们这些人说话有什么意思，你们小姑娘家自去乐呵乐呵，家里红梅开的好，元丫头去带着妹妹们捡些好的回来插瓶吧，也让我这个老婆子瞧瞧”，贾母看着孙女儿安静地坐在身边，长得也不比王家两姐妹差什么甚至更有一份端庄之气，但是眉眼间就是不像是那两个丫头一样轻快，也是心里喟叹，借机打发孙女儿也去和同龄人玩一玩、闹一闹。 元春这些日子为着哥嫂开心，但是王夫人私下里却又重新提了要送她入宫的事情，于是虽然是家里喜事不断，但是还是紧绷着难以放松下来。这时候祖母开口让自己和同龄的姐妹们去玩乐她心里也挺开心，谢过了祖母后跟着王家姐妹去看过嫂子和侄子后就一起看梅花去了。 贾家是国公府占地本就极大，园子修的也是精巧，他们家祖籍是金陵的，虽然是在京内封爵做官，但是园子修的却也有几分江南的景致。 红梅错落地开着，过年的时候小姑娘们穿的也是新鲜颜色，披着柿红、胭脂红之类颜色的斗篷在梅林见穿梭，眉眼间的明丽也不逊色于红梅。 待到亲戚们都告辞回家后，晚上的时候贾母看着孙女儿今日带回来的红梅，笑着问元春，“今日可玩得开心。” 元春今日回来的时候脸都冻得红扑扑的了，但是现在提起和同龄的姐妹们玩也挺高兴，笑着点点头，“王家两个妹妹都是好相处的，孙女儿今天过得很开心。” 贾母于是也笑着点点头，只是让元春身边的抱琴记得伺候小姐用脂膏细细抹一回脸，别冻伤了就不好了。 今日见了王家两个小姑娘，贾母见着王熙凤行事大方也会看顾着妹妹，觉得这个丫头不错，想着家里的二孙子其实也起了亲上加亲的念头。只是和程夫人暗暗问了几句，就得知王熙凤已经是定了亲的不免有些遗憾，于是只让两个孩子去和孙女儿玩就罢了。 鸳鸯帮着抱琴伺候了元春睡下，回去见贾母还是在灯下坐着，知道老太太是在想这事儿呢，于是她也不多打扰，只是进去小声地回话说，“小姐那边儿已经睡了，老太太也要保重自己才是，还是早些安置吧。” 贾母被鸳鸯的话打断了思绪，不过她也不恼，见着是这个时辰了也就自去安寝不提。 整个年节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都算过得平静，但是正旦这日丰泰帝却又抛下了一个炸雷，祭祖的流程是丰泰帝拖着病体同往年一样亲自带着太子赴了太庙，大朝会他老人家也是现身了，但是却在受了众人朝拜后命礼部官员宣布了一道禅位的诏书。 太子本来还在思索着等会儿宴席上要说些什么吉庆话儿，就被这道圣旨震惊地不知说什么，回过神来跪地想要赶紧推让，却被丰泰帝淡淡一句，“不必如此”给打住了。 那道诏书是当时丰泰帝与燕阁老密谈后，燕阁老亲自拟出来的，作为也是从翰林院里一步一步升上去的人尖子，燕阁老这么多年拟圣旨和记录皇帝亲口旨意的事儿也是不知做了多少，早已是熟的不能再熟悉的工作。 但是在丰泰帝让他拟写这道诏书时，老阁老的手腕却还是有微微地颤抖，天下能有多少禅位的皇帝，他当初见丰泰帝能明旨喻令太子监国已经是有些震惊，如今这道圣旨更是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只有一句话不断盘旋，那就是京内的天儿是真的要变了。 第59章 一天典礼事毕还有宴饮，徐瑞卿想找个空闲功夫和他父皇面谈一下也难，而且元日的圣旨一下，其实也不存在追回这一说。只是他总是觉得不太真实，自己这强硬了一辈子的父皇，怎么就下定决心了要禅位了呢，这件事徐瑞卿他自己想着总感觉不大正常。 后宫中于皇后本来正坐在坤宁宫正殿中接受外命妇们朝拜，当时正有一班命妇在殿中站了一排行礼，赵宫正正在喏喏指引着命妇们的动作。 皇后身边信重的宫女星蝶本来在外面应对一应事宜，却趁着这班命妇们出去下一班进来的时候进到了明间来，赵宫正微微皱眉，但是看着星蝶脸上的凝重之色也给身边的另一位女官使了个眼色，让她代替自己指引命妇们行礼，自己拉过星蝶转到了后边儿一进里说话。 第105章 星蝶面上神色严肃，一双眼睛里的神色却亮的不行，和赵宫正到了后一进里见左右没人，低声细语道，“太子殿下身边的王太监打发人来，说是前面陛下在大朝会上宣布禅位，由太子殿下继位。” 赵宫正闻言惊得身子一踉跄，扶到了边上的架子才稳住了身形，星蝶也吓得赶紧去扶住了赵宫正，“宫正快稳住吧，我们是不是也要提前去告诉娘娘一声儿，等会旨意就传到后宫里了，省的到时候乱糟糟的。” 赵宫正点点头，她到前面去看了一眼，皇后面上的神色还是慈和端庄的笑，但是赵宫正也知道皇后这也是觉得无聊了，这每年元旦和千秋得命妇朝拜是皇后的荣耀，但是于皇后这么些年下来也是习惯到有些厌烦了。 轻轻走到皇后的身边，赵宫正俯下身在皇后耳边耳语几句，于皇后那副自从命妇们进殿朝拜以后就不变的神色瞬间就变了。 “谁传来的消息”，于皇后小声地问身边的赵宫正。 赵宫正也悄声回道，“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王太监打发了他徒弟来的，应是无误。” 到底是在宫内这么多年经历过来的了，于皇后还真的是稳得住，她继续示意赵宫正继续引导着命妇行礼，只是说了句，“过会儿应有旨意传来，你等会儿应付完了这边的事儿去约束下宫里的人，今日不要出一点岔子。” 林慕月作为内廷女子，早早就随着太子妃和东宫众人来给皇后行完了礼，此时正一起坐在坤宁宫后面一进的一间暖阁里说话。 今年典礼时丰泰帝发话让东宫里的两个去读书的孩子也去前朝观礼，太子妃李婉澄这时候自己在屋子里坐着，倒是还担忧着前面的儿子。 林慕月这个当娘的倒是心大，给儿子身边的茂才交代了要看好孩子穿衣和喝水拿手炉等事儿以后就觉着万事大吉，如今自己在温暖的室内也只觉得儿子有些不容易，倒是没多担心。 看着身边儿的人的样子，估摸着李婉澄也觉得林慕月这种悠闲的样子有点刺眼，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孩子？” 林慕月一笑，“娘娘和我是亲娘，殿下不也是孩子们的亲父，再说孩子还那么小呢，不会让他们在外面儿多待多久的。” 这话也只有林慕月才说得出，不过李婉澄听到了这不着四六的话倒是还真放了些心，“只希望孩子们都别冻着了。” 东宫里其他的女子和孩子们都也在这屋子里坐着，底下的朱良娣听到上面两位娘娘的话，也是笑着插了一句，“妾身听皇后娘娘这儿的碧春说，陛下那边儿等会赐宴的时候就会把两位小殿下送回来，娘娘不必忧心。” 太子妃点点头，“母后慈善，已经命人在茶水房备了热水和姜汤等东西，等会孩子们回来了都喝一碗。” 说完了这句话李婉澄也看了眼林慕月，虽然林慕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不过也乐得接受太子妃的善意，于是也就说道，“是，多谢娘娘提点了。” 皇后这边儿刚得到消息没多一会儿，宣旨的太监也就来到了坤宁宫，林慕月接到要出去接旨的消息时还隐约得知是什么事儿，其他人包括太子妃李婉澄都有点发懵，不过众人也没什么时间交谈，赶紧整理了下全身上下，一齐出去接旨了。 听到圣旨的内容，林慕月还能琢磨琢磨这旨意写的怎么样，内容听起来好像没有过多修饰，像是丰泰帝他老人家自己亲述的。 其他女子们包括太子妃李婉澄在内都被震得神魂皆惊，只是本来就是跪接圣旨各人的动作不明显罢了。 这道圣旨和前朝宣的是同一卷，只是总结了丰泰帝一生的功过，最后提了他如今年事已高又抱有微恙，自觉精力不够难以再统率亿兆生民，感于国家应托赖年长康健之君，于是传位于太子。 于皇后跪于众人之前，听完了圣旨以后倒是神色如常，还让人给那宣旨的太监赏钱，东宫的众人行礼后却都有些发懵，林慕月看着太子妃李婉澄也静立于原处儿，赶紧略上前一步搀扶了太子妃一下。 李婉澄回过神，赶紧看着于皇后说道，“外面儿冷，等会还有宴席要开，母后还是先回里面去吧。” 于皇后听到太子妃的话笑了笑，“很是，都进去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元旦正日的圣旨只是宣布皇帝禅位，但是新皇登基改元等事还需新旨明发天下，如今宫内宫外还是沿用丰泰这一年号，并不另选新的年号，后宫众人和东宫众人如今也没得到册封的旨意，也还是按着以前的规矩叫。 不过元日一过，东宫内的氛围就大不相同，不只是李婉澄这个板上钉钉的准皇后，就是其他众女也都是人心浮动。 “错漏之事倒是也比之前多一些”，林慕月隔着窗子看正殿廊下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福玉训斥小宫女，倒是突然感慨了一句。 云夏赶紧上前去把主子从窗边薅过来，“您可别瞧了，换了这新东西也有些不好，别叫人瞧见了您。” 之前的玻璃虽然没有个好运气成了皇帝的贺礼，但是东宫里却装了不少，林慕月这处喜好新鲜玩意也觉得玻璃窗这种自己熟悉的东西更好，所以殿中都换了玻璃的窗子。 “这整个宫里也就是您还能坐得住了，可不是只有我们这儿没什么错漏”，云夏把林慕月扶到了榻边坐下，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最近东宫里面太子妃那边都有些稳不住，别说下边儿的人了，不过到底也都是些小事，不关系到前面的大计，所以也没什么关系，只是现在被林慕月主仆两个拿出来闲聊说话罢了。 第106章 “小姐对着位分之事可有打算”，云夏自己其实也着急自家主子日后的位分，除了李婉澄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东宫里其他女子的身份其实也都有可商量的余地。 林慕月不以为意，这事情又不是她说得算的，“我哪里有什么打算，我现在连殿下的面儿都见不到，怎么打算？” “好啊，我就知道你背后总说我的坏话，可算是被我抓到了”，徐瑞卿今日总算是忙完了前朝的许多事务，好不容易挑了个空闲的时间才来看看自己的爱妃，进来就听到了林慕月这么大不敬的一句话。 冬日里人进进出出的动静那么大，林慕月其实早就听到了动静，刚才的话也是特意说给徐瑞卿听的，这时见人进来了也只是一行礼说，“臣妾又不是第一日这样，陛下还没习惯？” 听到林慕月叫自己陛下又自称臣妾，徐瑞卿拿着手里的东西轻飘飘地打了她的头一下，“就你敢调侃这件事了。” 禅位的诏书一出，徐瑞卿这个太子实际上已经是皇帝了，前朝办事时原来也是称陛下，不过他还是按着规矩继位大典前不称朕，后来也不许底下人称自己为陛下，但是现在被林慕月说了倒是也不生气，只是说，“私下里说说也就算了，你在外边儿的时候可要注意些。” 林慕月笑笑说，“知道了，只私下和殿下玩笑一二罢了”，说完了又接过太子手里的单子先搁到了桌子上，“这是什么东西，前朝的折子殿下怎么拿到这儿来了。” 太子虽然偶然会和林慕月说一说前朝的事儿，甚至还听了她的主意办成了许多差事，但是还从未有过把外朝的折子带到她这儿的先例。 不过太子听了倒是没回话，只是说，“你这屋子里有些热了，我先换换衣裳。” 林慕月于是先不管那份东西，还是亲自服侍太子把外边穿的大毛衣裳脱下来，又叫云夏去取来太子常穿的几件放在这里的衣裳来，“殿下先换身衣服吧，可要留在我这用晚膳，还是等会儿可还着急去办什么事儿？俞儿可找着我要了好几次父亲了。” “今日没什么旁的事儿了，我也留下陪你，等会俞儿下学了我们三个好好用一顿膳”，徐瑞卿换了衣裳以后也觉得舒服了很多，于是喝了口茶水后缓缓说了这么一句。 林慕月看着太子已经坐过去了，自己就又拿起来之前太子拿来的单子看，一翻开入眼的第一句便是东宫侧妃林氏封贵妃，居启祥宫。 又扫了眼下面的安排，林慕月笑着对着太子说道，“殿下这单子是何时拟完的，太子妃娘娘那儿可看过了？” 丰泰帝禅位以后便是太上皇，于皇后即是太上皇后，加之丰泰帝的妃嫔们最近也要收拾迁宫的事宜，于是太子近日就挑了日子和其母后商量完了新皇后宫的位分和所居的宫殿，以便过一阵子挪动。 “母后拟这单子的时候是带着她的”，徐瑞卿点点头，这单子是李婉澄看着拟完的，所以他这时候拿给林慕月看也不算什么。 “启祥宫在西边儿，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住景仁宫”，林慕月想了想这单子，却发觉了点不对。 宫内以东为尊，她这位新贵妃按着道理该是去住东六宫的，就如甄贵妃当初是住的承乾宫，就算是太子觉得承乾宫不好，也该是选景仁宫或是延祺宫，可是这单子上却写着的是西六宫的启祥宫。 看到林慕月也反应了过来，徐瑞卿笑了笑，“因着父皇母后都不好现在就挪动，父皇依旧是在乾清宫住，母后仍旧是在坤宁宫住，所以东六宫的景仁宫现下是太子妃要去住，西六宫只启祥宫是新整修过的，所以才选了这处给你。” 托赖当初老祖宗的规矩，现在新皇即位后后宫有子女的妃嫔们都高兴得不行，几位有子的妃嫔们都知道过阵子新皇登基必有恩旨。到时候现下丰泰帝孩子们皇子里还未封爵的到时候都会赏赐爵位，待到丰泰帝龙驭宾天后，各位太妃就能去儿子府中生活。 “几位皇子里可有封了亲王的”，林慕月也知道规矩，现如今开始好奇丰泰帝这一朝有没有给藩王的梯队加上几位。 徐瑞卿摇摇头，他如今也觉得父皇真的克制，给弟弟们的爵位最高都只是郡王，没让大郑再出一个亲王，不过这也便宜了他这个当皇兄的，所以他也乐得见如此结果。 李婉澄那边儿的福玉是眼见着也太子回来了，但是也只能眼见着一群人拐去了瑜德殿里，这时候就懒得再教训那个犯了错的小宫女，只又说了几句便打发了她。 福玉悄悄地进了屋内，最近太子妃李婉澄有些发愁，但是不是宫内的事情烦心，而是她家里最近出了事情。 李婉澄的祖父李著雍亲自命人传了家书进来，写信告知李婉澄这个准皇后，他已经准备好了折子，只等过一阵禅让大典以后就推拒承恩公的爵位。 看到家里的来信，李婉澄也知这是祖父的性格和行事作风，其实就连当初皇家选妃之时，李老爷子也不大想送孙女儿去参选，可惜他家是皇后瞧中的儿女亲家，皇后那边儿早命人给他家递了消息，全不给李家拒绝的份儿。 如今她这太子妃即将做了皇后，按照道理是要给皇后母家承恩公的爵位，但是李家祖父准备以自己与太子妃之父均在，无承恩公推传两代之例上书谢绝此封爵。 不过一直像是父亲的影子一样的太子妃之父，这次却和父亲唱了反调，听闻父亲想要推拒爵位，如今在家里已经闹开了，只是这样丢人的事情不好往外传，于是太子妃之母之前也进宫求了女儿的主意，想要让女儿劝和劝和家里。 第107章 第60章 “娘娘歇歇，用些东西吧”，小满把手里的杯盏放到桌上，请坐在边上理事的太子妃来休息一会儿用些东西。 进门的福玉见此情况，也是急忙劝了句，“很是，娘娘早起就没用什么东西，一上午都在皇后娘娘那儿忙碌，下午好不容易得闲了还看这些东西，仔细自己的身子。” 放下了六局送来的单子，李婉澄也揉揉额角，她就算是跟着皇后历练了这么多年，不过今年年刚过去，甫一上手就是这么些困难和繁杂的宫务，如今处理起来也头疼的不行。 丰泰帝后宫众位太妃要迁宫，身边的人也要跟着裁撤或者是增补，这是一样大头，两京十三省的地方官员们知道京内的变动，也逐渐上书和送入京了各类贺礼这是另一样事务，还有就是太子后宫中的人员变动，要安排宫室人手以及新作礼服首饰等事情这是第三项工作。 李婉澄忙碌得不行的时候，心中还暗暗腹诽过丰泰帝可算是新年过了才在元日宣布的禅让，这还算是干了件好事，要不然这些事情和年下的宫务加在一起那才是要了人命。 “搁在那儿吧，我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再用”，李婉澄扫了一眼小满拿上来的东西，看到是只白玉的盖碗，知道里面应该是燕窝等滋补的东西，她不大想吃这些东西，于是还是想先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儿再说。 小满想再劝却被福玉拦住了，只得看着太子妃又看了一盏茶还多的时间，才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过来把这碗已经有些微凉了的燕窝用了。 吃完了东西，李婉澄看看天色说，“我也歇一会儿，你们去找齐雅，让她去六尚那里把我批好的单子拿过去，有些是母后吩咐过的我只依例行事，有些是我自己拿了主意，如果六尚那边儿有什么问题，让她们明天来回我。” 小满点点头，和福玉一起服侍太子妃在榻上躺下，两个人这才携手出了门去找齐女官。 “福玉姐姐，司正大人去皇后娘娘宫里了，好像是娘娘那边儿有事情吩咐”，福玉出来寻齐女官却不见人，招呼了一个小宫女来问才知道齐女官去了坤宁宫。 “我知道了，若是大人回来了，你过来告诉我一声儿”，福玉听完小宫女的话，告诉宫女自己和小满会一直在耳房里做针线，等齐女官回来了让这个小宫女再去告诉两人一声。 小满已经坐在了屋里，拿着一件小袍子在往上绣东西，看见福玉进屋后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指着屋内桌子上的东西说，“膳房那边儿孝敬的点心，你先尝尝再做这活计吧。” 宫内的人最会见风使舵，如今只等太子登基太子妃便是皇后，所以这些人这些日子讨好的动作就多得太子妃都觉得烦了，这盘点心就是膳房送来但是李婉澄懒得用的，于是赏给了身边最信重的两个大宫女。 尝了一口点心，福玉断言，“这是张师傅的手艺，倒是比之前送来的都强些。” 小满那边忙着绣金龙的鳞片，正在和金线较劲，听了福玉的话头也不抬道，“可不是，张师傅毕竟是二十多年的老师傅了，那些小内侍的手艺哪里比得过他老人家。” 不过夸完了膳房的厨子，小满却又叹了口气说，“可惜别说是张师傅，就算是才总管的手艺，娘娘最近也吃不下东西。” 福玉闻言也是叹气，李家里这段日子着实是热闹，家主李老爷子淡泊名利了一生，纵使如今即将得了个皇帝孙胥也全然不放在心上，甚至想要推拒皇家恩赏的爵位。 但是李婉澄之父却不是这个想法，他这辈子虽然托生在大儒之家，但是却没学到其父的淡泊之心，自己考了进士做了官不大通，多少年了位置上不去，却总有个想要上进的想法，和皇室攀上了亲戚这件事李家最开心的也就是李婉澄的父亲了。 当时选妃的事情一出李家就闹过一阵，但是太子当时刚刚入朝，往日的风评也算是好读书的君子，李家老爷子虽不愿和皇家沾染也觉得这个是可托付的人，到底还是让孙女嫁了。 这次爵位的事情算是让父子二人再一次有了矛盾，在李家里，李大人也不顾什么礼法孝道了，直接嚷嚷着，“娘娘将是国母皇后，我这个后父得爵本就是国法家规都写明了的事儿，父亲何必要推拒！” 李著雍老爷子被这话气得话都说不利落了，拄着拐杖伫立在大堂对着儿子骂道，“逆……逆子！你还有脸说！” 麦夫人也在边上，见公爹气成这个样子只能苦苦地劝丈夫，“老爷别说了，爹这么大年纪了经不起这些个。” 李大人才不搭理妻子，一拂袖子说道，“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看见儿子越来越不像样子，李老爷子也不管了，只抛下一句硬邦邦的，“我已经去信给婉澄了，这个爵位只要我在一日，你就别想惦记！” 看着父亲回了内室，李大人也愤愤地回了自己和夫人的院子里，坐定了以后就对着夫人说，“你挑一日进宫去亲自和娘娘说说，林家那边儿虽无定例的封爵，但是眼看着就要封三公三孤的虚衔了，娘娘难道愿意咱们家里还比不过他们家？” 麦夫人最是谨小慎微的，平日里也没个主见，现在看着公爹和丈夫起了矛盾，她也只是在旁看着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现在得了丈夫的吩咐，只是应了个“是”字，不敢发一言。 于是太子妃一边忙着宫务，一边还要管着家里这摊子事情，福玉和小满都是从李家出来的丫头，看着太子妃这样也是心疼的不行。 第108章 “要我说，只要是太爷决定的事情，老爷再忙活也是不成的”，小满想了想之后说。 福玉也拿起了绣了一半的插屏来，“这也未必，夫人进宫了这几次，娘娘不也动摇了？” “也是，算了，也不干我们的事儿，只做好眼前的活计就罢了”，小满知道李婉澄最受不了自己母亲的眼泪，麦夫人要是再进宫哭一哭，说不得自家娘娘就要变了主意去劝说祖父了。 不过她们两个人在这种事情上也帮不上太子妃什么，只是心疼自己家的小姐夹在祖父和父亲之间不好做罢了。 李婉澄下午小睡了一会儿，感觉身子和精神都清爽了些，起身的时候小满已经在太子妃身边侍奉了，“娘娘起了？小殿下也快下学了，娘娘晚上可要传什么膳食来。” 轻轻掩唇打了个哈欠，太子妃语气略带几分慵懒地说，“唔，不必多传什么菜了，只是想吃一道凉拌藕，你着人去传吧。” 小满帮着太子妃重新挽了发，李婉澄也算是完全清醒了起来，“福玉呢，怎么不见她的人。” 小满正帮着太子妃把一只玉簪簪到发髻中，听到太子妃问忙回答说，“齐大人听了娘娘的吩咐，亲自去六局的时候带了福玉姐姐。” 李婉澄知道齐女官这是为了带着福玉去拜拜码头和见一下办事的流程，为了是让福玉以后也能更好地帮着她自己做事。 “下次再有这种机会，你也跟着去看看，这里就让小雪她们服侍就好了”，李婉澄见自己已经被收拾妥帖了，转过身去笑着拍了拍小满的手说了这么一句。 小满抿嘴笑笑，“奴婢知道自己，不像是福玉姐姐一样聪明有本事，能服侍好娘娘就好了。” 李婉澄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学就是了，日后你原意出宫嫁人就罢了，要不然总要学一学的。” 福玉和小满两个当初随着小姐进宫，都是存了一辈子不出宫的打算的，她见小姐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略略失落，于是赶紧接话说，“是，奴婢知晓了，日后必然用心去学。” 东宫现在两个去上学的小孩子就只有太子妃的澄佑和林慕月的澄俞，往日散学也是兄弟两个一起回去，东宫离着上学的书房不算远，天气好的话两个孩子都是走着去走着回，实在累了才是保姆姑姑们抱一会儿。 “大哥，这个给你”，散了学后大家都各自收拾着东西，澄俞快速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走到了大哥的位置前，掏出个檀木的小盒子给了大哥，里面是一只玉质的麒麟镇纸。 澄佑接过东西看了一眼问，“是父王给你的？” 澄俞摇摇头，“是我母妃让人打造的，兄弟们都有，我特意带来给大哥。” 听到澄俞这样说，澄佑才收下了东西，点点头说道，“走吧，早点回去。” 两个小孩子一起回去，澄俞时时记得落后大哥半步，澄佑知道这是弟弟恭谦，但是他越看这个弟弟半分错处都不出的样子就越难受，于是两个人总是沉默地上学，沉默地下学，基本都不怎么说话。 回了东宫后，也是澄俞先说话告辞，澄佑点了头之后两个人才各自回了各自母妃的殿中。 澄俞在瑜德殿门口见到了父王身边的王太监，就知道今日父王应是忙完了来了母亲这里，于是脸上也多了几分开心，上前先对着王太监说了话，“王伴伴好，你在这里，是父王今日来了吗。” 王太监看着小主子也是笑开了花，听到小殿下这么说笑着回道，“是，小殿下快进去吧，可别冻着了。” 被王太监牵着手，澄俞进屋就见到父母还没传膳，只是在对坐着聊天，于是先板着小脸上去行礼。 林慕月本来儿子一进门就要让人带着换衣服，但是这孩子这段日子见父亲的时候少了，如今一进来以后就着急来拜见父亲，于是她就看着儿子冬日里穿着衣服像是个锦缎包裹着的小球一样认真地行礼，脸上都要憋不住笑了。 徐瑞卿也感受到身边儿的人憋笑到颤抖的样子，无奈地赶紧说，“快起吧，先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澄俞点点头，先带着人去内室换了衣裳，才又回到了父母身边儿，林慕月把儿子也抱到了罗汉床上让他在床上坐了才说，“怎么样上学累不累，之前说加了功课，最近可适应了？” 林慕月这个话是说给太子听的，今日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她知道了给儿子加课的就是这个狠心的父亲，于是现在是捡着话儿给太子听呢。 也不知道为何林家养出的女儿对儿子的教育怎么就这么有意见，徐瑞卿也是略略无奈，“哪里会累到他，只是一时间不适应罢了，你现在问俞儿，必然是已经熟悉了不会觉得累。” 俞儿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想了想说，“确实还好，现在已经不觉得困难了。” 捏捏儿子的小脸，林慕月见孩子都不觉得有什么就不说话了，只得转换了话题问，“殿下可要传些什么菜，等会就是用膳的时候了。” 徐瑞卿这段日子也是累得不行，只说，“要些开胃的小菜吧，这些天一直没什么胃口。” 林慕月点点头，她最近还真鼓捣了些新鲜菜，前些日子南洋送来的贡品里有柠檬，柠檬这东西现在药用的时候比较多，从叶子到皮再到柠檬的果肉，都有入药的用处，另一样用处是因为人们也还把这些东西叫香橼，常常把柠檬放在屋内增添鲜果香气。 第109章 前世里林慕月就挺喜欢东南亚尤其是泰式风味的菜的，她现在得到了这些东西，就让人用这些小东西加上南洋贡来的香料，做了些颇有东南亚风味的菜。所以现在她听到太子说想吃些开胃的东西，就让云夏去告诉小厨房特特上几道之前她鼓捣出来的菜，和膳房那边儿送来的御膳一起呈上来。 太子吃完了也没说好不好，不过林慕月见太子没说不喜欢，也就知道这些菜也算是还可以了，心里暗暗记下说以后太子胃口不好的时候，也可让人上些这些菜。 徐瑞卿算是浮生偷得半日闲，和娇妻爱子共同用了膳以后又度过了一个闲散的晚上，也算是在繁忙的朝政中得了一些慰藉。 第61章 新旧交接之际，林慕月倒是难得偷闲，这些日子后宫中的两位女主子都忙碌得不行，所以连请安的事情都免了好几次，过完年后确实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干，以至于林慕月每天就只看着自己身边的张司言和云夏两个收拾自己的东西，只等办完大典后挪宫日子的到来。 郑朝太、祖深感人伦之亲，不愿使母子分离，所以后宫众人一般生了子女的都能到主位的位置自己抚育儿女。得宠的嫔妃们甚至连皇子都可以一直养到十岁上下，直到皇子们要准备着通人事了才会搬到北边儿的东西五所。 所以林慕月就算是马上要升级成贵妃了，如今也不担忧和儿子分开，不过她想着过阵子独居一宫以后，倒是可以让俞儿自己住一间侧殿。 之前林慕月和太子谈过以后，徐瑞卿直接就表示让她居住在启祥宫这样的西宫外路宫殿已经是委屈了，本来宫中也没多少人，就也不会再让她的宫里进人。 “启祥宫是贤妃娘娘所居，也算是一等一的好地方，近年又在娘娘晋封的时候新修了一次，修过之后确实还算是精巧”，张司言也是宫内多年了，说起这些宫殿也算是如数家珍。 “永寿宫房舍不多，翊坤宫之前住的人也多了些，房舍到底有些老旧”，说起西宫里边儿的宫殿，邹姑姑同样是门清儿。她老人家也有些可惜，本来东六宫里景仁宫和承乾宫都不错，可是后来甄贵妃出事，承乾宫就变得不那么吉利了，景仁宫现在又要给新皇后住。 林慕月倒是觉得都还好，毕竟东宫现在住的确实是挤了一些，她这个侧妃还好，是面阔五间的侧殿，良娣和才人们是住的划开的小院，但是房屋也只有三间，更别说后面那一排住在本来是宫人们住的房子里的低位女子。 “都还好，住哪里都成，殿下若是住在养心殿里，那这西六宫可是要压过东六宫喽”，林慕月对着宫内的宫殿分布盘算了一下，知道丰泰帝不挪动地方的话，徐瑞卿这个嗣皇帝差不多就只能去养心殿住了。 若是皇帝就住在西边儿，那么东西六宫哪边儿尊贵可就是要掉个个儿了，尤其是东六宫内路的宫殿还好，外路宫殿其实紧邻着宫正司和六尚局，成日里其实人来人往的必然有些喧闹，算不得什么太好的住处。 张司言和邹姑姑想了想林慕月的话，倒是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于是也就不提启祥宫如何如何的事情了。 太妃们如今都逐渐挪动了起来，林慕月这边儿也就能提前送一些东西去启祥宫的库房里存着。又想了会儿昨天分宫殿的事儿，现在林慕月看着身边的人收拾东西，各种箱笼里面装着的各种东西，她也是有些感慨。 当初皇后选的云、姚二位新人进东宫时，她还曾经感慨过自己没像太子妃一样有大把的布料赏人，现在看着张司言看着小太监们抬进抬出，好多料子她心里都没个印象了。 不过没坐一会儿，林慕月就听到了明间门帘的响动声，几息过后就见皇后身边的宫女星蝶进来了。 星蝶笑意盈盈，一进来行过礼之后就是对着林慕月报喜，“给娘娘请安，奴婢给娘娘道喜了，皇后娘娘命奴婢请您去坤宁宫呢，有宫务要交予您来办。” 皇后宫中的宫人里面，林慕月算是与星蝶相熟，今天这个传话的活儿也是星蝶和别人换了来东宫的。 这些日子于皇后实在是事情多忙碌，太子妃李婉澄也被叫过去不得闲，于是皇后就想到了林慕月这个当初在太子妃有孕时代管东宫事宜的人，于是在问过李婉澄的意思以后，就打发了人去叫林慕月来帮忙。 林慕月知道星蝶是想着皇后如今看顾东宫的侧妃，那么她这个准贵妃以后的地位也可能水涨船高，为她高兴才如此开心。是以林慕月心里其实虽然不怎么想去干活，但也还是赶紧谢过了皇后的恩典，又请星蝶稍等她去换身衣裳再去坤宁宫。 一进坤宁宫见着了皇后和太子妃，林慕月刚想请安行礼就被于皇后打断了，于皇后命人塞给了林慕月一叠账本，直接吩咐说，“不必在本宫这里客套了，这是各宫里针线、火烛等的账本，你自去看过，若是有不对或是错漏太多的就记下来，没有不对的这些账本对完了账目就要封存起来了。” 林慕月看着云夏手里的账目，再看着于皇后和李婉澄都各自处理手上的事务没空搭理自己，于是只能随着星蝶的指引去了边上一间屋子里，任命地开始看这些账簿。 说是针线、火烛的账簿，但是林慕月翻开看了看之后却发现这是东西六宫里各宫开销的账簿，头疼地对着上面的记载翻阅。看完了一本后林慕月简直是头昏眼花，不由得想着自己日后若是掌事，必然要改了这记账的方式才好。 第110章 尚宫局的司记等人也正在坤宁宫内忙碌，李婉澄撇了眼去别屋干活的林慕月，不知怎么好像是觉得自己手中的事儿也没那么烦了。 于皇后现在的任务主要是审核禅位典礼和封后大典的各项流程，因着这次是皇帝尚在的情况下禅让了皇帝位，所以前朝的禅让和继位典礼是一起办的，后宫众人也不必因为守孝的原因过一年后再行典礼，直接就举办封后和封妃的典礼，两个极为重要的典礼加在一起，事务的繁杂程度可想而知。 而且最要命的事情是这种事本朝没有个先例，于皇后只能在礼部官员和后宫的女官们的帮助下，一班子人一起重新搞了一份流程来，还要交代女官们抽拨人手，演练典礼当日的各项流程。 后宫忙碌不断，徐瑞卿这个太子和准皇帝也是没个休息的时候，丰泰帝自从宣布太子监国之后，就真真全然放权给了儿子。元日过后更是连过问政事都不过问了，于是乎徐瑞卿自己现在还没真的登基，还没个皇帝的待遇和名号，倒是真的日日都干了皇帝的活计，整日里都是埋首在宫殿中批折子。 虽然命内阁提前把请安拍马的折子都挑出来了不必自己再看一遍，但是太子批完了这一厚摞子折子还是揉了揉手腕，问王太监说，“是不是快要到时候了。” 给丰泰帝请安这件事徐瑞卿这段日子做得倒是更勤了，基本隔了一天就要去一次，王太监见主子问，就赶紧恭敬地回道，“是，殿下可要起驾？” 想着今天的事儿已经差不多办完了，若是晚上还有要紧的折子，用完了晚膳之后再批也来得及，于是徐瑞卿就吩咐王太监说，“那就命人传轿辇吧，孤要去给父皇请安了。” 不同于媳妇儿子都在忙碌，丰泰帝这段日子却是十分悠闲自得，虽然是禅位，但是丰泰帝觉得自己如今的日子除了不用干活，其他也没什么太大变化。毕竟宫内各处谁敢慢待太上皇，反而因为把国务都甩给了儿子，他能够含饴弄孙享受了段时间的养孩子的乐趣。 太子去请安的时候老皇帝也正在对着身边的大太监唠叨，“文虹家的孩子长得好看，也是个姐姐的样子，我瞧着有文虹小时候的风范。” 文虹公主作为丰泰帝的长女确实是个好姐姐，不论是对着弟弟妹妹们哪个，都永远是照顾着的，如今看着女儿生的外孙女，丰泰帝也觉得样样都好。 赵太监也是笑着说道，“可不是，公主殿下当初那么小一个人，自己有着什么好的都会想着弟弟妹妹们，不怪陛下心疼呢。” 徐瑞卿进来的时候也听到了这句话，作为当初被大姐照顾过的弟弟，他请安后也就顺着说了一句，“大姐确实是如此贤淑，儿臣也总是念着大姐的好呢。” 丰泰帝闻言却笑笑，像是不经意间地说了一句，“朕瞧着你吩咐内阁拟的诏书，未宣告天下册立太子。” 徐瑞卿想要拿茶盏喝茶的动作一顿，轻轻把茶盏搁在桌子上后默然了一会儿后才说，“是……儿臣心里总还是不能决定。” “元后之子又居嫡长，卿儿，你不该犹豫的”，丰泰帝见儿子低着头的样子，像是太子还小的时候一样，叫了儿子一句卿儿。 徐瑞卿心底是一惊，父皇虽然如今不大管事了，但是自己的吩咐却依旧能被他老人家得知，听到父皇这么说话，他起身跪在了父皇面前，“儿子并不是因为内宠之事犹豫，只是就两个孩子的资质论，到底还是俞儿更胜一筹。” 丰泰帝何尝不知道如此，当初两个小孩子在御前的变现，甚至让他隐约意识到了澄佑不能容人的这个缺点。 不过作为皇帝，丰泰帝也知道如今这样的情景，为保皇权交替稳固，他也只能给大孙子说说好话，“你这话也说的偏心，都是小孩子罢了能看出什么，俞儿读书上灵光些，但是佑儿在骑射上的天赋也是出众，那几个老家伙也来找朕夸过多次了。” 徐瑞卿知道自己是因元后正嫡才得了父皇这么多年的偏爱，也是因此才能稳居太子之位。如今轮到徐瑞卿自己将要到了皇帝这个位置上，他想要易储的心思动了几次，也知道这事情想要办成极为艰难，所以如今只是犹豫着没在继位大典上的圣旨中直接立太子罢了。 徐瑞卿听到父皇这么说，也只能说道，“儿子知晓父皇的意思，不过就像是父皇所说孩子们都还小，现下不确立储位也还可有转圜的余地。” 丰泰帝叹了口气说了句，“罢了，天下都传给你了，这些事情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徐瑞卿给父皇扣了个头，语气闷闷地说，“不是儿臣不愿意让父皇安心，只是想再多思索些日子罢了。” 见父皇不说话，徐瑞卿也不起身，只又跪了一会儿突然又问了他父皇一句，“太、祖曾金口定下了儿孙的字辈，从儿子起是瑞澄新平，可是李氏名中也带了一澄字，按理来说当初不应该为儿子之妻的。” 背着光徐瑞卿看不清父皇的神色，只觉得自己说完了话之后父皇挺直的背弯了一瞬，满身仿佛都被疲惫感笼罩其中。 王太监刚刚在耳房里歇了一会儿，就见太子身边的一个小内侍跑了出来，“王爷爷，殿下好像是已经给陛下请完安了，您老要不要早点去候着？” 心里暗道着怪哉，王太监想着太子今天怎么和陛下就说了这么一会儿，赶紧急忙地出去了在门口候着。 第111章 徐瑞卿出了乾清宫，王太监见他不像是往日一样笑着出来，心下咯噔一下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于是小心地上前去说道，“殿下今日出来的倒是快，如今可是要回去批折子还是回东宫去？” 和父皇今日谈过之后，徐瑞卿也感觉疲惫了许多，“先都不过去，你陪我去御书房走走。” 第62章 御书房里现在还在读书的孩子里面，丰泰帝的皇子里头就只剩下六皇子和七皇子这两位，其他的都是些留在京城中的宗亲家的孩子，最高的也就是郡王的子孙，所以除开两位现在还是皇子的，就是东宫两个孩子身份最尊贵了。 澄佑和澄俞两个年纪都小，因此也坐在前面听先生讲课，澄俞倒还算是听的津津有味，但是澄佑却是盯着书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天气不大好，本来要进行的骑射课就被另改了日期，于是年纪大一些的皇子龙孙们还可以去殿内捉对练习，东宫这两个孩子和稍微小一些的宗室子们却只能在室内继续读书。 于是徐瑞卿来到御书房时，就看到了一屋子小萝卜头里自己家的坐在第二排，一个认真地看着师父，一个已经溜号到不知道在想什么了，看了一会儿儿子，徐瑞卿就叹气着继续回去继续处理政事了。 王太监见了太子沉着脸去了咸安宫书房看了读书的两位小主子，回去理政的时候虽然不像是之前一样脸色阴沉得吓人，但是也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他心里也是直打鼓。 虽然王太监托大可以说一句是自小就服侍着这位小主子长大的，但是太子近些年君威渐重心思也深沉了许多，他自己却是年纪渐渐大了，以至于有些时候都生出了退却的心思。 皇帝身边大珰的位置固然诱人，但是王太监自己却没个掌权干政的心，这么大年纪了若是开口求恩典徐瑞卿没有不应的，能荣养也不是什么坏事。 想七想八间，王太监听到太子突然出声说道，“你去林侧妃那边儿传话儿，我今天还是去看她和俞儿。” 王太监应了，看着太子说完了就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儿了，于是就转身出去吩咐小内侍回东宫里传话。 于是乎等到林慕月在坤宁宫里忙活了一天以后，回到自己的瑜德殿内，就又收获了一个也是神色沉静，浑身仿佛都散发着“快哄我、快哄我”这句话的太子。 打起精神，林慕月凑到徐瑞卿边上，“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徐瑞卿看着林慕月还披着斗篷，摸了摸她冻得稍微有些发红的脸，有些心疼地说道，“先去换身衣裳吧，以后冬天里实在不行就传暖轿，别再坐步撵了。” 林慕月笑了笑，暖轿大多是年纪大的或是有孕、身患疾病的妃嫔们才会在冬日里传的，她这个年轻人还是算了吧。 换衣裳的时候，林慕月叫过来云夏说，“你去把我存下的桂花酱拿来冲一杯蜜水，再拿些新做的洋点心。” 桂花蜜是林慕月带着人在秋日里做的，之前一直在冰窖里存着，现下冬天里一杯泛着桂花香气的茶水，她觉得最能抚慰忙碌间生出来的浮躁之心。洋点心是林慕月从西洋人那里收到的奶油方子和几样蛋糕方子的贺礼之后，自己命小厨房的人尝试着做出来了一些杯子蛋糕，她吃过之后觉得不错，这时候也感觉这些甜点很适合拿来安慰太子。 林慕月收拾完了自己之后，云夏也正好带着她要的蜜水和点心进来了，于是主仆两个一起进了内室，云夏把东西摆好了之后才再次出去。 “殿下尝尝？也是我琢磨出来的新方子”，林慕月把小几上的蛋糕递给太子一个，示意太子尝一个试试。 徐瑞卿打量了下林慕月递到眼前的点心，接过之后先是点评了一句，“像是酥油泡螺”之后才咬了一口。 林慕月做的杯子蛋糕上面还加了些葡萄干和坚果碎，这些东西混合着奶油和蛋糕坯一起的口感，比之传统的酥油泡螺单独的口感更加是丰富。 徐瑞卿吃一口蛋糕喝一口不甚甜但是香气馥郁的桂花茶，也像是林慕月预见的一样身上的郁郁之气渐渐散了。 吃完了东西，太子看着边上一直笑着看自己的林慕月，把人搂到自己怀里，又是叹了一声气。 林慕月坐得好好地突然被太子抱到了怀里，她心里其实有点纳闷，但是想着太子今天心情不好也就忍了，自己动作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全当自己是个人形抱枕了。 等到澄俞回来的时候，夫妻两个才似被烫到了以后才分开，各自咳嗽了一声才以后，面对着进来以后疑惑地看着自己不大放松的父母的儿子，徐瑞卿说道，“回来了？今日外面天气不大好，过来让爹瞧瞧你有没有被冻到。” 林慕月悄悄翻了个白眼，自己这个娘亲难道还会冻到儿子，太子这没话找话的能力是真的差，一踩一个雷。 澄俞倒是喜欢和父亲说话，巴巴地凑到徐瑞卿边上给父亲瞧自己，不过他也还是实事求是地说，“没有被冻到哦，父王回来的时候有冻到吗。” 徐瑞卿拍拍儿子的肩膀，笑着回道，“父王也没事，好了，最近都学了些什么，来和爹说说。” 宫内和宫外的朝野上下都紧赶慢赶忙碌了一阵之后，钦天监卜出来的吉日终于也到了，禅让大典和封后大典按着礼部新鼓捣出来的、丰泰帝、皇后以及徐瑞卿这个新帝首肯的礼仪和环节步步进行。 第112章 因着太上皇尚在，所以礼部最后派人私下请了丰泰帝和徐瑞卿的意思，最后敲定不用三请三辞，徐瑞卿这位新皇不必像是以往的太子一样要受臣民们请皇帝即位之后又推辞，直到三次后才能发旨即位。 大典前一日，徐瑞卿命宗亲和礼部官员祗告天地、宗庙、社稷，禀告上天神明和祖宗皇位交替之事。 大典之日当天，徐瑞卿穿着全套的皇帝衮服，因太上皇尚在，他先是在乾清宫拜别丰泰帝这个太上皇和于皇后这位太上皇后，行五拜三叩头礼辞别父皇母后。 然后新皇去奉天殿亲自祭告上天，奉天殿内设立香案贡品等物，徐瑞卿行礼祭告上天之后并不去奉先殿内祭拜先宗，礼仪官于此时再次宣了丰泰帝禅让皇帝位和命太子即位的圣旨，徐瑞卿这个新皇跪接圣旨以后才是驾临奉先殿祭祖。 祭天和祭祖之后，徐瑞卿又返回乾清宫垂听太上皇教诲，再次行大礼后才返回奉天殿，在教坊司所奏的雅乐中于奉天殿升座，受文武五拜三叩头礼。与此同时，由监管着礼部的燕阁老亲捧皇帝之玺奉于新帝，至此大礼既成，众人皆呼陛下，徐瑞卿开口也即称朕。 新帝登基后便是发恩旨于天下，翰林院出身的礼仪官从奉天殿左门出，锦衣卫候在午门前，城门上设立仪仗华盖，翰林出身的礼仪官宣布新皇发布的第一道圣旨，圣旨内容首先是宣布继续沿用丰泰帝的年号，自明年起才改元永安，并宣布了虽然新皇即位，但是依旧尊奉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天下臣民们也要如此，用以展现新皇孝道，同时册立自己青宫之时的元妃等人。 前朝新皇登基典礼开始的同时，于皇后在乾清宫拜别太上皇，回到坤宁宫内等待后宫的封后大典和册立妃嫔的典礼开始。 新皇后李婉澄侯于坤宁宫正殿之前，持节使和礼仪官亲奉徐瑞卿册立皇后的诏书和皇后册文以及皇后宝玺来到坤宁宫。此时又有司言、司赞和司宝女官等指引皇后接旨行礼，待到宣读完毕之后，皇后再静听太上皇后教诲才算是礼成。 因着新皇后所居的宫殿为景仁宫，因此皇后在接了封后的圣旨之后又前往乾清宫给太上皇行礼，之后才是带着诏书和宝册回到自己的景仁宫，等到妃嫔们册立之后再到景仁宫中和外命妇等人一起给新皇后行礼。 林慕月知道自己将被封为贵妃，但是没想到徐瑞卿依旧是让礼官来坤宁宫中，在新皇后行册封礼成后便在太上皇后面前再次册封自己这位贵妃，又让礼官指引她也去乾清宫中给太上皇行礼。 整个流程都走完，林慕月才又和在各自宫中接受册封圣旨和册宝的妃嫔们前往景仁宫，和众人一起给李婉澄这位新皇后行礼。 又一次出乎林慕月的意料，等到景仁宫中的命妇们行礼完毕，又有女官们指引命妇簇拥林慕月又回到她的启祥宫，内外命妇在启祥宫中再次给贵妃行礼。 皇宫中今天所有排得上号的主子都或是在行礼或是在受别人的礼，新皇本人今天就不知是跪了多少次拜了多少次，更别说是其他人。 一整天的流程下来，林慕月瘫在自己的床上，感觉全身上下没一处痛快的，“不是在跪就是在拜，真的是累死我了。” 云夏正在收拾着今天林慕月刚卸下来的钗环，闻言赶紧出声道，“大好的日子，小姐口中还没个忌讳，您可别提这个字儿。” 自己锤了锤酸痛的腰身，林慕月有气无力地应道，“好了不说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你收拾完了也赶紧去休息吧。” 云夏也知道今天大家是身体和精神都紧张得不行，于是闻言也就点点头，走过去把床边的帷帐拉下去，让林慕月先休息自己才去整理东西。 于皇后作为太上皇后，在今天整个典礼流程上算是个吉祥物的存在，只用看着儿子、儿媳叩拜自己，说几句教诲的话儿，但是今日下来也是感慨，“到底是年纪大了，想当初本宫封后那日，心里全惦念着不能出错，整个流程撑下来也没感觉这么累。” 赵宫正作为皇后身边的坤宁女官，今日也算是卸下了担子，这时候也笑着说，“娘娘哪里年纪大了，微臣瞧着比当年拜见您时更添了几分风华。” 虽然是恭维话，但是于皇后倒是很受用，笑着和赵宫正打趣几句后才休息了。 第63章 皇城里的皇帝换了个人，京内的官员臣民人家们不提，要应今年春闱的举人们倒是都摩拳擦掌，今年本就是科考之年新皇登基后便没有再加恩科，那么他们这届学子便就是徐瑞卿这位永安帝的头一届门生。 京内的气候不大好，三月里虽然南方有些地方已经是芳菲正好可游玩赏春之时，但是京内的倒春寒却让这些身娇体弱的读书人们都吃尽了苦头。 贡院龙门前是卫所的官兵们把守，所有应试的举人们都要在此受搜身检查后才能够入贡院考试，应试的举子们都在春寒料峭中哆嗦着身子被一顿检查后，一群人才能够胡乱裹了衣裳进院子。 贾珠也被刚才这一遭冻得嘴唇发紫，好在贾家准备得很是充足，贾珠披着大氅又掏出一个装了热水的铜壶暖手，过了一会儿等到场内的小吏开始发卷之时，已经是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这么多年勤学苦读都是为了这一遭，贾珠深吸一口气，仔细看完题目后开始静心思索，开始应这一次龙门之试。 第113章 除开科举之事，新皇登基后的选秀又是一遭大事，因着太上皇尚在，徐瑞卿这位新皇倒是不必再守一年的孝，礼部上述后请示新皇旨意后，定了五月里开始选秀。 徐瑞卿本来不愿意大费周章，他的意思是这一年办了一次大典已经是铺张，又是科考之年，礼部也要操办恩荣宴，户部又要拨出银子给新进士们，官员们一个事情接一个事情办下来本就是疲惫，银钱上也是花费了许多，就不要再发人力和物力操办选秀的事儿了。 不过不选秀的这个意思在太上皇和太上皇后跟前儿一提，已经是太上皇的丰泰帝就代替儿子拍了板，“你后宫才几个人，就算是日后不想再选，这登基头一次的选秀还是不该免的，你既然觉得最近事情多，那就把选秀安排在五月里吧。” 徐瑞卿腹诽您老人家的寿诞在五月，选秀要是安排在五月，那赶在一起不还是忙叨叨的，不过他刚想再说几句，就连于皇后都不站在儿子这边，也开口劝了他。 “你后宫里的人确实是少了些，这次选一次选些年轻可人的，也是给皇家开枝散叶”，于皇后单纯就是觉得多子多福比较好，所以也随着丈夫的意思劝了劝儿子。 丰泰帝劝儿子选秀是心里存着一些别的意思，于皇后又跟着打边鼓，两尊大佛都发了话，徐瑞卿也是无法，只能应了礼部的请示，把新皇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安排在了五月里。 于皇后在丰泰帝禅位以后，反而和这个丈夫多了些相处的时光，乾清宫和坤宁宫本只隔了个交泰殿，现在老夫妻两个都卸下了担子，一个不用忙碌政务、一个不用处理宫务，所以于皇后也经常到乾清宫中和丈夫说话。 丰泰帝恢复的还算是好，但是毕竟是风症虽然恢复了但是还是有些不便利，于皇后在的时候一些小事就从不假手于人，总是亲自服侍丈夫喝水用膳。 和老妻相处起来也是舒服，丰泰帝刚和于皇后成亲的时候也是有过一段时间的夫妻举案，如今几十年过去，看着妻子鬓边的华发，丰泰帝也是感慨，于是安然受了妻子的照顾平日里不再见其他的妃嫔。 这日待到皇后回了自己的坤宁宫，丰泰帝和身边的赵太监感慨，“之前总是忧心朝政，如今全然放下了，倒是也不觉得什么。” 赵太监也不是什么热衷弄权的宦官，但是一朝跟着的主子成了太上皇，他这个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如今也不大能和前朝的事情沾边了，听到丰泰帝如此感慨，就也笑着说，“陛下如今是享福了。” 丰泰帝眯着眼看屋内昏黄的灯光，眼睛却不像是寻常老人一样浑浊，“皇帝不愿意选秀，朕本来以为是因着林氏之故，不过今日朕和皇后开口劝了几句他便依了，倒是让朕迟疑了。” 这话赵太监哪里敢接，他只缩了缩脖子把自己整个身体放在阴影里，好在丰泰帝也只是自己想着事儿，不是非要个应答。 丰泰帝又思索了一会儿，对着赵太监吩咐道，“到时候礼部送来了单子，你也去传朕的旨意要一份过来。” 选秀虽然定在五月，但是这是徐瑞卿这个皇帝殿选相看秀女的时间，其实这阵子会试和殿试忙完了，就也要开始选名单让秀女家里准备了。 赵太监听了这样的话才应声答了句，“是，老奴知晓了。” 启祥宫中林慕月这个新贵妃最近过得倒算是痛快，毕竟一个宫都是给她自己的地盘，和以往大家都挤在东宫里全然不同。她自己住在主殿，后殿改成存放东西的地方，东侧殿给了儿子自己住，西侧殿改成了母子两个的书房。 就连小猫三花现在都快乐多了，每天在整个宫内各处玩耍跑酷，比之之前在东宫的时候只能窝在小小一处要自由得多。 最初搬入启祥宫的那些日子，林慕月的时间基本全都用在布置自己的新宫室，因为虽然启祥宫装修精美华丽，但是实在不大合她的心意。 刚住进来的时候，林慕月看着宫殿以及其中的装饰就曾经感慨道，“这启祥宫是贤太妃的居所也是如此华美了，真想不到承乾宫盛极时是如何样子。” 林慕月之前是东宫侧妃，并没有几次机会去承乾宫里拜见甄贵妃，如今看启祥宫觉得已经是处处都满意，不知道当初甄贵妃圣宠最隆盛的时候承乾宫是怎样的奢华。 不过邹姑姑听到这话又瞧了会儿殿内的装饰倒是说，“这启祥宫是陛下又下旨修了一次，很多家具和摆件儿奴婢瞧着不像是贤妃娘娘当初住的时候的东西，像是内府和六局那边新孝敬娘娘的。” 徐瑞卿这一手倒是也是林慕月意料之中，“我就说呢，只是这样靡费倒是不好，姑姑先把宫内那些太过于奢华的织品和摆设撤下去吧。” 林慕月发话之后众人就是一阵地忙碌，云夏看着人卸下了一副珍珠珠帘，倒是有些可惜，“这帘子还是挺好看的，娘娘撤下去以后怪可惜的。” 雨梅也正撤下了一副色彩鲜艳的云锦装饰挂屏，仔细地把那件南京的制造送来的云锦贡品收了起来，她才笑着说道，“娘娘初封就是贵妃，如今正是应该低调一些。” “我也知道，就是可惜好东西罢了”，云夏也知道这些事情，但是这些摆件之类的倒是还好，但是珠帘和织品放久了便容易失去光华，日后再拿出来就没有如今鲜亮。 张司言现在随着林慕月封贵妃也跟着升级，如今是正五品的典正，和尚字打头的正五品的六局女官之首同级，只次于太上皇后和皇后身边正四品的坤宁女官宫正。 第114章 如今这新鲜出炉的典正也是正在忙着看启祥宫的宫女收拾东西，雨桃作为雨字打头的宫女，现在也领着一等宫女的份例，不过她现在到底资历浅，于是埋着头干活儿和指引小宫女们行事，不参与主仆之间的闲聊。 “也不必可惜，这些东西也可以留着日后哪位太妃生辰之时送出去做寿礼”，听到了云夏的话张典正却也有主意，宫内的东西都是这么换来换去的，如今启祥宫这些东西也算是拿得出手。 最后林慕月看着能干的女官和宫女们收拾完的符合自己审美的新宫殿，也是十分满意，借着机会又给大家发了一回的赏钱。 不过对着宫内的摆设林慕月嫌弃奢华，但是给儿子准备的新文房四宝和各种文具她倒是精心，她封妃宫外封疆大吏们也送来了贺礼，其中就包括各地送来的特产文具，她开开心心地带着儿子拆了一下午，把其中好些东西都直接送给了儿子用。 最近宫外最重要的话题是会试，可是宫内的女子们可不怎么关注这个，除了林慕月的娘家林家里有一位堂哥家里的孩子要应今年的会试，其他妃嫔们家里都没个亲戚应试。 所以新皇的后妃们在选秀的小道消息传开之后，御花园在春天里基本也没什么花儿开的时节里也是开始有人办起了小宴，后宫才又一次变得热闹起来。 “蓉妃娘娘的宴在初八，马贵嫔的宴在十二”，云夏拿着各宫送来的帖儿对林慕月说。 新皇原本做太子时的妃嫔不多，以前的良娣朱雁芙被封了蓉妃，马才人被封了贵嫔，除开林慕月这位侧妃，也就是这两位还有些出身。 因此除了李婉澄这个新皇后开过一次宴席以后，按着次序林慕月这个贵妃既然不想抬举什么家里人，也没个亲戚要援引入宫，就应该是这两位继续要开宴。 “刘昭仪和云昭媛、姚修媛三位娘娘都没办什么小宴”，云夏见林慕月点了点头，又继续补充说道。 刘氏胆小，就算是被封了九嫔之首的昭仪，现在也不是什么爱出头的性格，云氏和姚氏两个林慕月也知道，这两位从宫女升上来的妃嫔既聪慧家里也没什么人抬举，也就都没有这个意思，不办宫宴也不出奇。 “蓉妃便罢了，她家里不说故旧也不少，马氏跟着凑什么热闹”，林慕月接过那两张帖儿细看之后笑着把东西搁到了桌子上说。 蓉妃出身伯府，之前太子要他家做事时也是出了力气的，如今朱雁芙初封又是妃位自然是得意，所以这次选秀就算是他家不再送女入宫，也有许多故旧人家想走蓉妃娘娘的路子呢。 云夏一笑，“都说御史刚正，可这家里若是出了个皇妃，不也可着劲儿的钻营。” 这说的就是以前的马才人现在的马贵嫔家里，马贵嫔之父马御史如今正向几位部院堂官和座师家里送礼，想要转出督察院入六部。 “京城米珠薪桂、居大不易，只做个小小御史怎能养活这一大家子”，林慕月整个人窝在炕上的锦被里，肘下垫着一只引枕翻着书看。 “奴婢可还记得当初这位御史大人上述弹劾咱们家老爷，如今不也是这样子，可真是让人瞧不上眼”，云夏可没忘了当初这家人弹劾自家的样子，和林慕月聊起来略有点收不住。 林慕月倒是不以为意，“算了不说这个了，蓉妃的宴倒是可去去，马贵嫔的就算了，你去选些东西送到她宫里回了。” 云夏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吩咐人办。” 看着云夏出门去了，林慕月放下了手里的书叹了口气，当初册封东宫旧人之时，除开国母皇后，只有自己这位贵妃受了内外命妇的朝拜之礼，这也是让朝野内外侧目，如今自己这边行事起来不免就要有些谨慎和退让。 “娘娘劝说陛下开今年的选秀，确实是步对的棋”，之前汪夫人进宫的时候，叹着气和自家女儿这么说。 当时徐瑞卿想要免了这届的选秀，闲聊间他和林慕月说了的时候她就反而就劝了一句，后来林慕月知道太上皇夫妻两个也是如此意思，心里也算是知道自己是做对了。 回想母亲的话，林慕月现在思索的事情便是丰泰帝当初放权这么干脆，如今为何会要这么关注儿子后宫的事情，这不大合常理。 第64章 林家最近最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姿态，林峰知道自家女儿作为太子侧妃，初封基本必然在四妃这个位置上，但是他本以为新皇会克制一些把女儿封在从一品的贤淑德三妃上，再留一留这唯一的一品贵妃的位置以待日后。 没成想徐瑞卿这个新皇倒是耿直，直接把爱妃封到了贵妃，还在册封之日让众命妇给皇后行完礼之后就去给贵妃行礼。 “之前礼部上折子的时候，本来问了陛下是否要把禅让大典和封后大典分开举办，当时陛下说不必抛费，最后就办在了一起”，林二爷之前本就在礼部任职，虽然现在已经转升到太常寺做太常寺少卿，但是现在对这些事情也是门清儿。 林三爷是翰林，这次也充任了礼仪官，回想了整个禅让大典和后宫封后大典的流程也是皱着眉说，“皇后正位本来是国朝大事，理应提前祭告天地祖宗再行大典，纵使我朝并不使皇后受百官之礼，但是这次确实也敷衍了些。” 徐瑞卿这次自己登基之前遣人去祭告时，就连带着也把封后的流程也捏在了一起，后面封后大典和封妃典礼开始的时候，只看册封皇后和贵妃的过程，除了给皇后和贵妃的圣旨和册文以及二人受的玺、宝不同，基本流程也没个区别。 第115章 林峰也是发愁，“如今这个情景，倒是不担忧别的，就怕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对慕月有意见。” 林二爷摊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打着扇子一边说，“不过之前部里上去请陛下选秀的折子倒是被批下来了，大哥也不必太过忧心。” 太上皇丰泰帝自己就是个内宠不断的主儿，也就是登基之前妃嫔们之前生的孩子都是女儿，太上皇后生下的徐瑞卿才能是个嫡长子。 不像是哥哥这么担忧，林二爷觉得太上皇这二位不像是会因为儿子宠爱哪个妃嫔就看谁不顺眼。 林峰叹气，“哪里只是内宠这点事儿，按着道理来说，陛下和皇后的元子如今已经是进学的年纪了，陛下登基就该封太子让太子出阁读书，如今却半点消息都没有。” 林岭听到大哥这么说就不吭声了，林大爷这话说的就是新一届的储位之争了，他们林家现在确实尴尬。 林三爷如今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如今正是除了大哥之外能够面圣最多的人，除开面圣之外还可亲见皇后的大皇子和侄女亲生的二皇子，这时候也不免说道，“虽然我是慕月的叔叔，但我并不是因着这个夸奖自己人，若是只看读书和心性，确实是慕月的皇子最佳。” 瞪了一眼说这话的弟弟，林家大爷林峰也是头疼，“这话你也说，真是好日子过久了。” 林二爷看见弟弟被大哥训，自己在边上用扇子遮住脸偷笑，自己这个弟弟最是端正，小时候读书和后来做官都没让林峰这个做大哥的操心，如今这样被大哥教训的时候可不多见。 被大哥教训了，三爷林峻不以为意甚至还反过来劝说大哥，“大哥不必如此，这件事早晚是摆在案头上的，我和二哥倒是罢了，你这个阁老必然是躲不过。” 林二爷林岭点点头，附和弟弟说道“很是很是。” “到底是皇子们都小也不着急，况且我们如何打算也不做数，到底还是要问宫内慕月的意思”，林二爷最后还补充了这么一句。 林峰无奈点头，“我林家本不愿攀附皇家，如今这样也是机缘巧合，到底还是耽误了你们两个。” 作为大哥其实林峰自己还觉得有些对不起弟弟们，林家如今在六部任职的除了几个年轻刚入部的孩子，林二爷之前在礼部任职，现在已经借大哥之力转出到更为闲散的太常寺了，林三爷是翰林说起来是清贵，但是其实入阁前也就是那样，翰林院也不缺养望读书几十年最后致仕的翰林。 林峰有时候觉得自家女儿被选入太子青宫也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弟弟们不说官位如何搞，至少是能踏踏实实做些为民为国的实事，不像是现在一样都在清闲的闲散衙门。 林二爷“嗐”了一声，“大哥想什么呢，我和三弟难道就不是林家人了？” 三爷林峻也是摇头对着大哥说，“弟现在很好，大哥别说这些话。” 林家三位老爷为着女儿、侄女的事情发愁，京城内更有一户人家也是因着新皇封后的事情过得不大顺意。 李婉澄作为新皇后，后祖父、父都在，李老爷到底没斗过自己亲爹，李家现下还是挂着李宅的牌子。 不过徐瑞卿到底还是给了岳家面子，虽然李家老太爷推辞了承恩公的爵位，但是他还是给李老爷恩封了正一品荣禄大夫的虚衔。 李老爷日日在房内运气，这段日子就连去院里点卯都惫懒，好在之前翰林院配合礼部做事大家如今都劳碌极了，除了几位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依旧要照常入宫给新皇和皇子们讲课逃不得，其他人现在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李学士如今逃班也不打眼。 “娘娘也真是，如今已经是皇后了，劝劝老爷子都劝不动”，李老爷自己都说不转亲爹，如今倒是有脸埋怨女儿不行。 麦夫人在边上坐着，听到这话大着胆子为女儿分辨道，“娘娘如今也艰难，况且老爷子的话我们做儿子、媳妇的听就是了。” 听到妻子反驳自己，李老爷倒是来了火气大声斥责道，“都是你这个做娘的不会教孩子，如今娘娘已是皇后，也不说看顾看顾家里人，弘方今年应试后授官还不知如何！” 被丈夫说了麦夫人也不言语，只闷闷地坐在一旁，李老爷看到妻子如此无趣，“哼”了一声后摔上门去后院了。 跟在麦夫人身边的钟嬷嬷见老爷出去了，赶紧走到夫人边上安慰，“夫人别气，老爷就是在气头上，也没别的意思。” 钟嬷嬷是麦夫人的陪嫁，也算是看着李家的小姐李婉澄长大然后入宫的，当初李老爷不愿意让女儿读书，只允许夫人教授女红等技艺。现在却又嫌弃女儿没法在朝政上说话，左右皇帝给家里好处，钟嬷嬷也是瞧不上这个姑爷。 不过这样的话却也不是她这个老嬷嬷能说出口的，于是只能看着流泪的麦夫人叹气，出去让丫头打热水进来给麦夫人梳洗。 麦夫人刚收拾好自己，一个小丫头荷紫就进来行礼说道，“太太，大奶奶带着洛哥儿来给您请安了。” 李家李婉澄的兄长娶的是同年家的小姐白氏，这位白大奶奶现在有了个小哥儿叫李洛，如今被母亲养的极好，麦夫人也疼爱这个媳妇和孙子。 见媳妇和孙子过来，麦夫人才露出了笑意，吩咐小丫头赶紧让人进来。 白大奶奶进了门儿后给婆母请了安，又看着麦夫人叫人给孙子拿宫内娘娘赐下来的点心和花露，等到儿子洛哥儿吃喝完了才开口对着婆母说道，“太太最近可还要入宫？大爷说最近得了些新鲜玩意儿，想要送给宫内的娘娘和皇子呢。” 第116章 李家麦夫人亲生的孩子就只有这个儿子和已经做了皇后的李婉澄，因此兄妹两个人的关系也还算是不错。 本来以为儿媳是带着孙子过来和太太说话的，但是听见了白大奶奶话里连带着娘娘和皇子，麦夫人自己还不如何，边上的钟嬷嬷倒是撇了一眼大奶奶。 麦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儿媳的的意思，听到儿子还记挂着妹妹和外甥还觉得挺高兴，她笑着说道，“还要过些日子再进宫，这段时间娘娘也忙，不好多进宫去打搅。” 看着婆母没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白大奶奶说过几句娘娘如今母仪天下确实不容易云云的话以后，狠狠心还是直接开口问了出来，“娘娘的大皇子和洛哥儿年龄相仿，娘能否请示下娘娘的意思，等过阵子也让洛哥儿进宫去给皇子做陪读呢？” 洛哥儿现在也进学了，刚才被娘带着来看祖母又得了祖母这儿好吃的东西本还挺开心，现在看着娘又说会儿话，祖母就不说话了并且本来的笑脸也不见了，顿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麦夫人刚才絮絮叨叨说着宫里的娘娘和皇子如何，听到媳妇的话她顿时哑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也是为着洛哥儿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说完了也不听媳妇再说话只是拍了拍孙儿，麦夫人闭目摆摆手，示意媳妇带着孙子出去吧。 白大奶奶咬咬唇，不过为着儿子的将来今日得罪了婆母也只能继续，于是示意儿子给祖母说话告辞，然后才带着儿子回了自己的院落。 钟嬷嬷看着疲惫得不行的麦夫人，也是微微叹气，“太太歇歇吧，等过一会儿我再叫您。” 麦夫人刚才被丈夫说了一通还不如何，现在看着媳妇过来也想从宫里娘娘那里得些好处，顿时感觉身心俱疲，看着钟嬷嬷关切的眼神强打起了些精神，摇摇头说，“无事，老大家的也是为了洛哥儿好，不过这种事并不是我说了算的，还要禀于太爷和老爷知晓才是。” 钟嬷嬷也是知道李家的情形，知道麦夫人哪里做得了主，现下也有些埋怨大奶奶，这种事情大爷去太爷和老爷面前亲自去提便罢了，何必再让大奶奶过来和太太说。 不过看着自家太太的样子，钟嬷嬷还是把快要到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只说了句，“这事儿事关洛哥儿，相必太爷也不会不愿，太太不必担心。” 第65章 皇宫之中的皇后倒是不知道家里人又开始“惦记”自己了，还在兴致冲冲地给家里人准备礼物。 之前母亲进宫多次就是为了家里承爵的事儿，李婉澄最后没能劝服祖父现在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在忙过了这阵子之后就赶紧收拾了些好东西送去家里。 “这是给祖父和父亲的，这是给母亲和嫂子的，还有些是给大哥准备和洛哥儿准备读书用的，康胜你找个时候吩咐人去送到李家”，皇后李婉澄看着福玉收拾出来的东西，吩咐身边儿等着的内侍。 李老爷子的东西是宫中秘藏的珍贵书籍，李婉澄让人手抄了一些送给祖父，李老爷的是徐瑞卿以往赏赐的古画，她知道父亲喜欢这些东西，请示过徐瑞卿的意思后选了一幅唐人的山水。母亲和嫂子的是一些头面还有未镶嵌的宝石、珍珠还有燕窝等滋补吃食，哥哥还有侄子的就是些笔墨纸砚等物。 李婉澄其实因为李家的缘故，以往是不爱用太监的，前朝亡于宦官干政，李老爷子很不屑这些内侍以内臣之便祸乱宫廷、闭塞圣听。 但是李婉澄这时候已经是皇后了难免与外廷打交道，于是她想过之后从徐瑞卿身边的王太监那里要了个小太监改名叫康胜，让这个内侍试着做些事儿。 康胜是王太监带着做事很久了的徒弟，如今有机会到皇后面前当差，现在正是忠心耿耿想要为主子办事的时候，得了皇后的吩咐就赶紧应声，“是，奴婢知道了。” 福玉瞧着自家主子收拾东西也挺高兴，她是李家的家生子，看着皇后和李家都好便觉得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 看着康胜领命出去，福玉就笑着对李婉澄说道，“虽然老太爷推了爵位，但是陛下也看顾着娘娘和府里呢，老爷到底得了一品的官儿，太太如今也是一品的夫人了。” 皇后闻言点点头，她如今也觉得不错，李老爷现下授了一品的虚衔，家里哥哥之前中了举，虽然当时并没有蟾宫折桂直接考个进士，但是今年也参加了会试，听母亲说哥哥今年自觉文章还不错，应是有几分考中的可能。 吩咐完了要办的事儿，李婉澄从袖中掏出一只金色的小怀表，看了眼时辰说道，“我去歇一会儿，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你就提前叫我起来。” 福玉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就服侍李婉澄更衣去内室榻上休息了。 不过李婉澄躺到了榻上，看着如今和东宫当初的宫室无甚区别的景仁宫正殿却有些叹气，身为皇后她如今也有些别扭。 郑朝从太、祖起皇后就是居于坤宁宫，正位坤宁不外如是，如今宫内太上皇尚在，于皇后这位太上皇后也不大好去太后的慈宁宫里，因而如今李婉澄不能住坤宁宫，她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总觉得自己住在东六宫里不大像话。 躺在榻上，因为想着事情，翻来覆去李婉澄也睡不着，只能强压下心情闭着眼养神罢了。 几天过后，皇子和皇亲宗室们读书的咸安宫里，马上就是散学的时辰了，澄俞自己收拾着东西并不让茂才进来服侍，澄佑在边儿上看着弟弟，身边的内侍正拿着澄佑装着书本和文具的书箱。 第117章 两个孩子一起往各自母亲的宫里走，澄俞回启祥宫倒是离得近一些，但是澄佑却要绕好大一个远才能回皇后的景仁宫，因此两个孩子如今能一起走的时间就比以往少了许多。 林慕月在迁宫过后儿子第一天散学回家的时候，后知后觉地发现启祥宫离咸安宫居然这么近，想着当初徐瑞卿分宫殿时说不得也想到了这一层。 不同于以往的沉默，今天倒是澄佑先开口说了话，看着身边儿的弟弟问道，“你母妃有和你说给你找了谁家的孩子做伴读么？” 澄俞听到大哥问话，转过头去说道，“还未曾，弟弟没有听母妃说过这件事呢。” 这么说话澄俞倒是忽悠了大哥，虽然林慕月还没提这件事儿，但是书房里讲课的先生们里有他的叔外祖父，早就给他说了这件事儿。不过现下大哥只问母妃有没有说过，小芝麻包子澄俞略一思索，就只说母妃没说过这件事儿。 李家大爷把想要送儿子进宫给皇子外甥伴读这件事情给祖父和父亲说了之后，李老爷子倒是不好再反对，毕竟宫内的学堂里讲课的都是翰林，对重孙子也有好处，李老爷听说孙子能进宫去和皇子外孙相处，更没有个不同意的。 因此麦夫人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宫和李婉澄说了这件事，李皇后见母亲为难的神色，知道母亲如今在家里艰难，思索了一阵也觉得没什么，伴读的名额有两个，舍出一个给娘家也不算出格，于是就应了这件事儿。 倒是澄佑听了消息以后偶不大开心，他本来就更爱拳脚想要两个武家的孩子进宫，而李家的这个孩子洛哥儿却是个读书种子，这一点就让他感觉不大高兴。 加之他是皇子本来在伴读面前自然是威风的，但是李家的洛哥儿比澄佑还小一岁，因此皇后也特意吩咐了儿子要照顾弟弟。 林家里和皇子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比李家还多，澄俞觉得娘亲既然没和自己说这件事，应该就是没想要给自己找家里的哥哥弟弟做伴读。 于是澄俞见大哥听完自己的话神色更加郁闷，只岔开话题说道，“明日里就要开始骑射的课程了，弟弟还有许多不通的，倒是要麻烦大哥教我了。” 虽然澄佑平日里不见得多喜欢这个弟弟，但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里头，骑射课上的表现确实是澄佑最好，现在看着弟弟像自己请教，撇了眼比自己矮了快半头的弟弟，他也就神色骄傲地说，“好说，你只跟着我做事就是了。” 启祥宫离咸安宫确实是近，兄弟两个说话间澄俞就已经到了地方，于是在宫门前对着大哥行礼说道，“弟已经到了，大哥慢走。” 看着弟弟和自己告别，澄佑点头应了后就上了自己的步撵，带着身边儿的宫人和侍卫们回了皇后的景仁宫。 坐在轿辇上，澄佑还是不大喜欢表弟进宫来给自己做伴读，但是想着母后当日嘱咐自己时殷切的眼神，他还是忍住了想闹一闹搅黄了这事儿的想法。 澄俞现在单独自己住一个侧殿，但是他往日里还是喜欢和娘亲在一处，因此每天下学之后一般都还是先进了正殿中找林慕月说话。 不过这日他回来带着荆姑姑和茂才进了正殿之后，却只见到云夏姑姑在殿内给娘亲整理妆奁，娘亲本人却不在屋内。 看到小殿下下学回来，还在干活儿的云夏瞧了眼旁边案上摆着的座钟才觉出已是这个时辰了，她连忙走上前去给澄俞请安行礼，然后说道，“今日娘娘和云昭媛一起去探望姚修媛和小公主了，现下还没回来想必是几位娘娘们聊得开心忘了时辰，殿下可是先要去书房读会儿书，还是奴婢拿些点心来殿下用一些？” 澄俞倒是还不饿，于是只说，“那我先去书房温习一会儿功课，等会儿娘回来了我再过来。” 云夏笑着点点头，亲自送澄俞去了西侧殿里，还是又命人送了一些不掉渣儿的点心和一盏热腾腾的牛乳茶进去，瞧着都万事仔细妥帖了才回去正殿里继续手头的事儿。 过了一刻钟，云夏已经把林慕月随手乱搁东西以后显得乱糟糟的妆台收拾好了，但是林慕月却还是没有回来。 正在云夏纳闷的时候，林慕月升了贵妃之后身边新提拔的一个叫清妙的宫女倒是回来传了信，“云夏姐姐，娘娘传信说今天要在姚修媛的永和宫用膳，让您问问小殿下的意思，若是殿下也愿意过去，便也过去一起用膳。” “我知道了，你先别回去，等我问了小主子的意思你再回去回话儿”，云夏听到林慕月的吩咐也不惊奇，只让清妙先等等她去问问澄俞的意思。 西侧殿里澄俞正闭目念着书里的句子，云夏进去后倒是不敢打扰，见澄俞背完了这段睁开了眼睛后才说道，“殿下，娘娘传话儿回来说晚上要在姚修媛那儿用膳，您可要一起过去？” 听到云夏这么说，澄俞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本，“还有些功课没做完，现下离着用膳的时辰还早，我等会儿温完了书便过去。” 料想澄俞会这么说，云夏笑了笑以后说道，“是，那奴婢就让清妙去给娘娘回话了。” 林慕月那边儿听到宫女的回话，也是一笑说道，“是这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云澹远在边儿上倒是羡慕，“若是我家那个孩子也能如此就好了，姐姐你也知道澄伦这孩子也是差不多要进学的年纪了，只是我要他每日读书，不过半个时辰就像是座位上长了钉子一样，哪里坐得住。” 第118章 听云澹远说起澄伦，林慕月也转头说道，“你这孩子也让我羡慕，澄俞这孩子读书总是不动弹，我也总想让他多运动运动呢。” 其实澄俞想要在骑射课上请教大哥，这也是林慕月的主意，她看出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别扭气氛，于是告诉儿子让他主动去在骑射上请教大哥，今天澄俞问了大哥以后，果然得了大哥的答应，澄佑也没再刺几句弟弟。 澄伦见母亲在两位亲近的母妃面前说自己，他苦着脸用眼神示意母亲，又拉了拉母亲的衣角，云昭媛感受到了儿子的动作才止住了话头。 姚修媛抱着女儿听林慕月她们说话，这时候却一笑，“两位娘娘的烦恼也怪让人羡慕的，我家这个却不会让我也有这样的烦恼喽。” 看着姚修媛的女儿，林慕月也有些羡慕，她也挺想要个女儿，而且本朝对公主还算是照顾，公主长大了也有内书房的女尚书、女学士们教授读书，嫁人后都是自己开府带着驸马居住，驸马也可以入朝为官，是以京城内的才俊们也以尚主为荣。 今天她和云昭媛上门也不是空手来的，她新得的首饰里有只响铃镯，她自己不大想带这么活泼的首饰，倒是命人给小公主打了两件，所以今日才和云昭媛一起来了姚修媛这里。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子，外面就有人进来通传说二皇子来了，云昭媛的澄伦听到哥哥来了，赶紧救星来了一样地起身，对着亲娘和两位母妃行礼说道，“母妃们稍待，伦儿去迎一迎哥哥。” 澄俞还刚进了宫门，就见弟弟小炮弹一样冲过来了，被弟弟撞了一个趔趄，澄俞还是摸摸弟弟的头，“怎么就这么冲出来了。” 澄伦仰头呲着牙笑，“和娘坐了一下午，就先出来找哥哥了。” 澄俞摇摇头，知道澄伦大概是又被云姨母数落得怕了，不过他也不拆穿澄伦，小哥俩一起进了永和宫正殿里给林慕月三个请安。 林慕月见人进来，笑着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可是有口福了，你们姚母妃命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快去收拾收拾吃饭了。” 澄俞闻言就点头称是，然后带着弟弟去洗手，一群人和美地用了一顿晚膳。 第66章 林慕月在最近安定以后，倒是又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摆在了面前，那就是几个孩子现下都已经是种痘的时候了，她有些纠结现在种痘的技术如何，能不能让孩子安然无恙地把整个过程挺过去。 种痘是为了防治天花，林慕月知道天花作为一种烈性传染病在许多国家都被视作洪水猛兽，而现代人摆脱天花的威胁，是在十八世纪英国医生爱德华·詹纳发现了牛痘和研制出疫苗之后。 种痘的事情在一日众妃嫔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李婉澄在众人闲聊片刻后提起的，“宫内皇子皇女们如今的年岁正可是种痘的时候了，陛下已经让太医院做准备了，趁着天气还不热让孩子们分批次种痘。” 林慕月听到种痘这个词，本来大早上来请安昏昏欲睡的状态顿时解除了，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看向皇后仔细听着李婉澄还会不会说些什么。 “敢问娘娘，陛下是怎么吩咐的，可是皇子和皇女们都一起种痘”，听了皇后的话，倒是平时不吭不响的刘昭仪先说了话，略带担忧地问李婉澄。 李皇后也知道她的担忧，安抚她道，“是按着年龄来的，先是本宫的佑儿和贵妃以及云昭媛的两个皇子，你的公主是第二批种痘。” 听到女儿种痘的时间是和皇后以及贵妃两个的皇子错开了，刘昭仪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稍稍安了些许，于是赶紧对着皇后谢道，“是，臣妾这个做娘的关心则乱，让娘娘见笑了，还望娘娘恕罪。” 林慕月知道刘昭仪这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要是和上头两位娘娘的皇子一起，不管是太医还是伺候的宫人都会先去照看皇子们，因此有了这句话。 李婉澄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个，还又安慰刘昭仪说，“这次服侍孩子们的宫人都是本宫亲自过目了的，你宫里若是有过出过痘的嬷嬷或是宫女，到时候也可以送去服侍。” “娘娘慈心，这倒是让臣妾们安心了不少”，林慕月听到皇后这么说也是承情，本来皇子皇女们出痘，都是统一送到宫外近处的行宫里修养，母妃们也不可跟去，现下皇后说了让各人都可派人去照看，她也是觉得李婉澄这次确实上了心。 皇后自己的儿子最为年长所以这次也是要打头阵，容不得李婉澄不上心，不过现在听到林慕月这么说她也还是挺高兴，觉得贵妃还算是上道，于是也谦说道，“本宫是孩子们的嫡母，自然是要为孩子们考虑。” 请安事毕，林慕月和各位有孩子的妃嫔们也都带着满肚子的忧虑回了各自的住处，她知道邹姑姑年长经历多，打定主意想问问邹姑姑宫内皇家子嗣种痘的事儿。 “当年陛下去种痘的时候，太上皇后也是日夜担忧，宫里还供奉了痘疹娘娘等神灵日夜祝祷祈福”，邹姑姑回忆当年旧事，也是心有戚戚然。 看着林慕月担忧的样子，邹姑姑从旧事中抽离出来后赶紧找补，“太医院的圣手们都是杏林大家，用的法子也是历代医家实施过多年的办法，娘娘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虽然是听到了邹姑姑的安慰，林慕月后却也是心下暗暗担忧，现在种痘是用人痘，虽然已经是太医们用熟了的法子，但是人痘总是有些凶险。 第119章 她知道更好、更安全的法子，那就是种牛痘，只是她如今就是有些纠结如何把牛痘的法子说出来。 好在皇后这边说要种痘，太医院做准备也要些日子，林慕月于是就趁着这些时间琢磨着如何行事。 林慕月知道牛痘是西方人首先发明的，这是因为十八世纪西方人就热衷于饮用牛奶，已经有大规模的牧场和养牛、挤奶工人的存在，但是东方同时代却并没这个饮食习惯和办工厂的习惯。 但是这郑朝如今京城内也有许多传教士和养牛挤奶的回回人，林慕月见京内官宦人家也都还挺爱这些奶制品，于是她琢磨着能否从现下西洋来的传教士和这些豢养牛取奶的人家入手，找个机会把牛痘推广一下。 毕竟既然养牛取奶就必然有人感染过牛痘，只要是能发现这种情况，林慕月有信心就能把事情办成。 这么些年下来，林慕月还真和一位传教士拉普神父有交情，启祥宫里各式各样的点心方子基本都是从这位神父那里得来的。 不过在林慕月试着和神父通过信以后，她却有点失望，因为拉普神父回信时还向她夸赞京内流行的人痘之法，告诉林慕月说他的祖国还曾派过医生远渡重洋来此学习过种痘之法，至于牛痘他本人并不知晓，但是愿意为她打听。 “这洋和尚也挺有意思”，云夏在林慕月读信时就在边上看着，看着那封信上回的话，觉得拉普神父这人也挺有趣，一个洋人竟也能习得本朝文字，写起信来其中词句也算是讲究。 本来林慕月和这位神父的交情不算热络，但是自打林慕月成了贵妃之后，这位就开始不时托林家送信进来，还不时附带一些西洋吃食的方子和小玩意。 “外来的和尚也想念经啊，这宫内的娘娘们喜好谈经论道，这本也是大家都知晓的事儿”，听了云夏的话，林慕月笑着对她说。 传教士们这么些年锲而不舍，可惜无论是丰泰帝还是徐瑞卿，都是用得着的时候想起来就召见一下，用不着就抻着这些人，只许他们在京内圈定的地方走动，所以这些神父们也着意和京内高官勋贵们往来。 拉普神父本是林家二叔的交情，林慕月小时候知道这个人以后二人也算是认识了，如今林慕月作为新帝的后宫，在神父看来就是非常值得相交的了。 林慕月这边碰了壁倒是也不灰心，皇宫内的孩子们其实还好，她就算是担忧儿子但是也觉得以儿子的体质和宫内太医的本事，就算是种人痘也不至于出大乱子。 不过虽然儿子如今这次未必赶得上，但是林慕月到底把种牛痘这件事记住了，不仅和神父拉普提了，她自己还扯着传教士的幌子也和太医聊过了几次。 中药里动物或者动物部分部位入药的时候不算少，因此老太医听了后只是皱眉，倒是没说她异想天开，只说自己之后会试试。 把事情都分出去后林慕月觉得自己已经是尽了人事，后续如何只能看天命如何，她很想鼓捣出牛痘，主要还是为了更多的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毕竟在这个时候并非是所有家庭都请得起种痘经验充足的大夫的，如果牛痘能够被重视，那么天花的威胁必然会大大降低。 至于皇子们种痘的过程倒是确实如林慕月所料，平日里几个孩子都算是身体健康，就连看着瘦弱些的澄俞也没怎么样。只是看着儿子病了一场后变得有些瘦削的小脸儿，林慕月叹叹气，觉得还是要让儿子加强锻炼。 澄俞看着娘亲关心的眼神还有强忍着的泪水，也是埋入了娘亲的怀抱小声地保证说，“我知道了娘，以后骑射课上必然也努力和师傅们练习。” 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澄俞确实是说到做到，种痘休养了一段时间恢复了往日的功课过后，不仅是在读书上不落分毫，骑射课上也不像是以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着法的躲，而是认真对待了起来。 倒是林慕月看到儿子这样反而觉得是否是给了孩子太大的压力，又被母亲汪夫人开解了一番之后才随了儿子的意思，只是也严格控制孩子读书的时间和习武的强度。 京城和皇城内如何对地方上的大员们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他官员如何不提，林海之前上了太子的船又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如今太子摇身一变成了新帝，现在他倒是在两代帝王眼中都得了好。 皇子们顺利种痘成功，也算是个喜事，和皇家亲近的或是任了特殊职位的大员们也都上了请安折子给徐瑞卿请安道喜。 批折子的时候看着林海上的折子，徐瑞卿倒是和身边的王太监感慨了一句，“当初还是听了贵妃的话选了这人试试，没成想他还真是做得像模像样。” 王太监听闻徐瑞卿所说的话以后也是笑着回应说，“娘娘心系陛下，林大人亦是因着陛下的提拔感受皇恩而努力办差，说到底还是陛下您为明君才有贤妃贤臣相伴。” 徐瑞卿哑然，拿着朱笔的手都顿了顿，“王伴伴现下可越来越会说好话哄朕了。” “奴婢这都是真心话，哪里是哄陛下呢”，王太监哎呦一笑向着徐瑞卿作揖道。 “罢了，就算是哄朕开心的，这话朕也爱听，伴伴说的贤妃贤臣倒也是真”，徐瑞卿御笔批复了这件请安折子，心中也有些自得。 “太医院如今的院正和院判也算是得力，你去传朕的口谕，赏高院正和两位院判三个月的俸禄，去行宫服侍的太医赏一个月的俸禄，大公主和小皇子们种痘的时候必也不出差错才好，到时候朕亦有赏赐”，又看了几份折子，徐瑞卿思索了片刻后又对王太监说。 第120章 领了命王太监去安排人传旨，徐瑞卿觉得自己敲打过太医院后，这些太医应是能尽心竭力做事，宫人那边自有皇后和皇嗣的母妃们打赏。 之所以这么重视打赏太医和宫人，徐瑞卿也是因着以前的宫廷旧事，前朝宫中皇子、皇女若是一起出痘，皇子们无事的几率更高，皇女们夭亡的几率更高，正是因为照顾的宫人们偏心讨好皇子之故。 因此本朝格外重视种痘之事，徐瑞卿之前也是亲自召见了高院正面谈此事，让他严加约束太医院众人，不许前朝之事重现。 操心完了儿女种痘的事儿，四月底徐瑞卿这个皇帝就要马不停蹄地准备迎接自己登基后的第一场殿试，天下英才聚集在奉天殿中，只等今天一过便有分晓。 第67章 却说明州城虽然和扬州城离得不远，但是两地的风俗却是大不相同，林海在明州城居住了一段时间，尤其是无事时和妻子贾敏去海边游玩之后，夫妻两个更觉天地之大以往的烦恼与痛苦皆可抛却脑后，不再烦恼儿女之事。 海商提举司的事务在林海的打理下也已经是渐渐效率高了起来，尤其是徐瑞卿登基以后，各家勋贵们都很有默契地收了手，不再敢给已是皇帝的徐瑞卿添堵。 林海如今也并不是像做巡盐御史一般忙碌，盐政是国之大事更甚于如今他分管的海商之事，当初在扬州城时他可以说是焚膏继晷，压力之大非常人能想。 而来到明州之后，能真的到海商衙门任职的都是皇家信赖之人，对着林海这么个空降的上司也是知眉眼高低，都明白能从巡盐御史摇身一变成为海商提举司一把手的林海背后必有依仗，林海自身能力也够能弹压一司上下人等，所以公务反而不如以往繁重。 四月底五月初虽然不是能至海边儿下水嬉戏的时候，但是林海之前也在天气晴好的时候和夫人乘船在近海垂钓散心，明州城一年四季也是不缺极好的海货，但是这样自己钓上来的食用起来却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贾敏和夫君一起在明州的这段日子也是越过越舒心，贾家这段时间接连传出喜事不提，她自己的身子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没成想还有这样的好时候”，远处是天高海阔，入目是碧水细沙，贾敏思及这段日子也是和夫君感慨了一声。 看着夫人最近比以往在扬州的时候笑容变多了，身子也逐渐调理了过来，不再是弱不胜衣的样子，林海也是握住了夫人的手说道，“你喜欢这里就好，只是你不能京内依着父母而居，终究是我的缘故。” 贾敏笑了笑，“哪里的话，虽然不能和母亲哥嫂们常见面，但是我如今总能收到家书，知道家里一切都好便也就成了。” 不知是否是神佛显灵，贾敏今日和夫君这次谈话没多久，五月里头她就又一次收到了家里传来的喜讯，二哥贾政家里的珠哥儿这次会试金榜题名，名列二甲中了第五十名，如今家里欢喜得不知怎样才好，也赶紧送信给姑奶奶报喜。 和贾家小爷金榜题名了不同，林慕月家里的孩子这次倒是名落孙山，因此消息传来时启祥宫中的气氛也算是为之一肃，宫人们说话办事都小心翼翼，生怕惹了林慕月不高兴。 倒是林慕月本人并没感觉什么，她家那孩子还小，今年不上榜三年之后也不过才二十，就算是再等两届都无妨碍。 就连家中几个长辈都说这孩子这场差不多就是观场罢了，毕竟殿试的策问到底是要肚子里有东西才写得出的，林家这位小爷虽然精熟四书五经但是年纪还是太小了些，见识还不够广博，而且一路上过来太过顺利，这时碰壁磋磨些锐气也是好的。 “我哪里就是这么刻薄的人，你们也太小心了”，在云夏拐弯抹角地安慰中，林慕月有些无语。 云夏笑笑，“奴婢也知晓小姐的为人，可是这么大一宫的人并不全然都是以往的老人，也是情有可原嘛。” 给手上的荷包收了最后一针，林慕月打量了这个小东西片刻后说，“算了，过阵子就是秀女们入宫的时候了，到时候你们都有得忙，也就不用关注什么科举不科举的事儿了。” 皇子们练习骑射需要用扳指，澄俞除了练习的时候不耐烦带这个，于是林慕月就打算自己做一只荷包给儿子，让他无事时就把扳指放进去省的丢了或是不好找。 荷包上正面绣的是小猫三花，背面是仙鹤和云纹，其实看着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因为是娘亲做的，澄俞收到后倒是喜欢的不行基本只用这一只。 宫内最近的热闹事不少，除开选秀这个牵绊着所有人目光和精力的大事儿，还有就是几位有子有女的妃嫔们如今更挂心选师父和伴读的事情。 在察觉到丰泰帝似乎对自己非常关注以后，林慕月就默契地没有管儿子选伴读的事情，就连徐瑞卿私下里问她是不是要抬举个家里的孩子，也被她辞谢了。 宫内皇子和皇亲宗室的男孩儿们都在咸安宫读书，女孩子们也都在兰芝殿里读书，宫中也都会给这些皇子和公主们选定师父教导和伴读服侍。 皇子们倒是好说，翰林院人才济济不缺上课的师父，而且就是不选伴读和宗亲们一起上课也算是热闹。 公主们读书择师和选伴读反而更牵挂人心，一则是前朝中若是没有年长才高的翰林可去给公主上课，皇家便要在民间聘任才女入宫为女官，给公主们讲授诗书并传授礼仪。二则是宫外宗室女要是入宫读书总是不大便宜，又不好强留宗女在宫中，因此都是以采选女官的标准选取明间通晓礼仪的官民女子进宫伴读。 第121章 徐瑞卿瞧着刘昭仪生的女儿被养的虽然身体还算不错，但是总是显得不大大方和端庄，于是这次给儿子们选伴读的时候，也命人在民间传旨选聘可充为公主老师和伴读的女官，打算让女儿提前读书和母亲分隔开。 不过给公主选老师和伴读的事情贾家倒是又掺和进去了，收到信的时候林慕月都觉得无语，想着书中的惯性怎么就在元春这儿这么强，她家里当初拆散了贾琏和熙凤两个的姻缘也没这么波折。 “贾家那新进士的妹子要进宫做女官？”，收到信的这日，林慕月的启祥宫舞鸾殿人倒是很齐全，张典正、邹姑姑还有云夏几个都在，见林慕月读完了信，张典正也被这家人搞得有些无语。 当初贾家姑娘是备选了五皇子妃的，如今怎么又要进来选公主师傅，这国公府的千金，哥哥又刚中了进士，正是女孩子选夫婿最好的时候，怎么就和宫内过不去呢。 “我倒是觉得之前之前选皇妃是贾家那位老太君的意思，这次可倒是未必”，林慕月思索了贾家的现状，觉得当初选妃应该是贾母的手笔或者至少是贾母默许的，如今却未必了。 毕竟贾珠如今已经中选，二甲五十的名次还可冲一冲翰林馆选庶吉士的考试或是六科给事中的位置，就算都不成，再加上贾家亲朋故旧的关系也应该是不会出京为官。那么这么年轻的京官老爷可就是值钱极了，林慕月觉得贾母既然得此出息的孙子未必还会送孙女入宫搏一个出身。 正如林慕月所料，这次的主意是王夫人拿的，不过她这时候虽然还是为女儿将来的亲事发愁，想要让元春入宫倒不是非要女儿嫁个皇子王孙，而是想着如果能入宫为公主老师，那么将来公主出阁自家女儿的身份也是能被抬一抬。 贾母知道儿媳的想法后也是头疼，“公主年岁这么小，元丫头却已经是要相看人家的年岁了，你怎么就不想想若是等公主出阁元丫头哪里还嫁得出去了！？” 就算是打公主及笄就出阁也是十年后了，元春到时候都已经是二十三、四了，就算是当下高门都流行留一留女儿再嫁，这个年纪也是大了些，更别说皇家亦是不会这么早就把公主聘出去。 王夫人喏喏不语，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做得事儿不对劲，只是单子都已经报了上去，如今贾母再生气看着儿媳的样子也无法，只能挥手让人下去。 “前些日子珠儿出息了，我瞧着她应对老亲和与各家来往也是相宜，怎么就又办了个糊涂事”，看着王夫人灰溜溜地出了门，贾母让鸳鸯服侍着顺气，感叹着说道。 鸳鸯也觉得二太太这样先斩后奏的做法不地道，如今事情已经没一点回转的余地了，这样自己主动报名又不好让贾母这位老国公夫人再去求。 毕竟是从小养大的孩子，贾母说话间已经有几分哽咽，“如今珠哥儿已经出息了，我只盼着元丫头找个好人家，没成想这孩子到底是要到那皇宫里去走一遭。” 见贾母这样，鸳鸯也只能安慰道，“这次宫里是给公主选老师，小姐虽然优秀，但是毕竟年岁尚小，许是宫内想选些老成年长的夫人呢，老太太也别太急了。” 鸳鸯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其实宫内采选女官，开国之时基本只选用年长寡居又无子女牵挂的妇人，因为这样的女子能够用心入宫做事，宫内也会给这些女子们养老。但是后来渐有以年轻又伶俐的宫女充任女官的例子，也有颜色好的女官被帝王相中为妃为嫔的例子，选女官的次数便渐渐少了，只偶有特例。 如今这次是给公主选女官充任女尚书为师父，是以其实选年长有德行和才名的女官应该是更有可能的，元春去应选女师，其实被选中的几率也不是特别大。 贾母听到鸳鸯的话也只是一叹气，“但愿如此吧。” 只是王夫人这时候做出这样的事儿必然也不只是自己的主意，贾母目光沉沉，觉得二儿子现在也是有了自己的心思。 正忙着回乡祭祖的贾珠夫妻两个知道了母亲办的事儿也是着急，只是他们两个毕竟是小辈，也不好再说什么。 “若是实在不想妹妹入宫，我去宫内求一求皇后娘娘”，李纨见夫君发愁妹妹的事儿，想了几天的话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思及妻子和宫中皇后的关系，贾珠眼前一亮刚想说些什么话，却被外面一声“哥哥”打断了。 门口有小丫头把帘子掀起来，元春进来顶着哥嫂担忧的目光说道，“哥哥嫂子的心意我知道，不过不必麻烦嫂子进宫去叨扰娘娘了。” “不必和我客套，你这样的年纪要是真的入了宫，不知几时才能出来嫁人，是要耽误你终身的”，李纨见元春推辞以为是她客套，于是赶紧劝说了几句。 元春摇摇头，“我知母亲为了我的事儿有多忧心，入宫去也是个出路，前朝亦有女尚书以己之才于史书上留名，若是如此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本来还要劝说妹妹，可听到元春的话贾珠夫妻两个却也是无言，最后元春到底是过了初选入了宫去。 第68章 贾家是金陵人士，虽然初代的国公贾演和贾源起就因得了爵位和官职在京中居住，贾家公府内修有宗祠，过年祭祖也都是在家中进行，更有亲戚投奔亦是居于京城依附二府。 但是贾家的祖宗坟茔到底还是在金陵祖地，贾珠中试后依例得了假期，和祖母以及父亲之后商量后，决定带着妻子回乡祭扫。 第122章 李纨自从嫁入贾家也是从未有机会还家，如今丈夫说要带着她回乡也是激动，收拾了好多东西给家里。 “不仅是回金陵，这次假期难得，祖母的意思是也让我们去一趟明州，拜访敏姑姑和林姑父”，贾珠拿着一摞文章读着，看着妻子指挥家人和丫头们收拾行囊，对着李纨说道。 听到要去明州李纨也不惊讶，林姑父现在也是所任要职，自家夫婿去拜访姑姑和姑父也有些好处。 “那还要收拾些东西做表礼么，老太太和太太可有吩咐”，李纨听到丈夫这么说，还问了一句。 贾珠笑了笑，“老太太命鸳鸯她们准备妥当了，只带着一起去便是了。” 和妻子说着话，贾珠手下动作也不停，他正拿着笔给弟弟贾琏批改功课，只是看着这一纸的文章他也是头疼。 贾琏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在祖母的操持下和户部杨主事家里定了亲事，并没有选和贾家亲近的几家老亲人家。 不算上一辈考取了进士却抛却功名修道的贾敬，贾珠这个贾家四代的公子得了进士出身，意味着不出意外贾家自此改换门庭的路子是要越走越顺利了。 和贾家有亲或是经常来往的几个人家里，如今有爵位尚在并且当家人还算是得用的，也有只剩个空壳子子孙纨绔撑不起家门的，如今眼见着贾家有了位出息公子，虽然几家都是同气连枝互相照应到底是与以往不同了。 贾母深思熟虑后并不看家里爵位，而是像是给大孙子贾珠娶妻一样，给二孙子选了门真正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为妻。 最后选定的这杨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是家风清正，本来贾府上门提亲杨家不想攀附要谢绝，还是贾母亲自去信给了杨家的老夫人，最后才得以为孙子求到了杨家小姐。 “虽然琏弟这些日子安静了许多，但是这功课……”，看完了又批改完了手中贾琏的功课，贾珠也有些头疼。 李纨一笑，贾珠自己从小就手不释卷，就算是不是想要从科举进身也是个爱读书的，但是大房的琏弟却不是这个性子，如今被大哥看着读书，每日不能像以往一样是个潇洒公子的做派就已经是不知多难受了，况且贾琏又没有从小进学的童子功，哪里这么快就做出来像样的文章。 不过她也不能这么说隔房的弟弟，于是只是说道，“琏弟和夫君你不同，他身上有爵位要继承，自然不大热衷于读书举业。” 说到爵位继承的事儿贾珠倒是也点头，“祖母也只是让我带着他读书，磨一磨他的性子罢了。” 还有些事儿不好在妻子面前说出口，大房的贾琏不只是不爱读书，完全就是个斗鸡遛狗、走马章台的纨绔子。 自从大房原来的夫人故去，贾赦和后娶来的邢夫人对着这个贾琏这个儿子都不算是怎么上心。贾母纵然是想管，但是一个是毕竟是内宅的妇人，手伸不了那么长管到已经是自己独住的孙子身上，二是教训孙子难免说几句重话，被大儿子听见后又被明里暗里说偏心二房，对着大孙子贾珠就是好声好气，对着自己儿子却是动辄训斥。 所以贾母最后只能是强行否了大儿子想给孙子从老亲人家娶妻的念头，选了文官杨家的小姐做孙媳妇，而后就把二孙子交到了大孙子手中，已经考取了进士的哥哥指导弟弟，贾赦这个做叔叔的也挑不出毛病，便也就不再闹了。 李纨生的兰哥儿如今年岁尚小，于是出门前她还是把孩子托付给了婆婆王夫人，只夫妻两个收拾好了东西一路坐着船南下，虽不是烟花三月但是行到江南之地的风光却也是让两人沉醉其中。 夫妻两个先是到了明州拜访姑姑和姑父，林家林海和贾敏之前也收到了京内的传信，于是快到日子了就日日派家人去码头等着贾珠夫妇。 林家的二管家林简自领了老爷和夫人的命，就带着马车和家人仆妇们日日都盼着京内的船。 “简大爷，你瞧那条船！”，这一日还像是以往一样带着人等在明州码头前，林简正在茶摊上缩着脖子打盹，被一个年轻的小厮大着嗓门叫醒。 捞起桌子上的帽子，林简赶紧起身，边跑边说道，“你去告诉林同让他赶紧回府给老爷和夫人报信，其他人和我一起去迎接贾家的小爷和奶奶。” 贾珠扶着妻子下了船，林家的人就已经在边上候着了，见人出来以后林简上前行礼问安，“给少爷和奶奶请安，我是林家的二管家林简，我家老爷和夫人都盼着二位呢。” 见敏姑姑和姑父派来的人礼数周全，边上的小厮和仆妇们也都规矩，贾珠绽放出一个笑，“多谢姑父和姑姑了，也劳烦这位大叔。” 听到贾珠这样的话，林简嘴里连称“不敢”，让人服侍贾家两位贵客上了马车，一行人往林府去了。 林家派来接人的马车是一匹栗色骏马拉着的，马车外面看着不大显眼，但是内部装饰也是下了功夫，夫妻两个坐在软软的坐垫上，马车内里还有镶嵌在车壁上的小柜和小几，上面是螺钿的点心盒子和盛水的竹制容器。 进到林府之后，更是有当年伺候贾敏出嫁的嬷嬷亲自迎接了二人，贾珠见到那个嬷嬷也是一惊，还主动行礼问好道，“竟是劳动了葛嬷嬷，您老如今身体可好？” 葛嬷嬷笑了笑，“一切都好，快进去吧。” 林海和贾敏坐在正房里等着，见葛嬷嬷引了一位年轻清秀的公子和一位温柔沉静的妇人进来，林海内里还在感慨舅兄家这个儿子也算是芝兰玉树，贾敏见到和哥哥长相相似的侄子却已经是美目含泪。 第123章 贾珠和李纨两个进去后行大礼给姑姑和姑父请安，贾敏连忙喊道，“快起吧，珠儿这孩子已经是这么大了，这是珠儿媳妇？我瞧着倒也是亲切，都是一家子人不必客套。” 说完了又拉过李纨的手退下了一个镯子给她，“虽然是之前没见过，但是也知你这孩子的谨慎和辛苦，没什么好的给你，这镯子拿去玩罢。” 李纨本想推辞，但是贾敏却不依她，看着姑母如此，贾珠赶紧上前去说，“多年未见姑母，祖母和大伯、父亲也都惦念着姑姑呢，如今见姑母和姑父都好，侄儿回去回禀祖母和伯父、父亲时，他们便可安心了。” 贾敏听着贾珠的话也是心下触动，“是我不孝不能承欢父母膝下，只是见你如此出众便知道家里一切都好，托赖大哥和你父亲这么多年奉养父亲母亲了。” 贾珠听到姑母如此说便赶紧说奉养祖母是本分，大伯和自己父母都是尽责云云。 林海在受了礼后就在边上默不作声，只先看着妻子和侄子以及侄子媳妇说话，见妻子情绪如今不像是开头那么激动了，他才轻咳一声说道，“侄子这次能小住几日，叙旧不急于在这一时，如今他们小夫妻两个也疲累，你先让他们去休息休息吧。” 贾敏少见娘家亲人，如今见了侄子正是爱得不行一肚子话想说的时候，不过听到丈夫的话也是点点头，“很是，院子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不必客套先去休息吧。” 贾珠和李纨见姑姑和姑父都不是客套，于是也就辞谢了二人先去休息，只等晚些时候在一起用晚饭。 在林家收拾出来的客院里，贾珠对着妻子感叹，“与姑母多年未见，本以为会有些生疏，但是今日一天下来也未觉如此。” 李纨现下手腕上还有贾敏下午给的翡翠镯，听到丈夫的话也是一笑，“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林姑父和敏姑姑也都是慈和人。” 晚上席间贾敏和林海也是关怀备至，林家如今也没什么近枝亲戚，于是四人开了一桌并不再男女分坐，桌上林海和贾珠说了些文章和诗词，贾敏则向李纨问了些贾家尤其是母亲如何的事儿，也算是气氛正好。 明州城风光不错，贾珠两个在林府住着也是舒心，不过有一日李纨去给贾敏请安时，却发现院子里有些忙乱，葛嬷嬷也正严肃着一张脸。 李纨刚进了院，见此行状赶紧问葛嬷嬷，“是我来的不巧了，可是有什么事？” 葛嬷嬷看见是贾家的奶奶，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把李纨往里引，“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夫人今晨起来便说有些眩晕，也不大想吃东西，刚才用了碗白粥便吐了，我这才忙乱了些许去请大夫，倒是吓到了奶奶了。” 听葛嬷嬷说姑母身子不舒服，李纨连忙说道，“哪里就吓到了，嬷嬷这话严重了。” 进了屋子后，李纨闻到屋内有淡淡的药味儿，不过贾敏躺在床上脸色还好，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李纨见贾敏精神头不大行，于是也就没多留着，只说是看到姑母还好便起身告辞了。 林海今日带着贾珠去拜访城内名宿如今不在府中，李纨独自回到客院以后想起葛嬷嬷的古怪神色和姑母贾敏今日的情形，心里突得有了个念头。 第69章 五月是太上皇的圣寿和选秀的月份，丰泰帝今年以自己已经禅位不愿大办寿辰为由推辞了外臣和使臣觐见朝拜的环节，只让皇室近亲们进宫一起操办了一个家宴，大家聚了一次给太上皇贺寿便罢了。 过了太上皇的寿辰，便是选秀女和选女官的事儿，因着这两件事儿撞在了一起，李婉澄这个皇后忙不过来，于是由太上皇后拍板，把选女官的事儿分给了林慕月忙活。 莫名其妙手里多了件极要紧的事儿，林慕月也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不过她也知道这是太上皇后抬举自己，所以虽然意外，但还是兢兢业业地和张典正以及六尚局、内文学馆的女官们一起商量本次选人的流程和考题。 教授公主的女官名为女尚书和女秀才，前者有从五品的官位，后者有从六品的官位，并且因为是教授公主诗书和礼仪的女师，也受到各宫主子和其他女官、宫人们的尊敬，尤其是女尚书们在宫内的地位也只次于坤宁女官和六尚女官。 选聘为公主师的女官们并不只看德言容功几项，是真的要考教读书上的才华和其他技艺的，林慕月看着以前太、祖朝昭圣皇后当年拟的考试题目不仅咋舌，觉得这题目也并不逊色于前朝男子的科考题目了。 张典正看着林慕月的神色，笑着说道，“娘娘只看这题目还不如和，宫内还有当年女官们考试存下的卷子，您若是取来一观，才真正能知道女子的才气也不逊色男子分毫呢。” 女官们不管是什么官位、在哪里服侍，都要能识字读书通过宫内考试才可的，虽然并不都是像女尚书们一样考过那么难的考试，但是也都学习过前辈们当年的文章。 林慕月听到张典正略带自豪的语气说了这段话，也是感慨地说道，“我当年若是去选女官，可能都未必能过得去这样的考试，也难为他们怎么在民间网罗了这么多德才兼备的女子。” “南方的山水养人，不止是年年科考都是南人占优，国朝采选女官一般也都是在南方，不过这几年京中也出过许多才女，微臣听说这届便有位贾氏，虽然年纪尚轻，但是为人端方稳重极有风采”，张典正说了些宫中之前采选女官的事儿，不过后面一句便一拐弯儿，调侃了一下之前提过的贾小姐。 第124章 林慕月知道贾家的元春如今已经过了初选，正在宫中学习礼仪和准备考试，不过她看着备选人员的名单，觉得元春以现在的年纪不大能担任女尚书的位置，但是女秀才的官位应是有可能的。 “也算是人各有志，不过现在只是在读书和学礼仪罢了，还要看最后考试结果如何”，林慕月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高门公府养出来的小姐必然是礼仪娴熟，如今元春虽然出众，但是到底只是通身的气度胜于旁人，可女师的选拔最看的是最后这场考试，可谓是一考定乾坤，和前朝科举有几分相似。 不过闲话归闲话，林慕月翻着手边的书本，实在想不出出一道什么题目，这女官们如今是一边读书一边被考察，琴棋书画等技艺也是只由女官们考评打分，只用她这个贵妃最后驾临观看最后一场。 所以最要紧的考试却是要林慕月来出题，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出什么题好，头疼之际目光扫到了边上澄俞之前从他父皇那里得的水晶摆件，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待到这日澄俞散学回来，她便笑眯眯地问儿子，“俞儿回来啦，最近读书到了哪里了？快来和娘说一说。” 澄俞知道娘亲向来不大过问自己的功课，今日被一问也有些迷惑，不过他也没纠结这个，只是回答娘亲的问题道，“学到《大学》的第三章 了。” 四书五经这些书林慕月自然是熟悉，她默默回忆了一下《大学》的第三章 ，略微一思索便得了一句。 于是备选女官的这些女子们端坐于六尚局一间屋子中准备考试时，发下来的卷子中便是《大学》中的一句：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贾元春出身勋贵高门，看见这么一句之后略一愣神想到了些别的，不过她稳住心神，思索片刻便又开始下笔，在草纸上开始打草稿。 依旧住在乾清宫中的丰泰帝听到林慕月出了这么道题，也是笑着对身边的赵太监说，“这孩子倒也有意思。” 听到太上皇称贵妃的称呼还算亲近，赵太监察言观色，“天下臣民们感念陛下恩德都是一样的，贵妃娘娘这道题正可选取有志才高、又感念皇恩之人备选宫廷。” 太上皇也点点头，“林氏此次确实不错，宫中事务繁忙，皇后亦是如今忙碌操劳，可分润些杂事给林氏让她从旁协助一二。” 赵太监心下一动，这是要分皇后的宫权给贵妃，还不等赵太监思索出太上皇这手是为了什么，便听太上皇又吩咐道，“你且去坤宁宫把这事儿给太上皇后说一声，让太上皇后下懿旨晓谕六宫此事。” 李婉澄也正在为着选秀的事儿忙碌，接到太上皇后懿旨后人都有些发懵，但是看着宣旨的赵宫正脸上的笑，她也只能摆出个笑模样接了旨。 回了屋内，李婉澄手中端着茶盏静静地坐着，福玉看着自家主子这样也有些心疼，不过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 不过一会儿过后李婉澄自己却又缓了过来，一叹气说，“还有好些事儿都没干呢，宫务确实是繁忙了些，林氏来协理也是能让我轻巧些。” 其实后宫妃嫔们协理皇后也算是常事，但是这样的事情由皇后施恩和由太后或是如今的太上皇后施恩便又是不同，因此李婉澄知道太上皇后抬举林慕月，虽然不大高兴但是其实也有些松了口气有人帮忙。 福玉见皇后想开了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于是也说道，“娘娘英明，这段日子娘娘忙碌得身子都清减了些，有个人来协理一二也是能让您歇歇气儿。” 于是乎忙完了女官之事的林慕月，马不停蹄地又每日都要去景仁宫里报道，和皇后一起处理选秀的各项事宜，还要时不时驾临储秀宫，代替皇后巡视和探望秀女们入宫后如何，教授礼仪的女官和姑姑、嬷嬷们是否尽心。 林慕月这日从秀女们所住的云华宫中出来，坐在步撵上虽然是平常神色，但是心里已经是无力吐槽的状态。 她强烈怀疑李婉澄这些年过去也“变坏了”，派自己而不是身边的女官去云华宫中，每日看见秀女们畏缩的神色和探索的目光，林慕月只觉得每几天的这一遭都是度日如年。 其实林慕月这个贵妃没亲自驾临云华宫之前，秀女们还真搞出了一些幺蛾子，徐瑞卿没有大办选秀，因而如今宫中的秀女们都是京畿之地的官民家的小姐，但是到底出身不同。 林慕月就发落了一位工部右侍郎家的小姐，这姑娘也是没有脑子，秀女中出身低的依附出身高的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儿，但是这位小姐居然驱使同屋的秀女充作仆役，要那户部大使项家的女儿服侍自己。 云华宫里虽有宫人服侍，但是她们也只是送饭送水等活计，各位小姐们都只能自己打理自己，这位工部侍郎焦家的小姐就指使同屋的秀女项氏服侍自己洗漱和梳头。 说起来也是凑巧，焦小姐跋扈项氏软弱，二人同住一屋云华宫里的姑姑们都没发觉，是有一天林慕月突然到了云华宫里，发觉这同屋住的两个人，出身高的倒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出身低的那个倒是发髻散乱四体不勤的样子，觉得有些蹊跷。 她当时也没发作，只吩咐了云华宫的姑姑们留意此事，后来事情一朝被揭发出来，林慕月也是觉得无语，觉得这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胆子也真是大，就连在宫中都敢如此妄为。 第125章 虽然这事情离谱，但是毕竟涉及两个女孩子，林慕月为了保护另一个被当做仆役驱使的可怜女孩儿，还是找了别的借口把工部侍郎家的焦小姐送还回家了。 这件事儿一过，云华宫里敏锐些的小姐们都发觉出了些端倪，虽然确实是那位焦小姐自己有问题，但是林慕月这位贵妃到底还是给大家留下了些阴影。 经此一事林慕月更觉看管秀女不是什么好事情，好在殿选的日子也已经是越来越近，她马上就能卸下这个担子，只真的做些寻常宫务便可了。 选秀的殿选自然是徐瑞卿这个皇帝亲临，陪着皇帝选人的一般就是太后和皇后，但是徐瑞卿这里倒是有些不通，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具在，于是最后是皇后和林慕月这位贵妃陪着皇帝选秀。 林慕月知道这个安排的时候都愣神了一下，觉得这届秀女是真的不容易，初选过了入宫后过五关斩六将到了殿选这一关，看不到太上皇后这位婆婆，只能直面后宫的一、二号boss。 殿中一排排的秀女都不着粉黛穿着一样的宫装，有内侍唱名被点到的秀女便上前行礼，帝后还有林慕月这个贵妃手里还各有一份名单，里面写着的是秀女在云华宫中的表现以及擅长的技艺，例如书画、女红等。 徐瑞卿兴致缺缺，他本就是为了如父皇母后的意才办了这次选秀，现在看着满堂的女子也只是敷衍着，选了几轮了也未见他留一个牌子。 林慕月作为贵妃没什么规劝的职责，只坐在一边看戏，一轮秀女下去另一班准备的时候，李婉澄却只能顶着压力开口说道，“陛下，名单上的秀女已经是过了一小半了，您还没有遇见可心的吗。” “已有皇后和贵妃，朕觉得后宫已然是很好，这些寻常钗群便入不了朕的眼了”，看了一眼边上的皇后，徐瑞卿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过说归说，到底后面的秀女里，他还是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单子，选了几位完成任务。 新人入宫还要段时间，选秀的事儿一过皇后就清闲了许多，所以林慕月最后只领了部分宫务，且她很有默契地并未碰重要的部分，只是分管一些贡品进献和分配的事儿。当初李婉澄为太子妃时就不大奢靡享受，着意会把最好的赏赐送给侧妃，如今见林慕月只领这些事儿，也是更觉她进退有度。 第70章 闲下来了以后，林慕月就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节奏经常去熟悉的姐妹处消磨时间，这日她就正赏玩着云昭媛这里鱼缸内的金鱼。她自己养了小猫三花，所以宫内就并没有养其他的小动物，想看点什么别的就只能来云澹远这里过过眼瘾。 当初东宫里太子妃给云、姚二人分屋子时，明间里就有一缸金鱼，不过当时那个水缸里不过是些寻常品种，和现在惹得林慕月都围在鱼缸前瞧的金贵小鱼不是一样的品种。 看着水里的黑白花的金鱼，鱼尾像是水墨一样氤氲开来，游弋间仿佛是水墨精灵一般，林慕月爱得不行，“花鸟司的人是有几分功夫，这鱼尾好看极了。” 云昭媛在边上侍弄一盆兰花，闻言说道，“我瞧着你那只小猫也有几分灵气，相必也是听话的，你要是实在喜欢就养一盆又何妨。” 猫儿这种小东西的天性顽皮，林慕月觉得这样大的敞口鱼缸还是别祸害小鱼了，于是只是说，“算了算了，毕竟还是只小猫，三花吃鱼是天性呢，我还是别徒增孽障了。” “姐姐今日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可是遇见了什么事儿”，云澹远打理完了那盆兰花，示意述行把工具收拾起来，自己转回身来对着林慕月问了一句。 林慕月见云澹远看出来了也不隐瞒，有些苦恼地说，“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是澄俞的事儿。” 说起自己的这个儿子，林慕月也不得不承认各人天生便大不相同，澄俞读书上好也懂得察言观色，可见双商都颇高。只是在习武上实在是不通，澄俞就算是努力了也只是中平，搞得这孩子如今有些挫败。 若只是情绪不高也罢了，但是照顾澄俞的荆姑姑又来说澄俞身上似乎有许多青紫伤痕，像是习武时不小心留下的。 知道儿子要强的性格，林慕月知道这必然是儿子觉得自己做得不好，所以加大了练习强度搞出来的。 倒是不是觉得儿子吃苦她这个做娘的心里心疼，林慕月是觉得孩子到底还是小呢，如今这样练习对身子没什么好处，伤了筋骨可是大事。 于是乎林慕月就想寻个法子再开导开导儿子，但是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今天溜达到了云澹远的宫里，就想着怎么和姐妹提一下，没成想被人家先看出来问了一句。 “这孩子太稳重也不好，尤其是读了书以后更是难哄”，林慕月觉得澄俞进学了以后越发像是个小大人，于是才拿捏不住用什么法子开解儿子。 云澹远闻言一笑，“姐姐是做母亲的自然是忧心俞儿，但是当局者迷，我看俞儿那孩子不至于如何，姐姐要是想安慰儿子，把话说开便是了。” 林慕月思索一阵，觉得云澹远的话也有道理，于是便说，“也是，还真是你的话，我们母子两个有什么话不能明说的。” 不过虽然是明说，但是林慕月这日还是命人传了儿子喜欢的菜，准备好了才打算和澄俞好好谈一谈。 澄俞这日回来以后，还是先进去给母亲请安，而后收拾好了自己便去书房读书，之后到了用晚膳的点儿才到正殿去用膳。 第126章 席间澄俞看着多了好多自己爱吃的菜，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林慕月熟悉亲近之人的口味，不光是皇帝还有儿子，身边的女官、姑姑还有云夏她们几个爱吃什么，她都是知道的，有时候还会特意要些菜赏赐下去。 吃完了饭，林慕月定下的规矩是休息一会儿后要在宫内或者是御花园里散步、玩耍半个时辰，这是为了不要让儿子每日里全都是功课。 今日澄俞不想去御花园里，于是就带着茂才和小内侍在院内玩毽子，林慕月就坐在廊下看着儿子和人玩耍，觉得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家这还没到十岁的儿子才有点小孩儿的样子。 林慕月之前做衣服还不成样子，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给儿子做衣服练手之后，已非是当初笨手笨脚的模样，澄俞进来内殿之后，就看见娘亲拿着小剪子小心地剪下了一截线头，然后就招呼自己过去。 “来试试，要是哪里不好了还可以给你改”，这件衣服林慕月断断续续做了挺久，因着之前比较忙的原因从年下到了这天气日渐热了才做完，本来夹棉的衣裳也成了单衣。 “谢谢娘”，澄俞也不用别人帮忙，自己拿起衣裳看了看后就脱下了外衣穿上了，这是件圆领袍，但是林慕月不爱那些繁复花纹，只选了匹带暗纹的料子，在袖口绣了些花纹，最后下摆处缝了些澜片。 “还不错，这些天越发热了，你穿这个倒是正好，要是冷了就加一件披风”，林慕月打量了下儿子，让儿子转了个圈儿以后带着几分得色说。 云夏在边上也是感慨道，“小姐当年用针扎了指头，自己还不如何老夫人和夫人都心疼得不行，如今不只是刺绣功夫练出来了，做这么一整件衣裳也不费力，奴婢瞧着比尚服局的绣娘们做得都好呢。” 知道云夏这是在儿子面前给自己抬轿子，林慕月也不拒绝这顶高帽，只是对着儿子说，“这衣服也利落，你习武的时候也穿这个不必心疼衣服，娘最近没那么忙了也多给你做几身。”、 澄俞听到娘说习武，得到新衣服高兴的情绪低落了些，摸着新衣服有些舍不得地说，“儿子还是带一身旧衣裳去上武课，也不费事。” 摸摸澄俞的脑袋，林慕月给云夏一个眼神示意她带着屋内的人出去，待到房间内只母子两个了，她才让儿子坐到了自己边上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俞儿将来想做什么呢。” 仰着头看娘亲，澄俞也难得有些迷糊，宫内女子在孩子尤其是皇子们面前其实挺避讳说将来的，毕竟那个位置最后只有一个。 低着头想了想，澄俞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儿子没想好，但是不管如何，儿子都要护住娘亲。” 澄俞作为第一位受了册宝又得宠的贵妃的儿子，他这些日子也逐渐感觉出了些不同，以往在东宫时虽然宫人也因为他是侧妃之子更加恭敬，但是和云姨娘的弟弟比起来，也没太多的不同，如今他和弟弟都是皇子，澄俞却明显感觉出宫人和师傅对自己的不同态度。 而且自己的叔祖父也是翰林，见他时也总是嘱咐他要好好读书在父皇面前得脸，这样才能让娘亲开心。 所以其实在东宫时澄俞虽然在娘亲面前表现得乖乖的很懂事，但是还有个小孩的样子，如今成了皇子身份更加尊贵了，却并不如以往肆意。 听着儿子的话，林慕月叹了口气，徐瑞卿的迟疑让宫内外都是人心浮动，但是她知道皇帝的迟疑是为了什么，难道还能自己去劝么。况且儿子未来想要如何，并不应该因为她这个母亲的选择而就此定下。 林慕月不知道儿子如今这个年纪，到底能不能明白和了解皇位意味着什么，但是听到儿子说想要保护自己，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儿还小，不是你要保护娘亲，是娘亲要保护你呢”，捏了捏儿子还是带有婴儿肥的小脸，让澄俞小大人的神色被打破，林慕月笑着说。 可是父皇和外叔祖都说是俞儿要保护娘亲，澄俞歪着头看娘亲心里回想着之前被嘱咐的话，不过他看着娘亲的笑，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被儿子萌到了，揉搓了一会儿儿子，到最后林慕月还是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劝儿子别因为过度习武伤了身子，放过澄俞之后才轻咳一声说道，“澄俞，你觉得你父皇如何？”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觉得父亲无所不能的时候，徐瑞卿至少在澄俞面前也算是个好父亲，父子两个相处的时间还算是多。 教皇子的翰林里也不乏当初教过徐瑞卿的师傅，这些翰林夸奖读书好的小皇子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拍龙屁，总是也说小皇子聪慧似陛下当年等等。 于是听到了娘亲的问题，澄俞想都没想就回母亲说，“父皇很厉害！我也想要像父皇一样厉害。” 见澄俞上钩了，林慕月微微一笑觉得儿子还是年轻了，于是她说道，“那你看师傅们都说你像你父皇，你父皇也不大精通武艺，澄俞如今还这么小何必要这么自苦，你身上摔出来了青紫，娘亲和父皇都要担心的。” 澄俞一时被这个逻辑绕住了，不过他回过神来之后却听到了林慕月那句父母要担心自己，还是咽下了想说皇祖父当年武艺超群的话，只是答应娘亲说，“俞儿知道了，日后练武必然会有节制，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 这一日母子说过话之后，澄俞确实也克制了许多，虽然课上还是认真，但是也不再多给自己加多余的功课，只是完成武师傅们交代的招式和功课就好。 第127章 太上皇之前虽然要求儿子按着规矩选秀，但是最后却也并没有对儿子选秀没选几个妃嫔的事儿生气发话。 倒是在太上皇后提起这次给公主选聘女官时，说到其中有已经故去的荣国公之孙女贾氏引起了太上皇的兴趣。太上皇当年也是能策马弯弓的，荣国公亦是他曾经倚重过的武官，这时候听到旧臣的孙女入宫参选后倒是来了兴致，还亲自看了元春的试卷。 “倒是一片忠爱之词，就是到底年纪还小，读的书不够多也不够深”，太上皇之前每年殿试之时都是亲自御览堪为三甲的进士文章的，如今按着这个规矩瞧了元春的文章，倒是先挑了挑毛病。 太上皇后笑了笑，当初文虹公主几个选师傅的时候，是恰好有年高的翰林可入宫教导公主，选女官的时候便没有这次这么精心，如今这些女子就算是有才大多也应在诗词上，做这些文章的功夫自然是浅了些，“才这个年纪已经是不错了，这些文章都是给翰林们批过的，陛下看上面的评语，也都是说不错呢。” 太上皇倒是也只说说，评完了文章就问太上皇后，“这贾氏今年多大年纪，我想着仿佛应是是及笄上下的小女孩儿，怎的就进宫参选了？” 自从儿子登基之后，太上皇后便不大关注宫外的事儿了，被太上皇这么一问也只迟疑地说道，“仿佛是说那孩子的哥哥刚金榜题名得了进士出身，那家里感念皇恩才送女入宫。” 见太上皇后说的都是体面的话儿，太上皇抚了抚胡须，这荣国公府是两代公府，纵使是这代承爵的子弟不成样子只承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到底是世代勋贵武将世家，如今不只是子弟中出了个进士，家里的女孩儿也是如此出息，倒是有些意趣。 瞥一眼边上候着的赵太监，太上皇发话问他，“他家里也有适龄的孩子，亦可入宫为皇子伴读的？” 赵太监躬身一礼，也是思索片刻后才回道，“仿佛是有个小哥儿，可是年纪上应是比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小，就连三皇子也应该比那个哥儿大些。” “那倒是小了些，不过三皇子倒是也不急着进学，转过年去再说罢”，听到赵太监说贾家确实是有个哥儿只是年纪太小，太上皇也是有些遗憾，不过他有这个施恩的念头便已经是难得，不成便也放下不提了。 第71章 太上皇想择贾家子为皇子伴读的话只在宫闱内传过一次，御前的宫人们也不敢把宫禁之语透出去，贾家里自然不知晓这件事儿。只是元春被选为女秀才襄助女尚书们给公主读书授课的事儿已成定局，元春还家时亦有宫内的太监来贾府宣旨。 宫内这次给公主选了三位女尚书五位女秀才，女尚书为公主师傅教导公主，女秀才则从旁襄助亦有引导规劝公主之权责，可被称为半师。这些女子大多应了张典正的话，基本都是南人为主，因而李婉澄按着规矩给了这些人探亲假，待到所有人都销假之后，才正式给公主在兰芝殿开课。 太监宣旨的时候，贾家全家跪接了旨意，贾母看着跪在最前头的孙女，脸上是带着笑但是心里还是怜惜。 “公公且在前厅稍坐，喝口茶水再回吧”，贾母起身后微笑着对那宣旨的太监说道，又有管家上前去递过去了一个荷包。 宣旨的是宫内司礼监的内侍，不过他们对着贾家也还算恭敬，听到贾府的老太君如此说，那个姓蒋的太监也是客气地回道，“多谢老太君了，不过宫内事情忙就不多叨扰了。” 贾母的话原本也是客套，见这内侍如是说也是在她意料之中，于是让儿子客气地送了人出去就带着众人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到传旨的太监回了众人一起回到了屋内坐定，贾母便拉过孙女儿的手说道，“这些日子还是来祖母这儿住，也让祖母再好好看看你。” 元春见祖母如此也是不忘安慰祖母，故意说一些俏皮话儿，“孙女儿这次进宫还有出宫的日子呢，祖母到时候也别嫌弃孙女儿老大一个还赖在家里就成了。” 王夫人这时候坐在下手的椅子上，突然也生出了一些悲戚之感，之前总想要女儿入宫挣前程，但是女儿真的要入宫了，她才意识到宫门一入深似海，纵使女儿并不是给帝王为妃为嫔，但是到底是要一直住在那红墙里不得与亲人相见了。 之前被婆母训斥她还未觉如何，现在看女儿被贾母拢在怀中，自己这个当娘的只能坐在一旁，王夫人低头捏紧了帕子一股酸涩之意涌上了心头。 见媳妇在边上呆坐不语，贾母到底是不忍心，把孙女儿往边上推了推，“你娘这段时间也担心你担心得不行，你哥哥和嫂子如今回乡祭祖没回来，这段日子也多往你娘那里去，看看弟弟和侄子吧。” 王夫人闻言抬头，见女儿经历了刚才这一遭目中似有泪水，也是快步上前去抱住了女儿，娘俩到底是呜呜咽咽地哭了一遭。 王夫人的小哥儿宝玉也在，见母亲和姐姐抱着哭成一团，他也懵懂地过去拽了拽姐姐的衣角，带着担忧的眼神看着二人。 看着小儿子如此，王夫人才止住了泪水，元春也疼爱这个弟弟，往日里她也没少带着宝玉读书习字，姐弟两个的关系也好，因此看着弟弟如此她也收住了面上的悲伤之色，弯下腰把宝玉抱了起来，“又沉了，再过些日子我就抱不动你了。” 宝玉听到姐姐这么说自己也不反驳，只挥舞着手想去给姐姐擦眼泪，“别哭了姐姐，宝玉把今天的酥酪留给姐姐！” 第128章 毕竟是还小不懂得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宝玉于是只从自己的想法出发，拿出了自己份例里最爱的东西酥酪哄姐姐。 元春一笑，嘴上逗宝玉说道，“好好好，姐姐不哭了，你的酥酪我收下啦。” 贾母见王夫人和元春两个的样子在边上叹气，这时见宝玉这么小就懂了安慰母亲和姐姐，也是盖过了刚才的失落和伤心，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她便打发了其他人回去，自己带着丫鬟仆妇转身进了内室。 “和你娘先回吧，晚上回来陪着我用饭”，贾母乐得见孙女儿和孙子一起相处的和乐模样，于是见元春想要服侍自己小憩，她连忙如此说。 虽然贾家里因着元春入宫有几分不舍，但是入宫为女官在外人看来到底也是个喜事，只是家里人难过罢了。不过一段日子过后，贾府竟然又有一件货真价实的喜讯传来，贾母的掌上明珠贾敏竟然在成婚多年后遇喜，在如今这个年纪上被诊出有孕得了孩儿。 贾母一大把年纪别说是孙子就连重孙子都有了的人，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也喜得不行，私下里对着鸳鸯说，“我本来已经是不盼着这件事儿了，可是一旦放下就来了喜讯，这世上的事儿可见得真个是机缘巧合。” 前日晚间风硬了些，贾母起了后便觉得腿有些不舒服，鸳鸯现在正亲自给贾母捶腿，闻言回道，“姑奶奶自然是有福气的，老太太也可安心了。” 当初嫁女之时荣国公和夫人就知林家是几代单传家里枝叶并不茂盛，但是当时贾母思衬着自己家里子女都茂盛，觉得女儿应该是也能如此，因而并没有太担忧女儿婚后子嗣上的事儿，可是这么多年贾敏还是无所出，她心中到底是惦念，如今听闻喜讯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女官们入宫日子反而在秀女们后头，不过女官们毕竟是皇家的臣子比较好安排，因而在给女官们安排好房舍和服侍的宫人后，李婉澄才叫来了林慕月这个贵妃商议给秀女们的位分和宫室。 林慕月知道皇后这是客气，于是对着位分的事儿一句也不插嘴，只说凭皇后娘娘独自裁断，后面在宫室安排上才插了几句话。 徐瑞卿这次最终选了四位姑娘，东西六宫里空闲宫室颇多，安排人起来也不费劲，这次选秀入宫位分最高的是授了二等侯并领了五军都督府从一品都督同知家的小姐潘氏，封了从四品的嫔。 李婉澄估摸着也是觉得这位的出身和初封的位置，将来升任一宫主位的概率很大，因而和林慕月商量后把人安排进了永寿宫。 其他三位出身也尚可，有顺天府丞家的小姐罗氏，北国子监司业家的小姐蔡氏还有刑部郎中家的小姐顾氏，三人都封了从五品的美人，分别被分到了蓉妃、刘昭仪和云昭媛宫里。 四人里潘嫔出身颇高但是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当初选秀那日不施粉黛来看并不怎么出挑，倒是司业家的小姐蔡氏姿容最优又颇通音律，其他二位亦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新人入宫也是钦天监选的吉日，李婉澄体恤新人许四人自带服侍的人入宫，并且还发话说可修整三日再去请安拜见。 于是三日后的景仁宫，潘嫔领着其他三位新人，四齐齐给李婉澄这个皇后行五拜三叩头之礼，而后拜见其他妃嫔时除开给林慕月行的是一拜三叩礼之外，其他主位只受一跪一拜礼，非主位只受福礼。 今日见了新人林慕月才发现，那位潘嫔虽然是武将家的小姐，当初选秀时也只是个普通的佳人，今日装扮起来倒是有几分清丽出尘的仙气，让人不觉眼前一亮。倒是蔡氏今日穿的只是制式的宫装，妆容头面都不算是出挑，显得不那么出众了。 众人互相见了礼，今日的请安便了了一件大事儿，四位新妃嫔坐下后众人又闲话几句，李婉澄便体贴地让大家散了。 林慕月如今和太子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已经不再表演当初为他宠幸新人而伤心的戏码了，而是随着年纪和位分的增长，越发展现出自己容人的度量，这次新人入宫她给四人的赏赐也是大方，对着住在自己隔壁的潘嫔也算是照顾。 景仁宫门前，众妃按着位分高低先后乘坐轿辇离开，林慕月请安的时候也是习惯了乘轿辇，这时自然是第一个带着女官和宫人、内侍们离开。 今日四个新人看着众人恭送林慕月乘坐轿辇离开，隐在人群中的蔡美人有些羡慕地望着林慕月。 蔡美人生得也是浓桃艳李，仔细说来和林贵妃是一个挂的，五官尤其是眼睛又都和林慕月一样长了双桃花眼，因而在选秀之时和云华宫住着的时候，没少有人明里暗里恭维她。不过今日见了贵妃真人，蔡美人见林慕月一身锦绣，头上的头面也是精巧，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戴的便有些郁郁。 不过蔡美人心里倒是不觉得自己长得哪里不如贵妃，就只认为是如今自己位分低打扮得不出众罢了。 新人们被皇后和林慕月分得七零八落，蔡美人更是自己住在东六宫里，又等着几位主位娘娘们坐着轿辇离开后，几人里位分最高的潘嫔便开口说道，“我和罗、顾二位妹妹都住在西边儿，便先走一步了，蔡妹妹回见。” 潘嫔的嗓音也是如她的人一样轻灵好听，不过她毕竟比其他几个美人高两个位分，蔡美人回过神来听到对方如此说，也赶紧出声回道，“潘嫔姐姐且慢走，日后有时间再一起说话。” 第129章 罗美人和顾美人两个不管内里性格如何，现下倒是都表现得沉默温文，听到潘嫔说话就和蔡美人互相行了礼，跟着潘嫔一起回了西六宫各自的宫殿。 三人一起走着也是闷闷的，新人里也只蔡美人活泼些，回宫的路上现在三个人凑在一起，除开刚告辞时必要的场面话儿，整个过程也没人闲话。 等到终于回了自己的永寿宫东偏殿，潘嫔给身边带进宫服侍的丫头柏慧一个眼神，柏慧便开口说道，“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我和柏淑服侍主子。” 潘嫔位分高，这次进宫时带了两个丫头，今天带去请安的是柏慧和一个分来的宫女春柔，留下一个柏淑在宫内做事。 众人和潘嫔身边的春柔听见了吩咐，也只当主子回来了疲惫要休息，于是也都按着柏慧的吩咐出了门，各自去做事了。 见众人都出了门，潘嫔毫无形象地往榻上一摊，“可算是过了这一遭了。” 柏慧习惯于自家小姐的性子，柏淑却还是有点适应不良，她赶紧过去就着潘嫔躺着的姿势把她头上的首饰摘下来头发打散，“小姐仔细些，也不怕咯到了自己。” 潘嫔看着清冷，其实内里就是个憨憨，两个带入宫的侍女都是侯夫人在整个府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只盼着在宫内有两个机灵的丫头可以护住女儿，因而柏慧是自小在潘嫔身边服侍的，柏淑则是潘家的家生子。 被柏淑把头上的首饰摘了，潘雪枫自己鼓捣着把外衣脱下来，卷过榻上本来铺着的薄被闭了眼说道，“累了，先睡一会儿。” 柏慧还惦记着小姐之前说过要去隔壁给贵妃请安，见小姐就这么睡了赶紧说道，“小姐不是说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么，怎么就这么睡了？” 听到自己宫女说的话，潘嫔睁开眼侧头看了眼自鸣钟，“无事，我下午再去便可。” 见自家小姐已经拿了主意，柏慧也只能过去把被潘嫔丢到一旁的外衣捡起来，拉着柏淑放下帘子出去了。 新人入宫的事情办完了以后，就已经是快要到六月了，马上宫里就要打点着去住园子，新帝的妃嫔不多，不像是东宫一般还要取舍带谁去，这次倒是一宫的人都能去园子里消暑。 贾元春自己是京城人士进宫的时候早，也并未在家待过多久就按着日子悄悄地进了宫去。 不过给公主做女师是个清贵的差事又不大容易掺和到后宫阴私之事中，贾母到底还是放心些，但也还是私底下嘱咐了孙女儿许多话，教导孙女万事不争先，只保重自己干好应做的活计便是。 元春自小聪慧异常行事也稳当克制，如今听到祖母的嘱咐也是频频应是，不让祖母忧心自己。 宫正司和六尚局旁另有一排排屋舍供女官和宫人们居住，元春如今也是在此居住，女秀才是两人一间，不过她的另一位室友还未入宫因而现在她是独居一室。 被选为女秀才入宫后元春倒是没马上走马上印，因为几位南方出身的女官还未入宫，因而她也只是每日随着教导礼仪的女官或者姑姑们学习礼仪，闲时便在兰芝殿的书库内读书，日子也算是过得逍遥自得。 “元春姐姐，这是你要的书”，元春今日刚到藏书阁里，里面值守的小内侍就兴生就赶紧招呼她，指着一摞子说，“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可是有许多年没有人要看了。” 元春给了兴生一个装着糖的荷包，“你才多大年纪呀，就说起好多年这样的话了。” 兴生嘿嘿一笑，他确实只是个小内侍，不过倒是真的能这样说，“我师父就是当初在这儿当差，不止是文虹长公主几位太上皇陛下的公主，他老人家还伺候过怡然几位大长公主呢。” 听到兴生这么说，元春倒是笑笑，“是我见识浅了。” “哪儿啊，元春姐姐你就在这儿看书吧，我今天还要清点清点库内的书”，昨天给元春找书的时候兴生就发现库内的书有些霉毁的和泛黄的，于是今天就想要把这些出问题的书都整理一下出个单子，到时候好向上面申请修补或是重新抄录。 贾元春点点头，自己找了张桌子去边上看书了，兴生也自己钻进了库内忙活。 女官们还未全都入宫，便已经是皇家去园子里避暑的时候了，今年与往年最大的不同，便是徐瑞卿自己依旧奉父皇母后居于旧所，自己带着皇后和贵妃、蓉妃以及刘昭仪和几个孩子住进了九龙晟景。 林慕月过了玉璧，边上是迂回的值房，她打量了下那一排排房舍，感觉确实是能住下今日这些人带来的宫人和内侍。 园子里地方大修房子也开阔，徐瑞卿登基后又下旨扩建了些许，不过现在功夫浅还没修出来。 九龙晟景是按着宫里宫殿的格局修建的，但是又因为这处是建在山上的，便和宫中有了不同的意趣，宫室和景致都更加宜居和精巧，内里还自带一个小巧的花园和栽了芦花、新荷的水塘。 徐瑞卿作为皇帝自己住在正殿乘龙殿里，李婉澄这个皇后住在东配殿明知殿里，林慕月住在西配殿长旭殿，蓉妃和刘昭仪两个则住在后面的东轩堂和欣畅轩中。 “这么住也是有趣，就是几个孩子凑在一起，我觉着已经能遇见之后的情形了”，林慕月当初从东宫独居一宫没多久，现在又和皇后成了邻居也是觉得有意思，就是徐瑞卿选的这几个同住的妃嫔都是带着孩子的，这么些孩子凑在一起吵闹的情景让林慕月想想就有些觉得恐怖。 第130章 不过她的长旭殿北边就是花园和水塘，因而从北窗一眼望出去，林慕月就能见到一目的绿意和开得鲜艳的各类名花，她还是挺喜欢这样的景致的就把刚才的想法从脑海中抛出去，专心欣赏北边儿的美景。 云夏瞧了瞧那边儿的窗户倒是说，“行宫的窗户倒还是贡纸糊的，夏天里我们这儿临着水边，倒是要装上碧纱窗了。”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林慕月听到云夏说碧纱窗，倒是想到了这么一句。 刚刚到园子，徐瑞卿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至于这么狠心就马上让儿子们去上学，所以今日澄俞就待着娘亲身边儿，听到娘亲吟了这一句，他倒是很会抓重点，“娘和俞儿下棋吧。” 林慕月虽然这辈子学会了女红也按着习惯学了几样消磨时间的技艺，她其他都学得不错，琴棋书画四样里就唯有下棋这一道实在不通，这时候被儿子抓住要下棋，她就有些头痛。 澄俞学下棋是徐瑞卿这个父亲教的，林慕月眼珠一转，叫过云夏来吩咐道，“你去正殿看看陛下休息的如何了，最近朝政上应是没什么要紧事儿，陛下若是还在就应该是有闲工夫。” 云夏得了吩咐去了，澄俞听到娘亲说让云夏姑姑去问父皇，也知道是娘亲想要送自己去和父皇一起下棋，于是也就满意地回了榻上坐着。 不过一会儿云夏便回来了对着林慕月回道，“陛下如今刚得了空，娘娘可要现在送小殿下过去？” 澄俞听到了云夏的话，自己就已经从榻上下来了，林慕月瞧了一眼儿子，“我带着他过去吧，也给陛下请个安。” 徐瑞卿今日穿了身家常的衣裳，正在窗下的罗汉床上读书，见着王太监引着林慕月两人进来，不等人行礼问安就说，“来坐吧，你那儿收拾好了么，怎么这个时辰就过来了？” 林慕月听到免礼就直接坐到了罗汉床上，倒是澄俞还是按着规矩给父皇请了安。 听到徐瑞卿的问话，林慕月笑着说道，“收拾东西我和澄俞在那儿也是添乱，看着陛下这边儿倒是都好了，我就带着俞儿来了，这孩子想和陛下一起下棋呢。” 徐瑞卿也知道林慕月是个臭棋篓子，不过他倒是觉得这个儿子聪慧也愿意和澄俞下棋，于是他便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俞儿过来吧，咱们父子两个下几盘。” 给儿子让开位置，林慕月看着御前的宫人们摆上棋盘拿来装着棋子的小罐儿，父子两个开始了下棋消闲的时光。 第72章 九龙晟景不大，林慕月带着儿子去了正殿，不过一会儿其他同住的人便已经知道了，李婉澄正看着儿子做功课，听到了小满的通传头都不抬，看着那边儿正在写功课的儿子说，“知道了，晚上本宫也带着佑儿去请安。” 澄佑和澄俞不同，纵然是来了园子里，准备期间读书的时候澄俞也不曾有一日敷衍过功课，因此来了园子的这头几天是真的放假了一样。而澄佑之前听见放假心就野了，写出来的东西别说拿给师傅们看，就连李婉澄都觉得不通。 看着儿子听到弟弟去父皇那边后就开始左右动作，下笔也飘了起来，李婉澄淡淡地说道，“功课上的内容我也不大懂，只是你至少先把字都写得端正了吧，这样的功课拿到你父皇面前，你也好意思吗？” 澄佑被母亲这么训了一句才蔫嗒嗒地又挺直了身板，“儿子知道了，只是儿子也想念父皇了。” 皇子们见徐瑞卿这个皇帝最多的也就是澄佑和澄俞两个读了书的，李婉澄知道儿子现在这么说不过就是找借口想让自己心软罢了，于是她才不接招，“很是，你仔细写你的东西吧，晚间带去给你父皇看，也让他高兴高兴。” 见母后是铁石心肠，澄佑只能低眉搭眼地应了声“是”，接着就低头和自己的功课继续缠绵了下去。 后面住着的蓉妃和刘昭仪两个听见贵妃带着儿子去给皇帝请安，刘昭仪自己出身不高又生了个女儿，宫人进来说完了话她便打发了人下去，自己低着声音对女儿说，“妤儿乖，等父皇传召了再去正殿请安，先跟着娘去找你蓉母妃说话好不好。” 小公主名灵妤，现在还不到及笄的年岁所以还未有封号，小姑娘和刘昭仪一样表面上是个文静性子，听见娘亲的话也只乖巧地回道，“好。” 蓉妃住在东边儿的东轩堂，刘昭仪亲自打着伞领着女儿过去，就见朱雁芙带着宫人和照顾儿子的保姆等人，似乎是要出门去。 “倒是我来得不巧了，姐姐可是有事要去哪里”，看着蓉妃一行人，刘昭仪自觉有些打扰，带着几分歉意地开口说道。 看着刘昭仪身边乖乖站着的小公主，朱雁芙爽朗地笑笑，“哪里的话，只是闲的无聊出去逛逛罢了，妹妹可要一起？” 当初还同为才人的时候，刘昭仪就曾鼓起勇气和朱雁芙说过话，问过当时自己能否一起去行宫避暑的事儿，也是因为这个她们两个也算是有几分交情。 后来刘昭仪有了公主，朱雁芙也是极爱这个当时东宫里唯一的女孩儿，所以两人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些，相处起来也真有几分朋友的感觉。 见朱雁芙发出了邀请，刘昭仪见着外面的太阳不算太大，就也笑着说，“多谢姐姐好意，妹妹也想带着芸儿出去逛逛呢。” 行宫精巧可逛的地方也多，九龙晟景边上就有处极好的欣赏玉兰的地方，两个人商量了下，便打算去那边逛逛。 第131章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菊之落英。玉兰作为几种象征着富贵的花儿之一，向来是宫内喜好栽植的，只是皇宫里到底地方小，没有园子里这样玉兰成林，花叶相拥的美景。 “玉兰柔美，终究是要在松柏映衬下才好看”，蓉妃和刘昭仪带着儿女宫人们到一座亭内小坐，看着四方开得正好的玉兰感叹道。 闻着清风送来的馥郁香气，刘昭仪也应和说道，“文人都着墨于玉兰的清丽柔美姿态，并为此赋诗作词，姐姐的见解倒是大不相同。” “妹妹才高，可有宫词颂之？”，朱雁芙听到刘昭仪如是说，笑着问了一句。 刘昭仪之父是个监生，她平日在家就成日里看着父兄弟弟们读书，虽然家里并不教她这个女孩儿读书习字，但是到底耳濡目染之下得了几分才气。入宫后能读书的功夫便更多了，李婉澄向来对众人宽和，想去东宫内的书库借书看都是小事没有不允的，故而刘昭仪入宫后反而是更多读了些书。 如此听闻朱雁芙问，她仔细思索了一阵之后便吟诵道，“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这诗前两句写的有宫廷气象，后两句却有些落寞，蓉妃再三咀嚼后叹服道，“妹妹的词句又精进了。” 刘昭仪的公主也夸道，“母妃的诗做得好！” 被蓉妃和自己女儿夸了，刘昭仪就有些羞涩，她得了夸赞却低了头，“哪里，只是摘出些词句罢了，当不得什么。” 蓉妃也是知道刘昭仪的性子，并不再多说什么，只让身边人在厅中的桌子上布置了自己带来的点心和饮料，请刘昭仪和她的小公主一起用。 林慕月不擅长下棋也不爱看别人下棋，父子两个下得开心，几局过后澄俞是背对着娘亲的还不如何，徐瑞卿却看着对面的人儿从不时点头打瞌睡，变成了靠着旁边儿的隔断睡得昏天黑地。 于是又一局结束以后，徐瑞卿把棋子丢回陶制的棋篓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倒是惊动了旁边的林慕月，她拿着团扇遮着自己的脸打了个哈欠，瞪了一眼对面儿故意如此的徐瑞卿。 徐瑞卿就喜欢看林慕月这样鲜活的模样，不似别的妃嫔在他面前都是一样的端庄也是一样的没人气儿，“晚上就留在这儿用膳吧，我让人传几道你和俞儿爱吃的菜。” 林慕月点点头，“俞儿最近在换牙呢，陛下也传一些软和点的和油盐糖不重的菜吧。” 父母在提晚膳的时候澄俞就竖起了耳朵，一边整理棋盘上剩下的棋子一边听他们说话，听到父皇说要传娘亲和自己喜欢的菜的时候手下的动作都轻快了些，听到娘说要特意给自己准备菜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就又顿了顿。 看见了儿子的小动作，林慕月也有些无奈，这孩子正是开始换牙的时候了，为了保护儿子的牙齿，她自己琢磨了一段时间后提前给儿子鼓捣出来了猪鬃的牙刷和从古籍方子里翻出来又改进了些许的牙膏。 不仅是如此，林慕月现在还严格限制儿子每日用甜食和甜口菜的量，就为了让儿子这段时间过去后能有一口好牙。 澄俞也知道娘亲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他平日里除了读书也只在吃食上用些心，这些日子吃的东西有些没滋没味，他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了父皇一句话儿，就被娘亲无情驳回去了。 徐瑞卿听到林慕月的话之后也看了看儿子，忍痛顶着儿子期待的目光附和了林慕月的话说道，“好，就依你的意思，俞儿的牙齿重要呢。” 到了晚上的时候，果然是上了一桌的清淡菜蔬，只三、四道浓油赤酱的京样菜摆着徐瑞卿和林慕月面前。 三人都不是喜欢有人在吃饭的时候服侍的，行宫里也都自由些，所以三人就像寻常人家一样用膳。徐瑞卿用公筷夹起一片儿鱼肉，看着林慕月正在认真地拿着汤勺来盛汤，于是赶紧把肉加到了儿子碗里，澄俞也赶快把那糖醋口的肉片塞进嘴里。 把盛好汤的碗放到徐瑞卿手边，林慕月也是对父子之间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到。 用完了晚膳，林慕月也想带着儿子出去转转，于是在徐瑞卿这儿歇了一会儿后便开口道，“我也带着俞儿去这边逛逛，陛下可要同去？” 刚才王太监进来通报了一声，说是皇后等会要带着大皇子过来请安，林慕月其实也听到了这句通传，因而这句话也只是个客气话。 果然徐瑞卿摇摇头，“我等会在小花园那儿走走便罢了，你带着俞儿出去记得给他添一件衣裳，晚上的风到底硬一些。” 林慕月点点头，心里笑徐瑞卿说话婆婆妈妈的比自己这个当娘的还啰嗦，之后带着儿子告辞离开了。 下午和贵妃以及爱子消磨时光，晚上徐瑞卿就把时间散给了皇后和长子，和林慕月这个当娘的纯粹带着儿子来找父亲玩不一样，皇后李婉澄是让儿子带着功课来的。 所以一进门请安行礼之后，徐瑞卿端坐在书桌后头，澄佑候在父皇边上，李婉澄则坐在书房下手的圈椅上。 看着儿子的功课，内容上长进倒是不大，但是被皇后着意教过后字确实是写的工整了许多，徐瑞卿也不吝啬夸儿子，“还不错，倒是比以前有了不少长进。” 看了看明显是松了口气的儿子，徐瑞卿决定再鼓励鼓励他，“行宫旁也有围场，你这段日子要是都能这么好好地完成功课，过阵子就带你去围场转转。” 第132章 澄佑这么些日子以来都被母后追着写功课，今日乍一听到父皇许诺了自己可去围场，他连前头的条件都没细听，直接大声开心地说道，“谢谢父皇！” 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子，徐瑞卿摇摇头，把功课搁在桌子上点了点，“别高兴得太早，你若是拿东西敷衍师傅被我知道了，那可是去不成的。” “儿子知道了，不会再敷衍功课了”，听到父皇的话以后，澄佑也知道自己之前的事儿估计也是被父皇知晓了，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之后才对着父皇仔细地保证了一句。 李婉澄见儿子和皇帝相处得不错也不做声，只是在儿子被徐瑞卿打发着让王太监带去看给他准备的弓箭之后才犹豫着开口说道，“佑儿毕竟年纪还小呢，现下就去围场里是否有些太早了，臣妾心里总是有些担心。” 徐瑞卿笑了笑，“无事，我亲自带着他一起去，还有那么多侍卫在一起呢，不会出事的。” 见皇帝都这么说了，李婉澄也只能点点头，压下了对着儿子的担忧。 除开对着皇后和贵妃以及二人的孩子上心，徐瑞卿也常常叫刘昭仪的小公主来自己这儿待着，给公主选聘的女官们也快要到入宫的时候了，因而徐瑞卿最近也开始给女儿灌输读书多么有趣等话，让女儿不至于害怕读书。 元春作为当初已经入宫了的女官，这次是乘着青布小轿一起来了行宫的，行宫地方广阔，公主们读书的地方也被徐瑞卿新指了一处叫做嘉澍堂的地方。 女官们也是住在其中，贾元春自己被分了一处独立的住所，嘉澍堂是建在水上的，名字就是取了时雨所以澍生万物之意，一旦到有雨的时节里听雨观荷最有意境，很得元春的喜欢。 千里之外的明州城里，贾敏之前诊出了有孕整个林家都是又惊又喜，当初伺候过林海如今已经容养的保姆陆嬷嬷都让孙子驾车来了林府，说是要给老爷和太太贺喜。 贾敏孕初期的反应比较明显，当初刚得知有孕时就惊动了一院子的人，当时还让李纨看出了端倪，这时候见众人都紧张她紧张得不行，也是无奈地接受了众人的好意，全都让人把她当个国宝一样贡了起来。 贾珠和李纨夫妻两个后来见林府这样也是跟着开心，不过贾珠毕竟还是要回乡祭祖所以二人并没有在林府待太久，贺喜了姑父和姑母后便告辞回金陵了。 这时候已经是六月里了，贾敏虽然人清减了一些，但是不管是胃口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都还好。林海特意从杭城给夫人请了大夫，那大夫也是江南有名的杏林圣手，给贾敏诊了脉以后也只说一切都好，不必过多进补。 “夫君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刚才可喊了你好几声了”，明州这个时候已经是很热了，贾敏坐在竹榻上拿着团扇给自己轻轻扇着，见坐在书案前的丈夫盯着自己瞧，起身过去拿着团上在夫君面前晃了晃说道。 猛地回了神，林海见妻子如今竟然有了几分二人刚刚成亲之时脸上才会有的灵动之色，他接过扇子给妻子扇了扇说，“在想给你腹中的孩儿取什么名字呢。” 听到这话贾敏一怔脸上微微发红，“这孩子还有好些月份才知男女呢，怎么这么早就要取名了。” “哪里是如今开始想的，为夫已经思索不知多久了”，见妻子这样，林海笑了笑说道。 没成想这话倒是勾起来了贾敏别的心思，她一叹气说道，“好不容易才有了，可是又未知男女，老爷不担心么？” 听到妻子这么问，林海连忙把手中的笔放回去，“哪里就说这样的话了，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宝贝，万望夫人别这么想。” “你们林家几代单传，我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若不是个哥儿，老爷当真不怨？”，贾敏听见林海的回话还不依，还是继续追问了一句。 林海起身把贾敏扶回了榻上坐着，自己也坐在一旁给夫人打扇，“有这个孩儿便已经是幸事了，我本已经歇了这个心思，如今夫人这胎不论是男女，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哪里还会想这些怨谁呢？” 贾敏今天说的话已经在心内想了很久了，今日说出口后看见夫君的反应和回话之后，才算是安定了心神，于是她也笑了笑，“得了夫君这句话，我也是安心了。” 第73章 夏天里暑热难忍，小公主坐在嘉澍堂里读书也不大舒服，即使是四面环水也觉得有些受不住。前头讲课的女尚书钟氏见公主有些蔫嗒嗒的也是有些心疼，给了旁边的元春一个眼色示意她去命人给冰盆里再加一些冰。 看着只剩下残冰的冰盆，元春点点头，悄悄地退出去命人去取冰，“千儿，你去要一些冰来，这段日子不知道是怎么了，天儿怎么这么热。” 被唤作千儿的小宫女点点头，“是，奴婢也是觉得古怪呢，公主这些日子胃口也不大好，来上课时也是无精打采的。” 外面好大的日头伴着蝉鸣，晒得人是头昏眼花又吵得人心思不平静，贾元春入宫这些日子都没觉得如何不适应，唯有这些日子天热起来才有些不舒服。 在家里她是小姐主子，有祖母疼爱母亲哥嫂呵护，天热的时候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但是入宫以后却要侍奉公主敬待上司，虽然公主随和几位女尚书和同级的女秀才也好相处，但是哪里还能和家里比呢。 看着小宫女去取冰，元春出来这么一会儿身上也是冒出了一身的汗，她自己在前边儿等着身上清爽了才进了嘉澍堂的主厅，继续服侍公主读书。 第133章 给公主上课和皇子们还是不一样，皇子们上课只按着四书五经讲便是了，每位翰林虽然对着学问都有些自己的见解和看法，但是给皇子们讲课还是依照大儒伦明轩当年的疏注讲课。 而到了公主这里，徐瑞卿的意思是不必给公主讲什么女书，上午讲些正经书本下午就教授些书画技艺等，先这么试着看公主对什么感兴趣日后再做调整。 因着皇帝如此吩咐，这些女师们仔细商量了每日授课的内容，元春擅琴也得了机会教授公主琴艺，小公主对着这个也挺感兴趣的，因此元春在女秀才中隐隐占了首位，很受其他人尊敬。 上了一段时间的课以后，公主年纪毕竟还小不能久坐，于是讲课的钟女官就宣布休息，让公主在厅内松快一会儿。 灵妤起身叫自己身边的宫女把母妃准备的东西拿来，不多时新燕就拿进来了一个食盒，里面是一些点心和杨梅饮、玫瑰饮等物。 “师傅们也一起用一些吧”，灵妤并不自己单独享用，而是招呼师傅们一起用一些消暑，这里面的东西是刘昭仪准备好的，本来也就是带了给女师的份儿，所以她也大方地和众人分享。 教导公主的女师们也是习惯于公主时不时带一些东西给大家，在为首的也就是刚才讲课的女官钟氏发了话以后，众人就都一起谢过了公主的好意，各自取了些喜欢的东西用。 嘉澍堂四方开窗都挂着纱帘，这时正有微风徐来使轻纱浮动，众女一起闲话笑乐，也是炎炎夏日里难得的美事。 公主这里上课的气氛都好，但是皇子们读书的书房却不是这个样子，就算是暑热皇子们上午读书下午习武的安排也没变，徐瑞卿只是让人准备了一间阴凉的空屋子给皇子们习武。 就算是澄佑这样喜好习武的孩子，这样热的天气也难免不爱动弹，“等会儿散了要不要去凫水？” 澄佑在这边习武，身边的伴读也是要跟着的，这时师傅们没注意这边儿，澄佑便小声问自己身边儿的伴读。 皇后安排了自己侄子入宫当儿子的伴读占了一个席位，澄佑的另一个伴读则是太上皇选的庄国公家的嫡孙官子明，这人也是个不爱读书还胆大包天的主儿，可以说是和澄佑臭味相投称作知己。 这些日子天热，碰巧行宫内湖多水塘也多，澄佑就经常大着胆子带着伴读去凫水消暑，官子明也算是和澄佑一拍即合，唯有李家的小哥儿李洛觉得不妥，只是被皇子表哥威胁着不许告密，他自己不下水也要给两个人放风。 见今日澄佑又要去凫水，李洛就苦着脸小声说道，“殿下别去了，上次就差点在娘娘面前漏了陷儿，这次再去要是被娘娘知道了就更不好了。” 澄佑每次要去凫水，都是甩开了保姆嬷嬷们悄悄带着伴读和太监去的，只说是练习骑射保姆们不方便过去，之前皇帝许诺了要带着他去围场狩猎，嬷嬷们便也不疑有他便信了皇子的话。 只是做得多了难免有露馅的时候，上次澄佑去凫水弄湿了衣服就惹得皇后和嬷嬷们怀疑，还是他说是梳洗的时候小内侍把水弄撒了糊弄了过去，李洛自从那之后就越发害怕事情败露，因此苦劝皇子表哥别再如此。 “别说了，去不去可由不得你”，澄佑还未回话，官子明就先一步过去勾住了李洛的脖子，笑嘻嘻地挡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李洛见已经有教习师傅看过来了，所以也只能无奈地把话都咽下去。 散了学以后澄俞本想找哥哥一起去练习一会儿射箭，但是却见澄佑带着两个伴读风一样地跑走了。于是他只能转过身去问身边的两个伴读道，“我母妃说今日要去垂钓让我晚一些回去，今日我们可以去园子逛逛或者是去你们有什么想玩的可以一起玩一会儿。” 澄俞的两个伴读，一个是太上皇指的英博侯家里的嫡子嵇元，还有一个是徐瑞卿这个做父皇的选的首辅燕阁老家的小孙子燕翰采，两个孩子都比澄俞要大一些。 两个孩子虽然也是一文一武，但是都是认真的性子，英博侯家里的孩子嵇元出身武将世家要更活泼些，但是他在骑射上的功夫是其父祖从小教的，虽然小小年纪但是力大无比可开两石的弓，徐瑞卿来看儿子和伴读们骑射时都夸赞过他。 燕阁老的小孙子看着不起眼不漏锋芒，但是澄俞相处下来之后也是知道这是个心有沟壑的，只是表面藏锋如同巨剑重弩，把锋芒藏进内里表现出驽钝的样子罢了。 嵇元听到皇子问话想了想说道，“要不还是去练一会儿箭？殿下不是说过阵子陛下要带着我们去围场么。” 之前徐瑞卿答应了大儿子要带他去围场，也并不是只带大皇子一个人，而是打算带着书房里的所有孩子们都去，所以澄俞也听到了风声并告诉了伴读们。 “今日这天还是算了吧，我看着你刚才在这里读书都热得不行，怎么提到了骑射就这么兴致冲冲”，燕翰采拿了一把折扇，“唰”地一声打开扇了扇后瞧着外面还是十分热辣的阳光眯着眼说道。 众人一起慢慢往外走了一会儿，嵇元也是苦笑一下说道，“也是，不过难得有闲工夫浪费了也不好，殿下可有什么地方去玩一会儿。” 澄俞沉思了一会儿，“不若找个阴凉处赏鱼观鸟，翰采尤擅丹青，便让他作一幅图来。” 因为林慕月喜欢不时描写几笔，澄俞便对此道也有些兴趣，所以澄俞偶然知道他这个伴读也擅长丹青之后，不时就找机会让燕翰采画些什么，他再拿回去给母亲看，母子两个一起赏玩评析。 第134章 “殿下这是又要拿我的图讨好贵妃娘娘了”，燕翰采无奈一笑，不过他确实是喜欢静心绘图的感觉，甚至内心里科举之事都比不过这笔画更重要，他是燕阁老最小的孙子所以家里也不大逼迫他，进宫以后本以为皇子会不喜自己这个爱好，没成想澄俞倒是不在意这个，甚至还经常鼓励他作图，还拿给自己母妃看。 林贵妃在前朝臣子心中，是个不大可言说的存在，陛下登基后破了先例给贵妃授了宝，还让内外命妇都给贵妃行礼朝拜，又没有立已经读书进学了的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为太子，其实桩桩件件事都是大事。 本来这样的情况下前朝难免会有谏言，但是是有臣子试探着上述之后，连御笔朱批都没得到就被不知道是内阁还是司礼监把折子发了回来。还有就是林贵妃之父是内阁三辅又掌着吏部，眼看着首辅和次辅的年纪摆在那里，这时候得罪贵妃和阁老有什么好处，所以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前朝竟然罕见地沉默了。 燕翰采脑中的念头转了几转，到底还是答应了澄俞的所请，带着略有些兴致缺缺的嵇元一起往澄俞找到的地方了。 澄俞带着人到了一处池塘边，这小塘看着不大，但是苇草菖蒲等水木丰沛，内中还有鸿、鹄和鸳鸯等水鸟在其中悠闲漫步和哺育幼鸟。 “倒也是有几分野趣”，燕翰采看到这样生机盎然的景色也是喜欢，自己在池塘边儿的厅中铺开了纸，细细勾勒了起来。 嵇元看着这地方这么多鸟儿也说，“这地方这么多鸟雀，可见是鱼虾丰美之处，你们且在这儿待着，我去塘中摸鱼捉虾子看看。” 拦住了跃跃欲试想要下水的嵇元，澄俞说道，“别，下水还是算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坐不住的，让茂才拿了鱼竿和小竹篓。” 看着茂才递过来的东西，嵇元咂咂嘴，“也行吧，好歹比看着翰采在那儿画图强。” 正在作画的燕翰采只当没听到嵇元的话，笔下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澄俞自己则拿着喂鱼的鱼食，在亭子中舒舒服服地靠着栏杆喂鱼。 三个人这边儿手里各自有事，但是还不时闲聊几句，澄俞心里对着过几天要去围场也是很期待，“还没去过围场里呢，嵇元，英博侯有带你去打过猎么。” 嵇元看着是个坐不住的，但是其实钓鱼的时候心静得很，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浮漂，听见皇子问话才稍稍分出了一点心，“爹带我去过我家的庄子，也是在山上圈出了一块地养了些常见的动物，我当时还射中了一只狐狸呢。” 此话一出，旁边两个人便都有些羡慕，澄俞也出声说道，“那这次便要看你一展身手了。” 燕翰采刚也想说些什么，便听到不远处有一阵喧哗声传来，澄俞有些惊讶，这地方偏僻平时少有人来，况且宫内向来不许宫人内侍们无故喧哗，这必然是出了事儿的。 “要不要过去看看”，嵇元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了，走到小亭子中皱着眉头问澄俞。 澄俞细听了一会儿说道，“仿佛是说有人落水了，嵇元和我去瞧瞧，翰采你带着茂才悄悄地去叫人。” 这时候出来玩，澄俞只带了两个伴读和内侍茂才，这时候他思索了一会儿后自己带着嵇元过去看看是否能去帮上忙，再让翰采带着熟悉行宫内地形和路线的茂才去找人过来。 燕翰采点点头带着茂才匆匆去找人了，澄俞也和嵇元一起往声音发出的地方寻找过去了。 到了地方一看，澄俞吃了一惊，落水的竟然是他大哥和大皇子那个有着亲戚的伴读，皇后娘家的公子李洛。大皇子的另一个伴读官子明在岸边焦急地转圈，常在大皇子身边服侍的内侍不见影子，估摸着也是去叫人了。 两个人被假山掩映了身形还未被前面的人发觉，偏过去头看了眼嵇元，澄俞小声地问，“你水性怎么样，能救出来么？” 嵇元已经在解衣服和摘配饰了，闻言他自信地笑笑，“殿下且帮我拿一拿这些东西，我这就去救人。” 澄俞点点头，“你去吧，估摸着翰采带人过来还要一段时间，大哥瞧着还好，但是他那个伴读好像是要沉下去了。” 两个人遥望着前面尔的水塘，大皇子确实是还好，澄俞也知道他这个大哥胆子大以往没少偷偷在夏日凫水，这时候还泡在水里多半是为了救自己的伴读。 很快嵇元便已经是只穿了一身里衣，快步走到了池塘边跃进了水中去，澄佑为着救李洛，现在已经是有些力竭了，他心里也是天人交战想着要不要还是自己游上去算了，还在犹豫中就见岸边有一个人游过了自己的身边，把已经飘到了湖心的李洛抓住再往回游去。 “殿下可还好吗，可要臣也扶您一把”，托着李洛，嵇元经过澄佑的时候便又恭谨地问道。 看着李洛已经被嵇元救起了，澄佑也是松了口气，“不必了，我还好，你快带着他上岸去吧。” 嵇元点点头，“那臣便先带着李公子上岸去了。” 岸边的官子明见有人把李洛救上来了，他也松了一口气，赶紧帮着嵇元把李洛抬上了岸检查他是否还好。 后面澄佑自己也慢慢游上了岸，撑着疲累的身子去看表弟，“他没事吧？” 李洛倒是还清醒着，这时候正在被嵇元的指挥下吐出口中的泥沙，听见大皇子的声音，他倒是还能虚弱地回话，“咳咳，没事。” 第135章 被官子明扶着坐到了边上的石头上，澄佑也松了口气，“无事就好。” 澄俞这时候也是在岸边等候着人上来，看着人都全须全尾地上岸了也是长舒一口气，他先过去把衣裳递给了嵇元让他赶紧披上别被冻着了，之后他又想了想，过去大哥边上行了一礼关心道，“大哥可还好？” 抬眼看了一眼弟弟，澄佑今日也是感谢他带着伴读过来救人的，于是也有些别扭地开口，“我也还好，多谢你了。” 第74章 澄佑今日和伴读过来凫水，本来是只和以往一样让李洛放风就是了，但是官子明却起了捉弄李洛的心思。 大皇子伴读的位置在京内官员人家里看来是个好位置，官子明是凭着公府嫡孙的出身才得以入宫在皇子身边服侍，因而他对着另一个同为伴读却是被内定的李洛便有些瞧不上。 而入宫后和皇子们相处起来之后，澄佑毕竟是李洛的表哥，就算是和官子明更加脾气相合，但是对着李洛的照顾还是要多于对官子明的。 今天来凫水澄佑和官子明玩的开心，上岸的时候见李洛在岸边上略带不赞同的神色看着二人，官子明就猛地把人带入了水中，自己又上了岸大笑。 澄佑见两个伴读闹开了本也没在意，只是过了一会儿见李洛还是在水中扑腾才感觉出不对劲，官子明也傻了眼站在边上。澄佑纵身入了水去救人，他身边跟着的内侍湛恩看着皇子跳下水去救人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大声地呼救了起来。 官子明被湛恩的声音一喊才回过神来，忙让湛恩去找人，自己继续在原地大喊出声期待着能有人路过救人。 现在人都安全地上岸了，那边儿湛恩才带着人姗姗来迟，带着园子里的侍卫们过来了。 带队的侍卫副千户本来是在交班，听到内侍说皇子落水了简直是五雷轰顶一样，带着人就往湛恩说的这边赶来，心里不住地祈祷皇子千万别出事儿。可是澄佑选的这地方确实是偏僻，众人紧赶慢赶也是好一会儿才到，不过好在人都已经是好端端地在岸边了。 见此情况，这位郝副千户急忙上去给皇子请安，“见过二位殿下，微臣来迟了。” 澄俞并不不说话，还是澄佑开口说道，“不必如此，起吧。” 郝副千户刚跑了过来，现在是满头满脸的汗水，他见皇子浑身湿透，张张嘴刚想说话，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又有脚步声传来，澄俞回过头去一看，竟然是自己娘亲带着人匆匆过来了。 林慕月本来在挺悠闲地垂钓，雨梅眼睛尖，见着一队的侍卫急匆匆地往一个方向跑去，便觉得有些奇怪，不多时竟然又见茂才带着澄俞的伴读燕翰采过来了这边。 燕翰采也是不大的孩子，这么脚步匆匆地跟着茂才走了一路，和林慕月说话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不过他还是守着礼仪，“给……给贵妃，咳咳，贵妃娘娘请安。” “快别了，怎么了这么着急，可是澄俞出了什么事儿？”，林慕月连忙免了礼，她知道这孩子是三个人里最稳重的一个，不出什么大事断不会如此，于是也是悬着心问道。 “二殿下无事，是大殿下和他的伴读李洛落水了，殿下带着嵇元往那边去救人了，吩咐臣也来娘娘这儿求救”，顺了口气儿，燕翰采快速把话说明白，把事情禀告给林慕月知晓。 听见人说自己儿子无事，林慕月的心放下了一半儿，但是听到是皇后的儿子和伴读出了事儿子带着伴读去救人了，她又唰地起身站起来了，“在哪儿，翰采先不着急过去，你且带着茂才歇歇，本宫先过去瞧瞧。” 茂才见状也开口回道，“殿下他们正在冠玉塘那边儿，娘娘之前去那边观过鸟儿的。” 林慕月点点头，也带着自己身边儿这群人过去了，留下燕翰采和茂才两个疾步过来的人休息。 现下众人见着林贵妃，岸边的人便又行礼的行礼，请罪的请罪，澄佑也紧绷着小脸儿上去行礼，“给贵母妃请安，劳动您过来了。” 知道今日的事情必然是要闹大了，澄佑心中也是叫苦，不过现在来的是贵妃而不是自己的母后，他暂时还是松了口气，毕竟在外面贵妃还是会给自己留面子，若是皇后来了气头上直接在外教子，那澄佑才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正如澄佑所想，林慕月看着澄佑和李洛都是浑身湿透，只有嵇元瞧着还好些，她也只赶紧上前去关怀道，“雨梅，快把带着的披风拿来，好孩子，冻着了吧。” 其实现在太阳还挂在天上，温度还是挺高的，澄佑并不觉得凉，只是贵妃都如此说了，他也只得谢过贵妃的好意，任由雨梅服侍着把湿透的外衫褪下，披上了披风把自己裹起来。 李洛那边也有人服侍着披上了披风，刚才在水里扑腾了好一会儿，其实他倒是会一点水，不过猛然被推到水中反而是越游越远，这么一会儿下来便有些惊到了，现在被林慕月身边的雨桃服侍着，不由得紧紧保住了雨桃，倒是把雨桃搞得有些无措。 林慕月也看到那边儿李洛有些失神的样子，于是她亲自蹲下给两个孩子都整理了下披风的带子，示意茂才抱起澄佑，“一起回吧，雨桃你抱着李家的小公子，也先带着回九龙晟景。” 虽然林慕月出来是坐着步撵的，但是走回去也要一会儿，她觉得下了水的孩子们若是坐着步撵吹风，反而会更容易受凉，于是还是发话让人抱着孩子们回去罢了。 第136章 回到了九龙晟景，皇后那边显然也是收到了消息，不过倒是出乎林慕月意料，李婉澄并没有出来接儿子，反而是皇后身边的女官齐雅等在大门前，见过林慕月之后急急忙忙地行礼谢过了贵妃，带着大皇子和两个伴读进去拜见皇后了。 林慕月让了让皇后那边儿的人，等着齐雅带着人转过了影壁门，她才又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长旭殿安排几个孩子。 “嵇元喝一碗吧，你们两个要是想喝，也都去盛一碗”，进了自己的屋子后，林慕月让人把盛好了姜汤的大肚儿壶拿进来，亲手倒了一碗递给嵇元。 澄俞和燕翰采对视一眼，谢过了林慕月的好意，都表示二人没下水只嵇元享用这碗“美味”就好了。 林慕月失笑，不过她也不逼迫两个孩子，只是看着嵇元喝了姜汤才罢休。 姜汤是刚好入口的温度不至于太烫，嵇元苦着脸看着两个不讲义气的小伙伴，憋着气一口干了，才被茂才领着去换衣裳。 让儿子和燕翰采两个坐下，林慕月才问道，“刚才还没细细问，这是怎么回事？” 澄俞听见娘亲问，也不用伴读开口，自己就细细地把今天的事儿讲给了娘亲听。 听过儿子讲完了前因后果，林慕月叹叹气说，“不干你们的事儿，今日帮着去救人也是对的。” 今天大皇子和伴读们偷偷凫水的地方离着澄俞他们几个消磨时间的地方不远，若是澄俞今日听到呼救没有过去，大皇子那边儿要真的出什么事儿，澄俞他们也有可能说不清楚。 所以此时林慕月听完澄俞的话之后，也只夸了儿子和两个伴读几句，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道，“云夏你亲自送他们回去，也叫那边服侍的人晚上看着些嵇元，现在看着无事别晚上发起热来就不好了。” 伴读们就在书房边儿的屋舍里住着，那边也有年长的姑姑和内侍们服侍，只是姑姑们只负责管事，内侍到底不若宫女细心，因而林慕月有了这个吩咐。 看着云夏送二人回去，林慕月又说，“茂才和雨桃两个今天都受累了，你们自去休息吧，明儿个让明智服侍你读书去吧。” 今天这一趟大家都受了惊，茂才跑来跑去累得够呛，澄俞也知道让人休息休息才好，于是点点头听了母亲的话。 李婉澄这头刚刚听到儿子出了事的时候也是着急得不行，只是她最近一直觉得身子不大舒服，刚得到消息就眩晕了一瞬脚下一软跌倒在了边上的榻上，吓得福玉急得都神都丢了。还是齐女官稳得住，一边去请太医给皇后诊脉，一边去嘱咐福玉和小满看顾好皇后，自己去迎接大皇子回来。 于是澄佑进了门之后，他就发现母后见自己回来也只哑着嗓子嘱咐福玉姑姑带着自己和李洛去换衣服，没有他想象中盛怒的模样。 本来想过去关怀下母后，但是身上湿透着到底还是不舒服，所以他还是跟着福玉先去换衣裳了。两个伴读也是跟着一起，毕竟是偷偷去凫水还惹出了事儿，李洛还好毕竟是个受害者，官子明咬着嘴唇心里已经开始害怕了。 换好衣服后两个伴读都被送回了书房那边住着的地方，只有澄佑自己沉默地回了母后所在的内室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一言不发地等着母亲说话。 李婉澄见儿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过她刚才昏过去后，请来的严太医本来提着心过来，却在诊脉后给皇后贺喜。 “恭喜娘娘，微臣观娘娘脉象迅急似滚珠滑动，应是喜脉”，太医舒了口气，笑着对皇后说道。 不过此话刚落，太医又补充了一句，“娘娘之前不觉有孕，舟车劳顿又操劳宫务，本就有些体虚气血不足，刚刚微臣观娘娘的脉象又可见情绪有大起大落之像，龙胎便似有些不稳，还望娘娘珍重自身。” 李婉澄刚才被儿子的事气到了，但是听太医说自己再次有孕也难得几分欢喜，她现在还觉得头脑昏沉，神志不大清明，于是只是对着太医说道，“既然如此，便劳累严卿开些方子了。” 严太医作为太医自然很会察言观色，见皇后面色不大好，得了吩咐后便赶紧回道，“是，微臣便开一副方子给齐大人，先不叨扰娘娘休息了。” 不过严太医退出了明知殿想回去，便被齐女官又叫住了，齐雅笑了笑，“还要请太医稍待片刻，还有事情要劳动太医呢。” 于是这时候见儿子跪在那儿不吭声，李婉澄却先说道，“去那边儿榻上坐着吧，齐雅去宣太医进来，给他也诊诊脉。” 严太医进来后感觉屋内氛围更怪，皇后如今已经是衣裳齐备地坐在了圈椅上，但是皇后和大皇子两个都不说话，其他宫人更是大气不敢喘的样子着实让人难受。于是他也只行礼请安并不敢说别的多余话，给大皇子请脉后便对着皇后回道，“皇子一切无碍，娘娘不必忧心。” 虽然是凫水又去救人，但是澄佑确实是身子极好，现在折腾了一下午都是无事，严太医诊过脉以后连太平方子都觉得不用开，只是照实和皇后回了话。 皇后点点头，严太医便跟着齐女官出门领赏，才回了太医院在行宫中的值房。 待到太医出去以后，澄佑也就又从榻上下来跪回了地毯上，只是皇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了“皇上驾到”的声音。 徐瑞卿阴沉着一张脸进了皇后的内室，李婉澄和澄佑都从未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模样，本来想对着母后请罪的澄佑看见父皇如此，倒是不敢说话了。 第137章 今日徐瑞卿本来是在前面和大臣们商议政事，但是王太监却急忙忙地进来，悄悄禀告说大皇子和伴读落水了，现下被救起来了送回了九龙晟景。 心中又急又气，徐瑞卿到底还是担心儿子，听闻此消息就把手上的政务一推，匆匆地让大臣们退下，自己就紧赶着回了九龙晟景。 此时见到儿子无事，徐瑞卿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担忧的情绪一旦被压下去，他心中的怒火便张扬开了。 围着儿子转了个圈，徐瑞卿到底还是没舍得下手打孩子，他只得坐到了皇后身边的椅子上一拍桌子，“逆子！你怎么如此胆大包天，今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你是要让朕和皇后都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刚才看着丈夫似是想要对儿子动手，李婉澄的心都悬起来了，见徐瑞卿到底是没下去手心才落了回去。 本来李婉澄也是想教训儿子一二，但是现如今见皇帝盛怒，她也就只能劝着丈夫说，“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教训佑儿也要保重自己的龙体才好。” “哪里还需要怎么保重龙体，只要这孽障别再气我就行了”，徐瑞卿心气儿还是不顺，一指儿子重重地说。 父皇这么说话，澄佑便不能再不言语，赶紧膝行几步到了父皇边儿上叩首说道，“是儿臣的不是，您要怎么责罚儿子都成，万望父皇息怒。” 到底是疼爱了这么久的孩子，看见往日胆大的儿子现在瑟缩的样子，徐瑞卿虽然是生气但是到底是不忍心，“罢了罢了！别在朕身边杵着了，看到你朕就心烦。” 见皇帝如此，李婉澄赶紧给儿子又使了个眼色，澄佑便起身接过了齐女官递来的茶水俸给了父皇，自己又耷拉着脑袋下去了。 看着儿子出去，徐瑞卿也是顺着坡就下了，他喝了口儿子奉上的茶后问皇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王伴伴说是澄佑和伴读落了水，我瞧着这孽障的样子不像是出了事的。” 李婉澄只得苦笑，“佑儿只是去偷偷凫水，真正落水的是他的伴读，臣妾娘家的孩子李洛，佑儿他是为着救洛哥儿才又下水去了。” 徐瑞卿皱着眉，“原来如此，不过朕记得你家那孩子向来是懂事听话，怎么会是他落水了？” 也没想过儿子和伴读的事儿能瞒过去，李婉澄之前趁着儿子和伴读换衣服的时候，问了儿子身边的内侍事情的前因后果，现在也就只能实话实说道，“是官家的那个孩子想捉弄下洛哥儿，只是没成想出了事。” 听完皇后的话，徐瑞卿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有了喷薄的苗头，只是这次便不是对着儿子去的了，不过这样就不能再在皇后面前发作，他只能忍着怒气说，“朕知道了，佑儿你也多照看些，给他点些安神的香料，晚上也让保姆嬷嬷们多看着他。” 见丈夫已经不再追究儿子的事儿还关心起了孩子，李婉澄也点点头，“臣妾知道了。” 福玉和小满都在边上站着，见陛下和皇后聊完了自家小主子的事儿，就开始着急李婉澄什么时候和陛下说自己有孕的事儿。 这时候听到陛下说要给大皇子点安神的香料，福玉灵机一动上前说道，“刚才娘娘身子不适请了太医，娘娘担忧殿下的身子，也让严太医给小殿下请了脉，太医说是无事呢。” 听了这话徐瑞卿果然不再关注儿子，只是看着皇后关切道，“怎得就请了太医，朕瞧着你确实是不若以往脸色好，太医怎么说？” 知道是福玉和小满两个担忧自己才开了这个话头引起徐瑞卿的注意，李婉澄这时候听到他的话便笑笑说，“臣妾无事，只是……只是太医说脉象仿佛是喜脉，臣妾也只得听太医的嘱咐，这段日子略略保养自身罢了。” 第75章 皇后有孕的消息像是一阵风一样传遍了行宫上下，大皇子和伴读落水的事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压了下去。 但是后来澄俞上学见到大哥的时候，澄佑身边跟着的伴读便只剩下了李洛一个，官子明已经被遣送回家了。 天子登基之后首位有孕的后宫女子便是皇后，朝野上下和后宫中边都是喜气洋洋的，但是皇后有孕这样的喜事下，新入宫的四位新妃嫔便越发不起眼了起来。 因着蓉妃和刘昭仪这次都被徐瑞卿提到了九龙晟景来住，因而到了行宫后皇后索性把四个新人到了一处，是遍植了杏花的玉阶阁。 杏花开放的时节已经过去，玉阶阁中四位人比花娇的女子最近也是一片沉闷萧索之气。 蔡美人看着窗外的景致叹气，“这地方真是无趣，都说园子里景致好，但是住在这儿不说，最近也不好到处去逛，还不若在宫内还可去给昭仪娘娘请安说话。” 看着蔡美人有些不大开怀，怀玲给自家主子上了一盘儿点心，“主子尝尝？是膳房送来的，倒是之前没见过的花样儿。” 最近皇后有孕身子不适，不仅是免了请安，甚至是宫权都放到了林贵妃手里，贵妃新官上任底下的人都想讨好，就连膳房最近鼓捣出的东西都是奇奇怪怪的。 瞧了眼怀玲拿来的点心，蔡美人心里不大喜欢，但是她现在也没个本事叫膳房讨好孝敬，只得用银勺子挖了一块送进口中吃了。不过入口后倒是有些惊喜，用完了一小块后蔡美人拿帕子擦了擦嘴，“看着奇形怪状的，味道倒是还好。” 看见蔡美人心情渐渐好了，怀玲便接着问道，“如今皇后娘娘也是大安了，主子若是觉得无聊，到各处去逛逛也是不碍事的。” 第138章 见蔡美人意动，怀玲便接着说，“主子在宫里的时候和昭仪娘娘同住，现在何不去也找娘娘说话呢？” 不过蔡美人毕竟也不是傻子，“昭仪娘娘如今在九龙晟景，没有正事哪里好去打扰，算了，给我梳妆吧，我去正殿里找潘嫔姐姐说会子话就是了。” 正殿的潘嫔最近倒是觉得最近过得不错，皇宫富丽堂皇但是规矩大不算自在，而来到园子里以后皇后没多久就因着有孕免了请安，因而底下的妃嫔们都是自由多了。她如今独个儿掌着一处的事儿，底下人因为她的出身和位分也多有讨好，自然是神仙日子。 这时候听到柏慧通报说蔡美人来找她请安说话，便也是随意地开口说，“请她进来吧，再上一些清凉的饮子来。” 蔡美人也是没空着手，她知道潘嫔的喜好，来的时候也带着自己命身边的宫女亲手做的一些琥珀糖。 不过蔡美人来得也是巧，正殿里不仅是潘嫔这个主人在，同住的顾美人也正在和她说话呢。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潘嫔不大热络不怎么开口，顾美人倒是不像是以前那么沉闷，主动挑起话题说了件事儿。 “我听说陛下最近总是去东山那边儿呢”，闲聊间顾美人似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潘嫔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说道，“那边儿离着行宫的围场近，许是陛下想要围猎了。” 潘嫔家里是世代簪缨，父祖也不乏伺候过太上皇甚至是太宗围猎的，对着行宫这边能围猎行乐的地方也门清儿，一听顾美人如是说就知道徐瑞卿最近是想要干嘛。 蔡美人听了有些羡慕，“还是潘嫔姐姐见识广博，只是我们没有机会去参与什么围猎了。” 本来大家在行宫的时候，各位娘娘们开宴众人聚在一起听戏都是常事，妃嫔们若是有脸面也可点教坊司的人过来听曲儿或是看杂戏。可是这次来行宫以后，高位的娘娘们基本都住在一处儿，就算是领了别处居住的娘娘也都有儿有女，不像是新人一样闲得无聊。 “听说过阵子就是皇后娘娘千秋了，到时候自然会有戏乐和宴饮”，还是潘嫔出声止住了顾美人提起的话头，说起了皇后千秋之事。 “臣妾想着，皇后娘娘千秋之时恰逢有孕，倒是可以好好地庆祝一回”，凤鸣坤仪内，蓉妃笑着对太上皇后说道。 太上皇后如今已经不大管后宫的各项事务了，不过她听闻此话倒是先对着林慕月问了一句，“皇后这段时间身子如何了，若是操办宴饮，她可还撑得住？” 林慕月闻言笑着回道，“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好多了，儿臣今日和蓉妃一起去给皇后请安，娘娘的精神就已经是不错了。” 蓉妃也是恰到好处地接话说道，“臣妾也和娘娘提及了千秋节之事，娘娘虽然简朴不愿意大办，但是也说是可借此机会和宫内姐妹们乐一乐，她身子不碍事。” 澄俞在读书，但是蓉妃生的皇子此时倒是还小，也被母妃带来给皇祖母请安，小皇子听到大人说话，也学着大人的话儿说，“乐一乐！” “哎呦，我们令哥儿也要乐一乐呢，好，便操办得热闹些”，太上皇后听到孙子说话，顿时也笑开了，把孙子抱过来后如此说道，林慕月则笑着应了声是。 给皇后操办千秋节是个大事儿，林慕月被各种宫务牵绊住了，打理了几日后觉得不大行，这么多宫务若是自己一个人来办，那要费多少功夫，于是请示了李婉澄后便把同住的蓉妃和刘昭仪抓了壮丁，她把场面上需要调度的事儿交给蓉妃，把琐碎需要细心办的事儿给刘昭仪，自己只听人回话和批陈各尚局的请示条子就是了。 “虽不是整寿，但是皇后娘娘如今有孕的时候过千秋节，也是件荣耀的事儿”，张典正瞧着林慕月批好了一张条子，示意雨梅送给六尚那边儿好让她们开库房准备东西，感慨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有孕过千秋，倒是咱们家娘娘受累”，云夏也在帮着林慕月处理文书，这时候倒也是有不平地说了一句。 从书案堆里抬首，林慕月无奈地说，“好了，知道是你们心疼我，事儿办完了之后给你们多加月钱。” 云夏手里帮忙把各尚局送来的东西分类，闻言说道，“唉，奴婢只是心疼娘娘就是了。” 李皇后向来不如贵妃得宠，但是没成想新皇登基后倒是皇后拔得头筹，先于贵妃又传出了喜讯。宫内为着皇后贺喜的同时，倒是也有一些人嚼起了舌根，说是贵妃福泽不深，只是如今年纪轻颜色好才得了帝王恩宠，日后必然会有新宠压过贵妃云云。 虽然贵妃现下握着宫权，宫里头脑清楚的和叫得上号的全当这些话是那些昏头昏脑之人的疯话，但是还有些不清醒的或是年纪轻的宫人热衷于说这些小话儿。云夏偶然听到了一次被气得不行，但是这样的事儿也不好直接发作，后来是寻了些别的错处处置了那两个行宫的宫女。 “奴婢瞧着，倒像是有心人传出来的话，是踩着小姐您讨好皇后呢”，云夏这么多年下来了，倒是也能能一眼看透这事儿背后必然是有人作妖。 “能干这事儿的就那几个人，你既然心中有数便成了，到时候寻个机会自然能还回去”，新皇的后宫算是平静，林慕月得知这些话的时候倒是终于有了些新鲜感。 这么多年就是李婉澄这位太子妃和皇后大多也是避其锋芒，这时候有个人撞到自己手里来，林慕月觉得这人不大聪明之余，甚至觉得有些新鲜感和挑战感。 第139章 一日累过一日，林慕月办完了事儿后感觉是腰酸背痛，吩咐云夏准备热水自己想要沐浴缓缓身子上的疺累之感。 徐瑞卿这段时候忙着处理前朝的事务，虽然和四位妻妾们同住，但是最近自己歇着的时候倒是比较多。 因而一天的操劳过后，林慕月惯例泡澡散了散之后，是自己躺在拨步床上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没成想林慕月入睡没多久，就恍惚间觉着自己来到了一处开阔之地中，有一僧一道席地而坐，见她来了和尚便带着怒气询问，“尔乃域外来客，有此机缘便已经是难得，为何还要透露天机？！” 林慕月被问得一懵，不过见这二人是和尚和道士，细看下那和尚头上生着癞疮，道士蓬头垢面，她顿时一惊，又听见了二人质问的言语，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林慕月不说话，那道士就和缓着声音说道，“善信本是方外人，何必掺和进红尘俗世中人的事情里去？不若耳不闻、眼不见就是了。” 虽然这二人如今是坐着的，只见赖头和尚的赖头，见不到道士的破足，但是林慕月哪里还不知晓二人身份呢？ 知道这二人都是真有本事的仙人，林慕月也知道红楼中事少不了神仙透露神机，拨弄凡人命格之事。而宝玉和黛玉两个，也是因缘自有天定，乃是神仙和仙草托生有着因果，才有了这木石前盟的姻缘。 不过林慕月思索着如今这二人的质问，她一笑大着胆子问道，“虽然仙家自有神术，可我是人间帝王的眷属，如今我猜一句，可是因为我到了此处，那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前缘已被拨乱了，如今二人命格已然不同？” 见到林慕月不仅不慌不忙，甚至还反问二人，那和尚和道士都是一滞，半晌后二人也都没了刚才那种怒气生张之感，和尚虽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亦是平和了语气说道，“无论如何，施主只专心于自己的事儿罢了。” 看见对面的仙人并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林慕月心中更是有底，知道自己如今的各种安排确实是能改变众人的机缘和命运，于是她也不再听二人说话。 见对面的人无动于衷，那道士便再露出峥嵘，扬声说道，“贫道好生言语善信不停，便要展露些手段了！” 可是话音刚落，便有金龙腾云而来冲破了此间幻境，林慕月一睁眼，见自己还是在房中的床上，对面榻上云夏也正在休息。 她扬起手看了看，思索着梦中的金龙，想了半晌都没有思绪，便叹了口气后又一次入睡了。 第76章 新进士回乡之后便是各自授了官，贾珠倒是没能从各位进士中厮杀出来入翰林院读书做庶吉士，但是也授了户科给事中的官职。 贾家人最近也是过得不错，贾母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大孙子回家还带了女儿给家中准备的东西，更是高兴得不行。 宫中皇后第一次过千秋节又恰逢有孕，徐瑞卿便下旨今年要内外命妇都入宫为皇后祝寿，在行宫设宴款待各家夫人，贾府中自贾母这位超品国公夫人起，另有大房和二房两位太太各自有诰命，贾珠之妻也因着和皇后的亲戚关系得以入行宫拜见。 因而最近贾家便是在准备入宫朝贺和奉给皇后何种生辰礼之事，最近几年虽然贾家失去了两位顶梁柱，但是隔壁宁府不提，荣府里好在是有下一辈出来顶立门户了。贾母思衬着大房有爵位，二房有眼见着有前程的贾珠，若是两家相互扶持，日后也是有再重复家门辉煌之时。 献给皇后的贺礼，自然是要以整个贾家的名义，贾府内唯有大奶奶李纨和皇后关系更密，贾母便叫了孙媳前来，共同商议送给皇后什么贺礼。 “娘娘少时便不爱金玉之器，我进宫拜见，见娘娘所用的也并不多见什么奢华之物”，李纨见太婆婆发话，仔细想了想后便说道。 李婉澄虽然一直讲究自己作为太子妃和皇后的身份，但是也只是仅此而已，并不多爱那些金银俗物，往日装扮也不并不奢华讲究。 “可是毕竟是娘娘千秋，这样倒是不知送何贺礼入宫了”，贾母叹叹气，也是有些发愁要送什么东西。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当年圣寿和千秋，各家都是送一些珍玩和古画等入宫作为贺礼，地方官员还可送当地特产入京。如今却是新皇新后的第一年，各家官员人家内里也都忧愁能不能把好脉搏，害怕送的东西不好惹得圣上和娘娘厌弃。 不过李纨见贾母如此倒是说道，“娘娘宽和，并不会因此怪罪，老祖宗只按着太上皇后千秋的礼准备便是了，不必过多忧虑。” 王夫人见状也说道，“若是如此，媳妇也是操办得来的，倒是不必老太太在这上面忧心了，最近天儿热，听鸳鸯说老太太本就胃口不佳，现在可还好了？” 听到王夫人的话，贾母也点点头，“我还好，苦夏罢了不是大事。那便按着之前给太上皇后娘娘准备千秋礼的例子备出一份礼来。” 几人商议寿礼的话时邢夫人一直不语，见事情商议完了，才开口跟着关怀了几句贾母的身体，而后众人便散了。 回了屋子之后，邢夫人身边的丫头采波便服侍着她歪在榻上，“太太刚才何不也向老祖宗讨个差使，和二太太一起给娘娘准备贺礼呢。” 邢夫人刚才见妯娌和小辈的媳妇说话，不是不想插嘴，可是她一没有管家的权力，二也没和皇后有什么交情，也只能当个锯嘴葫芦了。 第140章 这时候被丫鬟问起，她全当这个丫鬟哪壶不开提哪壶，转移话题说道，“娘娘的事儿自有老太太操心，你且去问问给杨家准备的礼如何了，忙活下自家事。” 之前林慕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以后，几天下来都心怀惴惴，不过最后梦境被金龙冲散，她心知自己应该是没猜错，纵使是天上神仙既然已经入了凡尘俗世，就也要守着尘世的规矩，并不能主动对凡人做什么事情。 这件事儿之后，她为皇后千秋所作的准备也都差不多了，林慕月也就不再思索这些事情，只等千秋节这天到来。 因着行宫内是有两位皇后，一位是太上皇的皇后，一位是新帝的皇后，于是内外命妇们也都先去凤鸣坤仪给太上皇后请安，而后才是去给李皇后行礼。 九龙晟景不大好安排宴席，请示过帝后以后，林慕月把众人向皇后朝贺的环节安排在了洪波浩然居，是一处临水的又有戏楼的地方，内外命妇行礼之后便可入座开宴看戏，省得大热天的在行宫里跑来跑去。 太上皇后今日并未亲至，只是让身边的赵宫正亲自来给皇后贺寿，并给了自己的赏赐，太妃们也不出席新皇之后的寿礼，也只是派身边的女官送上给皇后的贺礼。 于是李皇后便是今日唯一的焦点，皇后之母麦夫人也是坐在女儿身侧，对面儿就是几位公主和郡王妃，她见着女儿穿着皇后规制的衣裙今日受众人朝贺，也是心中欢喜。 上了学的皇子们今日也都被放了假，李皇后之前就发了话，读书的皇子们和灵妤这位已经入了学的公主各自送上一首诗或者一副字贺寿便可，再小的皇子公主只今日磕头行礼便好，不必再单独准备寿礼。 因此一排小萝卜头现在就是按着年纪站好，一齐给皇后行礼，“儿臣祝母后千秋华盛，福寿安康。” 李皇后也是笑着叫孩子们起来，之后便是吩咐众人开宴，让教坊司的艺人们上台开始表演。 贺寿的戏无外乎就是那几本，林慕月今日虽不是寿星，但是也被一群人围着敬了许多杯酒，不多时就不胜酒力借口更衣下了席，带着云夏、雨梅以及两个小宫女一起去此处其他宫室里休息一会儿。 “娘娘喝碗解酒的汤饮吧”，云夏和雨梅两个把林慕月搀扶着坐下，雨梅又赶紧命人拿出来准备好了的解酒汤递给林慕月。 林慕月接过那个小瓷瓶把里面的汤药喝下去，揉揉额角说道，“真是没想到，皇后娘娘的寿辰这么多人来灌我的酒干嘛。” “娘娘且在这里歇歇吧”，雨梅也是无奈，只能劝林慕月在这处歇歇，先别回去了。 这边的宫室都是小巧的一间，林慕月几个人进了屋之后就关了门，只开了后边儿的窗户通风散气，吹了会风林慕月也觉得头脑清明了不少，于是她说道，“云夏回去请母亲也过来吧，这时候估计也有其他人离席去更衣说话了。” 新帝登基之后不管是皇家还是官员人家都忙，林慕月的母亲汪夫人反而没那么多时间入宫探望女儿了，尤其是最近林慕月领了忙活皇后千秋的事儿，汪夫人虽然思女心切，但是也是久久未入宫了。 李皇后也不在意贵妃在不在，倒是麦夫人见着贵妃和汪夫人都离席了，悄悄地问身边儿的皇后，“贵妃和她母亲都不在了呢，娘娘不派人去看看么。” 知道麦夫人是为了自己好，但是李皇后听到这些话也有些无语，她也小声地回母亲说，“无事，贵妃和汪夫人都是有分寸的。” 独自坐了一会儿，林慕月也整理了下头脑中想说的话，等会儿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她得清醒些再和母亲说话。 “娘娘是有何事，今日非要我过来”，汪夫人今日来了之后也是有些疑惑，她深知女儿向来是谨慎，怎么今儿这样的情形下非要云夏把自己叫过来。 林慕月示意云夏和雨梅带着人去外面守着，之后才对着母亲说道，“陛下和我说，太上皇准备让咱们家出个孩子给大皇子做伴读。” 听到女儿如此说，汪夫人脑中一时也是空了一瞬，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道，“这……这是什么时候陛下和你说的？” 之前大皇子和伴读落水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但是官子明回了家之后大皇子也只有一个伴读在身边了，按着规矩确实是要补一名的，只是这事儿怎么就波及到了他们家，要从贵妃家选个孩子给皇后生的皇子当伴读。 就算是汪夫人这种从阁老府的千金成了阁老夫人的太太，她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太上皇这一手，藏下了心中对于太上皇的不敬之词，汪夫人又紧忙问了一句，“太上皇怎么想到了选咱们家的孩子呢，陛下可是已经答应了？” 林慕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佩服太上皇“乱点鸳鸯谱”的能力，徐瑞卿自己也是有点无奈，但是他毕竟也是个做儿子的，这种事儿上还是不好忤逆太上皇，于是也只能别别扭扭地来和自己的爱妃说了结果。 “是，陛下说已经是定了的事儿，过阵子就要去家里宣旨”，林慕月今天把话给母亲带到，也只是告诉家里要有个准备罢了，其实林家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只是还没有定下是哪个孩子吧，你的意思是让家里选个合适的孩子？”，汪夫人听了这句话倒是抓住了一个点，忙询问女儿。 林慕月点点头，“是，陛下先把事情透给我就是这个意思，母亲今日回去和父亲商量商量，看是否哪家里可以选个孩子出来。” 第141章 林家现有三房子孙还算繁盛，选出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来给皇子做伴读也不是难事，只是太上皇背后的意思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家孩子多，而是想要让林家和皇后生的皇子捆在一起。 “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和你父亲还有叔叔们商量一二”，汪夫人最后也只能无奈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的事儿还是需要明旨下发的，林家提前得到消息了，由林阁老入宫陛见的时候私下里和徐瑞卿说了人选还是使得的，是以最后选出来的，是林家二爷家的孙儿，一个名叫林景焕的孩子。 第77章 因着林景焕是林家的子孙，之前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间又因为凫水的事儿莫名其妙地兄弟关系近了几分，大家又是都住在九龙晟景的，他入宫后拜见了皇后和大皇子之后，也得了皇后的吩咐来了林慕月的长旭殿拜见隔房的姑母。 “景焕给姑母请安”，林家的小孩儿年龄不大，但是人倒是沉稳，林慕月心中暗衬这孩子不像是二叔那样的跳脱性子，应该是随了堂兄和堂嫂。 “快起吧，日后也是能经常见的”，林慕月见了这孩子也是喜欢，见了礼之后忙让景焕坐到自己边上说话。 “家里可都还好？也是许久未见二叔和二婶了”，林慕月入宫后倒是还常见母亲，但是家里其他的亲戚便都见得少了。 小的时候西洋来的玩意儿，长大后南方来的新鲜头面和料子，林二叔就是那种家里最受欢迎的亲戚，所以见着了这个孩子，林慕月难免问一句二叔和二婶。 “家里一切都好，祖父和祖母也惦记着姑姑呢”，林景焕也不怕生，他天生一双笑眼，如今说着话的时候又带着笑，眉目弯弯极为俊秀。 林慕月没忍住自己的手，捏了捏侄子的脸颊，“皇后娘娘慈和，大皇子天潢贵胄难免有几分脾气但是也不是不讲理的，你侍奉皇子是要恭谨恪守为臣之道，但是要是受了什么旁的委屈，自有皇后和我为你做主，不必太多避让。” 被姑母突如其来的亲切行为惊到了，景焕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无助，不过回过神来便也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姑母。” 经历了之前凫水的事儿，林慕月倒是想着让儿子也学一学游泳，毕竟技多不压身，现代的小学生们暑假去游泳馆学学游泳不也是常见的事儿么。 澄俞听到娘亲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是毫不惊奇了，淡淡地应了娘亲的话儿，两个伴读里嵇元本就会水也乐得有机会去玩水。另一个燕翰采倒是老实总是被家里耳提面命过不许下水，但是被二比一无情镇压，三个孩子都跟徐瑞卿找来的武师去学了游泳。 本来是想要带着两个心爱的皇子去东山狩猎，但是徐瑞卿觉得大儿子闹出了这样的事儿性子还要再磨一磨，于是只是带着二儿子还有武官、兄弟们去东山好好地玩了三日。 澄俞回来了之后倒是没怎么显得开心，林慕月还觉得稀奇，嵇元就不说了，就连文官家的燕翰采玩过回来后都变得肉眼可见的活泼了些，怎么就自家儿子闷闷不乐了起来。 “怎么了俞儿，出去玩回来了倒是不开心”，晚间澄俞都已经躺下了，林慕月自己倒是溜达到了儿子这边来说话。 澄俞睁开眼，看见拿着烛台小心地走过来的娘亲，无奈地起身小声地喊了一声“姑姑”，荆姑姑便赶紧过来接过了贵妃手里的东西。 看着荆姑姑被母亲打发去休息了，澄俞见只有娘亲在了，便有些纠结地说道，“本来是开心的，只是看着那些小动物被箭射到的样子，有些不舒服。” 宫里养了宠物的妃嫔很多，但是只有林慕月养了只小猫，澄俞平日里和三花相处的时间还算多，林慕月可以看出来儿子还是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 澄俞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徐瑞卿的二弟简郡王一箭射到了一只狐狸，他看见那只狐狸挣扎着的样子就有些难受，后来心思就不在围猎这件事上了，其他人也只当皇子年纪还小不大擅长弓箭，倒是没怀疑别的。 没成想回了园子以后，倒是被娘亲看出来了，澄俞说完了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他是个皇子，现在因为这样的事儿左思右想是否是会让娘亲觉得自己有些太过优柔寡断了。 没想到儿子会有这样的想法，林慕月怔楞了一下后说道，“俞儿有这份心很好，只是圣人也只说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只要是不滥杀和赶尽杀绝，行猎也都是平常事。” 想了一下娘亲的话，澄俞整个人窝在了娘亲的怀里，闷闷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林慕月搂住了儿子，心里倒是觉得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有这样的想法倒是也正常，只是这样的问题也只能儿子自己将来慢慢想了。况且他若是想要走到那个位置上去，不仅是这些围场中的猎物，天下亿兆生民的命便也是系于皇帝一人，心怀苍生存有善念是好，但是为皇为帝者难免要有冷酷铁血的一面。 操办完了千秋节的事情，林慕月就开始打算动用手中的权利好好查一查之前是谁传的小话了。 皇后有孕之后怀像不大好，宫权就一点点全都交到了贵妃的手里，林慕月觉得如今自己要是不能杀鸡儆猴，日后这样的事儿不会少了。虽然不见得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但是被人在背后说闲话也是嫌恶，所以她还是打算把这个人揪出来。 这样的事儿也是好查，林慕月懒得自己出手，只叫了宫正司的人来敲打了几句，没多久就有一位掌事女官亲至九龙晟景的贵妃处，细细禀告了贵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第142章 看着手里这份详尽的证词和过程，林慕月对着宫正司的手段也是叹服，“所以郑女官的意思是，这件事儿是马贵嫔做的？” 下面站着的郑女官见贵妃发问也不慌不忙，轻声慢语地把事件的经过又说了一边，两个说小话的宫女叫芳茵和芳荟。而这二人本是行宫里最低级的宫人，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郑女官带着手下人细细查问两个宫女入宫的年份和籍贯、资历，查到了马贵嫔底下一个叫曼青的宫女。 曼青又只是马贵嫔那里最普通的一个宫女，郑女官也没和马贵嫔客气，直接抓了人来审问，后面又牵扯到了马贵嫔身边的大宫女之一灵松，郑女官就又是客客气气地上门，在马贵嫔的铁青的脸色之下带走了人。 “害人总是要有个缘由，马氏这一个话涉及了皇后娘娘和本宫两个，她图什么呢”，听完了郑女官的讲述，和她手里拿着的这份签字画押了的证词也是大差不差，林慕月笑意盈盈地开口问道。 一直以来八风不动的郑女官听到贵妃这么问倒是迟疑了，“这……微臣就不得而知了。” 林慕月轻笑一声，把东西撇到旁边儿说道，“本宫也不关心这个，只是这流言传得这样广又涉及了中宫皇后，难道本宫不出言过问，宫正司就全当自己没有耳朵也没有眼睛，半点不管么？” 说完了话林慕月脸上的笑也都收敛了，郑女官听见贵妃这么问哪里还站得住，赶紧跪下了回道，“是微臣等无能，娘娘息怒。” 宫正司哪里不知道这传言，只是为了讨好皇后罢了，宫正司最高的长官宫正就是皇后身边的坤宁女官，虽然说是兼任，但是宫正司上下也都以皇后直属自居，听到传言后郑女官的上司思索之后就没管。 只是哪里想得到这宫权转瞬间就到了贵妃手里，全司上下倒是要看贵妃脸色过日子了，郑女官被推出来收拾烂摊子也是无奈，只想着贵妃往日行事也是很有体统，祈求今天贵妃生了气也能不至于就把自己怎么样了。 而且林慕月的话说的也有意思，虽然流言抬举的是皇后贬损的是她这个贵妃，但是她却是抓着流言涉及皇后的这件事儿来说，全把自己摘出去。 不过林慕月这次确实只是敲打敲打宫正司罢了，毕竟就算是自己不是有宫权在手，也是本朝唯一的贵妃，这些人拿自己做筏子讨好皇后是怎么回事儿。 她晾了郑女官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件事儿本宫会报给陛下知晓，马氏如何会有圣旨裁决，你们也好自为之吧。” 看着郑女官已经不复最初时的镇定，林慕月语气如常却又说了一句诛心之语，“若是太上皇的甄贵妃被牵扯到了今日这样的事儿里，本宫就不信宫正司还会如此。” 林慕月处理完了这件事儿，果然是没自己沾手处罚哪个，说小话的宫女是宫正司处置的，马贵嫔是徐瑞卿下旨摘了贵嫔的位置被贬成了嫔，顿时间一宫的人在面对林慕月的时候，都生出了几分原来没有的敬畏之色。 入了冬以后，太上皇的身子倒是又不大好了，众人回宫之后也是小心做事，生怕哪里出了问题。 林慕月如今掌着宫权，更是每步都走得小心谨慎，平日里做事也只是按着太上皇后当年理事的例子来做，并不自己擅专。 徐瑞卿这个皇帝也因为秋日里北方偶有小股的昂族打谷草的原因忙活了一阵，入冬后又接着因为太上皇身子不好的原因要经常去侍奉父亲，也是每日里忙忙碌碌。 唯有李皇后倒是因为有孕躲过了这么一堆的事情，最近倒是过得闲适舒服，在园子里的时候还出门走走，回宫后基本就是缩在景仁宫里除了去给太上皇后请安之外不出门了。 “娘娘这胎怀得本就辛苦，太上皇那边儿又……”，李婉澄昨日晚上又是不大舒服，今日起来的时候眼下的乌青之色便十分明显，小满在给皇后上妆的时候便小声嘀咕了一句。 不过一句话未说完，李婉澄便出声打断了小满的话，“慎言。” 小满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犯了忌讳失言了，这时候被皇后打断了也是赶紧跪下请罪道，“是奴婢冒失了。” 李皇后看着镜中自己的妆容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便转身对着小满说道，“起吧，已经到了时辰了。” 行宫里住着的时候，新人们本来是摩拳擦掌想要争宠，可惜皇后的身孕分走了皇帝的大半心神，剩下的基本也都分给了贵妃，新人们还不若刚进宫那段日子能见到皇帝的时间多了。 几个新人来给皇后请安向来勤勉，因而今日其他妃嫔还未到时，几个人就都坐到了位置上闲聊。 罗美人今日笼了一件披风，虽然也是锦缎面儿镶了一圈白毛，但是那皮毛极好像是狐皮的，进了屋子后她还没来得及脱下去，整个人陷在雪白的毛毛里面显得人柔软又甜美。 虽然是被父皇催着选的秀女，但是除了潘嫔是因为家世才进了宫，其他三位秀女都可以算是各有千秋，蔡美人娇媚，顾美人清丽，罗美人也是甜美可爱。 看着罗美人身上的东西，蔡美人倒是觉得不像尚服局送来的普通东西，她们几个美人位分上的都没白狐皮这么好的东西。 不过还没等到她开口问，贵嫔位置上的娘娘阮贵嫔就进来了，众人便又是行礼请安，蔡美人就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阮贵嫔是宫中最隐形的那波人，虽然是潜邸旧人还有个皇子傍身，但是平日里既不讨好皇后也不依附贵妃，请安时基本也是不发一言。现在马贵嫔被贬，宫内的主位上的人就越发少了，所以她如今也是新人和低级嫔妃们讨好的对象。 第143章 不过阮贵嫔确实不大擅长应付这样的情景，和新人们说了会儿话，见其他人陆续来了，新人们转而给几位九嫔上的娘娘请安，她才算是松了口气。 第78章 但是眼看着皇后身边的宫正都出来了，众人瞧着左边第一把椅子上还是空着的，都心里纳闷贵妃今日怎么还没来。 李婉澄看着林慕月今日没来请安，倒是面色如常，最近入了冬后太上皇身子不好，太上皇后那边儿因着这个原因也不大安泰，林慕月最近正忙着替帝后二人侍奉两宫，自己劳碌之下倒是偶感风寒，今天早上也是派了云夏来告假说不来请安了。 众人见皇后出来了，也是都收住了声音一齐给皇后请安，李婉澄受了礼之后让众人都平身，坐下没说多一会儿话，福玉就进了明间在皇后耳边小声说道，“娘娘，陛下身边的王大伴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徐瑞卿身边的大太监王太监如今是宫内的头号人物，无有要事哪里会劳动这尊佛，李婉澄神色一凛，微微皱着眉说道，“快请进来。” 见着王太监虽然步子不变，但是脸上焦急的神色还是遮掩不住，李婉澄脑中的念头转了一圈，定格在太上皇可能是不好了这个选项上。 果然王太监一见皇后，就赶紧跪下说道，“启禀娘娘，乾清宫传了消息来太上皇抱恙，请娘娘过去。” 李婉澄听见了这话心里也是有准备了，于是也只是点点头，“本宫知道了，那边事情多，伴伴先回去吧。” 消息已经报给皇后了，王太监也是松了口气，闻言就说道，“是，外边儿天冷，陛下说也要娘娘保重自身多加衣，也吩咐奴婢让抬轿辇的内侍小心些。” 看着王太监退了出去，李婉澄看着明间内这么些人都看着自己，也是严肃地吩咐道，“是什么事儿你们心里也有数，最近没有旨意都各自在宫中待着，蓉妃你们几个也要约束好嫔妃和宫人，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事情过去了陛下和本宫都是不会轻饶了的。” 蓉妃和刘昭仪都出列福身应是，李婉澄之后就让底下的人都散了，自己匆匆带着宫人往乾清宫去了。 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徐瑞卿和太上皇后都已经在了，太上皇寝宫中的气氛肃穆异常，太医院的院正和院判都在龙床边上忙碌。 见到皇后进了门，徐瑞卿摆手示意皇后不用行礼，“去那边坐着吧。” 太上皇后也是看着李婉澄的肚子叹气，“若不是大事，也不想劳动你过来，去边上坐着吧。” 李婉澄谢过了二人，自己在福玉的搀扶下走到了边上的榻上坐了，她坐下后和福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之色。 不多时，林慕月也带着云夏赶来了，李婉澄也不惊讶于皇帝通知了她，只是见着行礼的人虽然极力忍耐但是还是不时轻咳出声，心中也是有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徐瑞卿亲自去把行礼的人拉起来，握了握林慕月的手，“怎么这么冰，孩子们都安顿好了吗？” 林慕月偏过头去咳了两声，顺势把手抽出来退了几步说道，“臣妾风寒未愈，陛下快别了。” 退到了边上之后，林慕月才接着说道，“孩子们都安顿好了，其他的东西我之前也都吩咐着准备好了……” 太上皇后也不好当没看见，她轻咳一声说道，“贵妃最近也劳累了，瞧着都清减了些。” “多谢母后关怀，臣妾无事，母后倒是也要保重凤体才是”，林慕月对着太上皇后笑笑，倒是劝起了她，太上皇夫妻二人年轻时倒是有过举案齐眉的日子，但是自从太上皇登基以后便逐渐只余下了对皇后的敬重，林慕月都没想到太上皇身子日渐不好，太上皇后会哀毁至此。 正说话间，高院正也是战战兢兢地诊完了脉，不过他出来后并不先说话而是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启禀陛下，太上皇他……他怕是不好了。” 之前太上皇突发风症，但是高院正诊脉之后其实也还好，当时还并没有性命之危，如今他和两位院判轮流诊过脉以后，却都是心下发沉大觉不好。 徐瑞卿听到太医的话倒是也没怎么失态，他也是有过准备的了，自从中秋过后从行宫里回宫到天气日渐冷了之后，太上皇的身子便越发不好了，第一场冬雪之后更是卧床不起。所以他如今听到院正这么说，也只是说道，“高院正且安排着下方子吧，能保父皇龙体安泰最是紧要。” 高院正心里松了口气，“是，微臣定然尽全力为太上皇诊治。” 林慕月这位掌着后宫事务的贵妃之前也都按着皇帝的吩咐，准备好了一系列东西，听到徐瑞卿这么说，也是知道自己又要忙碌了。 不过李婉澄作为皇后这时候也是没办法再置身事外，要是太上皇的丧仪都是贵妃一手操办，那就算是皇后是身怀有孕，朝野内外也难免议论纷纷。 于是李婉澄也赶紧起身对着徐瑞卿说道，“臣妾最近亦是好多了，愿为陛下分忧。” 徐瑞卿看着她的肚子，但是心里也知道皇后在担心什么，于是也只能说道，“也好，只是你别操劳太过就是了，贵妃能帮忙，蓉妃也是个能顶事的，也叫她从旁协助一二吧。” 李婉澄也知道如今自己精神短，这样的大事有一个人帮忙也是有一份助力，于是也开口说道，“是，臣妾明白陛下的意思。” 纵使是国医圣手，但是也难以与天挣命，高院正和两位院判纵使是拼尽了一身的医术，也是没保住太上皇多久，年关还未过，京城内便是一片素缟上下皆为太上皇龙驭宾天举哀。 第144章 先皇最后神志还清醒的时候，碰巧只有徐瑞卿守在了边上，可能是走到了最后一刻，一直昏昏沉沉的太上皇最后倒是精神了些。 “咳、咳咳，卿儿”，太上皇当时躺在床上，声音里的虚弱已经是遮掩不住了。 徐瑞卿本来在边上打着瞌睡，他听到父皇叫自己瞬间才清醒了过来，他连忙赶到床边并让赵太监去宣人过来。 没想到太上皇倒是叫住了赵太监，只是要他出去守好门，自己有话要和儿子说。 “朕马上就要走了，这段日子里总是梦见你皇祖父，想来有一日到了地下，他老人家也能夸赞朕一句守业有方了”，太上皇喘了半晌的气，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徐瑞卿跪在床边，听到这话倒是心中一阵酸楚，太宗对着他这个孙子还算可以，尤其是夺嫡之事日渐分明之后，他从一众皇孙中也算是脱颖而出，经常被太宗宣召进宫教诲，他如今听到父皇说皇祖父如何，一时间也是没忍住垂下了泪来。 看着儿子的样子，太上皇倒是很平静，“哭什么，能见你如此稳当，朝政之事一直都没出乱子，也是我的幸事了。” 这个儿子哪里都好，但是就是之前心肠太软又有点单纯，初入朝堂的时候还为着官员们不用心救治灾民的事儿发过火和父皇闹过别扭，但是太上皇自己也知道，只有这样的儿子才会在自己百年之后善待兄弟。 “儿臣还年轻，父皇……”，徐瑞卿听到父皇这么说，也是一阵的酸楚。 太上皇闭了闭眼，又重重地问了一句，“几个孩子都不小了，你如今还是纠结储位的事儿么。” 没想到太上皇峰回路转，徐瑞卿怔楞了一下，他犹豫着是否要开口，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儿臣……儿臣如今只是觉得澄俞更适合，况且儿子还年轻，不想在这件事儿上过多牵绊。” 太上皇居嫡非长，徐瑞卿倒是因着嫡长的身份成了太子，最后是以太子的身份登基，但是如今床上躺着的太上皇之父也就是徐瑞卿的祖父却并非太、祖嫡子，而是以自己的能力从一众兄弟中拼杀出来得了皇位。 国朝传承至今，虽然无论是皇帝还是前朝都默认嫡长继承的身份，但是却并未是代代如此，徐瑞卿的两子虽有长幼嫡庶之分，但是二皇子是贵妃所出又并没有小大皇子多少，他心里又偏重贵妃，因而储位确实是无有定数。 知道儿子偏心，太上皇也是无可奈何，“管不了了，只是你要知道，你的摇摆最后可能会害了两个孩子甚至其他皇子。” 徐瑞卿还是沉默不语，他心里也是知道，但是不立太子的皇帝正好就是开国皇帝，大臣们就算是拿着祖宗家法他亦是有话可说，他觉着只要成年之后澄俞依旧能保持如今的聪慧和灵气，他就算是拼着全朝堂的反对也能不发明旨立太子，只待他百年之后留下遗诏命儿子登基就是了。 父子两个的谈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但是太上皇之前最后到底还是给大孙子身边儿安排了林家的人，日后不管是哪个孩子登基，他都期寄于大皇子和这个伴读相处下来的香火情分以及和林家的关系，最后能让两个孙子不至于互相残杀就是了。 徐瑞卿亦是心里下定了主意，不愿意在自己生前立太子，而是要几十年如一日地和群臣以及宗法对抗，给自己心里最喜欢的儿子挣一条通天的青云路。他思衬着以林家如今的情景，待到皇子们长成，大概率林慕月的父亲已经是首辅了，就算林峰已经退了下去，林家的三爷也应该已经转任部堂或是入阁，自然能保有自家血脉的皇子登基。 林慕月拿着手帕捂住嘴咳嗽了一阵，她身后跪着的云昭媛连忙帮着她顺了顺气，林慕月咳完了转过身去，给了对方一个感谢的眼神。 太上皇驾崩，宫内一时是哭声不断，皇后也要顶着身孕来哭灵，更别说是只是患了风寒的林慕月，只是众人大冬天的跪在这仁智殿里，大门也是敞开的，纵使是殿内加了炭盆也是冻得众人都裹紧了斗篷。 林慕月为此还特意交代了尚服局，给众妃嫔们无论位分高低，都准备了新的披风和大氅，众人被贵妃施恩也是心中感念其照顾。 一天下来，林慕月躺在榻上感觉膝盖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云夏心疼地拿出药油准备给林慕月揉膝盖，“小姐忍忍痛，这就是要揉化开了才好。”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林慕月在云夏揉上来的时候也是被痛得“嘶”了一声，不过她也知道要是不涂药，估计这段日子下来以后膝盖便不用要了，于是只能忍着痛让云夏鼓捣自己的膝盖。 上刑一样被上好了药，林慕月想到了一件事儿，“你也再准备一瓶药给俞儿，他这一天下来也不比我们这些大人轻松。” 云夏点头笑笑，“早就准备好了，小殿下那边儿的奴婢已经给了荆姑姑了。” 皇位毕竟已定，太上皇的驾崩虽然让众人都忙乱了一阵，但是到底还是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徐瑞卿如今早已是稳坐钓鱼台的帝王，林家也在这时候出了大力气，前朝的许多事情也都是林峰出面弹压下去的。 第79章 太上皇驾崩，徐瑞卿这个皇帝虽然已经是登基了，但是依旧要服丧守孝，天子惯例以日代月，是以要守孝二十七日。 太上皇后也正式成为了皇太后，在先帝丧期结束以后，由太后自己做主提出迁宫，搬去了太后应居的慈宁宫。先帝最终留有口谕秘密赐死了先贵妃甄氏，剩下的众位太妃也在徐瑞卿的安排下，或是出宫由其子奉养，或是重新分配宫室，都在仁寿宫中住下了。 第145章 李婉澄因为有孕还要操办先帝丧仪的缘故，事情全都了结后便病倒了，太医诊脉后都说皇后应静养保胎，是以徐瑞卿不知是顾忌皇后身体还是有些其他心思，最终还是并未给皇后迁宫。他自己也是依旧住在养心殿里，没有搬去乾清宫中居住，如今宫内最尊贵的两处宫殿倒是一起空闲了下来。 宫中的新年因为先帝驾崩的缘故也是办得没滋没味，除了祭天和祭祖等免不了的大事，其他诸如向帝后朝贺等环节都被徐瑞卿取消了，除夕当晚也只是宫中众人各自在宫中守岁，并不开宴一起庆贺新年。 平心而论，在先帝最后的岁月，对着儿女们的孩子都还算是好，徐瑞卿的皇子们则更是和这位皇爷爷亲近了好多。澄俞新年的时候也是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尤其是看到之前年下太上皇赏给他的画儿就更加难过了。 宫中的传统除夕这日是要守岁的，但是如今又不好说笑取乐，林慕月只好准备了些东西供大家享用，众人一起聚在一起说话熬时间罢了。 “过阵子等到春暖花开就好了，好在陛下如今前朝的事儿还稳得住，不像是先帝当年登基的时候，那才是真的艰难”，邹姑姑是当年陪着太后入宫的，现下谈论起当年的事儿还是心有余悸。 屋内留着的都是心腹之人，大家说话便没有那么顾忌，云夏见自己小姐也感兴趣，就开口问道，“姑姑说当年艰难，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邹姑姑看了一眼张典正，后者一笑道，“成，还是我来说吧。” 张典正手里本来拿了个核桃在细细剥着，茂才机灵地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她就开口说道，“当时太宗留有遗诏命第三子也就是先帝登基，但是当时太宗临终之前的遗诏只有御前的大伴和唐阁老见证，唐阁佬么……于是大皇子也就是已经故去的安荣郡王就纠结了一群人来闹事。” “三弟说父皇留有遗诏，但是这园子里的人一个是早就已经投靠了三弟的狗，另一个也是你的马前卒供你驱使，这遗诏还不是随你任意更改”，大皇子当时一句话就把御前的大珰和阁老都骂了进去。 老太监闭口不语，但是唐阁佬可不是吃素的，闻言顿时说道，“先皇留有遗诏，字迹确实就是陛下御笔亲书，又有玉玺赋于其上，大皇子如今这么说，是要逼宫造反么？！” “所以最后大皇子还是没有闹成，但是当时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极为艰难的，太后当时也被太宗的妃嫔们刁难过”，邹姑姑最后讲了这么一句。 林慕月听得津津有味，她身边的澄俞也是聚精会神地听着邹姑姑说话，是以林慕月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后，揉揉他的小脑袋问道，“你倒是也在这儿听得开心，好了，已经是元旦了，快去休息吧。” 澄俞毕竟还小，这时候也困了，所以见母亲发话，也是乖乖地给娘亲说了句，“俞儿祝母亲新岁万安，吉祥如意”，说完了之后就跟着荆姑姑和茂才等人回了自己住的笃信堂。 看着孩子离开，按着林慕月平时的规矩，剩下的人便也应该散了，云夏招呼着小宫女们收拾东西，张典正却并未告退而是跟着雨梅一起跟着林慕月进了内室。 张典正亲自帮着林慕月把头上的钗环一一卸下，等到林慕月自己摘耳环的时候才开口问道，“娘娘往日并不会让小殿下听这些事儿，如今……如今是已经有了主意么。” 林慕月把耳环扔进妆奁里，笑意盈盈地说道，“还是没瞒过你，只是并不是我要如何，是陛下已经有了主意罢了。” 又过了些日子，千里之外的明州城，林家里倒是一片和乐之色，贾敏于二月里亦是诞下了一个女儿，但是林海却依旧开心并未因不是男孩儿而失落。 贾敏也是心细之人，虽然之前已经得了夫君的保证，但是现下见林海确实是真心疼爱孩儿，才真正放下了心来。 “夫君之前写了几刀的好纸，可是写出了什么名堂，给女儿取了什么好名字”，贾敏自己抱着女儿，笑着问边上的丈夫。 林海捋着胡须，沉吟片刻说道，“只得了个乳名，叫黛玉可好？” “黛玉？”，贾敏反复念了几句倒是觉得不错，于是笑着哄女儿说，“以后你就叫黛玉了。” 夫妻两个哄了一会儿女儿，看着小婴儿已经是开始打哈欠了，贾敏便让乳母抱着孩子去休息，自己则问夫君道，“可是有什么事儿忧愁？” “还是瞒不过你，最近这些人借着黛玉满月的借口，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林海也不意外妻子看出来了自己最近在担忧着什么，直接把问题说了出来。 虽然先帝刚刚去世，林海也不是高调的性子，黛玉的满月礼只是府内和林家赶来的亲眷们一起庆贺了一二，但是官长之女诞生，他又是管着海商衙门这样的地方，底下人送来的贺礼依旧是丰厚异常。 贾敏笑了笑，“皇后亦是刚刚诞下皇女，夫君只选一些好的送入京城不就好了。” 林海这个官位就是新帝当初私下里安排的算是新帝的近臣，现在正是向徐瑞卿表忠心的好时候，皇后诞下皇女这个借口就是现成的。 奇珍异宝林家不好留，但是悄悄地送入京城进献给皇家那就极为合适了，林海也觉得妻子的主意好。 “倒也是有意思，送了这么多东西来”，徐瑞卿看着明州海商提举司送来的两份折子，一份是明面上经过内阁送来的，另一份是卫所和镇守太监们顺带着呈上来的。 第146章 前一份折子里无论是贺礼还是贺词都是平平常常，要不是这衙门地位特殊估计徐瑞卿看都不看就批复了，后面这份却是满纸的锦绣，林海在其中先是叙说了自己之前蒙陛下垂青得以身居此位，如今亦是要为陛下肝脑涂地才能报答天恩。 “林大人是忠贞之士，当初得陛下提拔，如今自然是要尽心竭力地办差报答陛下”，王太监笑笑，也是给林海说了句好话。 “这送来的东西确实是好，你挑些好的给皇后和贵妃送去，尤其是那一匣子南洋白珠，都送去给贵妃”，徐瑞卿扫了一眼单子里的东西，就吩咐王太监把东西分一分。 王太监心里感叹贵妃还是最得帝王心意，应了声“是”之后去安排林大人送来的珍品了。 皇后李婉澄当时怀孕时便有些被劳累到了，后来又赶上了太上皇驾崩，生产之时便有些不顺利，生下公主的时候便有些不好，太医院和皇家女医是使劲了浑身解数才保住了皇后和皇女均安。 如今虽然已经是过了几月有余，但是李皇后每日都还要喝调理的汤药，福玉小心地端着汤药进来，递给了小憩结束的皇后，“娘娘，药已经好了。” 李婉澄看着苦药眼睛都不眨一下，端过来就喝了下去，喝完了之后才皱眉说道，“水，这药也太苦了些。” 福玉递给皇后水漱口，又把一小碟蜜饯放在桌上，“良药苦口，娘娘喝了药就好得快一些。” 听到这句话，李婉澄拿着小叉子叉起蜜饯的手都停顿了一下，最近她生子加上身子不大好一直在喝药调理养身体，宫权就一直都在贵妃手中，如今景仁宫里的宫人都隐隐有着着急了。 “熙柔呢，乳母怎么还不把她抱来”，并不搭话李婉澄换了个话题，问福玉今日乳母和保姆们怎么没把公主带来给自己瞧。 小公主当时出生后小小一只，徐瑞卿这个当爹的看着软软小小的女儿直皱眉，最后给女儿取了熙柔这个名字。 不过小公主虽然有些体弱，但是日后却恢复的不错，现在看来只是比一般的婴孩瘦弱一点，皇后自己还没大安，但是每日却都还要过问女儿的事儿，见时间到了女儿还没被抱过来就有些奇怪。 “今日是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日子，奴婢早上就回过娘娘了，午后乳母们要抱着公主去请安”，知道自家主子如今精神短，福玉也赶紧回道。 李婉澄点点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我忘了这事儿，等回来了也别折腾了，孩子如今小缺不了觉，什么时候醒了精神了再抱来吧。” 福玉笑着回道，“是，娘娘喝了药可要出去散散？太医也说挑着阳光好的时候出去走走对您的身体好呢。” 看着外边的阳光还算是不错，李婉澄也是难得来了兴致，就算是她平日里不是个爱动的性子，这么多日子一直都在屋子里待着也是厌烦了，如今太医终于给了准话可出去走走，她也是乐得出去。 第80章 一群人围着李婉澄，虽然说是出去走走，但是皇后现在身子不好也不能走远，也就是在景仁宫的院子里走走罢了。 “我这身子不好，倒是懈怠了给太后请安”，李婉澄眯着眼看天，春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倒是很舒服，她出来后虽然身上依旧是披着厚重的披风倒是觉得轻快了许多。 福玉扶着皇后，闻言倒是宽慰道，“娘娘诞育皇嗣有功，如今只保养好自己的凤体就是了，太后娘娘宽和，也都吩咐过齐大人和奴婢们伺候好娘娘呢。” 其实自从太上皇去世，于太后自己的身子便也不大好了，太医们也是为着两宫的凤体忙碌，高院正一个人都要被掰成两个使唤了。 好在太后只是忧思过度，徐瑞卿多叫皇子和公主们去慈宁宫里请安，慢慢地太后的情绪转好身子自然也是一点点好起来了，反而是李婉澄这个皇后身子一直不大好，直到最近才有了些起色。 景仁宫因为是要给皇后住的寝宫，徐瑞卿也是下旨整修过的，院内这个时节已经有牡丹和芍药开始抽出了枝条，李婉澄拂过枝头的一朵花苞，感受到手下传来的触感也有些感慨，“等着这花开了的时候，估摸着我也差不多好了，到时候也可抱着熙柔来一起看花。” 皇子们的功课到底是重，澄佑又是个闲不住的，每日散学之后基本上都是带着伴读们去加练一会儿弓马，李婉澄如今倒是怀念儿子还小日日能看到的时候。 慈宁宫里，于太后看着下面乖乖坐着的孙子和孙女笑得开怀，尤其是咿咿呀呀地还没会说话的小公主，于太后亲自抱着孙女儿哄着，“咱们熙柔生的真好，和你母后真是相像。” 底下的孩子们倒是没从妹妹脸上看得出母后的影子，云昭媛的澄伦听到这话，噔噔蹬地跑到了皇祖母面前，仰着脸问于太后，“祖母，我和我母妃长得像吗？” 对着孙子于太后都是一般的喜爱，见澄伦这么跑过来就笑着说，“哎呦，咱们伦儿也像母亲，日后一定是个俊俏的公子。” 不过说完了这句，于太后就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微微转头问身边的赵女官，“澄伦今年是不是也要进学了，皇帝那边儿可说了何时入学？” 如今赵女官已经是卸下了宫正的位置，另加了特赐下的四品尚宫职位，听闻太后问起就连忙回道，“是，陛下说是再过一阵子就让小殿下入学呢。” 第147章 澄伦闻言瘪了瘪嘴，摇着太后的衣袖小声地撒娇道，“伦儿还不想入学，祖母能不能和父皇说说。” 看着弟弟的样子，澄俞颇觉有些无奈，他走过去把弟弟捉过来拎到了椅子上，“祖母在抱着妹妹呢，你小子毛手毛脚的，快回来吧。” 被哥哥无情镇压，澄伦回到座位上捏起了一块芸豆糕塞进嘴里，颓废地趴在了桌子上。 于太后看着两个孙子的样子笑了出来，仔细地把孙女儿递给了乳母后才说道，“澄俞越来越有个哥哥的样子了。” 澄俞看着弟弟也有些头疼地笑道，“不是孙儿有哥哥的样子了，是澄伦这小子实在不让人省心。” 过了一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澄俞确实是比以前更有几分大孩子的样子了，行事间基本上已经看不到幼稚的影子了。 于太后到底是宫内沉浮多年的人，虽然不大通朝政上的事情，但是儿子的一些想法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能不知晓吗。只是她并非是能左右帝王善于玩弄权势的皇后和太后，如今只能是平等地疼几个孙子和孙女罢了，其他的事情也就都全当看不到。 今年本就是应该改元永安，随着春日的到来，新朝的气象也日渐涌现了出来，当初太上皇禅位传位给了自己的儿子，徐瑞卿这个皇帝自然是不改父道，但是如今太上皇既然已经是龙驭宾天，他就开始要铺开自己的想法和作为了。 如今朝中的武将，无论是京营等处的指挥使还是各地镇守的将军们，大都是勋贵世家的出身，为了培养这些武官子弟，京内也设有武学讲授兵法和教授武艺，想要家里子弟们以后授实职的勋贵人家们，基本上都要送家里的孩子去武学里历练历练。 不过这样培养出来的武将，纸上谈兵者众能上马征战者寡，徐瑞卿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但是之前先帝宽厚优待勋贵，他也不好违逆父亲，如今见朝政日渐稳当北方的昂族又虎视眈眈，就起了整顿武学和严查武举的意头。 林慕月听到徐瑞卿说起武举的事儿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自己当面儿没问，而是私下里自己找家里问了问武举的流程。 林峰已经习惯于女儿不时出现的奇怪要求，接到信后就把信给了三弟看，让林三爷去整理出了相关的资料送给了女儿。这些典籍里都是明确记载的，林峻在翰林院多年各种典籍可说是烂熟于心，不多时就整理出了一份。 林三爷如今教授皇子们读书，所以在一日课业结束后便把东西给了澄俞，澄俞收到东西有些惊讶，“是给我母亲的？” 林峻点点头，“是娘娘要的一些书籍等物，已经报给陛下知晓了，不是犯忌讳的东西。” 听到外叔祖父这么说，澄俞才点点头接过了东西，和林大人告别以后回了启祥宫。 澄伦如今也跟着读书了，见到哥哥被师傅叫走了，他好奇是什么东西但是也知道分寸没有问，反而是澄俞主动说道，“是一些给我娘的书，没什么好玩的。” 听到是书，澄伦便也不感兴趣了，“是给林姨母的书啊，我娘说姚母妃准备了好吃的，估计她们如今又在永和宫了，我们要不要直接去永和宫算了。” 澄俞有些犹豫，倒是边上的茂才说道，“三殿下说的是，娘娘下午的时候传了信儿来，说是殿下散学了以后可直接去永和宫。” 既然是娘亲吩咐过了，澄俞也不纠结，对着弟弟扬了扬手中的书，“我先回启祥宫一趟把东西收拾好，澄伦你带人先去永和宫？” 澄伦倒是不想和哥哥分开，“那我陪哥哥你把书放好，我们再一起去永和宫吧。” 林慕月看着姚修媛的公主有些羡慕，不过她倒是不想再生个孩子了，于是乎也像是当初蓉妃对刘昭仪的公主一样，每次来了都带着给小公主的礼物。 “又劳姐姐破费了”，姚修媛看着云夏带来的衣料和头面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每次她不收，下次林慕月就直接借着份例的借口又让六尚局那边儿把东西给她，于是她如今也就不大推辞了。 “霞光红这样的颜色又掺了金银线亮闪闪的，也只小女孩儿穿才好了，只是这料子不大软和，只能做现在的衣裳没法做夏衣”，林慕月指着衣料笑笑，这些料子平白放着也没意思，她带着人整理库房时就把一批适合小女孩儿的衣料分给了刘昭仪和姚修媛两个。 云修媛在边上喝茶，看着那料子也觉得适合姚修媛的小公主，宫内如今有三位公主，皇后的三公主刚降生还没什么性格可说，刘昭仪的大公主表面上温柔敦厚但是内里是个有主意的，如今入学读书后便更显出了她的机敏之处，姚修媛的二公主则是个活泼的甜豆，虽然年纪也还不大，但是也能看出来随了母亲和气又会说话的性子。 小公主在一旁拿着玩偶在玩，听到母妃们说起了自己的衣料，也是凑到了林慕月边上去谢了一通，把林慕月逗得笑得开怀。 澄俞小哥儿两个进来的时候，就见妹妹在林慕月怀里撒娇，两个哥哥倒是都疼爱妹妹，于是进门行了礼后澄伦就过去林慕月身旁，对着妹妹做了个鬼脸。 小姑娘也没被哥哥吓到，反而是习惯了一样地咯咯直笑，冲着澄伦说道，“哥哥，抱！” 看着弟弟还真想去抱，澄俞赶紧过去接过了妹妹，小姑娘也是不管哪个哥哥，反正被抱起来了就开心，澄俞害怕摔到了妹妹也赶紧去边上的椅子上坐下了。 第148章 姚修媛这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今日请贵妃姐姐来，也是为了这丫头的事儿呢，之前带着这孩子去了一次兰芝殿看大公主，回来后就吵着要我送她也去。” 说到这儿小公主还抬起头看了一眼林慕月，认真地说道，“要去上学，和姐姐一起玩！” 无奈地看了眼女儿，姚修媛又继续对着林慕月说，“我本来觉得她还小，想等到大公主当初入学的年纪再送她过去的，没成想这孩子倒是记住了这件事儿，总是追着我要姐姐。” 林慕月看着手舞足蹈的小公主，再看看生怕妹妹摔倒而紧张的儿子，“这样不难，公主们性子不一样，芝兰殿上午教读书下午倒是看着公主的兴趣教些别的，你只下午送她过去就是了，等再大一些坐得住了再送她去读书。” 三四岁的孩子上个兴趣班在林慕月看来是常事，兰芝殿那么多女尚书和女秀才如今只围着大公主一个，好些人擅长的东西大公主都不大感兴趣，再送去个小公主她也觉得不错。 第81章 兰芝殿里元春整理好自己出了门，后边是帮她抱着琴的宫人，今日午后开始姚修媛的二公主宜年也要来跟着上课，于是现在管着兰芝殿的尚书便下令要所有人下午都来给公主展示自己擅长的技艺。 本来大公主就十分爱琴，元春已经是定下要给大公主上课了，但是之前二公主来的时候恰巧就是元春在教授大公主弹琴，钟尚书见两个公主感情很好，小公主似乎也挺喜欢元春的，于是今日也要元春一起来。 “见过公主”，元春提前到了两刻钟，但是进到了芝兰殿里却发现大公主灵妤已经到了，她有些惊讶于公主这么早就来了，但是还是赶紧上前去给公主见礼。 “贾姐姐来啦，今日二妹妹要来，我就提前了一点来”，大公主自从是来读书了以后，整个人的气质都越发大气温和而不是之前的温柔静默，现在觉得妹妹要来读书，也自觉地承担起了大姐的责任，要先来等着妹妹。 元春见到大公主如此，却也想到了家里的弟弟以及自己教弟弟读书写字的时候，于是也是一笑，“公主爱护妹妹，姐妹间连枝同气堪为典范。” 大公主被夸了有些不好意思，又突然想起来了似的想起了什么，自己把书案上的一本琴谱递给元春，“是之前说要给姐姐的谱子，我今日带来了。” 元春本就擅琴，入宫后为了给公主授课也是不断磨练技艺，和公主闲聊间提到过一本古人的曲谱自己一直很感兴趣，没成想灵妤倒是说自己仿佛看到过这本谱子，日后可找个日子拿来给元春看。 “多谢公主了”，元春行礼谢过公主，她算不上什么琴痴，但是学琴这么多年能得到这么一份谱子学习，也是觉得是一件幸事。 “只是这谱子也是我借来了的，姐姐自己得抄录一份，原本到时候还要给贵母妃送回去”，灵妤说到这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曲谱是之前众人闲聊的时候林慕月也提过一嘴灵妤记住了。宫内的妃嫔们都挺疼几个公主，所以她亲自去借的时候，林慕月也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后来很快就遣人找出来借给了她。 元春听罢亦是笑着回道，“微臣知晓，原是贵妃娘娘的曲谱，那微臣回去便抄录一份出来，这份马上就交还给公主。” 灵妤点点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小女孩儿的清脆甜美的声音，“姐姐，我来啦。” 二公主宜年一溜烟地进了屋子，身后是紧紧跟随的乳母和保姆，灵妤见姐妹来了也就开始招呼妹妹，元春见同僚们来了也是退回了众人之中。 林慕月之前就知道徐瑞卿要整顿武举，现在看到了家里送来的从典籍和现行流程结合送入宫的文书，也是觉得现在的武举有些太过于奇怪了。 和武学重视儒学一样，如今武举竟然是以文为重，策论的比重要高于武艺的要求，甚至是要先过了策论才能展示武艺，虽然和文举相比武举要更重视与兵相关的策论，但是重文轻武的局面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而一日等到徐瑞卿驾临启祥宫的时候，林慕月也是好奇地问了出来他打算怎么改动武举，这么些年后宫里也只她会和当初的太子如今的皇帝讨论这些事儿，徐瑞卿也是潜移默化之下习惯了和她一起讨论这些前朝的政务。 “倒不是我想到了如何，而是兵部有个主事上了道折子，我看过之后倒是觉得有几处可行之法”，徐瑞卿谈起这事也是兴致勃勃，那个主事如今也被他升了一品成了郎中，眼见是入了他这个皇帝的眼了。 “那人不知是什么出身，竟然还能说几句火药和火炮的事儿”，徐瑞卿接过林慕月递来的装了鲜果的小碗，又补充了一句。 “这倒是难得，陛下也是打算采纳这位大人的意见么”，林慕月自己也是端着一碗自制的水果捞凑到了皇帝边上，继续问了起来。 “也不算是全都接纳，毕竟是大事要群臣商议，只是那个架子不错，我也觉得火器是个好东西”，徐瑞卿闻言摇摇头，京内原来就有许多传教士，如今开了海商衙门与各国的交流亦是增加了，他也敏锐地发现了火器的重要性。 那个叫霍振的兵部官员，提出的是要推翻现有的武举，而从武艺、火器还有兵法三场来考察想要以武入朝的官员和将士。不过徐瑞卿看过他上的详细折子后，倒是觉得要是有人能把这三场考下来并场场皆优，不说是能做个掌握天下兵马的元帅但是当个大将军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和群臣尤其是真有本事的武将商议，需要改动一二略降低些难度。 第149章 林慕月倒是不惊讶于徐瑞卿如今就能预见火器的重要性，徐瑞卿之前就和传教士走的比较近，又是力主要开设海商衙门的人，他能够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稀奇。 “陛下这么看中火器的事儿，是否也和北方昂族有关”，林慕月思索了一阵之后倒是又找到了个缘故。本朝的京城选的偏北了些，其实太宗当年也想过迁都到有长江天险的南京，但是到底是并未成行。 先帝也算是勤政，虽然晚年铺张了一些但是有海商这一条新开的收入线，他也算是给儿子留下了一个算是充盈的国库还有一个算是群贤集聚的朝堂。所以如今朝堂上最紧要的，就是应对北方的“邻居”，徐瑞卿自己心里头也有要再一次肃清草原的念头，只是万军易得、良将难求，如今朝中可挂帅之人确实是寥寥。 “瞒不过你，若只是御敌于城门之外如今的边关将士倒是也使得，但是若是饮马草原，朝中却无此良将”，徐瑞卿叹叹气，只是这也是着急不来的事儿，他如今觉得自己正当年，应是能有这么一日，到时候也能把一个太平盛世交到儿子手中。 林慕月听完了也是点点头，“如今陛下能体恤边关臣民和将士已然是幸事，良将难求但是得此试人良方，也不愁没有武艺高超又能排兵布阵之人出现。” 转过了端午，宫内倒是又有好消息传来，蓉妃宫中的罗美人偶感不适，请了太医之后被诊出了是喜脉。 林慕月如今掌握宫权，所以蓉妃的消息不仅是报给了皇帝和两宫，亦是报到了她的启祥宫里。 “既然已经有了身孕，罗美人的位分倒是应该动一动”，按着规矩赐下了衣料、珍宝和药材等物，林慕月也想到了旁的事情。 本来转过年去新人都应该得到晋封，但是赶上了太上皇驾崩这件大事，所以几位新人就这么被放了一年。 张典正听了林慕月的话，也是赞同地说，“很是，娘娘思虑周全。” 云夏也在边上帮着林慕月整理各宫送来的账本，闻言说道，“这位罗美人和林家也算是有旧，她家大人和我们家二爷算是好友，所以娘娘才记着这件事呢。” 这关系张典正倒是不知道，不过她还是觉得林慕月办事有章法，毕竟虽然是有这么个规矩，但是太后如今不管后宫的事情皇后也病着，如果林慕月这个贵妃不想着这件事儿，估计罗美人的晋封的事就要打个问号了。 翊坤宫里的罗美人接到了晋封的旨意以后也是松了口气，“蓉妃娘娘之前宽慰我说贵妃仔细，必然会请示太后和陛下赐下恩旨，可我没接到旨意之前总是担忧。” 伺候罗美人的代荷给罗美人递上了安胎的药，“主子这个孩子只要是生下来了，按着现在宫里的情形主子必然是一宫主位，贵妃娘娘如今为主子请封，也只是安您的心呢。” 宫里女人要不然就是操劳宫务每日不得个空闲，要不就是闲得无事可做，尤其是没有子女的妃嫔们，现如今给皇后请安的礼改成了逢五的日子才去。各宫到处去闲聊说话也是个消遣，但罗美人一个进宫没多久的新人也没个知心人，所以不大愿意去，只是不时和主殿的蓉妃说说话就是了。 待到有孕之事被报给皇帝知晓以后，徐瑞卿如今子嗣充盈更是满心里都在琢磨朝政之事，只是来看过几次罗美人并没有想起来给人晋封。罗美人是个凡事爱多思多想的性格，所以一直都不大踏实，心思过重以至于太医院的老太医给请过例行的平安脉之后，都给她开了几服药。 前朝平静后宫一直是安稳，罗氏有孕的消息像是一只投入湖中的石子儿，只掀起了一点涟漪便过去了，就连林慕月都没有想到，这后面还有一遭事儿等着她。 一日清晨，林慕月独自用早膳之时却见张典正步子略有几分焦急地进来行礼说道，“娘娘，翊坤宫的蓉妃娘娘派人来说，罗容华今晨起来便不大舒服，请过太医之后，说是肚子里的龙胎不好了。” 这些日子皇后那边请安并非是每日一次，林慕月就不大耐烦早上起得太早吃早饭了，如今她也是有一勺没一勺机械地往嘴里送东西，听到张典正的话才粥送得猛了烫到了自己才算是清醒了过来，“什么，你说罗容华出了事？” 第82章 待到林慕月赶到翊坤宫的时候，蓉妃正焦急地候在了罗容华的侧殿正厅，见到林慕月来了她算是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去请安，“见过贵妃娘娘，叨扰娘娘这么一大早来了。” 作为翊坤宫的主位，罗容华现在出了事儿，蓉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现在见掌着宫权的贵妃来了，她就想着赶紧把事情报给林慕月把自己摘出去。 林慕月摆手示意蓉妃起来，“不必虚礼了，罗美人身怀有孕本宫亦是担忧。” “臣妾年轻不经事，今早罗容华身边的代荷突然来报说出了事儿，臣妾就赶紧命人去请娘娘您了”，蓉妃虽然是想要把责任推出去，但是到底要把话说的委婉些。 “罗容华当初有孕之后，不是已经派了老成的太医按着日子请平安脉么，我瞧着太医院送来的脉案，都是说罗容华和肚子里的龙胎均安，怎么突然就出了事儿”，内室里太医和医女都在忙碌，林慕月只能先皱着眉问蓉妃。 蓉妃也是无奈，她只能小心地回道，“这……臣妾都不知了，只是刚才太医还没来的时候，臣妾进内室看了一眼，仿佛是不大好。” 第150章 虽然林慕月知道怀孕自然流产的概率也是有的，但是太医一直说罗容华身子还好，怎么就突然间有了事情，她这么一问之下也只能知道蓉妃确实也是一头雾水，于是也只是先闭口不言静待太医出来。 给罗容华请脉的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资格，虽然只是正八品的御医但是精通妇人科是这一科的主管太医，因此才被林慕月安排给罗容华安胎诊脉。 推辞了蓉妃请她坐下稍待以及宫人递来的茶水和点心，林慕月站着没等多一会儿，那位安太医便也从内室里转出来，“给贵妃娘娘和蓉妃娘娘请安，罗容华已然无虞，只是、只是龙胎还是没保住。” 太医话音一落，屋内也是一阵死寂，林慕月闭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眼，盯着太医问道，“是什么原因，本宫记得当初太医院报给本宫这儿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是说母子均安的，怎么就突然出了事。” 众人从未见过贵妃如今面沉如水、半点不带笑脸的样子，一屋子人包括蓉妃都跪了一地，安太医亦是稳不住了，他哆嗦着嗓子回道，“微臣观容华的脉象似乎是吃了什么伤胎的东西，但是容华的吃食和服用的药物，微臣和女医刚才都检查过了应是无碍，所以……微臣无能，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林慕月虽然生气但是头脑却也是异常清明，她知道这次罗容华出事背后必然是有人捣鬼，太医如今只查了部分吃食和药物，没查出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也是寻常事，这样的事儿必然要宫正司里经验丰富的女官和嬷嬷们细细查验才能找出来头绪。 “都起来吧，只是这样的大事本宫也难免要打扰陛下和皇后娘娘了”，林慕月心中思索这件事儿是冲着谁来的，看了眼旁边神色不大好的蓉妃，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蓉妃起来后深吸一口气说道，“罗容华这胎出了问题，臣妾亦是有责任，也愿和娘娘同去。” 林慕月看看蓉妃，觉得做出这种蠢事的不会是她，于是也点头说道，“皇后娘娘如今身子不好不宜操劳，虽然是要报与娘娘此事，但是我想着还是先去找陛下拿主意更好。” 虽然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罗容华这么个刚入宫的人肯定说不上和谁有多大的仇怨，林慕月觉得这背后的人应该不是看她怀孕妒恨才设计了这一出，必然还是会要栽到谁身上去，她也不想把皇后想的这么坏，但是到底要防备一手。 闻弦歌而知雅意，蓉妃也是从善如流地应承道，“娘娘英明，皇后娘娘凤体未愈实在不应该过多打扰娘娘养病。” 谁都不知道能查到哪里，又要查到谁的头顶上，蓉妃也心知肚明贵妃这是要防备着火烧到自己身上呢。况且陛下在贵妃面前向来宽容，如今把事情给报给陛下，就算是徐瑞卿生气没了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不会怎么发落贵妃，自己这个主位也能少吃点挂落。 扫了一眼屋内的自鸣钟，林慕月说道，“这个时辰估摸着陛下还没下朝，我们进去看看罗容华怎么样了吧。” 蓉妃自己也是有了孩子的人，她想着罗容华有孕之后和自己聊起孩子时脸上期待和柔和的笑，也是心下有些难受，“是，也是苦了她了，心里也不知道会有多痛。” 林慕月前世的同事里有自然胎停流产的，她记得当时那个平日里温温柔柔总是带着笑的女同事，自从请过假回来了以后脸上就再也没有之前开心的笑意了。如今罗容华大概率是被人坑害了才没了孩子，这个时代的后妃又基本都把孩子当成命根子一样，她也有些害怕罗容华知道孩子没了以后想不开。 两人进来之前，太医已经开了方子，女医也给罗容华施针和做了按摩，因而如今两人进去的时候，就都看见了罗容华鬓发散乱形容憔悴的模样。 小产也是十分伤身体的，林慕月进去后闻到了屋内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草药的味道，她又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想起之前特意来过自己宫中道谢的那个罗容华，分明是同一个人，但是精神气儿却已经是天差地别。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罗容华如今也是眼神呆滞地望着床顶的绣帐，也没开口说话，只有几个宫女正在服侍她继续喝一些汤药。 见到两位娘娘进来，代荷抹了抹眼泪收拾了下自己，赶紧上前请安道，“见过两位娘娘，我家主子如今不能给二位娘娘请安，还望娘娘们恕罪。” 罗容华听到旁人说话都没个反应，林慕月也知道她还是沉浸在悲伤中，于是也是轻声说道，“无事，你家主子现在刚失了孩子，你们要仔细妥帖些，看好她别再出别的什么岔子。” 代荷听了这话眼中的泪眼见着又要憋不住了，告了声罪之后才哽咽着说，“是，只是也求娘娘能早日查明此事，还我们家主子一个公道。” 虽然知道自己向着贵妃说这话是僭越，但是代荷是从小和罗容华一起长大的，看着小姐入宫承宠有孕，马上就眼见着要往好的方面去了，如今却是一朝失了孩子，所以虽然知道自己是无礼甚至可能会受到贵妃的惩罚，她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慕月那里会和她计较这个，看着她真心实意地为着罗容华担忧也觉得难得，也没说别的，只嘱咐了一句，“照顾好你家主子。” 蓉妃倒是和罗容华亲近些，去了床边坐下安慰了她几句，虽然眼见着人也没什么反应，蓉妃也只能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等看着林慕月又交代了太医和女医几句后，两个人一起往养心殿去了。 第151章 养心殿里徐瑞卿刚换了一身家常些的衣裳准备去正在处理政务，王太监进来通报的时候他也是有些惊讶，“这个时辰，你说是贵妃和蓉妃一起求见？” 刚才已经从贵妃口中得知了罗容华和龙胎的事儿，王太监现在也是斟酌着词句说道，“是，贵妃娘娘说是有事儿要请示陛下圣裁，如今正候在外面呢。”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听到林慕月来了养心殿不去侧殿坐着等他回来而是候在了外面，徐瑞卿略一皱眉，“天还不大好，风还硬着，快去贵妃进来。” 林慕月和蓉妃一起进了养心殿恭敬地请了安，徐瑞卿私下里其实极少见她这么规矩的模样了，不过这时候他也知道是有别人在，所以也轻咳一声说道，“这么早来求见朕，所为何事？” 林慕月倒是单刀直入，目视着徐瑞卿的眼睛尽量平缓地说道，“今日早上罗容华处传来了消息，如今……罗容华已然是小产了。” 徐瑞卿在刚才王太监出去后就想到他通传的是贵妃和蓉妃一起求见，心里就暗暗有个想法，见林慕月进来后穿着和打扮明显是不太符合她以往的精致考究，也是隐约猜到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了林慕月的话，他也只是沉声问了一句，“太医怎么说？” 林慕月也是福身请罪道，“太医说查验了罗容华最近的吃食和安胎的药，并没有什么不妥，臣妾已经命人封存了她最近入口的、用过的东西，就赶紧来请示陛下是否要查，要怎么查。” 蓉妃见贵妃如此，也是赶紧俯下身去说道，“这亦是臣妾的过失，罗容华是臣妾宫中人，如今她出了事臣妾心下惶然就赶紧报给了贵妃此事，还请陛下不要责怪贵妃娘娘。” 徐瑞卿走过来扶起了林慕月，又示意蓉妃起来，“既然是有小人作祟，只把这人抓出来就好了，你们两个操劳宫务和抚育俞儿、令儿两个已经是辛劳，不必再说这样的话了。” 说罢，他转头去吩咐王太监，“宫正司那里不提，你亦去选能办事的人一起去帮着查案，必然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王太监点头称是，徐瑞卿登基后倒是不排斥用厂卫，但是终究是重卫而轻厂，西厂如今已经被裁撤，东厂的厂公也只是御马监的总管太监，侍奉皇帝左右的太监除了他这个太后给的老太监以外，徐瑞卿如今也未见想要提拔谁，这次给下去了机会，他也能遇见这事传下去后定然会被办出个花儿来的样子了。 第83章 和六尚女官相比，宫内有二十四司内监机构，内监们的职权更广人数也更多，其中十二监里以司礼监最贵，王太监亦是提督司礼监为正四品衔。 徐瑞卿最重王太监，身旁侍奉的除了这个老太监，其他人也都是他的徒弟故旧，可以说别的太监公公们都望穿秋水一般地盼着皇上提拔旁人呢。 御马监在东宫南边儿不起眼的地方，虽然作为厂公此处的主管太监已经并不在此办事，但是御前的消息传来时里面的太监和小内侍都依旧议论纷纷。 “王爷爷到底是年纪大了，陛下如今是依仗他老人家，但是到底要赐其出宫荣养的，我看乔公公如今要是把这件事儿办好了，那再往上到陛下身边侍奉也是有的”，两个小内侍窃窃私语，说着御前大珰和自己上司的小话。 “我看公公虽然想在陛下面前露脸，但是东厂权势之盛倒也不逊色于司礼监，端看公公怎么选了”，另一个小内侍倒是有些不同的想法，司礼监有司礼监的好处，但是东厂掌着刑狱能在外办差亦是威风和难得。 乔太监倒是不知道底下的孩儿已经给自己的未来争论起来了，不过他也是欣喜于皇上终于有个事儿想起了他们。 “陛下这次把事儿交给了咱们，那就要把事情办的漂亮”，西厂的厂公乔太监看着下面恭敬站着的小内侍们，拉长着调子说了一句。 这是内宫的事情只能由内侍来办，乔公公也有些遗憾不过他也自有办法，细细吩咐了几句便静待结果了。 本来大内尤其是后宫里出了事情，一般来说不应该牵连这么广，但是徐瑞卿从东宫到现在妃嫔之间也可说一句和睦，即使是偶有争端，但是也从未出现过伤天害理戕害婴孩之事。虽然当时他并未在林慕月和朱雁芙两人面前表露出怒火，但是被后来传给乔公公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严厉。 既然是突然没了孩子，那首先还是要查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漏，罗容华宫内可以说是被翻出了个底掉，她身边的人就连自己带入宫的代荷以及代蒲都被带走盘问了一遭。 可是最后查来查去，竟然是半点东西都没查出来，宫正司来回话的人依旧是郑女官，“微臣等无能，如今粗略查过一遍还未有什么发现，如今是乔公公那边派了人，又要去翊坤宫里打扰蓉妃娘娘和罗容华一遭。” 林慕月瞧着她递上来的单子，里面详详细细包括了最近所有罗容华用过的器具，吃过的东西，甚至连伺候的宫人屋内都查了一遍，把检查过的东西也都写在了上边儿。 “这倒是稀奇，宫正司可有别的什么想法”，林慕月也觉得这件事儿开始奇怪了起来，她本来怀疑不是高位嫔妃搞的鬼，但是如今见这件事不说是天衣无缝但是也让经验丰富的宫正司吃了瘪，总感觉有些稀奇。 “除了近身伺候的人，还有些洒扫的内侍和宫人们都是住在北边的一溜房子里，如今既然容华身边的人没问题，微臣等还要请示娘娘，可要连着廊下也一起搜查”，如今虽然说是查案，但是也都控制在了六宫尤其是翊坤宫中，若是搜查北边的廊下人家，那事情被闹大了郑女官也害怕贵妃不同意。 第152章 林慕月思索了一阵，北边的廊下人家住着的都是全宫里各处的服侍的人，就算是同在翊坤宫伺候也并不一定住在一起，这要是搜查起来那真就是大费周章了。 “这事儿先不急，乔公公那边还有信没传来，看看那边儿能否查出些东西吧”，林慕月不仅之前在御前听到了徐瑞卿吩咐要王太监选人来办事，后来私下里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她也得了准信，说是宫正司这边要是查不出东西，后面也有乔太监能再查一波。 郑女官也是知道今天自己实在是没拿出什么东西，听见贵妃说不同意也是意料之中，于是请罪后说道，“还有一点须得报与娘娘知晓，太医是一旬给容华主子请一次平安脉，所以太医这次检查过后，说是容华主子也可能是一直接触了什么才导致龙胎有损。” 林慕月想了想，“本宫倒是还觉得是吃了什么东西，伤胎之物纵使是做成香饵，一旬见也未必能起效，还是吃食上遗漏了些什么。” 郑女官听了林慕月的话也是觉得有道理，于是继续说道，“既然是有乔公公相帮，想必也能审问出一些东西，微臣到底是只能细细审问宫女，内侍那边还是要乔公公来再细犁一遍。” 林慕月也知道宫内一直如此，当初小宫女说闲话宫正司快速抓住了背后的人，那是因为本来女官和宫女就是一个体系的，这次的事牵连更大，涉及内侍的事情便需要乔公公帮忙了，于是也点头称是让郑女官回去忙了。 云夏见人出去了，连忙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是林慕月之前吩咐要的去火的茶水，林慕月接过东西后慢慢喝着，云夏就又在旁边欲言又止。 看着云夏的样子，林慕月转过头去笑着说，“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在我面前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奴婢是想着，这事儿……会不会是那边干的”，云夏往东边指了一下，语气虽然是犹豫但是到底是说了出来。 “她何必要这么做呢，这件事儿对她也没什么好处”，林慕月其实在云夏说出口之前就知道她想要说谁，但是她自己却不认为会是皇后做的。 两个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张典正焦急地走了进来，“不好了娘娘，乔公公刚才去了长春宫，把云昭媛娘娘身边的述行还有跃行带走了！” 云夏也是十分惊讶，倒是林慕月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看着众人说道，“到底是冲着我来的，云昭媛这里估计只是第一招。” 张典正本来是进来讨林慕月的主意，想着自家娘娘要不要去见一见云昭媛两人一起商量商量对策，没成想就听到林慕月说这事儿是冲着她来的。不过她也是见惯了宫中各种阴私之事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娘娘的意思是，背后之人是要借昭媛娘娘的人指认娘娘有问题？” 述行是云昭媛当年偶然从花鸟司捡的人，当时云氏还是东宫里不甚显眼的妃嫔，不至于那个时候就会有人想着要塞钉子。林慕月听到张典正的话，就知道应该就是那个随了述行名字的小内侍跃行出了问题。 乔公公查到了云昭媛身上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好，他作为内侍最大的本事就是体察上意，如今圣上对着贵妃娘娘的偏爱是个有眼睛的人就看得出来，现在他查到了贵妃在宫内关系最好的云昭媛身上。他琢磨着这两个内侍嘴里要是吐出几句有关贵妃的话，那他这案子查出来的结果可就未必是皇上愿意看见的了。 可惜是事与愿违，几日过去，乔公公看着桌面上的供词已经没有了当初刚刚得到这份差事时的喜悦，反而是一脸的忧愁。 他身边的徒弟白亦看着师父一张脸皱得活像是生吞了黄连，赶紧出声为师父分忧，“师父，可是要把这供词呈给陛下？” “呈给陛下，这样的供词你还敢给陛下瞧？”，斜着瞪了徒弟一眼，乔太监拍了白亦脑袋一下。 抱着脑袋白亦夸张地“哎呦、哎呦”地喊，等师父又打了自己几下消了气之后才又说到，“师父，既然这东西全冲着启祥宫去了，那您直接递给皇上，烦恼的不就是陛下了么，无论是要保贵妃还是如何，都只看圣裁便罢了。” 乔太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么做就显不出自己的能耐了，他到底还是想把事情办妥贴了再把结果递给圣上。 “你小子说的容易，算了，我再想想”，乔太监如今也是头疼，把徒弟赶出去之后打算自己再想一会儿要如何行事。 不过乔公公倒是低估了圣上对这件事儿的关注度，还没等他想出个办法，御前的王太监就亲自来了他这儿，把人证物证都提走了。 “什么事儿还劳动了您老”，乔公公对着王太监倒是恭敬，毕竟年资和与圣上的关系摆着那里，虽然宫内人都知道也就是这一两年估计王太监就要退下去了，但是无论如何现在可都得罪不起这尊佛。 “还不就是容华主子的事儿，陛下听说你们这查出了些东西，就让我过来瞧瞧”，之前涉及云昭媛宫里，徐瑞卿收到了信儿之后也只是皱眉，他向来知道云氏为人，觉得这不会是她做出来的，于是就继续命人细究，没成想细细查过之后更是要命，直接触动了帝王的逆鳞。 “现如今也只是那小子嘴里不清楚胡乱攀咬，倒是不好让这些污秽之词污染了圣听”，乔公公见圣上看中此事越发想要查个清楚再交差，于是在王公公面前又是试探了几句。 第153章 王太监轻甩了下浮尘，“这是圣上亲口谕旨，可不是我能通融的。” 听闻此话，乔公公也是知道此事拖延不得，只能一边让下属去后堂提人，一边继续在王太监面前说好话，“此事是我办得不好，只怕圣上那边怪罪……还望公公提点。” 如今这事情牵涉了两位有子的高位妃嫔，乔公公只觉得若只是妃嫔之间互相暗害还则罢了，若是涉及皇嗣和储位，那他这条命填进去都是不够的。 王太监看了眼乔公公，“虽说今日我把人提走了，但是后续怎么查案还是得乔公公自己拿主意。” 乔公公马上会意，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现在这个结果就完全不是圣上愿意看到的，那他们这些人就得继续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省得了，公公慢走”，通过王太监的话，乔公公也是马上领会了圣意，见两个牵扯到了这桩案子的人也都已经提到了大堂来，便殷勤地送了王太监出去。 第84章 王太监带了述行和道行两个回了养心殿，徐瑞卿却看也不看那些供词，只盯着两个跪在下面的内侍看。 述行虽然当初只是个被同年欺负的低级小内侍，但是这么多年在云昭媛身边确实是得用，平日里也见过徐瑞卿几次。如今虽然被抓去了东厂拷打了一番，但是乔公公当初也忌惮着圣上要是想提这些人见面，弄得血糊糊的不好看，因此他表面上看着还好如今也稳得住。 倒是那道行是新提拔上来的，他又嘴里不干净扯到了昭媛和贵妃两位娘娘身上，虽然抗住了一轮刑罚，但是如今被天子阴沉的目光盯着，倒是瑟瑟发抖看着就像是心里有鬼。 “朕已经宣了太后身边的赵尚宫来，你去把事情仔细交代给她，再吩咐乔丙继续细查”，徐瑞卿看着底下的两个内侍，也不多说直接吩咐王太监继续去办事。 几天后，皇后、贵妃以及涉及到此事的蓉妃和云昭媛都悉数到了养心殿内，后面还有罗容华以及和云昭媛同住一宫的顾美人。 涉案的内侍和宫女也都被带到了皇帝面前，道行看着后面一道倩影，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顾美人和众人一齐给徐瑞卿行礼，倒是一眼不看边上跪着的道行二人，只是行礼起身之后手无意识地捏了一下腰间玉佩垂下的穗子。 徐瑞卿垂下眼吩咐王太监说道，“去宣赵尚宫和乔丙一起来吧”，他之前表面上把这件事儿分别交给了宫正司和内监们来办，私底下却又宣了太后身边的赵尚宫也一起跟着查，于是今天是这两个人来一起回话。 谋害龙胎和妃嫔是大罪，并非是以口供就能定案的，到底是要拿着关键的证据，道行在到云昭媛身边服侍之前是内织染局当差的，乔公公就请了内织染局的掌印太监来说话，果然查出了一个和道行关系过从亲密的内侍台苗，在那人屋内搜出了东西。 道行被抓后就咬出了述行，说是都是述行指使他这么干的，背后则是云昭媛和贵妃不贤不愿见新人有孕，才搞出了这么一遭事。 赵尚宫看着众人缓缓说道，“道行和内织染局的台苗有旧，台苗借着织染局的便利偷偷在采办染料时藏匿了一些旁的药材。” 这都是乔公公之前也查到的东西，道行听到这里也没有辩驳，只是哑着声音说道，“圣上明鉴，这都是昭媛娘娘通过述行公公给奴婢的吩咐，奴婢不敢不从啊。”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面色各异，云昭媛当即跪下说道，“臣妾当年蒙天恩入宫，又是太后娘娘亲赐与陛下的，如今臣妾亦是身居九嫔之位又有了伦儿，何必要戕害罗容华这个新入宫的妃嫔和其腹中的龙胎，万望陛下明鉴。” 云澹远有几分宁折不弯的风骨，这时候也不肯说一句软和的话，林慕月看着她虽然是跪着的但是依旧挺直的背脊，倒是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不过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徐瑞卿就示意王太监把人扶起来，“你的品格与心性朕亦知晓，起吧。” “赵尚宫继续说吧”，待到云昭媛又站到了一边，徐瑞卿就又示意赵尚宫继续说。 “微臣细查之下，发现那台苗有个对食，是容华身边的伺候的惜儿”，赵尚宫久在宫中，说起对食之事也是一脸平静。 “台苗把药材碾碎成了粉末交给了惜儿，容华这段日子喜欢食用柿饼，她就把东西涂抹在了那上头”，接着，赵尚宫又直接说出了这群人下药的手法。 宫内的东西精巧，柿饼一盒是四个，罗容华每次也只能吃一到两个，剩下的都赏给身边的人，惜儿观察到每次罗容华都是先捻起左下角的那只来吃，于是也只把东西下在了那一个上面，是以众人后来查验时也并未发现不妥。 惜儿拿到了东西之后一直没有出手，是这几日她被提拔到了内室伺候以后才下了药，那药用完了便没有多余的，因而逃过了最初郑女官那一轮搜查。 乔公公刚才静听了赵尚宫说话，这时也补充道，“虽然道行的话说是述行指使了他，可是他除了一条口证之外并无其他证据。奴婢便又顺着这条线索查验了下去，请宫正司的人一起在长春宫的内侍与宫女中又查了一遍，发现顾美人身边的宫女燕赞和道行之间亦是可疑，便又提了那人去，如今他已经是招认了。” “而道行屋内也搜出了可疑的财物，其中一些银裸子的花样来看是顾美人赏赐身边人的，并非是长春宫其他宫人可得的东西，而这只银裸子的分量应该是赏给燕赞的”，乔公公先帝时候就已经是东厂厂公，朝中的大案都办过几件，之前只是徐瑞卿着急要个结果才慌乱了些，后来又被给了时间查案，便从容地把这案子查出来了。 第154章 赵尚宫等乔公公说完了话，也是继续说道，“微臣又问了几回述行、道行和台苗几次，让他们细说是何时交接何处谋划，述行一直力证自身清白并不说别的。但是道行和台苗这二人说的话却又有对不上的地方，尤其是台苗慌乱之余说出的一个三人交接的日子，还是三殿下跟着二殿下去给大公主送曲谱的日子，那日三殿下带去的人就是述行。” 之前大公主向林慕月借曲谱，本来林慕月是想让雨桃去送的，但是那日恰巧澄俞和澄伦都在她身边儿，就自告奋勇领了这个给妹妹送东西的任务一起去了，两人带着的人就是茂才和述行。 顾美人刚才听到乔公公的话已经是撑不住了出列跪地想要辩驳，如今赵尚宫说完了，她却是无言，只能出列垂泪挣扎着说道，“臣妾是昭媛娘娘的宫里人，哪里会做这些事情，而且臣妾和罗姐姐是同年进宫的情谊，为何要害她呢。” 罗容华如今刚刚身体恢复了一点儿，强撑着来了养心殿，如今听到情谊二字便冷笑一声，“之前你就挑拨过潘姐姐和蔡美人去争宠，如今见我有孕便又忍不住了，可惜宫里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去岁在园子里的时候，顾美人就在闲聊间曾说过皇帝的行踪，蔡美人大条还没反应过来，潘嫔当时就把话挡了回去。后来蔡美人也和当时还同为美人的罗氏谈过此事，罗氏亦是在那时候把顾美人记在了心里。 徐瑞卿被抢了话也不生气，他见顾美人已经被问得哑口无言了，便又问赵、乔二人，“既然如此，那这道行为何要为顾美人卖命？” 赵尚宫看了眼乔公公，他便会意地回道，“长春宫内掌事的太监是述行，但是道行却自恃其才，觉得云昭媛娘娘不明不会用人，所以早就心怀怨怼，这事估摸着是被顾美人看在了眼里，便私下派了燕赞去接触，许诺事后会提拔他做自己身边的掌事太监。” 待到乔公公说完，赵尚宫就补充说道，“而燕赞是顾美人身边最得用的宫女亦是其从宫外带来的心腹，一家子都捏在其主手中，自然要为其卖命办事。” 徐瑞卿点点头，强压下怒火对着王太监说道，“顾氏心怀怨怼戕害宫嫔，着废为庶人赐死，带下去吧。” 当今向来以仁厚之名著称，顾美人听到徐瑞卿说了这么句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被御前的内侍们架住了胳膊之后才反应过来，凄厉的喊叫道，“陛下，这事与臣妾无关啊陛下，求陛下明察！” 听到顾美人如今还只顾着狡辩，徐瑞卿的神色更加晦暗，对着她的喊叫声充耳不闻，倒是王太监机敏，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带人出去的小内侍们动作快点。 皇后坐在边上看了这么一场戏，她之前收到消息说这次的事儿似乎是与贵妃相关，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当初林慕月和还是太子的徐瑞卿最是情浓之时，那时正是恰逢云氏有孕，当时林慕月都没把孩子怎么样。 见人已经被带下去了，李婉澄便开口说道，“此事除了罗氏失了孩子，倒是还委屈了贵妃和云昭媛，陛下也应该安抚一二才是。” 林慕月知道这事儿是顾美人搞出来的也是震惊，当初这届秀女里有个胆大的工部侍郎家的焦小姐已是让她觉得开了眼。如今这位顾美人才是个小小的美人，就敢谋害同年入宫的妃嫔并且试图嫁祸给他人，更加是胆大妄为到让人无语。 听闻皇后的话她却反应了过来，不等徐瑞卿接话就起身说道，“臣妾才疏学浅，掌宫务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已经是大错，不敢当皇后娘娘这句话。” 徐瑞卿叹叹气，“这哪里能算是你的疏漏？害人之心难加防备，你这么些日子掌着宫务并无错漏之处，就连太妃们都称赞你掌事有方，不必说这样的话。” 看着皇帝三两句又把事情揭过去了，李婉澄觉得无趣不想再看徐瑞卿和林慕月两个说话，但是亦是笑着开口说，“臣妾乏累了，今日事既然已了，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徐瑞卿这才把眼神给到了皇后关怀道，“既如此便散了吧，你们也先都回去吧。” 林慕月随着众人出去，不过她思索片刻后出了养心殿之后却又等了一会儿，让云夏去请王太监出来。 后妃们都出去之后，徐瑞卿自己坐在椅子上，身上的疲态更加明显，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眶说道，“把安神的香点上吧，朕要自己静一静。” 应了声的是却不是他熟悉的老太监，而是春来，他听到徐瑞卿的吩咐，麻利地点上了安神香然后退了出去。 春来本是先帝身边最倚重的太监赵太监的徒弟，当初在太子夹着尾巴做人的时候就没少帮着太子说好话，如今先帝一去他师父已经出宫养老了，他便低调地领了御用监少监的职位，并且依旧是在御前行走侍奉。 春来刚出了门，就见王太监引着贵妃回来了，他有些惊讶但是依旧是赶紧上去见礼，“见过贵妃，您这是？” 林慕月看着屏风遮掩住的一间内室，“本宫再来和皇上说说话。” 王太监和春来都是御前的人精，虽然徐瑞卿刚刚说了想要自己静一静，但是贵妃如今来了，那他们还能不让人进去么。 听到脚步声传来，徐瑞卿以为是王太监又进来了，便有些不悦地开口说道，“朕不是说不想要人打扰么。” 看着徐瑞卿躺在了床上用胳膊遮住了眼睛，林慕月走过去轻轻为他按揉着头，轻声说道，“是我来了。” 第155章 徐瑞卿闻到了熟悉的茉莉香味，这时候也是放松了下来，“朕刚才还想你会不会回来。” “失了个孩子，罗容华心里不会舒服，我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也难受”，说起最了解徐瑞卿这个新帝的人，除了慈宁宫里的太后也就是林慕月了，所以今天众人散了之后她想了想还是回去打算安慰他一二。 徐瑞卿倒是不答话，但是手却无意识地抓住了林慕月的手，“我小时候父皇有个很宠爱的婕妤，她当初有孕时已经七个月了，那时候是住在园子里，她不知怎的就落了水，我当时读书读的闷了偷偷出去逛，就看到了这件事儿。” 林慕月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她听到徐瑞卿愿意说话也是松了口气，“那……后来呢。” “后来也是如今日一样，只查到了一个小小贵人的身上，不过我当时也看到过母后叹气，她身边儿的姑姑们也只劝母后得了结果就好了不必再细查”，徐瑞卿说完，睁开了眼睛看林慕月，“我总觉得这次这件事儿还是和当初一样，不太像是一个美人搞出来的事情。” 林慕月听到这儿，“陛下这是怀疑臣妾么……” 徐瑞卿倒是像是被这话噎了一下，捏了捏林慕月的手，“也就你敢说这样的玩笑话。” “罢了，这时候倒也是不好说是谁干的”，徐瑞卿又想到了当时母后脸上无奈的神色，如今也是自己要做这样的决定了。 第85章 自从罗容华失了孩子宫内倒是又平静了下去，只是皇后母家李家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皇后的祖父李著雍于六月十三去世，丧讯传到避暑的行宫里的时候，皇后的身子刚刚恢复了没多久，又因此噩耗卧病在床。 这次再去行宫，先帝已然驾鹤西去，虽然徐瑞卿觉得九龙晟景住得舒适自己没有换地方，但是到底还是奉太后住了寿华春晖，让皇后去了凤鸣坤仪。 如今已是六月底，凤鸣坤仪内本来是繁花似锦各种奇珍花卉争奇斗艳的时候，但是因着皇后祖父故去的缘故，那些珍奇的花儿都被皇后下旨搬走了。 “娘娘，您也别太伤心了，咱们家太太递了牌子来，要来探望呢”，福玉看着皇后这么热的天依旧是衣装整齐穿了长衫的样子，心里也是担忧但是明面上还是要露出笑来安慰皇后。 皇后刚刚看了乳母抱来的小公主，知道这是身边儿的人都担忧自己想要宽慰她，“母亲这段时间不知要怎么操劳，就连洛哥儿前段时间回来给我请安时，我瞧着他都瘦了好些。” 为着李老太公的丧事，李家上下都是强忍着悲痛操劳，福玉知道李婉澄心里不舒服，她忙过去给皇后递上了一只装了樱桃的碗，“新鲜来的贡品，娘娘用些吧。” 用了几枚樱桃，李婉澄倒是觉得胃口好了些，“这倒是酸甜可口，佑儿那边儿可也送去了？” “有呢，尚食局那边说是今年送来了好些，娘娘要是喜欢随时都可唤人去取”，福玉也是笑着回道。 这东西是贡品怎么可能是有那么多，李婉澄心知这应该是林慕月特意吩咐了的，不过她也按下不提只说，“母亲也喜欢，就她进宫那天再叫人去拿一些吧。” 不过到了日子，进宫的却不是皇后的母亲麦夫人，而是她的嫂子白氏，李婉澄看着嫂子对着自己行礼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地叫了起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嫂子且坐吧。” 以为是麦夫人进宫，皇后还准备了母亲爱喝的茶和爱用的点心，这时也只能说道，“不知是嫂子来，准备得倒是不周到了。” 白氏哪里会挑剔，她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就知道这都是婆母喜欢的，于是也是笑着对皇后说道，“宫里的东西都是好的，臣妇多谢娘娘。” 用了一块牛舌饼之后，白氏先是客套了几句就说道，“承蒙陛下娘娘垂爱，洛哥儿这孩子在家里向来没什么体统，如今侍奉殿下左右，还望娘娘和殿下多包涵了。” 虽然是说着自谦的话，但是后面一句却是要自己包涵，不过李婉澄也不大在意这个，也只是说道，“洛哥儿是自家的孩子，哪里会不好，嫂子多虑了。” 皇后又亲自拎着小茶壶给嫂子续了一杯茶水，“这段日子也是劳累嫂子了，父亲母亲和哥哥可还好？” 李婉澄以为今日母亲没能进宫可能是因为操劳家里的事儿累到了，于是也做好了和嫂子客套一段时间就送人出宫的打算，但是她还是惦记家人，想通过嫂子问问家里的事儿。 听到皇后问家里的事儿，白氏的目光就又有些闪躲了起来，犹犹豫豫地说道，“倒是都还好……只是，只是臣妇今天进宫来，也是老爷嘱咐了一句，想问问娘娘如今太公已去，老爷的恩封可还能封赏下来？” 李婉澄知道嫂子向来端庄也能禁得住事儿，见她刚才说话时又总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就知道这次她进宫来必然是有目的，如今一听白氏把话说出来了，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这事情也不是她说得算的，李婉澄也是为难，“祖父去世陛下本也想赏恩封和谥号，但是之前祖父推拒爵位时，就曾经也在折子里提了自己身后事不必帝王厚恩，如今陛下也未再提过给家里爵位的事儿了。” 白氏听到皇后这么说，也是又追问说道，“娘娘能否和陛下再提一提，娘娘也知道家里，夫君只低低地中了个进士出身还没能留在京里，若是家里有个爵位，多少也能好过些。” 第156章 李婉澄不言语，如今朝中宫内的情景，她觉得祖父一去自己皇后的位置都要打个问号，家里居然还想着让自己劝说陛下给李家封爵，皇后看着说完了话后更加不安的嫂子，突然觉得自己身上很累，知道她大概也是被父亲逼着入宫来和自己说了这些。 “本宫知道了，嫂子先回吧，如今我身子上也不大好，太医也说是要多修养”，自己捧起了茶杯感受到上面传来的温度，李婉澄轻声和白氏说道。 白氏见皇后如此，虽然有心说些什么但是几度想张嘴也不知拼凑些什么词句找补，只能讪讪地说了一句，“那娘娘也要好好保重凤体才是，臣妇告退了。” 两人的谈话李婉澄是屏退了身边众人的，于是小满还在稀奇白氏怎么来了不久便匆匆告辞，她送白氏出去时也问了几句，“夫人不再留一留么，娘娘还准备了些鲜果贡品让我给您拿回府里呢。” 白氏知道刚才的话可能是惹恼了皇后，现在满心里都是担忧回去不好交差，于是便撑起笑容说道，“倒是不好叨扰娘娘，便先回去了。” 小满就赶紧叫来了一个小内侍和一个小宫女，“你们快去把娘娘准备的东西拿来，再送夫人出去。” 这边小满还在招待白氏，屋里面的皇后却叫来了福玉，外命妇入宫是要提前递牌子的，白氏如今还是白身，她哥哥的官位还没能够给其请封，白夫人则是一品的诰命，入宫的流程都不一样，福玉应是早就知道李家是换了人入宫的，但是却未提前和她这个皇后说过一句。 福玉也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儿，进了屋后就跪在了皇后边上，“娘娘……” 李婉澄低头望着她，“为什么要帮着家里骗我？” 皇后身边女官最高的是宫正，但是也有其他别的位置能够封，福玉和小满都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小满忠心但是处世上差了一层，李婉澄虽然信任她但是到底更看中福玉，她本来已经打算提拔福玉做司正，没成想这个最信任的丫头就私底下给李家行了方便。 福玉听到自家娘娘质问自己，却是俯身说道，“陛下以娘娘体弱需要休养为由让贵妃把持了宫务，六尚局又风传陛下似有让众人查询前朝册封皇贵妃礼仪的意思，娘娘……就算是不为了家里，您为了自己也应该提一句给老爷封爵的事儿啊。” 李婉澄靠在了引枕上，“陛下要是愿意就不必我提了，罢了，你也先下去吧。” 前朝之前几度提起储位之事都被徐瑞卿挡了回去，如今皇后祖父离世，满朝文士惋惜之余就又有人起了匡扶正嫡之意，准备过阵子上述再请圣上立太子。 其中群情激奋的都是些入朝不久的青年官员，贾珠本来是应了同僚的邀请出来吃酒，没成想席间就听了一耳朵这么要命的话，他也只闭口不言能看着席间人慷慨其词。 回去的路上，众人依次告别，贾珠和一个同年亦是国子监同学的左安和说道，“敬睦兄今日可是害惨了我。” 左安和亦是苦笑，“贤弟莫怪，愚兄亦是没想到今天允怀兄所为此事。” “左兄和汤兄向来交好，会不知此事？”，贾珠不大相信。 这些新人入朝，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力挽山河整日里想着的都是劝谏君王，但是贾珠却是出身勋贵之家，最是了解帝王心性，当今若是铁了心的要拖着不立太子，那么这些上再多的书都是无用的。 “允怀兄如此也只是为了陛下，倒也是一片忠爱之心，虽然今日之事确实是愚兄之过，但是合璧兄难道就没有劝谏陛下之意吗”，两个人上了马车，左安和倒是又吐露了心声。 贾珠看着对面人略带几分执拗的神色，真诚地说道，“我固知几位贤兄都是忠贞之士，是为着国朝记才奋不顾身上书，可我也有句话想劝一句，天家之事并非如此好左右，圣上如今虽然不露峥嵘但是也非臣子可摆布之君，兄长等上书不会有结果的。” 也就是这些书生们到底没甚么实在的本事，能想到的也就是上书等法子，贾珠今日也才没直接离席。他家虽然没掺和到当年甄家之事中，但是也看着多年的老亲最后落得了个惨淡的下场，知道皇家夺嫡之事除非是身不得已，哪里是臣子好入局的。 左安和默然，一时间马车传来的只有马蹄滴答的声音，贾珠也不是非要其回应并认同自己，话他已经说完了，听不听到底也是别人的事情。 正如贾珠所料，前朝这些臣子们如何上书，徐瑞卿也全然不管，但是因着前朝的压力，他到底也是没能把林慕月封为皇贵妃或是以皇后病弱难以为国母表率为由废后。 从徐瑞卿这个皇帝到后妃嫔御和满朝文武都以为本朝的储位争夺会是个拉锯战，只是如今谁都没想到，永安一朝的储位之争最后竟然是以帝王壮年就病重垂危，在北方昂族虎视眈眈之下和前朝一阵阵压力中到底是没能坚持住为结局。最后为了稳定朝堂，永安帝一匣双诏还是立了皇后所生的大皇子为太子继承皇位，封了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为吴王就藩江南。 第86章 “娘娘也用一些东西吧，这段日子您没日没夜地照顾陛下，也小心自己撑不住”，云夏现如今已经是林慕月身边的六品掌纪，本来早就已经不干这些服侍人的事儿了，但是这些日子皇帝身子不好，只传了贵妃侍疾，自此林慕月住在了养心殿的养顺堂里，几个月了再没回自己宫里。 第157章 “这宫里什么东风、西风，这么多年来我瞧着就只有太医院和御药房才是最得用的”，林慕月接过云夏递来的燕窝，一边吃药一样皱着眉吃了，一边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云夏失笑，这宫里这么多年来，最初是太上皇龙体需要保养，太医院当初的院正就兢兢业业地熬掉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后来是皇后怀着孕又身子不好又是牵绊了很多太医和女医的精力。 “前两年端慈太后去之前，太医院也是被陛下申饬了不知道多少次”，林慕月用过了东西，把碗搁回到了桌子上，也是感觉太医院的太医不容易。 云夏见林慕月终于用了点东西心里也是舒坦了一些，示意小宫女把桌子收拾了，又自己亲自给林慕月挽了发。 皇帝正病着，林慕月也什么心情打扮自己，头上最后只簪上一枚白玉和黄玉雕成的玉兔拜月簪，随意穿了件半新不旧的琥珀黄裙子和姚黄色衫子就去了养心殿穿堂连着的寝宫里。 太医院当年的高院正已经是告老回乡了，如今的院正却是徐瑞卿一手提拔起来的一个叫骆属余的中年太医。 进去了寝殿里以后，林慕月看着那位骆太医正在给徐瑞卿施针，她也就坐在了边上静静等待。 知道贵妃进来了，骆太医手下的动作依旧是不疾不徐，直等到一套动作都做完了才收起了针，过去给林慕月请安。 林慕月见太医过来，直接免了对方的礼，“太医不必多礼，陛下如今如何了？” 骆太医原是江南明医，一身医术是家传之下学得的，他家里和当初的付老院判有旧，因此才在老太医和院正一起退下去了之后被推荐入宫，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很受徐瑞卿的依仗。 骆太医到底是宫外行医多年的人，就算是如今入宫成了太医，也没怎么学会太医那套委婉的说话方式，听到林慕月这么问虽然有些犹豫，但是也是说出了实情，“微臣无能，陛下……身子不大好了，娘娘要做好准备。” 虽然是知道当初徐瑞卿在朝上突发胸痹，被重臣和侍卫、太监们送回了养心殿，林慕月这么些日子下来心里也有了预期。但是看着往日熟悉的人日渐虚弱，只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寄予厚望的明医又对自己说了这样的话，林慕月脑内还是一阵阵眩晕。 看着林慕月突然身子不稳，云夏赶紧上去扶住了她，“娘娘！您没事儿吧！” 伴随着头中一阵阵眩晕眼前也是发黑，林慕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扑倒在了桌子上，她扶着头支起了身子，直视着骆太医的眼睛问，“我没事，骆太医，我想要一句准话，陛下究竟是操劳过度引发了胸痹，还是有别的什么缘故？” 林慕月知道徐瑞卿操心朝政一直想要做个明主，他这么些年来也算是励精图治，改梁赋、变军制，把京中的吃白饭借国库银子不还的勋贵们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出事之前还和她说过，今年皇庄上试着种出来的海外良种似乎长势不错，若是能推广下去，边关将士们的粮草就不用发愁了。 “陛下今年还不到不惑之年，太医也一直要为陛下请脉，怎么就会突然间病得这么重”，再抬头的时候，林慕月虽然没有泪水落下但是眼眶已然是红了。 骆太医沉默了一会儿，“娘娘如今知道了，还能力排众议大搜六宫么？” 当初是太医院的一位院正和两位院判一起给徐瑞卿诊治的，两位院判一个是当初高院正的徒弟江太医，另一个则是按着年资医术等升上去的宋太医。但是林慕月总是怀疑一个被后提上来的太医有问题，就索性力排众议只留下了院正一人给徐瑞卿诊脉开药，御药房那边也是要自己身边的云夏亲自去监督里面的近侍和医官们取药熬药。 林慕月的决定一下，皇后就领着几个妃嫔一起出面干涉过，但是她当时这么多年第一次正面回怼了皇后，还是坚持住了自己的决断。 听到骆太医的话，林慕月也是知道了结果，她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龙床上的人自嘲一笑，“是啊，如今朝外已经有人在首辅裴阁老的授意下和皇后接触过了，我这个贵妃如今也是不管用了。” 徐瑞卿还清醒的时候，是在重臣和皇后面前钦定了要贵妃一个人侍疾，如今御前守卫的侍卫也因着这个还算听话，但是想多做其他的事儿也是困难重重了。 听到这话骆太医不敢插言，他站在边儿上想了想才说道，“娘娘若是愿意让微臣用些别的药物，陛下……应该是能转醒，您也不是全无机会。” 还未待林慕月回答，云夏咬了下唇之后出声道，“娘娘，奴婢帮您联络家里，老爷他们定能帮助咱们成事。” 林峰如今是次辅，林家三房所结的姻亲又有如今又官至京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的王家，若是能得到宫内娘娘的帮助求得陛下旨意，林家倾全族及姻亲之力共推二皇子上位，也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 林慕月把手里刚才一直捏着的帕子叠整齐，“能成了之后呢，北方有昂族虎视眈眈，就等着国朝动乱一生就挥师南下，就算是大皇子登基也难免忙碌这个，边关大概率也是惨胜，更别说京城里再为着储位的事情闹出新的乱子了，这不是陛下想看到的。” 看着帕子上绣着的玉兔在桂树下酣眠的图案，林慕月突然想到了自己三十岁生日那年，她和徐瑞卿在园中赏月小酌，徐瑞卿送给了她这只玉兔簪，同时也正式和她说了想要让二人的儿子继位的念头。自那以后，林家再一次收敛了锋芒，只遵循帝王的心意前进和后退。 第158章 “骆太医，麻烦你照顾好陛下，我累了，想回去先歇会儿”，林慕月起身之后踉跄了一下，扶着云夏的手慢慢地又回了养顺堂。 骆太医看着林慕月的背影，寝殿的阳光不大好，他被开门之时的阳光晃了下眼，看着女人消失在了光影里，“嘎吱”一声后，屋内又如刚刚一样昏暗了下来。 当天晚上，已经是小少年模样的澄俞来了养心殿给父皇和母亲请安，他看着床上身形瘦削脸色不大自然的父亲也很是难受。和太医了解了几句父皇的病情之后，才从正殿中出来到后边去给母妃请安。 “殿下来啦，娘娘刚起正在习字，您快进去吧”，养心殿后面寝殿左右的两处地方都不大，林慕月仿佛感觉自己又回了当初的东宫，如今正挤在一张小书案面前习字。 等澄俞进来了之后，林慕月正好把笔放下，招呼儿子去窗下坐着，“看过你父皇了么？” “已经看过了，母亲，今日外叔祖父给了我一封信，您要看看吗”，澄俞坐定，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放在了炕桌上，自己看向了母亲。 林慕月打发众人都出去，只留下母子二人在屋内，她拆开信细细地看了起来，看完了后倒是笑了出来，“这信虽然是三叔的语气，但是内容大概是父亲和二叔他们一起拟的。” 澄俞听见母亲说话也是笑了，“外祖父和两位外叔祖父脾性都大不相同，但是疼爱母亲和我的心意倒是一般的。” 转头去看儿子，林慕月难得有些犹豫，“这么多年，你父亲教你的和你学的，都是为君之道为主之章，如今这个情况，俞儿，你会怪我吗。” 林家除了当初不得已送女入宫，后面的林慕月走的每一步，林家上下都算是鼎力相助，这次林峻带给林慕月的信，也是表明了林家的态度，即使是在如今的情况下，林家依旧愿意以林慕月的意志为主。 澄俞也是料到了信里的内容，“无论是一国还是一地，只要能让百姓安居，儿子没什么可怨憎的。” 看着儿子，林慕月也是感慨地说道，“长大了”，这要是澄俞小时候，她感觉现在已经把手放到儿子头上乱揉了，如今儿子已经是个开始提前束发带冠的少年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这么做就不合适了。 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澄俞，还以为是自己的答案让母亲觉得自己长大了，露出一个笑说道，“父皇当初给我讲《贞观政要》，儿子很喜欢‘为主贪，必丧其国；为臣贪，必亡其身’那一句。为皇掌天下权是好，但是若是因我一己私欲至天下万民为之共苦，那儿子也甘愿退让。”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母亲尤爱老庄，儿子自然耳濡目染”，澄俞把信叠起来在烛火上燃尽，自己转到书案之前，看到林慕月写的是列子传中‘天下又长生之道一句’，倒是转过头去调侃了母亲一句。 母子说完了话，林慕月见外面天已然是黑透了，便打发儿子赶紧回去休息，澄俞也知道母亲劳累嘱咐了她也是要保重身子后便带着人走了。 云夏经历了今天的这一遭，倒是晚上还是欲言又止，来了御前后林慕月只带了她和雨梅两个，今日就是她主动要求守夜，让雨梅自去休息。林慕月看着她的样子笑出了声，“有什么话就说吧，看你这样憋着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时候了自家娘娘还有空拿自己取笑，云夏也是无语，但是还是小声地问，“娘娘今天的意思，陛下的病是有古怪的？” 林慕月脸上的笑慢慢消失，“陛下这次突发急病，我总想到了之前罗氏的事儿，我当时就怀疑顾氏背后另有其人，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这么大，就连陛下也敢谋害。” 云夏瞪圆了眼睛，有些磕巴地问，“那、那娘娘为何不直接戳穿此事，骆太医能给陛下施针，陛下若是清醒了过来，那娘娘取得陛下圣旨必能无往不利。” 无论是宫内还是朝堂，所有人都觉得永安帝爱惨了贵妃，但是林慕月却总感觉徐瑞卿爱的永远只有帝位和天下，他宠爱自己和澄俞，一边是二人的情谊，一边是澄俞确实是他更爱的儿子的模样，谦和恭谨就如他当年一样。 “陛下是不愿意见动乱的，就算是他醒了也不会有这样的吩咐”，林慕月不是不愿意动，只是如今朝中情形实在不好，若无北方的异动那她自然不惧怕和皇后争夺储位，但是对方在暗处动手就是算准了这个时机，赌的就是贵妃不会这么不在意边关的将士和百姓。 云夏听到林慕月的话，突然就有了个问题，这个问题让她遍体生寒，但还是哆嗦着嗓音问了出来，“娘娘说罗贵嫔，那当年背后之人……” 林慕月在烛火下的脸色晦暗不明，云夏的话说完她无奈一笑，“没错，就是她。” 第87章 “当年我还觉得她一直是个聪明人，不至于是她干的，只是这么多年下来看着陛下在前朝的行事，我才知道她未必是因为宫里的事儿才做的”，林慕月自己扯过一摞被子中的一张递给云夏。 接过被子，云夏说道，“之前那件事以后，娘娘也劝了陛下继续查，那陛下又是为何要放弃呢？” “当年陛下正是接了勋贵之女入宫安抚他们的时候，如今陛下收了那么多家国库的欠银，却又是一样别的局面了，只是谁也没成想他们胆子那么大就是了”，林慕月如今也是头疼。 第159章 虽然预见了勋贵们被这最后一击后狗急跳墙的样子，徐瑞卿也不是没有布置和防备，但是就这么联络了宫内的妃嫔下毒这种事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导致了如今的被动局面。 云夏疑惑地问，“可是这样的话，德妃娘娘自己的命她自己就不担忧么，若是陛下能醒过来，纵使是储位没有变数，留下道别的什么密诏还是能的吧。” “自然是皇后能保住她了，我猜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应该是早就收到消息了，德妃帮着皇后笼络前朝，皇后亦是要保住德妃的性命”，林慕月盯着帐子说道。 回想起当年的种种，林慕月也惊叹朱雁芙的演技，她当年有想过怀疑是否会是潘嫔所为，没成想最后还是想的保守了。 “陛下当初只是胸痹之状，给陛下诊脉的太医们也没诊出什么毛病，是后来骆太医才渐渐察觉出不对”，林慕月回忆着当初皇帝发病后的情状，她也是以为徐瑞卿因为常年的案牍劳形和缺乏运动，就是突发了心梗之类的心脏病，后来在骆太医那里得知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晚了。 云夏黯然道，“可惜了……家里这么多年的筹划，居然是这个结局。” 林家这么多年为了二皇子，只有林家的顶梁柱林峰入了中枢手中真正握着些权势，二爷至今也是在鸿胪寺任四品的鸿胪寺卿，三爷林峻本能有转任督察院任左都御史的机会也推拒了，只是继续在翰林院做五品的学士。 事到如今，林慕月也只能洒脱地说道，“时也命也，就藩也没什么不好，我还没出过京城呢。唔，既然已经要出宫了，小云夏，到时候你若是和什么人看对了眼就告诉我，我偷偷给你改户籍。” 云夏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不出声搭理自家幼稚的主子了。 林慕月听到云夏不再出声，心里也是各种思绪纷繁杂乱，宫外这次的情况太过复杂，她能带着儿子抽身而退也是好事情。北方的动乱是一遭，京内新帝登基后她觉得以大皇子的心性和手段未必能稳得住前朝的事，有了拥立之功的文臣和勋贵们哪里会放过这样稚嫩的君王，作为皇后李婉澄的母族也不足以能帮着大皇子做什么。 景仁宫里，皇后站在廊下看着庭院中的宫人们忙碌，她身边站着的是已经被赐下了李姓，如今被众人称为李宫正的福玉。 “娘娘，康胜传了消息进来，阁老已经和司礼监的赵春来把事情办妥了，只是陛下那里……陛下若是醒了，事情倒是不好办了”，福玉亲自给皇后打着扇子，小心地说了前朝传来的消息。 如今的情形，徐瑞卿这个皇帝若是睡梦中崩逝，前朝首辅和内廷的内相共同尊奉皇后的懿旨，自然很容易就能推举大皇子上位。只是福玉担心若是皇帝醒来后宣召重臣，若是交代了些旁的话，那大皇子继位的事儿就会横生波折了。 “德妃那边怎么说”，李婉澄微微侧过头去问，看到了自己的话说出口后，福玉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犹豫片刻，福玉还是说道，“德妃娘娘那边说，最后还是要娘娘动手，御前的人如今都被贵妃看得牢固，能近身伺候的只有她带过去的人，陛下入口的药和膳食，都是贵妃亲自看着送东西的人试过后才给陛下用。” “事儿是她惹出来的，本宫哪里有本事给她收拾首尾，她当初都能收买御前的公公办差，如今倒是和本宫说没办法了”，慢慢地顺着围廊走到避风处，李婉澄微微提起裙摆坐下，并不打算按着德妃的意思去办事。 李婉澄也有点上了贼船的无奈，这么多年下来宫内除了已经是贵嫔的罗氏失了孩子，后来倒是都风平浪静，罗氏之后蔡美人生了个公主，当年的东宫旧人里有位姓池的贵人又生了个皇子。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她真的以为罗氏失子就是顾氏着魔之下的疯狂举动，没成想从当年开始还是蓉妃的德妃就布了局，设计了这整件事。 福玉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阵阵无语，如今见皇后也不接招才松了口气，“娘娘说的是，如今不管怎么样，只看德妃那边动作就是了。” “也不知昭圣皇后当年立下的宫规，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李婉澄望着廊边蜿蜒而上的爬山虎，倒是感叹了句别的。 昭圣皇后不忍母子、母女分离的苦难，当年定下了孩子依母而居，只要是抚育了皇子和皇女成年，妃嫔便可得封主位的规矩，可惜到了本朝，却成为了妃嫔之间戕害异己的由头。 福玉亲自接过了小宫女递来的茶盘，把东西都放在了石桌上，亲自泡了茶给皇后递过去，“总之和娘娘不相干，咱们只稳坐钓鱼台就是了。” 李婉澄低垂着头看着茶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倒是没那么乐观，只是这样的话就不能说出口了。 李家里，皇后之父到底是没有得到承恩公的封爵，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得了太常寺卿的实职。 “老爷，安定侯府那边给您送了信来”，李府的二管家李通进来，对着在把玩着玉器摆件的李老爷说道。 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李老爷才悠悠地说，“拿给我看看，你出去吧。” 猛然拍了一下桌子，李婉澄怒气横生终究还是没忍住砸了一只茶杯，“荒唐！” 福玉赶紧去给皇后顺气，“娘娘，注意您的身子，不管怎么样也别动这么大的气啊！” 李婉澄自己也是抚着胸口忍住了传来的阵阵的痛意，“糊涂啊，祖父一去，父亲越发糊涂了。” 第160章 皇后如今之所以被拖下水，就是宫外的李老爷牵线拉桥的结果，本来只是给蓉妃行了方便，没成想她和他家里所图甚大，到最后李婉澄已经很难只通过皇后的位置来压制住德妃了。 不过还没等到皇后这边有什么动作，养心殿那边就传来了消息，陛下已然转醒宣了重臣入宫，李婉澄沉思片刻，虽然没得到宣召但还是带着人往养心殿去了。 “没用骆太医施针，陛下也醒了，可见他们这些大夫向来危言耸听”，林慕月本来拿着一卷书在看，但是侧头去看，就看到了徐瑞卿睁开了眼也正看向了自己的方向，她便连忙过去扶起了人。 徐瑞卿看着林慕月费力扶起自己的样子，哑着嗓子说道，“别自己费工夫了。” 他环顾了四周，也有些意料之中地说道，“连春来都是他们的人？” 林慕月递过来一杯蜜水，“后悔当初提拔他了？” 春来是先帝留下的太监，但是当时是在徐瑞卿做太子的时候就算是投靠于他的，于是徐瑞卿登基之后就给了他个机会，在他往日最信任的王太监退下去以后，他也是提拔了一批的人在身边服侍，最后还是春来脱颖而出，这些年已经成了他身边最得倚重的太监。 “不过他也没那么白眼狼，给你下东西的不是他”，林慕月没什么诚意地宽慰了一句。 “我和父皇身边，都是些不慕权势的人，我也总觉得自己年轻能管得住这些人”，徐瑞卿喝过水以后感觉好了一些，继续说了一句。 司礼监的权监被称作内相，但是先皇和徐瑞卿身边的赵太监和王太监接连两位大珰都不是想要弄权之人，赵太监还好一些多少会帮着朝臣们做一些小事儿，王太监是真的全然不和外朝有过多往来的。 “你家里没有什么动作吗”，见林慕月不说话，徐瑞卿又出声问了一句。 林慕月一笑，“这时候还试探我，没必要吧。” 林家的信被澄俞烧掉了，第二日林峻没再收到皇子的回信，便也知晓了这母子两人的意思。 “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到底是失言了”，徐瑞卿听见林慕月的回答也是扬起了一个笑，知道了她背后的意思。 “我倒是无所谓，你想好了俞儿日后要怎么样了吗”，林慕月也不和他绕圈子，直视着他问道。 虽然不想再争夺储位，但是林慕月也不想自己连最初的目标都达不到，亲王之位徐瑞卿今日必须要给她许下，若不然大皇子登基，她和儿子在京城内看人脸色那算什么意思。 徐瑞卿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喊了一声，“属余，把东西拿来。” 御前所有的宫人都被林慕月赶去了值房里，因而骆太医也只能干起了这些小事，他从柜中捧出了一个匣子递给了林慕月，“娘娘”，林慕月打开后看了一眼，是两轴圣旨静静地放在其中。 “当年说过想带你去江南，这么多年过去了到底还是没能成事，我觉得你会喜欢江南的风光，带着俞儿去吧”，徐瑞卿望着林慕月，虽然语气虚弱但是坚持说了这么长一句话。 “既然陛下有了决断，那臣妾就无事了，可要宣阁老们入宫并请皇后娘娘和后妃孩子们过来”，林慕月抚摸了下那两卷圣旨，问龙床上的徐瑞卿。 “趁着朕还清明，去吧，不过皇后就不必了，你把春来放出来吧，再宣重臣和皇子们过来”，徐瑞卿自己拉了拉被子，看着林慕月出去了之后，他才剧烈地咳嗽了一阵，骆太医也扑过去递给他一颗药丸，等到用水顺服了下去后才好了些。 徐瑞卿听到门“咯吱”的声音，知道人已经出去了，他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当初先帝去世时的样子。当时的他还是那么坚定想要让澄俞接过自己手中的担子，只是岁月流转，自己竟也遂了先帝的谶言，最后还是要让佑儿那孩子继位登基了。 第88章 林慕月一只手给云夏拍着背，另一只手拿着水杯准备递给她，云夏已经难受到顾及不了别的了，她弓着腰呕了一会儿，才接过林慕月手中的水漱了下口。 “娘娘，我……我没事，您自己先去休……休息吧”，云夏刚忍着眩晕忍了一下午，但是到了晚膳的时候闻到了饭菜的味让道就又没忍住反胃了，如今被林慕月看到自己难受的样子，也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想赶紧自家娘娘回去。 众人一起乘船下江南，其他人倒是还好，但是林慕月没想到云夏晕船的症状这么严重，这时看着她这样子也是心疼，“我那还有晕船的药，我给你再拿去吃一些吧？雨梅，你去找找吧。” 骆太医之前也给林慕月带了一堆的药，里面也包含了治疗晕船的药物，她现在看着云夏这样难受突然想到了这些瓶瓶罐罐，赶紧让雨梅去找一找。 云夏拉了拉林慕月的手，“已经吃过了，没什么用处，娘娘别折腾雨梅了。” 林慕月身边的东西都是云夏和雨梅两个带人收拾的，带了什么药云夏自然也知道，骆太医给东西的时候就是按着林慕月身边的人数给的，云夏早就已经吃过药了，可惜没什么作用。 “唉，本来是想着走水路快才想要坐船的，没成想你晕船这么严重，是我的过失”，林慕月也是有点后悔，这个时节要是走陆路也是风光不错，但是她一是好奇这个年代的楼船，二是觉得陆路有时候尘土飞扬的到底是不舒服，这才决定坐了船下江南。 第161章 “我也没什么大事，娘娘别折腾了”，云夏摇摇头示意林慕月别往心里去，“殿下那边儿也不好受，娘娘去看看他吧。” 皇帝驾崩后整个丧仪期间，澄俞都严守礼仪，有时候林慕月都心疼，但是她一直劝了几次，这孩子都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到现在都不开怀。 “这江面开阔，我看他多瞧瞧就好了”，林慕月知道儿子现在的情况别人劝是没有用的，只有他自己想开了才算了结。 不过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林慕月还是找时间去了儿子的房间，她看着面前雕花细作的木门，轻轻敲了敲，里面传来了澄俞略带疑惑的声音和脚步声，“是母亲吗？” 澄俞本就在抽条的年纪，打开门后林慕月看着儿子比同龄人显得更加瘦弱和高挑的身形，她晃了晃手里的食盒，“是今日厨下送来的，没有肉菜和犯忌讳的东西，一起吃一点？” 澄俞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亲自打开摆了出来，里面有三盘子小菜都是些卤过的素菜，还有一瓶密封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饮品。 儿子还小，林慕月倒是不会让孩子在这个年纪饮酒，她把那个刻了竹筒拧开，里面是冰镇过的酸梅汤。 “酸甜口的解腻，我记得你爱喝这个”，林慕月先给儿子倒了一大杯才给自己倒了剩下的。 澄俞看着桌子上的东西不动筷子，只是喝了一口酸梅汤后说道，“儿子让母亲担心了。” 林慕月摇头，“只是和你吃些东西罢了，什么担不担心的。” 这个孩子从小林慕月就没逼迫过他什么，所以现在也按着她的构想长成了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当初母子两个就连皇位的事儿都是没多说什么。这次徐瑞卿一去，她也没成想对这个孩子冲击这么大。 “我只是没想到，那些人可以变得这么快”，拿着杯子思考了一会儿，澄俞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他如今这么难受，倒不是全然只是因为父亲故去，更多的还是一种身边人突然变化给他带来了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裴阁老之前每次见我，都和气地和我说几句新学的功课，其他能见到的重臣们也是恭敬”，澄俞望着窗外，如今已经行到了不只是何处的江面，两岸无甚灯光只有月光的银灰洒在江面上，让人一眼望去孤寂之感横生。 “可是父皇面前，父皇才刚去，他们就敢只宣读一轴遗诏，想把我们母子困在京城内”，说到这儿，澄俞的声音越来越轻。 当初徐瑞卿见过众人之后，也只留下了几句话就匆匆崩逝，留下的圣旨裴阁老宣完一轴之后，他就请了皇后进来主持丧仪。 澄俞见到那搁着圣旨的木匣子里分明是两卷遗诏，见阁老只宣读了一卷后他当即出言询问，却被裴阁老三言两语地挡了回去，而后皇后进了寝宫裴阁老更是不再看他。 最后还是进来林慕月进来后和林峰一起强令他宣了第二卷，“陛下刚去，裴阁老就想着要欺负我们<a href=https:///tags_nan/guer.html target=_blank >孤儿寡母么，那匣中分明留有两轴圣旨，您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了么”，林慕月拿出匣中第二卷圣旨递给父亲，自己直面裴阁老说道。 被贵妃一呛，裴阁老一张老脸也是微红，不过他很快就回道，“无有宣召，娘娘强闯寝宫，如今还要威逼老臣么。” 皇后亦是在边上出言训斥，不过林慕月全然不管众人如何，她冷笑一声，“刚才就是本宫去着人宣了你们进来，藏了一卷圣旨这种事阁老也敢做，就不必又在这顾左右而言他，强行给本宫网罗什么劳什子罪行了。” 林峰如今也在女儿的示意下把那轴圣旨打开，确认里面圣旨是加盖了玉玺的，直接宣读了这卷命二皇子就藩明州，贵妃随子同去的圣旨。 林慕月看着对面的儿子，恍惚间似乎是看到了徐瑞卿年轻时，那时还是太子的徐瑞卿一在朝中遇见什么不平的事儿就总喜欢来和自己说，低落中又有几分激愤的模样和澄俞现在一样。 她暗笑自己如今是年纪大了总喜欢想以前的事儿，故作忧愁地说道，“当初你是隐形的储君，他们自然如此，如今我们母子匆匆出京去，新朝新气象啦。” 澄俞见母亲提起了父皇，虽然语气里还是开玩笑的样子但眼神却也开始飘远了，赶紧找了别的话来说，“到了明州，倒是有好些好玩的好吃的，明州的海商提举司的提举使林大人，儿子听说他也是母亲当年给父皇推荐的英才？如今倒是可以以一见。” 听到这话，林慕月倒是真的来了些兴致，“我也听闻这位林大人之前和夫人得了个女儿，我虽不知当年名动京城的状元郎是什么样貌，但是想想这小女孩也应该是美人坯子。” 想到自己能见到儿时的黛玉，林慕月也有些期待起了到明州的日子，毕竟秋水为神玉为骨的绛珠仙子，天下有几人不好奇这样的仙姝是何风姿呢。 “儿子就藩，林大人自然也要带着家眷们来拜见，母亲便可见着这林家小姐了”，澄俞在宫内向来受姐妹们喜欢，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是疼小妹妹们，如今说起了林家的女孩儿，也只当自己是当哥哥的。 “我听说那孩子很是灵透，林大人还在家里寻了先生叫她读书，倒是真可和你的妹妹们一较高下”，林慕月知道宫内这几个公主读书的进度，她想到宫里的几个公主也觉得可惜。 徐瑞卿这个做父皇去的太早，公主们最大的依仗便没有了，哥哥成了皇帝，公主们该得的封号和成婚后的公主府及嫁妆还能按着规矩给，但是父亲私底下补贴女儿的私房便再也拿不到了。 第162章 “林大人倒也是开明”，虽然也是好奇母亲是哪里听来的这么多人家的事儿，但听到林家愿意让女孩儿读书，澄俞也觉得林海这人不似一般男子迂阔，还算是不错的。 明州城里，林府内的林海倒是长吁短叹，他本来今年已经上了折子打算述职还京了，他这个年纪和资历，入京后在六部任一任侍郎应是轻松的，只是没成想折子倒是递入中枢了，但是皇帝却突然驾崩，他这个身在明州的提举司提举也成了藩王封地里的臣子。 “本来想着黛玉已经是这个年纪不怕路上波折，我也能带你们母女回京，奈何……”，林海手抚清须，忧愁地对着妻子感叹道。 贾敏也是觉得世事无常，他们夫妻两个一出京城就是这么些年，如今孩儿也是长成了立住了，本以为能够回京居住从此她也能孝敬在老母身边，但是到底是又被打乱了计划。 “王爷和太妃娘娘又要驾临，只是夫君是身居此位，那日后可要怎么和那边儿打交道？”，贾敏倒是还有别的忧虑，这明州城向来是没有什么王气浸润的，就连给王爷的府邸也是京内拨下银两，由工部官员、内监以及明州府的官员们一起修建王府，她也有些摸不准要怎么和王爷以及太妃相处。 “我估计着京内的动向，我这提举使估计马上就是个装点门面的了”，林海听到贾敏问这个，倒是嘲弄地说了这么一句。 先帝是向来有革新之意，但是新帝却就未必了，如今新登基的皇帝年纪尚小，身边辅佐政务的臣子们也是各怀鬼胎，林海想着京内的事儿也是阵阵发愁。 “殿下素有贤名，京内往日里传来的都是些好话，我和先帝书信之中也偶见其谈论起这个第二子，也是称赞居多”，说到了将要驾临的王爷，林海倒是都是好话，他也算是徐瑞卿倚重的重臣，当时一些上给皇帝的请安折子里，皇帝的朱批中也有谈到这个儿子的时候。 夫妻两个在闲聊，外面倒是传来了通传的声音，等到林海应了声以后，一个穿了牡丹粉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儿进了屋内。 女孩儿虽是年纪还小但也能窥见其月貌花容，更有行动间举止娴雅仪态天然，一入房舍间便如明珠璀璨让满室生光。 林海和贾敏夫妻两个见是女儿来了，顿时把这些烦恼的事儿抛却到脑后了，贾敏过去牵着女儿的手让孩子坐到了榻上，亲自拿着帕子点了点女儿额头上的汗珠。林海这个做父亲的就吩咐人去拿些桂花糖糕来给女儿，又叫人把茶水拿出去重新上一壶山楂水来。 第89章 林黛玉年纪虽小又是自小父母疼爱着长大，但是她身上并无骄矜之气，通身气度清华让人望之不仅是一般闺秀的娴静，更有些名士的风流之态。 两个人照顾好了女儿，倒是有些好奇黛玉怎么是这个时候来了父母的院子，林海看着女儿谢过自己和妻子后慢条斯理地用了一块桂花糕之后才问，“玉儿早上来请过安了，怎么这个时辰又来？” 黛玉看着父母，知道自家父亲是真的忙到忘了答应自己的事儿，“师傅之前告了假，今日并不在家里，爹爹不是说要亲自教我的功课吗，我看着时候娘应该是去花厅理事了才来的。” 看着父亲恍然的神色，黛玉又一笑说道，“父亲事务繁忙，我自己温习功课就是了。” 贾敏在边上看着父女两个的表情变化觉得有趣，她掏出一只精致的怀表看了眼时辰之后说道，“无事，你父亲忙完了，你们在这儿学功课吧，我也确实是该去理事了。” 黛玉目送着母亲离开，林海看着妻子出了院子才牵着女儿的手到了书房，拿出了她最近读的《论语》，自己亲自上阵给女儿讲了一段儿。 徐瑞卿去的仓促，王府修建的进度也并没有那么快，等到林慕月的楼船到了明州之时，澄俞的吴王府还未修建完成。 “你父皇也是大方，给了你五个府，基本上是把一小半儿的地方都分给你了”，林慕月看着舆图，发现徐瑞卿基本上把临海的几个府都划给了儿子。 按着本朝惯例，一般上藩王封地只有一府或者是一州，如今江南这么繁华的地方，徐瑞卿说划给儿子这么多就划了，整个江南最繁盛之地虽然并不在里头，但是几个沿海的港口也是万金之宝是能持续生财的宝库。 “若不是父皇遗诏，估计阁老们当时就要反对了，就算是如今没反应过来，估计日后皇兄也是会削藩”，澄俞也凑过去看，他自然也是深知江南之地的重要性，也是被父皇的大手笔惊到了。 母子两个还在趁着最后没下船的时间说话，没多一会儿云夏就又叩响了房门，“娘娘，要下船了该梳妆了。” 林慕月看了眼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儿子顿觉有些羡慕，但还是认命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让雨梅带着人把自己收拾妥当了。 张典正和云夏亦是在边上穿上了自己的官服，等会众人下船后也是要她们和茂才两个引导众人向王爷和太妃行礼。 林慕月进了屋子之后，就听到了邹姑姑有些感慨的声音传来，“这么多年了，还真有一日随着娘娘回了这江南。” “邹姐姐是镇江府人士，如今虽不是一个布政司治下，但是您若是想要回乡，娘娘应该也能应允送您回乡见一见家人”，张典正听到邹姑姑的感慨也是如是说道。 “不回去了，我这个年纪就算回去了也是徒增伤悲，只是留下这身老骨头还能动弹，什么时候也能看着殿下有了孩子，就算是无憾了”，邹姑姑倒是想得开，她如今父母和哥哥都已经成了一抔黄土，如今家里也就是些子侄还在，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第163章 没成想自己这个当娘的都没想到催婚，倒是先从邹姑姑口中听到了这么经典的话，林慕月心中暗笑，推开门进了屋内。 众人收拾妥当了下船之后，林慕月走在最前面澄俞落后了半步跟随着母亲，各地官员亦是跪迎王爷和太妃。 看着儿子亲和又不失风度地应对着这些围在身边的人，林慕月也是开怀，她自己受了众人的礼之后，就直接上了马车等着儿子一起启程。 亲王分封后便有护卫，徐瑞卿给儿子的也是国初设定的三卫五所，都是从京中精锐的卫所里抽调的人手，领头的是当初徐瑞卿的亲信之一，锦衣卫的指挥同知魏许，而随着吴王就藩的亲卫人数便有近两万人。如今这些官兵们早就已经到了藩国里，只等王爷和太妃下船就来护卫着二人和随从们去临时的下榻地点。 看着王爷被官员们簇拥着来到了车驾之前，魏许也赶紧上前给王爷行礼，“末将参见王爷。” 澄俞亲自扶起了魏许，“不必多礼，日后还要多仪仗将军。” 众人临时所居的地方，是明州城内富户沈家奉上的一座大宅，林慕月打量了下这宅院阔气的大门，心里暗道这宅子虽然只是挂了沈宅的匾额，但是比之公侯府邸也不见得占地要小多少。 众人进去安顿，沈老爷也是陪在王爷和太妃身边介绍，“这是草民早年间置下的一座宅子，草民一家还都没住过因而还算清净，收拾好了还算是能勉强奉给殿下和娘娘，万望王爷和娘娘不弃。” 林慕月看了眼儿子，澄俞便笑着说道，“沈老爷过谦了，这宅院精巧不逊色于皇家别院，还要多谢你提供了这宅子给本王和母妃落脚。” 沈老爷连忙作揖，“不敢当殿下这句话，这边请。” 皇宫是红墙琉璃瓦，就算是避暑的行宫也不能免俗，江南的园子却是更加精巧和雅致，颜色上也清丽淡雅，林慕月这一路行来也算是大饱眼福。 随着林慕月出宫的一群人，除了邹姑姑都是地道的京城人士，其他人也都惊讶于这座大宅不同于皇宫的美丽之处。 等到了住的院子其他人都退出去了以后，林慕月就让众人都坐下歇歇，“可算是脚踏实地了，大家都先歇歇，我瞧着这宅子里什么都有，你们也就先别忙活了。” 云夏环视一周，“娘娘说的是，沈老爷除了没安排人来，其他东西都是办的周全。” 林慕月这次和澄俞出宫，基本是把身边所有服侍的人都带上了，所以如今倒是不缺服侍的人，沈老爷也就默契地没在府中派遣近身服侍的人，只是一些洒扫的活计安排了沈家里知根知底的仆从来服侍。 休养了一段日子，林慕月也是接到了一沓子的拜帖，她把帖子放在桌子上摆成了一排，问澄俞说道，“要不要开个小宴请他们一起来聚一聚算了，他们不来这儿拜码头，到底是不心安。” 澄俞点点头，“您来安排就是了，儿子招待这些大人，也要麻烦您招待他们的家眷了。” 林慕月起身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好说，这些事情都是我办熟了的，你们在前厅里的奉友堂里说话摆宴，我们在桂懿堂开宴。不过澄俞，你只应负一下便好了，你如今有自己的庄田，你父皇把你封在这里也是默许了你掺和到海商和朝贡的事情里，别许下他们别的东西。” 澄俞点点头应是，“儿子都知道，只是关于庄田的事儿，我还有个别的念头想问母亲，不知可不可行。” “什么事儿，可是你父皇之前想要推广良种的事情？”，林慕月略一思索，能涉及庄田的又让澄俞这么念念不忘的，应该是只有这一件事儿了。 “瞒不过母亲，就是这件事儿，父皇、父皇他驾崩之前带着儿子做的就是这件事，本来是说明年要在京畿附近的皇庄里试种”，澄俞也知道母亲对朝政的事儿知之颇多，也不意外母亲的话。 “这样的事儿要仔细做，这么多年下来海外得来的新菜蔬不少，不过粮食还是要仔细慎重”，北边的边患一直是徐瑞卿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粮草就是个大问题，因而如今林慕月见儿子接过了他父亲未完成的工作，到底还是没忍住继续嘱咐了一句。 澄俞认真地回道，“母亲说的是，儿子亦是有分寸。只是这次出京到底是匆匆而去，没什么人才一起带着来，王府的属官武官们倒是还好，父皇已经给儿子安排了魏大人和他手下的将士，只是文臣们的缺儿还是太大了。” “江南怀才不遇的名士不少，如今举人便可授官，你只挑一些还算是能干也愿意效力的人，不过也要仔细，不要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混了进来”，林慕月也知道儿子的难处，她在思索着要不要从京城中的林家调一些人来帮忙。 徐瑞卿登基之后给海商提举司增了衔，林海如今是正三品的实职只比布政使司的左右布政使低了半阶，他身上又有徐瑞卿特意赐下的正二品资善大夫的散阶，因而在今日只有布政使家可和他家称一声是相当，其他本地的官员们也都低于林海的官职。 林黛玉跟着母亲下了马车，众人都是按着规矩来的，母女二人下车时正好赶上了左布政使家的车马同时到了，她便和母亲一起过去互相见礼，两家人一起和气地进了门去拜见太妃。 桂懿堂正厅里，里面的已经坐了几位参议、参政、还有林海的副手的夫人，这几位夫人年岁不一，身边儿带着的倒是都是十岁上下的女孩儿。 第164章 贾敏带着女儿上前去和各位夫人们见礼，各家夫人看着黛玉，虽然也有不少带了女儿前来的，但是心里也都暗暗赞叹林家女果然出众。 不多时，林慕月也梳妆完毕到了桂懿堂来，她打量下厅中众人，待到众人都坐下后便笑着说道，“各位夫人不必多礼，我和吴王日后亦是长居此地，吴王年纪还小，许多事情也是要请你们相帮才是。” 众人听此话便也先恭谦地推辞说不敢当太妃和殿下的请字，而后才挑起了别的话题聊了起来。 林慕月自己也没个女儿，看着众位夫人们带来的女孩儿便觉得个个都好，她打量下席间众人，到底还是被贾敏身边的黛玉吸引了目光。 今日事毕，林慕月便私下里对着身边的张典正说过一次，“东晋谢氏曾言芝兰玉树，我今日一见林大人家的那个女孩儿，才知这话并不是夸张之语。” 张典正笑道，“娘娘年轻时亦是难见的美人，宫内其他娘娘更是各有千秋，微臣也算是见过识过的。只是那林家小姐不光是美丽，更难得的是通身的气度，确实不像是凡尘俗世中人呢。” 林慕月一笑，“可不是这话，那孩子我一见就觉得喜欢，正好他家大人是明州城里办差的，我也能多见几次了。” 第90章 “按着规矩，你就藩是要有左右二相和左右二傅，只是太后和新帝送瘟神一样紧赶慢赶地送了我们母子出京，这二相的人选便还空缺着，二傅中文傅也未有人就任”，林慕月之前在桂懿堂开过宴之后，也感觉这地方开阔适合理事又是和前面的奉友堂距离还算近，于是也每日就在这里处理各项事务。 本来太妃和亲王们也是应该在京内守孝一年后才出京，但是新帝、朝中重臣和太后可能是害怕再生波折。林慕月和澄俞只为先帝守了一月的孝，澄佑便下圣旨送了弟弟和庶母出京，当然表面上的理由还是说江南乃重地，虽然无奈但也只能让弟弟赶紧就藩云云。 “儿子也在忧愁这个，有些事情应该是儿子出面，但是有些公务还是需要有个能干的人来统筹，若是事事都要儿子来干，那我也是分身乏术了”，澄俞这段日子也是习惯和母亲一起谈论政事，很多事情也都是在林慕月的指点下办的。 林慕月有些犹豫，“京里若是你外祖父去活动活动，也可选些能干的人来，只是这样到底是有些麻烦他老人家。” 林峰如今依旧是次辅，虽说是按着如今的情形更进一步是不用想了，但是给亲王外孙选些能干又不起眼的人来还是能的。 “左右相的位置特殊，便也只求外祖父这一次，麻烦母亲帮我送信了”，澄俞也是知道自己既然已经就藩，那么还是和京内少来往些更好，但是如今也算是迫不得已。 说完了人才的事儿，林慕月倒是还想到了旁的，“前些日子你找我问银子，我这里还是有些私房，京里的亲王俸禄你皇兄也是给你送来了，如今我们倒是不缺银子使，你前阵子说的庄田的事儿怎么样了，可是育种和招募人手需要银子？” 澄俞也皱眉，“庄田还好，今年也都已经播种完成，明年的事情如今慢慢处理也还是来得及，农事官亦是府衙中提拔出来的，也算是精于当地的田地和气候，儿子见他们的文书记录的也算是还好。” 犹豫了一会儿，澄俞又和母亲说了他要银子的真正目的，“魏许将军来和我聊过，明州这边的港口如今都是海商们和海外商船往来，倒是有卫所以及当地的驻军们看守，也算是安全。只是别的地方还有些小港口，都是渔民们捕鱼和一些私家小商贩的船行船，那些地方便有些海盗盘踞。” “儿子想着要训练兵士们，帮着清缴这些匪徒”，澄俞看向母亲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练兵最需要银两，他们带来的又都是些北方军士不熟悉水，。想要让这些军士们谙熟行船和水上的排兵布阵，还需要长时间的训练。明州卫所的战船也不算是很新，整修这些战船器械也是需要银子。 “怎么就想到这个了”，前些日子澄俞自己带着护卫出门，她本来也只以为他们是去了皇庄里了解情况，没成想儿子倒是又提起了训练水兵的事儿。 “林大人之前说他曾经带着夫人出海钓鱼，儿子想着母亲以前亦是喜欢垂钓，所以便带着人去了林大人之前提过的渔村”，澄俞一直都记得母亲的喜好，好不容易到了这边近海的地方，他就想着什么时候奉母亲出海游玩一圈，于是他有一日便假借着去皇庄看看的由头，去了一处林海推荐的小渔村。 “少爷，那村子应该就是在前面”，魏许从带来的卫所官兵中选了老成之人护卫吴王身侧，今日和澄俞一起出城的就是千户马营亮，他打马前望又问了身边带路的林海家的二管家林简，这才回到了澄俞跟前回话。 澄俞当初发狠心练习武艺如今倒算是有了回报，他现在也可称得上是弓马娴熟，今日出城亦是自己驭马而不是乘坐了马车。 “这地方倒是偏了些”，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澄俞觉得这地方要带着母亲一起来，那肯定是要驾着马车了。 “回少爷，这边的村子虽然不起眼，但是老渔民们都说这片的海域平静，所以才是出海钓鱼的好地方”，林简见王爷好似不大满意此处，也是连忙出言找补。 澄俞笑笑，“我知道，只是觉得这地方偏远不大好请母亲同来就是了，不过我们今日倒是可好好地玩一玩。” 第165章 林简见王爷还算满意并没怪罪的心思才放下了心来，略想了一会儿后说道，“若是太……太夫人来此倒是确实是舟车劳顿，不过小的还知道一处平光镇，虽不能下海行船但也有极好的海货，若是太夫人前来可去那里。” 澄俞点头，“不说了，这天也热得很，我们去村内看看能否借口水喝。” 渔村名为秀远村，因为多有渔民出海捕鱼的缘故，倒是不缺乏客商前来收海货，因而澄俞一行人虽然是领头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人显得有些奇怪，但是倒是也不算是太过显眼。 不过他们进了村子之后，林简倒是察觉出了一些古怪，马千户亦是皱眉，见到林简打马往这边来了也是问道，“你不是说这村子里很是热闹么，怎么我们走了这么久还不见人来。” 林简也是摸不着头脑，“小的之前随我们家大人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不过小的知道这村子里一户村老家，要不直接去他们家里，大人意下如何？” 马千户望了望村子，这海边的渔村人家并不太多，他看着地面上也没什么异常的脚印和车辙等东西，于是也同意了林简的想法，不过他到底还是要征求下自家王爷的同意，“我先去问问少爷的意思，你先等一会儿。” 澄俞也不大熟悉这里，但是他知道林海算是信得过的臣子，也信任他家的老仆，于是也同意了先去村里的村老家里稍稍休息片刻。 没成想众人越往林简指的地方走，就越能听见隐约的哭声且逐渐有人的谈话声传来，澄俞勒马停下脚步，让众人都下马才带着人去了林简说的这位村老家。 “你是说渔民们被海岛劫掠了，还有我大郑之民因此殒命”，林慕月惊讶地问。 “那村老家姓王，时代都在那秀远村里捕鱼为业，我们到了那家里的时候，就见里面一片白色，又有白幡立在院内，是那村老的儿子因着护持同船之人死在了贼人的刀下”，澄俞回想了那家人悲痛的神色，也是心下不忍有些不好再言语。 茂才那日也跟着去了，见王爷脸色不好，知道他是看着那家里顶梁柱的汉子去了留下老父和寡幼，怕是想到了先帝，于是也赶紧接话道，“王爷当时也是安抚了他家，也是从那村老处得知，这两年因为海商的船都有卫所护送，所以他们这小渔村就逐渐有盗贼劫掠。” “原是因为这个，银子倒是不必担忧，你且多听听魏将军的建议，练兵不是一时的，你若是想剿灭这些贼人，可以去找驻防的卫所里试试，他们做这样的事儿也是做熟了的”，林慕月知道儿子愿意怜悯百姓也是高兴，于是给他指了另外一招。 澄俞走后，林慕月倒是觉得有些心烦，“这样的事儿若不是遇见了，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处理。” 云夏如今是跟着要处理各种事务，她也带着雨梅、雨桃一起帮忙，所以如今她身边服侍的是新提拔上来的问槐和问柳两个人，这两个人虽然知道太妃脾气好，但是这样的话倒是也不敢插嘴。 儿子给自己找了正经事来做，林慕月自己也不想每日在后宅里养尊处优真的做个养老的太妃，于是她也想着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事儿。 不过还没想到要做些什么，林慕月母子二人又被一群突如其来的来客给惊到了。 “三叔、三婶，这……您二位怎么来这里了”，林慕月看着自家三叔和三婶以及身后跟着的堂侄等人，有些精神错乱之感。 太妃娘家来了人，澄俞这个吴王也自然要来陪客，，林峻一直在翰林院行走又在宫内教过他父皇和他以及兄弟们读书，因而澄俞和林峻这位外叔祖父也是相熟。 待到众人向王爷和太妃行过国礼之后，澄俞又是亲自过去给林峻夫妇作揖行礼，恭敬地叫了人，“见过外叔祖父和外叔祖母。” 林峻和澄俞相处的时间多，如今是私下里便也放松不少，他的夫人梁夫人更是在侧身受了半礼后就拉着澄俞的手细细瞧着，“很像你母妃，不过到底是个男孩儿，更加斯文俊秀些！” 澄俞也是对着这位慈祥的夫人笑着回道，“若我有个姐姐或是妹妹才算是不枉费母妃的风采，可惜我是个男儿了。” 这话逗得梁夫人直笑，边上坐着的林慕月也在这时过去打趣说，“三婶见了他倒是不关心我啦，可见是到底是隔辈亲。” 林慕月和两位叔叔和婶子关系都好，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母亲见得多，但是节庆日子林家三位妯娌都是能进宫的，所以如今相见倒是不算太生疏。 虽然林慕月到底还是好奇和担忧三叔怎么就来了江南，不过她撇了眼三叔带着的几个小辈，还是把正事按下不提，先叫来了云夏安顿三叔一家人。 第91章 沈老爷提供的宅子很大，林慕月圈出了一处叫做景澄院的院落给了三叔一行人暂时落脚。这院子既宽敞又带了花园，并且还带有两个三进的小院在两边，正院的主屋自然是林慕月的三叔夫妇二人来住，旁边的院落正和三叔带来的孙子和孙媳两个住。 林峻看着这收拾得妥帖的院子，对着夫人说道，“你和景仪他们先歇一歇，我去和慕月他们说说话。” 梁夫人也是劳累到了，她先嘱咐孙子和孙媳自去休息，等到晚宴之前再收拾妥当再过来一起去赴宴，听到丈夫的话她也是点头说道，“慕月和俞儿这两个孩子都不容易，你快去吧。” 第166章 听到夫人叫已经为人母的侄女孩子，林峻也是有些无奈，不过他自己也是疼这个侄女的，于是他也亲自看着夫人去休息了之后，才随着林慕月派来的人一起去了选定好的地方。 林慕月和澄俞在一座被布置得风雅的小书屋中等待，这屋子四方都是开阔的因而挂了竹帘遮蔽风雨阳光，中间是和合窗和长窗围起，如今微风徐来竹帘摇曳声有如风铃之音，倒是增添了些风雅之气。 屋子铺了竹席，中间是一方矮脚小桌，林慕月亲自冲泡了茶水，就等着林峻来此说话了。 不多时，林峻便独自前来，林慕月见人来了就招呼一声，“三叔来了，且坐下喝茶，我们慢慢聊吧。” 林峻也不和侄女与侄孙客套，他刚刚洗去了一身尘土如今宽袖大袍倒是有几分名士风采，“你这泡茶的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 在翰林当了多年的学士，林峻无事时读书也算是涉猎颇多，对茶的研究也算是精深，今日林慕月得了三叔的一句夸赞，也真的是难得了。 “到底是这么多年历练出来了”，林慕月笑着回了一句，又把旁边食盒里的茶点拿出来，“三叔再用些点心吧，厨下我吩咐了今晚酉正开宴，我们先说会话。” 看着外叔祖父用了些东西，澄俞才开口说道，“您怎么来了明州，可是京内又有什么变故？” 林峻看了一眼澄俞，“我已得了圣命如今是你这吴王府的左相，宣旨的中官脚程倒是比我还慢，不过也就是这几日圣旨应该就是能下来了。” 澄俞和母亲面面相觑，他反应过来后追问道，“我和母亲本来还待写信给外祖父，想求他老人家给我选派些人来，没成想怎么是您出京来了我这儿。” 林峻看着对面两人震惊的神色，“怎么，嫌弃我是个老翰林没什么本事，管不了你吴王府这么一摊子事？” 林慕月正往嘴里送茶水，闻言被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了起来，澄俞只能尴尬地解释道，“哪里……您的大才俞儿自然知晓，只是杀鸡焉用牛刀，未成想是您亲至了。” 拽了拽儿子的袖子，林慕月终于不咳了才对着三叔说道，“侄女这信应该是还未到父亲手中呢，三叔这出京是他老人家的意思还是另有缘由？” “一半一半吧，朝中的情形你们也知晓，先帝去了以后陛下虽然天资聪慧但是到底是年纪尚幼，裴阁老和安定侯家里一文一武算是牢牢把控住了朝局”，林峻说到陛下天资聪颖时，林慕月一副想笑又不敢的样子，连忙继续喝茶遮掩。 澄俞无奈地看了眼母亲之后才说，“这二人都是有拥立之功的，也不难猜到会是这个局面。” 林峻亦是点头，“我们兄弟三人原也不是什么恋权之人，只是如今的三辅年纪大了，按资排辈该是我入阁，裴阁老自然不愿，如今他步步紧逼，我看着你外祖父实在劳心劳力，所以自请出了京城。” 按着林家原来的构想，如今林峰该是首辅，到了三弟林峻年资和人望都够了，便会和徐瑞卿配合让林峰请致仕林峻入阁。只是先帝去的突然，便把林家卡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子上，如今裴阁老把持朝政林峰这个做长兄的又亦是在中枢，林峻便尴尬了起来。 林慕月闻言倒是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林峻了她一眼后便说道，“不必如此，江南文气鼎盛我本也心向往之，能帮到你和澄俞也是好的。” 林慕月沉默片刻，“就不以茶代酒了，等会宴上好酒好菜很多，我到时候再敬三叔。” “你呀，还是这个性子”，林峻倒是笑了出来，他感慨地看着侄女儿说了这么一句。 和三叔谈过一次之后，林慕月也是对着京内的情景又有了新的认识，她晚上在梳洗的时候便拉着云夏说道，“出京之时见了一面父亲和叔叔们，父亲已然是两鬓生了华发，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林峰做官是一国宰辅天子之师，得了个女儿亦是天子嫔御位列众妃之首，外孙更是被其父另眼相待有托付宗庙社稷之意，因而这辈子也算是得意。只是如今日月倒转，风水轮流转之下心爱的女儿和外孙被迫离京，林家一族的前途命运也因此不大分明，他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云夏是和林慕月是一起长大的情谊，因而见她如此感慨也是说道，“我还记得小姐当年入东宫的时候，老爷也是一夜间苍老了不少，如今瞧着更是这样……” 林峰如今虽然在外面依旧是一副阁老的姿态，但是看着女儿和外孙远去时，林慕月到底看到了老父亲佝偻了身子脊背不再挺直的样子。 叹了口气，林慕月放下了手里的梳子，“也是我不孝不能孝敬父母膝下，如今还要他们担忧我。” 云夏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老爷和夫人还有家里的其他人都是小姐的亲人，若是家里有难您也会不顾一切的，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您也不必再如此自责了。” 林慕月微微侧过头把拍了拍云夏的手，“也是，想再多也没用，倒是三婶如今来了，以她老人家的性子日后倒是有得是乐事。” 云夏也知道三夫人的性子，“很是，这次三老爷和夫人来了，还带了堂少爷家里的小爷和少奶奶，府里确实会热闹多了。” 晚上和王爷和娘娘一起用了一顿晚膳，王熙凤和丈夫回了自己屋内的时候才感觉松快了一点。 第167章 看着妻子的样子，林景仪笑着打趣妻子道，“你往日里行事周全又胆大，怎么今日见了姑姑这么紧张？” 林景仪如今是得了举人功名，林峻爱护这个孙子，如今出京到了江南这等文人墨客云集、书院名儒众多的地方，也是把孙子和孙媳妇都带上了。 王熙凤卸下头上的绒花，今日她也用了几杯酒如今面上染上了一层薄红，听到丈夫的话她也是爽利地笑道，“娘娘慈和，只是之前我和娘娘有过一面之缘，想到当时有些失礼之处，所以有些拘束了。” “姑姑不是那样迂腐之人，你和她多相处起来就知道了”，林景仪虽然和林慕月这位姑姑没相处过几次，但是他也常听祖母等人说起这个林家上一辈唯一的小姐，知道姑姑是个活泼爱说笑的性子，对小辈们也向来是温和。 “我知道，这只金簪就是娘娘当年赐下的，我在席间瞧娘娘也特意看了几眼，想来也是认出来了”，王熙凤把一只镶了白玉和红宝的如意云头花簪在丈夫面前晃了晃，有些得意地说道。 林景仪失笑，不过他虽然知道妻子这是故意讨好姑母，但是却也觉得她这样的举动有些可爱，他上前去接过那只簪打量了一下，“江南精巧的首饰花样多，这是宫里的样式到底是笨拙了些。等这几日过去我带着你去城中逛逛，也挑些新鲜花样来带。” 王熙凤听到丈夫这话倒是错开了他的眼神，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转移话题道，“咳，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去请安呢。” 林峻来了倒是真给林慕月接下来想要干的事儿拓展了下思路，她手里拿着的是三叔从拉普神父那里拿到的信件，里面记载了她之前提过的牛痘事宜。 这老神父倒是真是个做实事的人，林慕月看着他在信中提到的在京中牧场中寻访，发现确实是会有些人在接触过出了痘的牛之后也曾有过出痘的症状。通过记录、观察以及和相熟的大夫们讨论，拉普神父觉得这和用人出痘后种痘的过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江南经济繁华此地的人也大多是头脑灵活多有经商的天赋，林慕月自己这段日子也多去城中逛逛，发现除了靠着王府的名头采买一些海外舶来之物还能有些市场，其他想干点什么估计是也竞争不过这些本地的居民们。 因而在收到了信之后，林慕月倒是想着能否在当地推广一下牛痘这种新型的种痘方法，不过这种事儿到底是关乎人命，她还是打算谨慎一点一步一步来。 “娘娘，仪少奶奶来给您请安了呢”，问柳看着林慕月看完了信才进来通传了一下。 林慕月笑着说，“这个时辰来，看来是三婶指点过的，你快去把人请进来吧。” 晨昏定省这规矩林慕月自己是敬谢不敏，她一般来说都是在快辰时的时候也就是七点半左右才起，请安的人来了太早她自己也遭不住。 王熙凤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位面目清秀的女子出来笑着请她进去，她知道这应该是太妃从宫内带出来的宫女，亦是客气地叫她姐姐才跟着进去了。 林慕月看着熙凤今日的装扮也有些喜欢，她一身赤色的衣裳，像是一团火一样地从远处跃动而来更显得明丽。 第92章 虽然是她熟悉的书中人，但是如今林慕月面前的熙凤既大方爽利可见几分泼辣的性格，但是谈吐间却更加有书卷气一些，可见还是受到了林家的影响。 不过倒是出乎林慕月意料，今日王熙凤来了不仅是来请安还是来是向她告假的，她要去城中提举使林家拜访。 “提举使林大人家的太太原和我家有些亲戚，我姑母是嫁到了这位贾太太家里，如今是他家的当家太太，他家的老太太和姑母知道我要来这儿，就托我带了些东西来”，王熙凤这段话里说了好些个太太，让林慕月不由得想到了书中小红就是回了一段充满着奶奶的话才得了王熙凤的青眼，不由得觉得有些有趣。 “既然是有这样的关系，那你去拜访一下也是应该的。对了，我新得了个镯子，你也拿去戴吧”，林慕月答应了以后，喊了问柳来拿出了一个小锦盒递给熙凤。 昨日席间王熙凤头上的首饰确实是被林慕月注意到了，今日里便也准备了一份见面礼给她。 王熙凤本想客气几句推辞了，但是林慕月确实是实心实意地挑了这个东西给她，见她客气也直接打开盒子把镯子给她套上，“这镯子颜色不大好，但是难的是一汪水一样，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只拿去玩吧。” 王熙凤推辞不过，她看着那只翡翠镯，虽然林慕月口中说是颜色不好，但是也只是说不是时人爱的翠色浓厚的镯子，而是春彩色的。那紫色莹润很适合年纪不大的年轻女子戴，于是也是笑着谢了太妃的礼物。 在王熙凤出门前，林慕月还是叮嘱了一句，“他家大人与此地书院的山长有旧，叔叔说是想让景仪去那书院里读书，你这次去了也客气些待人。” 王熙凤眸光流转，心下便多添了些小心，对着林慕月福礼应声道，“是，媳妇省得了，多谢娘娘提点。” 和丈夫一起乘着林慕月准备的马车一起往林海府上去了，王熙凤笑着对身边的丈夫说道，“咱们家里就是林府，如今又说去林府拜访，总感觉怪怪的。” 林景仪琢磨了一下，也是笑着说道，“还真是这样，父亲叔伯、祖父还有叔祖父他们都是林大人，今天去拜访的亦是林大人。” 第168章 林海的才华林峻亦是知晓，如今他家到了当地一是自然也要和这位提举司一把手搞好关系，二是想借一借林大人的关系送孙子去读书，于是借着王熙凤要访亲的借口也让孙子去拜访得些指点。 贾敏提前收到了消息，今日也停了黛玉一天的课，她见女儿来了就说道，“今日有个京里来的姐姐，玉儿也一起来见见吧。” 黛玉本还好奇今日母亲怎么就停了自己的课，来了母亲这儿得了这句话她倒也是有些好奇地问，“京里来的姐姐，是外祖母家的姐姐吗？” 平日里贾敏也常在女儿面前提起贾家的事情，是以虽然黛玉并未见过京中外祖家的亲人，但是对贾家的事儿倒还是熟悉。 “虽不是你的表姐，但是却是和外祖母家有些关系，是你二舅母哥哥家的姐姐”，贾敏自己说着也觉得这亲戚关系有些绕，于是也细细解释了一番。 “不过这王家的丫头倒是也比玉儿大了好些，如今是嫁到了太妃娘家随着她夫家一起来了这儿”，林海也知道今日还有太妃娘家的少爷来拜访，今日也是在夫人这人等着，打算看看女儿之后再去前院。 贾敏自己生育时的年纪大了些，黛玉虽然和今日来的王熙凤是一代人，但是年岁上其实差的还是有些多，她听了丈夫的话之后心下也是感慨。 “女儿知道了，应该是外祖母和舅母知晓这位王家姐姐来了，又给母亲带了东西吧”，黛玉一直是聪慧，如今想了一下后就品到了其中的关窍。 贾敏听了女儿话笑道，“之前倒是如此，自从有了你之后，你外祖母哪次寄来的东西不都主要是给你的？” 黛玉亦是知道外祖母疼爱自己，也有些遗憾没见过这位慈祥的老祖母，不过她也不想再多说引起自己母亲思念家乡和亲人的情绪，于是岔开了话题说道，“王姐姐几时来，母亲定然是又备了好些点心，我今日也有口福啦。” 王熙凤一见到贾敏也是口称姑母，她向来会讨长辈开心，不多时就和贾敏聊开了。 “一见姑母便觉得亲切，太妃知我要来，也是说姑母家的妹妹天仙一样，我见了必然喜欢，如今一见果然是自惭形秽喽”，王熙凤看着黛玉也是喜欢，面前的小姑娘乖巧安静，和自己家皮猴子一样的妹妹全然不是一个品种，于是夸奖的话也是不要钱一般说出了口。 而贾敏虽然知道是恭维，但见人夸奖女儿也是欢喜，亦是夸了几句熙凤才罢了。黛玉见到了这位姐姐不知怎的亦是觉得有些没有缘由的亲近，于是三人之间气氛大好。 林慕月也好奇黛玉和熙凤这两个人初见的样子，毕竟书中那段黛玉入贾府的章节是入选了课本的，如今这么经典的桥段没了虽然可惜，但是想想结局便也觉得还是值得的，她还是特意请了三婶以及熙凤两个来一起用膳打算八卦一下。 “俞儿现在陪他叔祖父去了，我们想着也就请了婶娘来咱们也一起用膳，我这里没什么臭规矩，熙凤也一起来坐吧，只当是在家里一样”，林慕月知道自己家里是不大讲究给媳妇立规矩的，所以这时候也招呼众人一起坐下。 用完了晚膳，林慕月也是拉着二人说话，“林海大人家的夫人我算是见过了，她家的荣国公夫人我多年前亦是有一面之缘，之前宫宴上也偶见，这母女二人通身的气度确实是相像。” 梁夫人回忆了下，“荣公家的老夫人确实是雍容慈和，贾夫人我如今没见过，只是她家现在当家的夫人不大出门走动，我也是不大知道是什么样子。” 同是出身侯门，梁夫人倒是确实是比林家其他人和勋贵们打交道多一些，年少未出阁时和荣国公夫人以及还是贾家小姐的贾敏也算是见过几面，只是后来荣府里后辈们不大出息，所以她和如今的将军以及将军夫人不大熟悉就是了。 “景仪这孩子过段日子就要去语溪书院读书了，到时候要常住在书院里头，熙凤到时候可以多请林家小姐过来说话”，林慕月也是想借着王熙凤的由头多请黛玉来家里。 王熙凤也是知道自家太公是要做王相的，他们家又和王爷太妃有亲，就算是日后王府修建完毕也可居住在王府中。丈夫去书院读书，她自己也没个管家的事务做，想着自己要长久待在后宅本也觉得无聊，但是太妃如今说她能请新认识的妹妹说话，虽然她心里觉得和小了这么多的妹妹也不见得有什么共同话题，但是有了林慕月这句话这就是允许她和其他家的女眷交往的意思，于是也有些高兴。 梁夫人放下茶盏一笑，“正是，这个年纪成天在府里有什么意思，这边风光好多出去逛逛也是使得的。” 三叔一家人来了一段时间后，林慕月也是把自己要干的工作提上了日程，她换了身寻常商户人家穿的不带什么刺绣和装饰的绸衫，头上也只两枚朴素的银镀金簪子簪在头上。 “太太是先要去哪里，可是要去前段时间您吩咐养了牛的庄子里去？”，几个人挤在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中，云夏看着装成了车夫的护卫一路往城外去了，于是把帘子放下来之后问坐在中间的林慕月。 虽然神父送来的信中记载也是详细，但是到底是要自己尝试一下得些结果才好推广开，南方不像是北方尤其是京内一般有喝牛乳和食用奶制品的喜好，于是林慕月还是花了好大的力气寻了些奶牛来养在了一个庄子里。 第169章 “先去看看，这些牛都是刚采买来的，也要挑一些人来照看，还有就是到底需要找个正经的大夫一起去庄子上看着”，林慕月依旧是薅了骆太医的羊毛，虽然骆太医人是进京了，但是他家也是当地的杏林望族，于是她就也修书一封从他家里请了一位小骆大夫。 到了庄子里，自有管事的引了林慕月进去，小骆大夫也是在庄子里等候，见人来了也是上前去见礼。 林慕月对着大夫一向客气，“小骆大夫不必多礼，还要多谢你能过来帮忙。” 庄子修在了城外的田间自然是不比城中的环境好，林慕月要交代的事情还需要和牛打交道，现代的养殖场里还不免有些气味，更别说是这个年代的了。 “草民学医多年，这些事都不算是辛苦，您给草民的册子也仔细熟读了，若是这事儿能成，那真是千秋万世之功、天下百姓之幸”，小骆大夫不愧是杏林世家，倒是真不在意这些外物，读过拉普神父的册子之后也觉得有几分可行之处，如今自己亲自盯着这摊事也不觉得腌臜。 “虽说是得了这病症的人比常见的出痘之人症状要轻，但是在京内的时候也有人高烧惊厥，所以这次请你前来，还是想看看能否将这法子改进一二”，林慕月和大夫隔着围栏看着里面悠闲走动的牛，她也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骆大夫并不夸下海口，只是诚恳地说道，“人痘之法也是时时改进之下才得出的，从医术典籍之中看亦是能看出其发展脉络。如今这法子如果要得出个万全之策草民不敢许诺，但若是使这法子比人痘的风险低些，草民觉得应是能的。” 林慕月也挺欣赏他实事求是和敢言的态度，于是也就回道，“那这庄子的事儿便托付给你了，我不大通医术，但是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也只告诉庄上管事的，我必为你准备周全。” 种牛痘和牛痘疫苗是两种东西，林慕月也知道现代疫苗的出现不只是需要医学的进步，还需要其他科学技术的进一步发展，于是她也是见好就收，只希冀于能有个比种人痘更稳妥的预防天花的法子就是了。 第93章 林慕月觉得王熙凤确实是个妙人，嫁入贾家当管家奶奶便能打理一府上下的事儿，如今是第三代的孙媳妇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除开操心牛痘的事儿，林慕月还想在这边建造个玻璃工坊，之前因为徐瑞卿还算喜欢玻璃窗户，自己登基后把养心殿的高丽纸都撤换了下去换成了玻璃，如今京内也是风行如此。但是玻璃是内造衙门的方子和手艺，因而能受此殊荣得到赏赐的臣子不算太多，这股潮流也还没流传到江南。 “这边还有些西洋运来的玻璃玩器，不过大都也还是些摆件之类，我看沈老爷也是一方豪富，这宅子修的好但是窗子也都是些窗纸”，林慕月打量着那边的窗户对着王熙凤说。 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来了这边也是闲不住，今日便是自己带着人去了当地知名的法通寺上香，林慕月则是借口有事要商量留下了熙凤。 “娘娘是想要自己办一个作坊？江南的豪富众多又都爱个新巧，我觉着您这个念头很好”，王熙凤一听林慕月的话，便反应过来了她想要做什么，她嫁到了林家之后，也是感觉玻璃窗子显得屋内更加亮堂，遇见了风雪之天屋内也更加暖和些，于是也是觉得这主意不错。 林慕月看着对面的人说道，“我还有些别的事儿要忙，王府里虽然有张典正和云夏她们能管事，但我想着到底要个人来总理拿主意才是。” 王熙凤是在叔父家长大的，王家虽然不大注重孩子读书，但是女孩子管家的本事却都是程夫人仔细教了的。这年头官员人家们都是以言商为粗鄙有辱斯文之事，各家的铺面产业也多挂在夫人名下由主母打理，王熙凤做这些事虽不算是手到擒来但也是心中有一套主意。 “娘娘是想让我试着办些事吗”，王熙凤虽然也是自恃有管家理事之才，但是到底是王府太妃所托还是有几分犹豫。 “我觉得你很好，婶娘也总和我说你能干，于是就着让你试试好了”，林慕月主要是因着王府修建到这个时候，有人回禀说已经可以开始做一些精细的装饰活计了才有了这个念头。她去看过一次后就打算先把整个王府都用上玻璃，因而也不大在意盈亏，直接把事情给小辈们练手也无事。 “你不用有太大的负担，王府也不缺这个银子花，只试炼试炼就好了”，林慕月看出了王熙凤的跃跃欲试，于是也顺水推舟地安慰了一句就把事情交到了她手里。 说是管事，但是那工坊到底是有些危险，其实王熙凤也只是做一些选派人手和纠察账目等事宜，不多时她就上手了。 入秋以后，在林慕月和澄俞的意料之中，北方昂族大举入侵，在新可汗的带领下破了几座重镇的防御大肆劫掠了一番。 澄俞看着京内送来的邸报脸上全是怒色，他重重把邸报拍在桌子上，“这些蛀虫！边关重镇兵惫马疲，居然放了这些贼虏入关致使百姓受苦，朝中也是不思调兵遣将，竟然还在推诿责任。” 林慕月和林峻二人也都看过了那封邸报，林峻皱着眉不知在思量什么，想了会儿说道，“北方到底是有计将军在不至于有什么大乱子，而且这次也只是试探罢了，只是如今朝堂诸公若是再如此，下次如何便未可知了。” 第170章 如今的京城北方无天险可守而只有雄关，计将军则是守关的大将，他确实是文韬武略都出众，是徐瑞卿之前提拔出的还算有本事的将星。 “只是朝中众人不见得有什么骨气，要是出了些什么涉及礼法的小事儿，他们比谁都冲在前头，若是正事来了却只会掉书袋了”，林慕月提起朝中如今这群人倒是有些不屑。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世事就是如此，如今朝中阿谀奉承者众多，还能指望他们能拿出些什么好主意，做什么好事”，林峻亦是出言嘲讽。 大皇子登基自然是一系列官员变动，不仅是李家的众人还有些裴阁老和安定侯家提拔的人上位，如今朝堂上呜呜泱泱的什么人都有，林峰驳了好多次人员调动之事反而被新皇训斥差点就调离了吏部，因此也只能闭嘴不言。 “别的事儿也就罢了，只是这实在是大事，儿子如今想上本却也怕是起了反作用”，澄俞听完母亲和外叔祖的话之后也是忧心地叹气。 “虽然朝中没什么能臣干吏，但是粮草和银两还算是充足，应对本次叩边倒也是绰绰有余。你也别太忧虑了，还是说说你的水兵练的怎么样了”，林慕月知道北方的战事在座的众人也都没什么好方法，于是就问了儿子目前手中要做的事儿怎么样了。 重文轻武是太平王朝难免的事儿，边关的问题倒是也不能都把锅甩给新帝和如今朝中的官员，只是林慕月这些话倒是不能在儿子和叔叔面前说出口就是了。 “魏将军带着这些人和卫所里的官兵们一起训练了一段时间，虽然我们带来的人里通水性的不多，但是到底是精锐之士训练之后上手很快，他们已经被带着和卫所的人一起剿灭了两处海盗的老巢”，澄俞说起这件事心气儿才顺了一些。 林峻也点头，“江南向来是繁华锦绣之地，除开这些海边的疥癣之疾你那些护卫们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你自己也还有些想要掺和进海商之事的念头，多练兵也是好的。” 三人商量事情的时候，林慕月也自然地加入了讨论，澄俞早已经适应把各种大小事情和母亲一起商量，林峻也是知道侄女聪慧，其实也是林家对她最寄予厚望的人，自然也乐见她能做儿子的主。 “说起海商的事儿，你外祖父从京里还传来了些信，朝中要在广东布政司也重新设下新的通商港口，明州这处估计是要裁撤或是降级了”，林慕月又给儿子带来了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倒也不全然算是坏事，明州衙门就算是裁撤了下去但是根基还在，众人也习惯了来往此处，你是亲王接过此事来做也无不可”，林峻也是觉得这全然不是坏事，宽慰了澄俞几句。 大郑的藩王掌握封地内各种大权，对封地内部的官员任免都拥有一定的权利，澄俞接过这样的事儿做也不算离谱。 澄俞心里也知道这些事情，他虽然不大重视金钱上的得失，但是海商关系的也不只是他一家一户的生计，本地百姓也多有以此为业，他愿意接手这些事务也是为此。 “如此的话，倒是要请林海大人再过府商量此事”，澄俞倒是也想到了可以以这件事拉拢一下林海。 林峻也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林大人是先帝爱重的臣子，估计陛下和朝中诸公是不会多重用他，就算是把本地的提举司裁撤了，估计也不会把他调入京城。” 林海出身探花，若是入了京任了侍郎尚书俨然也是能入阁的预备役，京中形势不明现在朝中的众人自然不愿意让他这样的人入京。 “虽然是家大业大，但是赏赐给你的庄田产业是一桩事，封地内其他经营产业你也不能与民争利，所以王府的资产也只你父留给你的这些东西，再上书乞田地你皇兄应该是不会搭理你的”，林慕月也是给儿子提了个醒，虽然封地看着是大但是也并不意味着这些地方的所有产出都是给他这个吴王的，做什么大事还是要悠着点，海商的事情也要上心。 澄俞点点头，“我知晓了，这些事也要麻烦母亲和外叔祖帮忙了。” 中秋之时王府还是未修建好，所以林慕月亦是决定在沈老爷的这座宅院中开宴，她还给林海家下了帖子，一个是找个机会来让三叔、澄俞和林海再聊一聊，二是为了满足自己想再见见黛玉的私心。除开林海，林慕月也没请其他官员，今日赴宴的除开家人外也只有他们这一家还有宅子的主人沈老爷一家前来。 中秋之时，黛玉头上也多了一只米珠攒成的玉兔样式珠花，林慕月看着那只小兔子簪在小女孩儿乌黑的发间显得更为灵动不由得夸赞了一句，“令媛头上这珠花倒是有趣，适合黛玉这样的小姑娘戴。” 贾敏见太妃还注意到了女儿发间的首饰，她也是笑着说道，“娘娘果然是细心，今日中秋夜宴这桂花玉兔都是应景之物。” 黛玉亦是落落大方，得了夸奖也是礼仪周全地行礼，见母亲和太妃开口说话也是认真地听着。 沈老爷这次应邀而来是带了夫人还有孙子和孙女儿，沈家的孙小姐名叫令柔，也是个小姑娘，如今看到了黛玉这个小姐妹也是喜欢，正巴巴地看着对面的人。 沈家的孙少爷按着沈老爷的介绍也是在读书习字的，今年便打算下场一试看看能否博得个秀才功名，林海和林峻两个便也把小少年提到面前考教勉励了几句。 倒是众人在花园中赏月用月饼时，林慕月终于见到了黛玉展露锋芒的一面，中秋赏月自然是要作诗，林慕月如今也是能安稳地坐在上首看年轻人玩乐的身份了，于是就乐呵呵地看着小辈们一起作诗。 第171章 虽然几家里的小辈就算是把澄俞算上，能下场作诗的也只有六个人，林慕月还是本着庆祝节日的心理给所有人都准备了彩头。 景仪和熙凤是夫妻两个，作诗也要挤在一张桌案前悄悄嘀咕着说话，沈家的兄妹两个亦是在一起互相参赞文字，澄俞单独在边上找了条书案写写画画。倒是黛玉最有捷才，她提笔沉思了一阵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致和天上的月亮，就不徐不疾地动笔在纸上书写起来了，不多时便是写出了一首七言律诗，只是她心中默念咀嚼了几次还觉得有可精进的地方，于是也不着急把诗文递上去。 第94章 澄俞作诗一般，但是为了节庆或是父母万寿千秋进献也是用心学过诗的，今日作诗不拘束体裁，他便也随便捏了个韵写了首还算是合辙押韵的诗来。 写完了放下了笔，澄俞看着表兄夫妇两个依旧在黏黏糊糊地凑在一起，表哥景仪还在纸上写了写什么东西递给了表嫂，表嫂就又是低头一笑，两个人仗着太妃和爷奶们都在听戏说话没工夫看他们，这边私下里小动作不断。 沈家的兄妹两个也是差不多写完了，沈运恒似乎觉得自己写的不错，摇头晃脑地好像是在小声地把诗念出来。沈令柔看到黛玉也放下了笔，则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抛下了哥哥过去那边和她说话。 “林妹妹，我看你好像是作完了诗，可以给我瞧瞧吗”，沈令柔家世代在明州经商，自然也知道面前这位提举使之女比自己小一些，于是就叫了声妹妹。 黛玉本来也是在一角自己静静作诗，见来了人问虽有些惊诧，但也是大大方方地把一张誊写好的诗递给沈令柔，“姐姐请，我听着那边儿的戏好像是要唱到这一折结束了，估摸着等会便能有典正或是掌纪大人过来让我们过去了。” 刚才布置好了这边让孩子们静静地作诗，林慕月便带着其他人去戏楼那边听戏了，这里便是婆子和丫头们照看着这些小主子们。 沈令柔看了一遍黛玉的诗文，“好诗，见月便写离愁总感觉俗气了些，总有些攀模古人强说愁思的意味，妹妹这诗却并不落此窠臼让人读之便觉清新。” “是我确实是无愁思可发便是了”，黛玉笑了笑，她自出生起便有父母疼爱，林海在爱女诞生后，便也真的不再提什么生男子继承家业宗祧之事，只全心全意地教导这个女儿，贾敏虽然现在天气不好之时依旧会有些不适但是也算是康健，一家人之间更是和睦，父母二人对着黛玉这个独女都是视若掌珍。 所以即使是黛玉在诗文上的灵气就连林海也多次夸赞过她，平日里顺心如意的日子过得多了，如今让她写一些带着愁思的诗句便也是难事了。 “妹妹这诗倒是真应了陆放翁那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还未看过王爷以及林家哥哥嫂嫂的诗，但是我们兄妹的诗文不及妹妹多矣”，沈令柔越看这诗越喜欢，再三品读之下倒觉得刚才自己和哥哥做的那两首黯然失色了。 那边戏楼鼓点声、丝弦管竹声渐次消散，不多时云夏便带着几名侍女翩然而至，“给王爷请安，诸位少爷奶奶、小姐好，娘娘还有大人夫人们那边一折戏刚听完，就命微臣来问问各位的诗做得如何了？” 众人见云夏来了，也都拿着自己作好的诗聚到了一起，按着年纪长幼依次把纸张放到了云夏后边问柳托着的盘中。 云夏看着众人都好了也就又请大家再回到戏楼那边，“既然都作好了，娘娘和二位林大人也都准备好了品评王爷和各位的诗文了，王爷和诸位请。” 今日众人里年长的诸位，论学问自然是两位林大人为达者，再加上林慕月这位太妃，就是三个人一起为评审品评诗文。 中秋之夜已经是有些微凉，黛玉身边的妈妈也在这时给想要自家小姐披一件绣了点点桂花的斗篷，黛玉原想着到底是在别家做客又是在王府中，不想搞什么特殊，不过她见前头的沈家小姐亦是披上了件御寒，才也让妈妈帮着自己披上了。 林慕月自己依次看了递上来的诗句先不言语，只是把纸传给了林海，林海看过又客气地递给了林峻，待到三人都看过以后，她才笑着说道，“有一首极妙，我估摸着该是公推的第一。” 林海看过了诗之后，也是认出了自家女儿的手笔并且也觉得这首诗最好，不过他这个做父亲的就不好说这个话了。 还是林峻指出了一首，“这首最佳，林大人犹犹豫豫不方便说可见是令媛所作，那便是由老夫来说吧。” 林海闻言有些无奈，“举贤不避亲，只是我略有些犹豫怎么说罢了。” “既然公推了第一剩下的也都排个顺序吧，澄俞的这篇我也看过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外举不避仇把他这篇放到最后一名了”，林慕月看着儿子做的那首诗倒是用韵没错，只是也只这一个好处了，要不是这孩子不爱作诗，估计也能像是章总一样给后人留下些轶事。 林景仪往日里和同学们开宴作诗的场子赶过不少，中秋诗不说作过一箩筐也是腹中本就有好多首，今日就修改了一首原来作的诗句题在了纸上得了第二，又现作了一首中平的给妻子交差得了第五。 沈令柔也是好诗之人要不然也不会去那边看黛玉的诗，这姑娘的灵气倒是也比他兄长强一些，最后是得了第三名，沈家的公子得了第四名。 第172章 林慕月把两位姑娘的诗文挑出来亲自拿去还给黛玉和令柔，“姑娘们的文字还是收好吧，其他人的想拿回去也自来我这儿拿吧。” 景仪笑着凑过去，“我和熙凤的也请姑母给我吧。” 林慕月也乐于见侄子亲近，于是也笑吟吟地把那两张纸拿出来递给他，“拿去吧。” 其他人倒是都不敢和太妃这么说话，沈公子恭谨地上前去取了自己的诗文回来，剩下的一份便是自己儿子的，林慕月就自己收在了袖中。 第一名的奖励是林慕月自己珍藏的一幅前朝名家所作的月中玉兔图，她让人把画取出来的时候，黛玉也是惊异于这份厚礼赶紧上前去推辞，“只是作诗玩乐而已，不敢要娘娘这份厚赐。” 林慕月看看那卷画，“说好了的彩头，这画叔父倒是很喜欢，本以为今日景仪定能把这轴画赢回去孝敬他老人家，没成想人外有人，倒是你这小姑娘把画儿得了去。” 拿着折扇遮了遮脸，景仪故作夸张地说道，“好姑母，您可给侄儿留些脸面吧，今日被这么小的妹妹赢了本就丢脸，您又把这话说了出来。” 王熙凤亦是过去凑趣，“夫君往日都是自恃才华，今日倒是遇见真学士了。” 说完了话王熙凤又转到黛玉边上，看着黛玉认真地说，“往日只知道妹妹是个大家闺秀，今日又见妹妹却才知道你的才气亦是不逊色于他人。” 黛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往日里来往接触的女子也少有熙凤这样火一样性子的，于是也说道，“姐姐谬赞了，不过是我平日里还算是爱好此道罢了，若是正经作些文章，倒是比不得林家和沈家的二位哥哥了。” 虽然也是一样地读书，但是林海也只是为了给女儿开阔眼界，读万卷书对黛玉这样的闺阁女子来说还算是能实现的目标，行万里路却是基本不可能的，所以他并不拘束黛玉读什么书或是必须作什么样的文章，因而黛玉上面的话倒是也不算错。 澄俞闻言轻轻笑了一声，面前这小妹妹看着谦逊，但是其实骨子里也是有些文人傲气在的，所以才谦说自己只是在八股上比不得在座的男子。 被刚才景仪这一闹，黛玉这幅画倒是不好推拒了，林慕月也是把剩下的东西分给其他五个人，沈令柔的是一只田黄刻的玉兔拜月章，沈运恒倒是得了一对儿白玉的玉佩，他看着上面依旧是憨态可掬的兔子图案心里暗想回去了倒是也可给妹妹一块儿。 沈夫人刚才笑着看着孙子和孙女儿受了太妃的赏，孙女儿得了第三她也觉得面上有光，“我这孙女儿也是如林小姐一般，平日里就是爱这些诗啊词啊的爱得不行，还和家里姊妹们一起作诗作画，林小姐若是感兴趣，哪日里也可以来寒舍寻令柔玩。” 沈老爷见妻子顺着把话说出来心里也是觉得夫人能干，这和提举使林大人拉上关系，是城中所有富户梦里都想的事儿，今日若是小儿女们有了往来，日后便也有借口可以和大人们说话拉交情了。 黛玉这时倒是不敢随意接话，她微微侧头看向父母，见父亲和母亲微微点了点头之后才说，“多谢您老邀请，日后若是有机会便叨扰了。” 沈家虽然这一支脉是在明州经商，但是他家枝叶繁盛也不乏有踏入科举一途的族人，沈老爷做生意也称得上是儒商并不是利益熏心之人，林海也知道王爷亦是看中他这个当地的领头人，所以也是接过了对方递出的橄榄枝。 林慕月看着剩下的都是自家人，林景仪得了一把大家题字的扇子换下了他手里原来的那把，王熙凤的是一本古籍的手抄本引得黛玉和令柔两个都又看了几眼，澄俞被母亲塞到了最后一名，看着那把精致的苏绣团扇有些无奈。 “这扇子我也用不上，孝敬给母妃，您可愿意收下？”，他拿起那把扇子看了看，这扇子上绣的花样儿倒是精致，那轮明月是用深深浅浅的黄色丝线细致地绣了阴晴光影，下面的兔子也是绣出了小动物毛绒绒的姿态，澄俞觉得应该又是母亲自己画的花样子。 果然林慕月听了这话之后说道，“那样子就是我画的，你再给我算什么意思，算了……拿来吧。” 话说到了一半，林慕月看着黛玉也在看那把团扇，似乎是对上面不同于寻常的绣样比较感兴趣，于是她接过儿子递来的扇子，招呼黛玉过来说，“送给你好了，今日你得了第一也该得一样别的彩头。” 第95章 黛玉被点了名一愣，人下意识地走到了太妃身前道谢，林慕月并不直接把扇子递给她，只是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儿来继续看戏，然后才对云夏说，“我记得是有个瓦松绿的团花缎面盒子正配这把扇子，你把东西装好了再给黛玉拿回去。” 澄俞见林家小姐来了母亲边儿上，自己挪到了外叔祖父那边挨着表哥坐下，让出了这边儿的位置。 林慕月听着戏，心里倒是琢磨着一件别的事儿，打算节过去了与叔叔和儿子商量下看着是否能成。她现在只有个模糊的思路，还是需要别人尤其是叔叔这种精熟典籍制度的人来帮忙搭个大概的框架。 明州城里吴王一家子可还算是和乐，京内的氛围就不大好了，北方昂族叩边之事没过多久，中秋时皇帝免了宫宴只给宗亲和重臣们赐下了宫制的月饼分食算是与民同乐。 新帝登基后给自己母亲上了徽号慈昭，宫内留下的太妃们亦是有赏赐和晋封，林慕月也喜提徽号康惠，唯有德太妃因着林慕月这个贵太妃尚在，只是被尊为了贤宜太妃。 第173章 宫内李婉澄作为太后带着留在京内的先帝妃嫔和儿女们一起过了中秋，她看着底下稀稀落落坐着的人也有些叹气，先帝的妃嫔就不算多，但是好在儿女上还算是枝叶繁茂。自家儿子如今不知为何强犟着不愿意选秀，如今倒是一屋子太妃们连个新人都无。 回了慈宁宫之后，福玉亲自侍奉太后把头上的凤冠取下来收好，“这一天太后也劳累了，太医院那边儿前一阵进上了一个新方子，说是安神安眠最好，小满已经去准备了，等会娘娘用一碗吧？” 李婉澄卸了头上沉重的凤冠之后亦是舒服了不少，她靠到了榻上等着小满去拿补药，“今日一看这宫宴，哪里还有高宗在时的热闹场面。” 高宗在时李婉澄为太子妃，那时宫中每逢宴饮都是一团热闹之气，和如今略显萧条的样子确实是天差地别。 福玉看着小满已经带着药进了内室，她先示意小满服侍娘娘用药才接着话说道，“转过这一年去便热闹了，陛下如今尚未娶后纳妃后宫还空置着自然是没那么热闹，等到来年陛下大婚之后新人入宫那就是又热闹起来了。” 接过药一饮而尽后，说起娶后的事儿李婉澄也是忧愁，“我倒是不想要什么亲上加亲，但是父亲却总有让家里的丫头入宫的意思。” 李家如今到底是遂了李老爷的愿，新帝登基后便尊了自己的外公为承恩公，李太后的哥哥也是再次入京进了礼部为侍郎，洛哥儿也是没走科举一途，被恩封了舍人的位置，如今跟在皇帝表哥身边做事俨然也算是御前的红人。 “这……婷小姐还小着呢，陛下可是正当娶后的年纪，若是过些年想要婷小姐入宫还好，如今却不好就把人选进宫里吧”，福玉也是觉得李老爷有点想当然，李家的小姐是太后哥哥妾侍所生也就罢了，只是那小姑娘比洛哥儿还小五岁，如今哪里好入宫侍奉。 “说是给我留在身边服侍或者是给公主当伴读呢”，李婉澄嘲讽一笑，宫内倒是也有给公主选伴读的例子，但是徐瑞卿当初并没给女儿们选只说女尚书和女秀才服侍公主便够了，如今她这个太后当不当正不正地给自己女儿选算什么意思。 福玉也是觉得这不是个正经法子于是只说，“到底年纪还小，娘娘挡回去就是了。” “家里还算了，我若是咬死了不松口父亲和哥哥也无法，如今我想的是贤太妃那边儿不好办，她当初帮我和佑儿可不是为了做个在京中窝着的老太妃”，李婉澄看着烛火明灭，她也在想怎么能压制贤太妃一二。 小满听到这话却是转了转眼睛，“娘娘若是担忧这事儿也不难，贤太妃家里有适龄的女孩儿难道裴阁老家里没有么？太妃和他们家想要如愿，可是要先过了裴阁老那一遭。” 李婉澄一笑，“倒也是，如今他们都想算计我们母子，可是陛下和我也不是傻子，他们还想把林家人排挤出中枢，只是如今我瞧着中枢能办实事的也只有林峰一人了，贵太妃又带着吴王出京了反而是无甚威胁，我为什么要顺着他们的意对付林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婉澄也不是当初那么不通朝政之事了，现在京内阁老和安定侯两边儿开始角力，他们都想左右帝王的意思架空徐澄佑。但是李婉澄却也不想接招，反而还和皇帝商量之后不再对林峰步步紧逼，澄佑还很照顾自己另一个伴读景焕，从另一方面给了林家面子拉拢了他们家。 “他们都当我心中如何痛恨贵太妃母子，可是林氏也没害过我也没害过澄佑，我是嫁了太子当太子妃后来又成了皇后，这么多年我早就想开了”，李婉澄抚着如意回忆往事，她心中对林慕月是有幽怨之心，但是坦白来说先下黑手的是她自己，反而是林慕月其实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这么多年来贵妃也只在当初先帝驾崩时顶撞过您一次”，福玉想了想倒是还真觉得如此，只有当初裴阁老想要攻讦贵妃和林家瞒下先帝留下的圣旨，皇后配合他的时候林慕月不再顾及其他开口就把二人都怼了一通。 李婉澄亦是一笑，“确实如此，虽然先帝给他们母子封了那么大一块儿封地，但是那也只是小事日后徐徐图之也省得，如今京内的事儿才是最重的。” 裴阁老到底是文臣又是浸淫朝堂之事多年党羽众多，到底是比安定侯手段高明一些，待到一日早朝结束后，澄佑给自己母亲请安时便带了一封折子给自己母后看。 “这是什么，你前朝若是有什么事儿，只找阁老和你师傅们商量便是了”，李婉澄也是知道自己的斤两，并不多参与到前朝的事儿中，她见儿子拿了奏折来还是先推拒了一番。 澄佑看着母亲的样子笑了笑，“是事关选秀的，您看了也无妨。” 李婉澄于是把折子递给福玉，“你念给我听吧，这些人的折子写的骈四俪六的让人不耐烦看。” 福玉结果折子扫了一眼就缓缓地念出来，“古之女宠、宦官、外戚、权臣、藩镇、夷狄之祸，自古末世之君，至于失天下者，常在于此。然所以启之者有渐也。女宠之祸常始于干政，外戚之权常始于怙恩，宦官之威常始于柄兵，权臣之专窃常始于蒙蔽，至于藩镇跋扈则由于姑息，夷狄侵暴则由于国势不振，汉唐以下覆辙可鉴矣。” 看着福玉念完了还待翻过去再念，李婉澄摆摆手制止住了她，“不必再念了，这是说不让你在京中官员之女中立后选妃，哪边的人上的折子？” 第174章 澄佑见母亲也明白这背后的意思，哂笑说道，“还能是哪边的，裴阁老的马前卒罢了，安定侯家和姻亲故旧家里，哪个没有个什么爵位出身，哪里会上这样的折子。倒是他们这些文人家里，七拐八拐总能找到些不做官的亲戚。” 此次皇帝立后，裴朱二府内都有正当年的女孩子备选，除开这两家里面，还有两家相关的人家里亦是都有女参选，如今裴阁老这边出了这样一招，便是想要断了安定侯一边女孩子们参选的路径。 “想的倒是好借口也算是正当，可惜我感觉未必能成”，李婉澄看了那满篇文字就觉得厌烦，况且选官宦之女为妃为嫔是本朝定例，如今这是要皇帝违背祖制，朝中不买裴阁老账的人有了祖训的加持自然会努力驳斥。 “母后英明，今早这礼部的小官儿一提起话头，林阁老就是直接出言驳斥了回去，直接把那人问得汗津津的，儿子瞧着都想笑”，当初裴朱李三家加上皇后和大皇子因着有共同利益很是亲密，如今北方的石头已经落下来了，朝堂的动乱也已经随着吴王出京而逐渐稳定，那澄佑自然不愿意见裴氏和朱氏把握朝堂。 李婉澄叹了口气，“我有什么英明的，你外祖要是能有林阁老一半的本事，哪里还用我担忧这些事。” “林阁老到底是还有女儿和外孙在江南，我之前提拔了景焕他们家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就算是为了我善待贵太妃和二弟也要帮我做些事，再加上他如今看裴阁老不顺眼，才这么冲锋陷阵罢了”，澄佑也知道自己外祖的本事，其实也很头疼李太公如今搅和在各种事务里的样子。 不过虽然羡慕二弟有林峰这么个有能力的外祖父，他也是知道林阁老如今就算是为了表姿态也不会转旗易帜改换门庭，自己心中也是难以完全信任他。 李婉澄虽然不大知道林峰是什么人，但是她和林慕月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也知道林父只会更难缠，于是还是嘱咐儿子说道，“还是要小心些，你之前申饬过林峰又默许了裴阁老把他三弟排挤出京，如今要施恩了自己更要把握住分寸。” “可用就好，林家如今也只有阁老一人支应，林峻已经因着之前的事儿出京了，如今林峰若是不想他们家沉寂下去，也需要再度成为儿子重用的人，如今这样的场面，正适合拉拢他来破局”，澄佑垂眸看着自己衣摆上的龙纹，还是打算找林峰谈谈。 “况且儿子要成婚，那二弟也只小儿子一点”，澄佑推己及人，又给自家母后补充了一句，有二弟的婚事在后面等着，他不信林家人不上钩。 第96章 林慕月本来喊了叔父和儿子来是想要商量下她之前中秋夜宴之时想到的主意，没成想几人坐下还没说几句话，云夏便拿了一封刚从京里送来的信进来了。 “是家里送来的信？”，林慕月还以为是自家父亲送来的信，刚想示意云夏先把信递给自己，没成想她直接把信递给了澄俞。 “是王爷的信呢”，云夏看着林慕月有些诧异的神色，解释了一句之后才退下。 澄俞也以为是自己外祖父送来的信，本想等母亲看过了再问问是写了些什么，看到云夏姑姑把信递给自己还有些惊讶，不过他看着信封上那行‘弟亲启’的字样，倒是了然地对着母亲和外叔祖说道，“看样子是皇兄给我的私人信件。” 这话一出林慕月和林峻纷纷侧目，看得澄俞都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后才拆开信念了出来。 “这可真是时移世易，还没出一年便已经起了龃龉也是有趣”，林慕月听完了之后笑着说了一句。 林峻手里拿了条梁夫人之前在庙里求来的手串儿摩挲着，他亦是一笑说道，“慕月这话很是，不过陛下当初看着好武而轻文，如今这些手段倒也是使得手到擒来。” 先帝徐瑞卿最后庙号仁宗，当初他尚在如今的新帝和吴王等人还是皇子时，新帝澄佑便更爱武学，后来徐瑞卿陆续改了武举之时澄佑年纪虽小但是还真上了些有用的法子，没成想这一年的时间内其他手段倒是长进了不少。 “似乎也是有人指点”，澄俞倒是更了解自己的皇兄一些，总感觉这样的法子不像是自己兄长能想得出来的。 林峻就又问道，“可是太后指点？” 林慕月闻言摇头，“太后不像是会主动给皇帝拿主意的人，不过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对我们有利的。” 不管是谁拿的主意，如今皇帝有意拉拢林家那么对林家来说便是好事情，裴阁老恋权之心过胜，林家不管是出于公利还是私心都愿意承皇帝的情。 澄俞把信摊在桌子上，“这信倒是不能私下里回，还是我上一道请安折子，关怀一下皇兄与太后叙一叙母子兄弟之情、君臣之义。” 林慕月想了想，“我这边儿也有些新得的新鲜头面和果子倒是正适合进献给太后，就明着以你我敬奉皇帝和皇太后的名义直接走驿道送入京去。” 澄俞也同意母亲的意思，暂时把这件事敲定了之后，他才开口问道，“这件事便先这么办，还未知母亲今日叫了我和外叔祖来有何事？” “江南虽是繁华之地，但是我观各地地方志，就算是膏粱丰腴之地也曾有过灾荒，各地间也有些孤老鳏寡难以维持生计的例子和弃婴之事，我想着既然如今这几地都是你的治下，那也应该为民做一些实在的事情”，林慕月来到江南之前，也总觉得这样如今是粮食主产区的地方，各朝各代从衣冠南渡之后的锦绣繁华之地应该是没有什么太过贫苦之民，不过了解了一些当地的事情之后，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第175章 林峻听过之后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想要重新派人手重修各地的慈幼堂、普济堂等救济之所？” “不只是这些，我也是翻阅旧日典籍才知晓，国初之时各地还设置惠民药局供百姓们看病抓药，如今这些机构要不然就是只剩个空壳子要不就是直接被裁撤了”，林慕月看着叔父，还补充了一点，不只是这些常见的救济机构，她也想把其他便民的机构都一起一一再设立并派人过去。让它们能发挥自己的作用。 澄俞最近也没闲着，他自己有庄田还有湖泽等父皇赏赐的固定资产，但是派人清点这些田产时却发现这些田地也存在着一些猫腻。 “有些田地是官府新置办下的，还有一些却是一些人为了交差强行从百姓手中夺来的”，听完母亲电话，犹豫再三澄俞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林慕月听完儿子的话之后皱了皱眉，倒是林峻似乎对这种潜在的行为比较了解，“你父皇一口气给了你一共四千多顷的土地，地方上哪里有这么多闲置的土地交差，这样的事儿不只是你就藩的时候会有，其他人亦是如此。” 吴王就藩虽然匆忙，但是徐瑞卿也是给老婆和儿子考虑好了，不算湖泽林场土地便有这些，保证林慕月母子二人就算是不能开源，也能靠着这些封地内有的东西生活得舒舒服服。 澄俞看着母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既然有了这样的事儿，我让魏将军带着信得过的人下去探查了几次，也发现了有因为失地变成流民的农户人家，只是都被一些地方的官员们压了下去。” 林慕月深吸一口气，“怪道，我也带着云夏去城中逛了许多次，偶尔也见到过一些衣衫褴褛之人，原是我们的罪过。” 澄俞其实刚知道这些事儿的时候也很自责，如今听到了母亲的话更是有些沮丧地垂头，“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儿子也想好好安顿这些人，而且父皇给我的田地这么多，虽然不好再分给无地可耕种的农户，但是也可低价或者是免费给这些人耕种。” 林峻看着侄女和侄孙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国朝至今有藩王十二人，澄俞如今这田地虽多，但是其他家里当初封赏下的各年间累积赐下的也不必他少多少，但是却未必哪个都有澄俞今日的念头。” 藩王就藩时会有封赏，但是也不是说就这么固定下来了，皇帝为了施恩宗室会主动赏赐，藩王自己也可以用各种借口再向皇帝讨要。 澄俞的祖父当年对着宗室算是厚待，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他父皇徐瑞卿倒是不大愿意满足这些藩王们，除开对着自己的亲儿子大方，对着这些叔伯兄弟们甚至都可称得上是吝啬，基本上不给藩王们赏赐下新的土地，多是赐下银两等物便算了。 “管不了别人了，只是我们自己把事情办好就是了”，林慕月看着澄俞，她本来觉得儿子被分到了这么繁华的地方难见小民疾苦，但是她还是把这个朝代想得太好了，哪里有什么盛世，这些封建朝代都是吃人的，只是自己运气好转醒在了一个官宦之家的女孩儿身上，才没有体会过什么辛酸苦泪。 澄俞也是起身向林峻行礼，“如今王府属官差不多都已经齐备，京中似乎也有对我们放松之意，但是这事情难办，还望叔祖父帮我。” 林峻见此行状亦是郑重回礼，“志不求易，事不避难，臣之职也。只是这不是一时之间能办成的事儿，还望王爷有个准备。” 咕噜咕噜的马车轮子声晃得林慕月昏昏欲睡，之前商议完了事情，儿子和叔父就都忙碌了起来，他们正研究着裁撤一批尸位素餐之人，选一些能干又年富力强的官员们接任这些官职，她也开始在城中的各地奔走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可能是咯到了一颗石子儿，马车颠簸了一下，林慕月也清醒了过来，她掀起帘子看了眼窗外，“我本还想效仿宫里办个女学，把林家、沈家等的丫头拉到王府里读书和陪我说说话，可惜又被这些事牵绊住了。” 今日陪林慕月出来的是雨梅，她看着自家太妃，“您呀就是闲不住，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就给宫人们住的廊下家和走下家修修补补，又关爱那些老病的宦官和宫人，如今到了宫外，您管的就更大啦。” 虽然按着年纪，自己要是着急给儿子寻个媳妇，估摸着转过年去自己就能做祖母了，但是上辈子身为一个说不定六十多才能退休的人，林慕月觉得自己如今年轻着呢。 “这是我能管的也该管的事儿，哪里是闲不下来呢，况且我操心一些俞儿便能少操心一些，这孩子如今紧绷的样子也不好，我总想着帮他分担点”，林慕月听到雨梅的话，她其实一是确实自己想干点什么事儿不愿意这么年轻就养老，另一个也是想帮着儿子分担些。 明州城里自然是有些善堂，还有些当地士绅们自发组织的同善会等组织，林慕月也派人和这些人接触过，这次选定的也是本地最大的民间慈善组织同善会自发经营和维持的一处育婴堂。 林慕月带着雨梅等人随着这育婴堂的管事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吴氏，一起在育婴堂里转了一圈儿，看着孩子们瘦弱的外表和瑟缩的神情，林慕月心中也满是酸涩之感。 “堂里养育这些孩子们倒是不难，但是孩子到底是有长大的一天，这些孩子如今能活着就是不容易，我们也没个本事教他们什么，从这儿出去之后就卖了自己的，也大有人在”，说起抚育的这些孩子，那个妇人吴氏也是充满着无奈。 第176章 朝廷自然是禁止这些私下的人口买卖，但是这种事儿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所以就算是在太妃面前，吴妈妈倒是也不隐瞒这个。 “城中繁华，倒是也不缺什么店家招收学徒、小工吧，怎么听大娘你的意思，这些孩子倒是没什么出路的样子”，雨梅见林慕月听了这话之后皱眉，先开口问了一句。 吴大娘有些犹豫，但是她也知道对面的人是天边的人物，是真的能给这些孩子一个好出路的，她咬咬牙说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也只一个妇人，这育婴堂除了两个妇人照看孩子做些杂事，一个老丈帮着看门守夜，便也没什么别的人了。我们人手不足看这些孩子年纪小的倒是还好，女孩子们听话也终究有个归宿，只是一些十来岁的男孩子也有些不学好的，总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儿，长此以往城中的人便不愿意雇佣他们了。” 吴妈妈的言下之意是育婴堂里女孩子还好，年纪到了再不济也有个嫁人的出路，反而是一些男孩儿既不会什么手艺又好吃懒做一身油滑的市井气，往往是最不好讨生活的一群人。 “仓廪实而知礼节，倒是也不怪这些孩子们”，林慕月虽然对吴妈妈的话不置可否，但是回忆了下刚才看到的孩子，今日可能是为了让她来看看这里面的人，所以什么年纪的孩子都有，如今听了吴妈妈的话，也有了些模糊的思路想到了怎么帮这些孩子们。 第97章 在育婴堂里转了一圈，林慕月又去了几处养济机构看了看，她心中逐渐有了些成算，回程的马车上心中思量了一阵子，倒是觉得自己有些缺人手帮着做事。 澄俞有林峻和一班子王府属官帮忙，魏将军带来的将士们也不是吃干饭的，虽然他们要办的事情千头万绪，但是既然已经开头了又有吴王的大旗可以扯倒是进展的还算是顺利。 看着雨梅，马车中的林慕月也是有些发愁，她身边的几个女官和宫女们倒是都识文断字，但是她们精熟的是宫规内典，并且张典正和邹姑姑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大适合奔波，云夏和雨梅、雨桃三个算是如今王府后院实际上的管事。 虽然如今王府内眷就只林慕月这个太妃，但是到底是还有许多内侍和宫人，还有日后若是王府建成，必然也要有新的仆从进府做事，这些都需要云夏她们操心。还有与京内和封地内各家来往也都需要耗费她们大量的精力，如今陪着林慕月出门的就是雨梅和雨桃轮流额来，云夏已经挤不出什么功夫陪着她出府了。 回到沈家提供的宅院之后，林慕月自己和张典正等人用晚膳，澄俞忙起来了之后基本上就挤不出时间来和母亲一起用膳了，于是她就看着张典正她们谁有空就和自己一起吃饭。 “都是大忙人，倒是有件事儿想请教张姐姐，还不知是否可行”，饭后散步消食，林慕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边看着院落中那座石灯散发出来的柔和光晕一边侧过头去问身边的张典正。 “娘娘有什么事儿”，张典正听到这话却有些惊奇，这么多年的宫廷生涯下来，林慕月已经很少有需要问她的事情了，如今一听了这句话，就觉得应该是件棘手的事儿需要自己参赞。 “王府属官是有定制的，但是我这个贵太妃身边女官的名额如今倒是没满，虽然我人不在宫内了，但是想在当地把这些名额填充起来，也并不算坏了规矩吧”，不出张典正所料，林慕月一出口的话便让她沉默了一瞬。 按着定例，皇后是后宫之主统率六宫，所有六局一司的女官都是她的属下，身边儿女官就并没有定额。林慕月身边的女官本来应该有四名，如今只有张典正和云夏两个，还剩两个名额。 “江南倒是一直都是宫中征召女官的地方，尤其是江浙二地读书风气胜，女孩子也大有被父兄丈夫教授读书习字的，之前给公主们选侍读的女尚书和秀才，也大多是江南女子拔得头筹”，没回答林慕月的话，张典正倒是先讲了句古。 林慕月垂眸笑了一下，这边是觉得可行的意思了，“澄俞也是设置了些新的官位，我琢磨着除开姐姐和云夏，还剩两个名额终究还是少了些，我这次若是增设四个名额应该是正能一人一个管这些新设置的善堂和药局。” 一下子便想要多设置两个还在张典正的接受范畴内，她想了想说道，“国初北地有昂族动乱之时，沈王带着城中兵卒和王府的护卫们出城御敌，王妃便临时带着她身边儿的女子习武护卫王府和城中百姓，那时还给队长封了百户的官职。后来微臣听说过南方里似乎也有太妃或是亲王妃因着王府人手不够，设立过临时的女官位置帮忙管事，娘娘如今添两个人倒是不算违逆规矩。” 林慕月点点头，“慈幼堂、济老堂、养善堂还有济民药局，四处各设置一人便可，日后若是还要其他事情要办就再增添人手。” 张典正见林慕月主意已定便说道，“既然娘娘已经有了主意，那么便可在六府中下旨征召，如今娘娘想做的事情虽然不算出格但是到底是要抛头露面的，如此便选四十岁以上的妇人为宜。” 如今拜佛布施和救济孤老都是善事，大家夫人们也多有为家里积福做过这些事儿的，但是这些夫人们出门都是前簇后拥带着一群的丫头婆子。而林慕月需要的是能看看顾这些地方事宜总管一处的女子，所以出门除开护卫和下属并没有这么多人围着，这样的活计还是不适合年轻姑娘来干。 第177章 林慕月倒是摆摆手，“江南的风气倒是比京里还封闭些，不过我瞧着那沿街叫卖的还有铺子里面倒是都不缺年轻女子。若是有小姑娘敢来我这儿试试，我必然也会护着她周全，倒是不必在年龄上设置限制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最后选出来的四人倒是真的应了张典正的话，都是四十多岁的寡居夫人，这四人里有二人是有子有女的，有一人是丈夫去世后家里没有什么进项只能到官员人家里去当女师傅教授规矩和诗书，一人是支撑不住家里的生计，剩下二人倒是不缺银钱只是单纯地觉得林慕月行的是善举想要帮着做些事。 “不必多礼，日后还要多依仗诸位呢，这么一直客气来客气去，哪里还有个头”，林慕月看着选出来的四人，笑意盈盈地免了众人的礼，并且告诉她们日后也不需要如此多礼。 四人中有一名唤作姜可的女子年纪最长，她也就代四人答道，“多谢娘娘，不敢当娘娘这句话，但是微臣四人蒙娘娘不弃选作女官，自然也不敢不尽心竭力。” 林慕月给四人的官位并不按宫中女官的称呼和品级来设置，而是自己按着需要改了改称呼，如今四人都是正六品的纪善。 所以林慕月也不称呼别的，只对着四人说道，“各位纪善既然能过五关斩六将如今坐到了我面前，我就知你们不是寻常女子，今日就把事情交给诸位了。” 虽然是选了四位女官管事，但是这四人只是总管事宜，没人林慕月都依照着管的不同地方，给她们配了不同的下属帮着做事。 刚才说了话的年纪最长的姜可，负责的是慈幼堂的事宜，她自己虽然没有孩子，但是这是因为是年少丧夫的缘故，她与亡夫情谊深厚便不愿意再嫁，如今年纪大了倒是对孩子越发慈和。年纪居第二的妇人名叫吕抒怀最有能力，虽然文字上只是中平，但是林慕月和她聊过之后却知道这人胸中自有乾坤是四人中最有主意的一个，负责的是养善堂。 剩下的二人年纪相当，都是四十有二的年纪，一个叫叶玢玢另一个唤作付珊，这二人都是有儿女牵挂的，叶玢玢有一子一女，如今也是为了儿女能有个着落才咬着牙报了名，如今被林慕月派去分管济老堂。 付珊出身医药世家，她家里是开药铺的后来又嫁给了郎中为妻，但是丧夫后儿子还未学成，丈夫本来的徒弟则是个没有良心的，背弃了师父师娘多年的养育传授医术之恩卷了钱跑了。正巧这时吴王府招人，付珊年少时耳濡目染嫁人之后又是嫁了个大夫，因而林慕月一见她的经历都是与药有关，再让如今在庄子里埋头苦干的小骆大夫出了些题目考教了一二，得知这人是个有真本事的就把人派去了济民药局管事。 “各位都是各有所长，但是管事也并非是能读书便可的，因而上岗之前还需要各位统一在王府住一段时间，我会寻人来给你们教授些需要学习的知识”，林慕月刚说完了客气话，便也把自家的打算讲了出来。 吕抒怀听了这话看了眼其他三人对了下眼神后便又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是娘娘麾下那便由娘娘安排了，微臣等并无异议。” 叶玢玢和付珊的儿女日后便都要居住在王府中，如今听到还要上课便觉得还有更多和儿女相处的时间，也都是有些高兴。 安顿好了女官们之后，林慕月自己略轻松了一些，善堂有需要整修的她便派了人手去修缮，各处采买也都派了从京中带来的内侍们去办，因而如今便琢磨着给自己放个小假。 “叶玢玢的女儿倒是和大公主一般大呢，我这一离了宫，最想念的就是云太妃和澄伦、灵妤她们了”，林慕月也是亲自见了这几个孩子，看到他们便觉得有些想念在京中的众人。 还未等身边跟着的人安慰她，林慕月便话锋一转，“看着这么些好孩子，我又想林家和沈家那两个孩子了，中秋过了这么久也好久未见这两个姑娘了。” 如今常常跟在林慕月身边的是问槐和问柳，问槐老实但是问柳却有些像云夏都是个活泼性子也爱说笑，听到林慕月说这话，便凑趣说道，“中秋那日还有沈家的少爷来呢，娘娘眼中便只有两位姑娘。” 林慕月也爱问柳这活泼劲儿，于是亦是笑着说道，“我这得了新鲜果子，给姑娘们尝个新鲜才算是得宜。” 这话倒不是林慕月瞎说，她最近是真的得了些海外来的新鲜果子，她在这大郑朝也算是待了小半辈子，但是一直以来宫廷中也好来了这江南也好，她吃到的苹果都是面面的不是她喜欢的脆甜的苹果。 最近倒是因为海商们消息灵通，风闻明州城内来了位王爷和太妃都进上了些好东西，其中一个西方来的船长给王府献上的就是些苹果和果树，本来云夏盘点这些礼物时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一日林慕月吃了口这苹果后发现这竟然是脆甜的才惊为天人。 “娘娘倒是宝贵这果子，还让人把果树拿去给了西北的老王爷”，问柳知道林慕月喜欢这果子，这几天也着意都拿来给太妃用。 “淮南为橘，淮北为枳。这果子虽然好但是本地的水土不大适合种植，安王叔那里正合适呢，我自然要孝敬他老人家了”，南方的水土不大适合种植苹果，林慕月想着众王的封地打起了安王的主意，安王是高宗的兄弟如今还在世，种些果树而已他看着澄俞的面子自然会答应。 “既然如此便下个帖子给林府和沈家吧，这样好的果子也要多些人来品尝才是”，说了半天，林慕月还是转回了自己原本的目的，问柳听了她这句话便笑着行礼退下，自去写帖子请黛玉和令柔两个进府陪太妃说话了。 第178章 第98章 天气逐渐变冷，林慕月也不想再在园子里见两个小姑娘生怕冻到了她们，“一会儿人来了就直接把人领到我这院子里来吧，今天澄俞不在也不怕冲撞到姑娘家。” 问槐正在准备林慕月捣鼓出来的金桂乌龙奶茶，她拿出一小碗做好的手工芋圆，一起煮好了如今放在了一个银壶中，问柳又拿出来一套十二花神的珐琅玻璃杯子，问林慕月拿哪几只待客。 “这是哪来的杯子，呦，还是珐琅玻璃，也是之前那些海商船长进献的吗”，林慕月让问柳把装着玻璃杯的锦盒放在小桌上凑过去看了看，她记忆里倒是不记得有这么一套东西。 那杯子制作得精巧，杯身上是姿态各异的鲜花图案，都是取自十二花神的代表花卉，杯口有一圈儿金边，杯子整体看起来有几分异域风情，因而林慕月才觉得是外商进献的。 “回贵太妃，这是仪少奶奶拿来的东西，说是自家玻璃工坊生产出来的还算新鲜，便拿来孝敬您了”，问槐老实也不会说别的，就把王熙凤当时的话学了出来。 王熙凤之前奉命去看顾玻璃作坊本想展露些拳脚，但是林慕月拿出的方子相当成熟，那些匠人们也有在京内作坊里做过事的，因而她也只得做一些调度人手打理账务的事儿。 时间一长，王熙凤又知道太妃那边儿还选了四位女官外出管事，她本是个胆大又爱逞威风的，虽然如今做个养尊处优的少奶奶万事不愁的日子也不错，但是心里到底有些羡慕那些人。 “我原总可惜自己是个女子，但是之前见太妃身边儿的张典正和云夏姑娘就觉得她们的才干也不逊色于一些官儿，今日又见姜纪善她们也是要去外面掌事，倒是又是不同了”，王熙凤出阁身边儿自然也带了陪嫁，所有陪嫁里唯有平儿和她情谊最深，今日她这番感慨也是对着平儿说的。 “所以你就掉着法儿的折腾那起子匠人，我瞧着那钱师傅每次见你都苦着一张脸”，平儿也是一笑，她口中的钱师傅是玻璃作坊的老师傅，年纪已经有一个甲子还多了，于是倒也不用再避讳什么，见过王熙凤这位如今管这事儿的少奶奶几次。 为了多搞出来些花样儿显露一番自己的本事，王熙凤见了那老匠人几次，非要他寻个法子再做一些新鲜的玻璃器进上。 “总算是做出来了些好东西，今日娘娘要请林妹妹和沈姑娘过来说话，必能用上那套东西，你等着，我估摸着没一会儿娘娘身边儿的姑娘就要来请了”，王熙凤勾唇一笑，颇有些胸有成竹的意味。 平儿本来在收拾京内寄过来的皮子，准备拿出一些好的给王熙凤做一件新衣裳，如今倒是“哦？”了一声，不过还未等她再说些什么话，便有一个小丫头进来对着二人说道，“奶奶，问柳姑娘来了。”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王熙凤有些得意，她给了平儿一个眼色，起身去明间见问柳了。 “见过仪少奶奶，今日林姑娘和沈姑娘要来，娘娘说您要是愿意过去凑个热闹便也过去吧”，问柳进去后先行了个礼，然后说了林慕月交代的话。 王熙凤让问柳坐下歇歇喝口茶，但是问柳闻言便客气地推辞了，只说太妃那里还有事情要忙传完话就要回去了。 待到问柳走了，王熙凤也起身对着平儿说道，“我说中了吧。” 看着王熙凤眉目间的飞扬的神色，平儿笑笑，“好好好，中了，我帮你收拾下重新挽一下发吧，这个时辰估摸着林姑娘她们也要到了，您也不能在客人之后到不是。” 王熙凤年轻人行动也利落，不一会儿就到了太妃在的院子，林慕月这边待客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见了人来便招呼她坐下。 “我依稀记得你是九月里的生日”，林慕月见人坐下便先拉着她说起了话。 王熙凤的生日在书里也是被着意书写过的，林慕月自己记得在凤姐儿过生日的时候是贾母挑头让众人给她凑份子钱热闹一回，期间银钱你来我往亦是显出了贾府内部各人之间的关系，贾琏还在这日偷腥被王熙凤抓个正着，夫妻两个闹到了贾母面前。 听太妃还知道自己是几月份的生日，王熙凤也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回道，“没想到您还知道这个，我确实是九月初二的生日。” 林慕月看看那套杯子，拿出一只桂花的递给她，“倒是应了今日我准备的东西，九月里确实是好日子，金桂飘香又可登高望远，如今倒是不如那个时候舒服了。” 黛玉是花朝节的生日，于是林慕月把那只梅花杯也挑了出来放着，就只等令柔那个小姑娘来了之后再问问她是何时的生日。 沈令柔先到了，黛玉也是前后脚地就来了，二人其实都是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两刻钟左右，因而进了屋子后看着林慕月和王熙凤正坐着说话呢，她们两个还以为是自己迟了，便赶紧上去行礼请罪。 林慕月受了二人的福礼，笑着说道，“哪里是你们晚了，只是你们凤姐姐也来找我说话呢。” 见到人都来齐全了，问槐把一直都在火上慢慢温着的奶茶壶拿来要给众人倒茶，到了沈令柔那里，林慕月就问道，“还不知令柔你是几月里的生日。” 令柔也看到了众人的杯子都不大一样，她看着杯子上不同的花儿也猜到了这是按着什么分的，见太妃问便也干脆地回道，“回娘娘的话，我是四月里的生辰。” 第179章 问柳便拿出那只牡丹杯递给问槐，等问槐把奶茶倒好了才又把杯子轻轻放在令柔手边。 “倒是也巧了，今日的几人倒是都是不一样月份的生辰”，林慕月捧着自己那只紫薇花杯子说道。 王熙凤也是环视一圈，“可不是，尤其是林妹妹，我记得妹妹是花朝那日的生日，也确实是个花神临凡的仙子模样。” 黛玉觉得这话有些不好意思接，于是林慕月看看她的杯子说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杯子极好，只是珐琅玻璃若是往上烧制文字还是太过困难了些，不然的话若是每只能再题一笔诗便更精妙了。” 说起诗句，沈令柔倒是有些遗憾似地说道，“我在家里时曾和姐妹们以花为字眼传令，倒是应了这飞花令之名，林姐姐之前作得那首诗极好想必也满是诗词在腹中，哪日里我们倒是可一起玩这个。” 林慕月闻言倒是想到了什么，她问黛玉和熙凤，“你们倒是都和京中荣府里有亲，不知你们可认识他们家的大姑娘贾氏元春？” 两个人倒是都知道这位贾府的长孙女儿，但是黛玉自诞下起就没见过外祖家的人，虽然知道但是并未见过，倒是王熙凤曾经去拜见过姑妈，也和元春相处过几次。 于是还是王熙凤先开口说道，“我曾经和婶子去过荣府里探望姑妈，也见过元春姐姐几次。” 黛玉又接着说道，“听母亲提起过，外祖母来信送东西时捎带的信里也提过元春姐姐，只是未曾见过。” “还是听令柔提起飞花令，我才想起了这位贾姑娘”，听完了二人的话，林慕月看着令柔说道。 “那姑娘如今也是宫内的女尚书了，我记得有一年正是花朝，宫里给公主们办了个小宴，还宴请了些宗室女和重臣之女来，服侍公主的女官、宫女们若是自恃其才也可参与凑趣，这么些人凑在一起玩飞花令，元春文思泉涌竟然压过在场众人得了魁首”，那日就是林慕月带着公主们和众人玩乐的，如今讲起那时的场面也是觉得热闹有趣。 沈令柔在家里也常和姐妹们玩飞花令，她家枝叶繁茂家里亲姐妹堂姐妹有许多，小姑娘们出门不方便就总是聚在一起玩，听完了林慕月的话说道，“原来宫里也玩这些呀。” 黛玉听到这些话也是有些羡慕，“母亲说外祖家有好几位姐妹，只是我一直未曾的见，家里没有过这般热闹的时候。” 林慕月看看她们两个，问黛玉说道，“我听你母亲说过你家里请了先生来教你读书。” 黛玉一愣，她想了想后说道，“是，那先生姓贾，贾先生为人温和，学问也极好。” 林慕月心想着王莽恭谦未篡时，兜兜转转这时候贾雨村居然又是在林家教书，这人最初不仅是对林海恭敬，对着荣府的贾政也算是客气，哪里想到还有后来的那些事儿呢。不过现在不只是太上皇，就连徐瑞卿都已经驾崩了，贾雨村估摸着日后的仕途也会有变，林慕月就抛下这段事儿不提只继续说了今日让两个小姑娘来的目的。 林慕月看着面前三人说道，“王府转过年去倒是要修好了，按着规制虽然比不得如今令柔家这个园子精巧，但是地方确实又大了好些，宫内为公主们设了兰芝殿读书，如今我到了这处也没个女儿在身边，见了你们就觉得十分喜爱，到时候想在王府内也设置一处地方建一处女学让你们和知府等家的姑娘都来读书。” 未等二人说什么，林慕月又说道，“只是个想法罢了，还要和你们家里的大人商量，今日请你们来只是尝尝新鲜东西，倒是说了这么多不相干的。” 黛玉、熙凤和令柔心中想法各异，但是也正如林慕月所说，这事儿还是要和她们长辈商量，于是她们也就压下心中的想法，一起品尝起了林慕月爱得不行的脆苹果和王府大厨准备的其他美食。 林慕月请两个小姑娘来府中做客自然不会让人久留，未末黛玉和令柔一起携手走着，令柔小声地问黛玉，“姐姐自己在家还有先生呀。” 黛玉微微侧过头看她，“是呀。” 相处下来以后，黛玉也知道令柔喜好诗书，尤其是在诗词一道上颇有几分灵气之前还胜了她哥哥，她之前在贵太妃面前说起家里请了先生的时候，令柔当时的眼神便有些羡慕。如今听她这么一问，就知道这小姑娘家里估计是没给女孩儿请先生，令柔和姐妹们平日里读书大概是母亲嫂子或是识字的嬷嬷、妈妈们教的，于是黛玉见她问也不多说，不愿叫这个新认识的姐姐难过。 “我虽然喜欢读书家里姐妹又多，但是也没有个先生来教我们姐妹”，令柔确实是有些羡慕，她家里对女孩儿也算是好，但是也没像是林家一样全然把姑娘当成小爷一般教养。 黛玉玲珑心思，听到令柔这么说就知道她应该是对刚才贵太妃说的事儿动了心，于是也说道，“姐妹们在一起读书确实是有趣些，你刚才说和家里的姐妹们传令玩乐，我也觉得羡慕呢。” 听到黛玉这么说，沈令柔整个人也是肉眼可见的欢喜，“是吧，我也觉得能和姐妹们一起读书极好呢……” 第99章 时人重祖先祭祀，建造吴王府的工匠们紧赶慢赶终于在冬至之前完成了王府的修建工作，内里的布置也在张典正和云夏等人的操持下快速完成，让澄俞得以在过段日子之后的冬至日于王府内遥祭先祖。 第180章 “这王府修的倒是比我想的快了许多，而且我瞧着也算是用心了，这细处看着也有几分江南本地建筑的样子”，林慕月刚搬入王府没几日，见今日难得出了太阳便打算带着人在王府内逛逛，不过感觉一出门就是铺面的寒潮之气，惹得她拢了拢自己的斗篷才觉得好些。 张典正也是披了件莲花纹的宝蓝披风，她听到林慕月的话之后说道，“王爷吩咐了给征集来的民夫们减了一年的赋税，每日里供给的饭食充足又不许克扣他们的工钱，百姓们感念王爷的恩德自然把活做得又快又好。” 林慕月笑笑换了个话题，“来了这么久一直觉得这地方比京城气候好，但是入了冬才感觉出不舒服，不光是炭火给的要足，还要制一些脂膏分下去才是。” 明州城临海四季都是这样湿润，只是冬日里便有些难熬，随着林慕月来了这儿的人大多是京畿附近出身，和林慕月一样不适应这地气候的也大有人在。林慕也是前一日看到一个小宫女手上都生了冻疮之后，才想到说了这么一句。 云夏今日也是忙里偷闲跟在了林慕月身边儿，她听到之后就接道，“还是您细心，我等会儿就着人去问问杨医官。” 不多时众人就走到了一处池塘边上，林慕月驻足看了看那池中的枯荷残叶倒是想到了自己当年在避暑行宫看到过的景色，有些怀念之前的日子她看着面前的景致便有些出神。 云夏倒是低头瞧着池塘说道，“之前说是养了鱼的，娘娘可要拿些东西来喂鱼。” 被云夏的话打断了思绪，林慕月无奈地一笑，“算了，我瞧着这池子内的鱼儿身姿都走了型，可见是不缺我这一口吃的，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王府的占地和规制虽说都有定例，但是也没哪个王爷是真的按着规矩修的，吴王府的图纸林慕月只看过几眼，如今逛起来倒是觉得新鲜。 带着人把王府后院的花园逛了一圈儿，林慕月回了自己住的慈惠殿之后捧着热茶感慨道，“有了阳光，我觉着外面儿倒是比这屋子里还暖和些，好在如今还盘了地龙和炕，到这上面坐一会儿才觉得身上没那么冷冰冰的。” 澄俞自己住的德崇殿和给自己母妃修的慈惠殿都有地龙，连带着身边儿服侍的内侍和宫人们也算是借了光，云夏本来有了个自己的小院住着，如今为了这地龙和炕也又搬了回来和雨梅挤在一起住。 “换了这玻璃窗子倒是还好些，娘娘当初还让人把这屋子的窗子修得高了些、开阔了些，我看着屋子里没京内那么暗沉沉的”，云夏这时候又坐在窗下摆弄着针线，她倒是极爱这新王府，觉得在这屋子里做女红都没那么费眼睛了。 张典正如今年纪上去了眼睛也没年轻时那么清明了，听到云夏的话也赞同道，“确实是如此，不只是针线，微臣放了张书案在窗下，平日里理事写回条的时候也觉得轻松了些。” 主仆几个正说着话，倒是有人进来通报说，“娘娘，仪少奶奶求见，说是有事儿想要问问您的意思。” 云夏和张典正看看彼此，张典正就说道，“既然是仪少奶奶来了，微臣和云夏也还有事儿没办完，就先告退了。” 林慕月也点点头，对着那传话的宫女樱儿说道，“去请人进来吧，不用上旁的茶，只把奶茶再煮一壶，拿些牛舌饼来。” 王熙凤到底是林慕月叔父家的孙媳妇，所以她平日里想出去城中逛逛也好，想去拜拜佛烧香也好都是请示她的太婆婆梁夫人，到林慕月这儿也就是请安和在黛玉等人来时当陪客，今日说有事想问自己的意思，林慕月其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想要说什么。 王熙凤今日穿了一身条赤色和猴毛灰色的棋格纹裙子，林慕月看着人行礼时看着那条裙子觉得新鲜。 待到行完了礼，王熙凤还是照常客套了几句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媳妇这里有件事原不好打搅娘娘，只是我问了夫君和太婆婆之后，都说还是要来问问您的意思。” 听到这里，林慕月的好奇心更加被吊了起来，“什么事儿婶娘都拿不了主意，还要你来问我？” 等到了林慕月这句话，王熙凤起身又一福礼道，“是我京中的叔父家和金陵的姑母家都送了信来，我二姑母家里有了些变动，便想着从金陵去京里探探亲。但是姑母收到了我叔父的信，知道我嫁到了娘娘母家如今又在明州，就想着若是能来拜见贵太妃和王爷也是修来的福气。” 京里的王家如今日子过得还算过得去，虽然王熙凤的叔叔王子腾不似徐瑞卿在世时那么受帝王倚重，但是新帝也依旧把他擢升成了正二品的五军都护府的都督佥事，虽然职位不像是之前那般紧要，但是到底依旧是高官显贵之职。 林慕月自然知道王熙凤的大姑母自然就是嫁入了贾家的王夫人，二姑母则是嫁入了皇商薛家是为薛姨妈，不过她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我知道你大姑母是荣府的二太太，不知你二姑母是哪家的夫人太太？” 王熙凤听了林慕月的这一问便笑着说道，“娘娘可否也让平儿进来？我二姑母随着信还给我带了些东西，另有些好的是进献给娘娘和王爷的，我固知您是好眼力，等平儿把东西拿来了您便知道我姑母是哪家的人了。” 林慕月也是配合地说，“好，便让平儿那丫头也进来，我也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让我开开眼界。” 第181章 “可不敢说让您开眼界这种话，只是些还可入眼的东西罢了”，王熙凤看着平儿带着东西进来也连忙回道。 林慕月看着平儿捧着的缎子，便了然地说道，“我知道了。” 王熙凤还有些惊讶，她本来是想拿这东西逗趣几句，哄得贵太妃高兴了再说话，没成想东西刚拿进来就被识出了是哪家的。 林慕月便又接着说，“你若是拿这个考我可是撞到了手里了，可是金陵的皇商薛家？” “娘娘这可真是慧眼如炬，我本想着卖个关子，没成想您搭眼便瞧出来了”，王熙凤是真的有些惊奇，平儿只是刚抱着东西进来，林慕月竟然就瞧出了这是哪里的东西。 今日侍奉的人当初都没听过林慕月夸薛家进献的东西好的，于是只能她自己给众人解惑说道，“这家刚走马上任的时候就是送了新料子进宫，那匹料子轻柔薄软又新奇，那时候我就夸了这家一句，而后知道了是金陵的皇商换了人。平儿拿进来的那料子中有匹上的莲花团八达样纹是宋锦的图案，就是这薛皇商任上才新复原出的花样，这样式是专门进上的，其他家也就不敢随意仿制。” “还有这个渊源，倒是我不知道了”，王熙凤亦是失笑。 “你的意思是你姑母想来看看你，这有何不可”，林慕月示意平儿把东西递给问柳才又说道。 虽然梁夫人说是娘娘向来脾气好必然会答应，但是王熙凤也知道王府里这段日子事情忙，于是今日来时到底是有些忐忑，如今终于得了准话还是喜上眉梢。 “多谢娘娘了，我姑母家也有个妹妹，不是我托大，我这薛妹妹姿容和通身气度，亦是不逊色林妹妹呢”，王熙凤知道娘娘是极爱女孩儿们的，于是也着意说了薛姑妈家的宝钗妹妹。 林慕月哪里能不知道宝钗，于是含笑说道，“若是有这么个灵秀的女孩子，我倒是要多留你姑母住一住了。” 宝钗和母亲一起坐在前往明州的马车中，薛家最近也算是不大太平，薛姑妈的丈夫一年半去世了，留下了薛姑妈和一双儿女。虽说是龙生龙、凤生凤，但是宝钗的哥哥薛蟠却全然没有父亲的本事，虽然经商之事薛父也是手把手教了儿子的，但是各人的缘法和本事却不同，薛蟠这两年不只是没能让薛家保住皇商的位置，原本的生意也丢了好些。 薛姑母自知儿子的脾性再加之薛家家财哪只是万贯，她也愿意舍去些钱财让儿子练手只不惹出大乱子就罢了。不过这一年其他变动也颇多，家里的哥哥从繁忙不得脱身的职位上退了下来，便也有时间关怀妹妹和外甥一家了，兄妹二人通了几次信，薛姑妈便起了送女儿入京参选秀女的念头。 薛家的皇商亦是有品阶的，是挂在了户部的从五品职位，于是宝钗作为金陵籍贯的女子，自然也是有参选资格的。 “妈，马上就到明州城了，我们可是要先找个客栈休整一日，再写了帖子去王府拜见？”，宝钗听到了马车外逐渐传来了人声，就知道这是要入城了。 这一路虽然走的是官路，薛家的马车又宽敞，但是一行人舟车劳顿到底是疲累，尤其是薛蟠还是骑着马的，这一路来面上头上都带了些土。 薛姑妈听到女儿的话点头，“是这个道理，我们便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脚，同喜，你去告诉赶车的大光，让他告诉大爷，进了城先去找一家客栈暂时住下。” 薛家虽然失去了顶梁柱，但是银钱上倒是依旧宽裕，一家子人都去了城中最好的客栈休息了下来，莺儿还服侍了姑娘泡了个澡解乏。 擦干了头发之后，宝钗披了件衣裳坐在了桌子前，她对着莺儿说道，“帮我再拿盏灯来，我得把拜帖写出来。” 莺儿有些心疼自家姑娘，“奔波了一天，姑娘早早休息明日再写吧。” 宝钗正在自己磨着墨，她叹口气说道，“早做完早安心，去拿来吧，我写完了才好安心休息。” 第100章 宝钗最后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是代拟母亲的语气写给凤姐叙说亲戚之情的家书，另一封才是认真斟酌了词句，以故户部从五品皇商之妻薛王氏之名拜见吴王和贵太妃的拜帖。 虽然薛父生前有官职品阶，宝钗也得以因此有了选秀的资格，但是皇商到底不是正经的官位，薛父自己身上也并无功名，因此宝钗之母薛太太便没有宜人的诰命封赏，宝钗今日写这篇拜表的时候也是字字小心很耗费心神。 薛家住的这客栈专为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所建，不只是普通的客房还有单独的小院可供客人居住，薛家一行人便是入住了一个院子。第二日宝钗去了母亲的屋子里请安和用早餐，但是一进去却不见哥哥的身影。 “妈，哥哥怎的没来陪您一起用早餐，这么一大早他是去哪儿了”，食不言寝不语，宝钗还是陪着母亲用完了一顿具有当地风情的早餐后才问了一句。 薛太太听了倒是给儿子解释了一句，“你哥哥带着人去兑银子了，今日要把拜帖和信递到王府里去，我想着到底也是要封些银子孝敬……” 虽然这一路不算远，但是带着大笔的银子赶路也不安全，于是薛家是在当地的银号换了凭证随身带着的，如今跨了一个布政司，一个是要在当地再换一次可兑付的银票，二是要把大额的银票换得散一些。 薛家是生意人，这么多年虽然是挂了个皇商的名儿比寻常商户要好些，但是每年除开正常的支出亦是要有大把的银子送给各府里头打通关节。如今来了明州王府拜见，薛太太便也估摸着数儿，打算封五万两白银作为拜礼。 第182章 宝钗听罢点点头倒是不继续打听了，只是说道，“这里是王爷治下，到底不是金陵能让哥哥随着心意行事，我们暂在这儿停留修整一阵子还要在年前入京，妈可要看着些哥哥。” 薛太太也是拉着女儿的手说道，“我的儿，你的话我都知道，你哥哥也不是那等不识眉眼高低的，如今便是为着你也不会惹出事来了。” 进京参选是件大事儿，秀女家里若是有什么亲属犯了事儿那在第一轮查看时便要落选的，薛蟠自从母亲和妹妹决定了要入京之后便收敛了许多，如今到了明州，薛太太自然也是嘱咐过儿子，所以也还算是放心。 被妹妹惦记的薛蟠确实也是老老实实地去了城中的银号换银票，银号的人检验了他带着的凭证和印鉴，数出了对应的银票给他。薛蟠拿着银票出来，他看着这条街上银号对面就开了一家金楼，明州产珠也是天下闻名的，于是就琢磨着进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能给母亲和妹妹买一些。 这金楼名叫珍瑶轩，名字里便是带了一个珍字，薛蟠一进去入目便是珍珠散发出的莹润光泽，这楼里确实是很多珍珠首饰。 这种地方的掌柜的都极有眼力，掌柜的老丰一看薛蟠的穿着配饰和浑身上下的气派便知这是位不差钱的主儿，于是也赶紧上前去逢迎道，“请这位爷安，不知您可有什么想要的，小老儿也好为您介绍介绍。” 薛蟠环顾着四周，只粗声粗气地说道，“把你们这店里最好的都拿出来瞧瞧，我看着这放在明面儿上的没什么好的。” 被这么说了掌柜的也不生气，只是继续堆起笑容说道，“好眼力，您请上二楼瞧瞧？不瞒您说，楼里最近可是上了一批好东西，不是小老儿夸口，就算是王府里的娘娘们也是极爱的呢。” 薛蟠腹诽这老掌柜张口就是娘娘们是真的会瞎说话，王府里除了一位贵太妃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娘娘，不过他也知道这就是个噱头，楼上也确实应该是会有些更好的东西，于是也抬脚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掌柜的请薛蟠坐下了又叫人上了茶，之后自己带着几个年轻人取了几个匣子进来，挨个儿打开请薛蟠过目。 一一看过，薛蟠倒是还真的看到了几件好货，他点点三个盒子，“就这三件了，掌柜的给我送到欣然客栈的偲南院去，大光你下去把账清了。” 丰掌柜见这面前的公子花钱大方又利落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赶紧又给薛蟠续上了茶水说道，“公子稍坐，小老儿这就给您把东西包好送去，您且在这儿歇歇脚。” 薛蟠也是可有可无地点头，他刚才换银子的时候也是绷紧了神经，如今在这儿歇歇倒是也不错，于是便说道，“你去吧。” 等薛蟠见大光回来，示意自己东西已经送到了地方之后才起身，“走吧，再去找个好馆子用一餐再回去，晚上大爷再带你去个好地方散散……” 大光听到这话也是挤眉弄眼道，“小的可没找个福气，大爷您也别太散漫了，小心回去再叫太太把您说一顿。” 这么一阵时间里薛太太看儿子都看得紧，一路上又都是在赶路，薛蟠自己也是憋得紧了，如今有了能略松快的机会整个人都急色匆匆的。 薛蟠甩甩衣袖，“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快去给本大爷把车准备好。” 带着一行人下楼，薛蟠心里想着事情倒是迎面撞上了人，他本要发作但是看着对面儿的男子生得俊朗异常便把要脱口而出的混账话缩了回去。 他看着那人被自己撞了一下身形不稳，是后面跟着的丰掌柜扶了一把才稳住了身形，赶紧出声赔罪道，“实在对不住，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是我没注意冲撞到兄台了，还要给您赔罪才是。” 林景仪今日是来取送给妻子的首饰的，丰掌柜自然不会不认识这林家的小爷，也是赶紧把人往楼上请，没成想薛蟠也是正巧这时往下来了，两个人倒撞上了。 丰掌柜见是在楼梯上不好说话，便赶紧说道，“二位公子不若上去说话？这地方危险别再出什么事儿。” 被撞了下林景仪本不大痛快，但是对面儿的人出口道歉也还算是快，于是也不打算计较了，“不必了，也是我没注意的缘故，兄台若是有事请自便吧。” 薛蟠这人性情中有些痴气，看到长得美的人不论是男女总想亲近一二，但是他也知道这能上金楼二楼被丰掌柜赔笑着服侍的公子也不会是寻常人，于是也收住了心中的心思，退了几步上楼让了楼下的公子先上来。 “多谢兄台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寸，林景仪这阵子见对面的人客气还给自己主动让了路，于是上了楼之后也是主动一揖，之后才随着丰掌柜去拿东西。 见了这样眉目俊美的男子，薛蟠便也没了晚上再去耍乐的心思，带着今日出来的人找了个知名的酒楼吃喝了一通就回了客栈。 薛姨妈上午的时候接到了儿子送回来的首饰和银票，现下天都擦黑了才见一个醉醺醺的儿子回来，她让大光把人扶着回了房，“照看好他，别让他醉过去之后夜里出了事。” 大光见大爷喝成这样了也觉得不好交差，见太太不怪罪也是松了口气，赶紧点头哈腰地拖着大爷回了房。 宝钗听到了边上的屋子里掌了灯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她叹了口气，自己把读了一半儿的书撂了下来，招呼莺儿过来说，“你去告诉店家，让他们再送一碗解酒的汤饮过来吧，哥哥那边儿兵荒马乱的，估计是没人顾得上这件事儿。” 第183章 莺儿也觉得自家姑娘实在是细心，“我知道了，这就去办，天冷姑娘也别在窗边站着了，床我都铺好了汤婆子也放进去了，您快去休息吧。” 第二日薛太太便收到了王府的回帖和侄女熙凤的信，她把儿女交到跟前又把信递给宝钗，“娘娘传我们三日后入府觐见，凤丫头也说娘娘允准了那日我们留在她那儿用晚膳。” 薛蟠是外男不得觐见，王爷自然也不会有空单独见他，于是薛太太只叮嘱儿子道，“那日里我和你妹妹都要去王府里头，你送过我们便老实地待在客栈里头，不许出去惹事。” 薛蟠闻言直呼冤枉，“妈这话说的偏心，我怎么就惹事儿了，我最近可鹌鹑一样缩着，哪里有甚么时间去惹事。” “那便最好了”，薛太太看着宝钗看完了信，也不再搭理儿子，只拉着女儿说当日进府要穿些什么戴些什么的话了。 十二钗中黛玉和宝钗共享一首判词，共同揭示了二人悲惨的命运，又有一首终身误的曲子，写了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是宝钗黛三人之间的因缘际会。 林慕月之前已经见过黛玉，知她这辈子估计是会安享父母亲情喜乐一生，今日再见宝钗便也有些物是人非之感。不过她看着下面站立着的少女，也是觉得这红楼中的女儿不愧是集天地之灵气生长的，黛玉的出尘自不必说，今日一见宝钗也觉她肌骨莹润容貌出众又兼之举止有度，便也是心生喜欢。 第101章 梁夫人今日为表郑重也是被林慕月和熙凤两个请来见见孙媳家的亲戚，因而宝钗随着母亲进了慈惠殿拜见时，明间里便有林慕月这位贵太妃和梁夫人两人坐着，凤姐儿是侍立在一旁。 “不必多礼，我也是知道你们家的，云夏，请薛太太和薛姑娘坐下，你也别在边儿上杵着啦，自去坐吧”，林慕月受了礼之后，先是安排云夏请薛太太和宝钗去坐下，又调侃了王熙凤一句让她也自去坐好。 熙凤抿唇一笑，“今日可是在娘娘、太婆婆和姑母面前，我哪里能丢了王家姑娘的脸面，您怎么这就给我拆穿了？” 薛太太见侄女在娘娘和太婆婆面前都这么自如，尤其是和林慕月说起话来语气亲昵，便知道这个侄女如今过得很好，于是她看梁夫人只是慈和地笑着看，自己就开口说了句，“可见娘娘和夫人都是慈善人，你这丫头才能这么放肆。” 熙凤见这时问柳等人来上茶，于是自己亲自给在场众人奉了茶，她给自己姑母上茶的时候亦是笑着说，“姑母请用，您瞧我这可算是勤快了吧。” “你这丫头这张嘴，是半点不吃亏的”，薛太太听了侄女这话也是笑着又说了一句。 宝钗从进来时也只是在行礼时说过话，现在接过茶时说了句“谢谢姐姐”，之后便也是一直挂着得体的笑看着母亲和众人说话。 林慕月喝了几口茶以后，倒是看着宝钗主动挑起了话头，她对着薛太太说道，“怪道人都说南方的山水养人，我这来了这儿也不到一年，便见了许多灵秀的女孩子。本地提举使林大人家有位千金就是钟灵毓秀之人，之前我带着吴王暂时落脚的沈家也有个极出挑的女孩子，今日又见太太家的女孩儿便又是一饱眼福了。” 被贵太妃点了名，宝钗便不能再不言语，不过她自然不是骄矜之人，听了夸奖也只是得体地说了些谦让的话。 夸奖过一句之后，林慕月知道自己和薛家的关系没那么近，又不像是和林海家一样有后天的同盟关系，于是只能遗憾地把话题从宝钗身上跳过去，和薛太太说了些他们路上是如何如何来的事儿关怀了一通，之后又一起说了些金陵、京城和明州的风土人情等事。 众人聚在一起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林慕月便体贴地说道，“已经是这个时辰了，薛太太和宝钗去熙凤院子里吧，你们姑侄多年未见想必是一肚子的话要说，到了晚膳的时候再来我这儿就是了。” 薛太太今日见了贵太妃说了这么一阵子话已经是满足了，于是全了礼后便也和王熙凤一起告辞去了她的院子。 看着孙媳带着人出去，林慕月则对着梁夫人说，“婶娘可要再进去坐坐和我用些东西说说话？” “恭敬不如从命了”，梁夫人也是正有此意，于是也起身和林慕月一起进了内室，两人对坐着继续说话。 “这薛家人来拜见，并不是只是为了看看凤丫头吧”，梁夫人今日见了这薛家母女，也有些惊诧于那家女儿的容貌，再一思索就心中有了些想法。 林慕月点点头，“那薛太太身边儿的女孩子想要入京去参加这次的选秀，我看这意思也是想让我照看一二。” 在东宫和后宫这么多年，林慕月又曾经代掌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宫权，因而宫内确实也是有些人脉，之前薛太太说是要孝敬王府主要也是为着这个缘由。 “可见王爷之前的折子和陛下后来的赏赐，倒是又刮起了阵别的风浪”，梁夫人也是觉得薛家还算是消息灵通。 澄俞和林慕月给京内送了东西，太后和皇帝自然也是要有表示，这么一来二去，臣子们倒是也品出了些兄弟和谐的意味，对着澄俞这位吴王和背后的贵太妃以及林家自然也是转换了态度。 “这薛太太出身王家，她哥哥现在虽然脱离了那要紧的位置，但是这些消息倒是不难得知，这次来了我这儿估计也是他的指点，毕竟是有熙凤在这儿呢，这样的关系要是给我也是要试一试的”，林慕月倒是差不多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她如今想的是要不要帮宝钗一把。 第184章 梁夫人也是知道对面人的意思，“娘娘这是在想是否要给那个小姑娘行个方便？” 把一个小盒子推到婶娘面前，林慕月示意梁夫人打开看看，“您看看这东西。” 打开了盒子，梁夫人见是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压在一只玉佩下，她把盒子盖上后说，“这出手倒也算是大方，亲王禄米万石按着最高价格折现也就是两万两银子，这薛太太一出手便是五万两。” 虽然如今的亲王们也不靠朝廷的禄米养活，但是这五万两银子便也不是个小数目了，林慕月也是如此觉得，“顺水推舟帮一把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我其实心里不大愿意送这小姑娘入火坑，已经让凤丫头能劝就劝一劝，这银子我倒是不好收了。” 林慕月是觉得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而且新皇的喜好她也摸不清，宝钗的出身摆在那里就算是容貌品行上佳，入了宫林慕月也觉得她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而且虽然如今皇帝和自己儿子维持了表面的和谐，但是林慕月觉得宝钗要是没中选还好，中选了和自家牵连过多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儿。 “我让云夏找了一串儿我年轻时戴过的碧玺手串和一只碧玺钗给那姑娘，这次管着这些秀女的女官应是当年和我打过交道的人，估摸着看到这些东西多少也能照顾一些”，林慕月把银票从盒子里取出来搁在一旁，对着梁夫人说了自己的意思，让宝钗若是第二轮过去了入宫备选时能受些照顾，至于别的事儿就算了。 虽然不想收薛家的银子，但是林慕月也不能直接把东西还回去，她打算把东西塞到首饰盒子里，她知道宝钗是事事留心的性子，那这孩子收到东西后必然也能发现这些银票。 却说那边熙凤引了姑妈薛太太和宝钗两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她早就吩咐了平儿准备了姑太太和妹妹爱用的点心等物，如今一进院子她便说道，“来了这儿姑妈就请自在些，我们是实在亲戚不用过多客套了。” “也是这么多年了，如今看着你这么好，我便也放心了”，薛太太闻言就乐呵呵地对着侄女说。 进了屋，薛太太被让到了榻上和王熙凤对坐着，平儿给宝钗也搬来了一个绣墩，又上了些金陵常见的点心等东西。 “一大天了，姑妈和妹妹也用些东西垫一垫，来我这儿也别喝什么茶了，我准备了些糖蒸酥酪，我们一人一碗用了吧”，后面的小丫头这是也是拿着东西来了，王熙凤于是也不急着说话，她知道来王府自家姑母和妹妹必然是早起的，刚才说话过了这么久，这个时候吃些东西正好。 薛太太和宝钗见王熙凤的话说得真心也就不推辞，先一起用了些东西才罢了。 用完了东西，王熙凤又让平儿带着姑妈和妹妹去净手更衣，都收拾完了之后三人才静下心来说话。 “姑妈信里说要赶在年前进京，我这儿也收拾了些东西，打算请姑妈带回家里孝敬叔叔和婶娘，还有些是给弟弟妹妹们的”，王熙凤开口后倒是不说别的，先提了自己也惦记着京中的王家，请薛太太也帮忙递东西入京呢。 薛太太于是也点头，“难为你这孩子还惦记着，这哪里还用个请字呢？” 二人又絮叨了些有关王家的事儿，薛太太便沉吟着开口说道，“你这妹妹今日你也见过了，不瞒你说，自从你姑父去了我便也没了个主心骨，恰逢陛下登基后大选，我也就想着这也是个机会，于是就打算送你这妹妹去试试。” 和娘娘倒是不好直接提这件事，薛太太本来也是打算通过侄女之口把话递上去，今日见了侄女在娘娘面前也算是得脸，于是心底也是更安定了几分。 王熙凤自第一眼见了宝钗便觉这个妹妹不简单，这样一个小姑娘，今日入府游刃有余一丝错处也无，她刚才也见娘娘和自己太婆婆看宝钗的眼神也都充满了欣赏，“妹妹这模样品格倒是该到那里去走一遭，只是我这儿倒是有句话想劝劝姑妈呢……” 林慕月早在看了拜帖之后就找了王熙凤来说话，就和她说了自己的看法。 “前朝有位太后薨逝前曾说不许江南女子选秀，说是这是自己留给江南女子的遗泽，这宫里哪里是什么好去处，我今日也和你说句心里话，你若是能劝，就让你姑妈别起这个念头吧”，林慕月当天和王熙凤说完这段话，也没说些什么别的也没强制，只让王熙凤自己拿主意要不要劝。 王熙凤也是犹豫，虽然说是姑侄但是她这位姑姑年少时便嫁到了金陵，她又是个作小辈的，如今人家拿定了主意，她再说这话好像是也不大妥当。只是到底是贵太妃的意思，她左思右想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打算缓和着把意思说给姑母听。 第102章 送走了姑母一家后，平儿手里提着灯，王熙凤跟在后边两人一起慢慢往住着的院子走，王熙凤肚子里憋了许多话，等到进了屋之后才打发了人出去，自己坐到了镜子前等着平儿帮自己把头面卸下来才开始说话。 “这一大天过的，姑母心里想的我也都知道，可惜娘娘那边儿是另一个意思”，薛太太出手阔绰，这次来见侄女私下里也是封了两千两的银子，不过王熙凤思量了一下还是没收，到底是把这笔银子推脱出去了。 平儿围着王熙凤转悠，把她头上的簪钗一一卸下去又为她把头发散开了才说道，“是这个道理，要是娘娘也愿意帮一把就算了，现下您传了那样的话，怎么好再收姑太太的银子。” 第185章 王熙凤转过身去看着平儿说道，“只是我瞧着姑母不像是能放得下这件事儿的，可惜了，姑父在世时薛家也算是花繁似锦，如今姑父一去薛大弟弟倒是立不住了。” 平儿一笑，“这家里的爷们不顶用，可不是要姑娘们上去了，我看这薛姑娘倒是个人物。” “再是个人物京里头的事儿一个小姑娘顶什么呢”，王熙凤自嫁入了林家之后倒是对朝堂上的事儿懂了许多。如今她也知道京里情形复杂，安定侯家一派和裴阁老一派正斗得火热，两家加上亲眷家里难道就没有出众的女孩儿么，宝钗就是再灵秀这些闺秀们只凭借出身便可压过她许多了。 这些事情平儿这个跟在王熙凤身边这么久的人也是知道的，于是她绞了个帕子递给王熙凤，“您也别想这些了，仪少爷过阵子也要回来了，您且操心点自己的事儿吧。” 王熙凤和林景仪也是成婚有了一阵子了，但是平日里二人亲近的时间不算多，所以到了如今王熙凤也没传出个喜讯。 林家人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梁夫人甚至还说过过几年再要孩子也可，两个小夫妻毕竟年纪小云云。但是王熙凤倒是从王家的家书里听到了几分催促的意味，王子腾与夫人只得一女，于是程夫人这份忧心就延续到了侄女儿身上，写给王熙凤的信里面不由得就带出了几句话。 王熙凤倒是不大耐烦听这个，“他成日里都在书院读书，我有什么办法，我算是知道了，这人抱着书过日子最相宜，哪里还需要我。”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平儿自己哪里不知道王熙凤今日往书院里送一卷铺盖明日往书院里送几只荷包的动作，她也不戳穿王熙凤，只是说道，“仪少爷愿意和书过还不好？您如今可算是硬气了” 勋贵和文人家对男丁的教育不大一样，勋贵家多有继承父亲武职的，于是少爷们年纪到了房中便是一大把一大把的人，后来虽然各家里纨绔子越来越多也没几个能上马弯弓的，倒是还守着这个臭规矩。 反倒是林家这等家风清正的人家里是不兴这些规矩，林峰三个兄弟们便就是只夫人一人，林景仪也是如此从不做什么沾花惹草的事儿。王熙凤本来带着平儿这个陪嫁，就是有将身边儿知根知底的人给丈夫的打算，但是一个是王熙凤自己还一直没有身子，另外就是林家确实不兴这种事儿，于是平儿如今才是只安心跟在她身边儿做事。 想到一直以来看着自己身边儿勋贵家少爷的做派和自己出嫁前的患得患失，王熙凤决定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这些日子越发冷了，你也赶紧帮我把那件斗篷赶出来，他说书院里大家不好攀比，这块料子可是我好不容易挑出来的，赶紧做好了正可穿呢。” 不过还没等王熙凤的斗篷做好，林景仪倒是提前回了王府，他回来的时候怀里揣着个盒子，宝贝似的捧给妻子看，“瞧瞧这个怎么样，我那日倒霉得紧，偷偷从书院中溜出去取它，还差点被个人撞到了楼梯下面。” 王熙凤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只造型精巧的珠钗，上面的明珠璀璨不仅浑圆无瑕又硕大无比，林景仪打量了下妻子今日梳起的发髻才抬手把钗仔细簪在了妻子鬓发间。 看了看那个盒子上的印记，王熙凤倒是又问，“你是哪日里去的这珍瑶轩？” 林景仪对妻子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想了会儿说道，“似乎就是你那位姑母入府拜见前几天。” 宝钗那日戴的首饰，王熙凤看着工艺上和造型上和丈夫今日送给自己的珠钗有几分相似，她笑了笑说道，“和你撞上的那人仿佛就是我姑妈家的弟弟。” 回忆了下那个人，林景仪脸色倒是有些一言难尽，于是他拉着妻子的手坐下，小夫妻两个嘀嘀咕咕地一起说了些话儿。 宝钗跟着母亲和哥哥在明州停留了几天后，也是踏上了去京城的路，她是金陵人士参选其实也应该在金陵，但是她家毕竟是京中高官的亲眷，到了京里以后再把事情报给宫里便可。 冬日里不好行船，所以等到薛家一行人到了京中时离年也没多久了，薛太太带着儿女直接入了王家，王子腾和夫人看到多年未见的妹妹和外甥和外甥女儿也是开怀。 王熙明如今也是出嫁了，那家里爵位如今是承袭到头了，但是家里的男子上进如今还在王子腾手下做事，因而成婚后王熙明也算是过得舒心，如今见姑母入京，便是小夫妻两个一起回了王家等着见一见姑母。 薛太太下了马车入了府，见兄嫂一家子都在主院门口迎着自己，也是拉着宝钗赶紧快步上前，薛蟠和宝钗对着王子腾夫妇见礼，王熙明夫妻两个亦是上前去拜见姑姑。 都说是远香近臭，程夫人在京中多和大姑子也就是嫁入了贾家的王夫人打交道，这个小姑子倒是不常见，如今一见了倒是多想着以前相处时的好处，于是姑嫂二人倒是先抱着哭了一通，还是王子腾在边上捋着胡须打了个圆场，把众人劝了进去。 薛蟠虽然是个纨绔，但是在舅舅面前却不敢放肆，也是该行礼就行礼，该叫人就叫人，王子腾看着这个外甥的身材打扮就觉得这不像是个精明能干的，不过刚见面他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也只是夸了些大流儿上的话。 倒是程夫人见了宝钗是真的喜欢，她和王熙凤初见宝钗时差不多是一个感觉，王熙凤就已经不是寻常闺秀的性格，王熙明则更是大胆，两个人凑在一起更是了不得，宝钗则是坐在那儿就一副标准仕女画儿一样，怎能不惹程夫人喜爱。 第186章 所以用完了饭之后，王子腾便提溜着侄子王仁和外甥薛蟠一起回了前院，留下梁夫人和妹妹还有外甥女儿说话。 薛太太到了哥哥家里，自然是比在王府里放松轻快许多，她带着宝钗先是和梁夫人一起说了些以前的旧事，后来见时辰不算太早了她便借口让宝钗自己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是留下和嫂子梁夫人继续说话。 看着宝钗带着丫头回了房休息，薛太太便对着嫂子说道，“便是宝钗的事儿想麻烦哥哥和嫂子了。” 送女参选的事儿薛太太自然是和哥嫂通信商量过的，如今她想着的是要和嫂子说说这次在明州城里见过贵太妃的事儿。 “你的意思是说，王爷和贵太妃没收你送的银子”，程夫人闻言也是皱眉。 “贵太妃赏了宝钗些东西，但是也把银票随着东西还回来了”，薛太太听了嫂子的话，一叹气把事情说了。正如林慕月所想，宝钗确实是细心，回了暂住的客栈就发现了又被送回来的银票，薛太太思量再三还是没再借着侄女的手再送一次。 “那日里我和熙凤说话，这孩子话里话外也是想让我放弃参选的心思，我如今便想问问哥哥和嫂子，如今京内的情形可是有什么不妥？”，不等嫂子说什么，薛太太便直接问了出来。 虽然是想要送女入宫为家里再博一份前程，但是若是形势实在不对，薛太太自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出事。 程夫人倒是没有犹豫，她稍微想了一下后说道，“贵太妃的话也是有些道理，这次虽然是新皇第一次选秀要选一位皇后出来，但是我说句直一点的话儿，别说是你家里，就算是我家再有个适龄的女孩儿蹦出来也够不上皇后。” 其实当初小姑子寄了信来的时候，王子腾夫妇便不大愿意让外甥女参选，只是小姑信里写的也是恳切，再加上嫁了人以后薛太太也是多年没回京，王子腾到底是应了一句，打算等人进了京之后再商量。 薛太太点头，她本也没想过让自家女儿做皇后，“我倒是没这个心气儿，但是若是能进宫不是皇后也可占据先机，若是有个一儿半女日后也总是个依仗。我也和嫂子交个底，宝钗这孩子样样都好，可惜她父亲去的早，她哥哥眼见也不是个出息的，日后婚嫁上总是个问题，所以我才起了要送她入宫的念头。” “娘娘干嘛那么不想送薛家姑娘入宫，您如今若是想打招呼，哪里用宫里女官姑姑照看，就是直接和太后娘娘说一句也可，如此以来那姑娘便是无忧了”，问柳这段日子常在林慕月身边，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一日见林慕月又提起了薛家姑娘，就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你就看这京兆府尹家里，他家里的那位当年是先帝登基后第一个有孕的，但是后来孩子还不是不明不白就没了，这还在太后和我当年都没什么坏心的情况下，还是出了这样的事儿”，听到问柳问，林慕月的回忆也飘回了过去。 林慕月后来也想过为什么蓉妃要谋害罗氏的龙胎，出京之后她才渐渐想明白，估摸着是蓉妃以及她背后的人想要借此机会试探试探她这个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和分量。除非是当年的潘嫔有孕他们可能会犹豫着不动手，其他人无论是谁估计也难逃黑手，罗氏当年也就是个不明不白失了孩子的炮灰和倒霉蛋。 问柳当时也在宫里做事，如今听贵太妃这么说，思索了一阵之后也是说道，“也是这个道理，只是不知道那家的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尽人事听天命，林慕月也有些遗憾自己没法再劝说太多，不过她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薛太太如今拉扯着儿女，不是个糊涂人，我觉得京内王家更不是糊涂的。” 第103章 这个新年京城中上到太后、皇帝下到各家里过得都有点没滋没味，太后还盼着过了年给儿子娶妻倒是还带了些期待，澄佑自己则是对大婚没什么期待，只是愿意安母亲的心和让朝中各怀鬼胎的众人更加拧不成一股绳罢了。 元日祭祀奉先殿的时候，澄佑看着面前先祖和父亲的牌位，他心里也是有些自嘲，他回想了之前的种种，也是知道当初他父皇的作为分明都是在给弟弟铺路，只是先帝这么在乎贵妃和二弟，但是今日在年节里在这奉先殿祭祀先帝的竟是自己这个儿子，澄佑这么一想不由得觉得有些讽刺。 其实澄佑内心里对着父皇和庶母、弟弟们曾经是有过怨怼的，尤其是当初年纪小的时候就经常和弟弟别苗头，但是澄俞从小就是个滑不留手的性格，人前人后都是对哥哥一样的恭谨谦和，尤其是后来还救了澄佑和伴读一次，自那以后澄佑也是不好意思再给弟弟脸色看。 长大了一些之后，徐瑞卿作为父亲虽然表面上一碗水端平，但是无论是在读书时还是在私下里相处时，澄佑都能感觉到父皇下意识的偏心。他知道父皇只有在贵妃和弟弟面前，才回露出那种有别于平时的真实性情，会温柔地对着贵妃笑，会亲切地拍拍弟弟的肩膀。 在父皇和祖宗的排位前胡思乱想，澄佑的思绪越飘越远，倒是没注意到自己在这殿内待的时间有些长了。 康胜是当年御前大珰王太监的徒弟，后来被师父举荐到当时还是皇后的李婉澄跟前当差，后来又被皇后给了自己的儿子，大皇子一登基，他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如今也是在司礼监当差做了掌印太监。提督司礼监的是之前御前的太监春来，但是这人为新皇所厌，所以宫内最会揣摩上意和最能左右皇帝心思的还是要数康胜。 第187章 康胜是因为家贫年幼进宫的，于是也弃了之前的名姓随着之前的王太监姓王，名字亦是当初被收徒时由他取的，如今亦是被别人称呼一句王公公、王太监或者是被宫内的小内侍尊一句王爷爷。 先帝徐瑞卿不大爱用内侍，登基这么多年来甚至下旨申饬过民间为图富贵自宫为宦官的恶事，但是澄佑登基后倒是重用了康胜等一批内侍和厂卫，只是在如今安定侯和裴阁老两派的斗争下不大明显就是了。 皇帝在大殿内祭祀先祖，太监们便随侍在门外，一个瘦弱的小太监看了看天色，凑到康胜边上说道，“已经是这个时辰了陛下还没出来，等会宴可能就要迟了，王爷爷要不要派人去和太后娘娘那边儿说一句？” 康胜正倚在柱子上打盹，他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纱帽之后望了下天，“你且派个人去娘娘那边说一声，我估摸着陛下也马上要出来了。” 小内侍领了吩咐便去办，正如康胜所想没到两刻钟门咯吱一声儿被推开，澄佑自己从殿内出来，看着外面的天色他也是皱皱眉。 康胜如今见了澄佑的脸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赶紧躬身上去行礼说道，“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去太后娘娘那里回话说延迟一些时辰开宴，您可要现在赶紧过去？” 如今宫内还没有个皇后，李婉澄也只得自己操办了今年的宫宴，按着流程皇帝一早就要去祭祀先祖，然后是受外臣和使臣朝贺，澄佑不只是什么心思，在这之后又要去奉先殿里祭拜，因而本来在乾清宫里头大宴群臣的时辰便要推迟一些。 “嗯，那就赶紧过去吧，迟了太久也不好”，澄俞也是上了龙撵，带着人回了乾清宫里。 徐瑞卿自己没住乾清宫，但是这么多年来也是修修补补把乾清宫整修了一番，如今澄佑登基倒是没客气，直接搬到了这里面去住，用的借口也是和当年徐瑞卿的一样，为了尊敬父皇所居之所因而别宫而居。 能到皇宫里领宴的都不是寻常官员，皇亲国戚、阁老、六部的天官、京城内数得着的实权勋贵和武将齐聚一堂。因着皇帝没来，众人也都是在各自的位置上静静地坐着并不言语，直到外面传来了内侍的声音，众人知道是陛下驾临才一起起身准备行礼接驾。 这种宴会自然没人是奔着吃去的，澄佑给宗室里辈分高的长辈以及三位阁老、自己的外祖亲自敬了酒，剩下的人便没有这个殊荣，只得按着与皇帝的辈分和官职上前给皇帝祝贺新年，澄佑偶尔喝一杯酒，大多时候只是受了礼就让人退下。 林峰自己回了家时，他的三弟林岭也是等在了他正院的前厅里，见哥哥回来了便让长随下去，自己亲自扶着哥哥坐下，又抬手给哥哥倒了杯茶。 瞥一眼弟弟，林峰深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是什么事等着我呢？” 林岭一噎，“都是这个年纪了，大哥还总是这么说我，大过年的哪里有什么坏事。是南边二哥和慕月、澄俞他们送了家书和东西来，我是想着怎的年前送了年礼，过了年又送了东西来才在这等着哥哥的。” 从弟弟手里接过一沓信，看过信的封皮之后林峰把写给三弟的信又递回去，兄弟两个就拆了信看了起来。 林二爷如今赋闲在家，他们兄弟几个的年纪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林岭自己左思右想后还是辞了官职，如今只在家里读书作画走马遛鸟倒是最清闲的一个。他如今收到的信里，林三爷给哥哥写的就是江南的景致风光和名士词人，林慕月和澄俞两个就是些趣事以及江南见闻，他一目十行之下很快就看完了。 见哥哥看着信眉头越皱越紧，他便老实地缩着脖子等着，果然一会儿之后林峰看完了信之后把信说道，“慕月是问问我能否想个法子把林海留在当地给她办事，她说右布政使的职位正好空缺着，配林大人正相宜。” 之前林慕月也和家里商量过这件事，如今是想再问问父亲能否把事情就定下来，和三叔以及儿子商量过之后，她觉得右布政这个位置还算合适。 “这不算是难办的事儿吧，先帝爷爱用的那些人，如今都养老的养老、出京的出京，这林海也没什么稀奇的，大哥为何如此眉头紧锁”，林岭摩挲着下巴说道。 兄弟三人里唯有林岭没有蓄须，林峰本来也说过弟弟几次，但是如今也是习以为常了，他忽略掉弟弟的小动作说道，“倒不是我怎么了，是慕月怕陛下宁可把人调到京内闲散衙门放着，也不愿意留人在当地。” 林岭听了哥哥这话倒是呵呵一笑，“哪里还有什么能随意放人的闲散衙门，这位林海大人调入京内也得是不能低于三品的官职，要不然就算是能加虚衔也不好看。如今这三品以上的闲职倒是稀奇物，我看大哥您也不必忧虑，提举司都要裁撤了，我看陛下不见得非要这么个人进京。” 被弟弟这么胡乱说了一通，林峰想想倒是还觉得有几分歪理，于是他也按下不提，“那既然如此，慕月既然已经说了那边的布政使司的右布政使的位置还正空缺了，就把他填上去即可。” 女儿和外孙出京身边是带了那么些兵卒的，江南也还算是太平，林峰倒是不担心女儿和外孙等人的安全。只是办事到底是需要文官和书吏，所以林海这么个人才能被留在封地里，林峰倒是乐得成全。 “这一个衙门都被裁撤下去，有门路的能转任其他地方，剩下的倒也算是便宜了澄俞”，林岭又是摩挲着下巴说。 第188章 一个衙门能否正常运转下去，里面的官长是谁很重要，有品阶的官员们能力如何也很重要，剩下的虽然品级不高甚至没什么品级的书吏们倒是往往被忽视。 但是官长们都是有任期的，底下的官员们也都是削尖了脑袋往上面钻，书吏们则是大多都是当地人，一方面熟悉各种文书的写作和事务，另一方便也对当地更了解。 林峰也是知道这些事情，于是他点点头说，“这些事儿就算是慕月和澄俞他们不了解，三弟也是会提醒的，倒是不用我们操心了。” 兄弟两个说完了事情，林峰打算抬脚回后面主屋，但是林岭这时也拐着哥哥往书房里去，“后宫赐宴还没结束呢，大嫂还没回家，哥哥自己回去有什么意思，我们兄弟两个也好久没好好喝一顿了，唉别，哥哥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走走走。” 于是等到汪夫人回家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个真的喝得醉醺醺的丈夫，她不愿意看这糟心的男人，吩咐人先把丈夫收拾好挪到床上去躺着，自己先带着人进去把这一身的沉得不行的头面礼服换成家常衣服。 林峰这人一喝醉就有个坏毛病，喜欢拉着人念念叨叨，之前林慕月还小的时候林峰还没到如今的高位难免要应酬，她为了避免被拉住说个不停都会躲着父亲走。 汪夫人倒是不怕被拉住说话，收拾好了自己之后也是让其他人都出去，自己进去直面一个眼睛都已经有点发直，但是已经靠在床边等着她的丈夫。 不过今日林峰和弟弟说了那么久的正事儿，倒是不打算再拿这些事情来和妻子说，他看着汪夫人进来，拉着她的手捏了一会儿突然冒出来了一句，“陛下已经要准备大婚了，澄俞也只比陛下小一点，也不知道慕月怎么想的。” 汪夫人刚才脑子飞速运转，回想今日在太后那边听到的话，已经存了满肚子的能和前朝之事联系起来的细节，没想到丈夫一开口说的倒是一件家事，少见地不知说什么，汪夫人只好沉默地听着丈夫继续絮叨了下去。 好在喝醉的人说话也不需要什么回应，林峰自己又自顾自地又继续说道，“可惜了是在南边儿，先帝还和我说过几家里的姑娘，现在估摸着都不成了。” 给皇子结亲是个需要讲究的事儿，徐瑞卿在几个孩子十岁以后便开始留意各家里的俊杰和闺秀，当初这些事儿也是和林峰私下里说过的，可惜他最后一个孩子都没顾上。尤其是澄俞一下子去了江南，能结亲的人家范围便一下子缩小了不少，林峰今日喝多了才把这方面的担忧吐露了出来。 汪夫人有些头疼，她口中嗯嗯地敷衍着丈夫，把人塞到被子中去之后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澄俞事务繁忙倒是不着急娶妻，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明日还有小辈们等着过来拜年呢。” 第104章 过年的时候林慕月又命人打了一批的首饰，等到林海带着妻女一起上门拜年的时候，林慕月便招呼黛玉上前，从边上的云夏手里接过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只蜜蜡为花瓣做成的腊梅钗。 黛玉平日里虽然穿着打扮不失少女的活泼，但是却还是少穿这大红大紫的颜色衣裳，只是还在年节里又是上门拜年，她今日倒是一反常态全身都是红彤彤的讨人喜欢。银珠上袄，鹅冠红下裙，裙摆是盘绦四季花卉的图样，林慕月一见这身衣服倒是想起了王熙凤的惯常的打扮。 “蜜蜡这东西沉稳不是年轻人常用的东西，但是这匠人有巧思用其拟作腊梅的花瓣，倒是既有些真意又精巧好看”，招呼黛玉过来亲自帮她把簪子戴上，看着小姑娘头上的东西，林慕月满意地点点头感觉自己的眼光还不错。 贾敏看着黛玉回了自己的边儿上就一笑说道，“娘娘才到这里没多少日子，黛玉这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和平日里用的，倒是不少都是娘娘赏赐出来的好东西了。” 梁夫人也是乐见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这个年纪，就算是不施粉黛都好看得紧，更别说这么打扮起来了。” 看着黛玉坐在母亲身边儿，林慕月也是说道，“好了，我们既已经得了孩子们的贺，我这里东西也都送到了，黛玉和你凤姐姐去后边儿玩吧，我们大人一起说说话，你们小孩子在这里听这些事儿也怪烦的。” 因着过年的缘故，林景仪如今也是在府里，现在也是随着祖父和王爷在前面招待林海，但是到底是要避讳些，于是林慕月也只说让王熙凤带着黛玉去自己这儿后边的暖阁待一会儿。 王熙凤虽然和黛玉差的年岁有点多，可是吴王府里也只有她能招待招待黛玉，再加之她也是知道黛玉超出这个年纪的才气和沉稳的，于是两个年龄差有点大的姐妹平日里相处的便极好，听到林慕月的话便携手退下了。 黛玉进了屋子，先入眼的倒是一副九九消寒图，王熙凤看着黛玉多看了那副图几眼，也是主动拉着妹妹的手过去细看，“妹妹瞧瞧我这图如何？” 被熙凤拉着过去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黛玉露出个了然的微笑说道，“这图似是林家哥哥画的，边上的诗句倒是姐姐的手笔，如何，我猜对了不曾？” 王熙凤这屋子里挂着的图是十分传统的那种消寒图，素梅一只在正中已经被涂抹了许多笔红痕，边上还有一首盼春归的小诗，旁人见了也只以为是一人所作，倒是黛玉今日进来搭眼一看就发现了些端倪。 第189章 那墙上的寒梅图看着便是有几分风骨，倒是边上题的诗句像是初学者做的，于是黛玉看了眼就知道应该是夫妻两个一起作的。 “猜对了，妹妹快坐吧”，王熙凤也是不惊诧于面前的人能猜到这件事儿，说完了就连忙把黛玉往榻上让。 黛玉坐在榻上，看见上面的小桌上放了一卷倒扣住的书，她有些好奇地问道，“如今是大年下里的，林家哥哥居然亦是手不释卷。” 平儿正给二人送上些果子、榛子和点心等东西，听到这话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熙凤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哪里是他的书，这是我无聊打发时间随意找出来的书。” 黛玉听了是姐姐自己读的书，倒是很感兴趣，“是什么书？姐姐可否让我看看。” 之前中秋的时候黛玉见王熙凤得了的奖励就是古籍的手抄本，她一直想着找个机会问问看能否借来读一读，只是没有机会张开口说，如今看着这本书她想着可能就是之前那些，于是就也问了出来。 王府里的事务自有女官们打理，王熙凤这个小辈的媳妇平日也就是操心下自己这个小家的事儿，所以她如今倒是算不上是忙碌甚至可以说是悠闲，便也常常借一些书来看打发时间。 王府里有藏书楼里面大多是林慕月从宫中薅到的羊毛，林峻和林景仪也有好些藏书，林景仪知道妻子想要看书以后便精心地挑了些诗集、游记和志怪小说等书给她消磨时间看。 今日王熙凤看的是一本游记，她见黛玉问就把书递给她，“不是什么圣贤书，妹妹想看拿回去慢慢看也是使得的。” 这是王熙凤自己的书，不过也是手抄的一本林慕月的藏书，书本是林慕月身边儿擅书的宫女抄写的，于是王熙凤也没什么不舍得的，见黛玉好奇直言送给她也无不可。 黛玉接过去看了一眼封面又随意读了几页就整理好书籍的边角放在桌子上，“这书我家里倒是有一本，姐姐也喜欢看游记吗？” 王熙凤自己虽然年轻，但是也是见过从北到南风光的人，她听闻此话便说，“若是一直待在一处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我自出京以来就觉得各地风光很是不同，所以现在倒是喜欢看些游记。” 黛玉平时博览群书，说起游记来也是津津有味，平儿看着两个人倒是聊起了书本也是觉得这画面大为有趣。王熙凤之前未和林家结亲时什么游记诗词一概不爱，如今却是能和探花郎家里的女公子论起这么好些。 年节好过，日子难熬。元宵的时候林慕月又开宴请了亲近之人到王府聚了一次观赏了皇家匠人们制灯的手艺，如此热闹过一次之后，众人就又开始了忙碌的日子。 对于澄俞来说，年后最要紧的事儿不是别的，正是他操心惦念了很久的春耕，他去年就巡查过庄田，先是把一些因为之前本地官员们胡乱拼凑田地而失土流离的农户们安顿好，把田地陆续还给这些人家。 剩下的田庄还有大部分要继续种植当下农户们种植惯了的水稻和麦子，在一稻一麦两熟耕种制度下保证吴王府最基本的收入和庄田上的人自己的嚼用。 年后林慕月也跟着儿子巡视了几处明州城附近的庄田，皇庄里管事的都是京中跟着来的内侍，主要干活的佃户一部分是这些田庄上原有的佃户，另一部分是因着各种情况失地的人家。 “我还以为是都种植水稻，没想到还是水田和旱田交替耕种，怪道南边比北方的粮食产量要多一些”，林慕月今日换了身普通的布衣，她看着田间人们为耕种做准备工作，自己也越发感觉到了这些农人的辛苦。 澄俞这段时日看了不少地方志，他见母亲这么说就回道，“儿子看了些文书，如今这一亩地若是都种水稻，最高差不多是五石左右的收获，若是轮流种稻和麦，则差不多能提升至少一石的产量。” 跟在边上的管事见王爷说完了话，便又开口补充道，“王爷和娘娘容禀，这里的庄田是王爷吩咐过要按着以前的规矩种植，不仅是稻、麦这两种，还会间歇着种一些高粱、黍豆等作物，感念王爷和娘娘恩德，这些人种田做事亦是勤勉，收获应是能更多些。” 林慕月对这些阿谀奉承的话一笑置之，不过她听完之后倒是问澄俞，“那你选出的那些海外粮种都是什么，是种在什么地方的？” 布政使司内以西为贵，是如今粮食的主产区，东边则是中平，差不多能代表整个江南地区粮食的平均产量。林慕月见此处田地平整连片，又刚才得知儿子说这里一亩地能有五石的收获，知道这里估计也是吴王府庄田中的上佳之处，所以儿子和属官们应该是没舍得拿出来种植那些产量不知具体能有多少的海外粮种。 “儿子是打算在有些地力不大好的庄子上先试试”，澄俞心中也是自有打算，这些海外的东西虽说进上的人都拍过胸脯保证是能高产的作物，但是毕竟各地风物气候都不同，就连一国内南北种植的作物也是不尽相同，他于是就打算用最差的田地试试这些作物的产量。 林慕月和自己说话没注意脚下，突然被绊了一跤，澄俞赶紧扶住母亲，“您小心些，这里路不大平，我们要不去那边院子里说话吧？” 知道王爷和贵太妃驾临，虽然澄俞吩咐过不要大张旗鼓，但是庄子上管事的内侍还是准备出了个院子和菜蔬，等着招待二人，澄俞刚才就一直护持在母亲左右，刚才林慕月这不小心跌了一下，他就赶紧想让母亲去院中休息。 第190章 被儿子扶了一把才稳住了身形，看着身边因为长身体在抽条显得有些淡薄但是却已经十分有力气的澄俞，林慕月感慨一声，“我虽不觉得我怎么老了，但是你倒是真的长大了。” 澄俞愣了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说道，“儿子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今年您还给我压岁钱的时候我就想说了。” 林慕月拒绝谈论这些，没结婚就是小孩子当然能拿红包，她轻松岔开话题说道，“你最后到底选了什么打算种下去？” 见母亲说起正事，澄俞也是又认真了起来，“选了三种，一种是味道有些甘甜的薯类，一种是和上一样类似但是食之没什么味道的薯类，还有一种是些种子金黄的作物，儿子也只见过种子，不知道长成了是什么样子。” 地瓜、土豆和玉米，澄俞说一种，林慕月心中跟着说一种，她知道这都是些日后常见的高产作物，也都是她历史上知道的能适应这片土地的好东西。 于是林慕月也点头说道，“三种也好，太少了没什么意思，太多了也顾不上，既然你已经有了计划，那便按部就班地去做吧。” 第105章 这个时候新鲜菜蔬难得，但是那管着庄子的内侍侯公公和庄头拼拼凑凑，也是凑出了一桌子既有些农家趣味又可以奉给王爷和娘娘的席面。 林慕月落座后看到这一桌子菜，也是有些喜欢，只是还是有些遗憾地说，“这个时节不大好，要不然也能有几分品尝山肴野蔬的趣味。” 听到母亲这么说，澄俞看了眼身边的侯公公，被王爷这么盯着侯公公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赶紧殷勤地把一笼屉烧麦递到澄俞手边，“王爷和娘娘且尝尝这个，就是野菜、笋、香菇一起做的馅儿的，还算是有几分农家趣味。” 澄俞闻言就拿着公筷给母亲夹了一只烧麦，“母亲请。” 在京城时林慕月一直吃的烧麦都是羊肉馅儿的，明州城里雇佣的新厨子也会做糯米和肉一起做馅料的烧麦，如今来了庄子上尝了一口这野菜香菇烧麦也是觉得别有些风味。 吃了儿子给自己夹的东西，林慕月亦是拿着公筷朝着那盘分好的板鸭伸出了筷儿，夹起了一只鸭腿放到儿子的盘中，“你正长身体呢，吃个这个正好。” 又被当成小孩子看待澄俞也是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顺从地吃了母亲夹给自己的东西，母子两个一起用了一餐别有意趣的晚饭。 庄田上的佃户们也是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一家家的人都扛着锄头等农具往家里赶，这些田地原来本都是当地一户姓叶的乡绅家的，叶老爷也算是慈善人，因而这些佃户过得也算是不错，但是和如今直属于吴王治下比起来那还是差了一层。 首先是封地内除开给朝廷的赋税要照交，其他杂税都被澄俞免除了，农户们侍弄的这些田地都算是上田，若是只需要交朝廷规定的粮税，那么一年忙碌下来自家能够存下的粮食数量便多得多了。 其次林慕月还建议澄俞让一些有经验的老农和农事官们聚在一起，尝试和改良各种农书中存在的培育良种和增加土地肥力的方式，也设置了些奖赏给那些实验出了可用方法的人，并且田地里产量高的人家也是有奖励，有这样的奖赏在前头，大家干活的积极性也是被调动了起来。 农事官们熟读《广志》、《齐民要术》等书籍，世代以耕种为生的老农们则可从实践上把关这些书本里记载的方法是否可行。澄俞重视农耕，选出来的农事官们都是踏实肯干没有当下读书人目下无尘臭毛病的年轻人，于是二者配合起来倒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颜大看着低垂的落日，和妻子一起往家里去，二人身边是已经十四岁的大儿子，颜大的儿子颜光如今也是差两岁就成丁的半大小伙子了，自然要下田帮父母忙碌。 当初颜光下生时正是早上的鸡鸣时分，那天又恰巧是叶家的管事下来收租的日子，颜大喜气洋洋的样子得了老管事奇怪的一句问，老管事得了回话以后倒是给他家的大儿子起了颜光这个名字。 “今日管事的又让人给每户里都送了腊肉，娘回家给你们做蒜薹炒肉吃”，颜家的家境本来不错，但是之前颜光的老爹大病了一场，过后一家人虽然不至于吃不饱但是过得也拮据了些，肉食这类东西就不是经常能吃到的了。 刚过去的年里，管事便以王府的名义发了布匹和肉食等物，庄子里稍微富足些的家里面都把这些东西拿来给自己人用了，但是颜光家却把那些东西和其他人换了粮食留着慢慢吃。这次不知为何庄子里的管事又给各家发了东西，颜大思索再三觉得还是留给家人算了，于是交代了要妻子今日回去后好好地给家里做一道菜。 颜光到底年纪还小呢，况且颜家人之前的日子也还是好，只是颜老汉生病才致贫的，虽然他十分懂事，平日里都是努力帮着父母做事，但是听到了母亲说肉也是默默吞咽了下口水后说道，“娘你的手艺好，做什么我都喜欢。” 颜家里面，颜小妹已经煮好了饭把菜也收拾好了只等娘回来掌勺，她今年十二，虽然也是灶台边儿的熟手了但是手艺却也难和娘相比，于是便不敢动那些金贵的腊肉，只是做好了饭就罢了。 颜老汉如今大病初愈，看着孙女儿围在屋内忙碌也是有些心疼孙女儿，见她还想去把柴火劈了就赶紧说，“等你爹回来收拾就是了，快来歇会儿吧，哪家里也没有叫个小囡劈柴的道理。” 第191章 颜小妹虽然生得小巧，但是常年帮家里做事也不是那等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听了爷爷的话也只是抿唇一笑，“我晓得了爷爷，我也不多干，只再劈些柴烧点热水，那井里的水太冰了，爹娘还有大哥在地里一天，回来哪能没水喝呢。” 家里的孩子都是懂事儿的，颜大爷见劝不住，于是也搬了个小板凳出来帮着孙女儿一起干。 “哎呀，您老人家才是快回屋去吧，我刚烧的炭盆，您围着烤会儿手不好嘛”，颜小妹见爷爷帮着自己拢柴火放柴火，想到爷爷刚刚大病初愈的身体，赶紧出声赶人。 颜老汉不理孙女儿只埋头处理手中的活计，“我这把老骨头还干得动，好了，赶紧把活干完了我们一起进屋去，爷爷给你留了些豆子呢，我们悄悄地烤了不要让你爹娘和大哥知道。” 颜大夫妇和颜光回了家以后，便见着家里热水和饭都已经做好了，颜娘子笑着对众人说道，“我去炒个腊肉，小光去盛饭。” 管事派人送来的不只是一条腊肉，还有些腊肠、年糕、糖和酱菜等零碎东西，颜娘子把东西收拾好只拿出来够一餐的肉，切好了先把肉放入锅里煸出油脂然后才是放了蒜薹下去翻炒。 炒好了这盘菜，颜娘子又想了想，还是喊了女儿来让她去庄子里卖豆腐的人家去买了块豆腐，拿出了一些存下来的腌笋，做成了一锅豆腐笋汤。 一盘子蒜薹腊肉，一大碗豆腐汤，再加上杂粮饭，众人聚在一起吃了个肚儿圆，颜光手疾眼快，把最后一片肉塞到妹妹碗里，自己也是三口两口把拉完了碗里的饭。 吃完了饭之后，众人都窝在炭盆周围取暖，颜大看看爹，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把今日从庄头那里听到的话说出来。 颜老汉再了解儿子不过了，他拢了拢身上的棉袄问儿子说，“一家人都在这里，你有什么话就说。” 颜娘子看了看被爹说了句就开始缩脖子的丈夫，先是在粗瓷缸子里倒了杯热水给公爹暖手，才自己开口说道，“是庄子上的管事有了些吩咐，王爷要琢磨些新的庄稼，说是谁家里要是有人愿意劳累，可搬去别的庄子去种田，除了地里的收成，每月里还可得半贯钱。” 半贯实在的铜钱就是半两银子，一年里就是六两上下的银子，还有地里庄稼的收成，这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就是笔不小的收入了。这也是因为澄俞不知道新粮种的产量，所以思索过后觉得万一产量过低，还是要给种田的人些补贴才是。 “你的意思的，大郎想要咱们家去新庄子？”，颜老汉年轻时是因为跟着走船才落户在本地的，找了当地人结亲之后才用之前挣下的家业置办了土地，可惜当年颜大的娘生了颜大之后就去了，所以这么些年下来颜老汉又当爹又当妈精力被牵绊了好些，颜家的家底便一直不大丰厚。 后来为了给颜大娶妻，颜老汉又是卖了原来的地给叶家当起了佃农，他也知道这一直是儿子的心结。如今有了机会积攒银两，颜老汉知道颜大就是想多攒一些银子，最后给自己家再重新买一些土地。 颜老汉闷不做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有什么，如今你是一家之主，你拿主意就是了！” 颜光和颜小妹两个刚才见爹娘和爷爷都绷着脸，也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说话，如今见爷爷话音落下爹娘都又重新笑起来了，才放松了下来。 林慕月拿着府中四位纪善送来的报告，想着一些需要吩咐下去的事情，问柳就掀了帘子进来说道，“娘娘，王爷来给您请安了。” 看着自鸣钟的指针，林慕月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时辰来了，你去请他进来吧。” 澄俞进来的时候也是拿着一卷东西的，给母亲行了礼之后母子便对坐着，他把东西摊开摆向母亲，“有些事情得麻烦母亲了。” 看着澄俞带来的东西，林慕月翻了翻之后说道，“这似乎是各个庄子里农户的名册，怎么，种田的人手不够了？” 有些无奈地点头，澄俞把事情给母亲娓娓道来，“之前失了地的人说什么也不愿意挪动，各个庄子里也有好些都是世代在庄子上种田做事的，我让农事官都下去宣讲了几次，也才这名册的人愿意去别的庄子做事，所以我就求到母亲这儿来了。” 好不容易从王府里把土地拿了回来，那些曾经被夺了地的农户自然不再敢动作，基本上是农事官和庄头们说破嘴皮子也不好使，剩下的几个庄子里也少有想离开故土的。 看着澄俞也把眼神放在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上，林慕月问道，“可是想安排那些慈幼堂里适龄的孩子去做事？” “十六岁成丁，慈幼局里也是以此为年限让这些孩子们居住，儿子想的是这些年纪上下的孩子，教一教便也能干活了，总比在城中游手好闲的好”，澄俞显然也是做好了功课的，说起慈幼堂里的事儿也是信手拈来。 第106章 本以为自己来说母亲没什么不答应的，况且澄俞也知道母亲最头疼的就是这些慈幼堂的孩子要怎么安置，所以来的时候是信心满满。 济老堂里面都是没有家人和亲族的孤寡老人，这样的老人其实在这个年代并不多见，因为就算是没有直系的儿女，但是当下都讲究人丁兴旺和家族传承，一般的孤寡老人们也有亲戚和亲族奉养，所以济老堂里面的老人数量并不算多。 养善堂是救济孤苦的机构，若是有难处的人家，可以凭借有人作保从中借取银钱渡过难关，也会帮扶一些人家，比如丧子丧女的老夫妻，独自带着儿女过活的寡妇人家等。养善堂还从中牵线，给无业但是有一技之长的人介绍活计，平日里的工作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第192章 药局则是更为好管理一些，时下的人对大夫之类的职业本就是敬畏，只是近来小骆大夫和付珊一起为着怎么推广新的种痘方法发愁，所以里面的人倒是忙碌了一些。 可惜澄俞刚提起了自己的打算，就见母亲笑意盈盈地摇了摇头，直接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虽然你提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估摸着不大行。” 本来打算和母亲继续商讨细节的澄俞听到“不大行”三个字都愣了一下，满脸的不知可信和不知所措。 被儿子的神色逗笑了，林慕月直接笑出了声，“怎么这幅样子，没想到我会拒绝你？” 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澄俞眼中充满着疑惑，他整理了好一会儿思绪才问道，“这……母亲为何不同意，我和外叔祖父还有好多大人都商量过了，大家也都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林慕月摊开手里的名单，“我知道你是缺人手，可是你现在需要的是熟练的农户，这些孩子们虽然从小都是吃了苦能干活的，但是大多数也都是帮着干一些缝补、洒扫和灶台上的活计，没几个能真的下地干农活的。” 慈幼堂里的孩子大多是城中和附近人家里的养不起的弃婴，林慕月知道如今农村里反而不大放弃孩子，除非是生出来就带着病治不好，每多一个男孩子家里都是多一份劳力，女孩子也能帮着照看年纪小的弟弟妹妹，嫁出去也能收一份彩礼钱。 而孩子们生长在慈幼堂里，也没个机会下地干活，之前管理这儿的那位吴氏也会一些女红活计，一手绣活儿也是上得了台面的，里面的女孩儿们灵巧会讨人喜欢的也多能从吴氏手中学来一些，出了这儿以后也有些运气和手艺都好的女孩儿能以此为生。男孩子们平日里做活也就是劈柴挑水洗衣等事，真论起农活上来说，确实都如林慕月所言，这些孩子都没有干农活的基础和本事。 澄俞思考了一会儿，“我倒是没想到这些，但是这里面孩子这么多，难道就没有能去帮忙的吗？” 林慕月这回倒是点点头，“这自然也有，只是你如果是想让这些人就填了你需要的空缺，那便是不够了。” 而且林慕月总感觉虽然儿子去了几次田庄，但是不管是他还是手底下干活儿的人好像都把种田想得太简单了些，这些半大的孩子就算是农家里生长的，其实力气也不够真的当种地的主力呢。 就比如之前徐瑞卿每年都要做个样子去耕田以示重视农桑，这些天潢贵胄们也有勤于弓马的，但是耕了田之后也是直不起腰。 想了一会儿后澄俞还是说道，“那好，但还是麻烦母亲找些人吧，我也让人从别的农庄抽调了一批能干活的佃农来，加起来应是足够了。” 三种不同的粮种，澄俞一共是挑了两个田庄，而且田庄里面的农具和耕牛都是足够的，干活儿其实比一般的农家里还要轻松一些。田庄还会种植些菜蔬供王府和里面的人家食用，因而这些孩子过去也可以干这些轻巧点的活计。 知道儿子这么坚持，一半是真的缺人手用，一半是想着为自己分担些，林慕月也就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你那就去派人找姜可对接一下，我想着能够派去的孩子，也就是三十个左右。” 前代也有设立孤独院、慈幼院等机构的，林慕月翻阅过一些史书和地方志以后发现，附近的府里也有过送女孩儿学习纺织、刺绣，送男孩去学堂读书习字的先例。 不过林慕月思衬着送女孩儿去学这些东西还使得，毕竟纺织基本上是人人都能学得会，并且江南衣被天下，确实也是有这个用工的缺口。但是送所有男孩儿去识字读书却不是个长久的法子，这年头人们读书最大的念头便是通过科举改换门楣，但是慈幼院肯定没法这么供养这些孩子这么读书。 “慈幼堂是难管了些但是也不是没有前例可依，我翻了翻之前各朝的条例，也拟了些条陈给姜可，希望这些孩子的将来好一些吧”，林慕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有了孩子的缘故，看着那些慈幼堂里的孩子就觉得怜惜，所以才这么纠结这些事情。 说完了这些事儿，林慕月倒是对着儿子抱怨了几句，“我本想着让林家、沈家等家里的孩子多来府里往来陪我说说话，可惜这些女孩儿平日里忙不忙我不知道，这转过年去我的书案上倒是堆了许多事务。” 澄俞笑了笑，“母亲是自己闲不住，这些事儿其实也该是儿子忙活的，倒是辛苦您操心了。” “我还想办个女学呢，这些事务我觉得等黛玉和令柔这些孩子们嫁了人之后，要是能帮着我操持，我也能省点心”，亲王爵位是世袭罔替的，林慕月知道自家要扎根当地，于是也希望等到自己故去以后，这些能帮助人的机构也能够存续下去。 未出阁的小姐们出门办事不符合如今的风气，但是已经嫁人的当家夫人们干一些和慈善相关的事务却也不算出格。所以林慕月倒是希望在当地的官员巨贾等人家里选些适龄的女孩子来王府中读书，耳濡目染之下学习一些管事的本事，日后若是这些女孩儿里有在当地嫁人的，也能帮衬着自己做些事。 澄俞对这些事儿不好发表意见，于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之后倒是一哽，他狐疑地看着桌子上的冰裂纹壶问道，“您泡了些什么东西，这味道……” 林慕月给自己倒了一杯后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是香橼和薄荷泡出来的水，不好喝么？清清凉凉的我觉得还不错啊。” 第193章 薄荷柠檬水清爽又提神醒脑，林慕月之前就很爱这东西，并且加了薄荷一看就很能清热去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她自从喝了之后就觉得自己舒坦了不少。 澄俞又打量了下母亲桌子上的点心盒子，像是害怕再吃到什么味道古怪的东西似的，他起身告辞道，“过些日子便有新茶下来，到时候儿子挑些好的奉给母亲，既然事情已经说完了，那儿子就先去忙了，晚上再来陪您用膳。” 张典正今日也是在林慕月这里理事，母子两个说话也是没什么机密话题要避讳，于是她多多少少也听了一耳朵。 看着王爷脚步匆匆地走了，她凑到了自家娘娘的边儿上，“娘娘若是真的喜欢林家和沈家的姑娘，王爷如今也是该娶妃的年纪了，那林家的姑娘倒是还可配王爷呢。” 其实张典正觉得这两个小姑娘都好，林家的小姐出身品行做亲王妃绰绰有余，沈家的姑娘王爷要是喜欢纳入府里做侧妃妾侍也是使得的。不过她知道自家娘娘当初是侧妃出身，王爷长到这个年纪了也不给他安排通房，应该是不喜欢这些事儿的，于是也只提了说林家小姐可以为正妃。 被张典正的话一震，林慕月少见地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张了张嘴说道，“黛玉那孩子还小呢，澄俞比她大了大了好几岁啊……” 虽然已经搅乱了书里许多人的姻缘，不过说起黛玉这位绛珠仙子，林慕月总觉得还是她应该是和京内某位贾公子相配呢，这辈子贾家应是不会再落得抄家的下场，若是黛玉再入贾府结两姓之好也不是不成，她在张典正说了今日这些话之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给黛玉点鸳鸯谱的意思。 “娘娘之前不是说要等王爷及冠了再给他娶妻么，那这时间不就正好了”，张典正听到林慕月说这个话倒是有些疑惑，“您是改了主意不成？” 之前在先帝驾崩后林慕月也不是没和身边人讨论过澄俞的婚事，但是林慕月觉得孩子太小的时候结婚生子也不好，当时还说既然已经出了京城，那澄俞的婚事便是自己说了算了。 所以张典正今日见太妃如此，还以为她改变了主意，“若是娘娘变了心思，那您可是要早点打算起来了，适龄的小姐的话，布政使家和当地织造家等的女孩儿也可考虑。” 不知为何林慕月突然诡异地理解了张典正的思路，是啊，自己一僧一道入梦却被金龙冲散了梦境，在这之后这两人再没有出现过，自己出现不知道改变了什么东西，她私下看着贾府这么久也没个秦可卿出现，这是不是意味着原文那些神鬼之事已经被破除，她也不必觉得黛玉一定要嫁入贾府了。 于是林慕月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张姐姐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我还要再想想……” 第107章 在林慕月看来，爱情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一种奢侈品，不管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大郑，还是她当初生活过的地方都是如此。 在她自己的人生经历里，林慕月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自认为都没体会过纯粹的爱情是个什么样子。 在思考到儿子的婚姻的时候，林慕月也有些拿不准儿子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会不会真的对哪个人有发自真心的爱。反之，如果儿子真的喜欢哪个女孩子，对方的心意会是如何，她是喜欢吴王还是只是喜欢澄俞这个人，这些问题在林慕月看来还是挺重要的。 张典正的想法是从当下人的普遍思想出发的，按照时下的标准来看，澄俞出身皇家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固然是许多人心中做女婿的上佳人选；而黛玉出身高门自幼聪慧，亦是许多夫人和太太心中做媳妇的好人选。就是抛开这些外在的身份，只凭两个人自身的容貌才干也可称一声是郎才女貌。 不过林慕月觉得虽然可以通过和林海和贾敏商量为儿子定下这门婚事，而林家大概也会答应，但是这样的做法对于黛玉和澄俞都不公平，她手里摩挲着手串儿，还是打算先把这件事放下不提。 把脑海中这些事情抛开，林慕月还是任命地提起笔开始给四个纪善报上来的账目和文书写批复。 从林慕月所知道的历史来看，无论是哪个朝代都不大重视数字管理和记录，记账混乱松散基本上是常态，田地数目、产量和税收等账目一塌糊涂的情况也并不罕见。 她管不了其他的地方和机构，但是王府里和四位纪善管理的机构就都用上了林慕月按着如今的情况新整理出来的记账模式，她引入了现代账目模式的一些先进思路，所以王府里面各类账目都清晰了不少。 仔细核对了各人送上来的账目又给一些人提出的问题写了建议和批复，林慕月也是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也打算看看明天的天气如何要不要出门赏花放松一二。 问柳见娘娘皱着眉揉着手腕，赶紧上前去说道，“娘娘辛苦了，可要奴婢给您按按？” 林慕月知道问柳是从宫内女医那里学来的按摩手法，于是也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好，这些日子可算是体会到案牍劳形是个什么滋味了，说起这个叔叔和澄俞他们也是一直劳累着，让王府里的医官们也派人去给他们按摩放松下也不错。” 问柳笑着回道，“杨医官带了几个徒弟和药童，好像是也有会推拿手艺的，我寻个时间去问一问。” 京中年过去了各家里都是摩拳擦掌准备着，皇帝二月初正式下旨选秀，也在群臣意料之中，不过此次选秀新帝并未大费周章，旨意中也只是规定了南北两京中选取官员之家的适龄女子入京备选。 第194章 “朕绍膺骏命，慈旻恩荣……诏南北二京诸道州县，广选秀女，以实六宫”，宣读这卷谕旨的时候，群臣神情不同，但是这次选秀是要出一位皇后的，于是各家里也都是开始忙碌了起来。 朱雁芙如今被尊为贤宜太妃，在宫内太妃所居的寿康宫自然是居住在主殿中，她虽然有个皇子但是到底还未婚配，太后和新帝也是以此为借口并未让她们母子出宫开府。 寿康宫虽然大，但是先帝一朝除了升级为太后的李婉澄如今是在慈宁宫里独居，也只有贵太妃一人带了儿子就藩。剩下的太妃们虽然也不乏生育了子女的，但是这些皇子公主们还都年纪尚幼，所以如今太妃们都住在一宫里。 起身后朱雁芙用过了早膳，看着外面的天儿说道，“外面阳光看着好，但是要真是出门去逛倒是还是冷了一些。” 她身边服侍的宫女兰草如今也是被提拔成了女官，她闻言回话说道，“尚服局送来了新的斗篷是您喜欢的样式，要不微臣让人把那件斗篷找出来给您披上再出去逛逛？” “这时候没什么可逛的，我倒是羡慕林姐姐，如今江南的风光应该是很好”，朱雁芙勾唇一笑轻声说道。 听到主子话中涉及了贵太妃，兰草不由得噤住了声音不再敢言语，撇了她一眼，朱雁芙笑道，“害怕什么，我这位好姐姐可是最会审时度势的，她家里也一样，我兄长如今在北疆驻守，她家里就算是对付裴阁老也不会这么快对上安定侯府。” 朱雁芙的父亲和哥哥倒不是安享富贵却是野心勃勃之人，当初朱家和皇后达成了协议，京营和附近的兵马李婉澄和澄佑肯定不能退让，最后除了安定侯本人留京并高升了之外，到底还是让朱雁芙的哥哥去了北疆掌了一部分兵马。 兰草不大懂这些事儿，于是随着附和了几句家中大爷英勇威武等话之外便没什么说的了，朱雁芙听这些话也是觉得无趣，叹了口气后说道，“算了，你陪我去云太妃那里坐坐吧，她家里的澄伦这次选秀亦是要定亲，我和她说说秀女们的事儿。” 先帝的妃嫔里面，除开后来才得了孩子的蔡氏和池氏，其他人的孩子如今年龄都大差不差，这届选秀里秀女们不止会出皇后和皇妃，也有可能会被指婚其他皇子和宗室。 云澹远如今被尊为了温淑太妃，也是寿康宫里仅次于朱雁芙的存在，寿康宫是皇宫东边儿一个宫殿群，本来按着规矩云澹远可以住后殿，但是她看了看这后边还有一溜单独的院落，请示了太后的意思后便搬去了那边单独居住。 成为太妃之后，云澹远除了觉得林慕月这个朋友出京了非常可惜之外，倒是觉得日子没什么不同。虽然还是住在宫里，但是太后并不需要太妃们每日去请安，澄伦也在父皇去世大哥登基后变得懂事了不少，于是她每日里也就是继续养养花喝喝茶，顺便照看林慕月留在宫内的老猫三花。 虽然林慕月和澄俞对于陪了自己这么久的猫都很不舍，但是三花的年纪在猫里面确实是很大了，从南到北既要坐船又要赶马车，林慕月觉得这么一趟折腾下来非要把猫猫带在身边对三花的健康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于是在出京之前，林慕月便把猫托付给了自己的好友。 而为了养猫，云澹远也是忍痛把许多对猫有害的花草都送回了花鸟房，朱雁芙来的时候，她也是看今天阳光正好，于是抱着猫在廊下坐着晒太阳。 林慕月出京之前也给和自己向来亲厚的云澹远透了些底，虽然并没有明言但是她知道以自己这位多年好友的聪慧，她必然能领会自己的意思。云澹远听了林慕月的话之后也是心惊，不过她知道这也是前朝斗法延伸到后宫里罢了，自己和儿子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往日里和朱雁芙相处起来虽然是有些事事留心但是也并非是全然没有来往。 云澹远和对面的人相互见礼，把猫递给身边儿的江雪后说道，“朱姐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朱雁芙扫了眼那只猫回道，“无事便来找妹妹说说话，最近有什么事儿妹妹还不知么。” “姐姐还是进来说话吧，雪雾你去上一些好的茶水来”，云澹远把朱雁芙往自己屋子里让，二人坐下后才开始慢慢聊开了。 宫里娘娘们都被选秀的事儿拨动了心弦，宫外的闺秀们便更是不能定心。 入京后薛太太便开始静静等待宫内的消息，圣旨下了之后程夫人看着对面的小姑叹气，“也不用想旁的了，圣旨上是两京适龄之女都要入宫，如今是想反悔也不能了。” 之前京内众人都猜测是会在京城晏城即附近采选秀女，薛姨妈当初的意思也是若是只采选晏城的闺秀，那么就让女儿走一些门路再去选秀。不过新帝和太后似乎是要扩大些范围，于是下旨令两京之女都要入京备选，如此以来金陵出身的宝钗便必然要入宫参选。 薛太太看着嫂子的神色也是有些发愁，“不过已经成了定局，我只想着宝钗入了宫以后要如何行事。” 郑朝选秀经过初选的姑娘们要留在宫内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闺秀们要学规矩还要展现自己的女红等才艺。所以各家的女孩子如果是想要最终入选，那么入宫后便是一种表现，如果不大想被选中，那入宫后便要收敛锋芒又要是另一种表现了。 程夫人看着对面人的神色便知道她是把自己之前的话听进去了，“只规行矩步便是了，皇宫里的规矩最大，宝钗既然得了贵太妃的缘法，那入了宫以后就不会受欺负，你也不用担心太多。” 第195章 薛太太点点头，“宝钗今日去贾府里玩了，他家的姑娘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都还小呢，我如今倒是有些羡慕。” 听了小姑子这句话，程夫人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这话就是当娘的关心则乱了，他家里今年能躲过去，难道下一次还能躲过去不成？” 被嫂子一说薛太太才反应了过来，她摇摇头笑道，“嫂子说的是，我这阵子忙乱得昏了头了。” 第108章 贾家是晏城中的老牌勋贵，虽然这几年中都是平平静静并不入皇帝的眼，家里再没出个能给皇帝分忧的股肱之臣，不过也是因此未被卷入各种斗争事件中，就连选秀这样的大事儿也没搅动贾家多少。 一日里贾珠难得有空闲，便把贾琏和贾宝玉两个弟弟从族学里提溜出来考教，贾家的族学现在因为贾珠的建议是被整顿过一次的，又聘请了贾珠同年推荐的举人来做先生，之前的贾代儒虽然还管着学堂，但是也只是挂名领银子就是了。 今日把弟弟们叫来说了一会儿读书的事之后，贾珠先是对着贾琏说道，“大伯手里固然是有个荫监的名额，但是你若是连秀才都考不上要怎么去呢？” 贾琏自从结了亲之后倒是也收敛了许多往日里的纨绔做派，但是他确实在读书上资质平平，既没有贾珠发狠要读出个出身的狠劲和用功，又没有贾宝玉的灵气。如今被大哥说了，他也只能苦着脸喏喏道，“不是弟弟不用功，只是这读书背书还好，真把我放在那儿做文章，不知怎么便是一言半句也得不出了。” 不听弟弟狡辩，贾珠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若是真的把书都背熟了，哪里会写不出文字，我这儿有好些题目，你且拿回去做好了，等我下次休沐时你再带来，到时候我细细给你批复了就是了。” 贾琏如今连个秀才都不是，就算是想进国子监挨时间等选官都没有这个资格，虽然家里有个爵位可以继承，但是无论是老太太还是贾赦，在这件事情上都一致觉得虽然是有爵位和荫职，但还是应该让贾琏自己最低也要读个秀才才好。 今年的秋闱是家里给贾琏定下的最后期限，务必是要在今年这个时间考出个秀才，贾赦才愿意上书给儿子请封。 教训完了隔房的弟弟，贾珠把目光转到了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宝玉身上，贾家里有贾珠这个大哥，贾宝玉这个幼子身上的担子便轻了好多，他倒是一如既往地在诗词上有灵气，只是四书五经虽然读了，但是读过之后却总有些独到的见解。 贾宝玉在父亲面前向来是乖顺的，在哥哥面前倒是不时展露几分痴气，今日被哥哥叫过来就又漏了几句“浑话”。 贾珠是惯常和这个弟弟相处的，他有些无奈地对着弟弟说道，“你这些话在我面前讲讲就算了，若是拿到父亲面前去浑说，小心你又被教训一顿。” 宝玉往日里都只是和屋子里的丫头说说这些话就罢了，如今在哥哥面前说错话了话本就是懊悔，如今听到哥哥不怪罪便赶紧打蛇随棍上地作揖说道，“我省得了，多谢大哥。” 贾珠这么些年从户科给事中做起，又被调到督察院做监察御史，他为人正派又不迂腐，如今督察院的二位总宪都很看重他，有风闻他马上就能被提拔做一任佥都御史了。 而贾政可能是有了贾珠这个出息的大儿子，对于二儿子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也放心把小儿子交到了大儿子手上。他如今最纠结的事情，便是大儿子的官位已经要超过他这个当老子的了，于是也起了些要不要辞官给儿子未来铺路的念头。 贾珠给弟弟们都布置了功课之后，便去了前院里给父亲请安，贾政脑海中刚闪过要不要辞官的念头就见儿子来了，也是有些觉得是天意让他如此，父子两个说了些话之后，他便看着这个如松如竹的儿子说道，“最近天气反复，我也略有些不适，可见是岁月不饶人。” 还不知道父亲脑中的念头，贾珠也只当老父是有些感慨，于是便说道，“父亲身体康健，只是节气反复有些不适应罢了，万望您保重自身，母亲和儿子都要倚仗您呢。” 看着儿子没有领会自己的意图，贾政捋着胡须笑道，“不是我强发感慨，只是看着兰儿都是这个年纪的了，我如今这个官职哪里还有什么可贪权的，我心意已定，待到这阵子过去便辞官了。” 固知父亲对于科举做官是有些执念的，听到他这么说贾珠便有些怔楞，他赶忙回道，“您如今正是可为国效力的年纪，何必出此伤感之语。” “我这个年纪要是堂上官还可继续坚持，不必多说了，我也知道两位总宪看重你，珠儿，贾家未来如何还是要你兄弟们来决定，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贾政年轻时被父亲在弥留之际请了一道恩旨，自那之后便总是郁郁的觉得自己是怀才不遇。 可是在工部沉浮这么多年，贾政也只是在堂下官的圈子里打转，看这儿子读书入朝之后他反而是想开了，如今儿子眼见着有前程，那他这个做父亲的为什么不能让一步。 和丈夫一样，王夫人如今亦是有需要忧愁的事儿，她现在最惦记的就是入宫了的元春，这么多年过去了，元春竟然没有出宫的意思，虽然也有书信传来，但是其中的文字透露出的意思都是要长留宫中，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总是担忧女儿的将来。 薛太太这次进京是住到了哥哥家里，第一次去贾府和姐姐说话时也只是午后便带着宝钗回去了，并未和贾家人多相处，之后宝钗倒是来过几次贾府做客和姐妹们说笑，也引得贾宝玉惦念了这个姐姐一阵子。 第196章 王夫人看着妹妹也是要送女入宫，虽然元春是给天家做女官，宝钗如今是要入宫待选妃嫔，也是觉得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于是最近也开始喜欢请妹妹来家里说话诉苦。 薛太太想从姐姐这儿多了解打听些宫中的事儿，于是也愿意多来几次贾府，宝钗在圣旨一下后如今已经递上了名册不好出门，是以今日王夫人再请，就只有薛太太自己独身而来。 王夫人看着妹妹是自己来了还有些稀奇，“宝丫头我知道如今不好出门，蟠儿怎得也没来？” 听到姐姐说起薛蟠，薛太太无奈地笑笑，“蟠儿这孩子之前喝酒误了些事儿，已经被大哥投到兵营里去了。” 虽然薛家这时候入京避开了冯公子和甄英莲那一遭事儿，但是薛蟠就是个贼心胆大的，京中纨绔众多，他跟着表兄王仁去喝了几次花酒之后也和京中一家人起了冲突，好在只是互相放了些狠话有了些拳脚上的摩擦。 薛太太知道这件事儿之后气得不行，在哥嫂面前都忍不住狠狠给了儿子几下，薛蟠醒酒了之后也知道自己捅了娄子，闷声抗了几下，还是王子腾皱着眉制止了妹妹，把外甥直接丢进军营里去磨炼了。 说完了话薛太太倒是有些羡慕姐姐家里，“姐姐家的珠哥儿那样出众，宝玉眼见着也是个上进的，倒是比我强了好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说别的，就是元春现在不想出宫这件事便有我发愁的”，王夫人听见妹妹的话倒是不好说别的，于是也就又提起了女儿的事儿。 “元春不想出宫可是要一直在宫内服侍？”，薛太太也不是第一次听姐姐说这件事儿，只是今日姐姐脸上倒是有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于是还是赶紧问了一句。 王夫人今日和妹妹说话，是把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的，于是她也是跟妹妹交了底，“当年原是想要向端慈太后请恩典的，可是太后娘娘最后缠绵病榻也不好打扰，再之后一桩一件的事儿下来便耽误了。” 贾家里的老祖宗贾母和当初高宗的皇后也就是徐瑞卿的母后还算是能说得上话，贾家想的也是到时候由老祖宗亲自进宫去求恩典，可惜后来变动太多到底是有些耽误了元春。 “这孩子说自己出宫婚配也是艰难，倒是不如在宫内继续教书育人，她如今也不缺人服侍，每日里和公主们读书也是开怀”，王夫人想到女儿是真的后悔自己当年的举动，只是如今她也知道女儿的话也是实在的。 元春如今的年纪想在京中相熟的人家里定亲确实是艰难了些，反而是继续留在宫中反而会过得好一些。 薛太太看着姐姐如此倒是有点感同身受，“好歹年节里头宫内还有恩典，姐姐还是能见元春一面，我这送了宝丫头入宫，若是没能被选中还好，若是选中了那才是自此分别了。” 与贾府的愁云惨淡不同，京中倒是也有几家里的女孩儿兴致勃勃地想要入宫奔个前程的，朱雁芙自己便有个哥哥家里的侄女儿今年参选，可算是勋贵出身的秀女中的领头羊。 朱蕙这段日子都跟着太妃姑姑送回家的嬷嬷们学习规矩，宫内坐卧行走自有一套规矩，尤其是对于新入宫的秀女们来说，初入宫的那段时间非常磨人，朱家这次对于朱蕙寄予厚望，于是早早就请了人来教导她。 朱雁芙的母亲陆夫人看着孙女儿如今这么刻苦，心中也是暗骂皇家做事不地道。当初朱家送了女儿入东宫，心里打算的便是以从龙之功让家族再上一层，而且徐瑞卿为太子时东宫太子妃和侧妃关系微妙，朱家也不是没有想过让女儿挑拨这二人关系，在两败俱伤之后捡便宜的念头。而在皇帝病危之时，朱家扶持皇后母子上位的条件之一就是要让自家女儿嫁给大皇子的，可惜裴阁老也是如此打算，倒是把主动权送回了太后和新帝手中。 只是再心疼孙女儿这些话也是不好说出口的，于是陆夫人也只是和身边儿的老妈妈说，“这些日子的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也让蕙儿松快松快吧。” 陆夫人身边儿的顾妈妈也是看着这位小姐长大的，于是也赶紧接话说道，“蕙姐儿最近确实是辛苦，好在是如今吃了苦，等入宫后便能轻松些了。” “正是如此，虽说是入了宫后再学规矩，但是你只看如今宫内出身的女官和姑姑们有多抢手，就知道这有多少人家提前准备了”，陆夫人洞察如今京内的形式，也知道如今这皇后的位置是多少家在盯着的。 顾妈妈亦是附和道，“正是如此，不过蕙姐儿是咱们家的姑娘自然是不同，夫人也不用太惦念了。” 第109章 朱蕙带着自己的丫头珊瑚和水晶回了房，留守的小丫头们见小姐回来了赶紧提了热水来给朱蕙梳洗。 重新挽了个家常发髻之后，朱蕙躺在榻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酸痛得不行，珊瑚也是拿了美人锤来给在她身上敲打为她松快松快。水晶则是马上就去厨下里催促管事的送一些小姐爱吃的东西来，这些日子陆夫人知道孙女儿辛苦，于是也默许朱蕙在厨下点些自己喜欢的菜。 和外表大气爽朗内里心思缜密的姑姑不同，朱蕙算是从了名字里这个蕙字，是个蕙质兰心无论内外都极为温柔静默的少女。如今被祖母为首的家里人要求和宫里的嬷嬷学规矩，朱蕙的母亲齐夫人私下里都劝了女儿别这么听话用功，这孩子还是默默地完成嬷嬷布置的所有任务。 第197章 其实朱家人也知道朱蕙的性子不大适合入宫，但是想着宫内还有朱雁芙这位太妃帮衬，太后看着这样的女孩估摸着也是会喜欢的，所以交代了朱蕙入宫后全听姑母的话行事，自己凡事多思量少说少做就是。 被珊瑚敲了会儿之后，朱蕙也觉得自己身上酸痛的感觉消散了不少，“好啦，你和珊瑚这些日子陪着我也是辛苦，等晚饭来了你们挑两个菜自去吃吧，我这儿有丹儿她们呢。” 珊瑚笑了笑手下的动作不停，“没事儿，我们习惯了，姑娘您这些日子才是吃了苦呢。” 虽然宫中的规矩大，但朱家这些小丫头能到主子身边儿服侍的哪个没吃过苦，这些日子随着朱小姐学规矩，珊瑚和水晶虽然是觉得有些累，但是也还算是能坚持。 水晶回来了也是听到了主仆两个的对话，她倒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只是我们在初选过后没法陪姑娘进宫，那段日子还是要姑娘自己熬过去了。” 秀女们初选后在皇宫住的那段时间是不许带丫头的，虽然朱蕙背后有太妃撑腰，但是这个规矩还是不可能为她更改的。朱家和朱蕙身边儿的丫头都有些担忧她这个性子，到时候吃了什么闷亏就不好了。 朱蕙自己倒是想得开，“水晶你教了我怎么盘发髻，我觉得我学得很不错呢，而且姑姑也说了还会有宫女们照顾，也不是什么都要我们自己干。” 珊瑚和水晶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家小姐真是个万事无忧的性子，她们说的艰难是指这段日子其他家秀女说不定会有坏心思，但是自家姑娘就只想着有没有人服侍这种事儿。 “小姐快用吧，今日有您喜欢的荷包里脊”，珊瑚赶忙示意水晶摆饭，把这段话岔过去。 裴阁老家里倒是另一种样子，裴辞梦虽然没个在宫中为妃为嫔的姑母，但是裴家却也请了宫中退下来的女官给自家小姐讲授宫中事宜。 同样是结束了一天的学规矩，裴辞梦回了屋之后还能自己给自己卸下钗环，身边服侍的丫头们没有主子的吩咐，半点多余的事儿也不敢干，一时间屋内只有裴辞梦衣袖摩擦之声和钗环入妆奁时相互碰撞的声音。 待到裴辞梦自己利落地收拾好了自己，她才转身去对着侍立在身边的丫头采露说道，“我之前吩咐说把博古架上瓶儿里的东西换成孔雀扇，怎么如今还是一束玉兰？” 采露心里叫了声要命，看了眼博古架上的白釉柳叶瓶儿略想了会儿之后点了一个名叫小铃的丫头出来，“回姑娘，今日是小铃负责收拾架子。” 小铃是新入府服侍的人但是也知道小姐这里规矩最大，如今被管着的姐姐点了名出来，她年纪小已经忍不住要哭出来了。 看着那小丫头的样子，裴辞梦一边接过帕子敷脸一边语气平静地说道，“让人带她出去吧，我不耐烦看人哭，告诉李妈妈，以后这样不伶俐的丫头别往我这儿送。” 裴辞梦话音落下采露才松了一口气，她暗想小姐今日心情似乎不错，既没有叫罚也没有叫带回去学规矩，于是赶紧给亦是大丫头的采溪打了个手势，采溪马上就拉着那小丫头给裴辞梦叩头行礼后才一起出了屋。 采溪出门后点了点那叫小铃的丫头的额头，“算你运气好，你自己去收拾东西，我去找李妈妈送你回去。” 看着那小丫头自己收拾了个包袱被人带走了，采溪才匆匆又回了屋内继续伺候裴辞梦用晚餐。 天气渐暖，阳春三月里面林慕月住在南边感觉这段日子终于过得比较舒服了一些，温度不似之前那般阴冷潮湿，阳光也多了一些。 马车的轮子咕噜咕噜地在地上转着，林慕月掀开帘子往外看，“虽然南边的山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带着些颜色，但是春日里这种生机勃勃的翠色还是让人心情舒畅。” 澄俞出门不爱坐马车，如今是骑马随行在母亲周围，听了母亲的话之后他远眺对面的风光，也是赞同地说道，“正是如此，这山也非什么名山，但是山间云雾氤氲又翠色盎然，还是有几分可赏玩之意。” 林慕月看着远处的山水，想到了这里的地形地貌有个说法是叫做七山二水一分田，但是这一分田却是土地肥沃亩产颇丰，十斗为一石，北方如今称粮食大多用斗不用石，南方则是基本上都以石论亩产。 “还要多远才能到地方”，林慕月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边问儿子，澄俞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如今春耕时分更是时不时就往庄子里面跑，以前见了王爷就诚惶诚恐的庄头和管事，如今见了他们母子二人态度都称得上的熟稔了。 澄俞自己去过这庄子好几次了，于是也不用问身边的随从便回答道，“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看着林慕月点点头把帘子放下，姜可笑着说道，“其实微臣和吴妈妈来便可了，娘娘何必折腾自己一趟呢。” 今日林慕月跟着儿子再来庄田上最大的原因，就是想看看这些被送到庄子上的孩子们，以前管着慈幼院的吴妈妈也是跟着来了，现下是坐在另一辆车里。 “也算是出来踏青了，我成日里在王府也没什么意思”，林慕月一半是放心不下这些孩子们，一半是确实是想念这些庄子里面新鲜的农家菜蔬了。 云夏今日也是难得有空闲，她闻言就笑着说道，“鸿羽殿已经收拾好了，娘娘日后就算是在王府里也是有的忙。” 第198章 鸿羽殿就是林慕月想要接各家女孩儿们入府读书学习的地方，如今暂要来定的几位小姐有本地布政使叶家、提举司林家、知府吴家还有巨贾沈家和罗家。 “过一阵子估摸着左布政使就要被调到南边儿了，这么看其实最后也只是四个小姑娘”，林慕月有些遗憾地说道。 布政使司设置左右布政使，两位布政使一般是分别在两地办公，如今的左布政使是在明州，但是林海右布政使的位置下来之后这位叶布政使可能就要挪个位置了。 云夏在林慕月说完后也反应了过来，“还真是，其实本地富商巨贾不少，可是也只有沈家和罗家两族中有正经族亲为官。” 沈家和王府里有当初献园子请王爷和贵太妃暂住的情谊，罗家虽无这份香火情，但是他们家里未出五服的同族就是京中如今京兆府尹罗家，林慕月和罗家小姐还曾同属先帝嫔御，于是她思索了一阵之后还是给这家递了帖子。 “人多了我也管不了，况且还有叶纪善家的小姑娘呢，那孩子之前总不愿意见生人，见了我都是怯生生的，如今都是些姑娘们在一起，我想着也能让她来一起玩一玩”，林慕月笑了一下，看着云夏揉着太阳穴，赶紧掏出个装了薄荷膏的小瓶儿递给她，“喏，是不是又有些难受，你呀对着自己的事儿是真的不上心。” 云夏平日里料理林慕月的事情属于是事事留心，但是对着自己的事儿便敷衍起来了，这次出门她跟着来了，但是却又忘记了从杨医官那里要些新制作出来的防治晕车的薄荷膏。 接过东西摸了一点儿在太阳穴上，云夏被这清凉但是刺激的味道弄得有些不适应，但是涂上之后那种恶心的感觉也是消散了不少，于是也回道，“多谢您啦，微臣这不是由您惦记着嘛。” 姜可在边上一直含笑看着，听了云夏的话才跟着说了一句，“娘娘待我们确实是极好，怪道云夏姑娘如此。” 众人是一大早就出发的，所以到了庄子上的时候也未过午，林慕月拒绝了儿子想要搀扶自己的手，自己踩着小脚凳下了马车，她看着面前田地里的小绿苗，凭借自己的经验看出来这应该是玉米。 不过如今这种作物还应该是没有名字的，于是林慕月也只能故作不知地问澄俞道，“这地里如今种的是什么东西？” “倒是还没有个正式名字，之前看着户部的记档时也只记下了个番麦的称呼”，澄俞之前也是趁着未出京时去命人翻了翻户部的记档，于是也知道面前种的番麦其实早就已经被送入京城，只是没来得及被试种和推广罢了。 林慕月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听了儿子这么说心里知道这应该是徐瑞卿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儿，儿子这次选了这几样东西试种，估摸着也是存了些继承父亲遗志的意思。 田间忙碌的人也看到了马车和来人，但是这些人估摸着是被提前告诉过不必紧张的，所以虽看到了人来还是在田间继续忙碌，只有管事的太监和庄头候在路边，见了众人就马上上前来见礼。 澄俞挥挥手免礼，“不必都在这儿干站着了，一起走走吧。” 此处是秀水灵山再加之一派田园风光，林慕月望到不远处一排排伫立的屋舍，越往那边走就越发有人气，到了一处开阔地时，还有一群人坐在小凳上围在一起听人讲着些什么。 姜可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出声说道，“似乎是慈幼堂的孩子们，那前面说话的人……好像是这里的佃户？” 管理这处的管事太监姓田，田太监也是附和道，“您好眼力，正是一位姓颜的老汉，他是积年的老人了，肚子里都是种田的事儿又识得些字，之前王爷派来的农事官新琢磨出了些种田的法子，如今正是由颜老汉教给其他人呢，这些孩子们年轻头脑到底灵活些，所以王爷吩咐让他们学半日的本事再干半日的农活。” 林慕月听了之后觉得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她之前看农事官们和老农一起整理出来的东西，和原有的耕作方式相比确实是先进了不少，再这么一代一代改良和推广下去，也可以发展出一套更加科学的耕种之法。 而且依照现在的经济发展水平来看，林慕月估摸着可能西方已经有了近代科学发展的苗头，那么和海商通商也可顺带让这些船长们给她夹带一些私货，就算不能抢先一步也能给后世留下些遗泽。 知道这法子估计是自己儿子想出来的，于是林慕月也不吝啬于夸夸他，“怪不得总想找我要这些孩子们过来，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澄俞其实也挺开心被母亲夸奖，但是在人前还是努力板着脸回道，“确实是儿子的一些小心思，不值得什么，您要不要再去其他地方瞧瞧？” 第110章 澄俞今天来庄子也是有件其他的事情打算拿来和母亲商议，他看着姜可去和慈幼堂出来的孩子们说话，自己就先请母亲到另一僻静之处坐坐。 众人一起到了一处河岸边的小亭，林慕月看见里面有一方石桌和四个石凳，到了地方之后澄俞让护卫们在远处守卫才回来和母亲一起说话。 “母亲之前和我说过封地内佃租和各类赋税的事情，儿子和众位属官商讨过之后，感觉确实可以有调整之处”，澄俞说道。 今天众人来的这处田庄是之前本地官衙所管的土地，澄俞之前接手田庄时也是请母亲身边的女官和使女们帮着理过账目，这期间林慕月扫过几眼这些账目就察觉出了一些问题，和儿子就说过一次。 第199章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田地的租金和税金混乱不清，例如因丁口获得土地的人家里，也有糊里糊涂既交了佃租又交了税的，一村里没有湖泊和山林和可以渔猎，还是被加了相应的税金。林慕月当初点出这一点也是有底气的，几个州府是藩王属地，澄俞自己出京又带了些兵丁，趁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才好动一动这些潜规则。 “所以你的意思是，已经有了个新的法子，可是又要问我些什么”，林慕月见儿子已经这么正式地把事情拿出来说，觉得他应该是已经有了些想法但是又碰到了一些麻烦，于是才拿来和自己商量。 澄俞温文一笑，“瞒不过母亲，确实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属官们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赋税反应不一，不过无论是何种态度，他们也不是什么初入朝堂的年轻人，知道朝廷就算是没有这些税目各地官衙也要收的原因，无外乎是有人要中饱私囊填了自己的腰包。这些属官亦有当地望族中出身的，于是最后商讨来商讨去也没个结果，有些人想要改一改封地内各种赋税的收法，还有另一些人反而是劝说澄俞不要大动干戈。 林慕月却摇摇头，“我之前能教你的已经都说给你了，可能你不爱听，但是你如今想办成的事儿其实都不是你这个藩王该操心的，我知道你见了生民疾苦想要做些改变，但是无论是赋税还是丁口这些东西都太大，你终究不能变动太多。” 从林慕月了解到的历史来看，所有封建朝代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过后，土地兼并的问题都会变得十分严重，相应地统治者也会发布一系列的政策来缓解土地兼并和隐户问题，从而增加朝廷的收入和稳固统治。 只是涉及到土地的问题，就会严重触及到广大士绅阶层的利益，这些人是士人阶层的基础，官员们大多也是出身于此，其实澄俞是藩王还好操作一点，毕竟封地范围有限还好改动，众人也只当王爷年纪轻眼里揉不下沙子，按着现有的情况来看这些人都默契地退让了好些，若是皇帝动了想要变革的心思才是困难重重。 “你想要改，也只能在朝廷户部典籍里记载的框架下改，苛捐杂税都可被免除，清一清隐户，查一查私下违反朝廷法度挂靠的田地，也只是这些了”，林慕月列举出来了一些建议，就看到了儿子有些低落的神色。 藩王有总揽封地内事务的权力，但是如今国朝传到这代已经到了第五代帝王，藩王们为了不被皇帝们猜忌，基本上是不大管理封地事务的，自己这个儿子反而是头铁地想要继续往前冲。 林慕月起身像是澄俞小时候遇到困难之时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话我估计着你已经听过一遍了，可惜我也没什么好办法。” 澄俞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儿子知道了。” 看着儿子的样子林慕月也是有些无奈，澄俞出京这段日子以来遇到的挫折可能比他之前在皇宫里十来年都多。不过她这个做母亲的其实也觉得这是种试炼，这孩子不算是心软就是总有些理想主义，所以林慕月觉得让澄俞明白人这一辈子终归有些不能做与不可得还是有必要的。 平复了一阵子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澄俞抬头看着母亲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无论如何我问心无愧就是了，我今日多做一点百姓就能少受一点苦。” “不说这些了，您之前不是说来了农家没有体会到欧阳文忠公山肴野蔌、杂然前陈的欢庆之宴，今日儿子特意吩咐了他们准备”，澄俞起身对着母亲说道。 林慕月失笑，心中暗道儿子这话说得自己只会吃喝玩乐一样，这转移话题的功力还是要继续练练，不过她也不拆穿，只是顺承着话说道，“极好，估摸着姜可他们也和孩子说完话了，我们就一起入席看看你准备了什么吧。” 这边一群人对着乡间的野菜和新笋吃得开怀，晏城里宫内宝钗看着桌上的三盘菜却心中暗暗叹气。 此次大选初选后又有一轮筛选，最后共留下二十二名秀女，这些人入宫后是两人一间房，共住在云华宫中待选。 薛宝钗被分到的同住之人是碰巧倒是也是金陵人士，是留守金陵的勋贵信德侯肖家的小姐，宝钗虽然没和这位小姐打过交代但是也知道她家根底。 信德寿昌宁等字若是作为勋贵的封号，那么这人家里大概就是曾和皇室结过亲才得了爵位，肖家祖上曾经尚过主。 肖小姐闺名清懿是个活泼性子，两人叙了年岁后她比宝钗小了半岁，于是平日里便开始称呼宝钗为姐姐。 宫女提了晚膳来摆好就下去了，所以屋内只留下宝钗和肖清懿二人，看着桌上的菜和那两碗饭，肖清懿就有些皱着一张脸不知怎样动筷子。 京中的饭菜本就是浓油赤酱，皇宫里给这些秀女们做菜的又都不是什么大师傅，因而这些菜虽然看着还好，但是无论是卖相还是吃到口中的味道都是有些一言难尽。 肖清懿吃了一阵子后看着饭菜都下意识地皱眉，两个人用完了餐后她就佩服地说道，“姐姐亦是金陵人士，我们原想着你我二人口味应是类似，只是我吃着这宫中的膳食实在是不大适应，姐姐用着倒是还好？” “我虽是金陵人士，但是我母亲是晏城人，所以对于京中的菜式还算是适口”，宝钗其实也不大喜欢这些菜，不过她入宫后更加事事小心低调异常，于是今日见肖清懿问也只是说自己母亲是晏城人所以吃惯了这些菜。 第200章 秀女们住的房舍是小小一间连个中厅都没有，只有落地明罩隔开了两个房间，所以二人用完了晚膳之后就是坐在罗汉床上各自做一些绣活儿。 太后这次给秀女们都留了功课，最后要面圣前每位秀女都要完成一件绣活儿以展示女红，若是有擅书或者擅画的秀女也可以再递上一份自己的书画。 能来参选的秀女们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才留下来的，所以倒是也没有人对此有异议，反而是有几位姑娘听了这话之后还有几分跃跃欲试，毕竟论长相谁也不知道皇帝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但是论绣工和书画却总能分个高低，很有几位小姐自恃才华认为能凭此在皇帝和太后跟前留下个好印象。 宝钗接到消息思索后只打算完成一件绣活就算了，倒是肖清懿兴致勃勃地想画一幅游春图。 “我听谢女史说明日我们不必去学规矩了，太后娘娘赏下恩典让我们可以去御花园逛逛，薛姐姐要不要一起去，我想去花园里找找灵感画一幅图”，肖清懿是秀女中作为活泛的一群人，有什么消息不等正式通知，她就已经能从不知何处听来。 宝钗已经习惯于此，她虽然不想出风头自己没有个画图的意思，但是同住的姐妹开口了她自然也不会拂了对方的面子，于是也点头应承了下来，“好，难得有机会能去走走，在屋子里闷着确实怪没意思的。” 没成想第二日宝钗陪着肖清懿去御花园时倒是还碰到了熟人，太妃们知道今日是秀女们可以去园子逛逛的日子都默契地没有出门。倒是几个公主闲不住，在皇后生的三公主熙柔的带领下，和母后说了之后又给兰芝殿的师傅们告了假，一起溜出来到御花园看秀女。 元春如今是兰芝殿里排的上号的女尚书，三个公主都对这个姐姐很信任，今日三人出来也强行拉了她一起。兰芝殿的女官们自有品级，女尚书为从五品、女秀才是从六品，还有林慕月后来加设的正九品的女史位置，李婉澄作为皇后和太后也没有修改，就这么延续了下来成了一个新的定例。 今日元春还是自己寻常的穿着打扮，三位公主则是做女史打扮，四人还没逛多久，元春就和宝钗打了个照面。 看着对面行来缓步行来的四人，宝钗和肖清懿两个对视一眼后都有些发懵，不过看着对面元春的服饰和在初入云华宫时看到的太后身边的司正差的不太多，也知道这是位品级不低的女官。而领头的女官身后跟着的三个人虽然年岁上不大，但是亦是不是普通宫人的打扮，于是二人还是先起身行了个福礼。 元春知道对面的秀女们说不得过段日子就成了内廷主位，于是也是微微侧身并不受对面人的全礼，颔首还礼后就启唇轻语道，“我是兰芝殿里的女师贾氏，奉了公主之命带着人来御花园折花回去，倒是叨扰到两位姑娘了。” 第111章 宝钗见对面的女官本就有些面善，又听她自报家门说是兰芝殿的女官，心中不由得暗道这不会是她姨母贾家的姐姐吧，心里有着念头说话便慢了一步，肖清懿有些疑惑身边儿的薛姐姐怎么不说话，但是还是先开口回道，“贾大人多礼了，我是信德侯肖家的秀女，身边这位是紫薇舍人之后薛家秀女。” 元春本来面上还是宫中众人常见的恰到好处的笑容，听到对面的少女说身边人是薛家女，她倒是有些愕然地笑了一下，“二位姑娘不必客气，这位薛姑娘可是出身金陵薛家？若是的话我倒是能托大叫你声妹妹。” 宝钗现在也回过神来了，她上前几步对着元春一福，“正是，宝钗见过元春姐姐。” 元春看了眼身后三位公主，见熙柔等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并未有什么不快，才也赶忙上去扶起了宝钗，“既然都是一家子姐妹，何须如此客气？” 熙柔偷偷扯了扯大姐灵妤公主的衣袖，灵妤收到了妹妹的信号也是适时开口说道，“贾大人遇见家里人要叙叙旧也是使得的，公主那边也吩咐说午间之前把事情做好即可。” 元春闻言不觉有些头疼，不过她脸上未显露分毫，只是说，“既如此，那我们就去那边儿坐坐吧，我看着肖姑娘可是在作画？不知有没有眼福一睹姑娘的佳作。” 刚才和宝钗说了话又显露了二人之间的亲戚关系，元春于是就开始不着痕迹地夸赞起肖清懿了。 肖清懿其实倒是不介意刚才的事儿，不过她肯定也是立马接受了对面人释放出的善意，谦和地笑着说道，“虽是用心作画但是当不得大人如此夸赞，大人们请。” 元春听了这话也觉得对面的人进退有度，虽然谦逊是不错，但是既然选择了作画献上，那么在能见到公主甚至太后的女官们面前过分自谦，说自己不擅丹青也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御花园不大，好看的景致也就是那些，肖清懿今日和宝钗早起匆匆用了些东西就出门才抢到了这么个好地方。 元春带着三位扮作女史的公主过去，宜年公主看着肖清懿画上那只活灵活现的雀鸟眼前一亮，“呀，这两只雀鸟画的真好，枯枝寒梅虽然尽显梅花傲然雪上的风骨，但是这图却更有梅花绽放之勃然生机之感，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春日之景。” 梅花禽鸟图算是梅花图里常见的题材，肖清懿确实擅长丹青，她画的白梅清丽怪石玲珑，再加上两只栖息在枝头的鸟雀，整张画布局得当、笔触老成，像是精于此道多年的老手之作，唯有画面中透露出来的生气和右上那一首题跋才显露出几分小女儿的情致。 第201章 肖清懿听了宜年的话凑到了她身边去，“这位姐姐好懂我的心思，不知该如何称呼？” 宜年狡黠一笑，本想说让叫自己月儿即可，但是想到这是贵母妃闺名，说出口的话便拐了个弯儿，“咳，肖姑娘叫我星儿即可。” 肖清懿是请了云华宫的小内侍帮着抬了张书案出来的，看着宜年她们凑在一起说得开心，灵妤和三妹对视一眼，也手拉着手加入了那边的讨论中。 元春和宝钗两个虽说是姨表姐妹却也未曾见过面，不过她们两个都是周全的性子，元春年长又久在宫中，她于是也就先开口说道，“妹妹可要一起走走，这边儿我记得有一株玉兰开得极好又生在僻静处，我们去那边赏花说话吧。” “是，今日见到姐姐亦是有缘，姐姐请”，宝钗随着元春的话走到她身侧，两姐妹亦是一前一后找了个清净地方说话。 肖清懿和三位女史一起谈书论画好不痛快，不到两刻钟后元春也就带着宝钗回来了，和宜年她们道别的时候她还有些不舍。 没到午间阳光最毒的时候，宝钗二人也就收拾了东西回云华宫，到了屋内肖清懿仔细把自己的画儿收好，也并未多问宝钗今日和那位女官说了些什么。 薛宝钗今日和元春说过话之后，晚间躺在架子床上拨弄着手上的手串儿，思衬着自己这次估计中选的可能性不大，只顺利熬过这段日子就罢了。 五月过后，在林慕月已经穿着纱衣泛舟湖上之时，京中亦是传来了消息，金陵肖家女得皇太后亲赐凤簪为后，裴家女与朱家女一同封妃分别入主永寿宫和景仁宫，另有督察院左都御史任家女和户部侍郎家周家女分别获封昭仪和贵嫔。天子本次选秀只选了一后四妃，其余十七名秀女都被送还各家，皇家也是给了些赏赐以示安抚。 “这倒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估摸着满朝上下都把眼睛放在了京城的秀女身上，最后倒是个金陵籍贯的秀女突出重围”，邹姑姑年纪大了不好出门，云夏因着自己爱晕船的毛病也自请留府，林慕月今日出来泛舟游湖，是带着张典正和问槐几人一起出来的。 来府内读书的几个女孩儿以及王熙凤在另一条船上，另有护持太妃和众位贵女的护卫们行船开路。 张典正在内廷多年，也被如今这一手惊艳到了，“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这新后出身确实挑不出毛病，最后能脱颖而出可见人才上应是也无什么岔子。” 林慕月看着阳光洒在湖水上泛起的涟漪都带着些金光，船在湖上慢悠悠地飘着人也非常舒适，“我估计着裴阁老和安定侯应该也有数自己女儿做不成皇后了，只是没成想皇帝倒是选了位金陵女，让这两位可算是有力没处使了。” 裴阁老的人脉势力是在文臣里面的，安定侯则是在军中颇有威望，结果太后直接选了位出身高贵但是家中两边不沾的秀女，这让这两位在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臣们想要报复也无从下手。 问柳听了这话欲言又止，林慕月看着她的样子觉得有趣，“我们私下里说话旁人也听不过到，你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顾忌和忌讳。” 得到娘娘的首肯后问柳说道，“只是这样的情景，那位肖小姐进宫后会不会……”，话未说尽，问柳缩了缩脖子又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问柳在贵太妃身边待了这么久，也是知道了当初皇帝是怎么急病而崩的，于是听了这话也是有点担忧会不会有人再起了歹毒念头。 还不待林慕月说话，张典正就笑着摇摇头，“太后娘娘虽然有些事情上糊涂了些，但是不至于连亡羊补牢这个道理都不懂。” 心道徐瑞卿驾崩失了羊的分明是自己，林慕月觉得张典正这个成语用得有点不合适，不过其中的意思大差不差，于是也跟着补了几句，“确实是这样，我们是没赶上那个场面，太后肯定是清了一批后宫内的宫人的。” 林慕月在京内待的那段时间，正是新皇和裴、朱两家你侬我侬的时刻，所以李婉澄在当时也没做什么。但是后来京内和江南都有过采选女官和宫女的太监和官员走动，虽然抛出去的话儿是说新皇登基放出了一批女官和宫人，但是背后代表着什么完全是不言而喻的。 问柳沉默了一瞬感觉背后有点发凉，问槐拍了拍她的背，张典正递给她一块儿定胜糕，“吃些东西吧，也是和我们不相干的事情了。” 林慕月也看着问柳说道，“我就说小问柳和云夏简直是一个性子，好在我们也不用在那地方挣命了。” 问柳有些不好意思，“云夏姐姐在宫内行走时我还是个小宫女呢，哪里敢和姐姐相比，当时还想着姐姐能在贵妃身边服侍真威风，现在还真的到了娘娘您身边。” “这说明我们之间还是有缘法的”，说话间船便拐入了一处两岸花树璀然之地，林慕月用手拨弄了下水面上的花瓣，觉得有几分豁然开朗误入桃花源之感。 张典正看着两岸的花树有些好奇，“这花在京中时好像也见过，只是不若如今这样两岸间遍植。” “千年柏，万年杉，不如楸树一枝桠”，问槐难得接了一句话，她看着众人都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继续解释说道，“我儿时村子里也有这么一棵树，常听村中老人说这句话。” 林慕月笑着也递给她一块儿糕点，“可见这楸树何其珍贵了，我们今日能一饱眼福确实是幸事。” 第202章 “楸树高花欲插天，暖风迟日共茫然”，黛玉看着两岸的楸树身姿挺拔又满树繁花，亦是缓缓吟诵了一句诗。 知府吴家的小姐闺名霜珺，她听了黛玉的这句后想了一会儿说道，“可是东坡居士的诗？” 黛玉颔首一笑，“正是，是那首梦中绝句。” 这一船上的人就没有不通文墨的，沈令柔闻言接着说道，“这首诗我也知道，后面两句是‘落英满地君方见，惆怅春光又一年’，林姐姐，我说对了不曾？” 叶玢玢的女儿叫做席晓，她平日里读书不多但是也是识字的，她仔细咀嚼了片刻词句，却是略有些腼腆地说道，“不过今日和姐妹们同游，倒是不负春光。” 罗家的姑娘闺名厚致是随着家里哥哥们取的名字，她本人年纪最长也是温厚的性子，三个妹妹都说完了话她才说道，“是这个道理，我听娘娘身边的典正大人说等会还有小宴，诸位姐妹们若是还有妙句，待会儿也别吝惜才是。” 王熙凤闻言亦是说道，“很是，我这个痴长几岁的没各位妹妹作诗写文章的本事，但是这花宴却是我帮着娘娘和各位大人操持的，但愿不负各位妹妹长材。” 众人听罢便又开始打趣王熙凤，少女的莺歌燕语和清脆笑声于此时灿烂春光正相宜，若有谁能妙笔攀描此景，自是能绘成一轴笔底春风的画卷。 第112章 今日林慕月吩咐人开宴的地方是一处湖心小岛，岛上有一处修的精巧雅致的宅院，其中早就有人忙碌着备下了各种所需的东西。 林慕月带着熙凤和一群小姑娘上了岸，心里觉得自己像是个带着中学生出来郊游的班主任，只是这群也就是中学生年纪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才高，等会儿不用她布置什么估计是也能收上来一沓子作业。 “启禀娘娘，园子都是收拾好的，您和诸位妹妹们可先去园子里品茶作诗，宴席所需的食材亦是齐备，大师傅们也是都请到岛上来了，何时开宴也只等您的吩咐”，王熙凤笑着上前说了这么段话，又领着人往一边走。 之前是不好直接给刚来的堂侄媳妇委派任务，但是看着王熙凤这么个有管家理事才干的人一直闲着，林慕月也有些觉得浪费人才。于是待到今年过了年去，林慕月便把王熙凤请到了自己身边跟着做事，先是想把王府里的事儿渐渐交给她一部分，以后若是有机会也能把府外的事儿也给她试着办一办。 “辛苦你了，我瞧着园子样样都好，你这些妹妹们都是不能喝酒的，等会儿你可要和我共饮几杯”，林慕月一路行来看着这园子里各处服侍之人举止有礼，园中景致亦是被打理的极为齐备，知道熙凤是下了功夫的。 林慕月私下里还是挺喜欢小酌几杯的，她记得红楼中每有宴饮姑娘们都是能喝些酒的，湘云还有醉卧吟诵古人词句的情景，但是她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喝酒还是怪怪的，于是也只点了熙凤一人共饮。 黛玉心细，她看着这园中来回行走的人穿着打扮和王府中的人都不大相同，知道这处园子估摸着是哪家里借出来的，这种情况下凤姐姐能安排的这么好，确实是极为不容易的。 令柔看着这园中的景致也是惊奇，“这园子远看还是白墙青瓦没什么不同，这里面的屋子倒是稀奇，这一边全是些小竹楼呢。” 罗厚致倒是知道些为何，“这好像是齐家的园子，他们家曾有人去西南边和那里的小国里有生意往来的，听说那边竹子生长茂盛，当地人便以此为材料筑屋。” “这倒是新奇，我也见过些竹屋，只是这样修得精巧的少见”，吴霜珺也是好奇地看着这片竹屋。 王熙凤笑了笑，“这湖中的岛又是遍植了树木和花草的，我觉着难免有些蚊蝇，这些竹屋里提前熏了些香料，虽是四下敞开的但是也挂了纱帘，娘娘和姐妹们在此品茗、作诗作画都是使得的。” 林慕月和众人进了竹屋，里面铺了坐席和垫子，落座后她便看着众人说道，“既然是在这么处清雅之地，今日便以‘竹’字为令传令如何？输的人也没别的惩罚，我看那园中还有许多名花，就挑一个自己写首诗文或是篇文章给我好了。” 张典正此时一笑，“既然如此娘娘也该给个彩头。” “赢的那个我有些从西洋传来的新鲜物件，到时候便送给她了”，林慕月自是胸有成竹，虽然海商衙门已经被裁撤了，但是如众人所料明州这处来往的海商并未变少，于是她最近新得了几只显微镜可以观察。她这段日子没少祸害王府里的花朵和昆虫，今天听张典正问也兴致勃勃地打算拿出来做彩头。 虽然张典正觉得这个东西姑娘们未必喜欢，但是看着贵太妃的样子也不好反驳，她也只能想着自己回去后再填一些东西算了，于是就开口说道，“那便请娘娘先起令吧。” 思索片刻，林慕月说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下一个要接的是罗厚致，她不假思索地便说道，“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罗厚致的话音刚落，沈令柔也是快速接到，“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黛玉自是才思敏捷，亦是不多思考就接了句。 几轮下来，又是黛玉和令柔两个你来我往，林慕月听着这两个小姑娘从流利到也要琢磨一会儿，最终还是黛玉说了一句“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后，沈令柔再三思索也得不出下一句了。 第203章 看着令柔苦思冥想最后也不得句，最后放弃道，“没有了没有了，我认输”，林慕月便宣布此轮是黛玉胜。沈令柔略输一筹也不泄气，一起和其他姐妹们贺了黛玉几句。 一天下来众人也算是尽兴，晚间各自还家，林慕月则是带着一匣子诗文回了王府，交给她聘请的女师们一起品评。 江南多才女高士，林慕月为几位姑娘挑选的女师傅亦是饱读诗书之人，这些女名士也因着王府太妃广济孤苦才愿意入府教导。为了不负入府来的姑娘们，林慕月总共请了三位女师傅，其中一位叫做文云心的曾在宫中为女官，服侍过高宗的公主读书。林慕月入宫之时这位就已经功成身退得了恩典出宫，如今又入王府，林慕月这位贵太妃也要更礼待她几分。 剩下二位师傅一位名叫李妍和，曾是本地参议之妻身有诰命，但是她丈夫意外离世二人又不曾诞育子嗣，是为寡居之人。 还有一位更是个奇女子，她名为于同珍年少时也是订过亲的，但是那家的男子还未等她过门就离世了，两家虽然都客气地解除了婚约，但是于同珍却也并未再嫁。 林慕月当时和她聊天时，以为她是与那男子情谊深厚不想再嫁或是囿于时下风气再嫁艰难，没成想说起这个问题时于同珍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想了想还是说道，“不瞒娘娘，我其实并不想嫁人……” 说完了这句话好像是轻松了不少，于同珍看着坐在上首的贵太妃虽有些惊诧但是也并没有什么嫌恶之色，也没有打断她的言语的意思才继续说道，“妾身并非是有什么隐疾或是喜爱女子，只是单纯不大想嫁人，嫁了人后明明生育了我的父母亲人仿佛就是外人了，又要为丈夫操持家事又要生儿育女，每想到这些妾身都有些害怕。” 林慕月望着那位说完话后如释重负的女人，心中思衬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最后也只叹了口气说道，“世事如此，你这么多年真的是不容易，辛苦了。” 姑娘们写了诗词佳句，又有人作了些文章，三位师傅们虽然并未同游，但是也给姑娘们的诗文做了修改和删减，更有读过之后也兴致大发自己也提笔写了些东西的。于是等到次日回了王府的时候，林慕月的案头倒是又比本来多了几篇诗文。 梁夫人今日也来找侄女闲聊说话，看到人送来了文章来亦是拿着玻璃镜看了看，她年少待字闺中时是不打读书的，嫁入林家后还曾担忧过夫君嫌弃，但是林峻却是亲自教了妻子读书习字，当年这一对儿也是京中勋贵高门和文臣之间联姻后难得的恩爱夫妻。 “很是不错都极有灵气的，要我说人和人之间是着实不同，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去赏花后只惦记着能不能吃花糕”，梁夫人刚说话的时候还好，说了几句后却话锋一转，揶揄起了自己的侄女。 林家家风开放，花朝赏花、清明踏青还有重阳登高，出门玩乐都会带着家里这个唯一的女孩儿，林慕月的母亲汪夫人因为是长嫂有时候没法出门要去各府交际，倒是经常是林慕月的两个婶母带着她玩儿。 被婶子说了林慕月也不以为意，“这有什么，若是世上人人都是才子、才女那才是怪事，只有我们这些大俗人在才能显出这些文字呢。” 梁夫人听了笑道，“别的不说，这些歪理你总是有好些。” 林慕月虽不能作诗，但是画技这么多年却是长进了不少，女师傅们给姑娘交上来的诗文写了品评之语，她这边看过之后就在每张的空白处花了些和题的小图。 细细勾勒了线条，林慕月把笔放下之后才回婶母道，“哪里是歪理呢，婶娘看看我这图画得如何？” 起身过去看了看，梁夫人倒是不吝惜夸赞，“娘娘这图倒是传神，只是笔触不似当下时兴的样子，这花怎么也还拆得七零八落的。” 林慕月笑而不语，她这是仿照植物志的画法画的，不过听婶娘说这个画法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儿，“这是西洋传来的画法，唔，说起这个，我还记得我带了本小时候澄俞画的册子呢，也是这种画法，我找出来给您看看。” 澄俞这个侄孙现在俨然也是个大人了，梁夫人闻言也有些好奇他小时候画的图册，“是什么样儿的东西？” 林慕月走到书柜前一边翻找一边回道，“我记得应该是他入学后画的，我看他一边读书一边习武觉得太累了，去园子的时候就想过带他一起各处逛逛，可惜这孩子做事实心眼，我看他画这些东西也和完成课业似的，于是后来就只带着他玩儿我自己画给他看，他亲笔画的我只存下了这一本。” 徐瑞卿当初虽然不算是个全然的严父，但是对着澄俞这个儿子内心中是寄予厚望的，于是对着他的课业要求算是高的，林慕月虽然想带着儿子做点什么启发一下他对于自然科学的兴趣，但是后来看着儿子每日太忙碌也就算了。 林慕月自己的书柜杂七杂八的书不少，她翻了一会儿才抽出来一本硬壳包装看起来像是什么巨著似的书，“找到了就是这一本。” 接过书梁夫人翻开看了看，“画的倒是不错，就是这字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呢。” 看着这本书林慕月也有些怀念，她摸了摸上面的字说道，“看着这本书才发觉也有些怀念那个时候，澄俞现在是越来越忙啦。” 梁夫人听到她这么说有点担心侄女难过，于是把书放到了书案上自己拍了拍林慕月的手，“这孩子孝顺你的心意从小到大一直都没变过的，这就是很好了。” 第204章 “娘娘，夫人，王爷过来请安了”，正说着问柳便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通传说王爷要过来请安。 林慕月看着书案上一堆东西，她先是随意拢了拢，然后对着梁夫人说道，“这个时辰来不若一起用午膳，婶娘也一起吧？”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不大喜欢睡懒觉了，于是按照林慕月现在的习惯一日三餐是应时打点吃的，她看了眼屋内的自鸣钟感觉这个时辰留下儿子吃午饭正好。 唤问柳进来林慕月吩咐道，“桌子上的诗文你等姑娘们歇了午觉后送回去，还有几本书放在那里，都是给林姑娘的，你等晚上姑娘们回府时再单独给她。” 见问柳应了是之后林慕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那个桌上的盒子，也一起给林姑娘送去。” 第113章 一起和澄俞用了午膳之后，林慕月下午还有去济民药局的行程，小骆大夫之前送了信来说种人痘的法子已经有了进展，现在王府内有姑娘们读书，他再入府拜见贵太妃就不大相宜，于是林慕月就把见面的地点选在了药局里面。 付珊的儿子从小也是学习了些家传的医术，后来因着父亲去世才中断了学习，在母亲帮着王府做事以后，他倒是不想在府内读书而是想要随着小骆大夫学习医术，林慕月征求了他母亲的意见后也是同意了。 从济民药局后门进去，小骆大夫和付珊母子都在后堂里等着她，看到林慕月带着问槐进来后就都起身行礼。研究种痘的法子难免要用到一些药材，付珊也是因为这个和小骆大夫有了些公务上的往来。 “不必多礼，我收到了骆大夫的信之后就赶紧请了您过来，倒是辛苦你折腾了”，林慕月倒是先关怀了一下小骆大夫。 小骆大夫可能是因为人在庄子上待久了的原因，整个人比之前黑了些身板也精神了些，他闻言说道，“娘娘言重了，这也是我当初答应了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些进展也算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林慕月询问了些细节，小骆大夫都对答如流，说到用药的事情上付珊也是有所补充。 不过聊完了这些，小骆大夫就又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其他的事倒是没什么，只是有一点还是要娘娘操心，这牛痘的法子我虽然觉得更好，只是大家也是习惯了人痘之法，我和付大人是担忧要如何把这新法子推广。” “微臣想的是给慈幼堂的孩子们接种，那些孩子们本就要种痘才好，有这个机会正可试试”，付珊说道。 “只是虽然是个法子，但总是有点拿这些孩子们试药的感觉，我觉得有些不妥”，付珊的话说完小骆大夫就又补充了一句，林慕月知道这两人是在这方面上出了分歧。 林慕月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小骆大夫这么些日子应该是也总结出了些经验和规律，能否写出一本书册来呢？” 小骆大夫一愣，他作为大夫肯定是能识字读书的，但是他略有些犹豫，“我的医术就算是在同辈中也不算过于出挑的，这著书立传的事啊……” 林慕月觉得小骆大夫这就是谦虚了，他要是医术不好骆太医怎么会给自己推荐他，骆家怎么会放他出来砸自家招牌。于是她看了眼问槐，问槐见太妃示意连忙把带着的一本书递给小骆大夫，等他接过之后林慕月才说道，“并非是想要请你写出本医术来，而是这样的小册子就可以了。” 这册子就是之前拉普神父就是给林慕月的，她今天出门时也是提前翻出来了，看着小骆大夫翻看起了册子，林慕月就继续说道，“这册子写出来可以送回京中，给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看过也就能增添几分可信度了。” 骆太医在林慕月出京后不久也是辞了太医院的职位去各处云游行医，不过林慕月送个方子回京还是能的，新帝和太后肯定会给她这个面子，有了太医院的背书那么这法子通行便会轻松许多。 小骆大夫也点点头，他倒不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只是觉得这样直接去让慈幼堂的孩子接种，有可能对王府和王爷、太妃的声誉不利，现在这个点子一出，那么接下来给孩子们接种他也没什么不允准的。 下午既然已经到了济民药局，林慕月也留在这儿观察了会半天能有多少人来上门求医取药，看着往来的百姓们都能拿着药离去，她也觉得重新整顿了这些机构还是有意义的。 晚膳前林慕月带着人又乘坐着马车回了王府，只是今日澄俞晚上要带着属官们办事没能来陪她一起用晚膳。 在王府的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儿，林慕月对着这座府邸算是越来越满意，按照澄俞和她的想法，王府后面并没有建许多院落，也没有像是一些王府一样就算是没有山势也要人工起一座山峦，反而是只规规矩矩地修了个比较大的花园。林慕月住进来之后也是按照自己的喜爱填了许多新鲜花草，她平日里闲来无事就喜欢去花园里逛逛消磨时间。 林慕月又带着几朵从花园里摘下来的凌霄花回了书房，她今日也被早上翻出来的东西提起了兴趣，再加上又有外商进献的新鲜透镜，就想要再勾画几笔画一些植物画。只是她回屋后看着案头上那本澄俞画的图册不翼而飞，回到书柜前翻了一通也没找到，心里有些茫然这东西被放到了哪里去。 黛玉今日回家时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把今天得来的书放好，然后重新梳洗更衣后才去父母的院落里请安。 第205章 进了屋后贾敏看着女儿又看着丈夫，心中倒是觉得自己家里像是有两个要应卯的官人似的。 林海这段日子要适应新的衙门和事务也是难得这种空闲时刻，今天回来的算是早才一起和贾敏在这儿等女儿下学。 “今日如何？昨天你们出去玩，贵太妃本来说今日要给你们放假的，倒是你们几个小姑娘都舍不得休息”，贾敏见黛玉来了让她来自己身边坐下，又亲手给递了只果碗给她。 黛玉接过碗见里面是红艳艳的樱桃，先回母亲说，“和姐妹们一起确实感觉时间过得都快些，今日师傅也给我们昨天作的文章都点评了，午后我们又一起赏析了些佳作。” 林海见女儿说起去进学的事儿整个人身上神采飞扬的劲儿收都收不住，笑着说道，“好了，那樱桃极新鲜，是你母亲特特给你留的，快用些吧。” 和父母一起用了晚饭后黛玉回自己院子这段距离也算是消食了，她今日从贵太妃娘娘那里借了新的书，有些迫不及待地回屋看书。 服侍黛玉的丫头们已经把东西收拾好放在了她常用的那张方桌上，黛玉坐在玫瑰椅上先是一本本整理了下那些书，却发现了一本装订极好但是封面上没有写是什么名字的书。 之前借书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贵太妃一时兴起往里增添的时候，于是黛玉也只以为这是贵太妃送给自己看的新书，饶有兴致地翻了翻却见这是一本画了许多花样的图册，对这本书的兴致更深了一些，她把别的书暂时放到了一旁先拿着这本画册看了起来。 京城里，五位获选的女孩子如今也都是暂时回了各自府上等待皇家的册封，皇后因是又有大婚的典礼礼部和宫内则更要精心准备。 肖清懿家自然在京内有宅子，宝钗还收到了对方府上送来的宫样点心和料子，那来送东西的妈妈见了众人时还称是自家姑娘惦念薛姑娘，于是才送了这些东西来。 选秀不成，王家和薛家里本来就都不大失落，宝钗和未来的皇后有一段香火情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 薛太太想了又想，还是打算和哥哥以及嫂子商量下自家以后要如何。 “你哥哥也提过这件事儿，过两天就是休沐，他说等到那时候要你去找他聊聊”，等到小姑找自己说了一双儿女的事，程夫人如是说。 休沐的时候王子腾基本上不怎么出门，只是在宅子中清清静静地休息，他们家现在侄女儿算是远嫁，女儿亦是也成婚了，剩下一个侄子王仁看着舅舅就躲，也不会来书房打扰他这个叔叔。 看到妹妹来了王子腾也不惊讶，他示意妹妹自己坐，“来了，坐吧。” 薛太太谢过哥哥才落座，兄妹二人略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把腹中打过多次草稿的话说了出来，“这段日子也是打搅哥哥了，我想着既然宝丫头的事儿不成，那我们也不好久久留在京中，我打算过段日子就回金陵了。” 王子腾看着妹妹有些复杂的神色，又听他话里不提两个儿女只说要回金陵，他亦是想了会儿才回道，“蟠儿到底是个男子，薛家亦是万贯家财，只要他不干些掉脑袋的蠢事就算是挥霍一辈子也是能的。只是宝钗这次没能入宫，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段日子薛蟠先是被母亲耳提面命不许乱搞事影响妹妹，后来索性又被舅舅投到了军营里历练了一段时日，直到宝钗回家了才被放了出来，于是等宝钗回家后看到的就是一个鹌鹑似的老老实实缩在家里的哥哥。 “哥哥说的是，先前家里的生意铺开的太大，蟠儿我也不指望他能干什么，只是宝钗我总不想耽误她的终身，所以想请哥哥和嫂子帮忙，京中能否有什么知根知底的人家可以结亲”，薛太太今日想说的话心中已经转过无数回了，今日既然来了也就把话都说开了。 王子腾知道妹妹的顾虑，“其实既然已经入宫了一次又和那肖家的小姐有了这样的交情，给宝钗说一门京内的亲事也是不难，只是这样的话你和蟠儿最好也是留在京中最好。” 虽然王子腾的官位还算是高，但是他毕竟只是宝钗的舅舅，宝钗出身在这里又有亲娘与哥哥，不似熙凤是同为王姓又随着叔婶长大，为她寻一户京城人家嫁人，王子腾一个是担心找不到当初林家那种人家，二是担心宝钗嫁了人以后受委屈。 看着妹妹犹豫的样子，王子腾拿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林次辅家里来的信，说是他们家的二爷亦是要南下，你若是想回南边，我觉得明州也是个好去处。” 第114章 薛太太本就是去过一次明州看了侄女王熙凤才进京的，虽未见过王爷尊驾，但是和贵太妃却也打过交道。她接过信看了看，有些犹豫地问哥哥，“哥哥的意思是让我带着蟠儿和宝钗去明州，一起去掺和海商之事？” 王子腾点头，“是，林家给我们来信也只是因着凤丫头的关系告诉一声，若是你愿意过去，我便正式回一封信请托一二。” “可是蟠儿的能力哥哥也是知道的，我这带着他过去感觉也帮不上什么忙”，薛太太也不是不心动，薛家是紫薇舍人之后，薛老爷当年又是选了户部的皇商上了皇家的船才又积攒下这么多家财，现下有机会再和皇家人搭上关系，薛太太自是千万个愿意。 只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和自己丈夫相比，薛蟠这个儿子实在是不成气候，全然不是能支应这一摊子事儿的性格，薛太太听到哥哥的话便有些顾虑。 第206章 薛蟠这个外甥如何王子腾这个舅舅这么些日子也算是领教了，不过他也自有法子，“蟠儿那孩子人也是知人情世故的，不是要他总领什么事务，只是金陵和周边的人家你们也熟悉，从中牵线搭桥这样子的事儿他还做不成吗？” 现在海商的生意，外商们是带着海外的香料、珠宝和玩器等物来到大郑，而大郑的商人们也有瓷器、各色料子等物卖给外商。生意人之间维系关系的人情往来也极为重要，薛蟠的头脑不足以做个掌舵的领头人，但是若是靠着吴王府帮忙做一些联络之事也还算是能的。 薛太太眼前一亮，“哥哥说的这些事儿倒是还可以督促蟠儿做一做，我私心里觉得蟠儿这段日子也算是稍微懂些事儿了。” 虽然觉得妹妹的话只是慈母之心看儿子怎么看怎么好罢了，王子腾也还是不打击妹妹，只是说道，“唯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吴王殿下当年就是个一板一眼、赏罚分明的主儿，最讨厌的就是不尊法度之人。你若是想带着蟠儿过去，那些不好的毛病不说全都要改了，但是作奸犯科触犯国法的事儿做了王爷可未必会容下你们。” 澄俞虽然还未正式入朝观政，但是徐瑞卿当年理政时也经常带着这个儿子，于是像是王子腾这样的近臣，也不是不知道这位当初的二皇子现在的吴王的性格。 知道哥哥说的话是为了自己好，但是薛太太还是有些尴尬，她轻咳一声说道，“我知道了，烦请哥哥给林家去信。” 既然已经下定主意要回南边，薛太太便在京中花银子采买了许多东西准备各处送些表礼，有京绣的料子，还有从北边来的极好的皮子和山参等物。王家没有同龄的姐妹和女儿相处，她也送宝钗去了贾府中小住了几天，让女儿和贾府中的姐妹们相处了一段时日。 作为府内的老太君，贾母之前见了薛太太和宝钗也是觉得二儿媳妇这妹妹家的孩子不错，说话时不吝啬夸奖之词，这次宝钗又来小住她也是吩咐了媳妇和孙媳妇要好生招待亲戚家的姑娘。 贾家现在两位老爷的夫人都已经不大料理家事，贾珠的妻子李纨主理家中事务，贾琏的妻子杨氏也是跟在嫂子身边学习观摩。 王夫人虽然唯有一个亲生的女孩儿，可元春还在宫中做事便在身边养了探春，大房的邢夫人是个万事不沾手的，贾琏的妻子杨氏初入府年龄小而后又随着大嫂帮忙管家，是以大房的姑娘迎春也是被送到婶娘身边养着。 隔壁府内也只有一个姑娘惜春，年纪又小又是府中唯一的女孩儿，嫂子尤氏之前一直忙活府中事务，荣府内上有老太君健在，下有王夫人这位婶子和嫂子、姐妹们，于是也送了迎春去荣府内生活，所以王夫人身边倒是聚集了许多女孩子。 宝钗去贾府时不仅是王夫人唤了她去说了好一会子话，而后也是和三春姐妹们一起起居同住，又让贾府内热闹了一遭，还惹得宝玉姐姐来姐姐去，最后被他大哥贾珠罚了些功课才算完。 宝钗见宝玉生得极好，初见时也算是有礼，可是后来相处过后就发现这位表弟不同于常人的性子，好在她也是在贾府中暂住并且和宝玉相处不多所以也就没太在意，平日只和姐妹们一起说话，并不多和宝玉来往。 贾家三个姐妹年龄相仿姐妹间的感情也算是好，在宝钗这么个大方和气的姐姐来了以后，四个人相处起来也是和睦异常。 迎春喜欢拉着宝钗下棋，二人手谈之时众姐妹也都围着观棋，探春喜欢听宝钗讲这一路来的见闻和宫内的种种事情，得了宝钗送的湖笔也是心中欢喜于这位姐姐知道自己的爱好，惜春则是得了许多上好的宣纸和颜料，也是宝钗按着喜好准备的东西。 薛太太原还有个想让宝钗和姐姐家的公子结亲的念头，但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明州，就把这个心思收了起来，也并未把这念头透露出去。送女儿去贾家小住也只是觉得这阵子收拾东西忙乱，女儿在难免要操心许多事，让她去亲戚家里松快松快罢了。 因着贾珠接过了管教弟弟的职责，王夫人虽疼爱幼子但也没有特别娇惯，老太太贾母喜欢这个极像丈夫的小孙子也到底顾忌了些大房和已经为官的大孙子贾珠的声誉，贾宝玉现在也是老老实实地读书，他知道姨妈家的姐姐要离开京城了，明面上不敢闹，私底下也开始和自己屋内的丫头抱怨。 “宝姐姐这么好，为什么不能留在家里呢，大家一群人说笑多好”，贾宝玉今日也是被哥哥多留了一篇文章，坐在桌子后一会儿摸摸砚台，一会儿翻翻书本，就是抻着不想快点写完。 这些日子天气变幻莫测，袭人正给他整理明日要穿的衣裳没来得及搭话，晴雯就嘻笑着说，“爷这一天天的去读书，不也是一群人么，怎么就这么惦念这个姐姐？” 宝玉一哽，把笔摔在桌上，“这哪里能一样，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我倒是只愿意和姐妹们在一起。” 眼见自家小爷又要开始胡言乱语，袭人连忙示意晴雯别再招他，自己把熨好的衣裳搭在衣架上，自己过去看到桌上那张没了几个字的纸，“怎么才得了这点字，二爷可快点写吧，若是大公子问起来您还没写完可怎么好。” 这话一出宝玉瞬间安静下来又对着那桌子苦大仇深地开始憋字数了，袭人和晴雯亦是憋着笑继续忙自己手头的事儿。 第207章 待到薛太太收拾好了东西也就上门接了女儿回去，宝钗送别了各位姐妹之时也有些不舍，她有哥哥但是并无姐妹，这样和同龄的女孩子相处的机会也不大多，之前在宫内算是一遭但是那时候是悬着心一步三想，哪里有在贾家这几天的轻松闲适。 林家这次南下的是林慕月的二叔和二婶两人，林岭之前赋闲在家很是过了阵逍遥日子，但是时间一长林峰便觉得这个弟弟在家实在是浪费。林岭年轻时外放过一阵子，后来待的这几个衙门也又接触过些对外通商之事，兄弟二人密谈后林岭就打算出京南下，也去给侄女和侄孙那边帮帮忙。 这事儿林峰本想着提前去信给女儿打个招呼，但是林岭却劝了哥哥别先告诉侄女，“就当个慕月一个惊喜，说起来澄俞这孩子虽然是大哥你的亲外孙，但是还是三弟和他相处最多呢，不知道我这个过去以后这孩子和我亲不亲近。” 林峰当初作为阁老自然也有给皇帝和皇子们讲课的资格，但是到底是比不过就是干这个的翰林，澄俞这孩子自然和日常给他上课的林峻相处更多一些，不过他也总是能见到外祖父母，所以和林峻以及汪夫人都算是亲近，对着林府的其他人亦是周全，像是林岭和夫人逢年过节也都有单独的节礼和问候。 林岭倒是少见澄俞这个王爷侄孙，所以现在临到启程了心中也有些别别扭扭的担忧。 看了弟弟一眼，林峰略有些无语，“你和慕月关系那么好，又是澄俞的长辈，相处一阵子便熟悉了，有什么可担忧的。” 林家收到了姻亲王家的信之后，也觉得一起稍待薛家人过去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也约定了一起坐船南下。 “薛太太请，宝钗也不必多礼了，快坐吧”，都在一条楼船上，林岭的夫人就不时请薛家母女去她屋内坐坐。 林岭的夫人卫氏性子温婉从容，也是林家三个妯娌里面最显年轻的一个，望之也就是个四十来岁的夫人，薛太太初见时就觉得她驻颜有术。 “之前和夫人论香，我倒是想起个香方，今日便拿来给您瞧瞧看能否配出来”，薛太太把一张方子递给卫夫人。 卫夫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品香和收藏香方，薛太太也是投其所好拿出了一张薛家传下来的方子。 “这竟是三份玉蕊香的方子，明州那边香料应是比京中全一些，到时候或可一试”，卫夫人拿着方子看得目不转睛口中喃喃道，过了一会儿回过神之后她才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我这人一看这些东西就有些痴了。” 第115章 薛太太本就是想拿着这个方子和卫夫人拉近些距离，见她喜欢心中也是知道自己这份礼是送对了，怎么会介意这个，“哪里，夫人喜欢就好。” 卫夫人收了这么份礼又在薛家人面前自觉失礼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了会儿后叫了声“芷云，你去把我那本绣谱取过来，等会儿给薛太太和薛姑娘一起拿回去吧。” 吩咐完了丫头去办事，卫夫人柔声细语地说，“这谱子是我娘家传下来的，可惜别说是我自己，就是我们这一家里也只有娘娘一个女孩儿，底下倒是有许多媳妇，可惜没有爱这个的。薛太太之前说戴的那个抹额是薛姑娘亲手做的，我看着这孩子手极巧，倒是不辜负这东西。” 看着那丫头应了一声后就去找东西了，母女对视一眼，宝钗就赶紧推辞道，“不敢收夫人这么珍贵的东西，这香方我们存着也是暴殄天物，所以才拿来给夫人，哪里就又要让夫人割舍下这家传的绣谱。” 见宝钗这样推辞，卫夫人又劝说道，“好孩子，这绣谱虽说我从娘家带来的东西，但是也是从各处收集来的，并非是什么不传之秘，我看着你合眼缘赠给你也不妨碍什么。” 卫夫人的话说得诚恳，那丫头回来后把绣谱交到自家夫人手上，卫夫人又亲自递给宝钗，于是她也只好说，“既如此，那晚辈就愧受了，多谢夫人”，收了东西，宝钗心中还是想着回去之后要做些东西孝敬给卫夫人。 夫人太太们倒是还能一起说话打发时间，宝钗得了绣谱后也挑着阳光好船又行得平缓的时候不时做一会儿绣活。 林岭倒是有些无聊，他南下没带什么幕僚清客所以整日在船上就没什么人说话，整日看书又极容易头疼眼花，看着夫人经常请薛家母女过去说话，自己也想着要不要叫薛家那个小子来跟前考教一二。 王子腾的信里虽然已经不避讳地说了家丑，但是林岭之前不知道薛蟠惹出来的事情，他琢磨着自己也有孙子不大爱读书，若只是这样也不算是什么，于是心中还抱有一点儿对于薛蟠的幻想。 只是把薛蟠叫过来之后，林岭就有些无奈，他和薛蟠说起文章和诗文，这人算是对此一窍不通。生意上的事情他略聊了几句，发现薛蟠也只是一知半解，唯因着之前被王子腾投到军营后他人瘦了些让人看起来还能顺眼些，再摆出一副惭愧的神色，本就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家的孩子，倒是让林岭不大好说什么重话。 晚上林岭便和夫人抱怨，“你和这薛家太太和姑娘们能谈天说地，我今日见了这薛家的小子，倒是哪里都不通，非要说些长处，也只是人还算是懂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卫夫人闻言轻笑，“当真？这也是有趣，都是一母同胞生下的孩子，倒是天差地别。我和那薛姑娘说话，倒是觉得她有几分慕月的样子。” 第208章 听到妻子说这种话林岭倒是有些吃惊，林慕月小时候就极有主意，入宫后更是成长得很快，先帝最后的时间里她也能很快就审时度势，给林家、自己和皇子选了条最适合的路，出京后在明州亦是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听到夫人夸那薛家的姑娘有林慕月的样子，林岭回忆了下那只见过几面的小姑娘，有些怀疑夫人的判断。 看着丈夫质疑的神色，卫夫人垂眸浅浅一笑，“是骨子里那种韧劲儿有些像，好了，我知道在你心里慕月这个侄女儿最好，我不说了。” 之前林慕月见儿子小时候画的画册不见了，想了想之后觉得可能是被问柳收起来或是错拿给黛玉了，叫了人来一问果然是如此。 “这、奴婢当时吩咐了轻芸收拾东西，后来就去看齐内使送来的新衣裳和头面了，可能是错拿给了林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没把事情给轻芸说清楚，还请娘娘只责罚我一人”，问柳见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也是阵阵后悔，当时她着急去看东西就把任务直接给了小宫女，现在出了问题她害怕牵连到那小丫头，也只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看着问柳这么急切地解释，云夏微微皱眉没有说话，倒是张典正还开口劝了一句，“娘娘，现下最重要的是把东西找回来，问柳她也只是这一次不仔细了，还望您宽宥一次吧。” 林慕月其实没怎么生气，“好了，我也只是问问你想知道这东西哪去了，没想要怪罪你的意思，快起来吧。” 对着自己的宫人们林慕月向来都是体贴，这么久也只发落过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和在儿子身上不仔细犯了大错的人，宫人们犯一些小错她从来都是轻轻放下，问柳这么害怕也是因为自己可能搞丢了王爷小时候的东西。 问柳跪在地上听到贵太妃如此说话才松了一口气，她站起来后垂头丧气地说道，“都是奴婢的错，现在要怎么办。” 离京之后众人不说是不勤勉只是到底是松了根线似的，问柳心里也懊悔自己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这种事情要是当初在宫里她是不可能出错漏的。 “你先私底下去问问轻芸，那东西是送到林姑娘那儿去了还是给我收到哪里了，回来告诉我就成”，林慕月心中的想法过了一圈儿，心道虽然这只是儿子小时候的东西，但是黛玉看过之后若是感兴趣其实不也是个好事，她还正愁怎么给这两个孩子牵线搭桥呢，于是也先叫问柳去把东西哪去了搞明白，不必多做其他的事情。 那本画册被林慕月煞有其事地做了个精美的包装像是本什么巨著一样，所以她觉得轻芸应该是会记得这本书，果然问柳悄悄地问过之后，轻芸也确实是记得那本书，说那本书已经给林姑娘送去了。 弄明白了这件事之后林慕月就暂时把事情按下不提，黛玉从她这儿借书读之后都会来找她说说话，于是她也打算到时候旁敲侧击一下。 不过还没等黛玉看完书来找她，林慕月就又迎来了一个惊喜，林二叔夫妻和薛家人一路南下也终于到了明州城里。 林二叔说不给侄女报信就把自己这一行人的行程瞒得十分紧，直到众人都进城了他才先派了林慕月也认识的家人去了王府送信。 “实叔，你老怎么来了”，林慕月看着下面笑眯眯的圆脸小老头，她知道这人是二叔身边的长随，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感觉头有些痛。 “回娘娘，老爷和夫人已经进城了，随行来的还有薛家人，老爷说您是知道这一家子的”，林实在下面乐呵呵地回话。 林实作为林二叔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长随和林慕月自然是相熟，小时候林岭有了什么新鲜东西自己不能挪动，也多派林实给林慕月送东西。 其实知道叔叔来了林慕月也是高兴，“好我知道了，这么来了也是奔波，实叔你先去休息吧。” 安顿好了人，林慕月赶紧让人叫来了云夏，“你赶紧带人再去收拾出个院子来，二叔和二婶来了。” “二爷和二夫人？”，云夏也算是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发懵，不过她转而一笑，“可惜三爷今天不在，要不然可就热闹了。” 林慕月的父亲是三兄弟中的大哥自然是在兄弟中十分威严，林岭作为老二在老三面前倒是摆不出什么兄长的架子，反而还会被端方的弟弟劝诫，这两兄弟间的互动也十分有趣。 “还有就是要准备一桌子宴席，王爷和三叔他们去哪了？你去派人和魏将军说一声，去让人叫他们早些回来吧”，林慕月知道这段时间儿子是在忙碌建个新港口的事情，应该是跑出城了，于是还是直接要王府的护军们去找人。 看着云夏听了吩咐就要去办事，林慕月又想起来要安排姑娘们，赶紧又说，“还有就是姑娘们那里，你也去通传一声让她们先回家去吧，着人仔细护送姑娘们回去，今日乱糟糟的冲撞到就不好了。” 把所有的事情都安顿好了，林慕月才进屋重新换了套更正式的衣裳去了明间中等着众人入府。 薛太太知道今日贵太妃要见家人，进城后也还是想先告辞直接去了上次住过的客栈。 林岭倒是没有急着去王府，他们一路上和薛家相处的也是很好，这时候哪里能把人撂下先走，还是先跟着薛家去客栈看着他们安顿好了才相互道别才各自分开。 澄俞和林峻两个都没在家，但是梁夫人和王熙凤却也等在了林慕月这里，她们正在喝茶闲聊的时候，云夏便进来通传道，“二爷和夫人到了。” 第209章 林慕月见了叔婶进来也是赶紧起身相迎，见二人要行礼便赶紧提前说道，“咱们既不再京中也不用讲究这些礼节，叔叔婶子都坐吧。” 梁夫人也是带着熙凤上前去见礼，卫夫人直接就和妯娌以及侄媳妇聊开了，林岭则是无奈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三人叙了好一会儿旧。 林慕月看到二叔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三叔和澄俞他们应是出城去了，二叔您要稍等会儿才能回来，现下只能和我们说说话了。” 林岭看着侄女儿，“我看到你过得还好就够了，澄俞那孩子还罢了，谁耐烦看老三那张黑脸。” 卫夫人轻轻咳嗽一声，林岭才意识到老三家的媳妇和孙媳妇还在，他也连忙端起茶盏喝了几口，“咳，这茶倒是不错，比京中喝到的要好一些。” 林慕月见到二叔如此亦是藏不住脸上的笑容，“您喜欢就好。” 第116章 林家三兄弟里面两个都是端方自持的性子，澄俞也习惯于和这样的长辈相处，因而在林家二叔来了之后他倒是最不适应的一个。 林慕月之前在沈家的时候就很喜欢那间茶室，于是在王府的花园里也辟出了一块地方修了个供人休息和喝茶的小筑。 这处地方在王府后宅的花园里，平日里只有林慕月自己常在其中消磨时光，这一日林慕月照常在里面读书喝茶，不同的是卫夫人来了之后喜欢调香，林慕月的小桌上就多了个小巧的碧玉香炉，澄俞一进门就闻到了一种悠长又甜美的香气。 看着儿子进来林慕月放下了手里的书卷，“不是说要和你两位外叔祖父一起说会儿话么，怎么这个时辰来我这儿了？” 澄俞行了礼后盘膝坐下，林慕月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便一口气灌了一盏茶水，“他们二位说到兴致上争起来了，儿子就想来您这儿待一会儿。” 林慕月又给儿子续了一杯茶水，知道儿子的话已经算是‘为尊者讳’了，在京中还好，如果三兄弟间有意见分歧，林峰这个做大哥的总能一锤定音，但是二叔和三叔两个在一起，虽然以三叔的性子两个人未必会大声争论什么，但是那个气氛也不是常人能忍住的。 “是为什么事儿又吵起来了”，明州如今许多事情都已经步入正轨，并且这边有什么事儿也会是和京中商量过才会实施的，林慕月也好奇这两位是又为着什么事情有了不同的意见。 澄俞脸上有些迷茫之色，他垂头想了会儿，“这……儿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本来我们在说海商的事儿，说着说着提到了最近有船队来这边拉来了好大一船的檀香、豆蔻和胡椒等香料，他们就开始互相说一些儿子听不懂的话了。” 林慕月看着桌上的小香炉，倒是知道这时候澄俞的书房里应该是个什么情景，这两位是为什么开始互相阴阳怪气了。 林岭的夫人喜欢收集香方和自己制香，胡椒在古时候曾经有香方记载可以作为香料使用，卫夫人之前就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一张记载了胡椒为主料制香的方子，不过她把方子复原之后感觉味道不大对就存了起来。 没成想林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夫人给准备好的薰衣香料不用，自己从柜子里翻腾出来了这么一盒子香料，还当是个宝一样用了好久。那时是林岭从京外调入京内的时候，于是看着带着一身胡椒味儿回府又各处去交际的二哥，林峻就感觉十分的无语，劝了几次后林岭又炸了，为着和弟弟对着干反而就喜欢用这个香料。 终结兄弟二人争端的是一日林慕月无聊在家中烤羊腿，撒的香料就有胡椒，当时那胡椒味儿传得整个府都是，第二日林二爷就换了薰衣香。 不过这样的事儿就不好再给儿子说了，林慕月决定直接换一个话题，“你之前说想要些能讲授番文的教习，我想了想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了。” 在母亲这里往往是澄俞最放松的时刻，他闻着屋内浮动的暗香觉得十分舒适想要，觉得昏沉沉的头脑都放松了一点儿，“您有什么主意说就是了，儿子洗耳恭听。” “你还记得之前那个神父吗，就是送过你术学的书的那位”，林慕月见自己说话时澄俞恍然的神色，就知道他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拉普神父不只是想和林慕月这位帝妃搞好关系，对于澄俞这位皇子更是下了功夫的，他知道这位小皇子不喜欢新奇玩器反而喜欢读书，就投其所好送了他好些西洋的书籍，其中包括数学、天文地理还有自然百科等多种多样的种类。 只是聘用洋人这种事儿还是有些出格，澄俞他祖父倒是曾经给洋人封过官职，但是那也只是特例，国朝如今的风气就是不大看得起那些外来的番人和传来的各种奇技淫巧，林慕月觉得儿子虽然不至于这么狭隘，也还担忧他不愿意费这个力气弹压下面人的异议。 “老神父他如今不好动弹，但是不管是京中还是那些船上可都是不缺人的，你想要人教这些，这些人岂不是最相宜”，看着儿子的神色就知道他应该是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林慕月松了口气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果然还是您有办法”，澄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父皇不大信这些神鬼之事，别说是什么洋和尚，就是国中的那些高德大师也统统不受待见，所以他一时也就没想到这上面去。 其实提起拉普神父林慕月倒是还有点夹杂私货的意思，她按照自己现在的情况估计，西方目前的科学发展也应该是起步阶段，这个阶段许多传教士们都是知识广博之人，这些人在教授语言的同时，能教点数学等别的知识也好。 第210章 就算这些人不擅长这些，但是林慕月琢磨着他们应该也能认识些能人，只看海禁开了之后商船络绎不绝的盛景就知道东方如今对西方的吸引力，她觉得若是有机会吸引些人才来大郑应该是不难。 澄俞得了法子很高兴，林慕月觉得夹带私货的口子开了也挺高兴，她问澄俞说道，“你那个新港建得怎么样了？我还没问，怎么就想要开个新港口了，南边多了个新的口岸，按道理我们这儿不说是门庭冷落，也不该兴盛到有需要一个新港口吧。” 这话倒是问到澄俞擅长之处了，他轻笑一声道，“可不是哪里都有林海大人这么个能压得住人的主官，南边的港口倒是开了，但是层层盘压就算了，还有许多其他的勾当，商人们不堪其苦，所以倒是越发往明州来了。” 林岭来了也是给弟弟和侄孙带来了点笑话听，南方新建的港口其实比明州地理位置更佳，南洋和国朝本就来往众多，番商们也很是习惯从此上岸换陆路北上。只是之前朝贡和因此而开的市集倒是还好，本地的官员们也不敢太放肆，虽有盘剥但是也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商人们也多有忍让。 如今设立了固定的衙门反而是助长了不好的风气，再加之那地的主官是天子的亲舅，这位李家国舅和其父算是一脉相承，读书还算可以科场运道亦是还算高，但是能力不行办事稀里糊涂，哪里有本事能管住这么一大摊子事。 更骇人听闻的是最近还出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当地卫所非说有艘要靠岸的商船里藏匿了贼人，可怜那船主是个新手哪里知道这是在要好处，百般解释的也不通，卫所官兵竟然把那商船击沉了。 这事做得嚣张太过，自此以后虽然有商人还愿意从南边的港口入境图个方便，但是还有些船就算是绕远也要来明州。 听到儿子解释了林慕月也是瞠目，徐瑞卿尚在时就只让自己的丈人老老实实当个摆设，倒是澄佑这孩子是个晚辈没顶住外祖家的压力，到底是让自己舅舅出京去任了这样的要职。 “大哥可能是觉得这位置既紧要又能得些银钱上的便利，所以把李大人派出京去了，可惜这位置关系到的是国库收入，大哥这招算是走错了”，澄俞现在最是知道海商之事的重要性，他这处的衙门之前交给朝廷的赋税已经是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了，在提举司被裁撤之后，他自己和属官们商定之后也定了商税，这笔银子也是吴王府最重要的收入之一。 思量了一会儿儿子的话，林慕月也觉得新帝这份恩典的代价有些大，“原是因为这个，李家人除了当初的老爷子，确实都离谱了些，不过我记得陛下当初那个伴读倒是还好，只希望这孩子别长歪了。” 澄俞不置可否，李洛那人他也知道，确实是个好人，但是好人没能力也是成不了事的。 说完了话，林慕月看着儿子坐了这么久已经有点不舒服了就开口说道，“屏风后有一张小塌，你若是不愿意挪动就去歇一会儿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回书房里了。” “那也好，儿子在您这儿小憩片刻再回去处理事情”，澄俞也点头谢过母亲的好意，自己去休息了。 林慕月正是约了黛玉来书房找自己说话，之前给黛玉的彩头就是一只当下还很稀罕的透镜，可以放大看到一些细小之物，不过林慕月尝试使用过之后感觉这不大应该叫显微镜，而是个类似普通放大镜的东西，但是拿来观察花草也还是有点意思。 错把澄俞小时候画的图册给黛玉送去，没成想她看过之后还真的很感兴趣，加上正巧得了那只透镜，黛玉不只是看完了那本图册，甚至还自己找了些花园里的花草观察并记录了下来。 看着黛玉描画下的图案，林慕月也是忍不住露出赞叹的笑，“你若是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初通这画法的人画出来的。” 植物画看似只是攀描现世所存之物，但是内里需要功夫也不少，尤其是一些细微之处更是需要画者仔细观察才能画出的，黛玉只看了那画册就自己琢磨出来了画法又画得这么细致，着实是非常难得。 “这八仙花从淡绿到洁白的变化你也看在眼里了，可是你家里也有此花”，林慕月见到了一幅画被画得极有意思，一共是六张图把绣球的生长过程描绘得极为精准。 黛玉见娘娘看到了自己也极为满意的一组图也是有些开心，“正是，臣女家里有颗长得极好的八仙花，听我娘说原是从扬州住的宅院里移来的，本以为这么一折腾会不成了，没成想倒是落地生根，现在每年都开得极好。” 绣球是分草本和木本的，林慕月看到黛玉画的这幅图，知道这应该是一棵生长得极好的木绣球，“确实也不容易，我这园子里也有棵开得繁茂的绣球，这花颜色洁白如雪确实是仙人之姿。” “您赐下的那透镜也很有趣，我拿它视物也颇有所得”，黛玉这段日子看着画册拿着透镜，倒是难得显现出几分好奇不稳重的一面，最近回家之后的课余时间没少拿着玩。 “哦？这东西确实极有意思，就是我总觉得制作得还是粗陋了些，若是能寻个能工巧匠再细细打磨那玻璃镜片，应该是能得个更好的”，见黛玉真的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林慕月也很高兴。 黛玉闻言倒是更有兴致，“臣女不止是拿着那透镜视物，也琢磨了下那镜子是如何制成的，您的意思是您知晓其中原理？不知娘娘可否赐教。” 第211章 心道黛玉不愧是个仙姝落下凡尘，诗文上有灵气就算了，就连这些东西感兴趣都存了份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林慕月也乐得给她讲授，她过去拉着黛玉和自己分坐罗汉床两边，把中间的小几上的摆设等清到一边，把纸笔等摆出来，细致地给黛玉讲起了显微镜成像的原理。 黛玉拿着林慕月画的那张图看着，“都说格物致知，臣女今日得您教授如此新知，倒是觉得这世间天理无穷尽也，我等虽有穷究天理之心，但是其实尽一生之力能有一二所得便也是幸事了。” “一人知新，万人便有万新之数，更有如你这样的人能触类旁通更胜旁人，如此代代相继，不说穷尽世间万事万物的道理，终究能改变这世事”，林慕月听完黛玉的话，先是觉得她通透，然后也略说了几句鼓励她。 “王府倒是还有个玻璃作坊，那里的老师傅们也是精于此道的匠人，我已经送了只这透镜给他们，看看能否再制出几只更好的，到时候也送给你们姐妹一只拿去玩”，看着黛玉若有所思的样子，林慕月也继续许下了个承诺，她琢磨着给这些姑娘们开点相关课程也是使得的，就是讲授这些知识的老师不大好找。 其他几位姑娘们听过黛玉谈起自己在家中拿透镜玩的事情也很感兴趣，林慕月还听过请来的老师抱怨姑娘们这段日子不知被什么勾去了心思。安抚了文教谕后她倒是挺高兴的，只等澄俞那里请来老师后就也问问能否有什么能人可拐来当老师了。 第117章 “这林姑娘也是有意思，寻常闺秀就算是有假充男儿教养的，但也只不过是在诗书上有些成就，她倒是所思所想都和常人不大相同”，林慕月和黛玉两人说话时张典正和云夏就都在外间里处理事务，等到黛玉出去了，张典正进来回话时就饶有兴味地说道。 林慕月倒是也觉得一直接触到的这个小姑娘和她印象中的黛玉已经有了些不同，她没有失去父母，没有远赴千里之外寄人篱下，而是被父母视若掌珍在他们的爱护中渐渐长大，既有一身难得的才气又养成了自信的性格。 虽然梦中得见过一次僧道，但在那之后林慕月就再也没听说过这二位仙人的行踪，她怀疑自己的种种动作可能是使得众人的命格发生了改变，不过她所得知的变化也都是些好事儿，所以也就不纠结这些了。 “倒不如说是无论男女，世间这样清醒的人少有，哪里的道理说是男子就必然高瞻远瞩，女子就只能囿于小事呢”，林慕月一边看张典正递给自己的文书一边说道。 云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笑，引得林慕月抬头看她，“你笑什么，我这话没什么问题吧。” “不是您的话有问题，是二爷从京中过来带来了许多府里的人，他们闲聊间也说了许多京中闲人的妄语，我听了那些话本来很生气，但是今日一听您这话却是感觉那些庸人之语是不必放在心上的”，看着自家娘娘脸上疑惑的神色，云夏连忙解释道。 云夏这段话说的倒是引起了林慕月的好奇，“京中的闲话，是有关我和澄俞的？” 本来吴王作为皇位争夺之中的失意者，其实林慕月在京中的那段日子也听了些风言风语，不过后来吴王出京又混得风生水起，这些人的话林慕月就全然当作是耳旁风了。 见林慕月问，云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不过就是些说您和咱们家里把持封地内事务，王爷不过是您手中棋子的酸言酸语。” 林二爷一家初到王府，林慕月生怕有招待不周到的地方，于是她也让云夏多去二人的院子里过问一二，云夏一日去的时候就听到京里林家带的仆从们聚在一起闲聊涉及到了这些话，虽然这些人也是为着自家的皇妃娘娘和王爷打抱不平，但是云夏听了还是心中都要气炸了，直到今日听了这些话才彻底平缓了心中的怒火。 “我还以为是什么”，林慕月无所谓地一笑，她和自己儿子相处的模式确实和平常母子不大相同，在之前宫里的时候澄俞有什么事儿就习惯拿来和母亲商量，出京后更是如此。林慕月也习惯于不只是做一个关心儿子生活起居的母亲，而是在某种程度上作为引导者的角色给儿子各种建议。 “说起来京中皇后人选既定，大婚和立后的典礼应该是不会再拖多久了，中秋之前必然会办完，你记得整理好送给新后的贺礼”，说到京中，林慕月就又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儿，赶紧吩咐云夏去办。 张典正也紧跟着说道，“微臣这里也有些以前的章程可以参照。” 细数本朝先代帝后，唯有太宗是即位后才娶了皇后，宫中是按照帝后大婚的章程操办了典礼，张典正虽然没经历过当时的盛况，但是出宫的时候也特意提前查了相关的记录，就是预备着新皇大婚时王府能不忙乱。 云夏应了“是”后有些遗憾地说，“可惜薛家的姑娘要随着母亲和哥哥回金陵一趟，要不然也能和咱们多说说这位新皇后了。” 林慕月之前见了一次薛家人，薛太太当时便略带歉意地说要带着儿女再回一次金陵，而后再定居明州为王府效力。林慕月估摸着他家可能许多生意还未处理，再加之有老宅祠堂等亦是要选出人看守，于是也表示理解。 新后肖家人早就一路北上入京接受了皇家的封赏，现如今正欢欢喜喜地准备送女儿正位中宫。 对于自己的丈人新皇兴和帝倒是不吝啬，信德侯也是按照惯例被授了承恩公，肖家也在京中得了一座新的公府。 第212章 六礼中纳吉、纳征和告期三礼已成，肖清懿这段日子也一直继续跟着宫里出来的女官们一起为接下来的三项礼仪和大婚做准备。 来给皇后讲解礼仪的是宫内精于宫规典章的女官，“发册奉迎之礼虽为一礼，但是娘娘受册宝就需要两日，入宫那日便又是另一日，所以微臣今日就先为您讲解前一项礼仪。” 肖清懿听到那女官四平八稳的语调便忍不住在团扇的遮掩下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她身边侍立在一旁的侍女念云便赶紧给她倒了杯茶水，示意自家主子再坚持一下，另一个侍女念风则是悄悄出去叫人添些冰。 喝了杯茶水把睡意压下去，肖清懿打起精神听那女官讲话，继续听了满脑袋的各类官职名称和立南、立北、立东、立西以及拜兴。 晚上沐浴的时候肖清懿小声和身边的念云和念风抱怨，“我听了这一下午，感觉我也不需要什么动作，只在那里当个摆设看着他们折腾就是了，哪里需要讲这么久。” 念云舀着热水慢慢兑到浴桶中，听到她这话忍俊不禁，看着肖清懿眼含幽怨之色才忍住笑别过脸去继续添水。 “那日能来拜见皇后的诰命们都是京中数得出的人家的主母，来给您行礼引导流程的中官和女官们也都是宫中实权的人物，您也只当是先认认脸吧”，念风从墙边的小柜架上取下来一只装了玫瑰露的瓶子倒入浴桶里，安抚了自家主子几句。 肖家是旧日勋贵，去了金陵后也算是渐渐淡出了晏城的交际圈，于是册封和受宝册那一日，也是肖清懿能面见京中最顶尖人家夫人的一个机会，同时也是先皇后在众诰命面前的第一次亮相。 其实肖清懿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还是有些烦闷，“唉，我也知道，选秀时原也没什么，但是最近想到没多久就要入宫了就总有些舍不得爹娘。” “您入宫至少还需要两月呢，到时候秋高气爽正是晏城里最好的时节，您也不必多忧虑了”，念云添好了水就继续安慰道。 虽然私底下和自己的侍女们抱怨了几次，但是肖清懿还是认真地听着女官们依次讲解了各种礼仪，初次在各位命妇和宫中中官和女官面前亮相时也是仪态端庄而优雅。京中的夫人们看着这位新皇后的一言一行也是暗中点头，唯有朱家和裴家的夫人们看着肖家女袆衣凤冠在礼乐声中受册受宝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入宫之后，肖清懿表面上是显露出皇后的威严，私下里和皇帝相处时依旧是个外向活泼的性子。在澄佑眼里看来，他这个小皇后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性子确实让人舒心，所以相处下来他还真的喜欢上了几分这个皇后，帝后之间相处起来还算是不错。 不过随着皇后入主，新帝的其他妃嫔亦是按着规矩入宫，天子娶后礼仪繁复，纳妃虽也有一套既定流程但是却不需要大操大办，于是皇后入宫后的第二月，朱蕙被封为静妃，裴辞梦被封为安妃和任昭仪以及周贵嫔一起入宫了。 朱蕙性格平和入宫后也是不争不抢，她亦是聪慧，入宫后去给太后和自己姑母请安之后，便察觉到了二者之间微妙的关系，朱雁芙也是叮嘱了她只用去给太后尽孝即可，自己这边可以少来，还给了她一些自己这么多年下来经营的又没被太后清算的关系。 澄佑起初倒是常去朱蕙那里，但是朱蕙的性子却是不擅长讨好旁人，他去了几次之后觉得无趣也就渐渐少去景仁宫。 与之相反的是永寿宫里的裴安妃，裴阁老相貌平平，裴辞梦这个孙女儿却是生得妩媚动人，她虽然对着身边人规矩极严苛但对着皇帝却是另一副作态。 澄佑哪里会不知道裴辞梦的行事作风，只是她既然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在自己面前又乖顺，于是也懒得管，宫中人向来见风使舵，见裴安妃如此便也愿意去逢迎，永寿宫倒是成了宫内的热灶。 任昭仪和周贵嫔两个则有些透明，在皇后算是受宠又有位出身高的宠妃的情况下，两人显得有些不起眼，所以自然而然抱团了起来。 “皇后娘娘心善，只是安妃娘娘未免也太霸道了些”，任昭仪宫里，她和周贵嫔两个人对坐着用点心说话。 周贵嫔刚拿起一块儿桃酥想要吃，听见任昭仪的抱怨她也是紧忙又放下，“昭仪姐姐的话是这个道理，皇后娘娘不过是谦让几句，静妃娘娘都推辞了，倒是安妃娘娘直接应承了下来办点都不客气。” 皇后入宫后面对的头一遭大事就是宫中的中秋之宴，肖清懿身边有太后派去帮忙的女官，她入宫前也是熟读宫中典章，于是进宫后面对要挑大梁主持宴会的事儿也没那么打怵。 只是在众妃嫔去给太后请安时，李太后说若是忙不过来可要静妃和安妃一起给皇后分忧，当时朱蕙就推辞了，没成想裴辞梦倒是应了下来。 太后闻言也没多说什么，肖清懿当时脸上还带着笑，但是第二日妃嫔们单独去给皇后请安时，她对着裴辞梦的态度到底是冷了一些。 裴辞梦倒是不在意皇后的态度，众人入宫的时间没差多少，她初封就是妃位，只要日后诞下皇嗣，四妃的位置也不过是探囊取物。现在太后开口给静、安二妃掌握宫权的机会，裴辞梦自然不会推辞。 不过还没等京中众人宴饮共庆中秋佳节，北方边关的急报就直接打破了京中的平静，昂族又一次举兵叩关劫掠边民。 第213章 第118章 卫夫人素擅调香，来到王府后林慕月自然不能浪费了这个人才，几番请求后卫夫人也是禁不住侄女恳切的话语，答应了来开一门课程教姑娘们品香制香，林慕月自己对此也挺感兴趣的，于是她也经常参与其中。 卫夫人今日带了一只紫檀镶黄白玉石香盒来，用香匙从盒中取出一些香丸倒入桌子上的香炉中，过一会儿其中就飘出了一股沉静中又带有几丝甜蜜的香气。 “这香方还可改进一二么，过一阵子就是中秋，若是能掺几缕桂花的馥郁之气进去倒是正相宜”，闭眼静静品了一会儿香之后，林慕月睁眼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卫夫人想了想后说道，“此香用的都是些霸道的香料，桂花亦是花香袭人，制香也要讲究‘君臣佐使，以相宜摄合和’，我试一试，最后能否成香还是要看天意。” 罗厚致又闭眼细细感觉了一会儿，“我闻着这香里已经有沉香和檀香两种似乎可为君香，但是又有麝香和龙脑的味道，倒是一方奇诡的香方。” 沉香和檀香质性平和包容经常被作为君香使用，但是麝香和龙脑都是香气浓郁的香料，一种香方里放了这两种材料可算是稀奇了。 罗家几代经营海商事务，之前海禁未开时就能在贡市中混得风生水起，罗厚致母亲也喜欢焚香，她也比较了解这些香料。 黛玉凑到香炉边上，“仿佛还有些零陵香的味道，我家里的藏书就是用它防止虫蛀。” 零陵香就是熏草、燕草，除了用作香料和药材也是藏书家们经常用来放在书楼里预防书本被虫蛀的一种东西，黛玉家里藏书颇多，所以她首先倒是注意到了这个味道。 宝钗也是拿着团扇过去用扇子微微扇动送来几缕香气，“还有藿香和鸭舌香的味道。” 吴霜珺和席晓也从位置上起身，几位姑娘们又凑在一起猜度这香方还有什么香料在其中。 林慕月笑着说，“再多说几味，这香方就被你们得了，我倒是又要赔给婶娘一个新方子。” 卫夫人看着几个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香来倒是高兴，她听了林慕月的话也是不客气地说道，“娘娘富贵至此，还舍不得几个小小的香方？” “哪里，这不是害怕方子太多，婶娘日思夜想琢磨这方子累到了，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听了卫夫人的话，林慕月连忙告饶。 卫夫人绷不住笑了出来，“这么多小辈还在呢，娘娘也不在意些。” “在婶娘面前我亦是小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慕月得寸进尺，还凑到卫夫人边上给她打了两下扇子，被卫夫人推了推才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不过说起香方林慕月倒是对着宝钗问了一句，“我听闻你家里之前倒是送了一张方子给婶母，你刚才亦是品出了两位香料，可是平日里自己对着这些东西也感兴趣，制过什么香丸服用、品评？” 说起宝钗和香，林慕月自然想到了冷香丸这品制作极为复杂和考究的丸药，现如今制香中的许多香料也是中药材，焚香也能作为舒缓一些病症的法子之一。林慕月和卫夫人这阵子一起捣鼓香料，也学到了许多之前从未注意过的事情，她感觉这冷香丸应该是既有药用价值又是一种珍贵的香丸，是以有了这么一问。 宝钗见贵太妃问起也是如实回答道，“虽也时常薰香，但是未曾制过什么奇香。” 林慕月点点头倒是也不再多说什么，冷香丸是在文里只说是个秃头和尚送的方子，那刻了和宝玉的玉像是一对儿字样的金项圈和金锁倒是莺儿明说了是癞头和尚给的。只是林慕月看宝钗平日里随身并无佩戴什么璎珞项圈，今日再一问更是并无什么冷香丸，她估摸着那些神仙是真的放弃干涉人间事物了。 众人说得正开心，问槐倒是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到林慕月身边附身耳语了几句，卫夫人和姑娘们只见贵太妃的神色一凛，眉头紧蹙显现出肃然之色。 问槐说完了话就退到一旁，林慕月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先是安抚了几句道，“是京城有了些消息传来，我要去和澄俞他们商量些对策，婶娘您和姑娘们且继续吧，只是我要失陪了。” 卫夫人知道林慕月既然如此说那么应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务去忙，于是也赶紧回道，“你有什么事儿就自己去忙吧，这里有我和诸位师傅们看顾着不会出乱子。” 林慕月点点头就起身出去了，众人亦是起身行礼之后就接着谈论香谱，唯有黛玉有些担忧地又往林慕月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邸报是什么时候传来的，北边儿又是什么时候出了事”，林慕月步履匆匆，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问槐。 问槐性子略有些沉闷，但是却是内书房出来的读书尖子，林慕月本是按照培养日后左右手女官的目的培养她的，只是天不遂人愿倒是没能成事。但是就算是到了明州，相比于问柳一般是为林慕月处理琐碎事宜，问槐更能帮忙去各处传话和为林慕月参赞与外头有关的事儿。 “今日刚有邸报送到布政使司，昂族扣边是上月底，而且刚才又有中官上门，虽没有圣旨给王爷，但是似乎也是带着陛下的口谕来的”，问槐紧跟着林慕月的脚步，条理清晰地回了话。 林慕月到了澄俞议事的书房之后，发现里面并没有聚集许多人，只有林海以及自己的二位叔父在。 第214章 看到贵太妃驾临，林海显得有些吃惊，但是看到不管是吴王殿下还是两位林大人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也只是赶紧起身行礼来不及做他想。 看着母亲来了澄俞请林慕月坐下后就把邸报递给她看，“这是今日送来的邸报，昂族此次扣边不似之前打谷草劫掠一番就又回去，而是在可汗的带领下几族的兵马一举攻破了樊城，并且在城中盘踞起来了。” 一目十行扫过这封邸报，林慕月眉头紧锁看得直皱眉，“樊城至少有三万兵士驻守，又有高墙利炮，怎的这么快就被攻破了。” 三万兵士在现在就已经是极为多的数目了，而且樊城里驻守的将士林慕月也知道，主将是徐瑞卿一手提拔起来的一个名叫万志节的将军，不是个饭桶，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溃败的那么快。 樊城是边关重镇，虽说不至于是那种一下此城便可直入京城的要地，但是大郑失了樊城后一定程度上便要任由对方开条件了，无论是战还是和需要付出的代价都极大。 澄俞也是知道这其中关窍的，“儿子也是奇怪这件事，这其中必然也什么蹊跷。” 林岭闻言说，“这样的大事，大哥必然会有信传来，到时候就能知晓是为何了，今日主要是想要想个法子，怎么应对京里来的中官。” 问槐刚才倒是也和林慕月说了京中派了太监来的事儿，思及北边的战事，她一下便知道了京中的皇帝打的是什么算盘，“可是来催促秋粮的？” “那中官传来的口谕，意思是儿子封地内亦是要再缴一批粮食作为军需北上”，澄俞说道。 按照国朝惯例，亲王封地内一切收入除开必须缴纳的赋税，剩余的都应该是亲王自己的收入，这么多年下来也没有过要亲王送粮的先例。只是亲王封地内若是有灾祸，那么主要也是亲王自己救济罢了。因此澄俞倒不是舍不得粮食，而是感觉这个口子不应该这么容易就开。 林海在吴王说完话后也是补充说道，“布政使司已经把提前征收粮食的命令传下去了，这次中官递过来的口谕就是单独给王爷的。” “总感觉这法子和之前皇帝的一些行事是一脉相承的，只派中官来并不给圣旨，现在国库充足又不是没有银子，这口谕试探的意味大于实际意义”，林慕月思索了好一阵子，转头去问二叔，“皇帝如今是不是喜用中官，现在御前最得圣心的大珰是哪位，京中可是有什么风向？” 林岭心中思衬了一会儿，“是有一位，是个姓王的太监，陛下给他赐名叫做王信，此人御前行走最得圣心，是朝中阿谀奉承之人最喜好攀附的公公。” 和儿子对视一眼，林慕月说道，“应该是康胜，我总觉得这法子应该是他出给皇帝的。” 新皇无论是文臣、武将还是外家，哪边都算是指望不上，把目光放到中官身上去，倒是也在林慕月的意料之中，但是康胜出的这些主意都是些阴毒的法子，林慕月也有些头疼有这么个人在皇帝身边。 此话一出室内众人哗然，林峻嫌恶地说道，“此等挑拨天家君臣反目、兄弟阋墙的小人着实可恶。” “粮食不该给，澄俞你自己主动上书说捐一年俸禄御敌吧”，林慕月也是赞同儿子不应该开这个口子的，这种事情就是个试探，皇帝也是知道自己这事儿不能在明面上干，私底下派了中官来也是因为这个。 “至于边关之事，就等大哥来了信之后再看吧，若是真的需要这么多粮草，到时候再送粮入京也不迟”，林峻也是赞同地说。 林峰在京城自然比在江南能更了解这件事，于是今日商定了如何应对中官之后，众人也就也各自怀着忧虑回去了。 林慕月回到书房后翻出来了大郑的舆图，看着樊城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张典正和云夏以及问槐、问柳等人也是都也放下了手中的事儿来了书房。 看着她如此忧虑的样子，云夏略劝了几句，“娘娘也不必忧虑太过，樊城虽重要但是也不是拿不回来了，后边的几个重要关隘还有重兵把守呢。” 张典正也是在眼珠儿不错地看那张舆图，她听到云夏的话之后叹了口气，“娘娘现在惦记的应该不只是这件事儿，你还记得当初陛下刚即位时昂族那可汗扣边之后口出的狂言么。” 第119章 云夏听了张典正的话之后也是得了她的意思，“您……您是说和亲的事儿。” 林慕月把舆图收起来，“未必一定会到那一步，只是我心里担忧罢了。” 那昂族可汗上次扣边时便口出狂言，说要大郑送公主来和亲，而若是要人去和亲，新皇澄佑自然没有个亲生的女儿年岁足够，那就是要先帝徐瑞卿的女儿，如今的几位长公主去和亲了。 林慕月平日里对着几个公主都算是疼爱，按着年岁无论刘氏和姚氏的公主都很合适，无论是哪个公主要遭这一份罪，林慕月心中都是觉得难受。 张典正也是安慰道，“陛下也是疼爱几个妹妹的，娘娘也不必太忧虑了。” “但愿如此吧”，林慕月心里倒是没那么有底气，她觉得皇帝就算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到时候朝里朝外的压力倾泻下来，澄佑不见得能顶得住。况且他自己和妹妹们的关系也就是那样，除开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三公主，舍出一个异母妹妹估摸着他也不见得不会松口。 边疆有动乱的消息刚传到京城的时候，澄佑就急匆匆地带着母后和妃嫔们从避暑的行宫回了宫城，京内重臣也是被急召入宫议事。 第215章 “这样的边关重地，贼虏一至便城门洞开，若是这些贼寇直入京城，难道朕的将军们也要如此守城吗！”，澄佑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北边的昂族虎视眈眈，他六月份便下过圣旨给计将军等人，要他们勤练兵多关注关外动向，没成想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尤其是捅了篓子的还是两代后妃家的亲眷。 看到皇帝直接把奏折重重地摔在地上龙颜大怒道样子，前来议事的重臣们马上就跪了一地。 林峰跪在裴阁老身边心想真的是不怕外戚纨绔，就怕外戚能力不足又有想法，那折子他也看过，樊城之所以失的这么快，全然是因为朱将军情敌草率判断失误，把樊城中大半士兵都抽走，所以这城才破得这么快。 后来也是北方边军的主心骨，驻守边关的大将计将军当机立断率兵驰援，若不然此次的失地说不定就不止是樊城一城了。 裴阁老心中不管是何想法，现在都是一副忧国忧民的神情，他伏地沉声说道，“陛下息怒，现下最紧要的如何把樊城夺回来，其他奖惩之事待到把敌寇驱逐出去后再论不迟。” 虽然林峰知道裴阁老的话是为了把贻误战机、致使失地的帽子给朱家扣实，但是最紧要的事儿确实是调动兵马和粮草北上，助力计将军御敌。 “裴阁老此言有理，现在最重要的是批下粮草和兵械送去前线，计将军多年御敌有方必然能率领将士们收复失地”，林峰在裴阁老说完话之后也是马上表示赞同。 澄佑刚才发了一通火儿之后也是疏散了些心中的郁气，他听到首辅和次辅二人都表了态，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和该如此，诸位都起吧，具体拨多少粮草派谁押送出京都需商讨，今日诸位也随着朕挑灯夜战，商量不出个结果也不必出宫了。” 后宫里面也随着前朝的事儿起了风浪，朱将军既然已经犯了错，也直接被革职回京下了狱。 朱雁芙接到消息的时候亦是震惊，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糊涂啊，大哥怎会如此冒进。” 朱将军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朱雁芙想不通自家哥哥怎么会像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般沉不住气。 朱家曾想过自家以后若是能掌兵惹得皇帝忌惮要如何，也想过朱蕙入宫后要是有皇子要如何，就是没想到朱家的大爷这么个熟读兵书也有几分武艺在身的下一代当家人会先出事。 心中正有千般思绪翻滚，外面便有通传声传来，一个小宫女进来说道，“启禀娘娘，静妃娘娘求见。” 朱雁芙扶了扶因为刚才一番动作有些松散的钗环，兰草也赶紧去帮着自家娘娘去整理，待到她整个人又看不出错处之时才对着那传话的宫女说道，“你去让蕙儿进来吧。” 朱蕙在外边等的心焦，出事的朱将军是她父亲，她自从得了外边的信儿就急得不行，赶忙来了自己姑母这里商量对策。 好不容易进去传话的小宫女出来请她进去，她也赶紧深吸口气让自己放松一点儿，带着两个也是朱家出身的丫头进去了。 看着姑母面色一如平常地坐在罗汉床上喝茶，朱蕙心中那团急切的火顿时平息了一点，她赶紧上前深深蹲福道，“给姑母请安。” 看着侄女请完安之后也不起身，朱雁芙无奈地看向兰草，示意她把朱蕙扶起来，“好了，起来吧，我知道你为着什么事儿着急，可惜这事儿是急不来的，你先坐下我们仔细商量个对策。” 刚才小宫女来报说静妃来了，朱雁芙心思一动倒是突然品出了些别的意思，看到侄女后心中顿时生了一计。 是以澄佑晚上去御花园里散步时，就见朱蕙穿着一身波光粼粼的蓝色留仙裙，手提琉璃宫灯带着两个侍女在湖边漫步。 见到皇帝带着一群宫人来到湖边，朱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在皇帝向自己走来时又羞涩地低头浅笑，广袖轻甩身姿曼妙，语气轻柔地行礼道，“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看着朱蕙不同以往的穿着打扮和行为语气，澄佑也是轻笑一声，“起吧，倒是不常见你在御花园走动，今日怎的来了。” 皇帝的语气不算太好，朱蕙心下一颤，但是还是笑着回道，“臣妾心中烦闷就想着到这玉璇湖来逛逛，此处开阔又可一观天上明月，臣妾来此走了走便觉得心里疏阔了些。” 沉默了一会儿，朱蕙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手也被人牵起，她微微侧过头去看皇帝，“陛下？” 澄佑示意朱蕙把手里的琉璃灯给自己，“朕心里也不大舒服，你陪着朕再走走吧。” 裴安妃正在殿中看着人收拾妆奁，这些日子不大太平，她就想着把自己平日里戴的那些充满着富贵豪奢之气的头面收起来，找几套较为简朴的出来。 采溪进来回话的时候，采露正小心地捧着一盒宫花给自家主子看，裴安妃看过那一盒子花，挑出了两朵来搁在桌子上，又吩咐说，“明日去请安的时候就用那一套白玉的首饰，再加上这两朵宫花添一添颜色就够了。” 见主子说完了话看向自己，采溪就赶紧说道，“娘娘，陛下今日本来没有翻牌子，但是刚才小付子来回话，说是陛下今日去静妃娘娘处了。” 采溪心中忐忑着回了这句话，没成想裴安妃倒是没生气，“意料之中的事儿，陛下这是做给观望的勋贵们看呢，只用安抚安抚后妃不展现出自己的凉薄便可，这样再以国法和军法处置朱将军，那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了。” 第216章 采露大着胆子问道，“可是静妃娘娘若是一朝得宠，求一求陛下让他轻轻发落了朱将军可怎么办？” 裴安妃听到这话更是淡淡一笑道，“轻轻发落？就算是静妃不去求陛下也不至于怎么重重发落，只是顺水推舟让朱家更感激自己罢了。” 入宫之前，裴阁老把这个孙女儿叫去交代了几句话，自此裴安妃就知道朱家只要不是起兵谋反，什么样的大罪皇帝也会保他们一家性命的。 现在皇帝再如何震怒，朱将军这条性命都是无忧的，最多不过是赋闲在家，朱家想要求的是日后起复的机会，朱蕙看不懂但是裴辞梦觉得太妃会懂这个道理，所以这时候宫外头没什么声音，倒是宫内的朱蕙有了动作。 “心急了就会忙乱，我觉得过阵子朱家人反应过来了就不会如何了，你没看宫外不见安定侯有什么动静，只静妃去陛下面前献殷勤么”，裴安妃确实是不愧是裴家女，一番话下来采露和采溪都也安定了下来。 朱雁芙见到皇帝这段日子表现出了对侄女的安抚之意，她也是有了主意，召见了自己的母亲和大嫂入宫，几人商量后安定侯也是主动上书请罪，说自己教子无方，如今樊城既失他万死难辞其咎，愿意代替儿子受过。 澄佑也是忌惮逼迫朱家太过搞出些事来反而不好看，于是也顺着安定侯的折子继续释放出了善意，让朱家安下心来。 倒是在身边的太监回来之后，禀报征收粮草的事儿碰了壁，这件事让澄佑的心情再次沉郁了下去。 虽然已经给康胜赐了名叫王信，但是澄佑还是习惯于叫他原来的名字，“康胜，你说吴王这信是什么意思。” 考虑到其他封地内的藩王，澄俞倒是没直接上折子说要捐献俸禄，而是也是写了封信给哥哥，在这封家书里向哥哥哭穷，说自己封地内田地不丰美实在是没什么多余的粮食可以交到京中，唯有亲王的俸禄还算是客观，愿意献给哥哥。 澄佑看着这封信都要气笑了，澄俞的封地本就比寻常亲王大了许多，他父皇当年也是不知给了贵太妃多少私房，现在看着弟弟和自己哭穷他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康胜先是偷偷观察了下皇帝的神色，看见他虽然有些薄怒但是也带着几分无奈，知道他心底未必对吴王有什么太大的怒气，不过他心思一动说道，“吴王殿下主动献出了俸禄也算是对陛下存了恭敬之心，为陛下分了忧，奴婢想着这样的事儿也该昭告给前朝才是。” 澄佑瞥了眼身边的太监，也是看穿了他存的心思，不过他倒是也想看看自己这么做了之后弟弟会出什么招，于是也吩咐道，“也是这个道理，你去叫内阁拟一道褒奖吴王的圣旨。” 第120章 “又是这种顾头不顾尾的法子”，吴王府里林慕月接到了京中的圣旨之后略感无语。 澄俞拿着那卷圣旨摩挲了几下，交给身边的茂才让他拿去供起来，“确实如此，想必又是那位权监的主意，大哥顺水推舟之下便同意了。” 自从知道了哥哥身边有了个总是搅混水的太监，澄俞对着一些奇怪的旨意已经有了准备，收到了这份圣旨也没什么意外的。 “现下其他藩王至少都是你叔祖辈分的人了，看着你们兄弟斗法，他们哪里会有什么反应，倒是平白让人看笑话”，林慕月有些头疼。 能获得亲王之位的，要不然就是当初极为受自己父皇宠爱的皇子，要不就是对着登上大位的兄弟极为恭敬的王爷。澄俞的父祖都没有大肆封爵，现在这些王爷和皇室的亲缘关系虽远，但是有好些辈分却很大，哪里会在意这些小辈之间的矛盾。 “安王叔祖还送了信来安慰我”，澄俞知道母亲之前和安王叔祖有了些来往，之后也借口这件事继续和他往来，于是两位藩王也处下了些情谊，这事儿一出各位王爷哪里能不知道皇帝的意思，安王这就来了信了。 “诸位王爷都是对着小辈皇帝都拉得下来脸哭穷的主儿，皇帝想要用你敲打他们，可算是对牛弹琴”，林慕月听到安王还送了信来安慰儿子，倒是觉得这老王爷着实是有趣。 澄俞想着大哥应该是也有削藩的意图，这么一出应该是想要杀鸡给猴看，只是这招一出倒是起了反作用，纵观几朝，也就是太、祖当初收回过给儿子的王位，其他皇帝也就是裁撤过几家无后嗣的藩王的王位。 “说起这个，你那些庄田里新种下的庄稼到底是如何了？”，林慕月想到之前儿子送回京的信，倒是想到了再问一句庄田到底产量怎么样。 澄俞听到母亲问就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面翻了一阵子，找出一本册子递给母亲，“产量尚好，和稻、麦相比确实是亩产颇丰，我听农事官们说这还是头一次侍弄这样的庄稼大家不大熟练，若是再改良一二应是会在产量上又有提升。” 农事官们确实都是尽心尽力，有几位基本上是常驻在田庄上，只有在向王爷汇报的时候才回城，最后呈上来的报告也是厚厚一沓，澄俞递给母亲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南北水土不同，儿子后来也是去过几次庄田，倒是听几位老农说这些粮种似乎更适合北方种植，若是如此那便更好了”，澄俞说完了又补充了一句。 南方本就是气候适宜适合农耕之地，就算是没有这些丰产作物也是粮食的主产区，澄俞知道这些作物可能在北方生长得更好之后，心里也是高兴。 第217章 林慕月按照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地理知识回忆了一下，土豆和玉米这两种作物到底是适合南方还是北方种植她不大记得了，但是玉米好像确实是北方省份种植得更多些，似乎也比较适合在北方种植。 “如此便好，不过既然这样，我想着不若还是准备出一些粮食，若是北方事情有变，那你送些粮草入京也是应该的”，既然是被封在南方的丰腴之地，虽然澄俞治下并非是粮食的主产区，但是林慕月想着既然封地内已经培育出了一些高产作物也不缺这些粮食，那么做些未雨绸缪的准备也是应该的。 澄俞也无不可，“是，儿子知道了。” “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你倒是不用一定当真，我总觉得这次北边的事儿不会这么容易就完”，林慕月见儿子答应了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她之前看着舆图，回忆着那个可汗的所作所为，总感觉之前几次的试探估摸着是让昂族摸清了边关的布防和几位将军的脾气能力，这次又直下樊城这种重地，可见其所图之大。 澄俞转过头去看母亲，“母亲是因着这个才让我准备下粮食？” 林慕月点点头，“虽然今年收上去的粮食尽够了，但是若是拉锯起来了，皇帝必然也要在南边征粮，不为了应付皇帝，就是为了边关的将士和百姓记，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们也应该送些粮食过去。” “朝廷中应该是还有一些银钱，但是兵事一起，多少银子也是流水一样，不见得有多充足”，澄俞也是大概知道国库里能有多少银子，之前先帝的丧仪事一桩事，新帝大婚和起陵寝又是一桩事，现在剩下的银子要是能快速平了北边的事儿还好，若是拖延起来那确实是个问题。 “希望别拖到那个地步吧”，林慕月见儿子也愿意听自己的建议，知道自家能做的事情都已经交代尽了，于是也就回了自己的慈惠殿。 回了屋内把一身按着规制穿上的礼服换成家常衣裳，林慕月先是在榻上躺了一会儿，之后才叫了问柳过来，“中秋今年就不再大开宴席了，到时候你给这几个府上都送一些东西，给每位姑娘再多添一份赏赐，还有熙凤那里也加一份。” 中秋佳节那日王府开宴，十五那个日子不成，林慕月其实本来答应了姑娘们十六或是十七那日要带着她们去山庄赏月品蟹，现在也只能爽约了，她打算午后再去见一见姑娘们，把这件事儿和姑娘们解释一下。 宝钗在随着母亲和哥哥回了一趟金陵，回来之后也是在林慕月的邀请下一起入府读书了，他哥哥也是去了林二爷手底下报道，跟着一起帮忙做一些生意上往来之事。 林慕月坚持了要众人在用完午膳时休息一会儿，于是众位姑娘们没人都有一件屋子小憩，黛玉午间起了之后在丫头的服侍下梳洗打扮好了自己，拿着书本动身往前面众人一起读书的地方去了。 林慕月之前借着儿子要找外语人才的机会，倒还真的找到了个已经胡子白花花的老神父来给府内的女孩子讲解西方的一些科学知识。 那老神父琢磨着给自己取了个本土名字叫保新，保新神父本来和拉普神父一样，想给林慕月传播教义。可惜林慕月对着这些招数再了解不过了，三下五下把老神父绕晕，之后就开始套话，知道他确实还有几分在算数和几何上的知识储备，才把他作为老师留了下来。 说起东西方的经典数学著作，最经典的也最著名的就是张苍、耿寿昌所著的《九章算术》以及欧几里得所著的《几何原本》，林慕月也是选定了这两本书来作为学习的教材。 几位讲课的女师傅里没有精通算学的人才，倒是之前的四位纪善里面的那位吕抒怀精通此学，自告奋勇抽了时间来给姑娘们授课，讲授《九章算术》，《几何原理》则是由那位保新神父来讲授。 不过几位姑娘们倒不是都对此感兴趣，几节课下来能跟得上进度的只有黛玉和席晓两人。 席晓平日里读书作文都是中平，但是在算学上还真的有几分天赋，林慕月找到了机会也多夸了夸她，让小姑娘的自信心也有了一些提升。 是以轮到这节课了之后，席晓就早早地到了此处来温书，她见到黛玉来了也是打招呼道，“黛玉，你来啦，昨天保新神父留下的那道题你解出来了吗？” “解出来了，我想到了两种解法，你得了几种解法？”，黛玉知道席晓擅长此道，思及自己得了两种解法，她应该是只多不少。 果然席晓略有些羞涩地一笑，“这次得了三种解法。” 黛玉也是知道这个同龄的姐妹平日里总有些自信不足，其他一起同学的姑娘有官宦人家的小姐，有富商巨贾家里酌金馔玉养出来的姑娘，唯有席晓出身上略差一些。 偏生这些姑娘们自己又都极有才华，不管是女师傅们讲授的诗文以及琴棋书画等技艺，还是贵太妃以及女官们给她们讲的一些府外的事儿，席晓对这些东西都不太感冒，学起来也是都有些吃力。 唯有在算学一道上席晓可谓是一点即通，黛玉也是看出来了这一点，平时也留意着多和她聊一聊这些课程。 其他人在两人说话间也是陆续来了，众人又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然后就认真地听起了师傅们讲课。 一节课结束，本有些剩下的时间是留给姑娘们自己写一会儿功课或者是去书楼借书和读书的，但是今天神父刚收拾东西受了大家的礼离开，就见问柳进来对着姑娘们说道，“娘娘有事情要和各位姑娘们说，还请诸位移步。” 第218章 “本想带着你们去玩一玩，只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实在不是出去游乐的时机”，看着姑娘们来了，林慕月也是语气略带歉意地说道。 几个小姑娘也不是不知事的，她们知道北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虽然南方受的影响没那么大，但是这时候吴王府作为表率也不好再大肆庆祝中秋。 黛玉虽然不是众人中年纪最大的，但是其他人对着她都极为信服，于是这时候也是她开口回道，“北方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臣女等亦是明此事理”，其他人听到黛玉的话，也是出言附和。 知道这些女孩子都是聪慧懂事的，林慕月也是又出言安抚了几句，“秋日一过天气倒是不大好了，各处湿冷没什么好玩的，若是重阳之日也没有机会，那就待到明年花朝，正好又是黛玉的生辰，我再带你们泛舟游春。” 第121章 可惜事与愿违，别说是来年的花朝，就连清明节这踏青的好时节众人也都无心出游，北方的战火虽然并没有烧到江南，但是这战事一起就没有停歇，所以处在南方的官员人等也是都缩着脖子做事，不敢在这个时节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计将军镇守北方多年，论起守城的经验自然是充足老到，但是主动出击出城驱敌的能力却是差了一截。 而昂族占据了樊城之后，不仅是固守此城还继续在周边劫掠，计将军只能派麾下的几位将军带兵去巡视护卫。尽管如此但是边民们也不堪其扰，已经有流民在北方诸布政司内流浪，就连京畿附近也出现了一些衣衫褴褛之人。 澄俞捏着战报仔细看着，下手处坐着的魏将军也是眉头紧皱，在澄俞放下了手中的纸张后就忍不住出言道，“王爷，末将看这战报上伤亡数字也太大了些，北边这些年粮草军械都算是充足，怎么就把仗打成这样。” 魏将军这人也有些韬略在心中，他虽然现在只是王府的总兵官，但是这看战报和排兵布阵的本领却也还未丢了，一看这京中传来的消息就觉得不对。 其他属官们也是窃窃私语，一个名叫贺凌寒的属官就说道，“听闻北边军中有许多勋贵子弟，许是与此有关。” 朱将军当初北上也是带了一群与之交好的勋贵之后，在朱将军被革职后这些人有一些请托了关系回京，倒是也还有继续在军中效力的。 这些勋贵子弟们身上基本都有官职爵位，所以有些也是能领兵的军官，可惜打仗并非是儿戏，之前有朱将军给他们遮掩还好，朱将军这柄保护伞一倒，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少爷们上阵之后就露了怯了。 计将军也不是不知道军队里有这么些蛀虫，可是临阵换将也是大忌，他本以为这些人就算武艺不足，但是到底也是熟读了兵书才能到此处的，能坏的事儿也有限。 谁承想有几个人真的是不干人事，在临阵对冲时被对方昂族气势汹汹的骑兵吓破了胆，不仅自己临阵脱逃，还要下属和兵丁们掩护自己逃离战场，最后逼的计将军直接军法处置处死了几人，并赦免了只听命行事的兵卒才算完。 林景仪现在也已经考过了乡试拿了举人的功名，他倒是没急着进京赶考而是在祖父的建议下成为了王府的幕僚，帮忙参赞一些事宜。 “确实也是如贺大人所说，还有另一桩事，就是北方冬日苦寒，长期在那边驻守的官兵还好，后面增援的将士们不大适应那里的气候，难以出城迎敌”，林景仪这时候也是出声补充道。 既然要攻城那么只靠边关驻守的士兵便不大够了，于是皇帝也是向北方发兵，贼虏盘踞之时已经是八月份，将军们商讨出兵之法并且决定派哪些人作为先锋领兵等事也需要时间。 等到增援的将士们到了整修好之时已经是九月了，九月份北方边疆之处早晚温度就已经不高了，有时候天气不好甚至有飞雪之时。这样的恶劣情况昂族已经适应，但是大郑的许多将士们却没有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作战的经验。 “除开计将军，也没什么有为之将，冲锋陷阵的先锋虽然有几人表现得算是亮眼，也偶有捷报传来，但是到底是没有大捷”，另有人继续说道。 “很是，而且计将军年岁越高越没有激扬锐利之气，如此统帅大军自然失之锋芒”，随着上一人的话，也是有人出声附和。 林峻也是一直听着众人说话默不作声，等到讨论之声渐渐消散才说道，“王爷这时候召我们来此，是陛下又有什么旨意么？” 调兵遣将的事情其实众人也只能放放马后炮，倒是林峻瞧见澄俞桌上似乎不只是一份奏报，想到了应该是有别的事情要拿出来商讨。 “瞒不过您，我看着北方的这些战报，觉得征粮的圣旨应该是不日就会下达到我这儿了”，澄俞心中想着母亲倒是料中了这回事，所以现在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还是之前出言的贺凌寒回道，“王爷之前吩咐过要把各个庄子中的存档留好再建粮仓存粮，除开留作粮种的那些，其他的都造册存在粮仓中了。” 澄俞听完回话点点头，“还不知需要多少粮草，到时候若是我们存下的粮食不够，就再开库取银买粮。” 接过小内侍端来的温水，澄佑从匣中取出一味丸药服下，不多时面上便涌出一阵阵不自然的红色。 康胜小心地服侍皇帝躺在榻上小憩，待到人呼吸均匀了起来才轻手轻脚地小心退下。 第219章 看到他出来，康胜的徒弟小范也小心地凑过来说道，“师父，皇后娘娘和安妃娘娘两处都送了滋补的汤水来，您看可要如何处置？” 斜眼看了一下徒弟，康胜亦是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吩咐了，除开太后娘娘那儿送了东西来，其他不管是哪位娘娘主子送的东西都不必来回话，你小子怎得连这个都记不住。” 小范被师父说了之后打了自己一下，“哎呦，徒儿愚钝，这不是想着之前都是些美人、常在等主子来送东西，这次是二位娘娘送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康胜笑了，“这些汤饮的事儿不要紧，你且和我来，我另有件事吩咐给你办。” 裴辞梦见到采溪回来了之后问了一句，“如何，你可见到陛下了？” 采溪见主子问有点瑟缩，“御前的公公说陛下刚歇下了，奴婢只把东西交到了范公公手里。” 以为主子会怪罪，没成想裴辞梦只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采露去取份例了，你和我一起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最近皇帝龙体微恙，太后跟着着急也觉得不大舒服，于是各宫妃嫔们见不到皇帝，也愿意去太后跟前献殷勤。 裴辞梦会察颜观色也会说话，在太后面前比不上皇后得脸，但是相比于静妃朱蕙还是讨太后喜欢许多。 进了太后的慈宁宫，裴辞梦就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宫人在殿前的廊下，她一挑眉头倒是觉得皇后确实是纯孝，基本上隔天就回来慈宁宫里陪太后说话，也怪不得太后这么喜欢她。 不过等到裴辞梦进了正殿之后，却感觉自己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殿内太后坐在上首的紫檀凤座上眉头紧锁，皇后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坐立不安脸上尴尬的神色已经遮掩不住了，下面姚太妃跪坐在地上哭得哀切，见到有人进来也没停。 见到裴辞梦进来，肖清懿松了口气似的重新挂起来笑容说道，“安妃你来了，快和本宫一起把太妃娘娘扶起来吧。” 被皇后点了名，裴辞梦就算是一万个不想做也只能和皇后一起上前，两个人一起过去把姚太妃搀扶到了椅子上坐好。 见到太妃被搀了起来，肖清懿也是松了口气，她今日本来像往常一样来给太后请安，婆媳在内室里对坐着说了一些皇帝龙体的事儿。 姚太妃的突然到访打了两个人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在她说着说着就跪了下来，李婉澄依旧是没有什么话儿说，倒是显得太后太过冷酷无情了。 皇后肖清懿在姚太妃开始哭闹的时候就已经不知如何是好，等到太妃不顾形象哭倒在了地上时她也想过去把人扶起来，可惜她试了好一会儿也没人扶起来。好在没一会儿安妃就来了，她就赶紧叫了裴辞梦一起好歹是把太妃扶起来，让这屋子里的气氛没那么尴尬。 太后李婉澄最近本来就因为担忧儿子身子不大爽利，这时候被姚太妃一哭就觉得自己头更加痛了。 刚才姚太妃进来就哭，从公主小时候的事儿讲到了太后之前许下了要给公主选一门好亲事，最难得的是她一边哭还能把话说得极清楚，并且说起来就不停，李婉澄想要插嘴也没找到个机会。 见人被扶起来后哭声终于小了些，李婉澄也是长舒一口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在小辈面前你也不嫌丢脸！” 姚太妃也不在意被太后训斥，她红着眼睛哀切地说道，“臣妾也是无法了才来您这里哭求，听闻说要公主去和亲，臣妾唯有这一个孩儿，哪里能不着急呢。” 宜年公主现在也是正合适成亲的年纪，姚太妃也知道自己出身不高没有母族可以依仗，如今就只有豁出一张脸来才能给女儿求来一线生机。 李婉澄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其实也知道她的感受，只是她对于前朝的事情也不大了解，现在也不敢越过儿子许下什么，只是说道，“这些事情都是皇帝拿主意，你来我这儿哭有什么用，宜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舍不得她，可是事情到了头上，就连皇帝也是日夜操劳到龙体抱恙，你也是皇帝的长辈，难道连体谅的心也没有吗。” 姚太妃闻言就啜泣道，“陛下福泽深厚自有上天庇佑，臣妾自知身份地位不敢自称为长辈，只能吃斋念佛求神佛护佑陛下。” 李婉澄听了这话总有些别扭，不过好歹姚氏不再哭求了，于是她又拉着姚氏说了几句话之后才把人打发回去。 第122章 总算把人打发了回去，李婉澄也没精力再和儿媳们说话，于是交代了几句皇后和安妃要操持好宫务、勤勉奉上的话之后也把人都打发了。 自己回了内室后，李婉澄也忍不住和身边的福玉抱怨了几句，“这姚氏可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来我这里一闹不知道这笑话要被传到哪里。” 福玉心里倒是觉得这姚太妃为了女儿是真的豁得出去，只是她还是顺着太后说道，“那主子的意思是……” 李婉澄叹了口气，“就算是她不来闹，皇帝恐怕也是想灵姝那孩子去呢，毕竟灵姝是姐姐，没道理让妹妹先于姐姐出嫁的。” 听完太后说的话，福玉也是一时无言，但是她到底还是问了一句，“这……娘娘，这事儿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么，祖宗之前也没有和亲的先例，陛下开了这例子可是有不妥的？” 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本来也不同意和亲，只是后来看着北方的战事一直没有起色，儿子反而是为此伤了身体，于是乎她心里的天平也在不断倾斜。 第220章 肖清懿带着宫人们回了自己的坤宁宫，看着自己带进宫的念风给自己重新梳妆，她对着镜儿看着自己的容颜，突然说道，“念云，你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送公主去和亲还有意义么。” 虽然肖清懿是后宫中人，如今北方的战事不说把京城弄得风声鹤唳，但是宫中的气氛随着皇帝身体突然抱恙并且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也变得紧绷了起来，拿公主和亲这种蠢方法去解决北疆的事情的提议也在朝堂上有了好些人支持。 听到皇后的话念云不知道如何接，思考了会儿之后才只能说，“娘娘贵为皇后，您日后若是生了公主，亦是会如今日太后娘娘的公主一样无忧。” 自己默默地卸下了耳上的坠子，肖清懿心中的恐惧和忧虑并没有被念云的话消解，今日是妃嫔们的公主，谁知他日不会轮到皇后嫡出的公主，若是再有哪日里山河倾颓，什么皇后妃嫔公主夫人，哪个能逃过。 把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清除出去，肖清懿只是说道，“好了，就这样吧，我歇一会儿以后晚上我们再去佛堂里拜一拜吧。” 明州里吴王府的收入主要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庄田湖泽林子里各项收入，还有部分是掺和海商之事之后的进益，这些收益是澄俞养自己的王府军士以及实验新作物，折腾各种事情的基础。 林慕月手里还有一些的杂七杂八的铺子和作坊，例如之前交给熙凤打理过一段时间的玻璃作坊，这些铺子和作坊也被林慕月一点点都交到了熙凤的手上管理，这部分的收入主要是维持王府的开支以及林慕月自己的各种想法。 王府和封地内部的记账方式被林慕月改革和犁顺过一回，后来王府里的女官们也多有帮忙理账的经历，于是澄俞想要提前准备送粮的事情，也自然和母亲打了招呼叫了人去帮忙。 亲王就藩自然会有一套班底，虽然澄俞当初出京匆忙许多职位都还是空缺的，但是这么久也都填补上了。最初户科的官员们见女官来帮忙还有些别扭，但是几次过后他们确实也是感觉到了这些女官们的专业和认真，逐渐适应了不时会与她们共事的情况。 也是因着这些事情，就连教姑娘们读书的师傅们也被紧急培训拉过去帮忙了，于是林慕月给姑娘们临时改了课程，每日里除开保新神父的课程，剩下的时间都可以自己分配，想要读书还是做点什么别的都成。 黛玉自然是去王府内读书，林慕月知道她对于植物画也感兴趣之后，也是花了心思从西洋找来了一些更加专业的画册，所以现在有了时间，黛玉就直接在王府的书楼里面读书临摹图画。 宝钗是后来加入王府里面这个女子读书班的，她刚来的时候还惊诧于贵太妃的心血来潮，以为不过是聚集了一些千金闺秀们学一学女红，略讲一讲诗词，没成想她倒是听了许多原本她觉得是‘外头’男人们才能干的事情。 不过宝钗内心里其实也是觉得自己的才干从不输男人的，她之前父亲还在世时因着疼爱这个女儿也是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自己的生意，宝钗小的时候还总能说出一些见解，她当时也总能看到父亲那种惊叹中又带着遗憾的神色。 渐渐长大以后，宝钗也知道了父亲为何会露出那种神色，只因为她是个女孩儿，虽然哥哥不成气候，但是他才是能传续薛家血脉和生意的男丁，她自己再优秀也只能嫁到别家去。 所以就算心中有千般想法百般主意，宝钗也只是把这些思绪存在心中，在人前都不露出来。 但是来到明州以后，虽然哥哥目前已经渐渐褪去了之前的纨绔习气，在薛太太越来越欣慰的目光中有了些成长。但是宝钗自从入府读书后，就越来越感觉自己心中的许多念头已经压不住了，对着娘和自己说的要给自己找个人家的事情也开始变得抗拒了起来。 在所有读书的姑娘们里面，宝钗和黛玉还有着点拐着弯儿的亲戚，自从她来读书之后，黛玉虽然年纪还小一些，却也总是主动拉着这位宝姐姐说话，带着她渐渐融入到了原本的几人中。 今日众位姑娘们自己去做自己的事儿，沈令柔和罗厚致早早就定了要一起下棋，席晓则是请保新神父略留一留，拿着自己积攒下的许多问题想去请教，吴霜珺的祖母最近身子也不大爽利，于是索性请了假回去了。 宝钗思量了一阵子，本来想做些女红的想法被她放到了一边，带着莺儿亦是往藏书楼的的方向去了。 黛玉正看着书入迷，那图册里画的是一种西洋特有的花儿，她手边还有几本刚找出来的《本草拾遗》、《本草图经》之类的书作为对照，她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她刚看到的这几页应该是这些书里面记载的一种名为郁金香的花儿。 “这花和水仙一样都是由一个种球长成的，水仙国朝自古便有之，不知此花能否在国朝中种植”，黛玉看着图册喃喃出声。 “妹妹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宝钗刚进藏书楼时就听到了黛玉这一句，于是她也拿着扇子遮掩了笑，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抬起头看着宝钗进来，黛玉亦是一笑，“我当是谁，怎么，姐姐不留在屋子里做针黹啦？” 走到黛玉边上坐下，宝钗也是回到，“我难道还不能松快松快了，你看的这是什么书，倒是新鲜。” 把书往宝钗身边推了推，黛玉介绍道，“是西洋来的书呢，之前娘娘那边错送了本图册给我，我看了之后很感兴趣，娘娘倒是记在了心里。前些日子张大人告诉我这些图册刚刚到了，今日恰巧有空我就来看看。” 第221章 宝钗对着这些东西倒是兴趣不大，不过她仔细地看了看之后有些羡慕地说，“妹妹倒是投了贵太妃娘娘的眼缘，我瞧着娘娘涉猎也是颇为广博，王府里竟然连这些书都有收藏。妹妹平日里亦是博览群书，和娘娘可称为是一对儿知己了。” 入王府读书的这段日子，宝钗也比以往多见王府中如今的女主人贵太妃以及她身边的女官，于是她对着这位先帝宠妃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在宝钗原有的印象里，虽然她没有见过其他太妃宫嫔，但是平日里也见过许多家的太太和夫人，如林慕月一般年纪的夫人里面若是失了丈夫又只一个儿子，基本上就只把眼睛放在儿子上面了，平日里除了围着儿子转圈至多就是去念念佛。 但是吴王府里却没有各家里常见的佛堂，宝钗也入了慈惠殿几次，也没有看到里面供了佛祖、观音。 最让宝钗惊讶的还是贵太妃和儿子吴王殿下之间的相处方式以及她在封地内的权威，她虽和吴王没有打过照面，但是去给贵太妃问安时也听过几次娘娘身边儿的女官给她回话的内容。这些话里不仅是有王府内的事情，还有吴王殿下拿来让母亲拿主意和提意见的封地内的事儿。 而所有在王府里读书的女孩子里面，虽然林慕月给众人的待遇都是一样的，没有表现出对谁的优待，但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亦是讲究缘分，宝钗细细留心之下不难感觉出黛玉是最得贵太妃心意的那个。 “哪里敢和娘娘称为知己，姐姐可别拿我打趣了”，黛玉听了宝钗的话之后失笑道，倒是打断了宝钗的思绪。 宝钗听到这话却摇摇头之后认真地说道，“并非是说笑，只是我总感觉妹妹并不囿于自己女儿的身份，总是自信和神采飞扬的，这点倒是和娘娘很像，你们似乎都不大在乎常规常事，总是有自己的主意。” 黛玉愣了一愣，她倒是没想到宝钗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宝钗入府读书以后向来是表现出恭谨谦和的样子，一言一行都极为妥帖和照顾他人，表现出的都是女子柔顺和细致的一面，倒是今天这些话露出了些藏在心中的峥嵘。 第123章 樊城久攻不下，但是大军和粮草增援下计将军调兵遣将到底是让昂族也变得不敢轻动，长时间僵持下来虽然搞得上至皇帝下至群臣都十分疲惫，但是大郑幅员辽阔又有南方鱼米之乡可传送粮草，到底是抗住了这持续的战事。 昂族可汗战线拖长之后每日的开销亦是巨大，于是两边在僵持了半年之久后也都互相试探起了对方的底并且开始商量和谈的事宜。 昂族可汗最初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大郑割让樊城，并且还要大郑送公主和亲以及陪送十万两白银。 兴和帝自然不可能答应放弃樊城，只是对于公主和亲的事宜渐渐从不支持变成了摇摆，又在一部分臣子的进言中渐渐觉得这也是个法子。 于是乎最后兴和帝派遣使臣，双方在樊城签订了契约，大郑收回了樊城，同时长公主灵妤将于不日下嫁草原和亲。 刘太妃自从得到消息之后就一直在自己的房中垂泪不止，后来一直在她身边做事的女官汤氏看着她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娘娘您光在屋子里哭有什么用啊，姚太妃当时得了风声就去了太后跟前哭闹，您之前和太后、贤宜太妃二位娘娘的情谊不比姚太妃娘娘和她们深厚？您怎的就不去求一求呢！”，汤女官看着自家娘娘越哭越伤心，也是急得直接快步走到她边儿上说道。 可惜刘氏听了这些话也是没有反应，依旧是拿着帕子遮住脸暗暗垂泪，直到汤女官不顾上下尊卑轻轻地推了推她，她才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哭得红肿了的眼睛说，“灵妤是长姐，若是必然要去个公主和亲可不就是她么，要我怎么去哭、怎么去求。” 听完刘太妃的话汤女官差点眼前一黑，面前这位娘娘真是个认死礼的，话虽如此，但是若是太后娘娘嫡出的公主如今居长，难道陛下和太后会舍得嫁她出去么。 都说事在人为，但是自己家这位娘娘却是只会在屋里闷哭，先前事情未定时不去努力，现在基本已成定局了之后也只会哭，不想着为自己生的公主多争取点儿好处，汤女官深吸口气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把剩下劝说的话语咽了回去。 圣旨一下万事就没有了回转，贾元春脚步匆匆，裙角翻飞身上的配饰也是环佩叮咚之声四起，她难得顾不上已经要刻在骨子中的礼仪，一路急匆匆地走到了公主们所住的福瑛宫。 公主们本可依母所居到成年，但是先帝去的匆忙，兴和帝登基之后就整修出了一组宫殿作为妹妹们临时所居之处，福瑛宫里面有好些个三进的院儿，三个较为年长的公主们就一起结伴住在此处。 之前和亲的风声传来之后，太后便以自己凤体违和作为借口，把自己亲生的女儿熙柔公主召到了慈宁宫中居住。后来太后又说公主惦念母后和皇兄，要在慈宁宫的后殿大佛堂里为二位尊长念经祈福。 贾元春一路行来头上已经是一层薄汗，步履匆匆之下呼吸也有些急促，不过她也顾不得这些了，到了福瑛宫以后就赶紧又去了灵妤所住的和雅堂。 灵妤正在安慰妹妹宜年公主，就听到自己身边的侍女尔竹进来通报说，“禀公主，贾女官来了，您可要见？” 宜年因为自己母妃的作为一直有点尴尬，之前也有点躲着姐姐的意思，因为年纪渐长，几个公主现在的课程和功课都是不固定的，所以这些日子几位公主也是没能碰面。 第222章 但是圣旨已经下了出来之后，宜年公主倒是还是没忍住，直接来到了姐姐的院子里面对着灵妤又是痛哭又是道歉。 灵妤哪里会对着妹妹心生怨怼，刚才就哄了好一会儿妹妹，但是宜年也还是只抱着姐姐不停地啜泣，这时候听到了尔竹来通传也是松了口气，“快请吧，你再去拿些热水和脂膏来。” 尔竹刚才就是在外面守着也听到了宜年公主的哭泣声，于是听到公主的吩咐了之后也是先去请贾元春进去，自己也赶紧去提热水和脂膏送了进来。 贾元春在宫内多年和公主们之间的情谊很是深厚，她当初未进宫时也是哥哥疼爱的妹妹，小弟降生之后也是十分疼爱幼弟宝玉。 进宫之后贾元春和灵妤相处得也极好，她虽然记得自己是服侍公主的臣子，但是对着灵妤和其他公主们就总是带着几分姐姐的关怀之意。 不算几个相处到底不多的哥哥，灵妤自己本是妹妹们的长姐，突然受到了这种关怀也是新奇，和元春的关系也是因此一点点变好，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元春才很快从女秀才成为了女尚书。 “元春姐姐且稍坐，我先把我们宜年的小脸儿擦一擦，她这哭得这像是打翻了妆粉和胭脂又和在一起了一样”，灵妤倒是还有心情说笑，先是让元春自己坐，自己又领着妹妹去梳洗。 宜年见到元春来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哭了，被姐姐领着乖乖地去洗了脸。 扶着宜年在梳妆台前坐下，灵妤亲自给妹妹重新挽了发髻上了妆，元春亦是在边上帮着忙活了一阵。 一切都收拾好之后，灵妤看了看窗外正好的阳光，“这时候屋内倒是比屋外阴冷一些，我们不若去院子里说话吧。” 福瑛宫修得精致，里面自带一个小小的花园，灵妤说完了话其他两个人也是觉得不错，于是几人移步到了花园中的石桌和石凳前坐下。 “姐姐还是这么仔细周全”，灵妤坐下后倒是没说别的，先是赞了一句元春的细致心思，刚才众人出来时，元春吩咐了尔竹拿了些坐垫出来，在众人落座之前也是先把垫子铺上了才坐下。 宜年虽然不再哭了但是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元春先是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她之后才抬眼看着灵妤认真地说道，“可再仔细又有什么用呢，我本以为我不出宫去留在宫内继续教书，倒是可送几位公主下降，日后我若是老了教不动这些贵主儿了，还有几位公主府上可以颐养天年。” 灵妤被这话逗得还笑了出来，“姐姐平时性子端方正直，恨不得一步都不肯行差踏错，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这时候倒是说出这么些有趣儿的话。” 元春有些无力，她只好低低地喊道，“公主……” 看着元春面上的担忧之色，又瞧见妹妹宜年仿佛又要哭出来了，灵妤就赶紧又说，“好啦，你们的心意我都知晓，不过这种事儿既然避不过去，哭是没有用的，我已经面见过皇兄了，不止是银两布匹等东西，我另要了三百兵士陪我一起嫁去草原。” 灵妤的话音刚落，元春倒是还好，宜年直接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大郑公主下降有公主府和皇室配送的银子、田庄、铺面等产业，公主们有能耐的在京中自可活得有滋有味。 兴和帝把妹妹嫁去草原和亲还是国朝头一遭，于是礼部和宫中六局里操办公主出嫁之事时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几方反复商议之后给出的方案也是和平常公主下降不大相同。 灵妤自己得知和亲的事情成了既定事实，就赶紧去皇兄面前卖惨哭求，最后搞得皇帝也是生出了愧疚之意，答应了送兵卒给公主做护卫的条件。 三百士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护卫公主倒是也够用，这个人数昂族那边也没什么办法挑毛病不答应，倒是让那些人也知道了这位公主是个有主意的。 “公主，此去就不知何年才能回京了，您不多去陪陪太妃娘娘吗”，晚上尔竹给公主铺好了床铺，放下帘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灵妤本已经躺下，闻言起身拍了拍床示意尔竹坐下，“我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妃……” 其实要选人和亲的消息刚露出风声的时候，听闻姚太妃舍下了面子去太后面前哭闹，灵妤心中也是有些羡慕宜年有这样一个母妃。 知道自己母妃只是拉着自己流泪而没有任何动作，灵妤虽然理解心底深处也是有些伤心。 刘太妃和女儿说自己还要顾忌刘家，还要顾忌兄弟姐妹，尤其是现在正在户部左个小官的弟弟的前程，灵妤默默地听了又安慰了母妃，但是自那之后也没再去过寿康宫。 尔竹也是知道这些的，但是她也被太妃娘娘那边儿的人叫了过去，说是太妃思念女儿，汤女官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都是让她去劝劝公主主动去给太妃请安。 “小时候母妃总是小心翼翼地，在东宫里的时候我没什么记忆里，但是也隐约觉得母妃好像总是很害怕，害怕母后、害怕林娘娘，当时也就只有朱娘娘和母妃关系近一些”，灵妤垂眸低语。 “后来父皇登基了，母妃已经是九嫔的位份，却也总是畏缩着凡事都不爱说话，唯有谈论起读书的事儿上，她还能说个一句半句”，灵妤又说。 回忆起自己的小时候，灵妤突然有些庆幸当初父皇大张旗鼓给自己开了兰芝殿，又选了女师傅们让自己读书。这回事情之后她更是觉得若是自己一直留在母妃身边，是不是会也变成母妃这样畏缩凡事不敢多说一句的性子。 第223章 尔竹欲言又止，但是咬了咬唇之后还是说道，“奴婢也有些话想对公主说，不知公主想不想听” 灵妤抬头看着尔竹，“但说无妨。” “公主是金枝玉叶，千尊万贵的皇女，太妃娘娘当年却是只贡生家的女儿，虽然娘娘入了宫，但是她这辈子的所见所学也都是脱不开家里的那一套，她也不是不在意您，只是她确实是没什么法子罢了”，尔竹说完，看着灵妤所有所思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也是松了口气。 灵妤想了一会儿后说，“这不是你的话，应该是汤大人托你对我说的吧。” 尔竹嗫嚅几下还是起身跪下请罪，“是……瞒不过公主您。” 躺下翻身背对着尔竹，灵妤轻声说道，“无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好了，最近事多，你也赶紧休息吧，明天还有许多事儿要忙呢。” 第124章 “澄俞还是在准备上疏么”，林慕月带着云夏溜达到王府花园中的一个僻静处，走到角落去把水桶提到自己身边，拿起桶中浮起的水瓢开始给面前的一颗作物浇水。 这片地上种着的东西是之前一位西洋船长送来王府的一种观赏植物，澄俞看过之后想着孝顺母亲就把这东西送到了慈惠殿。 林慕月看着这颗植物越看越眼熟，直到小黄花都冒出来了以后她才意识到这东西不就是番茄么，于是赶紧把它从青瓷小盆中移到了院子中，每天还稀罕得不行地去给这一颗独苗苗浇水。 云夏看着林慕月把这一小片地浇完，递给她一张帕子擦手，“是，之前殿下的折子就没得到批复，老爷们也都劝他别再继续上疏了，但是殿下对着此事却执拗异常。” 自从和亲的风声出了，澄俞就私下里和母亲愤怒地表达了好几回自己的意见，“那可汗不过是想要踩着皇兄的颜面多讨要好处罢了！什么送公主和亲就能结两姓之好互为姻亲之盟，骗三岁小儿的话罢了。” 林慕月其实心中早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准备，和亲对于除开公主以外的其他人都是个好买卖，作为公主‘嫁妆’的银两和各色布匹、盐、茶等东西和军费开销一比也不算是什么大数目。 “从这段时日的战报来看，若是要取下樊城，要不然就是继续增兵用大军直下此城，要不然就是再继续拖一段时间，等到昂族的粮草补给坚持不住人困马乏之际攻城，怎么看都没有直接嫁个公主方便”，林慕月看着儿子脸上的愤怒之色，缓缓说出了这番话。 其实从古至今，和亲都是笔划算的买卖，和起兵以武力值威慑相比，送公主去和亲的成本和代价自然小了许多，所以这才成了许多当政者都十分喜欢使用的手段。 “这些情况儿子也都知道，可是一步退让日后便要步步退让了”，澄俞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一是心疼妹妹，二是觉得这就是个饮鸩止渴的法子，根本就没法真的解决问题。 按照澄俞的想法，昂族可汗就完全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典型，对于这样有虎狼之心的人，就需要直接用大棒先把人打服再谈其他。 “我已经给你外祖父去了信了，到时候只看结果如何吧”，林慕月心里也是极不赞成这幢事，于是也是给父亲传了信件，请求他劝说皇帝一二。 回想了前段日子自己和儿子之间的交谈，林慕月把瓢放回桶里，接过云夏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了手，之后又敲了敲自己的腰后，“这孩子也是固执，算是随了他那个父皇了。” 在林慕月看来，徐瑞卿看着温文谦和，其实内里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只是后来年纪渐长手段圆滑了许多，就不大看得出来罢了。 “算了，你陪我再去找他说说话吧，我再劝劝他”，林慕月直起腰看了看自己的裙角，发现没有溅到水也没有脏污，也就不打算去再换套衣裳了。 “……敌虏既有虎视狼顾之像，自应以力克之，今以公主下嫁，明日何复与焉？臣德薄才疏亦知此理，陛下至圣至明德辉日月，伏望陛下尊奉祖宗之法，不以此策为得法行之。” 又思量了一会儿，感觉已经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澄俞又仔细地添上了套话的结尾，把这本要上疏的折子搁在了一旁。 林慕月进门的时候就是看见了这一幕，她止住了外边儿茂才想要通传的动作，自己进了屋去走到儿子的书案旁拿起那本折子看了看。 澄俞被母亲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本想起来行礼，但是又被林慕月用手按着肩膀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于是只能侧过头去观察母亲读自己写的奏折时的神色。 “写的不错，可惜不见得是你皇兄想看的东西”，林慕月说完了又问，“你外祖父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澄俞看着母亲把自己写的折子放回了桌上又问起外祖父的信，他也只能回道，“是，外祖父的信我已经看了，其实儿子如此上疏，也是过不去心里的坎儿罢了。” 当时召属官们准备粮草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澄俞现在回想当时众人商议的内容就觉得讽刺，一群人都在担忧北方如何派兵遣将，哪里知道皇帝已经准备嫁妹妹了。 吴王最后一道折子到了京城时，公主和亲的圣旨已经明旨下发，宫内宫外也早就开始准备灵妤出嫁的事宜。 “公主，奴婢听闻吴王殿下又上疏来了呢”，尔柏和尔竹一样，都是服侍灵妤的宫女，尔柏今日去尚宫局和那边的女官们对了对过一阵子的典礼流程，在那里倒是听了一耳朵的话，回来后赶紧就学给了公主听。 第224章 灵妤正在看尚服局送来的大婚礼服，她摸了摸那上面繁复华丽的刺绣，心中滋味百转千回，听到尔柏的话她笑了笑，“这已经不知道是二哥的第多少道折子了，三哥之前也是顶撞了皇兄，还被皇兄罚了一年的俸禄，可惜哥哥们的好我也只能记在心里了。” 澄伦听到皇帝大哥想要拿妹妹去和亲，不只是在私下里求见时苦求了皇兄好一阵子，在朝会上亦是坚决站在反对和亲的这一边摇旗呐喊，把兴和帝气得够呛，后来就找了个机会罚了弟弟一通。 远在明州的吴王虽然没能在朝堂上给皇帝添堵，但是一道道语气越发急切的折子亦是让京里各家看足了热闹，一时间兴和帝觉得父皇给自己留了这么多弟弟，真的是麻烦至极。 可惜两位王爷最终也没能使皇兄的心思回转，礼部和宫内到底是按着日子紧锣密鼓地操持了公主出嫁的典仪，兴和帝亦是在约定好的日子送了妹妹出京。 因为公主出嫁的事儿，吴王府里众人的情绪都低落了一阵子，教授姑娘读书的女官们之前本是被抽调去帮忙处理事情，当时众人还以为终有一日能有场大胜的消息传来，没成想最后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玉颜自古为身累，肉食何人与国谋”，吴霜珺语带嘲讽地念了句诗，引得其他人都侧目看她。 宝钗也是有些伤感，她当初入宫参选时曾和现在的皇后一起遇见了表姐元春和三位女官，她后来在元春的暗示下也是知道了那就是先帝的三位公主，现在回想起当时之事顿觉世事无常。 沈令柔小声地说道，“算了，师傅们要来了，霜珺你快别说了。” 席晓亦是看到了教授她们的师傅一起结伴来了，于是也说道，“我看到师傅们都来了，大家都回座位坐好吧。” 几位教授姑娘们都女师傅中，三人隐隐以之前做过女官资历又老的文云心为首，她平日里给姑娘们上课也是相对于要求最严格的一个，席晓远远望去觉得她今日脸色也不大好，于是赶紧招呼姐妹们坐好。 不过三位女师傅们进来之后，她们身后跟着的王府侍女们便又抬进来一张琴案，文云心亲自去取了自己的琴来搁到上面去，“最近有件事儿想必姑娘们都知晓了，乐可传情，今日没别的想教给姑娘们的，我曾受过宫内一位贵人点拨琴艺学了这首曲子，就也把此曲弹奏给姑娘们听吧。” 一曲终了，底下坐着的众位姑娘们无言，这古琴曲激昂隐隐有金戈之声传来，和姑娘们闲时拨弄琴弦时常弹的曲子完全不同，众人也都知道今日文先生为何选了这一首曲子。 因为这一曲，众人下午的课也是匆匆就结束了，本来几位姑娘们是约定了要去放纸鸢的，但是也没了心情，于是虽然下了课也都围坐在一起闲聊。 “我听闻文先生曾经也教导过公主，所以才这么愤慨”，罗厚致摇着扇子，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本来是在纸上写写画画回忆着今日师傅弹奏的那一曲，沈令柔闻言抬头道，“原是因着这个，可见先生应该是想到了自己当年教导过的公主。” “最近大家好像都不大开怀，我娘和我说贵太妃娘娘和王爷也是为着这件事儿忧愁了好些日子了”，席晓的母亲作为林慕月直属的下属，也是多和她打交道，这段日子里也是感觉到了娘娘的不开怀。 吴霜珺也有些打蔫，她收拾了下自己面前的东西略带歉意地说，“诸位姐妹且聊着，我家里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众人知道吴霜珺家里最近不大太平，她祖母缠绵病榻一直不见好转，王府里还派了医官和小骆大夫去她家给老夫人诊治，但是也不见起色。她这话一出众人也是理解地点头，一起起身送她出去了。 回来的路上黛玉轻轻拿团扇拍了拍宝钗的肩膀，见宝钗回头她拉着人说道，“姐姐之前和我说的话儿我都听在了心里，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你，姐姐若是想问，就直接去问娘娘好了。” 宝钗听到黛玉这么说一笑，“妹妹这是听到刚才席妹妹说的话，想拉我去陪娘娘开心不曾？”，这话就全然是玩笑的意思了，宝钗自知黛玉人品，只是拿话来打趣。 “不识好人心，你就这么想我？”，黛玉佯怒，两个小姑娘对着笑了一阵子才携手一起走了。 第125章 对于让自己给宝钗提建议、在某种程度上给她充当人生导师这件事，林慕月从心里来说是想要拒绝的。 林慕月思衬着如果没有自己的到来打乱众人命运，宝钗作为一个小姑娘上能自有一番想法，写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诗句，下能和贾府众姐妹和睦相处人人都说不出一句不好的话儿，宝钗所思、所想、所做都全然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这样通透的人物哪里用自己指点。 就算是目前接触颇多的黛玉，除开算是间接着让她没有失去父母这个大变动以外，林慕月也只是尝试着给她多发掘一下兴趣爱好罢了，对于她的其他并没有过多干涉。 但是看着黛玉看向自己时恳切中又带着请求之色的目光，她心里的防线还是被渐渐击溃，答应了下来后苦思冥想了半晌之后才存下了些话来说。 所以在今日两个小姑娘想要来找自己的时候，林慕月想了想还是叫人先把她们两个人带到了茶室去。 王府里这间茶室四下开阔又没什么人打扰，其中布置得也清雅舒适，林慕月觉得选在这里说话更容易让人放松和谈论事情。 第225章 宝钗还是第一次来这处茶室，她在黛玉的指引下先在席子上铺着的坐垫上坐下，二人分坐在一张紫檀小几两侧，把上首的位置留给了还没来的贵太妃娘娘。 没多时，林慕月也是带着问柳和问槐两个来了，她对着二人交代了几句，让她们拿些茶水和点心来之后自去园子里逛逛，不必一直在这儿等着，她打算单独和钗黛两个说话。 “倒是我来迟了些，可是刚散学？我交代了问柳她们去拿东西了，等会儿你们也吃一些垫垫肚子”，林慕月先是示意二人不必再起身行礼，接着才问了这样一句。 林慕月刚才正在看王府新开的铺面和几个商队送过来的账册，所以就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她这话一出感觉自己像是个等着女儿回来谈心的老母亲，于是心中又忍不住腹诽了自己几句。 宝钗和黛玉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贵太妃对于这些在王府里读书的姑娘们来说，就是一个受人欢迎的长辈，对于她时不时的关心大家都很适应。 “多谢娘娘惦念，也谢谢问柳姐姐啦”，黛玉见问柳拿着托盘带着东西进来，也是语气亲昵地道了谢。 问柳抿唇一笑，给三人倒好了东西才又行礼下去。 “先别干坐着，我特意吩咐她们煮的奶茶，里面还加了些小料，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还有这份点心，也都别客气尝尝怎么样”，林慕月好早之前就鼓捣出了奶茶，现在招待小姑娘们就把这东西又拿出来待客，就连配的点心，也是她在保新神父那里打探出来的西式甜点。 先是去净了净手，宝钗和黛玉看着拿装在小银盘里面黑乎乎的点心也有点好奇，见林慕月如是说，二人也是拿着小银勺先品尝了一口。 虽然说是点心，但是林慕月让人做的其实正是很经典的一款西式糕点——黑森林蛋糕，这上面的巧克力也是西洋船长们带来的一样新鲜玩意。 林慕月准备的这一小块儿蛋糕份量不大，两个小姑娘也是很快就用完了，看着二人用完了东西又喝了几口奶茶，林慕月又带着她们去后方屏风隔开的引了活水的地方重新洗手和漱了漱口。 又一次坐下，林慕月把靠垫递给二人，清了清嗓子后才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们刚才用了这东西，感觉口味如何，可知是哪里来的东西？” 黛玉今日拉着宝钗来和娘娘说话，自然不会抢话，于是她看向宝钗，也是跟着问了句，“我觉得这点心的滋味还算是不错，和我们常用的甜咸二味的点心都有些不同，不过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嘛……姐姐可知晓？” 宝钗这次来了明州，就是她舅舅王子腾从林、薛两家以及王府之间牵线搭桥，让她哥哥薛蟠找了份事情做，所以她也是认真地回道，“回娘娘，我觉得这应是海外商人进上之物。” 林慕月点点头，“那你可知晓，这商人所雇佣的大船的船长，是一位泰西女子呢。” 此话一出，宝钗和黛玉两个倒是都有些瞠目，宝钗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忽，“这……蕃商所在之地距离国朝甚远，又需在海上漂泊良久，船长这样重要的位置竟然还有女子能做得么。” 能到行船到大郑来的船长大多都是年富力强的男子，林慕月之前也接见过几位送了稀奇作物的船长，后来听闻有位女船长来了大郑，她更是把人召到了王府里聊了许久。 林慕月看着宝钗惊异的神色，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不止是位女船长，我和她聊了一聊，她所在的国家亦是一名女王在统治。” 那位女船长名叫阿维娅是个红发碧眼的外国女子，一口大郑官话虽然有点口音，但是还是能够与林慕月正常交流的。这一点上林慕月也颇觉有趣，这个时候大郑还算是繁华鼎盛之时，所以不管是来想要传播福音的神父还是经常来往的船长商人，不管口音是否纯正，倒是都能说一口大郑话。 林慕月其实知道东西方在这个时代，对于女性在海船上工作、行船的避讳都颇多，西方有女子乘船出海是为不详的说法，东方船队里也有些针对女子的规则。 阿维娅出生在海商世家，父亲就是靠海商发家的大商人，但是她父亲因为她是个女子，一直拒绝本来很有航海天赋的阿维娅上船帮忙。 “后来我就逃家了，我自己剪了头发加入了一个小船队，当时我们沿着一条本来十分安全的航线航行，但是那条船原本的船长是个蠢货，他带着我们偏离了航程”，阿维娅见这处土地的女主人对自己的经历很感兴趣，也是用自己刚学会的大郑话慢慢地讲了几件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那后来呢”，林慕月饶有兴致地问，她心里估摸着应该是阿维娅力挽狂澜救了一船人。 阿维娅倒是挑眉一笑，“同船有个胆小鬼不小心看到过我换衣服，知道了我是女人的事情。当时他就跳出来想要让众人我把扔下去，那些人本来在祈祷，但是听了他的话就又冲着我来了。我把他们都揍了一顿，又扔下了真正该去祭奠海神的人，带着剩下听话的人回到了正常的航线上。” 林慕月听完了这话没忍住笑容，虽然和她想的不同，但是她倒是觉得这人着实有趣，又忍不住和她聊了好久。 把和阿维娅船长聊过的一些事讲给了面前的两个小姑娘，林慕月见到黛玉和宝钗若有所思的神色也有些感慨。 宝钗这时候倒是有些缓过来了，她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后就又抬头说，“娘娘您也知道我家里的事情，我父亲年轻时亦是走南闯北的大商人，也是因着这个后来才在户部挂了号。他和我说过西南许多地方就有女土司，他和那些土人们通商往来时就见过许多位。” 第226章 黛玉这时说道，“我记得之前还有位女土司在西南那边不大太平时出过兵帮忙，当时朝廷亦是有封赏赐下。” 林慕月看着宝钗面上怅然若失的神色也是有些感慨，因为她听熙凤说过，她姑母薛家太太已经打算在明州本地给宝钗找一户人家成亲。 虽然薛老爷故去，宝钗想要嫁入高门大户不大容易，但是薛太太思量着本地富商巨贾之家亦是有家风严谨且子弟出息的，若是能把女儿嫁去也不错。 这些家的太太、奶奶们也是消息灵通，宝钗能入王府这个女学读书，不说家里如何本人定然是个极出挑的。尤其是沈令柔和罗厚致和宝钗同时读书，这两家知道的还更多些，例如这位薛姑娘和当今皇后都有点交集。 即使是远在明州，这点关系也不是就没有用了，这两家拐着弯儿都能有当官的亲眷，这些夫人们或是去拜见皇后、或是在千秋给皇后上贺表时提一句两句，皇后只要还记得这个人，底下人闻风而动的讨好就能让家里获利颇丰。 于是林慕月在和熙凤聊过之后，就知道薛家太太一直以来没少去沈、罗等家里去听戏赏花。 宝钗的年纪在如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慕月估摸着薛太太倒不是着急就把女儿嫁出去，而是准备现在好好挑了人家订亲，准备个一二年后再送女儿出阁，于是现在也才愿意让她多在王府里读书、交际。 “你若是想要自己做一番事，也可到我身边来，我何时都是欢迎你的”，林慕月看着宝钗，知道她应该也是知道母亲打算给她订亲的事儿，只是这样的事儿不好和两个姑娘明说，于是也只是许下了这样一个承诺。 这也是林慕月纠结了很久才下的决定，她也知道薛太太接触的这两家确实也是有些不错的子弟，若是宝钗就此嫁人，以当下的眼光来看并非是什么坏事。但是她看着好像是已经做出了改变的宝钗，心里面两个小人拌了一会儿嘴，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宝钗也不是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只是她如今走的地方越多、见识的人越多之后，就不知为何产生了些不大愿意就这么匆匆嫁人的念头。 今日听到贵太妃这么说，宝钗心思一动，她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于是也马上回道，“我明白了，多谢娘娘。” 第126章 王府后院池塘里不止是养了一池子的各色锦鲤，还有几只龟在池边闲适地或是在浅浅的池塘边游着或是抻着脖子四下观望。 林慕月溜达到了池塘边这些龟也不躲，于是她转手在塘边揪下了一片叶子逗这些龟玩儿。 问槐去取鱼食了，问柳跟在林慕月边上看着她的动作颇觉无语，觉得娘娘幼稚起来也是真的幼稚得可以。 不多时，看到问槐从不远处行来她赶紧说道，“娘娘，问槐拿着东西回来了，我们去那边水榭里面观一会儿鱼吧。” 靠在水榭的围栏上林慕月接过问槐手中的那个红漆小盒，她丢下鱼食见锦鲤们慢悠悠地聚过来，“看来管着这处的人做事勤勉，之前在行宫里喂鱼，那些鱼争抢鱼食都是要跃出池子了。” 问柳嘴快，直接就说道，“自从仪少奶奶管事之后，这些人倒是都害怕奶奶的果断和那张利嘴，做事就更加勤勉了呢。” 林慕月失笑，熙凤管家的本事和威风她都知晓，但是在王府里也这么如鱼得水她却也真的没料到，“看来是张典正和云夏脾气太好，正好得是熙凤这么个人来才镇得住你们，可惜她现在不能操劳，好在是各桩事情都理顺了。” “张大人和云夏姐姐发起火儿来倒也是威风凛凛，不过仪少奶奶是另一种样子啦”，问柳一笑。 张典正和云夏都是宫中出来的女官，宫里人讲究规矩体统，就算是发火生气也是要用规矩、法度压人。所以之前一起从宫中带出来的人还好，许多后来采买进府的人后来偷奸耍滑，被抓住后反而是耍赖哭求，抛出了好多这两位没见过的招数。 这个时候王熙凤便显露出了些本事，她虽然自和林家定亲后就开始尝试着读书习字，平日里也多以此养性，但是到底是个热烈脾气，于是对着这起子奸猾小人也是毫不留情，自那之后府中众人也不敢低看这位少奶奶了。 听完问柳说话，林慕月倒是才知道这其中有这么些关窍，“都说修身、齐家，我这段日子忙碌起来倒是少过问府内的事宜了，还好有你们操心这些事儿。” “府内的事务本就不多，什么时候王爷若是娶了王妃，再有了小王爷、小郡主，那才算是热闹起来了，我们也才真的忙起来了”，林慕月话音落下，倒是张典正缓步过来行礼后说道。 张典正是看着澄俞降生和长大的，原来在皇宫里的时候还好，林慕月带着澄俞就蕃之后她就总是有些担忧自家王爷的亲事。 林慕月回过身去脸上有些无奈的神色，“张姐姐来了，怎的不穿一件披风，这时候临水之处倒是有些凉。” “多谢娘娘关怀了”，张典正知道林慕月是顾左右而言他但是也没法子，于是也只能继续拿了些正事来请林慕月拿主意。 二人聊完了正事之后，林慕月又说道，“熙凤这段日子情况特殊，也不好多拿琐事去烦她，还是要张姐姐和云夏你们两个多看顾着些府内的事儿。” 张典正也是赶紧应承了下来，“很是，仪少奶奶如今操劳不得，就是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还是得娘娘您去找她说说才是呢。” 第227章 就着熙凤的事情，张典正就又拉着林慕月念叨了好些需早日给王爷定亲，府中需要个正经女主人云云的话。 黛玉和宝钗两个一起来和贵太妃说话，回去的时候也是一起出去，只是穿过几道门之后墙边就有一个粉衣人在等着，宝钗这时也是对着黛玉略带歉意地一笑，“原还有个约要赴，我今日定下了要去探望凤姐姐。” 对于宝钗和熙凤之间的关系黛玉也是知晓的，于是她也是回道，“好，听说凤姐姐这阵子身子有些不爽，我本也想去瞧瞧只是一直不得空，姐姐今日帮我带一句问候吧。” 待到宝钗点头之后二人也是互相告别，宝钗跟着身着粉衣的平儿一起往熙凤的院子里去了。 宝钗看着一身上下都是粉色的平儿倒是稀奇，“平姐姐怎么穿了这么一身。” 刚才看着影壁旁站着的粉衣人，宝钗还以为是凤姐姐身边的小丫头，没成想走近了一瞧居然是平儿。这衣裳料子不错，但是颜色实在是粉嫩了一些，不大像是平儿惯常愿意穿的颜色。 平儿也是提着裙角看了看，“还不是咱么家这位姑奶奶，之前找了好一阵子料子，不知怎的偏说这个好看，我还以为她打算拿着做身小衣裳所以也跟着说好，哪成想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竟然是给我做了一身！” 平儿拿到衣服后看着这比春日桃花都粉嫩的颜色颇觉无语，自己拿回去后在裙角绣了好大一片的白色玉兰和褐色的枝干打算压一压，但是穿出来之后也是十分不好意思。 宝钗想着这凤姐姐平时何等一个精明能干的人，这一有了身子也是开始犯傻，“凤姐姐身子怎么样了，妈说来探望姐姐时，她害喜很是严重，于是今日我得了空就想来瞧瞧。” 听到宝钗关怀熙凤的身子，平儿倒是脸上带了些笑意，“最近倒是还好，娘娘之前来看了说若是吃些家乡风味说不定会舒服些，于是寻了个会做京样儿菜的厨娘，那女人还会做些京城人常吃的酱菜，奶奶用过了确实是觉得好了许多。” 王熙凤身子底子还算不错，怀孕的时候年纪也正合适，虽然因着之前有些操劳了，但是在医官诊治过之后她就被林慕月和众人一起又压着去休息不让她再多操心，于是除开被孕吐折腾了一阵子之外也是把身子逐渐养回来了。 虽说是要去看姐姐，但是宝钗还是先去了梁夫人住的院中拜访，梁夫人拉着她夸了一阵自己这个孙媳妇，就放宝钗去看姐姐了。 到了王熙凤所住的小院，宝钗和平儿两个人还没进屋就听到了熙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这糖渍的梅子味道不够清新，过阵子若是新鲜青梅下来了才好呢。” 见宝钗和平儿回来了，也有机灵的小丫头赶紧去打了帘儿让二人进去，“宝姑娘，平姐姐请。” 熙凤在内室里的榻上躺着，身上还盖了件小毯子，见了人进来她原还想起身，宝钗连忙和平儿一起过去把她按了回去。 “一家子姐妹，凤姐姐别客气，我本是奉了命来瞧你的，劳动了你，回去妈倒是要怪罪我了”，宝钗见王熙凤躺了回去，亦是笑着说道。 本来在屋内听着王熙凤说话的那个小丫头也赶紧搬了两个秀墩来，宝钗和平儿也是坐下了说话。 “劳姑母惦念着我，她老人家最近可还好，你哥哥如何了？”，王熙凤也是开口关怀了一下姑母一家的近况，宝钗平日里在王府读书，二人倒是多有见面的时候，于是她话里就没再问宝钗。 宝钗也是一一笑着答了，同时也传了些薛太太交代她的对着熙凤关怀的话儿。 “这孩子来得突然，我没什么准备，好在娘娘和太婆婆都关怀我，如今我也只养好我自己和这孩子就是了”，王熙凤自己有孕之后不大喝茶了，命人给宝钗上了今年的新茶，自己则是喝了一盏红枣水。 宝钗刚和梁夫人打过照面，知道她是位极慈和的夫人，之前对着姑娘们也都十分和善，还送过姑娘们自己身边人拿手的点心。 平儿这时候也是笑着说，“夫人本就是喜欢去庙里走动，这次我们奶奶有了身子，她老人家更是和去庙里上了好几回香呢。” 梁夫人出身勋贵，她家里女眷们就十分信奉这些，于是她来了这南方名寺古刹云集之处，平日里不喜欢干别的，倒是总喜欢各处去上香。 这次孙媳妇有了身孕，梁夫人也是高兴得不得了，见王熙凤身子不大舒服，她在请大夫和调教厨子之余，这些日子经常去附近的寺里去上香求佛祖保佑。 “今日听了这些话，我也好回去学给妈听，她总惦念着姐姐，这次庶可安心了”，宝钗一个是在梁夫人那里听了许多她夸赞凤姐姐的话，这个时候又见着凤姐姐脸上由内而外的笑容，就知道她过得必然是极好，于是也打心里为她高兴。 薛太太和这个侄女其实相隔两地，若是真的论起情分来也不见得真的有多深，但是薛家现在算是绑到了吴王府这条船上，王熙凤是嫁给了吴王的外家，于是薛太太也着意和这个侄女拉近关系。 王熙凤也不是不知道姑母的意思，但是薛太太礼仪周到，她小时候寄住在叔叔家里时，薛家的年礼里面只要有熙明的就必然有她的，东西也必然是一样的不会分个高低，于是这时候也是愿意和姑母来往。 姐妹两个聊了一会儿之后，宝钗见着天色渐晚，于是也客气地起身告辞，王熙凤也叫平儿再送薛妹妹出去。 第228章 布政使府内，林海和夫人正对坐着下棋消闲，看着丈夫落下一子棋局整个变了样儿，贾敏手里捻着一枚棋子思索了一阵子才落下。 可惜这一再三思索之后才落下的棋也没有扭转颓势，林海又一子落下，贾敏就把棋子都抛回了竹编的棋篓里面，“是我输了，夫君棋艺又见长了。” “哪里是我棋艺见长，夫人是心中有事思量，没把心思落在这棋盘上罢了”，林海一笑，直接点出了贾敏的状态。 其实贾敏很擅长棋艺，往日里夫妻对弈，林海也是要全神贯注之下才能不落下风，今日却是没多久就把妻子杀了个丢盔卸甲，于是有了此话。 贾敏看了眼屋内的西洋钟，见离平日里女儿回来的时辰还有一阵子，于是也就说道，“倒也是如此，我这段日子去了沈家里参加沈太太办的那个花宴，听到沈太太说已经要给令柔定亲了，我就想到了咱们家黛玉。” 第127章 林海本来在收拾面前的棋盘，听到夫人的话他的手顿了顿，把手里拿着的棋子放回了棋篓中之后动作亦是停了，他思索了一阵子之后问道，“夫人这么说，可是有了上佳的人选？” 贾敏听到夫君的话倒是面上爬上了几丝愁色，“若是有人选我也不必如此发愁了。” 其实贾敏本来打的主意是想要和娘家贾家里亲上加亲的念头，毕竟之前林海已经有要被调入京城的意思了，所以她得知娘家二哥家里有个生的好又在史书上有灵气的小哥儿，就默默地存下了这个念头以待以后。 只是后来林海这职位调动可说是一波三折，贾敏不是不通前朝事务的妇人，她知道夫君这辈子估摸着是很难再回京了，最多是致仕后还可回京城，于是自家女儿和京中娘家的婚事自然是不成了。 现在贾敏看着女儿渐渐长大，也是开始担心起了她的未来，又听了和女儿一起读书的女孩子已经有了归宿，所以今日下棋时才心神不宁。 林海倒是真想得开，“为夫心里自有主意，你这个当娘的舍不得黛玉，我这个当爹的难道舍得？所以我想着索性给黛玉招婿入赘，这样这孩子日后都在你我眼前，我们也可以安心了。” “可是能入赘的男子，我总觉得黛玉不会瞧得上这些人”，贾敏哪里不知道入赘这个法子，但是她是觉得现在愿意入赘的男子的资质，自家女儿未必看得上。 “这夫人倒是不用担心，为夫也曾留心了几位品性不错的贫寒士子，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父亲，到时候必然也是愿意让黛玉与他们相处一二，让她亲自选一位中意的”，林海也是连忙补充道。 林海是真的觉得让女婿入赘算是个好主意，自己这个女儿是夫妻两个盼了这么些年才盼来的，自己和夫人既然都舍不得她不愿让她嫁出门子，那么直接为独女召婿传林家香火也是个法子。 而且召婿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女婿一直依岳父而居，林海有自信心能护住女儿和女婿，无论是女婿要做个闲云野鹤的读书人，还是想要入仕为官，林海都能给女婿铺好路。 贾敏看着丈夫自信心满满的样子欲言又止，想了会儿还是直说了，“你还记得之前那个教玉儿读书的先生么？” 林海一愣，“贾时飞么，为夫给他写了名刺让他带去给一位年兄，想着应该是谋得了一二职位，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吗？” 之前黛玉一直在府中读书学习，林海也是为女儿精心延请了先生，待到黛玉要入王府读书之后，因着自己有些歉意又看那贾时飞是个人才，也是给了他自己的名刺让他去找另一布政使司内的主官处谋职。 林家后来变动颇大，贾时飞原本偶有信件传来，后来却是断了音信，林海施恩也不图回报于是也没放在心上，没成想今日倒是在妻子口中又一次听到了这个人的消息。 贾敏尽量语气委婉地开口说道，“那人犯了些事儿，已经被革职了。” 贾雨村去职之后和林海再有信件往来，这些信就先被送到了林家的夫人贾敏处，贾敏心中记得这个人，见信封上又是写的林公及夫人亲启，知道对方是以当初做林家女西席先生的身份来的信，也就先拆开了信看。 知道丈夫当初还觉得这个先生是个有长才的，于是贾敏说话时也尽量只把事情说了，没有参杂自己的情绪和判断。 看着听完话之后神色晦暗不明的丈夫，贾敏说道，“我也不是不信任夫君看人的眼光，只是这先生、下属品行不端还可换人，若是将来女婿出了问题，难道还能这么干脆地让他走人么。” 当下世家大族甚至是亲戚之间喜欢相互通婚，其中有一项就是这些名门望族都相互了解，不管是嫁女还是娶妇，对于对方的家庭和个人的人品相互之间都有数，这样结两姓之好不容易出大问题。 听完夫人的话，林海想了想自己目前看中的几个年轻士人，也是有些迟疑了。 夫妻两个对坐着默默无话，还是门外通传声搅乱了一室的静默，听丫头通传说女儿回来了，林海赶紧继续把棋盘上散落的棋子收拾好，贾敏也转过头去隔着花梨木的隔断向外望去。 黛玉进来时见父母在收拾残局，行过礼之后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只是棋盘已经被林海收拾得看不出局势走向了，于是她也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可是我耽误您和娘下棋了？” 林海看着女儿心中想着的还是刚才夫妻两个讨论的事儿，于是一时竟然没应声回答，还是贾敏让女儿坐在自己身边，“没，已经下了几盘了，正好等你回来一起用晚饭。” 第229章 用完了晚饭黛玉陪着母亲一起在府中消食散步，贾敏心中就是再纠结也觉得和女儿谈论她的婚事不大妥当，于是等黛玉告辞离开，林海又去前院书房里处理公务时才拉着自己身边的妈妈继续念叨了几句。 “可惜我熟悉的几户人家都在京里，这时候给黛玉想看人家，又不好在京城里找”，贾敏手里拿着一卷书，半晌才翻过一页，心思还都在女儿身上。 那老妈妈也是从贾府里出来的，她觑着夫人的神色还是小心地说了句，“京中毕竟老夫人尚在，两位老爷和太太也都是小姐的亲舅舅和舅妈呢，夫人若是真想把姑娘嫁回京去，也不是不可。” 贾敏却摇摇头，“母亲还好，对着玉儿定然是千般疼爱、万般喜欢，两个哥哥都是不管家里事儿的人，嫂子们自己孙儿、孙女儿都有了，再怎么看顾这个外甥女都是有限的。” 对于贾家的人，贾敏自己心中也是有数，母亲向来疼爱自己，若是自己把黛玉送回京和老亲人家结亲，母亲定然会帮忙操办婚礼日后也会护着她，但是母亲年纪毕竟大了，自己这个做女儿的怎么好如此让她操心。 至于两个嫂嫂，贾敏觉得若是先大嫂尚在，自己还算是能托付一二，现在这两位她却是都不放心。黛玉同辈的哥嫂倒是还算是靠谱，但是同为小辈却也不好怎么在有事时帮着出头、撑腰了。 “我私心里有个念头，只是不知道夫君心里怎么想，玉儿又愿不愿意罢了”，贾敏看似是把目光转回到书本上了，但是眼神却逐渐飘远发散。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林慕月晚间无聊亦是随意捞了本书来看，看见了这么一句后忍不住和身边的云夏说，“圣人之言倒是可举一反三来看，这人若是施政无德，倒是也容易聚集起小人呢。” 云夏正在边上绣一方丝帕，她虽然绣工一流但是早就已经不大动针线了，这还是林慕月觉得新做的那身衣裳缺一方配的丝帕，又嫌弃其他人绣得不好，才又劳动了云夏来重新绣。 “娘娘您可操心点自家的事儿吧，您还不知道为什么张典正这段日子这么喜欢揪着您说王爷的事吧？是咱们夫人从京里送了信来呢，张大人现在是有了依仗了”，云夏也知道自家娘娘讽刺的是谁，她倒是不觉得刻薄几句皇帝是大事，只是惦念着自家事也努力帮张典正敲边鼓呢。 林慕月心道自己这刚给别人暗搓搓地许了不婚可以来自己这里做事的承诺，倒是要面对给儿子的催婚了。 “我这不是正在观察澄俞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么，婚姻大事怎可儿戏”，林慕月说完连忙装作继续看书的样子。 云夏可太了解自家娘娘了，冷哼一声后继续问道，“那您观察出来了什么东西了不曾？” 其实云夏心里觉得林慕月就是找借口罢了，她之所以也帮着汪夫人和张典正劝娘娘，是因为她也担忧王爷一直拖着不结亲，京中最后随意赐婚就不好了，所以看着自家娘娘故弄玄虚心中难免有些气馁。 “也就是你听完我这么说还敢追问”，林慕月把书扣到了边上的小几上，用手指虚点了云夏几下。 不过林慕月说笑完倒是神秘一笑，“我当娘亲的还不知道那小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之前是没留意，我这段日子可是没少旁敲侧击，当然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了。” 看见云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林慕月抛过去一个得意的眼神，云夏马上就上了钩，“那……那王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您这么说可是他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了？！” 在书房里看书的澄俞打了个喷嚏，他这动作惊动了打瞌睡的茂才，茂才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起身去问道，“王爷可是觉得有些凉了，可要小的去把窗户略关上一些？” 澄俞自己起身去边上盆架上搁着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无事，你若是困了也先去歇着吧，这还有些东西，我打算看完了再去休息。” 茂才赶忙过去把剩下的几扇窗户关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爷恕罪，小的刚才实在是没忍住眯了一会儿，您且继续忙吧。” 书房里的窗户也是木框中镶嵌了玻璃的，外面的月亮也是亮堂堂的挂在天上，澄俞看着茂才关窗户时拉得长长的影子，心中倒是突然想到了那句‘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随即又笑自己最近诗词歌赋看多了，现在看见什么都能突然在心里冒出句诗来。 茂才关好了窗回过身去看着王爷自己坐在那儿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眼神好，看着王爷桌上放着的不是什么紧急公文，而是几卷诗词集，心里想着难道是王爷也突然得了什么神仙际遇突然开了窍，对着以往不大感兴趣的诗啊词啊的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第128章 黛玉接过披风自己披上，带着丫头们一起出了院门，现在正是春光正好之时，在王府女学里上课的姑娘们亦是有假期的，这日她休假又恰逢父亲休沐，所以一家三口就打算去郊游踏青。 林海自己倒是会骑马，出了城之后就下了车骑行在马车周围，黛玉看着父亲骑马倒是也有些羡慕，见路上行人不多于是也凑到车窗边和父亲说话。 贾敏少时家中父亲、叔父在军中担任要职，也曾是学过骑马的，于是看着女儿这样也是说道，“玉儿可是想骑马了？家中倒是没有小马，若是你喜欢得让你父亲寻一匹适合你的小马才是。” 第230章 “之前在王府里读书的时候，娘娘也曾说想要给我们加一门骑射之类的课程，可惜令柔她们都不大感兴趣，最后娘娘也没勉强”，黛玉自己对着骑马还算是感兴趣，听母亲如是说就想到了之前的一桩事。 其实贾敏也觉得女孩子对这些感兴趣的才是不算多的，不过既然自家女儿喜欢，她也是把这个记在了心里，“既如此，那咱们自己在家里学也可，只是你休息的时候还要学这个，娘也害怕累到你。” “读书之余散一散也是好的，况且女儿也是只略学一学罢了，不是想成个弓马娴熟的女将军”，黛玉听到娘亲答应了，也是过去把头靠在娘亲肩膀上撒娇地说。 春日踏青，去名山古刹正相宜，林海一家也是去了附近有名的佛寺法通寺上香，黛玉下了马车，笼着披风跟在了母亲身后。 法通寺香火鼎盛，林家选的这日阳光正好，是以此寺虽然修在山中但也是游人如织的盛景，寺内的知客僧自然也是认识林海这位布政使的，于是见了人来也是双手合十一礼，“阿弥陀佛，林施主，小僧有礼了。” 林家三人也是双手合十回礼，林海又问道，“小师傅好，敢问主持慧知大师可有空，林某想带着家人一起先去拜访大师。” 法通寺的慧知大师不仅精通佛法，又对着儒门典籍谙熟于心，是个通学儒释两门的人才，林海每每来此都喜欢先去慧知大师处拜访，无论是听大师讲一讲经还是只是对坐品茗，这已经成为了林海的一个习惯。 可惜林海今天话音一落，那个年轻的僧人就歉然一笑，“倒是不巧，大师正在待客，林施主不妨先去礼佛或是去后山赏玩一二？” 贾敏倒是不常来此处，只是听到这知客僧说住持已经在待客委婉地回绝了自家，心中暗想这来客应该是来头不小。 林海于是也是又和那僧人说了几句话，就和妻女一起先去寺中各殿里上香了。 随着父母亲一起，黛玉将几处大殿一一拜过，她仰头看着殿中慈悲之像的观音和怒目之相的罗汉一瞬间失了神，连忙又低头双手合十念了句佛。 倚着栏杆惬意地享受着山风，黛玉觉得极为清爽舒适，法通寺是修在一座山上的，从观音殿一路拜到大雄宝殿，她在山顶远眺周围群山，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倒是贾敏见女儿如此，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玉儿，那处是风口，看一会儿就来这边歇歇吧。” 黛玉于是也一笑快步回到了父母身边，“知道了娘，我笼着披风呢，不会着凉的。” 其实在各处大殿中拜佛的时候，黛玉闻着檀香味儿听到宝铎叮当之声本应该是舒适和放松的，但是她心底里却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这时候来到山顶了之后倒是好了许多，所以忍不住在那栏杆边上待得久了些。 林海本在一旁坐着，见贾敏和黛玉还兴致颇高，于是就问道，“这寺中有片紫竹林极佳，茂林修竹极为清幽雅致，还有小亭可略作休憩，可要去那处休息一二？” 黛玉闻言说道，“紫竹此物出自南海普陀山，自是佛家所推崇之物，如今我们这儿也是有种植了，倒是能一睹此物不同于寻常青竹之姿。” 林家也是有一片竹林，黛玉因着之前看西洋来的植物志，知道保新神父还颇通绘画之道后，也是向他请教了许多西洋画的画法，给自家的竹子画了许多黑白色的素描画儿。 林海也是见过女儿那些画的，于是也笑着说道，“今日一去，倒是也可期待玉儿又出佳作了。” 黛玉听到父亲如是说，眸光变幻灵动一笑后说道，“看这么一会儿可是不成的，若是要绘得佳图，总要家里也有些紫竹日日对着看才好。” 林海失笑，“好好好，若是你喜欢，便是在家中也种植一些又何妨？” 住持所住的小院内，澄俞听大师讲完了经也是觉得收获颇多，他今日来是代梁夫人来给大师致歉的，梁夫人和慧知大师约好了今日要来听经，但是她突觉不适所以未能成行。 澄俞本来是约了表兄林景仪一起出门去哪处赏春散一散，但是梁夫人身子不舒服林景仪就想要陪祖母在家休息，于是澄俞想了想后就打算自己去法通寺一趟和老住持亲自道歉，也当是来散心踏青了。 慧知大师确实是有大智慧的人，他虽然也知道了澄俞的身份，但是却也没有因此而谄媚，而是和他讲了几篇经文略作规劝，劝他勤谨修德、存慈悲之心多做善事。 知道大师所言为何，澄俞也是静静地坐着听慧知大师讲经，一上午的时光流水一样地过去，澄俞后来见日头渐高室内也是明光渐满，慧知大师亦是露出了些疲惫之色，于是也起身告辞，“多谢大师指点，已经是这个时辰了，我也还待去寺中各处逛逛，大师也好休息一二。” 慧知大师今日见这年轻的小王爷听自己讲了一上午的经文，倒是真的还坐得住，于是微笑着说道，“这有几卷老衲手抄的经文，已经在佛前念诵了许久，还需要托王爷拿回去送给梁施主。另寺内倒是还有极好的素斋，王爷不若也去尝尝。” 起身双手合十对着老主持一礼，澄俞接过慧知大师亲手递过来的经文，道了谢之后慧知大师也说要送一送，于是二人一起出去了。 茂才和今日充当护卫的马千户一起在边上的屋里坐着，马千户沉默寡言，茂才倒是和慧知大师身边的小和尚说上了话。 第231章 尤其是茂才见那小和尚生得眉目清秀又白皙，说话又有条理，觉得他不像是个小沙弥倒像是哪家里出来的小公子，于是对着他也有些好奇。 见到王爷和住持一起从住持的屋内出来了，茂才、马千户和那小和尚一起迎了上去，小和尚乖巧的去了自己师父的身边，和师父一起对着对面的人道别，澄俞亦是看了那小和尚一眼，之后才带着茂才一起告辞。 茂才跟着自家王爷的脚步，也是絮叨着说道，“王爷是不是也注意到这位小师傅了？小的刚才和他聊了许久，对着这寺里可说是熟悉了，王爷想去哪里逛逛，小的为您引路！” 几人都是第一次来这法通寺，出门前茂才没找到个机会去和梁夫人身边的人打探寺内情况，刚才他拉着住持身边的小师傅说话也是想要打探些寺内的事情。 澄俞看着茂才自信满满的样子，也是无不可地说道，“刚才慧知大师特意和我提了这寺中的素斋，可见这寺中饭头僧手艺颇佳，我们就先去品尝一下吧。” “好，少爷请往这边走”，茂才还真是个人才，只和小和尚说了一会儿话，对着这寺里的布局就像是了然于心一样，信心满满地带着澄俞往一边去了。 可惜茂才这二手的信息好像是不大准确，或者就是他记错了路，澄俞觉得三人越走越偏僻又看着周围生出的细瘦紫竹，有些狐疑地问茂才，“你确定这里是往可以吃素斋的客院去的路？我怎么感觉我们越走越偏僻了。” 马千户也是有些戒备的看着周围，手都已经把在了刀柄上，“你确定那小和尚说的路是对的，还是你带错了路？” 茂才刚才和小和尚聊天时可谓是天一脚、地一脚，马千户本来还认真地听着，但是后来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个人上一句还在聊寺内的花狸，下一句就是小和尚未出家时是哪里人士这样跳跃的聊天，于是后来索性放空自己休息了一会儿。 茂才也是疑惑地望了望四周，“没啊，我记得那个小师傅就是这么说的，啧，老马，你把手放在刀上是什么意思？信不过我？” 马千户不搭理茂才，把王爷护在身后自己走在了前头，“此处偏僻不宜再往前走了，少爷，我们还是原路回去吧。” 澄俞往远处看了看，倒是出声说道，“也不必太紧张，你看那边还有院墙，应该是还在寺中，我们不过是走偏了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马千户目力也不错，他往远处眺望了一会儿后果然见到了寺庙的院墙，于是也是松了口气，“是属下担心太过了。” 茂才这时候倒是说道，“这也是大人您机警，是小的的过失，少爷，我们还是先原路往回走找一位师父问问路吧。” 被马千户一点，茂才感觉这竹林中的风凉飕飕的，又有竹叶被风吹动后簌簌的声音，他打了个哆嗦想着自己还是做错了事儿。 “也好，未必是你记错了路，那小沙弥我估摸着是新来寺里的，也可能是指错了路也未可知”，澄俞刚才见那小和尚对着慧知大师十分依赖，估摸着他可能是刚来此出家修行的，于是现在倒也不怪罪茂才。 三人正说着，倒是有一阵人行在竹叶上行走的脚步声从竹林深处传来，马千户神色一变又全身戒备了起来，茂才也是赶紧护持住王爷。 不过马千户又细细听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说道，“不只是脚步声，仿佛还有女子说话的声音，这些人也没有遮掩自己的意思，少爷您看？” 澄俞想了想之后说道，“既然有女眷又没有鬼祟的动作，应该就只是香客，也许他们也是迷了路，我们还是稍等一下提醒一二，若是女子结伴出游必然也是有亲眷或是家人、仆从跟随，我们也不怕冲撞了。” 第129章 因着是去紫竹林里面游玩，林海和贾敏先是带着女儿一起回到了客院中，带上了一起跟来的家人和妈妈、丫头们才往竹林里去。回去的时候，林海和小厮走在后头，贾敏和黛玉在妈妈、丫头的簇拥下走在前头。 “这紫竹细瘦单看不如何，但是成了一片竹林倒是别有意趣”，黛玉对着母亲说道。 贾敏倒是更爱竹林里面那些眉目含着慈悲之色的石雕佛像，“都说观自在菩萨初在珞珈山修行，后又在普陀山开道场度化众生，紫竹是菩萨所爱之物所以两处道场皆有种植。这处竹林中那尊观音像雕刻得宝相庄严，着实是有些缘法在。” 黛玉也觉得这竹林中的佛像更加古朴和有禅意，倒是比刚才在大殿中看到的那些镀金披挂着宝石等物点缀的佛像更有真味。 “佛像前还有鲜花供奉，可见这庙里的师父们倒是虔诚”，黛玉见到那些石刻佛像虽然有了些风雨侵蚀的痕迹，但是其上无尘又有鲜花贡品，可见这寺中人照顾得还是十分精心的。 “还真是如此，玉儿你观察的倒是仔细”，贾敏听了女儿的话回想了刚才看到的佛像，倒是真的如此，不由得一笑感慨女儿观察的细致入微。 母女俩正说着话，一阵风穿过竹林引起了竹叶簌簌之声，几片竹叶被风吹落，巧合之下倒是落到了黛玉发间。 贾敏见那叶子不是发黄的落叶，青翠的竹叶落在女儿发间倒是还有几分精巧，像是特意簪上去的一样，“这叶子落得倒是巧，我倒是有些不忍帮玉儿拿下来了。” 林海这时也是走到了妻女身边，正巧把夫人的话听了一耳朵，他一看女儿也是笑了，“很是，我们玉儿今日打扮得利落，这竹叶倒是也衬这一身。” 第232章 知道今日是要去山中的佛寺，黛玉自然也没有盛装打扮，她又是未出阁的少女，也是也只是简单地梳了个发髻用轻巧的玉簪固定住，后面垂落的头发则是用发带束好。再加上一身鹅黄上裳翠色下裙，这时候竹叶落于发间，确实是给今日整个装扮添了几分精彩之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贾敏还是示意身边的妈妈去帮女儿把头上的竹叶拿下来，黛玉身边跟着的雪雁也是过去帮着黛玉理了理头发。 看着那妈妈手里的竹叶，黛玉又说，“倒是也巧，妈妈把这竹叶给我吧，我拿回去也算是个纪念。” 那老妈妈闻言笑着说道，“好，只是这竹叶边缘锋利，姑娘拿着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 黛玉点头谢过那妈妈的好意，自己拿着竹叶在眼前看了看，倒是觉得这几片叶子生得确实是疏密得当带有几分天然的雅致，怪道刚才父母亲如是说。 因着这个小插曲，林海倒是走在了妻女的前头，三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拐了个弯儿之后林海倒是看到前面有三人伫立，他微微一愣眯着眼看了看，“这……” 黛玉顺着父亲的目光看了过去，心中也是有些惊讶，没成想自己和父母亲出游都能遇见“熟人”。 这边澄俞带着马千户和茂才两个等了一会儿，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时就看到一群仆从簇拥着三人走过来了。 茂才刚才小小地办砸了事情心里正懊悔着，看着对面的人倒是又打起了精神，“少爷，您看，对面是不是林大人和林夫人，还有林姑娘！” 马千户这时候也完全放松了下来，看着茂才的殷勤样子觉得既好笑又有趣，心里觉得这人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变脸可真是快，忍不住揶揄了一句，“茂才公公好眼力。” 茂才被一噎，不甘示弱地瞪了马千户一眼，也是阴阳怪气地回道，“千户大人机警，可惜这是佛祖脚下，哪里有宵小在此放肆，大人您不必如此风声鹤唳。” 澄俞看着对面的人也有些惊讶，不过对面的人估计是也认出了自己这边是谁，他看着众人快步向着自己走来，连忙也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个下属的拌嘴，“好了，都别说了，林大人他们来了。” 林海看着对面的人心里也是犯嘀咕，王爷这个年纪闲时不出城跑马喝酒，反而是来佛寺里拜佛，着实是有些奇怪，不过虽然是这么想，但是他还是赶紧和妻女一起上前。 看着林大人一家行来，澄俞也是往前略走了几步，在对面一家连带仆从想要行礼时赶紧提前说道，“今日是来佛寺中，就不必讲这些俗世之礼了。” 林海闻言也从善如流地应了句，“多谢王爷，佛家讲缘法，今日一见确实是如此，倒是碰巧于此处遇见了您。” 澄俞看了看林海身后的夫人和黛玉，“大人此言有理，林夫人安好，林姑娘安好。” 林慕月除开最开始几次较为正式的宴席，后来和姑娘们出去玩也好、在府内办花宴等小宴也好，倒是不大喜欢带着各家夫人。澄俞之前虽也见过贾敏，但是今日难得总算是和她面对面说了句话。 倒是没想到王爷会主动和自己以及女儿打招呼，贾敏有些怔楞，反应过来了之后客套了一句，“多谢王爷挂念”，黛玉倒是未出言说话，而是微微一福算是全了礼仪。 林海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于是就又说到，“王爷也是觉得此处竹林清幽所以来走走？您若是想要再逛逛，那臣等便也告辞了。” 澄俞却微微摇头，“倒并非是如此，我本是想去客院品尝下这寺里的素斋，不巧走错了路。” 林海听到吴王如此说倒是有些纠结，自家也是要去客院里吃斋，他若是自己独身前来那肯定就出言想邀了。但是他今日是和夫人以及女儿一起前来，就有些不知道应不应该出言邀请吴王一起。 贾敏见丈夫一时无语，自己倒是先出声说道，“这倒是更凑巧了，臣妇一家也待去客院用素斋，王爷不若一起？” 其实夫妻两个一起出门时，贾敏是不大会自己拿主意的，于是林海见妻子反而是先于自己出言想邀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想了想之后也是觉得这也没什么，于是也就顺着妻子的话说了下去。 “正是，这寺内今日善男信女颇多，这个时辰客院应该也少有空闲，若是一起还可方便些，王爷可否愿意赏光？”，林海也就继续邀请了一下。 澄俞温和一笑，“既然夫人和大人都已经出言相邀，不敢不从，请。” 分明是很正常的微笑，吴王平日里见到贤才是亦是会展露如此笑容礼贤下士，但是林海总感觉吴王脸上的笑和平日里看到的有些不同，不过他也未想太多，让身边的小厮引路众人一起向着客院去了。 黛玉看着王爷和父亲一起走在前头，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想的都是贵太妃私下里和她偶然透露出的关于王爷的话。 林慕月虽然说不想干预自己儿子和女孩子交往，但是自从有了可以把黛玉这朵阆苑仙葩迎为自己人的念头之后，也是时不时想要在她面前说一说自己的儿子。 但是论起来做母亲，林慕月从来都是个大事上靠谱、小事上完全是个漏勺的性子，于是乎她也从开始讲述自己儿子从小就优秀又尊重女孩子，变成了后来时不时漏出几件儿子小时候的趣事。 以至于黛玉见了今日澄俞风度翩翩的姿态，脑海中倒是回想到了许多林慕月讲的他小时候的事儿。 第233章 法通寺的素斋出名，客院里也正如林海所说已经是充满了香客，不过林海凭借着和慧知大师的交情，自然早早请僧人留了一处独进的院子，于是他也不用僧人带路，自己就引着众人一起往院子里去。 落座了之后，林海觉得出来玩再谈公文就有些太过扫兴，于是也只挑了一些新进才子和这些才子们写出来的文章来说。 江南自是出才子狂生之地，此处人论科举取士未必是国朝第一，但是论起才子云集、交相辉映的盛景，与临近的布政使司一起倒是可堪为魁首。 说起文章诗词，贾敏和黛玉自然也能跟着说几句话，虽然心中惦记着礼仪不好大大咧咧地盯着姑娘瞧，每每轮到黛玉说话，澄俞还是十分认真地听着。所以他虽然人在一句一句地和众人聊着天，但是脑中却一直在想着等会儿怎么自然地和林家的姑娘搭话。 落座之后澄俞倒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和黛玉搭话的借口，他刚才就见黛玉一直拿着几片竹叶，刚才落座之后也是小心地拿着帕子包好递给了身边带着的丫头。 “我刚才见林姑娘一直拿着几片竹叶，可是喜爱这竹子或是有什么缘由？”，终于被澄俞逮住了个机会，他和林海以及贾敏说了几句话之后，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黛玉。 其实刚才在竹林中，澄俞就看到了黛玉手里一直拿着的竹叶，这时候拿出来说，也是觉得这是个安全的话题。 黛玉倒是没料到王爷还注意到了这件事，不过她也是说道，“我确实是喜欢竹子，竹本固、性直、心空、节贞，处处皆是君子的品格，怎能让人不爱呢。” 黛玉夸了几句竹子有君子气节的话，澄俞也是不时附和，倒是没注意到黛玉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略了过去。 贾敏看了眼对面听得认真的年轻人，倒是帮着女儿补充了两句，“刚才这竹叶落在了小女身上，小女见着这竹叶生得玲珑便一直拿着赏玩，倒是让王爷见笑了。” 澄俞闻言就赶紧说道，“哪里，竹与佛有缘，可见林姑娘也是佛祖庇佑之人。” 林海又觉得气氛古怪了起来，正巧有僧人送了食盒进来，他也连忙让随行的人帮着摆好碟碗，茂才也颇有眼力见地上前去帮忙。 用完了素斋之后众人才各自告辞，林海和妻女再去拜访慧知大师，澄俞则是又问了路打算去紫竹林走走。 第130章 回了家之后，黛玉先是拿出一个小木盒来，小心地把今日从寺庙中带回来的竹叶收好，而后才对着镜儿坐下。 雪雁端了热水进来后正巧看到了自家姑娘的一系列动作，不由笑着说，“姑娘倒是稀罕这几片叶子，我瞧着您这动作比之前收了什么珍贵物件都细心。” “你这丫头，好的不学调侃我的话倒是学了不少”，黛玉听到雪雁的话，也是笑着回了她一句。 洗漱之后雪雁拿着木梳给黛玉梳顺头发，她托着黛玉的发丝有些羡慕地说道，“姑娘的头发真好，又黑又顺滑像是缎子一样。” 头发梳好了以后，黛玉自己从梳妆台的一角拿出了几个小瓶儿，倒出了些脂膏涂抹在了脸上。 雪雁看了一眼那些制作得精巧的银色小瓶儿，笑着说道，“这好像是您之前拿回来的新鲜物？” 那些小瓶造型不大常见像是西洋的物件，平身包了层银的同时每瓶也都有不同的图案，雪雁刚才看到自家姑娘擦的是一样儿瓶身上有各色花卉图案的。 黛玉涂好了脂膏后，闻了闻自己手上的味道，“确实是之前得了的几罐新脂膏，是娘娘送我试着用的，我想着若是好用就拿去孝敬给娘。” 林慕月手里杂七杂八的铺子很多，之前熙凤从玻璃作坊入手逐渐帮忙料理这些铺子，后来王熙凤又帮着管了一些王府里的内务，最近她怀了身孕，于是乎不管是府内还是府外的事儿，林慕月都不舍得再让她操劳。 但是铺子到底是要有人才管理才好，林慕月身边的女官已经是一个人掰成八瓣用了，她也没有再给几个人增加负担，而是从王府养的清客里面选了几位没甚功名愿意打理铺子的人管事。 虽然是男子，但是有个被选出来管事的清客吴先生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不出来讨生活。他少时不爱读书科考，但是所谓闲书和杂书倒是看了一肚子，于是接手了铺子之后倒是给了林慕月好些惊喜。 这位吴先生结合西方传来的香料，不仅是鼓捣出来了些新鲜味道的脂膏，他自己还颇有些闲情雅致，在盛放脂膏的器物上也搞出了些名堂，仿造西洋风格精心制作的各色瓶、盒一出，倒是掀起了一阵风潮，大家都愿意买个新鲜。 黛玉起身披了件在屋内穿的衣裳，走到了自己屋内另一边的小书房里在书案前坐下，又从边上的矮柜中拿出了几本书，准备画点儿之前还未画完的图之后再休息。 雪雁也是跟了过去检查了下窗子是否是关好了，又点了些香之后才自去旁边摆着的榻上做一些绣活儿。 黛玉之前攀描西洋传来的各色画作，林海看过之后觉得还算有趣，接着还给女儿找了轴本朝画师仿的前朝名家的《草虫卷》，这倒是给了她一些启发。 是以最近她也总是琢磨以时人喜爱的画法画些既传神，又能像西洋那些书本一样细致入微的图画来。 下定了这个主意之后，黛玉就命人在书案上摆了一盆兰花，她隔段日子看着这盆兰草有了些明显的变化就画一张图，今日这张画完之后就能成一份小小的图册，她打算拿去给贵太妃娘娘和一起读书的姐妹们瞧瞧。 第234章 笔尖在纸上游走，黛玉细细勾勒了线条之后又换了笔开始上色，动作间手腕极稳，雪雁本来在自己做绣活，抬头看了眼自家姑娘之后倒是也移不开眼了。 林慕月知道儿子今天要去法通寺，于是也没打算带着儿子一起用膳，只是没成想自己这边刚摆了膳，就有人通报说王爷来了。 放下已经准备要去夹菜了的筷子，林慕月说道，“让他进来，问柳，再加一副碗筷来吧。” 之前在宫里林慕月都不大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于是儿子来一起用膳之后，她也和儿子聊了聊他今天去寺里上香的事儿。 “你说你遇到了林大人一家”，林慕月刚用公筷给儿子夹了块鱼肚子上的肉，就听到儿子说今日去上香遇到了林海一家人。 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儿子，林慕月也发觉到这小子一直带了些雀跃的神采在身上，她不由得问道，“那可有什么趣事说给我听听，你刚才说的那些和老主持论经的故事我都不大感兴趣。” 澄俞无法，心中想了一会儿，还是把今天见了林姑娘之后发生的事儿也告诉了母亲，他心里也想问问母亲的意思。 等到儿子说完了他今日问了黛玉为何一直拿着竹叶的事儿，林慕月倒是一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这竹子确实是妙极了。” 看着儿子疑惑地看向自己，林慕月倒是不说缘由，只说道，“我原不觉得你二人有缘分，可是今日之事却让我想起了许多之前的事儿，所以叹说有缘。” 用完了晚膳，林慕月把儿子打发走，自己去了梁夫人处又请了卫夫人来，打算和两位婶婶说会子话。 往梁夫人的院子中去的时候，林慕月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确实是很有意思。 黛玉若是按照原本的命运入了贾府，又有元妃省亲这一遭，那省亲别墅成为大观园之后，黛玉所居之所就是潇湘馆，众姐妹起诗社开玩笑时，探春又说她是‘潇湘妃子’，她又曾作过许多与竹子有关的诗句。 这些诗里有题在了宝玉送来的帕上的，有见宝钗后剖白自己心意约她晚上再来说话，却突来秋雨知她不能成行后，灯下随便拿了本书来看却见到幽怨之诗所以做了首《秋窗风雨夕》。 无论是娥皇女英泪洒湘江使得竹身生斑，还是黛玉基本上每次见竹影都觉得烦闷凄苦，竹子这一意象仿佛都预示着黛玉日后凄苦的命运。 但是如今黛玉几次与竹相关，有之前和姐妹们玩乐以竹字传令，有这次在佛寺内的紫竹林中得竹叶轻拂，却都是欢乐吉祥之兆。 林慕月想着这世上既然真有神佛，那今日这一遭是不是就又存着什么预示，她心中胡乱想着，不多时就到了梁夫人所住的院里。 梁、卫二位夫人知道侄女要来说话，卫夫人也是先到了妯娌处坐着，所以林慕月一进去就见两位婶娘一齐看向自己。 卫夫人见人来了就说道，“我们去茶室里坐着说话如何，我知道芷雪这儿那间茶室不错，虽说不大，但是布置得不输你在后面单独起的那间。” 梁夫人边起身边说，“不止如此，我还在你二叔母那儿赢盒好香，等会儿我们一边品茶一边品香，岂不是美哉？” “俗人，燃着香要如何品茶”，卫夫人听到妯娌说从自己手里赢了一份香来，也是小小地回敬了一句。 三人在茶室中落座之后，倒是梁夫人先开口问道，“你是说想为澄俞聘林海家的女儿为妻？” 刚才林慕月命人去传话的时候，也是让问槐私下里告诉了两位夫人今日请她们说话的缘由。 梁夫人到底是比卫夫人早来许久，所以对着这边的事儿也更了解一些，听到侄女说要为自己儿子娶当地布政使家，尤其是一个家里父亲基本上会致仕在这个官位上的布政使家的女孩子，第一反应倒是有些嘀咕。 看了下侄女脸上的笑和口中应声的“是”字，梁夫人想了下之后开口问道，“你也是知道你三婶我的，我性子直，就想问你一句，你到底是为着林家的缘故才想为儿子求娶的，还是为着那姑娘的人才品貌。” 卫夫人微微蹙眉，不过她感觉妯娌的话倒是也有几分道理，于是也没有出声，只捧起茶盏用了一口，然后也一齐看向林慕月。 林慕月觉得自己真是不容易，还没到女方家提亲受刁难这一步，在在自家人前都要被盘问一遭。 “唉，没成想在您眼中，我就是这么个见利忘义的小人”，林慕月故作姿态，惹得梁夫人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严肃神色破了功。 “说正事儿呢，你别这样作态”，梁夫人不满地拍了几下桌子，又让自己严肃起来。 这时候卫夫人看不下去了，“好了，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过几年就是要做祖母了，慕月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耍赖。” 林慕月于是也轻咳一声正色道，“好了好了，您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我心里确实只是觉得他家的孩子不论是心性还是相貌都好，我才动了这个心思。而且我和您透个底，我觉着澄俞这孩子应该也是对着林家的姑娘有好感呢。” 梁夫人的怀疑林慕月也知其缘由，林海这布政使的位置估摸着是难以再动了，所以作为藩王的吴王要是娶了他家的女儿，不说黛玉是独女能得到多少家财，就是这样一位丈人能带给澄俞的便利就已经不是一点半点。 知道梁夫人是出于对姑娘们的爱护才问了这一句，于是她不仅是保证了自己想让儿子娶妻不掺杂政治上的考量，还说出了她观察到的儿子的心意。 第235章 不过这话一出卫夫人不觉如何，梁夫人回忆了一会儿自己来到这明州城之后的经历，有些狐疑地问，“这……我觉得澄俞和林家小姐也没见过几面啊，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作为年轻未婚的王爷，就算是姑娘们在王府中随着女官和女师傅们读书，但是他却从未去过那处单独辟出来的所在，于是梁夫人有些怀疑这两个孩子之间如何能生出情爱之意。 林慕月笑了笑说，“若说是缘起，还要讲到当年的中秋夜宴，您还记得那林家的小姑娘做了首极好的诗不曾？当时那小子就记在了心里。” 林慕月之前就盘问过儿子一回，也是从那之后才下定了决心打算帮一把自己的儿子，想要尝试着和林海家结亲。 “不过儿子那时候也只当她是个有才气的妹妹，倒是并未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后来总能听到她的各种消息，也不由得多了关注”，澄俞被母亲盘问，于是也能垂着头别开脸说道。 “后来您这里搞丢了我小时候画的东西，您后来又说是错送到那位姑娘处了，她看了之后倒是也喜欢，还自己画了些东西给您看，我就觉得她也是涉猎颇多与常人不同”，澄俞接着补充道。 回忆了一下儿子说话时时已经羞红了的脖颈，林慕月把这些事儿缓缓给两位婶娘说了。 第131章 “您手里这是……”，澄俞看了眼母亲拿着的那个小盒子，感觉那盒子的花样看着熟悉，像是母亲之前亲自给王府下面铺子里描画的图样。 林慕月并不直接回答儿子的话，而是卖了个关子，把小盒子递给了他说，“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接过盒子澄俞没打开先只是打量了一下，他又掂量了一下重量之后感觉应该是件轻巧的首饰，打开看了之后果然就是一只缠花竹叶簪。 澄俞倒是没把东西拿出来细看，瞧见了是什么东西之后就把小盒儿放到了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簪钗这些物件儿都不是儿子好直接送给姑娘的，您是要代我送给林姑娘吗？” 林慕月看着那只小盒子笑了一下，“正是如此，不过也好在你是在封地里，要不然把你拖到这个年岁才成婚，我估摸着你云姨娘要着急了。” 皇子成亲自然也讲究是长幼有序，澄俞行二，底下最近的一个弟弟和他年岁也没差多少，若是在京中，林慕月就算是想拖延底下的皇子们也等不了这么久。 “说起澄伦，儿子之前还收到了他的信，他倒是一直是那个性子，大哥登基后他收敛了一些，但是遇见事儿又暴露无遗了”，说起弟弟澄俞也是有些怀念。 先帝的几个孩子里面，澄俞和澄伦之间的兄弟感情算是最好的，澄俞出京后澄伦也没少给哥哥写信传家书，澄俞有了什么新鲜玩意必然也是会记得接着孝敬皇帝和太后的借口，给姨母和弟弟也送些去。 “你云姨娘说太后虽然拒绝了让家里的女孩儿嫁给皇帝，倒是盯上了澄伦，她正为着这件事儿发愁呢”，听儿子说起了澄伦，林慕月倒是想到了另一桩事。 李婉澄现在贵为太后，按着道理说皇帝是她亲子应该是如今过得最舒心如意的，可惜李家的老爷子确实个能折腾的，之前刚因为北边战事消停了一阵子，现在倒是又故态复萌了。 李家的那个女孩子皇帝最后到底是没有娶，李老爷子琢磨着皇帝外孙不愿意，那不是还有其他皇子正妃的位置空着么，自己家也不是就只有一个女孩儿，现在就是又有个孙女儿长起来了，所以也派了夫人又进宫去和皇后说。 “也不知这李大人什么毛病，非要自己家再出个王妃、皇妃的”，林慕月觉得这李老爷子纯属没事找事儿，提起来之后也是嫌弃的语气都遮掩不住了。 太后家的女孩儿，若不是非要嫁入宫墙和王府，其实现在京内基本上各家的俊秀子弟都选得，这么多好的如意郎君可选不比强扭的瓜甜？ “儿子现在远在明州，太后娘娘和皇兄也不想和我们母子撕破脸，于是这事儿倒是落到了伦弟头上么”，澄俞听了之后觉得李老爷子是个‘人才’，也不由得为姨母和弟弟发愁。 “你云姨娘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太后这次要是抵不住家里的恳求想捏软柿子，我觉得怕是不那么容易的”，林慕月也是刚接到消息，不过她向来知晓云澹远为人，感觉太后这次也未必能如愿。 “算了先不提这个了，我今天叫了黛玉来说话，你也赶紧去做事吧，别在这里妨碍我了”，林慕月抬眼看到了时辰，发觉已经快到了和黛玉约好的时候，于是也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被自家母亲不留情面的扫地出门，澄俞也好笑地带着茂才走了，他最近也是在操心春耕的事情，难得挤出来一点时间也是不容易。 “之前的粮种都是海外传来的，今岁却都是我们自己存下的，后日你亲自去吩咐各庄子上管事，还有各处的农事官，要他们一起来王府见我”，澄俞一边说一边吩咐身边的茂才。 茂才也是认真地听着，作为心腹他自然知道吴王的时间安排，待到王爷都吩咐完了之后才回道，“是，小的这就派人去传话，王爷您后日午后见他们如何？” “你安排好了即可”，澄俞点点头，之后就不再多话了。 黛玉带着雪雁，问柳和问槐两个一起迎接她引着她往慈惠殿去，问柳见天上太阳越发高了倒是有些懊悔，“我的过错，去接姑娘竟没有拿把伞，前些天还是阴雨连绵的，今日这太阳倒是晒得人有些夏日的感觉了。” 第236章 “问柳姐姐言重了，我哪里就是这么娇气了，不打伞也不碍什么事”，黛玉也是稍觉有些热，不过倒是还在忍受范围内，见问柳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致歉，也是赶紧安她的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雪雁眼睛倒是好用，她远远看着一道云峰白色的身影带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过去，小声地对着自家小姐问道，“小姐您瞧，那是不是王爷？” 虽然雪雁的声音不大，但是几人凑得近，问柳和问槐也是听到了，她们二人对视一眼，倒是默默地听着黛玉将要如何说话。 今日黛玉能独个儿来见太妃，也是沈家有事给令柔请了假，吴家老夫人又是传了丧讯，吴霜珺也是不能出门，林慕月见这样索性给姑娘们又放了几天假。 黛玉她们这些读书的女孩子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平日里读书之余私下闲谈之时倒是也聊过王爷几次。 最近沈家又有给沈令柔定亲的意思，于是几位姑娘也是没少调侃她，几位少女也略聊了些各自的少女心事，就连一向内向的席晓也略说了几句。 “应是王爷尊驾？我不大见过殿下，你要是问，也该问问柳和问槐两位姐姐”，回想起当时姐妹们的讨论，黛玉摇了摇手中的团扇，倒是没有直接回答。 问柳闻言赶紧把话接过来，“奴婢刚才倒是没注意到有人影儿，但是雪峰白颜色的衣裳王爷确实是有一件，最近他也常穿，所以雪雁姑娘刚才瞧见的应该是殿下。” 黛玉听了问柳的解释之后，也是轻轻摇了下扇子，“原是如此，王爷这时候从这边出去，可是给娘娘请了安？不过这时候倒不是请安的时辰。” 晨昏定省，一般规矩再大的人家也就是要求小辈一日请安两次，这时候是巳时确实不是请安的时辰了。 见黛玉好奇还愿意问一句，问柳更是打起了精神，“姑娘的话儿很是，王爷孝顺娘娘，但是咱们家娘娘与别家也不同您也是知晓的，王爷有时候遇见什么事儿了，也是愿意来和娘娘讨个主意呢，于是就是这个时辰来了。” 说话间也就到了林慕月所住的慈惠殿，云夏在门口的檐下站着等人，见众人来了也是上前相迎，“林姑娘来了，快进去吧，娘娘在新筠斋。” 慈惠殿正殿极大，层层隔断之下有许多个房间，林慕月自己收拾出来了几处独处的空间，这时候云夏请黛玉去的就是一处新布置出来的地方。 听到新筠二字，黛玉倒是心思一动，随着云夏到了地方，她行礼后也是快速打量了一下这处所在。 新筠斋地方不大，但是这地方应是慈惠殿最后临窗的所在，窗外就是一篇翠色，竟是不知何时栽种了一片翠竹，室内铺着的也少锦绣花繁之物，而是竹帘竹席和颜色素雅的纱帘。 林慕月见黛玉来了，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道，“也不必客气了，来坐吧。” 黛玉坐下后，问槐拿了茶和茶点进来，之后也跟着云夏一起出去了。 “这茶点是龙井酥，今日在这里说话，我觉得这个拿来吃正相宜”，林慕月打来那个也是竹编的小食盒，里面是六颗小巧的龙井酥。 黛玉看着那抹绿色，也是觉得贵太妃娘娘着实是事事讲究，“多谢娘娘，这以茶入食的法子倒是新鲜。” 看着黛玉小口地用着点心，林慕月心里的满足感极大，明州离着龙井知名产区极近，王府里自然不缺新茶、好茶，于是她也没不舍得东西，折腾了一阵子才做出了这些点心。 只要是和林慕月略亲近些的人，基本都已经习惯了来和她闲聊时先吃东西后说话这个顺序。于是黛玉也没着急说话，在竹影掩映下透进来却显得柔和了许多的光的屋内，她配着茶闲适地先用了一些点心。 等到黛玉用完了东西，林慕月也从身边捞起一个小盒递给她，“给你准备了件儿小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黛玉先道了谢才接过东西，林慕月刚才是把盒子打开了才递给她的，于是她接过后就见到一枚竹子造型的簪子静静地躺在绒布中。 “之前澄俞去庙里上香，倒是遇见了你们一家人，我听他说那里的紫竹林极好，所以就做了这只簪子送给你”，林慕月见黛玉看了一会儿才把盒子合上放在一边，还是主动解释了一下。 “法通寺的紫竹林确实是极好，我也很喜欢，娘娘您若是得闲倒也是个去处”，黛玉听了之后，也是回想到了那片竹林。 “日后若是有机会确实可去看看，你这次说是画了新的图册打算拿来给我看看？”，林慕月也没过多讨论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黛玉今日来的缘由。 刚才雪雁出去的时候也是把一直拿着的图册递给了自家姑娘，刚才黛玉一直搁在桌上，这时候见娘娘问也就赶紧递过去。 第132章 “咦，竟还换了种笔法来”，林慕月翻开黛玉拿来的图册，倒是先感慨了一句。 这辈子林慕月磨练出来的技能之一就是丹青，之前在行宫和园子里画的图后来被徐瑞卿戏称为可传于后世，虽然也有些夫妻间玩笑话的意味，但是那些图确实还是不错，她在鉴赏上面的功夫这么多年也是练了出来。 黛玉见娘娘是把图画摊在了桌上，也是轻声地说，“是，还是父亲送我了一轴画，我从中得了些想法，您也觉得不错？” 林慕月点点头，“自古以来也有谱录之学，你我二人今日所在之地名为新筠斋，那边墙上挂着的一轴字就是从前人所著讲竹子的《竹谱》中摘下来的。” 第237章 顺着目光看过去，黛玉见到是一句‘植类之中有物曰竹。不刚不柔，非草非木’，不由得会心一笑，“自古咏竹之句不知凡几，您这句倒是返璞归真，竟是选了句讲竹子物性的。” “你这画也称得上是贯通中西了”，林慕月亦是笑着调侃了一句。 不过她是从心底里觉得黛玉画的这些图不错，当下各类有关植物的谱录书籍如中也不乏配图精美的，但是这些图画一个是作者本人未必见过实物所以存在疏漏，要不就是作者自身配图只为人能识别其中所讲事物，所以并不大看中绘图技法，总之都有些遗憾在。 “《南方草木状》和《花果卉木全芳备祖》等书倒是也全备，但是你这些图册若是能集出一本书来，倒是更有些文人意趣”，林慕月看过了之后觉得黛玉若是能把画的东西积攒起来，王府最后也可以帮忙印刷出书。 林慕月知道的《淮南子》和《普济方》等有名气的没名气的书籍，都是在各朝王爷的主持下编纂的，现在的吴王府也是有许多各色匠人，印一本图集还是可的。 黛玉画的这些图不错，这些图因为吸取了西方现在植物插画和植物志细致求真的特点，与此同时还融入了东方绘画的风格，看起来确实是颇觉亮眼。 “我也只是尝试着画了一二，离着能出集的功夫还远着呢，况且若是真的画出本图集，还是要附上些文字才好”，黛玉知道自己的长处但是也知道自己的短处，不说别的，就是自己绘画的这些功夫都未必有对面坐着的贵太妃深，于是也不夸下海口说什么。 林慕月点头也不勉强，“我也只是提个建议罢了，不过就算是不着急出什么图集，也可攒一攒留着以后再说。” 说完了话林慕月又起身到竹制屏风后的小柜中拿出一本书来，“这个给你，若是感兴趣也能拿回去翻一番，保新神父那些课好像也就是你和晓儿才能跟得上了。” 林慕月手中的书，是她带着人特意交代儿子从其他传教士和船队中搜罗出来的，她也就给所有上课的姑娘们一人抄录了一份。 保新神父成为了某地藩王的宾客这件事儿很快就在传教士圈子内传开了，是以澄俞只是放出去了些喜欢西洋新鲜书籍的风声，各地传教士们就闻风而动，现在明州城内高鼻深目的洋人已经不算是新鲜景儿了。 “这书您给到我手里还不算什么，晓儿应该是喜欢得不行”，黛玉虽然能跟上保新神父的进度，但是对着这些知识倒是不算太感兴趣。 席晓则是不同，不只是一起学习的姑娘们，就连林慕月都注意到了这个小姑娘在这方面的灵气，自然愿意提供一些资料供她学习和成长。 “她那里自然也是有的，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份”，林慕月不仅是贴心地学霸准备了进阶材料，也并不打算“放过”其他几位小姑娘，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地准备了书本和题目。 黛玉忍不住露出个浅笑，“您这一手，我感觉令柔回来之后要哭了。” 听到黛玉提起了沈令柔，林慕月倒是有些感慨，“你们这些女孩儿来读书也没多久，现在霜珺是有一阵子不能出门了，令柔家里的意思我也还没过问，倒是不知道你们这几个还能陪我多久了。” 沈令柔现在家里之前给她琢磨定亲的事儿，令柔的祖母也是亲自上门给孙女儿请了假，林慕月自然知道估摸着是她的亲事有眉目了。 所以林慕月的感慨在于令柔未来夫家的意愿，若是那家里不愿意令柔多出门，那这小姑娘暂时的请假，估摸着也要变成再也不能来了。 黛玉也有些怅然，“总觉得也没过多久，但是今年一过去，倒是好像都要成了大人了。” 林慕月看着黛玉脸上流露出了些忧愁之色，怕她太过伤感，也是又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过令柔就算出嫁估摸着也是在本地成亲，你们日后亦是有相处的时候。不说这个了，我这儿倒是有个新鲜的去处想带你们去玩一下，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了，我给你父母亲去了信，他们只说问你的意思就是了。” 黛玉倒是有些好奇，毕竟之前贵太妃带着她们这些姑娘们玩乐，从没有这么问过的，“您是打算要带我去哪里，还有谁要一起呢？” 几天后，黛玉和宝钗各自戴着一个帷帽，两个人一起在船头处吹着海风远眺，两个人踏上船之后其实都有一点不真实感，贵太妃说的带她们出去玩一圈儿，居然是带着她们两个出海了。 “其实我倒是也坐船顺着运河北上和南下过，但是今日这一出海，倒是又觉河上的风浪和景致都不算什么了”，宝钗看着远处的风光说道。 黛玉长了这么大，倒是没怎么出过远门，于是她有些羡慕地说，“姐姐已有万卷书在腹中，又有这么些经历，倒是让人羡慕。尤其是京中一行，姐姐也知道我母亲是京城人士，她也总念叨着想思念外祖母和家人呢。” 宝钗一直觉得自己和家里都许多波折，这时候黛玉眼含羡慕地觉得自己见多识广，倒是有些豁然开朗之感，“我们倒是都和荣府有亲，他家里也许多姐妹，妹妹以后若是有机会去贾府，倒是也可见见她们。” 黛玉也是因为这七拐八拐的亲戚之前才对宝钗多有照顾，听她说了之后也是笑道，“很是，其实现在年节里都有节礼互相送到。母亲也给姐妹们准备过礼物，我也收到过外祖家的礼物，只是都是些姑娘们都会喜欢的东西罢了，到底是不知道这些姐妹们具体的性子。” 第238章 宝钗听了也就一一给黛玉说了贾家三春的事儿，还有贾家的两位嫂子性格人物如何，她想了想后也都说了几句。 两个姑娘在船头吹海风闲闲聊，不多时云夏用手遮着阳光渐渐从船舱那边行来，来到两个小姑娘面前说道，“姑娘们，太阳越发大了，娘娘说让你们回去坐坐吧。” 宝钗和黛玉两个也听话，见云夏都来找人了，便也带着身边的丫头和她一起回去了。 “快来，今日就能到我们的目的地了，那岛上有几户渔家，我们也可享用些渔家美食”，林慕月见两个姑娘进来了，也是招呼她们坐下。 正坐在林慕月对面儿的人抬起头，阿维娅看着两个戴了帷帽的小姑娘进来之后说道，“那我也要去看着他们干活了，娘娘还有两位姑娘，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了之后这位女船长起身后又嘟囔了一句，“lady，这些称呼实在是太难理解了，教我说贵国语言的人说姑和娘都是对长辈的称呼，但是合起来为什么称呼的就是这些年轻的少女了！” 这次掌舵出海的船是吴王府造出来的，但是被林慕月请来当船长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之前见过的女船长阿维娅。雇佣了阿维娅的大商人打算在明州休整一段时间，所以她也有了空闲的事件，林慕月才得以邀请了她为自己工作一段时间。 阿维娅平日里掌管一整个船队，那能跨越远洋来的船队可是不止一条船，王府里面的这条船是一条本地匠人们造的小船，对于阿维娅来说给这样的小船当船长带着人在近海航行，完全是小事一桩。 这位女船长见多识广又风趣幽默，林慕月和黛玉、宝钗三个人都喜欢和她一起相处说话。 听到她这句嘀咕，三人也是笑了出来，林慕月说道，“你这个疑问确实是很有趣，说起本朝语言那你确实也是有的学了。” “我听说你很爱本朝美食，等会儿也请你务必要来”，林慕月见女船长要出去，也是赶紧又说。 林慕月看着两个进来后坐下了又凑在一起的姑娘，心里的思绪也飘远了，带着黛玉和宝钗出海玩，一个是为着满足自己想要出海玩的私心，另一个也是想要带着这两个女孩儿一起散散心并且多些相处的时间。 之前宝钗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林慕月心里也有些感慨，她熟悉的世界里面，黛玉曾羡慕过宝钗有母亲和哥哥，自己则是独个儿寄人篱下。 现在黛玉有了父母、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并且林慕月眼见着林海和贾敏如今有些有女万事足的意思，不管是黛玉想要做什么都让她自己拿主意，俨然是一对儿慈母慈父。 倒是宝钗这边，虽然机缘巧合之下薛蟠并没有搞出人命没有让薛家变得被动，但是她家里的困局虽解，自己的姻缘却也还是不知在何方，与此同时她自己又生了些其他的念头心中纷繁杂念颇多。 林慕月也觉得婚姻一事着实是有趣，无论古今都是人难以跳过的话题，对于古代的女孩子们更是如此，婚姻对于宝钗来说就是一个她很难打破的束缚。 宝钗和黛玉一起说了会儿话，她看着黛玉听说船要靠岸后脸上暗含期待的神色倒是想到了些别的，譬如最初得知贵太妃娘娘想要她一起出海玩儿的时候本想拒绝。只是心中那时候又闪过些别的念头，她原本想要拒绝的话不知怎的就咽了下去，反而撒娇求了母亲让自己去。 就像是她原本觉得男儿读书自然应该明理报国，而女子若是博览群书，亦是应该读那些正经书，而不是胡乱涉猎的那些想法变了一样，宝钗想借着这次出去玩的机会，逐渐开始在行动上做一些改变。 第133章 船不多时也靠了岸，这处小岛离着明州不远平日里也有渔民定居生活，所以林慕月带着人出海来此处不算是多出格。不过她此次前来为了保证安全，不光是王府的护卫，还聘请了几位女武师来一齐上岛。 张典正留在了王府盯着各种事务，云夏这次倒是被放了假出来一起休息一下，也是她在林慕月和宝钗、黛玉两个人带着人去岛上先转了一圈儿的时候，把岛上众人要住的别院再检查和修整了一下。 等人来通报一切都收拾好了，林慕月也领着两个姑娘一起进了这岛上的别院，她是第一次来这里，“还算不错，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修得像模像样的。” 云夏刚才摸熟了这处别院的布局，她一笑说道：“这是王爷下令修建的，也是咱们府内的匠人修出来的院子，哪里有不好的呢。” 宝钗踏入了院内之后倒是觉得有暗香传来，“这院子里仿佛有阵香气传来，云夏姐姐，这里可是种了些什么吗？” 刚才在院子里各处巡视的时候云夏也是闻到了这缕香气，她看了一眼已经在这边待了几日的一个小侍女悠儿，那人就机灵地说道：“云夏姐姐，是夺香花，我们也叫千里香、瑞香。” “我倒是没注意这个，薛姑娘见笑了。不过……瑞香？我记得刚才看到的香花仿佛是白色的，竟也是此花么”，云夏先是歉然对着宝钗一笑，而后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看到的花，感觉和常见的瑞香不大相同，于是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瑞香，我记得看过的哪本书里记载过，‘庐山瑞香花，始缘一比丘，昼寝磐石上，梦中闻花香酷烈，及觉求得之，因名睡香。四方奇之，谓为花中祥瑞，遂名瑞香’，可就是这种花？这院子里若是有，估计是特有的品种吧”，林慕月听见众人说话，随口补充了一句。 第239章 黛玉在边上静静地听着，想了想说道：“我之前也翻阅过一些书，各种花草也多有同宗同源但是开放后姿态不同的，想来也是如此吧。” 林慕月点点头，“很是，好啦到地方了，这院子不大，你们两个就随我一起住在正院里吧，你们是想分开在左右厢房住，还是索性住在一处儿？” 云夏也补充说道，“两厢里都有单独的架子床，刚才我带着人把藤席帷帐之类的都换了新的，那床睡两个姑娘还是使得的，姑娘们若是想睡在一处也可，我就再带人把屋子重新布置一下。” 宝黛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黛玉就说，“那我还是和姐姐住在一处好了，麻烦云夏姐姐了。” 林慕月也觉得她们两个估摸着是想要一起住，这个年纪的姑娘和姐妹们出门玩，大多都是会喜欢住在一起的嘛。 “先来我这儿坐坐，阿维娅等会儿也要来了，我们说会儿话再一起用晚膳”，看着两个人做好了决定，林慕月也是让两个人先来自己屋内坐一会儿等女船长阿维娅来。 阿维娅办事利落，众人刚才在岛上小小地转了一圈儿才到了别院，她也趁着这段时间很快地安排好了船上的事务，自己带着身边信任的副手乌雅来到了林慕月所住的院落。 “这是乌娜，您之前见过，但是这两位姑娘应该是第一次见”，阿维娅这次带来的副手也是一位女子，那人身材高大远胜一般人，但是应该是不太会说大郑话，于是进来后也只是行礼微笑。 林慕月看那人的身高，感觉换算生成自己熟悉的单位估摸着应该是要超过一米九了，阿维娅在女子中已经算是高挑健壮的类型，但是站在乌娜身边却被衬托得小鸟依人了一点。 “都坐吧，晚膳还要准备一会儿，阿维娅还有乌娜，你们有什么想要用的吗？”，林慕月招呼人坐下，先是问了一下等会儿用膳对面两位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阿维娅切换回乌娜能听得懂的语言问了几句，乌娜也是笑着回了她几句。 “乌娜说她很喜欢吃一种口感软软的，馅料是甜的点心”，阿维娅代为传这句话的时候说得有些纠结，可见她好像也没有明白自己副手说的是什么点心。 宝钗刚才也听到了这两个人说话，这时候试探着开口问了几句，乌娜听到目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居然会说自己国家的语言也是非常惊喜地笑了一下，然后又和她说了几句。 “娘娘，乌雅想要吃的是甜豆沙馅儿糯米皮的点心”，宝钗看向林慕月，大概说了一下乌雅想吃的东西。 阿维娅和乌雅说的语言是当下西洋通用的，出船的水手，传教士保新也会说这门语言，宝钗学起保新神父本来教的课程不太入门，但是却意外地很有语言天赋学会了门新的语言，现在和乌雅的对话也是小小地惊艳了一下众人。 林慕月倒是不意外宝钗学会了这门语言，但是她也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和鼓励，“不得了了，我这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物？宝钗竟学会了这西洋的话。” 可能是不同世界的原因，阿维娅、乌雅还有保新神父们说的语言，和林慕月之前熟悉的语言例如英语还不大相同，所以她其实也听不大明白，这时候听到宝钗还算流离地和乌雅对话，林慕月也觉得算是个惊喜。 黛玉也是过去拉起宝钗的手，“好呀，姐姐藏得可真是够深的，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也教教我可好？” 刚对着林慕月那边说了几句谦虚的话，黛玉又来闹，宝钗想要点一下黛玉的额头，却被人灵活地躲过去。 阿维娅笑着说道，“这可是好了，我的大郑话，怎么说，初见端倪？初见成效？不对，总之乌雅有时候说的东西我也搞不懂，现在这几日宝钗姑娘能帮我了。” 被阿维娅说的几个成语逗得笑了，林慕月说道，“很好，虽然没有说对，但是也有个意思在了。” 晚间的席上，除开各色菜肴，林慕月特意吩咐了多上了几样点心，江南的这些点心她也极爱，一餐下来宾主尽欢。 架子床极大，宝钗和黛玉两个晚间轮流泡了个澡，擦干了头发之后索性都在架子床上坐着看书说话。 黛玉看着宝钗手里拿着卷书，歪着头笑道：“姐姐往日里都是针线不离手，我这次还想着这次出来玩你会不会也拿着没做完的绣活来呢。” 宝钗白日里没有点到黛玉的额头被她躲过去了，这次两个人在帷帐放下了的架子床里，宝钗到底是点到了黛玉的额头，“你呀，这张嘴也不是省心的。” 在王府读书的时候，几位姑娘出身性子都不同，黛玉作为林家的姑娘也是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所以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算是小心仔细，没怎么显露出自己口齿伶俐的这一面。 黛玉顺势靠在宝钗的肩头，“不知为何，倒是和姐姐投缘，我也只和你说话随意一些罢了。” 宝钗把书搁到架子上，“呦，还来找我撒娇了。” 林慕月倒是成了个夜猫子，她晚间摆开的席面因为是带着两个姑娘吃的就没有上酒，到了这略晚的时候单独请了阿维娅过来小酌一杯。 “你觉得今日这两个姑娘如何，我心里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成行之后是对是错”，林慕月喝了杯酒，看着对面的人眼睛说道。 阿维娅捏着杯子，喝了口酒之后回味了一会儿滋味，觉得味道不错但是这杯子小了点儿总觉得有些不过瘾。 第240章 她听到对面这位东方的夫人说的话，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怎么了解这两位姑娘，可能不能给您什么建议。” 轻笑一声，林慕月觉得对面儿的人不愧是能领着一个船队远过重洋的人物，给自己讲讲一路来的见闻和趣事无所谓甚至兴致勃勃，但是遇见了自己把握不住的事儿之后也是轻易不会开口。 “不必紧张，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聊罢了”，摇晃了一下酒杯，林慕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单手撑着头看向对面的人。 身边的人能商量事情的虽然有许多，但是林慕月一路走来其实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自己拿主意。 只是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太过重要，她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可以帮着儿子谋划将来，但是拨动一个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人的人生轨迹，而且到底是朝着好的方向走还是会让人冷淡收场也未可知，她还是犹豫了总想抓一个人聊一下。 阿维娅看着对面的人，她沉默地喝了一杯接一杯的酒，“嗯……不光是您，我觉得那个人自己究竟有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也很重要。” 对于林慕月的身份阿维娅当然是有所了解，这个国家的皇帝可以合法地拥有许多个妻子，面前的女人传说是之前的皇帝最喜爱的夫人，所以她的儿子才可以拥有如此广阔和位置重要的封地。 那位王爷阿维娅接触的还不算多，但是面前的夫人她几次接触下来却有了些了解，她知道对面的人想问的必然不是什么小事，所以她其实并不怎么想接话。 “嗯……”，林慕月摇摇头，也是个滑不留手的人，于是她也抛出了一点诚意，“我记得你的雇主还想要购买一批货是吧？我可以帮帮你，而且有个女孩子家里就是大商人，也许那批货就有眉目了呢。” 阿维娅坐直了身体，虽然她只是船长，但是若是能牵线搭桥帮着雇主买到心仪的货物，那么自己也能从中抽一笔佣金，于是她举杯示意，“请您说吧，我会认真听的，我保证。” 第134章 翌日清晨，林慕月问身边的问柳，“姑娘们可都起了？让她们来我这儿一起用膳吧，等会儿要出海钓鱼，也告诉她们涂好脂膏、带上帷帽。” 问柳帮着林慕月把头发束好，“问槐去请了，娘娘等会儿也涂一些脂膏吧，这海上的太阳确实烈了一些。” 出发之前林慕月特意给大家都准备了帷帽，但是除了她自己和两位姑娘，云夏等人都懒得戴，但是她们也都喜欢往船外跑看风景，是以几个人的脸都被晒得有些发红，到了岛上之后才想起来补救。 宝钗和黛玉两个起来了之后也是赶紧洗漱穿衣，看到了林慕月准备的衣裳之后两个人倒是都有些惊讶。 “这……是套男装？”，宝钗拎起问槐送来的衣裳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语气疑惑。 黛玉刚刚收拾好自己，用手拿着帕子遮掩着打了个哈欠，过来之后看着宝钗拿着件衣裳在说话，也过去打量了一眼。 宝钗见黛玉过来，也是把自己的这件放了回去，把另一件拿起来给黛玉瞧，“玉儿看，这是你的那件。” 看着宝钗拿着的那件晴山蓝色的圆领袍，黛玉一下子清醒了，“我刚才听姐姐说什么男装，原是这个。” 把衣裳在黛玉身上比量了一下，宝钗说道：“妹妹身量苗条，这衣裳穿在你身上倒是‘沈约瘦腰’，不过愁苦之意并无只留风流之态。” “姐姐还说我口齿伶俐，你这几句话才是促狭”，黛玉也过去拿起衣裳比量，听见宝钗的话之后笑着说。 二人各自去两扇屏风之后换好了衣裳，黛玉刚才看到了见宝钗那件衣裳是淡蜜黄色的，但是见人换了衣裳出来还是忍不住说道，“呀，是哪家的俊俏富贵公子在前。” 宝钗看了眼黛玉，也是笑着回道：“我若是个俊俏富贵的公子，那你这风流绰约之态倒是真可与潘安、宋玉相较了。” 问槐在边上看着倒是觉得哪个都好看，眼前两个姑娘要是真论起来可算是各有千秋，黛玉容貌上是俊秀至极又兼之气质高华，宝钗则是雪肤乌发眉目间明媚动人，气质温柔沉静。 她看着两位姑娘相互说了几句调侃的话之后也是开口说，“姑娘们都收拾好了就请吧，早膳已经摆好了。” 看着问槐带着宝黛两个人进来，林慕月也是忍不住露出个笑，“这衣裳准备得真不错，衬得起你们这两个人。” 尤其是见到黛玉穿着一件男子的袍服，虽然身量苗条但是却并不病弱，林慕月觉得心情更加舒畅了。 今日出海钓鱼是跟随着岛上的一户渔家出去，林慕月带在身边的除了两位姑娘和阿维娅就是云夏、问槐和问柳三人并一位会水的女武师，其他的王府府兵等人也是单独乘着一条船在不远处护卫。 这户渔家本来的小船不大装不下这么多人，于是林慕月也是在跟来的船队中又挑了一艘船作为今日出海的船只。 众人在这艘小船里晃晃悠悠地出了海，阿维娅看着海上明媚的天气舒服地在船舱外晒太阳，“这些天难得见到了太阳，您和姑娘们好不容易出来玩玩，在里面待着有什么意思。” 这艘船不大，是以在阿维娅在外边说话，坐在船舱内的众人也能听到，为了和阿维娅聊天，林慕月还特意坐到了最外边。 看着阿维娅的蜜色皮肤，林慕月倒是觉得不错，不过看看宝钗和黛玉细嫩白皙的肌肤，她还是说，“等会儿到了地方我们自然要出去了，说起来阿维娅你钓鱼的技术如何？我还指望着今日我们自己能钓到一些好货呢。” 第241章 阿维娅耸肩摊手，“那您可能要失望了，我不大会这个。” 宝钗和黛玉穿着男装出来的新鲜劲还没过去，等到那名渔女进来说地方到了之后，两个人想了想也是没有再戴帷帽。 林慕月是先出去的，看到两个人什么都没遮掩地出来了还问道：“不遮遮太阳吗，等会儿小心伤了皮肤。” 黛玉笑着说，“也就是这一会，我今日穿了这身感觉新鲜，那帷帽做得精巧还绣了花，总感觉不大相配，所以就这么出来了。” “好吧，要是受不住了就回去里面，别晒到自己就好了”，林慕月看着两个人简单地嘱咐了一句也就去钓鱼了。 出海钓鱼就不能像是在行宫别院的湖塘内钓鱼那样马虎了，林慕月不仅是给自己准备了带着钓轮、浮漂和坠子的鱼竿，给众人也是准备了同样的渔具。 一些海鸟在天空中悠然地飞过，嘴上说着自己没什么钓鱼经验的阿维娅又一条鱼入了桶内，收获了一片羡慕的目光。 林慕月到现在还是颗粒无收，但是还是心态良好，刚看着浮漂上上下下还又拎起来补充了一次鱼饵。黛玉也没什么收获，宝钗身边的桶内倒是有一条鲷鱼游着，云夏等人的桶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鱼。 云夏坐得久了有些不舒服，起身抻了个一会儿就又凑到自己娘娘身边小声嘲讽，“您这垂钓技术还是这样，现在又没有茂才来帮您打先锋，更惨啦。” 林慕月有些无语，“去去去，钓你的鱼去，别来我这边儿转悠。” 不过林慕月也是颇觉无语，这处地方是今日出船的渔家说的一处没什么人知道的地点，那渔女也没想到娘娘在这儿也能什么都钓不上来，也是有些忐忑。 云夏凑到渔女身边儿，“我刚看到你还下了网？这处儿什么鱼难得，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有人钓到。” 渔女倒是有个颇有些诗情画意的名字叫做夏烟，不过可能是在海上捕鱼为业的原因，她倒是个爽朗外向的性子。 见云夏过来搭话虽有些意外，不过她也是马上笑着回道：“这处鱼获多，各类鱼都有，各种鲷鱼是最常见的，运气好些能钓到鲈鱼和鲳鱼。若是说最难得，那应该就是石首鱼了。” 夏烟话音刚落，那边众人就是一阵惊呼，云夏回过神去看，就见人都围在宝钗周围，一尾鱼身带有金黄色的鱼被钓了上来。 一瞬间失了言语，夏烟半晌之后才磕磕绊绊地说，“就……就是这个，怪道，这姑娘是什么运气，我出海这么久就算是下网这鱼也是算是难得，竟然被她几杆子下去就钓到了。” 刚才宝钗那边又有了动静，她还没当回事儿还在和黛玉说话，直到那条鱼被溜得差不多了可以钓上来了，她隐隐约约见到了一抹金色才“咦”了一声。 黛玉屏息凝神倒是显得比宝钗还激动一些，她索性放下了自己的钓竿专心去看宝钗，林慕月等人也被此吸引了目光，问柳也是认出了那条鱼是什么。 好在那条石首鱼还不算太大，一会儿以后就被钓了上来，众人也爆发出一阵欢呼，黛玉也比自己钓上来了鱼还高兴，见鱼已经入了桶之后过去抱住了宝钗，“宝姐姐真是厉害，问柳姐姐刚才说这鱼极难得的。” 林慕月心中其实有点郁闷，自己这还什么都没有呢，宝钗这边竟然就钓了一条这么难得的鱼，她过去之后语气也有点酸溜溜的，“真是不错……” 阿维娅也随着众人围了过来，她看着桶内那条鱼，凑到林慕月身边小声说道：“这位姑娘的运气着实不错，我们家乡有种说法，被海神眷顾的人才能有如此收获，可见您所求的也会顺利。” 听到阿维娅见缝插针的话，林慕月反应过来以后勾唇一笑，“好，希望如此吧。” 黛玉和宝钗见到那鱼金灿灿地好看倒是有些不舍，回程的时候黛玉就问林慕月说，“娘娘，我们都想着把今日钓到的这条鱼养起来呢，您意下如何？” 林慕月倒是无所谓，“既然是宝钗钓上来的鱼那也随你们决定，只是这海鱼养起来可不容易，若是放回去也有可能再被人钓上来。” 夏烟也被请到了船舱中歇一会儿，目前是阿维娅在外帮着她的丈夫一起掌船，她闻言也是看向林慕月说，“姑娘们的心思好，若是您信得过，我可以帮忙养着这鱼。” 宝钗和黛玉也就谢过了夏烟的好意，众人一天下除了精力过人的阿维娅都有些疲累，说了会儿话之后也就要不在舱内休息，要不就是撑着起身出去看海上落日。 回到了院中以后，林慕月看了看宝钗和黛玉也是说，“我等会儿命人把膳食送到你们屋内吧，今日大家也都累了，你们吃完了早些休息。” 云夏也补充说，“这岛上还有处道观在，听说是极灵验的，姑娘们明日若是休息好了可以去拜一拜，若是还感觉疲累不愿意去就再说。” 第二日早上林慕月出门的时候见宝钗在门口廊下站着，宝钗行礼后启唇说道：“玉儿说今日想要休息一二，只有我来陪您去道观中上香了。” 林慕月一笑，“也好，那就我们一起去。” 第135章 岛上的道观不大，只有一个老道和一个小童子，除了正殿中供奉的三清和其他尊神的神像，两座偏殿中一边供奉了当地信仰的海神娘娘黄夫人，另一边是几尊龙王像。 老道士须发皆白但是精神矍铄，林慕月在他的引导下在道观内转了一圈儿各处拜了拜，宝钗也跟着一起各处走动但是不多说话。 第242章 等各处都拜过了，那老道士又请众人到道观后院处坐坐，“诸位善信来此，小老儿没什么好的招待，后院开阔景色还算能入眼，这时候倒是比在屋内说话好些，小老儿让我那徒儿备了清茶，各位若是不嫌弃还请去稍坐吧。” 林慕月开口回道：“哪里，道长请，今日是我们叨扰了。” 老道长甩了甩拂尘在前引路，“不敢当，这边请。” 众人落座，林慕月让云夏和其他人退下，她自己带着宝钗和老道长师徒说话，这老道看着年过古稀，小童子又只是个垂髫的幼童，所以倒是不需要多避讳。 林慕月坐下后看着那小童子严肃着一张包子脸想要给师父和客人倒茶，忍不住摸了摸他头上的小揪揪，宝钗也是接过了那只小壶，自己给众人倒了茶水，还从荷包里掏出了几颗包着糯米纸的糖递给了小童子。 老道士看了看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徒弟，也是语气无奈的说道：“去吧，正殿的贡品也要换了，你自去把这活儿干了。” 看着小徒弟跑远了，老道长才对着面前两位有些歉意地说，“小童无状，让两位善信见笑了。” 林慕月也就回说，“小孩子天性如此，只是道长如此年纪，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幼童在身边服侍？” 老道士这么大年纪这处道观又不大，林慕月觉得他若是收徒怎么也该收个成年的能打理各项事宜的，怎得还带了个年纪如此小的道童。 老道士叹口气，“那孩子是岛上一户人家的独子，他父母出海打渔就再也没回来，更坏的是他家里又没个什么亲戚，岛上众人也就只是糊口而已，我这儿还不缺吃穿，所以索性就收他在身边做个伴。” 林慕月点点头，不过她倒是从老道士的话中找到了一处别的事儿来问，“原来如此，他父母是出海打渔碰巧遇到了不好的天气还是如何？怎得就再也没回来了。” 这处海岛上的人基本上世代捕鱼为业，对于天气如何能否出海应该是不能再了解了，是以林慕月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 老道士倒是有些懊悔说了这话似的，他纠结半晌之后捋了捋胡须，“这……不瞒您说，小老儿也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头，只是报了官之后官府也找了一阵子，船和人都没找到，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宝钗这时候倒是出言说，“这确实是有些奇怪，自从王爷就藩之后这边的水贼等都被官府和王爷带来的府兵肃清了，怎得还会有这样的古怪事情。” 林慕月觉得奇怪也是因为这个，于是她就说，“很是，既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回去再派人探查一二。” 说完了小道童的事情，那老道士盯着宝钗看了一阵子又是满脸的欲言又止，宝钗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娘娘面前还是不好如何。 林慕月也感受到了老道士的目光，她赶紧出言问道：“道长怎得一直盯着我身边儿这孩子瞧，您可是看出了什么？” 佛道两门里头，求签问卜当然还是道家更胜一筹，林慕月虽然自诩不是什么迷信的人，但是自己都在这处了，老道士若是有什么话想说她也愿意一听。 老道士见林慕月也愿意听也是松了口气，“望您先恕我妄言之罪，只是老道看这姑娘面向，原是个难星守命，主终生零丁的。但是又看您面向，竟能中和这姑娘的命格一般是以有些惊奇。” 宝钗听到这老道士原本给自己的批命心中本大震，但是后来又说身边娘娘可中和自己命中孤苦又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 倒是林慕月一笑，“你这话是从《神峰通考》中摘得的吧，以人的命宫和其中星辰算人如何，难星守命，主终生零丁，恩星守命，终生繁华。” 老道士和宝钗都有些吃惊，二人一起看向林慕月，倒是林慕月又说，“虽有此说，但是还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只有自己尽力而为之后再说命如何如何吧。” 说到命运，林慕月觉得自己的命好也不好，来到陌生的朝代是不好，但是生在了富裕之家是好，嫁给了太子做侧室是不好，但是有了澄俞这样一个省心的儿子又是好，被迫出京是不好，但是如今母子二人把封地经营得有声有色又是好。 宝钗也是抬头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 林慕月起身和老道士告辞，“道长精通命理之术，倒是我无状了，您别放在心上，今日就告辞了，我还待带着这姑娘去别处走走。” 老道士说完了话也算是了了桩事一样，也不打算多说什么让面前的人相信，闻言就只是又替自己的童子说了句，“善信们慢走，您若是方便，还请多打探下那孩子父母的事情。” 从道观离开之后，林慕月说是带着宝钗再去别处走走，但是最后两个人也只是找了片海滩一边走一边说话。 “王府内典正的位置是正五品，不知道你还看不看得上眼”，林慕月开诚布公，倒是没说虚的直接就看着宝钗问。 这也是林慕月觉得她对于宝钗能许下的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宝钗不愿意，她也愿意帮忙在她的婚姻之事上做些努力，毕竟以宝钗的人才若是随意嫁了她也觉得可惜。 宝钗其实也猜到了一点儿，不过她闻言还是问道：“云夏姐姐跟了您这么久，典正的位置只有一个，如果是我居之怕是不大妥当吧。” 林慕月摇摇头，“我对着这个位置还有些别的期许，云夏她未必适合，我也和她谈过了，她不会在意这个。” 第243章 让宝钗给自己打工做女官，林慕月当然不会只让她做个王府内的大管家，她对于宝钗和期许不止如此，对于女官这些位置的布置也不止在如此。 听到娘娘和自己说了她心中对于女官的一些看法，宝钗心中掀起了一阵的惊涛骇浪，她默默消化了一会儿之后才回道：“您所图这么大，怎么就选了我呢……” 宝钗也不是妄自菲薄，只是她再如何也就只是个小姑娘，突然面对如此期许说不惶恐那才是太过假了。 “正是因为你年轻所以我才想托付给你们，只有一代代的年轻人不断努力才能够改变一些东西，年轻多好啊，我想要回到你这个年纪都不成啦”，林慕月见差不多又要回到了旁边的路上，抬起裙摆上了个台阶。 林慕月上去了之后把手递给了宝钗，看见下面的人犹豫了一下之后才搭上了自己的手借力上去，宝钗看着身边儿的人小声说道，“我愿意试试，不过母亲和哥哥那边儿……” 看着身边脸颊微红的宝钗，林慕月知道她如今是鼓起了勇气才和自己说了这些话的，于是她也拍拍宝钗的肩膀，“你放心，只要你自己愿意就好，这些事情有我来办。” 晚上黛玉正在窗下看书，她见外面刚才一阵阵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知道应该是娘娘以及宝姐姐等人要回来了。 雪雁和也出去看了一眼，回来之后说道：“姑娘，贵太妃娘娘和薛姑娘她们回来了。” 黛玉把书放在了小几上，“好，我知道了，这就出去，你和莺儿记得去厨下要些热水，一大天下来总要是沐浴一下才松快呢。” “是”，雪雁脆生生地应了，莺儿也是在一旁谢过了黛玉对自己姑娘的关心，两个丫头一起过去帮着她略收拾了一下，就簇拥着黛玉出去了。 林慕月回来的时候就见着黛玉穿了身颜色衣裳站在院中，“今日就一起用膳吧，黛玉也一起来，这边的鱼锅极好极出名的，我出门之前吩咐了人熬了好大一锅的汤，又命人准备了鲜鱼海货。” 之前众人出海钓上来的鱼也好夏烟和丈夫网上来的鱼也好，林慕月她们累极了都还没来得及享用，今日倒是能聚在一起用鱼锅了。 晚上用完了晚膳，黛玉和宝钗摆上了棋盘对弈，宝钗正凝神想着下一步怎么动作，黛玉看着对面的宝姐姐倒是一笑说，“姐姐今日总有些变化似的，具体的我说不上来，但是感觉你像是轻快了许多。” 宝钗倒是叹服对面的人观察敏锐心思细腻，“你今日没和我们一起去也是因为瞧出了什么吧？确实是有些事情有了眉目，只是还未确定，我倒是不好和你细说。” 昨天黛玉睡前说自己有些累第二日不能配娘娘一起去进香，宝钗当时就觉得她应该是有意如此而非是真的疲累，今日黛玉一问更是让她心里确定。 二人现在的关系说一句闺中密友完全不过分，只是宝钗觉得今日的事情太过重要又涉及了其他人，所以也只能略带歉意地这么和黛玉说了。 黛玉也很能理解宝钗的难处，“我知道了，宝姐姐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我再洗耳恭听。” 第136章 虽说是有了主意，但是事情还是要一件件地办，不过还未等林慕月有什么动作，回了王府之后她就收获了一个大惊喜。 这次林慕月出去玩其实澄俞力劝她才去的，所以当她回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儿子法办了几家人，一时间明州内仿佛都飘着散不去的血腥气的时候，林慕月的心情难以言喻，自家儿子都学会和自己耍心眼子，还挺新鲜。 话虽如此，林慕月看着儿子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倒是笑了，“怎得这样，吴王杀伐果断的英姿刚才茂才可是在我面前吹了好久呢。” 茂才缩缩脖子，他之前在贵太妃身边伺候过，所以今日王爷来请安之前，他也过来殷勤服侍了一阵子。 澄俞赶紧给茂才递了个眼色让他和云夏等人一起退出去，他见屋内只有自己和母亲两个人之后，从圈椅中起身坐到了母亲旁边，母子两个只隔了一张小几。 “儿子这段日子处置了些人，怕惊扰到母亲才劝您出去玩了一圈儿的，没有别的意思”，澄俞解释说。 明州因海商和经贸而富庶，封地的官员们也不是各个清廉，其实澄俞也不想逼迫太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也懂得，有些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有些人贪心太过又有二心他也是忍不了了。 “那人不仅是感把手伸到不能动的银子上，隐约还和京内有联系”，澄俞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一些嘲讽。 林慕月看看儿子，“怕我不同意你直接处置了这些人，才想把我支走？” 知子莫过母，澄俞这人小时候就是个芝麻馅包子，长大了之后大众印象里表现出来的更多是温和儒雅的一面，但是熟悉他的亲近之人和朝臣们也知道这位二皇子的性子。 贪腐一事还则罢了，但是京中不管是何人布置了棋子私下试探，林慕月知道儿子都是不能忍受的，所以才直接就动手把人处置了。 “也不算冤枉了他，两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依照国法处置这么大的数额也少不得一个秋后处斩，儿子不过是从快办理了而已”，澄俞看着母亲没有发怒的意思赶紧又说，他手臂撑在小几上，难得没有坐的挺拔周正，而是整个身子都向着母亲那边倾着看着母亲。 第244章 看着澄俞，林慕月觉得这孩子倒是和他父皇一个路数，外儒内法不外如是，心里有了主意找到机会便毫不留情面，有些人觉得王爷年纪小人心软，那可算是把错了脉搏。 “咎由自取罢了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这个样子，说起来伦儿的亲事定了，是吏部左侍家的千金，贺礼你也要好好准备一二”，林慕月轻巧地把话题带过去，和儿子说起了三皇子的婚事。 “吏部左侍？可是方家，居然是他们家的千金，云姨母好眼光”，澄俞有些惊讶，吏部如今的左侍郎曾在礼部任职，方侍郎虽然没能当上礼部的大宗伯，但是也转任到了吏部，这可是林慕月父亲当年的官位，非天子信任之人不可居。 “李老爷子之前就得罪了太后一次，这次又来太后倒是更不想给面子了，你姨娘又说动了伦儿去陛下面前买了个乖，可不是就得了这家的小姐”，林慕月一笑，也算是为朋友开心。 太后算是被李老爷和家里的想法烦了个透顶，云太妃最会审时度势，抓住这点之后教了儿子去皇帝面前大献殷勤，后来自己又扮了白脸儿去太后跟前说话推拒，给了太后拒绝李家的借口，是以最后得偿所愿给儿子娶了佳妇。 “那家孩子我也见过，你大婚后也把你的混账习气收一收，若是她受了什么委屈，我是真的要罚你的”，云澹远嘱咐着儿子，语气虽淡但是澄伦不敢不听得认真。 看着母亲摆弄着一盆掐丝珐琅嵌百宝葡萄盆景，澄伦讨好地给母亲递了个盒子过去，他知道这个盆景是母亲准备给方家小姐的礼物，只是云澹远见人把东西拿回来后总感觉哪里差了一些，今日接过儿子递来的小盒子，自己动手又往盆中添了些碎宝石充作盆土才觉得顺眼了些。 “儿子都知道了，您之前让我去给大哥认错和卖乖我不也去了？您放心，我一定对这方家小姐好”，澄伦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方家的小姐是云澹远给自己儿子千挑万选出来的妻子，之前选秀的时候她就极看好这位方小姐，当时心里就存了这个念头，后来方家小姐没入皇帝的眼她也高兴了一阵。 之前的战事仿佛是抽去了皇帝的精气神，朱家大势一去之后裴家算是掌控了朝堂，皇帝也发现文臣家虽然没有掌兵的朱家威胁大，但是他想做什么都可能碰钉子的感觉也不大舒服。 讽刺的是当下朝堂上能和裴阁老抗衡的倒是只有林阁老家，澄佑也只能捏着鼻子对着林家越来越亲近和依靠，只有这样才能使得自己想做的事情实施下去。 皇帝当初选秀时是起了平衡各方的念头，不过现在宫中得宠的倒不是裴朱两家的姑娘，皇后倒是还算入皇帝的眼，但是她忙于宫务抽不开身，所以现在几个不起眼的女官、宫人出身的妃嫔异军突起最为得宠。 澄伦也是知道皇宫中这些事儿，不过他也不好多说，保证完了之后就对着母亲说道：“过阵子王府修好了儿子就要出宫去了，娘你在宫内也要保重自身。这次您为着儿子的婚事也算是在太后面前挂了号，儿子无能没什么能帮您的，只是日后真的不会再惹事了。” 云澹远弄好了盆栽之后终于舍得把目光放在了儿子身上，她看着早已经比自己高大了许多的儿子，虽然有时候嫌弃儿子傻里傻气的，但听到这番话心里还是舒坦，“好，你好好做陛下吩咐给你的事情，你们毕竟是手足兄弟，现在皇帝身边需要人办事，你勤勉些办好了事才好给自己积攒些声望。” 太妃那边儿毕竟已经是养老了，皇宫中现在真正热闹的还是兴和帝的妃嫔，两位协理宫务的妃位嫔妃不提，皇后肖清懿现在也不大安生。 肖清懿看着底下两个哭哭啼啼的妃嫔头疼不已，宫内如今除开皇后就只有四个主位，皇帝最近内宠不断，眼前这两位就是选秀之外提拔出的妃嫔。跪在左边一脸不服气的是六局女官出身的美人沈氏，另一个梨花带雨的则是御前宫女出身的常在顾氏。 美人沈氏出身略好位分也高了些，但是顾氏是皇帝最近的新宠，两个人同住一宫又没个主位压着。两个人平日里就是小纷争不断，今日两个人又为了些小事起了摩擦，沈美人气不过打了顾常在一巴掌。 顾常在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她也不过就比沈美人低了一阶，不过她也是聪明一些，虽然当时言语上不留情面地嘲讽回去了但是却没动手。现在把官司闹到了皇后面前她又开始泪流不止，不管是谁来都会觉得她受了大委屈。 沈美人在皇后面前也是转不过来脑子，不服气的样子显得盛气凌人了些，肖清懿知道顾常在未必无辜，但是她毕竟挨了打在人前也更会演戏，于是就罚了沈美人一个月的禁足三个月的月例，罚了顾常在一个月的月例没有罚她禁足。 把人打发走之后肖清懿扶着念云的手回了内室的榻上，她小声抱怨道：“看来是本宫脾气太好了，什么小事儿都拿来我这断案，下次再有人来都打发她们回去。” 念云和念风现在也是无奈，太后高高在上不理会儿子妃嫔们的争风吃醋，两位妃位上的一个静妃只挂着名儿，好事坏事都不怎么沾身，另一个安妃则是惯会做面子功夫的，好事凑上去坏事就各种推脱，结果就是自家的主子这位皇后现在忙起来都顾不上皇帝了。 念风看了眼自家主子，小心地问道：“娘娘您不若提拔了任昭仪？奴婢瞧着她是个老实的也愿意听您差遣，若是能分给她一部分宫务，您也能轻巧些。” 第245章 其实念风还有一层话没有说，兴和帝的后宫现在不算是空虚，但是却一直无人有所出，太后知道皇后忙碌也没拦着皇帝不许宠幸妃嫔所以没说什么，与此同时她也容忍了作妖的低位嫔妃。 肖家有女嫁入了皇家还是皇后，自然期望自家娘娘能拔得头筹抢先有孕，只要肖清懿有了皇子，兴和帝自己就是凭着嫡长继位的，对着这个儿子必然不差，肖家的富贵才能赓续。 “她毕竟只是在九嫔的位子上，没有什么缘由也不好晋到妃位，若只是如今的位分，她哪里是安妃的对手”，肖清懿不是看不起任昭仪，只是安妃的手段摆在那里，硬是提拔她都害怕把人推到火坑里去。 “家里之前送了信来，说是夫人不日要递牌子入宫探望娘娘，想问娘娘哪日空闲些能有时间”，念云见这事儿不成，又提起了肖家夫人要入宫的事儿，肖清懿被选为了皇后肖家自然也从金陵搬到了晏城，承恩公夫人也经常来看望女儿。 肖清懿揉了揉额角知道母亲进宫来是想要说什么，不过她也不好拒绝，于是只是说，“那就是三日后吧，那日没什么事儿。” 承恩公夫人入宫之前还只是关心女儿的饮食起居，但是后来宫中不见喜信，她入宫见了女儿后便总是说起此事，后来还想要捎带方子入宫给女儿，肖清懿自己忙得连小日子都有些乱了，见母亲如此就更加不开心，于是这几次母女两个见面就有些气氛不好。 第137章 又一次和母亲见面，果然是如皇后想的一样母女二人不欢而散，肖清懿在承恩公夫人走后就打发了身边的人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坤宁宫的心拂斋中静坐。 心拂斋是一间小佛堂，肖清懿住进来之后倒是也没有改动，不过她到底是年轻还没到求神问佛的年岁，于是平日里也少来，但是现在她心中乱糟糟的，觉得这里的檀香味倒是可清心静气，所以就来到这里坐着了。 坐在观音像下的跪垫上，肖清懿脑海中不断闪回着刚才母亲的话，承恩公夫人原本是极为宠爱这个女儿的，但是女儿进宫这段日子一直没有消息，她进宫之后无论说什么也都绕不开皇嗣的事儿。 肖清懿刚才进来的时候还拿了把团扇进来，她现在看着看着上面的石榴百子图更觉得烦心，随意把扇子掷到了一旁。 不过肖清懿也没清闲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念风小心翼翼的声音，念风也不想打扰自家娘娘，但是太后身边的人来传皇后过去，这样的话儿她也不敢耽搁。 屋内的肖清懿听到念风的话，任命地站了起来去换衣裳再去慈宁宫面见太后。 李太后这个时候叫了皇后来，倒是还真的有正事要吩咐，不过肖清懿听完了太后的话之后，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母后的意思是，想要让儿臣去劝服陛下这件事……”，肖清懿不死心地又开口问了一次，收获了太后一个和善的微笑。 “这样的事儿你来做才合适，这儿有刚给皇帝熬好的汤饮，你带着一起去吧，这个时辰皇帝应该忙完前朝的事情了”，李太后指了指桌上的一只食盒。 最近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皇宫里的主子们也是要去园子里面避暑，但是皇帝之前身子就出了些问题，所以李婉澄害怕儿子到了园子之后又胡闹再伤了身子，所以就打算命皇后去和皇帝提这次只带几位正经选秀出来的妃嫔去园子中避暑。 福玉也是对着皇后行了个礼，拿起食盒之后说道，“微臣与皇后娘娘同去，娘娘请吧。” 本来就和母亲闹了不愉快，没成想刚才那点子事情算什么，肖清懿想着太后给自己的这桩事才是真的要命，但是她也不能违背太后的意思，只能心情沉重地起身告退。 到了皇帝的乾清宫，小范太监见是皇后凤驾也是赶紧迎上去请安，他看到太后身边的女官也在，更是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只是低垂着头没有惹人注意罢了。 肖清懿远远地就看到了小范，下了步辇之后问道：“陛下可得闲？本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惦念不下的身子给陛下炖了蛊药膳，本宫和福玉姑姑就一起来了。” 虽然福玉现在是女官了，但是皇后等人为表尊敬还是会叫一声姑姑，就是皇帝也是如此称呼她。 若是皇后自己来了，小范还得进入通传一下，但是看着边上站着的人，他知道皇后今日突然到访应该是奉了太后的意思，于是赶紧说，“娘娘请，陛下刚忙完了。” 和皇帝说完了太后交代的事儿，肖清懿出了乾清宫之后看着夜幕中的点点星辰，心里长舒一口气，感觉今天总算是过去了，自己还能见着这月光和星辰是真的不容易。 时下京中除开三皇子的婚事，二公主的婚事也是众人瞩目，先帝几个公主里面，最大的公主已经和亲出京，按着最近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这位公主倒是生活得不错，二公主现在的年纪也到了可以订亲的时候，一时间京内各家有尚主意思的人家都各有盘算，宫内请托关系来到姚太妃身边敲边鼓的人也是不断。 姚太妃可算是后宫里面人缘最好的几个人之一，最初一起入东宫同住的云氏也好，后宫里面当初的两大巨头皇后和贵妃也好，还有后来得意过一阵子的朱氏，姚太妃在哪位面前都有几分面子。 眼见着云氏的三皇子有了一定，姚太妃这段日子就喜欢去找这个解决了自己儿子人生大事的妹妹说话。 第246章 “妹妹你再如何是娶了儿媳妇，我这是公主下降，我这心里总是没底”，姚太妃的忧愁倒是不作假，虽然太妃也可去公主府内居住，但是姚太妃思衬着大公主的事儿，还是不打算自己开这个先例，就算是要出去宫去和女儿住，也是要过些年再说。 公主下降虽有自己的公主府居住，公主也有大婚的赏赐和每年的年例银子，但是毕竟公主们的父皇已经去了，当下是皇兄嫁妹，公主们能得的私房还是少了些。这么多年在宫内姚太妃倒是也有积攒，但是其中许多东西都不好给公主。 姚太妃是当娘的通病，进来总是担忧女儿出嫁之后银子不够使或者是被驸马家里看轻。 云太妃喝了口茶，把茶盏慢慢放下后说，“太后娘娘不是小气的人，给宜年的陪嫁纵使不能超过当初灵妤那孩子的也少不了多少，况且娘娘都答应了最后参考你的意思给宜年选人家？这已经是大恩典了。” 倒是云太妃旁观者清，现在又不禁驸马入朝为官，娶了公主后的好处远则有许多，公主的陪嫁相比起来到底是丰厚，后代儿女基本上也都会被赏赐爵位。坏处也就是驸马不能在女色上放肆而已，公主不同意的情况下驸马也不能纳妾，许多家的子弟本就被家里约束的严，也不会在意这些皮肉之事。 可能是因为之前几位皇子和皇女的婚事都有些波折，到了宜年这里太后索性私底下传了话说让姚太妃这个生母拿主意，明面上还是太后这个母后挑选人家，实际拍板的权利被李太后放给了姚太妃。 听了这话姚太妃也是说，“太后娘娘选的人倒是都好，只是都是明面上罢了，不瞒妹妹说，我今日来找你说话就是想让澄伦私下探查一二……” 姚太妃的母家这么些年倒是也有些起色，但是若是办些小事儿还好，这种事情姚太妃自己知道也是指望不上家里。而云氏的皇子已经是能去宫外走动了，澄伦如今是皇帝的亲弟弟，也算是近支的宗室，探查几家京中备选了驸马的人家这种事还是成的。 也知道姚太妃心里担忧什么，云澹远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托付的事儿澄伦不会不放在心上，宜年也是他亲妹妹，给她把把关也是他这个做哥哥应该的。” 见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姚太妃整个人的状态不由得松弛了下来，“过阵子就要去园子里去了，到时候我亲自指点小厨房的人备宴款待妹妹和澄伦，妹妹可千万要给我这个面子。” 想起姚太妃在吃之一道上的造诣，云澹远绷不住笑了出来，“好，那我就等着姐姐这顿了。” 后来澄伦倒是还真的战战兢兢地忙碌了一阵子，在太后举办花宴之前把入了太后眼的各家公子的情况交到了自己母妃手里。 云澹远看着手中这厚厚一沓快要成书的纸，难得夸了儿子一句，“不说这里面的内容到底如何，你这态度值得一句夸。” 澄伦不满，“娘你怎么这么说我，什么不管内容如何，这里面的内容可是我调查了许久的，不仅是包括这些公子本人如何，他们家里的情况儿子也都清清楚楚地打探出来了。” 在儿子为自己鸣不平的时候云澹远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她发现儿子这次做得倒是不错，确实是如他所说把这些备选的人信息都理清了，于是也喊了雪淞来，“你去把这些东西给姚太妃送去吧，我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澄伦见母亲满意了，也是赶紧说，“呼，可算是完成任务了，这天也是怪，才什么时候就这么热，儿子一路跑马过来这身上都是土，您也可怜可怜儿子让我喝口水吧。” 哪里能不心疼儿子，云澹远看着刚才看着还算靠谱的儿子一下子就又像是变回了小孩儿一般，语气颇觉无奈地说，“给你准备了热水还有新衣裳，晚间还有宫宴呢你也别太没个正形。” 已经从座位上跳起来准备去沐浴的澄伦听见娘亲说话也赶紧回话，“我知道了，不耽误您午睡了，儿子先去沐浴。” 兴和帝这次来园子避暑，也带上了几个弟弟妹妹，澄伦因为王府倒是还喜欢两头跑，今日就是因为晚间要开个小宴才赶了回来。 不过当晚间雅琴水榭开宴之时，澄伦倒是觉得还不如告假不来了，省得在这里如坐针毡地熬着时辰。 皇帝坐在主位上，太后和皇后分坐在皇帝两侧，剩下的就是两位妃位上的娘娘和皇帝的几个弟弟和妹妹。 初时还好，太后还关怀了皇帝的身体几句让他少喝些酒，但是等一班教坊司的宫人们前来献舞，皇帝的眼睛又一直搭在了其中一位的身上的时候，太后也是忍不住喊了声“皇帝”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可惜太后这声喊全然没什么威慑力，一舞结束，澄佑直接出言叫住了那个领舞的宫女问她的名字。 那领舞的宫人顶着太后和皇后两重不善的目光，还是大胆地回道：“回陛下，奴婢名玉心。” 澄佑也是赞了句，“倒是担得上玉人一舞的形容，就封为玉美人吧。” 李婉澄还以为儿子没有带新宠来行宫是长了教训，但是没成想着还没来多久他就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被这么一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不耐烦看那宫女欢天喜地谢恩，自己拂袖而去直接离席。 澄佑看了母亲离开的方向一眼，就沉声吩咐继续，康胜则是下去和上任的玉美人说了几句话，又吩咐徒弟小范带她下去。 第247章 第138章 上次带着黛玉和宝钗出门玩了一圈儿，回来之后林慕月先是亲去了薛家和薛太太当面谈了许久，确定了宝钗的事情。 刚听到贵太妃娘娘话的时候，薛太太可算是瞠目，她难得直视了对面的人，“娘娘恕罪，我嫁人之后就这么一双儿女，儿子就罢了现在他不作奸犯科有个事情做我已经是千恩万谢，但是这个女儿……” 纠结了片刻之后薛太太又说，“我这个女儿心思灵透又有本事，我们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若是她父亲没去还好，现下这种情况我确实是对着她的将来发愁，但是帮您做事这也是一辈子的事儿，这也不亚于嫁娶了，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我还是不放心。” 之前送女儿去参选薛太太已经是后悔了，好在女儿到底是回来了，她如今儿子已经有了定数，所以也不想再逼迫女儿如何，反而是想要给宝钗寻一户能对她好的人家让她平安幸福一生的念头越发冒了出来。 林慕月知道自己现在说些别的没有办法安对面人的心，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有了个女儿，那她为了女儿的未来只会比如今的薛太太更纠结。 “我也不说别的什么花巧的，你只看我现在府内那几位女师和我身边的张典正、云夏等人，我都是要给她们养老的”，林慕月也是认真地说道。 薛太太叹了口气，知道贵太妃今日至此可算是势在必得，而自己女儿之前未和自己透露一二，想必也是心中有了主意，于是话已至此也打算顺了女儿的意思就是，也就应下了这件事。 安排完了宝钗的事情林慕月心情大好，她给京中两位要娶妇和嫁女的太妃送去了礼物，紧接着也开始忙活自家儿子的事情。之前错给黛玉图册总算是让林慕月发掘了一件两个人共同的爱好，她也是打算以此入手来试探试探黛玉对自家傻儿子的想法。 看着儿子差贪腐案的同时整理出来的一份观鱼图册，林慕月对着云夏说，“等到散学的时候你去请黛玉来我这里用膳，我和贾夫人打了招呼，用过膳之后再派人送她回家。” “真是热闹啊……”，等到问柳应了声出去之后，林慕月拿着京中云澹远传来的信，悠悠地感慨了一句。 云夏之前带着人清点了王府内各色料子，林慕月打算把放的时间久的料子清一清，阿维娅率领的船队终于要启航了，她打算托阿维娅帮忙在西洋销售一下这些料子和一些王府各色工坊和铺子中的货品。 “京内发生了什么事儿？最近一位皇子要成婚、一位公主要定亲，确实是热闹一些，但是您也不至于这么感慨吧”，云夏从账本和记录册中抬头，语气疑惑地问。 三皇子澄伦是郡王爵位，他大婚的事宜自然是要宫内外的各家衙门一起操办，再加上公主定亲等一系列事儿，京中现在热闹也不稀奇，但是听到林慕月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云夏觉得不会仅仅是只有这些热闹可看。 “是皇帝的事情呢，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行宫是这么个寻欢猎艳的好去处，皇帝在园子里住了一月不到，纳了一位美人两位常在，御前又多了许多漂亮宫女”，林慕月掸掸信纸说。 皇家避暑的行宫别院几代帝王下来修得极好，林慕月觉得比之自己上辈子见过的几处皇家园林有过之而无不及，真论起来确实是比在皇宫中更适合放浪形骸、寻欢作乐。 只是徐家几代帝王都不算是沉溺于女色之人，就算是内宠颇多的高宗都没怎么在行宫划拉过宫人填充自己的妃嫔队伍，倒是在兴和帝这里开了先例让大家看了热闹。 云夏听完之后倒是有些不可置信，“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吧，我记得陛下小时候只喜欢操练弓马，后来也没见怎么宠爱身边的侍妾。” 李太后是按着规矩给儿子选了通人事的宫女，但是众人还在宫内的时候云夏也没听说哪个能侍奉皇子的宫女得宠，怎得现在还出了这种风流韵事。 林慕月又继续看着信，“还能是因为什么，朝堂上的事儿不好掌握，后宫的女子们尤其是这些宫人出身的妃嫔还不好掌握么，皇帝一日不能让朝廷重臣服膺，一日也只能折腾这些事儿。” 其实这么久皇帝还没有理顺朝堂，林慕月心里也颇觉意外，毕竟不论徐瑞卿当初驾崩的事情是否有猫腻，皇帝也是承先皇遗诏登基的，再加上其嫡长身份的加持，论理应该是会赢得许多朝臣的支持。 但是可能是徐瑞卿壮年驾崩这件事儿的疑云太多，许多不站队的朝臣都心有疑惑，再加上裴朱两家之前的斗法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林家及其子弟也是一股力量，这些人虽然是正常做事，但是林峰也心有顾忌没有彻底倒向皇帝，朝中明哲保身之人越发多了起来。 虽然现在朱家败退，裴阁老倒是腾出手来整顿下朝堂了，但是他的这些动作都是基于自家利益出发的做法，皇帝也不大买账，所以现在朝堂上的水可以说是越搅越乱，谁看过去都头疼。 云夏倒是想到了别的事儿，“宫内一直没有喜讯别是也因为这个吧。” 皇帝和皇后一直以来感情都还好，现在行宫里又这么多莺莺燕燕，但是却总没个喜讯传来，云夏听完林慕月的话就不由得想到了这一处。 林慕月倒是觉得未必是因为这个，若是之前防着朱家倒是还有可能，但是裴家的势力再大也只是文臣，皇帝应该是不至于担心安妃有了皇子会如何，甚至皇帝无耻一点还可以拿皇嗣吊着裴家做事。 第248章 “我也不知道，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皇帝在宫内就有过几个出身但是得宠的妃嫔，她们也都没有喜讯，我总觉得可能有些旁的事儿”，林慕月也是看完了信，心里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 云夏一直是信任自家娘娘的看法的，闻言也就是说，“也是，不过不管怎样也与我们不相干，毕竟陛下还年轻着呢，这些年没有喜讯，过些年裴阁老……总会有信儿传来的。” 林慕月也是这个想法，裴家现在看着形势一片大好，但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裴阁老年纪实在是太大了，大到皇帝就算是现在按兵不动依旧是会胜算越来越大，他只要忍耐了这段时日，等到裴阁老一去，裴家不见得能有个人站出来继续笼络得住如今的势力。 “都是太后和皇帝应该操心的事儿，算了，也不用多想”，林慕月觉得皇帝应该还是会有底的，所以也不再纠结这件事儿。 “咳咳，水，咳，拿水来”，澄佑早起见了几个臣子交代了些事儿，等人走了之后倒是快步回了内室里，他咳得撕心裂肺，断断续续间才挤出了几个字要水。 康胜见皇帝如此也赶紧倒了水递过去，他看着皇帝咳得脸上阵阵不正常的红，心里也是打鼓，但心思转换之下还是开口说，“陛下可要召仙师再来讲经？您之前服用仙师进上的仙丹感觉不错，现下何不再命他进上？” 之前操劳各项事务加上身子确实是有些不舒服，澄佑自己用了些仙师进上的丹药，吃过之后确实是感觉精力充沛了一些，他最近因为天气渐热的原因晚上贪了些凉，咳起来就有些止不住，所以康胜才出此言。 “先不用了，等等，你命人传他进园子，仲舒山上那里不是有处僻静清修之地么，你赐给他再命些人去服侍”，澄佑拒绝了再让人进丹药的动作，但是却也命人给那位仙师赏赐了在园中的道观。 康胜心中想了一会儿这些话，他知道皇帝只是最近动作太多不好在给人留话头罢了，于是命人去请那道人进园子的时候，也传给了他话说要带着那些所谓的仙丹。 在园子里，李太后此次住在了寿华春晖，皇后则是住在了凤鸣坤仪，不过皇后这段日子也是基本上常驻在了李太后的居所。 上次皇帝的行为算是惹恼了太后，所以后来皇帝再去请安的时候，李太后难得将儿子拒之门外，皇后则是又一次夹在二人中间，不过这次她倒是奉了皇帝的命去安抚太后。 “娘娘，这是陛下从海外朝贡的东西里面挑出来的，又请了大师精工细作，才得了这组雕像”，肖清懿看着这组沉香木根雕的神佛贺寿摆件，极力为皇帝说好话。 李婉澄看了眼那件东西，面上的表情不变，“离着千秋节还有一阵子呢，当不得皇帝如此厚礼。” 肖皇后被太后的话噎了一下，但是也继续要挂着笑容说，“太后娘娘的千秋陛下自然有更好的东西孝敬，这是陛下之前就给您准备的。” 李婉澄生儿子的气不仅是因为他忤逆自己的意思，更是因为皇帝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过她也不想和儿子的关系弄得太僵，皇后这些天来得殷勤又总是带着各种东西，她自然也知道这是皇帝示好和抱歉的手段。 肖皇后见太后面上的神色有所松动，也是赶紧又乘胜追击地给皇帝说了许多好话。 “他少气我几次就是最好的寿礼了，这几日他如何了？我听御前的宫人说，这些日子皇帝龙体又有些不适”，李太后终于是松了口，对着皇后关心了一句皇帝。 两头受气的肖皇后感觉终于见到了一些曙光，连忙接上了话，哄得太后又给皇帝送了次汤饮才算完，“陛下这些日子是有些不舒服，他之前还和儿臣说想要再尝一尝您的手艺呢。” 第139章 京中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摩擦告一段落，但是兴和帝面对的依旧是一个纷乱的朝堂和许多棘手的政务。 澄佑看着各地送来的奏折，拧紧了眉头看了下去，今日康胜没有在他身边服侍，小范看着皇帝难看的脸色倒是不敢上去劝说。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澄佑叫了茶水，小范也赶紧去拿了茶盏过来。 看着皇帝喝过了茶水之后到了旁边的榻上坐下休息了，小范才大着胆子说道，“皇后娘娘之前遣了人来，问您晚上可有空去凤鸣坤仪？” 澄佑把茶盏放到旁边的小桌上，“皇后可说过是什么事儿？” 肖清懿的性子澄佑也知道，没有事情应该是不大会用这样的招数来邀宠，所以他也直接这么问了一句。 念风亲自来的时候除了代替皇后转达对皇帝的关心之情，她也是另外说了一句皇后想请皇帝去商量给太后贺寿的事情。 小范于是也回道：“是，娘娘身边的念风姑娘来的时候，确实是说了想请您去商量给太后操办千秋节的事情。” 了然地点点头，澄佑看着那边的书案上堆积的一堆折子突然感觉十分厌烦，对着小范说道：“那晚上就去凤鸣坤仪摆膳，下午你去宣玉美人去琼华轩，叫她也带着琵琶去。” 小范领命而去，澄佑则是又回到了书案前继续去任命地处理那一堆奏折。 晚上肖清懿看着一桌子晚膳，问身边的念风说，“陛下那边可说什么时辰来，怎得这个时候了还不见人？” 念风去传过话之后就回来了凤鸣坤仪忙碌，她也是不知道皇帝那边到底是如何，倒是后面进宫后分到了皇后处的女官王氏有些纠结地开口说，“娘娘，微臣下午去和尚服局那边商量给太后娘娘千秋时准备的礼服，我看着陛下的圣驾似乎是往琼华轩去了。” 第249章 王氏是肖清懿进宫之后李太后为儿媳挑选的女官，她年纪已经有五十上下所以也知道自己只是太后给皇后选的引路人，后面皇后应该也会提拔自己的心腹，所以在皇后上手了宫务之后也不大急于表现。 但是今日她既然已经看到了皇帝往那边去，在皇帝说要来皇后处用晚膳的时候又没有按时出现，所以也不得不说出来了。 肖清懿拨弄了一下桌子上碗里的那只汤匙，“琼华轩？那里我记得是临水之处，陛下怎么贪凉去了那处。” 王女官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听说是宣了玉美人去，微臣听说玉美人不仅是擅长歌舞，一手琵琶谈得也是精妙入神。” 虽然作为皇后，肖清懿知道终究还是会面对丈夫后宫内的莺莺燕燕，但是之前在宫中的几个新宠虽说得宠，但是也没有今日这位玉美人这样一连霸占了皇帝多日。 “原来如此，琼华轩还引了温泉，晚间倒是也是个消散的好地方”，肖清懿淡淡地说，她看着桌上的一桌子膳食，“还是撤下去再热热吧。” 念云听了就带着小宫女开始忙活，念风则是走到皇后身旁问，“娘娘，陛下今日还会来么……” 肖清懿情绪也有些低落，不过她打起精神说道：“应该是会来，我是想要和陛下商量太后娘娘的事儿，陛下不会没有这个分寸。” 念风听皇后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她也是浅笑说道：“娘娘这么说奴婢心里就有底了，奴婢带人去把外面的庭灯点上，这些灯还是您后来换的呢，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注意到。” 肖清懿自己出身江南，凤鸣坤仪作为一直以来行宫别院处皇后的居所自然是不能大动，但是变动一些细节还是可以的，院子中江南风格的庭灯就是她最近才改动好的一处细节，她听到念云的话之后也是笑了一下，“好，你带着人去吧，也在里面燃一些熏香，到时候陛下来了就是满苑香风。” 看着念风满身干劲地带着人出去了，肖清懿说了些别的话之后也是起身回了内室一趟，重新描补了一下妆容。 澄佑坐在龙撵上往凤鸣坤仪去，下午的时候他宣了玉美人来弹琵琶，但是后来玉美人又缠着他去了后面的温泉殿内，这么一耽搁就已经是满天星光了。他心里其实有些后悔和玉美人在此处胡闹，但是又想自己是皇帝宠幸个妃嫔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若是为了这件事儿生气那也是有失贤德风范。 小范跟在龙撵边上，心里祈祷皇后等会别给陛下脸色看，毕竟皇后年纪还小又入宫没多久，他心里忐忑今日陛下这一出之后皇后会不会爆发了。 不过到了凤鸣坤仪的时候，众人倒是都有些惊讶，还未入门就是阵阵清幽的香气传来，进了门之后澄佑看着院内的庭灯，他小时候母后也在这处住过多年，所以一搭眼过去就知道这些东西被换过。 肖清懿在门前迎驾，左右的宫人各提着一盏灯，她见了皇帝之后就福身行礼，澄佑见此情况也赶紧过去执起了皇后的手，“晚上天还不算暖和，下次不必出来等着了。” 莞尔一笑之后肖清懿也是轻声说，“臣妾愿意等着陛下，晚膳臣妾已经吩咐人热过了，又加了几个小菜，陛下赶紧请吧。” 小范跟在皇帝身边，心里想皇后果然也不是个简单的，今日的事不知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凤鸣坤仪，若是皇后闹开了想必事情很快就会被传扬出去，结果皇后直接展现出了贤良大度的一面，让想看笑话的人都吃了瘪。 肖皇后一招以退为进，倒是搞得皇帝不好怎样，这日过后也是暗地里补偿了皇后许多，为了千秋节的事情他这段时间也是去了许多次凤鸣坤仪，最后的千秋节办得也是极好，太后和皇帝都对皇后赞誉有加。 但是后来暑热难耐之时，另一桩公案却是又打破了行宫内的平静，备受皇帝宠爱的玉美人有了身孕，但却意外失足落水滑了胎。 玉美人刚醒来之后就又哭得不能自已，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但是最近出风头太过得罪了后宫的几大巨头，她就想等过了三个月之后再把事情说出去。 肖清懿在外间坐着的时候听到她的哭声也是有些伤怀，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宫女飞红和寄翠两人，开口问道：“你们家美人到底是怎么落水的，诗怀亭那边我记得全都是围廊吧？” 飞红纠结了一会儿，她抬眼看了眼皇后才说，“回娘娘，我们家美人是被人推落水的，正是因为那边都是围廊，美人撞到了肚子才这样严重。” “玉美人出去的时候难道没有带着你们？怎么就会被人暗害”，肖清懿看着这两个人狐疑地问。 寄翠这时候也是开口回道：“回娘娘的话，走到诗怀亭之前的时候，美人说自己有些凉就让奴婢回去取披风，所以当时奴婢就回去了。” 飞红当时是独自跟在玉美人身边的，她等到寄翠说完了话之后也是接话说道：“当时是奴婢跟着美人去诗怀亭的，美人说自己走累了就在亭中休息了一会儿，她后来又看到了那边有开得正好的芍药想要拿来簪花，奴婢就去找园中看护花儿的人要剪子取花了。” 念云听到了这两人这么说话，也是出去找了诗怀亭那边的宫人来核对口供，证实了飞红刚才的说法。 于是肖清懿只能让飞红和寄翠两个人起来，她打发了人进去瞧了一眼玉美人如何，听人回来回话说人虽还是上心但是也已经能正常回话了，她才起身打算进去问话。 第250章 玉美人在床上垂泪不止，但是皇后进来了之后她也是想要起身行礼，肖清懿自然不会让她动作，于是也赶紧快步过去止住了她的动作，“你且躺着吧，我就是有话想要问问你。” 因为落水和滑胎玉美人现在花颜憔悴，她哑着声音说，“娘娘问吧，只是我当时也没注意，可能也没有什么细节能说给娘娘了。” 宫内妃嫔出了事儿到底是自己这个皇后的职责，肖清懿见玉美人还配合也觉得她还算是上道，心底里的焦急也略消散了一点儿，“那就说些你能记得住的事情吧，本宫已经把事情报给了陛下和太后娘娘那里，你放心，本宫保证尽力给你个公道。” 晚上在凤鸣坤仪内，肖清懿心说自己学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就没找个刑部郎官学些断案的功夫，玉美人被推入水的时候只有她自己，但是她也没能提供什么线索，宫正司的人后来去问也只是那些话，她现在也是有些无从查起。 寿华春晖里面李太后和儿子对坐着，两个人脸上的神色也都是不大好，李太后先是出言说道：“这件事儿内里的牵扯应该不小，皇帝的意思是如何呢？” 能在行宫里抓到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暗害妃嫔，能做出这样事儿的人也就是那几个，李太后不害怕事情查不出来，只害怕事情最后会查到几个人不愿意看到的人身上。 澄佑的脸色也不好，他后宫里的人第一次有妃嫔有孕，居然就是直接被诊出了滑胎，他盯着对面的那座紫檀木珐琅山水屏风，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您的意思我明白，就叫宫正司那边查一查就是了，这次的事情背后的人做得利落，也未必查得出来。” 这些天澄佑处理朝政上的事儿已经是心力交瘁了，今年节气不好，春日里是连绵不断的雨水导致许多地方决堤，到了初夏的时候又是连绵的大旱，眼见着今年的收成应该是极为惨淡。 李太后也是知道最近儿子被朝政缠着脱不开身，不过她也只能嘱咐几句让皇帝别贪凉保重身体的话罢了，母子两个说完了玉美人的事儿之后就没什么再说的了，澄佑于是也起身告辞回了九龙晟景。 第140章 三大巨头里面除了皇后真的还有几分想查真凶的念头，皇帝和太后两个人心里都已经默默把这篇揭过去了，虽然皇后还在过问，但是宫正司那边的动作还是一日比一日敷衍起来。 于是后来肖皇后虽然是传了宫正司的人来回了好几次话，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说诗怀亭那边做事的宫人都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最后也没有找出来什么有嫌疑的人。 肖清懿看着念风从冰鉴中拿了些果子出来摆在桌上，她有些郁闷地说道：“你拿去给舒兰吧，我不太想吃。” 宫正司那边最后没查出个结果，肖皇后这些天一直都是恹恹的，再加上天气很热她也更加没有什么胃口了，念风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想要想办法让自家娘娘多用些东西。 不过念风又劝了几回，看肖皇后一直也不松口，她也只得拿着冰过的果子去了王女官处，到了之后她送完东西并未告辞，而是坐到王女官身边。 王女官本来打算去给新分到这处的小宫女们上课教她们些女红之事，但是念风突然带着东西来了又坐下，她也就先开口问道：“姑娘是什么话要说吗，我今日无事，你若是想问什么就说吧。” 念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也直接问道：“大人，这次的事儿是真的查不下去了吗，娘娘忙活了这么多天难道就这么算了？” 肖皇后这些天自己传各处的人来问话又经常叫宫正司的人来回话，忙碌了好一阵子之后却是个不了了之的结果，她心里不舒服身边的人也跟着心疼皇后。 “姑娘，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不清不楚的事情太多了，这次娘娘虽没查出什么东西，但是太后娘娘和陛下都没怪罪，这已经是一个态度了”，王女官看着念风，悠悠地说了一句。 “你若只是担忧这次娘娘没办好事会不会被责问，你就放心好了，不会的”，看到念风脸上变幻的神色，王女官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了王女官的话，念风心里也知道了要怎么劝说皇后，她也就抿唇说道：“多谢您，我明白了。” 行宫的烟波望月里，裴安妃捏着一颗明珠细细看着，“这次的事儿办得不错，之前倒是我小瞧了你。” 边上的柳女官看着安妃已经赏玩了一会儿这颗送来的明珠，赶忙递过去一个锦袋让娘娘把东西放回去，“娘娘谬赞了，为您分忧不也是微臣的分内之事？当不得您这一句赞。” “哪里，这一手确实是漂亮，虽说这次宫正司没有细究下去，但是就算是再细细探查，也未必会有个什么结果”，裴安妃把珍珠放回到锦袋里面，勾唇一笑说道。 这次的地点选得很巧，诗怀亭那边没什么名贵花草树木，照顾那处的洒扫宫人也经常躲懒，所以柳女官选在了在那里动手，玉美人也是意料之中地失了孩子。 玉美人想要隐瞒身孕但是到底是做事不够仔细，她身边的飞红之前有了风寒请了女医来，那女医是裴安妃收买过的人，她就看到玉美人之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裴安妃知道了这件事儿之后也是又仔细观察了玉美人一阵子，发现她大夏天的请安的时候不用茶水、行走间也时时注意。尤其是她派人收买了玉美人身边的人，得知这段日子她都没有来小日子，所以才下定了主意不管如何也要探一探。 第251章 柳女官一笑，“娘娘神机妙算抓到了玉美人不仔细的地方，才有了微臣这次的布置。” “把这珠子拿去给尚服局，让她们做一支明珠钗来”，裴安妃止住了柳女官的话头，把东西递给了她。 柳女官带着明珠出去，这段日子南边又送入宫了一批贡品，里面有一盒珍珠极好，太后那里得了一般多，皇后和太妃们那里则是没人分了一点儿，剩下的妃位上两位娘娘也一人得了两颗。 裴安妃看着朱蕙打了一双新的耳环，自己就琢磨着打一只珠钗再留一颗收起来。 京中宫内宫外各种事情何其之多，玉美人失了龙胎的事儿也就这么被揭过去了，皇帝后来为了安抚她，也是把她晋为了贵人，但玉贵人后来的圣宠便不再如之前了。 李太后的千秋一过，宫里也就开始着手操办起了马球比赛。这比赛明面上虽说是叫各家年轻人进来打马球，但是京中各家里也都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所以有意思的人家里也是督促着子弟临时抱抱佛脚。 各家都准备起来了，这股风自然也吹到了贾家，贾宝玉已经入了国子监读书，他同窗里也有不少这段日子请了假的，王夫人倒是跃跃欲试，不过贾珠和父、母亲谈了一会儿，最后到底打消了家里的念头。 李纨看着丈夫回来，她刚刚哄睡了小女儿，给丈夫打了一个让他轻声动作的手势，让女儿的奶妈妈把人带出去之后才说，“回来了，今日怎得这么晚？” 贾珠靠在了椅子上，“别说了，今日有个应酬没有躲过去。” 御史台不是清闲衙门，更别说贾珠现在已经是佥都御史，有些同僚之间的应酬也是躲不过去的。 李纨点点头，“这段时日你忙起来了，倒是不知道家里又出了热闹事儿。” 妻子难得会说这种话，贾珠也是饶有兴致地问道：“不得了了，什么热闹事儿能劳动奶奶说一句？” 贾家里面这一辈儿里几个媳妇，李纨不仅是入门子早，自己也是能立得住的，这么些年下来算是满家里都没有不赞她的。 贾家的老夫人贾母虽然知道大儿子家里的贾琏才是承袭爵位之人，贾琏的妻子杨氏也是她千挑万选的，但是李纨这么些年操持家里事务的辛苦她也看在了眼里，所以就算是杨氏入门后逐渐帮着接过了家里的事务，李纨在家里的地位也因着老祖宗的偏爱而没有消退多少。 而李纨虽不算缄默，但是她轻易也不会怎么说人的事非，所以今日她说了有热闹可看，确实是吊起了贾珠的好奇心。 “还不是隔壁，珍大嫂子家里人来了，那老娘带了两个姑娘来，但是没住多久就出了些不明白的事儿”，李纨提起了这桩事就头疼，贾珠在荣府里是长子，但是整个贾家里算起来，还是隔壁宁府为长，宁府的当家人贾珍他身上又已经承袭了爵位，所以贾家如今的族长倒也还是他。 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如今宁府里出了笑话荣府里头各人脸上也不好看，贾珠听了以后就蹙眉说，“我知道了，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看着丈夫在思索，李纨给他递过去解酒的汤子，“不必你来想了，这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老太太叫了珍大嫂子来说话，珍大嫂子倒是也难得，平时那么的一个人，回去竟然也顶住了事儿。” 贾母虽是这年纪的老太君按着理说也只有享福的道理了，但是她现在有个宝贝孙子在做官，剩下的孙子里面虽然读书再也没有什么太出挑的，但是眼见着也没有个混账种子成日的作奸犯科惹事。 于是这时候隔壁宁府里面出了些混账事儿，贾母思索之后还是叫了隔房的侄孙媳妇来说话。 贾母年纪大经历得多，叫了尤氏来之后，她看着尤氏在自己面前难做的样子心里也是直叹气，贾家的男人是什么德行她哪里不知道。 虽没见过尤氏姐妹这两个人，但是贾母只听那些风言风语便知必定是两个绝色佳人，这才能让宁府里面的荒唐事再填一笔。 “若是只是在女色上糊涂就罢了，家里也不缺银子使，想要聘哪家的姑娘只要对方愿意，我也管不着，只是这现在的事儿能不能干，谁心里都清楚”，贾母看着底下可算是坐立不安的人，到底是还是把话说开了。 其实被叫来说话尤氏可以算是松了口气，宁荣二府里面的几个太太和奶奶各有各的难处，但是若是真的论一论，尤氏可算是过得最艰难的一个之一。 这些日子尤老娘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来投奔，尤氏还以为是妹妹不想和之前结了亲的那家人相处想求自己来解除婚约躲一躲，所以也就是收留了继母和妹妹。 但是没成想这一次好心倒是出了问题，宁府里头的男人看着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眼珠子都要直了，一时间府内乌烟瘴气，尤氏有心想管但是无论是丈夫还是继子她哪个也管不住。 尤氏嗫嚅片刻，“您的话我也懂，但是我也和您说句实话，我哪里管得住这几个爷。” 贾母神色如常目光清明，“过阵子我要遣人回金陵一趟，你家里那个老娘和两个妹子若是愿意，也一起去吧。” 京中的人家倒是也能找出几个，但是家里有官位的恐怕是看不上尤氏二姐妹，但是家里没什么底子的宁府中的父子也未必会收手罢休，他们可不会管与有夫之妇有染如何，只要是能占到便宜就是赚到。 第252章 是以这件事的结果是由老太太当家做主，把尤氏家的老娘和两姐妹送回了金陵，联系了金陵的老亲人家把尤氏两姐妹聘了人才算完。 贾珠听了这些事儿之后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后才说道：“老太太是为了我们几个才沾手了这件事儿，我忙过这阵子也得去请个安。” 宁府的荒唐事儿原也没什么，说起来就算是言官也懒得参这些勋贵子弟的内帷之事，但是贾珠自己是个御史，若是家里闹出的事儿太过难看，他这个官做得也艰难。他听妻子说了这件事儿之后，也知道本来已经不大管事儿的老太太是为了谁才出的手，是以才说要去请安。 李纨哪里不知道这背后的事儿，“是，我这段日子也琢磨着做了些东西孝敬给老太太，你得闲了再带着琏弟和宝玉去请安吧，她老人家想必是更在乎这个。” 贾琏苦读多年但也只是个秀才，贾珠见他实在不是个能中举的材料，索性也请托了些关系把他塞到了户部去做事，现在户部事情忙，贾琏每日回府的时候也不必贾珠早。 宝玉则是在国子监读书坐监，家里对着他还是有几分期许，所以不到国子监休沐的时候他也是不着家的。 贾珠听到妻子的话之后也点头，“等一日他们都在府里头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同去。” 第141章 贾母闭着眼小憩了片刻，清醒过来之后看着鸳鸯问道：“什么时辰了，可是已经晚了？” 鸳鸯过去扶着人慢慢起身，“老祖宗怎得这么快就醒了，我想着让您多休息一会儿就没叫您，不过我瞧着时辰呢，晚不了的。” 今日家里的公子们都打了招呼要一起来请安，所以贾母这一天看着还是寻常，但是心里估摸着还是惦记着这个事儿，今日这个午觉到底没有歇好。 贾母起身后想了想说道：“奶油松瓤卷酥可准备好了？我记得他们几个都爱吃。” 鸳鸯服侍着贾母穿好了衣裳，闻言也是立马说，“都准备好了，几位公子这段日子都忙得不行，来请安时都错开了，这次好不容易聚的这么齐，老祖宗又提前吩咐了，哪里还能不准备呢。” 贾珠虽然说是想凑一日几个人都休沐的时候来给祖母请安，但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难凑，最后也只得挑了一日宝玉放假回家，然后自己和贾琏正常下值的日子来给祖母请安。 看着几个孙辈进来，贾母眼神慈和地看着三人，等三个人落座之后说，“都来了，这段日子你们都忙，来给我这个老太婆请安有什么要紧的。” 知道祖母这么说只是不想给自己几个负担罢了，贾珠笑着说道：“再要紧的事儿也不耽误我们几个尽孝，老祖宗这么说可是不愿意见孙儿几个觉得烦？” 贾宝玉年纪最小也最豁得出去脸面，他虽然已经是个入国子监读书的年纪了，也还是直接凑到祖母边上亲昵地说，“老祖宗身边儿现在有几个姐妹服侍，哪里还看得上我们兄弟几个，您说是不是。” 见两个兄弟都说了话，贾琏也是起身给祖母作了个揖，“倒是我们的不是了，还望您原谅则个。” 看着三兄弟都开始耍宝，贾母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三个都多大了，还在我这儿卖乖弄俏，尤其是你，没个当哥哥的样子！你弟弟们也才跟着学坏了。” 看着祖母指着自己，贾珠也是赶紧故意拉着调子喊冤，“哪里，老祖宗这可是冤枉我了，这两个小的还不算孝顺吗，我哪里教的不好了？” 正巧这时候鸳鸯也拿着点心进来了，闻言也凑趣说，“呦，老祖宗这话，那这奶油松瓤卷酥要不就赏了我吧？” 贾母还未说话，宝玉凑到了鸳鸯的身边把那只食盒提了过去，“东西沉，姐姐还是给我拿着吧。” 贾琏也是赶紧过去把东西拿出来搁到了桌上，“我们兄弟几个都爱吃这个，老祖宗这么疼我们，珠大哥可快和老祖宗认个错儿吧，弟弟们都还等着吃呢。” 能让自己亲哥哥吃瘪，宝玉也是乐得添把火，“很是，琏哥说得极是，大哥快认错吧。” 看到贾珠瞪了两个弟弟一眼，贾母也赶紧发话说，“好了好了，就是给你们准备的，快一起去吃吧，别闹你们大哥了。” 贾琏和贾宝玉两个见好就收，见祖母发了话就也赶紧齐声说道：“大哥快来，一起用点心了。” 几个人用完了点心之后，贾琏和贾宝玉两个各自告辞，贾琏难得有这么个空闲想要回去和妻子多说说话再逗逗女儿，宝玉则是想着要去给母亲请安。 贾珠自己留在了祖母这儿，鸳鸯知道老太太有话要和大公子说也是又上了清茶之后就下去了。 贾母看着这个已经不知不觉间已经能支应起门户的大孙子，“我留你在这儿是想要和你说件事儿。” 思索了一下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贾珠倒是有些疑惑，“您有什么事儿只吩咐就是了，当不得您这么说。” “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弟弟和妹妹们的婚事本来该是你伯父伯母和父母拿主意，但是我想着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才好”，听了大孙子的话，贾母缓缓地将自己的意思说了。 贾府里现在迎春和宝玉都已经是可以结亲的年纪了，贾家这些年下来因为贾母尚在，和一些勋贵人家的关系还是未断绝。而贾珠的官位越做越高，所以一些文官之家里面也不是没有主动和贾府有往来的。 第253章 贾母对于宝玉的将来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但是对于迎春这个孙女儿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老祖宗的意思是，想让我寻一户人家给妹妹”，贾珠听完祖母说话也是知道了她的意思。 贾母点头，“是，若是你的同僚家里有什么合适的人，我希望你能替你妹妹去打探下对方的口风。” 愿意来贾府求亲的人家里倒是也不缺家里还传有爵位的，但是贾母自己知道这些人家的规矩，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也是想要为孙女儿打算一二。 以时下的风气虽然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但是贾母看着如今家里的样子心里思索了许多，还是决定为孙女儿好好地寻个人家嫁出去，而不是把她当成一个家里攀附的本钱。 知道祖母的用心良苦，贾珠也是起身给祖母行礼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必然会给妹妹好好留意的，您放心吧。” 贾珠知道祖母其实不大愿意插手孙辈们的事儿，毕竟贾家两位老爷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大房的老爷贾赦总觉得母亲偏心。 但是在贾母看来，二房的小辈确实也是更争气，宫里的元春和已经成为贾家隐隐上领头人的贾珠不说，就是宝玉和二房另一个小姐探春都是机灵会讨老人家欢心的，她虽记得要一碗水端平，但是这样的小辈在身前哪里能不偏爱几分。 好在是大房贾琏的媳妇杨氏确实是如贾母所知的贤惠能干，这么些年下来也是把一府内的事儿摸透了，和大嫂李纨一起管家听事算是让大老爷夫妇脸上好看了几分。 现在大房的孙女儿已经是要聘人的年纪了，贾母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干涉一二，她自知大儿子的性格，就算是不至于做出什么卖女儿的事儿，但是为着面上好看把迎春嫁去那她根本待不住的高门里也是可能的。 贾家想要给家里的小姐聘人的消息只是小范围地流传，但是宫中二公主将要下降的消息才是晏城中最新的新鲜事儿。 “满京里都在看着，拔得头筹的倒是你那个伴读”，京中给公主赐婚的圣旨一下，林慕月看到了人选也是觉得巧。 前些日子送进京内的东西，里面有林慕月提前给宜年公主准备的添妆，她心里也是觉得时光飞逝，当年的几个小姑娘居然也一个一个地要嫁人了。 澄俞这段日子也是阵阵忙乱，今日难得偷闲来和母亲说话，闻言也是抬头说，“确实是，不过嵇元那小子看着也没什么好的，不知宜年怎么就看上他了。” 其实澄俞和伴读们的感情都还不错，这么说话也只是因为妹妹将要嫁人之后心里不舒服罢了。 嵇元出身英博侯府，家中因为之前的朱家一系退下来之后拿到了部分北方的军权，林慕月觉得这也是嵇元能成为驸马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皇兄也是想拉拢一下这些之前中立的人家，嵇元家里有意去参加了马球比赛，也是一个信号”，澄俞看得透彻，他也觉得这招还算是不错，英博侯府愿意领受天恩自然也有其他人家不再观望。 林慕月也认同儿子的看法，“确实是这样，看来你大哥也是找到了破局之策。” 说完了京中的事儿之后，林慕月又问儿子，“说起来我也办个花宴如何，不知道吴王殿下这个大忙人能否赏光呢？” 澄俞无奈一笑，“您想要办花宴儿子就是忙什么事儿也会立刻放下的，不过您前些日子吩咐我的事儿倒是有了些进展，儿子最近也是在忙着办这桩事。” 林慕月之前在岛上的道观中遇见了一个父母失踪了的小童子，那小童子的父母出海之后就莫名其妙再也没回来，她受到观主所托想要为那个小童找一找父母，所以才和儿子说了这件事，没成想儿子居然说自己这段日子是为着这件事儿忙碌。 “既然如此，那岂不是牵扯甚广”，林慕月皱着眉头问儿子。 澄俞点头，把事情和母亲慢慢说了。 本来收到了母亲的话儿，澄俞也只是把事情交代给了下属来办，王府里面的官制逐渐完备之后，他这个当王爷的若不是自己爱操心早就可以每日悠闲度日了。 可是当下属把调查结果摆到了澄俞的案头之后，他感觉这件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所以还是自己主揽了接下来的调查。 岛上渔民们出海都是有固定的捕鱼去处的，负责查案的是王府护军中一位锦衣卫出身的百户宋彬炳。这位宋百户带着兄弟们兢兢业业地查案，一点点从渔民口中打探消息又亲自带队出海，终于是被这人查出了一点线索。 “你是说有周边小国密谋想要劫掠商船，那孩子的父母是被贼虏所杀”，林慕月听完儿子说话，一阵一阵地怀疑人生。 澄俞听到那个孩子的父母已经故去的时候也是有些可惜，但是后来的事儿更是牵动了他的心思，他这段时间遣人配合着本地的卫所把那处海岛扫荡了一番，算是防患于未然了。 “居然是这样”，林慕月倒是觉得有些缘法在，她一时的心思帮了别人的忙，倒是帮着自己儿子找出了一处祸患。 “说起来这个儿子倒是想到了另一遭事，您说那个小童是因为父母亡故才成了道童，儿子之前却看到了那父母具在，还让儿子遁入空门的”，澄俞倒是想到了自己之前去佛寺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小沙弥，也觉得世事无常很是弄人。 林慕月看着突发感慨的儿子，“这事儿倒是没听你说过，什么叫父母双全但是遁入空门？” 第254章 澄俞说的就是之前他巧遇黛玉一家时遇见的住持身边的小沙弥，那孩子他当时看就像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他后来再去寺里和住持说话时也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那孩子家里不只是听了哪处的话，说这孩子若是不皈依佛门就难以长成所以送了孩子到慧知大师身边”，澄俞把事情给母亲说了之后，看到母亲脸上怅然若失的神色倒是有些奇怪。 听到儿子喊自己林慕月才回了神，她笑了下说，“无事，你继续说吧。” 第142章 林慕月听到儿子说那个小沙弥的事情，其实是想到了黛玉和妙玉两个人，有种说法是妙玉就是当初林家人若是听信了和尚、道士之后的黛玉，一时间有些感觉世间万事万物之间的缘分可称奇妙。 虽然感觉母亲走神有些奇怪，但是澄俞也没有纠结这个话题，他继续把话题扯回去了说道：“转眼间伦儿和宜年都已经要成亲了，确实是时光飞逝。” 看着儿子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话，林慕月都有些想笑。 控制住了自己的面部表情，林慕月也认真地对着儿子说，“我不是说了要给你操办花宴么，王府里到底是拘束，我记得在沐萍湖那边的别院也修得差不多了，虽没有曲院风荷的盛名但也是荷香煞人，是个夏日消暑的好地方。” 王府是按着规制修的，林慕月觉得虽和自己心意但是终究有些不圆满，所以这些年也开始物色地方修园子，虽不能修成个皇家行宫似的能传世的名苑，但是她提到的这处地方也是依山傍水的佳地。 “可别说我没对着你的事儿上心，之前趁着机会我也打探了下黛玉的意思呢，况且本宫座下自有几员大将，她们也都是有些本事在的”，林慕月神秘一笑，看着儿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吊足了他的胃口。 林慕月自己想要划拉人家的闺女，自然也是需要几个狗头军师参谋赞画，在和两个婶母说开了话之后，梁夫人和卫夫人自然也是成为了她天然的同盟。 再加上一个怀了孕在家里被众人勒令好生安胎的王熙凤，几个人凑在一起开始琢磨怎么办好这次的小宴。 梁夫人之前知道了侄女的心意之后反而是释然了，看着几个人郑重其事的样子她提出了质疑，“你既然有这个心意去提亲就是了，到底在纠结什么？” 按着梁夫人的想法来看，自家这个外侄孙王爷怎么说也算是个青年才俊，林家的姑娘若是决定要嫁在江南，这个夫婿已经是顶尖的了，自家侄女亲去提亲不说是十拿九稳怎么着也是有个商量的余地。 卫夫人蹙眉问，“可是林家那边又什么别的风声传出来？毕竟林姑娘是他们夫妻两个的独女呢……” 这段话是卫夫人以己度人，当年林慕月一出生就是家里唯一的姑娘，全家上下对着这个孩子不说是千娇万宠也是百依百顺。 林峰那么个人都和兄弟透露过未来情况若是允许，他想给自家女儿招婿入赘的意思，卫夫人想到了这一遭之后倒也是担忧黛玉的父母会有这个念头。 王熙凤沉思了一阵子，她妹妹虽说是没有招婿入赘，但是和那家里也说好了熙明若是生了两个孩子，要有一个承袭王家的姓氏。 “若是这样，事情确实是很难办吧”，熙凤看着几位长辈小声地说。 澄俞到底是皇室中人，纵使是他自己和贵太妃愿意，但是这件事儿也是很难办成的。 看着众人发散思绪，林慕月赶紧喊停，“别，他们家的夫人我之前见过了一面，林大人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是贾夫人已经把他劝回去了。” 对于入赘的事情，贾敏没有丈夫那么乐观，毕竟有一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有一句话叫做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 正常夫妻之间都难免有些摩擦，这年头男子入赘是个不算太光彩的事情，若是这人只想着三代还宗等事情还好，若是起了别的坏心思，贾敏也知道自己和丈夫难以护持女儿一辈子。 所以在一日林慕月和贾敏都出席了的一个宴席上，贾敏倒是主动去找了林慕月说话。 “娘娘万安，臣妇之前也来过冷大人家里，这园子里面有一处地方景色颇佳，娘娘是否愿意赏光去走走呢？”，贾敏言笑晏晏发出了邀请。 林慕月欣然赴约，她看着身边的问槐和问柳两个人，“你们都在此处等着吧，我去和贾夫人说说话，不必这么多人跟着。” 贾敏虽说是找了个借口，但是她确实是来过这里几次，在她的指引下，两人还真的来到了一处修在水面上的小筑里面。 这处小筑里面有两个冷家的侍女在，见人来了之后这两个丫头也是行礼上茶告退，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林慕月心想看来贾敏确实是没说假话，她和这家人看起来确实是挺熟的。 两个人静静坐着谁也没着急说话，林慕月是想要拐人的那个不好开口，她估摸着对面儿的人是觉得事情重大不知道怎么开头。 不过贾敏到底是先起了个话头，她看了一会儿冷家那张镶了螺钿的黑漆茶桌，到底是抬头说道：“之前臣妇一家人一起去法通寺里上香碰巧遇见了殿下，在那不久后玉儿回来的时候，又带回了一只竹叶发簪。” 林慕月这时候也是赶紧接话说，“夫人别误会，那只簪子是我给玉儿的，两个孩子之间并无什么私相授受的事儿。” 虽说是想要拉进两个孩子的关系，但是林慕月也知道这个时候姑娘名声的重要性，自己送给小姑娘首饰是一回事儿，自家儿子若是给个没关系的姑娘这种东西那着实是孟浪了。 第255章 贾敏浅笑着点头，“臣妇知道，玉儿也说了是娘娘您赏的，只是臣妇和夫君成婚这么多年也只这一个女儿，看到了些什么就想着多问几句。” 林慕月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贾敏这话背后的意思是自家其实没有攀高枝的意思，亲王妃的位置很诱人，但是他们夫妻只想要女儿未来平安顺遂。 想了一会儿林慕月回道：“夫人可知道丰王府被除爵的事儿？” 丰王府位于西北，当家人也是亲王的爵位，上一代的丰王细论起来比澄俞要大一辈，两个人要是见面了澄俞也要叫一句王叔。 大郑亲王之位是世袭罔替的，所以若是哪代帝王手里能收回一片之前封出去的亲王藩地也算是大功一件。澄俞父祖两代里高宗倒是收回来过一处封地，徐瑞卿倒是摩拳擦掌打算对亲王们下手，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倒是现在的兴和帝兵不血刃搞定了一处王府。 “老丰王崩逝后，丰王府中无男嗣所以除爵，我能保证给夫人的就是这代吴王永远只会有正妃一个女子，就算是日后子嗣艰难，吴王府要被朝廷除爵收回封地，我也不后悔”，林慕月看着贾敏说完了这段话，语气虽淡但是内容却是惊涛骇浪一般拍向了对面的人。 贾敏加入了林家之后自身子嗣艰难，她觉得女儿嫁入王府是个好姻缘，但是一个是担心女儿日后子嗣上是否会像是自己和丈夫一样，也担心日后吴王妃妾成群女儿伤怀。 林慕月一番话把两处担忧都堵住了，贾敏的心神归位之后也笑着回道：“有您这番话，我也可安心了。” 林慕月把自己和贾敏的话儿说给了两位婶娘和一位侄媳妇听了之后，也收获了三张目瞪口呆的面容。 这次倒是卫夫人先出声说道：“娘娘，这可不是说笑的事情。” 吴王府的将来如何，林慕月自然知道这不是自己一家的事儿，不过她看着面前的众人说道：“若是将来能把这位置传下去自然是好，但是若是不能，也不是全无好处，我们家里和皇家绑的太紧了，现在我还在还算是无事，但是将来……家里和吴王府的关系渐渐淡了反而是做回纯臣的机会。” 现在林慕月的母家是吴王府的外家，但是林慕月若是不给自己儿子指个表妹成亲，那么下一代吴王府和京中林家的关系总会是淡下去的，而若是吴王的爵位都不能传承下去，那么林家确实是会再次变回纯臣。 林家一家里多少房多少人在座的人心里都有数，目前看着三代之内也都是后继有人，林慕月刚才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 “更何况我觉得这也是没有一定的事儿，婶娘们不必这么早就担心这件事儿”，林慕月笑笑，她知道家里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所以不管是什么情况，她也想要尽力为家里做一点事情。 王府传承若是顺遂，林家京里不说京外总有一条退路，王府若是有朝一日出了问题，那么林家就会洗脱吴王的印记，不管皇位上坐着的是哪位，这么一大股助力也没有不用的道理。 看着林慕月自己已经有了决断，梁夫人和卫夫人两个也不再多说，王熙凤作为小辈的媳妇今日能来听事已经是难得了，自然也不会贸然开口。 梁夫人于是也就问道：“既然林海大人和贾夫人已经松了口，那么你如今……” 这样的情况下，林慕月这个当娘的已经是可以遣人上门定亲和商量提亲的事儿了，梁夫人有些疑惑侄女找自己等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让我们妯娌去上门再说和一二么？”，卫夫人也是想到了这层，她也赶忙问了一句。 作为王府太妃，林慕月自己上门言说想要和某府定亲的意思确实是不大和礼制，梁夫人和卫夫人却都是合适的人选，所以卫夫人才有此问。 林慕月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说道：“咳，还要些时候，今日请大家过来，主要就是想着给澄俞和玉儿制造些相处的机会，看看这两个孩子相处上如何、是否合得来。” 梁夫人闻言颇觉无语，感情自己这侄女说了这么多还在人家女方母亲面前许了这种话，居然还要继续打探人家姑娘的心思。 “你这准备了这么多，要是人家的丫头对着澄俞没那个意思可怎么办？”，卫夫人也是跟着补刀。 林慕月摩挲了下手里一直捏着的小摆件，“哎呀不会的，我觉得玉儿就算是没有这个意思，对着澄俞应该也是印象不错！感情这东西么，相处相处久有了，所以今日才请了您两位还有熙凤来说话，好了，我们继续说说花宴的事儿吧……” 第143章 讲完了前因后果，林慕月还是决定自己把话题拉回来，毕竟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好了，过阵子的小宴是结尾验收，她并不想八百拜都拜完了在这最后一哆嗦上出问题。 王熙凤也是适时出声说道：“京里不是说太后娘娘办了个马球赛？您要去的别院虽没个场子能让大家摆开阵仗打马球，但是这时候游湖也不不错，再办个夜宴让年轻人一起行令玩一阵子。” 林慕月有些纠结，“游船倒是不错，这个时候荷花盛开我们早上出去采荷也是不错的消闲，就是行令要不就算了吧。” 扬长避短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自家儿子的短处明晃晃在那里摆着呢，她觉得不能这么坑儿子。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有些发愁，梁夫人想了想这个王爷外侄孙的性格做派，感觉能在小姑娘面前展示的东西好像不多。 第256章 卫夫人也是忧心忡忡，“倒也是，沉稳有谋略在岳丈岳母那里倒算是优点，但是姑娘们还是喜欢温文体贴又才气卓绝的男子吧。” 对着卫夫人的话林慕月倒是不大赞同，“也未必，若是一个男子对着什么女孩子都温柔有耐心，那这人也不值得托付。” 中央空调固然是好，但是这样子的福气林慕月觉得还是先帮黛玉拒绝了吧。 眼看着话题又一次跑偏，王熙凤有些头疼这些往日里一直都很靠谱的长辈，在讨论这么严肃的话题的时候怎么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林慕月似乎是感觉到了身边人隐隐散发出的怨念之气，想了一会儿也是说道：“性格这上面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能变的了，倒是可以在别的方面下下功夫。” “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吩咐了云夏去给澄俞赶了一身新的衣裳”，林慕月说。 梁夫人若无其事地把头转回去对着卫夫人说，“思菱，你那里是不是还有新做好的安神香料，我这些日子精神不大好，送我一些吧。” 卫夫人听到梁夫人的话也是迅速接话说，“好，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 看到两位婶母没有搭理自己，林慕月转头去看王熙凤，顶着娘娘的目光王熙凤也不敢说什么，只能以微笑回应。 不过虽然没有在两位长辈那里得到赞扬，但是林慕月还是继续了自己的计划，她对着自己的审美和云夏的女红很自信，觉得这肯定能给儿子多多少少拉一些印象分。 澄俞不自在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下摆，他眼神略带怀疑地看向自己的母亲问，“您真的觉得这身衣裳好看？” 来来回回打量了儿子几遍，林慕月露出满意的微笑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娘我之前论穿衣打扮什么时候输过别人，你小子居然不识好歹不信任我。” 现在到了封地养老，林慕月在穿衣打扮上不是很上心了，除了一些场合需要穿着隆重一点儿，其他时候都是穿着以舒适为主，头上的珠翠也大部分都被收到了妆奁里。 但是在先帝尚在的时候，林贵妃在后宫中确实是经常艳冠群芳，穿着打扮在规矩内都是最好的。 觉得母亲的话好像也有点道理，澄俞自己放心地坐到了边上，倒是边上的云夏不忍直视，觉得一到了和林姑娘有关的事情上，自家一直以来还算是英明神武的娘娘和王爷都会双双犯迷糊。 林慕月试图用儿子这张继承了父母优势的脸获得一个良好的开局，今天看到儿子换了风格之后觉得自己的主意还算是不错。 “我想着一直都是行令、作诗这些事儿也没什么意思，白天的时候我们去赏荷游湖，晚间我想了下，还是准备请最近知名的那家雅成班来唱戏”，林慕月看着儿子，把今天的安排说了。 澄俞有些好奇，“您不是最不耐烦听这些戏么，怎得想到了请戏班子来。” 宫内节庆的时候少不了教坊司的歌舞和戏，但是林慕月掌握宫权的那阵子宫内那些能扮戏的教坊司之人和宫人就受过一阵子冷落，这时候怎得会想到请戏班子来唱戏。 林慕月疲惫一笑，她已经很久没干过写戏本这种事儿了，这次为着儿子的未来还是操刀写了个戏本的梗概，又找了个据说很负盛名的才子捉刀细细写了个全本拿去给雅成班来排戏。 澄俞看着母亲的笑有些疑惑，不过直觉告诉他不要追问，于是也止住了话头。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京中的园子里也不是没有名荷栽种，但是看到这湖里面仿佛没有尽头、花叶相接直要蔓延到天边去的一湖荷花，林慕月还是觉得很是新鲜。 这日开宴林慕月除了自家人还带上了这些姑娘的家人，王熙凤感觉自己月份大了不愿意折腾，梁夫人和卫夫人并张典正等人是乘着一条船的。林慕月和贾敏在一条船上，还有沈令柔的母亲沈家太太、罗厚致的母亲罗家太太作陪。 沈、罗二位太太也不是简单的人物，她们两个不仅是赏着周围的美景，言语间也是隐隐捧着林慕月的意思，是以船上的气氛极好。 林慕月虽不爱听这些话，但是也知道这是沈、罗两家在向自己和背后的澄俞示好，所以也听着不时回夸几句这两位太太的姑娘如何如何优秀。 大人们在这里互相吹捧，姑娘们那里倒是纯出来玩的，不过她们倒都是地道的江南出身，对着这些景色多多少少有些免疫力。但是这在湖中游船观荷却是也有几分追思古人风雅之事的意味，于是几个人凑在一起也是聊得开心。 其实几个姑娘也多多少少地知道这次贵太妃娘娘拉着大家出来的意思，不过这样的事儿也不好拿出来闹黛玉，所以大家还是默契地只谈些姐妹之间的事儿。 “我听说娘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呢，娘娘总能搞出些新鲜玩意儿，不知道轮到这戏上能否有什么有趣儿的”，沈令柔虽订了亲，但是看起来还是个万事不愁的样子，她拿着扇子扬了扬湖中的水说道。 罗厚致家里也常听戏，她想了一会儿说，“寻常戏班子若是排了出极好的戏，要不就是哪个角儿好，要不就是在打扮上下功夫，我觉得娘娘应是不会落到这些俗套里去。” 黛玉正在看这处风景没有来得及接话，倒是宝钗见她如此调侃道：“怎么，想什么呢，可是又要所得了？” 回过神去黛玉笑着说，“什么话？我就不能有个走神的时候了，不过我可听着你们说的话呢，我还真的知道些内情。” 第257章 看着黛玉脸上带着小得意的表情，宝钗给了其他几人一个眼神，大家一起默契地开口说起来等会儿晚宴上会有什么新菜色的事儿。 难得被噎住一次，黛玉先是不知所措了一小下，但是马上也反应过来了，她也不着急，等会儿有得是时间呢。 赶早儿乘船在湖中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儿，众人就直接坐船到了别院里面，这处别院最大的特点就是依山傍水而建，湖光山色聚于一堂，万千风光尽收一地，穷尽了当地大匠们的心血。 出门的时候众人都是分开走的，林慕月和各家的夫人、姑娘们一起出发，澄俞和自己的两位外叔祖以及林海等人一起出发。 所以在别院中汇合的时候，诸位夫人和姑娘们看着王爷一身衣裳，眼底倒是都有些欣赏之色。 林慕月觉得古人的审美，尤其是对于青少年男子的审美，其实是有几分欣赏美少年的意味在的。 而自家儿子难道不也是在这个年纪么！虽然她觉得澄俞气质里面稳重谦和的一面一定程度上中和了这种少年气，但是若是按照消减年龄的路数打扮起来，怎么着也算是个美少年。 看着众人的神色林慕月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不错，她着重观察了一下黛玉的神色后感觉就更加稳了。 黛玉看着对面走在最前面的人的确被惊艳到了一瞬。 澄俞今日穿着的是一身自带飘逸之气的衣裳，按照林慕月的话来说就是力图走动起来要有仙侠男主之气的那种。 不过很快众人相互见礼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氛围，不过澄俞自然也捕捉到对面人眼里的神色了，于是他也按照母亲的叮嘱着意放轻松些，不再给人太强的疏离感。 这次来林慕月打算不那么匆忙地回去，于是也让人收拾出来了几个不同的院落给人休息，各人回来之后林慕月也是先让大家回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少的没有，愿意逛逛也可在园子里结伴走走，等到晚间开宴时再聚。 林家虽是家资颇丰，但是林海一直以来所居的位置都是和钱财挂钩的，林家再如何豪富也不能明面上作风奢华，这样的别院黛玉确实还少来。 黛玉去过的林家几处庄子也有修在了有山有水之处。 但是灵山秀水和普通山水还是有差距的，黛玉走在园中看着这景致可说是一步一变，也是放慢了步子抱着欣赏的态度随着父母边游园边走到了自家被分到的院落。 第144章 黛玉到了屋内之后倒是兴致未减，她眼巴巴地看着父母，心里有点儿想要去找其他姑娘们玩。 察觉到了女儿的目光，贾敏看着女儿今日特意梳的精致的发髻歇下了想要摸摸女儿脑袋的心思，她只是笑着说，“你若是不累想去逛逛也可以，但是记得拿一把伞，别把自己晒到了。” 雪雁跟在黛玉身边儿，她见夫人允准也是看向了自家姑娘，得到了一个眼神之后动作麻利地去取了伞来，一起跟着黛玉出门去了。 林海一句话都没插上，他喝了口茶之后心里颇有种女儿大了不中留的萧瑟之感，但是看到夫人脸上的笑还是把自己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 贾敏回过头去看丈夫也是捕捉到了林海脸上还未转变的神色，她好笑地说道：“怎么这个样子，好了，不是说娘娘的两位叔父要找你去一起下棋么，你也快去吧。” 别院每个院落中都有一名王府里的管事主管各项事宜，而园内各处也都是各自待命的侍从。 黛玉这边出了门之后，就有人过来行礼说，“林姑娘安，各位姑娘们现在应是都往容文轩那边去了，您可要也去那边儿？” 黛玉有些意外，她住得离罗家的院子最近，所以本想去先找罗厚致在一起去别的院子把小伙伴们一一聚齐，这时候刚出门倒是就听到她们已经约好了一处地方了。 那个说话的丫头笑着回话说，“是薛姑娘吩咐的，她说她们都约好了要去那儿，只等姑娘您若是出门了，就要奴婢告诉您。” “好，那就劳你带路了”，黛玉也是想要去找人，于是也点点头请人带路。 黛玉到了的时候也是见几个人正聚在一起说话呢，她放慢了脚步走了进去，“好呀，你们居然背着我就选了这处。” 宝钗看着人来起身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好妹妹，你这话讲得好没良心，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难道我们这位林大才女除了才高八斗还能掐会算不成？” 听到宝钗不上套不说还反调侃了自己一番，黛玉一时间还真的找不到话儿说回去。 不过这时候席晓傻傻的一句把优势又推回给了黛玉，“不是宝钗姐姐请了黛玉来么，说是想问问她今日晚上的戏到底有什么不同。” 罗厚致拿着扇子遮住了脸，沈令柔也是扯扯席晓的衣袖，她这才反应过来了一般垂下了头。 宝钗刚取得了一点优势就被自己这边儿的人坑了一下，不过她也快速反应了过来，捧起桌上搁着的一盘子切了好之后被冰湃过的蜜瓜递到黛玉跟前儿，“好妹妹，这一路来肯定是感觉热了吧，这蜜瓜不错，用一块儿？” 沈令柔也凑过去亲自用小银叉子举起一块儿蜜瓜递到黛玉嘴边，“真的很甜，玉儿你尝尝嘛。” 罗厚致和席晓两个人也是眼巴巴地看着黛玉，于是她也没抵挡住小伙伴儿们的各种攻势，“也不是什么旁的，就是我有次碰巧听到娘娘说这次的戏本子是她自己写的。” 第258章 宝钗刚也叉了块儿蜜瓜用着，闻言不好立时说话。 沈令柔先发言说道：“娘娘自己么……？” 这一句话里面充满着质疑的意味，就是连一直很相信林慕月的席晓也沉默着并没有反驳什么。 黛玉把刚才接过来的蜜瓜盘子放回到桌上，她悠悠补充说道：“娘娘说自己在只是寻了个故事出来，具体的还是交给了别人来写。” 黛玉话音落下其他人就又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话，气氛又一次活跃了起来。 “怪道，娘娘也不知是怎么长的，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呢”，这个声音主打一个大逆不道。 “我倒是想知道晚间的夜宴上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来之前问云夏姐姐，她怎么也不说”，这句话主打一个喜欢吃。 黛玉闭了下眼睛试图找一个话题，一直在边儿上笑意吟吟看着的宝钗倒是厚道地开口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不若去园子里逛逛？” 这话一出刚才说得开心的姑娘们也是回悟过来了，各自起身后就准备去园子中小小走一圈儿。 年轻人有精力各处游玩，林慕月作为主人的倒是又听人来回了几次话。 沈家和罗家只有太太来此，两位的当家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来，但是也还是各送了家里的子侄来了。 薛家里薛蟠恰巧回了金陵跑一趟生意上的事儿，薛太太想了想也并未赴宴，这次只宝钗独个前来。 所以几位林大人聚在了一起说话，年轻人中澄俞也请了几家的公子们来他那处商量去哪里消磨一会儿时光。 园子里各处都有人看守，所以澄俞来请示自己能否带着人去逛逛的时候，林慕月想了想觉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你就去吧，不过记得约束一下人，不要放人单独去到处乱晃悠”，林慕月对着儿子说。 澄俞也知道母亲话背后的意思，他点点头之后才带着茂才出去了。 沈公子和罗公子都在廊下恭敬地等着，还有林景仪也吊儿郎当地靠在廊柱上，他这次没能和妻子一起来，所以一直有些兴致缺缺。还有叶、付两位女官的儿子这次也被带着来了，他们两个因着母亲是同僚的原因也是熟悉一些，所以此时也是凑在一起说话。 澄俞一出门，景仪也拍拍身上其实并不存在的灰起身过来，“姑母同意了吗？” “同意了，只是太阳这么大，要不要去后山走走？”，看了看外面的万里晴空，回忆了下刚才感受到的温度，澄俞其实不大想顶着大太阳出去到处逛。 景仪想了下，“也成，要不我们骑马进山看看能否打点什么东西？” 澄俞知道两位女官的儿子席泽和常和光是会骑马的，他看了看沈、罗两家的公子。 接收到吴王目光的二人也是拱手说道：“学生二人也还算是能上马的。” 这两位公子都是秀才的功名，所以在吴王跟前称一声学生也还算是恰当，澄俞见两人也不是那等风一吹就要被刮跑的文弱书生，也是说道：“那便去马厩里挑一挑马吧。” 说完了之后澄俞刚想迈步往外走，他下了台阶之后顿住了脚步，吩咐林景仪说，“你带着他们先去马厩，我去去就来。” 说完了话不等人回，澄俞先带着茂才又回了屋内，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吴王殿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景仪看着那道飘逸的身影走开，心知他应该是去换衣裳了，于是也笑着说，“走吧，我先带着你们去挑马。” 虽说是去换了衣裳，但是澄俞也没耽误了多久时间，他没过一会儿之后也是前后脚地就到了。 澄俞摸了摸自己那匹马的脖子，白马本在淡定地吃草，但是看见主人来了还是肉眼可见地兴奋了一些，打了一个响鼻之后就想要去用头蹭主人，这时候被抚摸着脖子，更是一下一下顶着主人撒娇。 澄俞对着马倒是比对着人开心，从荷包里掏出了些糖喂给了这匹白马。 林景仪自己也牵了一匹常骑的马出来，他看着这匹白马调侃澄俞道：“飞光这马怎么回事，见着你就撒娇，见着我们就尥蹶子，唯有看到姑母的时候还算是尊敬。” 飞光是一匹很懂人性的吗，它侧过头去看了一眼林景仪又打了个响鼻，但是和刚才见到主人的时候那个快乐的响鼻不一样，林景仪不知为何从这匹马的动静里面感觉到了一丝嘲讽。 沈、罗两家的二位公子看了看马厩里剩下的马，一人选了一匹看起来很温顺地牵出来上马找了找感觉。 一起骑着马进了后山的林子里，几个年轻人捏了几件最近明州城里的事谈天说地了一阵子，彼此也更加熟悉了，尤其是澄俞也跟着说话，众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后山里已经被王府的府兵们一寸一寸地检查过了一遍，保证既没有什么猛兽出没也不会突然从哪里窜出个贼人来。 澄俞打马在前有些逐渐也起了些兴致，他看着不远处的草丛里面似有什么小动物的影子闪动，屏息凝神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寒光一闪而过命中了草丛里潜行的野兔。 在旁边的林景仪被吓了一跳，不过看着澄俞果断的一箭之后他也是揶揄道：“殿下这一箭雷霆之势，可是怎么就只得了只小兔子呢。” 澄俞转身看着这个好像是有点不对劲的表兄，林景仪也眨巴着眼睛回望着。 “知道表嫂没在，我这次不和你计较”，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之后，澄俞拔了箭拎起兔子轻轻踢了一下马走远了。 第259章 林景仪本以为会得到一句难得的关怀，但是澄俞一如既往地并未打算展现什么兄弟情，他在马上笑了一下，心里因为妻子没能来而郁闷的感觉消散了许多，也继续打马追了上去。 罗厚致的兄长罗厚攸出身富贵之家，他平日里也挺喜欢出城跑马的，这次来到了吴王的别院，他以为只能老老实实地带着领宴作诗，没成想吴王倒是先邀请了他们出来打了一会儿猎。 沈令柔家里这次来的是她的一位堂兄，这位沈公子虽能上马，但是骑射之道只能说是平平，所以只是随意地不时给出几箭。 第145章 看着吴王那边已经有了些猎物进账，沈公子也是四下张望着想要看看能否猎得些东西。 这次随着长辈出行的子弟之前常露面的几个不同，他们都是家族里面下一代里最精于科举的那个。 沈璧成现在已经是十拿九稳能通过乡试，一个举人的身份已经是囊中之物一般，所以沈家内部现在也出现了一点分歧。 有的沈家人认为既然难得出了这样一个科举运道很足的苗子，那么沈碧成就应该把精力完全放在科举上。 这时候交好吴王，就是日后图谋借京中阁老之力让沈碧成能够得一些提携，日后也能把沈家的势力铺入京城。 但是也有沈家族人认为家族根基既然就在明州，那么沈碧成还不如就在乡试之后以举人身份入王府做属官，再看着转任布政司或者是其他部门。 举人虽不如进士身份风光，但是沈家几代在明州经营，这一代的子弟眼见着得祖宗保佑的上进，家里又搭上了藩王的大船，所以就不应冒进而是保住自家里面在明州的位置。 沈碧成心里也是纠结，他既自恃才华觉得京城能够更好地实现自己的抱负，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能留在明州也好，毕竟家里的势力以及经营，足够把他稳稳地送入官场。 林景仪刚才在表弟那边儿晃悠了一圈儿，回来看着沈碧成落单在后面，想了想也是打马过来。 看着林景仪过来，沈碧成倒是放松了一些，他在马上不好行礼但也是拱了拱手打了声招呼，“林大人。” 其实林景仪和沈碧成也没差多少年岁，但是林景仪身上已经有了官位，于是沈碧成也是先客气地称了一句大人。 “叫什么大人，我年长你几岁，你只称呼我的字致安即可”，林景仪说道。 沈碧成点点头叫了一声，“致安兄”，说完了有犹豫片刻，终究是开口问道，“致安兄出身京城名门，现在只是以举人身份直接为官而非是由进士进身，兄长可有遗憾？” 林景仪看着边上的年轻人，他想了一下之后说，“也不是没有遗憾，只是各人境遇不同也就是有了不同的选择，只要日后不后悔就是了。” 听到沈碧成的话之后，林景仪自然也是知道了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沈碧成听了之后也是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林景仪说道：“多谢致安兄解惑了，我其实还是想入京看一看京城的风景。” 京城的风景啊，林景仪心里默默跟着念了几下这几个字，他从小就是站在最高处俯视京城风景的那群人之一，所以他并不觉得京内的景色有什么好看。 不过林景仪也不想打击别人的自信心，“既如此，那你也要继续苦读了，江南人才济济，京中龙虎榜上更是无庸才，沈兄若是有凌云之志，那便要更加刻苦打磨文章了。” 沈碧成点头郑重道谢，“弟明白，多谢兄长提点。” 想明白了事情沈碧成也是没什么担忧的了，他堂妹的兄弟也是颇有才名，日后也能支应家里门户，他去京城若是能取得功名是好，若是不能家里也不是全无接班人。 两个人刚说完了话，前面便是一阵阵的嘈杂声响起，林景仪皱眉，他担心是不是澄俞出了事情，于是看了沈碧成一眼，两个人默契地不再说话打马快速上前。 不过到了前面人群聚集之处，两个人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吴王正好端端地骑在那匹白马的马背上，人没什么事儿。 过去之后林景仪发现一只黄麂中了箭，众人刚才的喧哗声是为吴王刚才射出去的这一箭叫好。 “王爷好本领！这黄麂极为激灵的，您刚才一箭过去就中了，真是难得”，护卫在吴王周围的马千户语带羡慕。 其实马千户刚才也是看到了这只黄麂，他看着王爷颇有兴致于是也不好抢先，只是他暗地里觉得王爷这一箭未必能行，没成想倒是出乎他意料了。 林景仪看着那只黄麂倒是一笑，“多谢殿下，拿回去晚上我们倒是有口福了。” 马千户见王爷含着笑意，也是知道他心情不错，于是赶紧开口说道：“王爷，这已经是林子深处了，既然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不若我们就也先回去吧？” 澄俞这么一趟玩得也算是尽兴，他点点头说道：“也好，戌正的时候开宴，大家现在回去也都能休息一阵子。” 几人回去的时候席泽看着王爷猎得的那只黄麂，倒是和身边儿的常和光闲聊说，“前一阵子晓儿倒是还找我来学骑马呢，可惜她实在没什么天赋，折腾了一阵子也就罢了。” 常和光倒是心有戚戚，他也就是个能上马的，今日出来十分耗费心神，闻言倒是说，“我也不大擅长骑射之道呢。” 出城在平坦处跑马和在山上骑马狩猎，这完全是两种情况，常和光马术平平两个膀子也没什么力气，刚才有人玩的尽兴，他反而有些疲累。 第260章 听席晓说自己妹妹有些受不住骑马的辛苦，常和光有些感同身受的意思在。 澄俞正巧也是听到了这两人说话，他倒是听说黛玉最近也在学习骑马呢，心里想着若是能找个机会一起骑马郊游也不错。 戌正之时夜宴已开，这日天公作美，白日里是个晴空万里的晴天，晚上也是能看到明月和星辰散落在天幕之上。 众人先是聚在园内笃信堂内一起用了些佳肴，而后又是移步到了醉柳楼看戏。 吴王殿下打猎回来之后没有急着休息，而是沐浴后又折腾了一阵子衣裳和配饰。 平日里茂才等人配什么香囊、玉佩都随意的吴王，今日看着自己那身颇有魏晋风流的衣裳选了半天的配饰，最后抛却了香囊等多余的物件，腰间只悬一件白玉玉佩，又选了玉冠戴在头上。 问槐和问柳两个人并没有围在林慕月身边服侍，她们这次被林慕月委以重任，这回的各处安排都是她们两人总领，因而都是在各处忙碌。 等到众人都落座看戏，林慕月觉得今日这一整晚的布置都极为不错，开戏之后看着难得清闲了片刻的问槐和问柳两人，她也是夸赞道：“已经是能独当一面了，日后你们云夏大人可得轻松了。” 云夏听到自己被点名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问槐和问柳二人脸上的笑更加深了一点。 戏开场之后，除了林慕月夸了一句，其他人本来说话交谈的声音倒是一点点地消散了下去。 林慕月这次命人排的戏是一出神仙戏，开场时还未如何，后来剧情深入后众人倒是都品出了些许不同。 不光是台上人的衣裳和妆容更好看一些，这剧情也是颇为有趣。 这出戏里面的人是牛郎织女，但是与众人常听的《银汉槎》、《钧天乐》、《渡河》等本子都不大相同。 戏里面既没有极力描绘牛郎织女之间因爱忘却各自的工作从而触怒天帝，而后被天帝以银河分离的剧情，也没有写许多戏曲大家出于对男耕女织的美好想象，而改给二人美满的结局。 林慕月的本子前半部分依从牛郎前身为金童与织女在天上就有前缘的故事，后面却不再续写二人的前缘，而是织女机警地没有让已经有了金童记忆的牛郎偷走自己的衣裳，后来又用法力戏耍了想要偷看仙子洗澡的牛郎。 织女后来更是觉醒了自己的意识，觉得父亲天帝只想让自己织布的想法十分不可理喻。 她没有再回天庭继续繁重的纺织工作，而是投奔了西王母，自此勤于修炼成为了西王母座下的一员战力超群的女仙。 看着织女从刚出场的华宝彩衣变成后来的华丽铠甲，在台上和妖魔鏖战救下了受灾的凡人，众人也是跟着轰然叫好。 黛玉回了自己院子之后也是还在回想刚才听的那处戏，脸上雀跃的笑还是没能收得住。 贾敏看着女儿的样子，笑着说道：“这一出戏是有意思，我也读过梁氏的《小说》，后人也多有增补剧情的，倒是没成想这个故事还能这么说。” 林海倒是难得参与了妻女的谈话，“这故事原也没个意思，什么父亲能舍得女儿日夜劳作，好不容易看到了女儿辛劳想要嫁女，他还把女儿嫁给不知所谓的人！” 说完了之后林海又补充道：“娘娘今日改的故事还有点意思，比着前人之语至少让人解气。” 听到丈夫这时的“胡言乱语”，贾敏抿唇一笑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好了，这把年纪的人了，看个戏还这么多话。” 林海被妻子说了一下，哼了一声后不再说话，黛玉倒是过了刚才的劲儿，看看父亲又瞧瞧母亲，心里好像也是意识到了什么，笑着摇着团扇不再说话了。 在别院里玩了一阵子之后，众人回去明州以后也是各自忙碌了起来。 澄俞继续盯着各地庄田里面的情况，其实今岁节气不算太好，明州这边及周围是雨水太过丰沛，河道出过几次问题。 好在藩地内库的银子是够用的，澄俞舍得花银子又下令各地组织了巡河的队伍，最后没什么人员伤亡，田地和收成也没什么损失。 相对应的是北方连着上报了干旱受灾，许多地方都哭穷想要请求朝廷免除一部分梁赋，还有些地方更是请求赈灾。 澄俞也是收到了各处的邸报，知道临近布政使和北边的情况，他担忧京中这次秋天收粮的时候又会出问题。 第146章 林慕月早上起来吃了厨子新学的鱼汤雪菜肉丝面，觉得全身都暖乎乎的，刚想着要不然回去睡个回笼觉吧，就听到了问柳说王爷来了。 看了眼时钟显示的时间，林慕月想了想之后说道：“把人让去茶室吧，这个时辰来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用早膳，你去拿些顶饿的点心过去。” 回了内室换了身衣裳，林慕月就往茶室去了，等到她到了的时候，就看到儿子拿着几块桃酥就着茶水吃得挺开心。 “什么事儿又要来找我说，你没用早膳？”，看着儿子用着点心呢，林慕月也是没着急说话，而是等到儿子用完了两块儿桃酥喝了几口茶水之后才出声。 澄俞喝了几口茶之后，又拿着桌上放着的棉布帕子擦了擦手，等母亲落座之后才说，“有个事儿想和您商量一下。” 听到儿子没有回自己的话，林慕月心里叹气知道他应该是没用早膳，“问柳，你去厨房再拿些正经东西来，我记得今早有烧麦还不错，拿些过来吧。” 第261章 澄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来想要和母亲商量的事情，没成想还被母亲担忧了一下用没用早膳。 等问柳拿了一笼屉烧煤进来，澄俞先是吃了东西，才缓缓说出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那就是要不要把明州已经摸索出了些种植经验的高产作物送入京。 这些作物已经在明州种植了不止一轮了，吴王府内经常出现的薯条、土豆泥、烤红薯甚至是爆米花等小吃就是一个佐证。 “你是因着最近时气不大好的原因，担心今秋京内的粮食收得不够么”，林慕月听完儿子说话，也是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朝廷里面的问题算是一个接着一个出现，皇帝好不容易把北边的事儿理顺畅了，军中的人也眼见着也是渐渐脱离了朱家的烙印。 可是之前皇帝轻轻放下了李家人在海上衙门搞出来的事情，一时间海商衙门里面关系户数不胜数。 左一个宗亲，又一个大长公主的孙儿，再加上裴阁老也是私底下塞了些人进去，把海商衙门从弟弟封地里面挪出来之后，兴和帝就发现这个衙门也不复之前父皇还在世时的兴盛了。 反而是弟弟那里总还是有良港在，所以虽然朝廷的衙门被裁撤，吴王府坐庄组出来的海商会倒是也经营得风生水起。 海商衙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经营，朝廷里收到的银子也因此渐渐减少了许多，所以大家依旧还是把目光放回到了传统的粮盐铁等物上去。 今岁各地陆陆续续报到京城中的受灾消息又是雪花一样飞入了京城，澄俞思索着这个时候都已经是这么多消息被送到京内，那么秋日里想必也是极为艰难的。 林慕月觉得澄佑也是倒霉，南方的河道都是徐瑞卿在世时修过一次的，河水改道总也有个规律和时间。 但是今年春日里的雨确实也是邪门，而各地江河也碰巧接连改道，水患就已经是让京中的许多人忙得焦头烂额，入了夏之后北方接连的干旱更是给京城的君臣们又出了道难题。 澄俞也是觉得皇兄真的是走了背字，不过他也知道其实这些情况也只是给京城里面出了难题罢了。 自己父皇积攒下来多少家底儿，现在的兴和帝清楚，作为吴王的澄俞更是清楚，但是他看着京城内关于灾情的各种动作，也知道皇兄并不愿意把这些钱用在救济百姓上。 “我估摸着京内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救灾动作，今年这些灾民明年的生计就是个问题”，澄俞说道。 受灾之后又可能有疫病产生，受了灾的普通庄户人家也是难以再拿出积蓄来准备来年的耕种。 澄俞想着现在把东西送入京，京内的皇帝若是想推广这些作物，那农户的春耕时的抛费怎么也会少一些。 “若如此也好，只是我观京城内的一些变化……算了，只是希望京中能采纳你的建议了”，林慕月赞同儿子的做法只是心里有所担忧。 “这些作物之前京中也有试着种植，所以我觉得皇兄也不至于不领情”，澄俞自己也知晓母亲的担忧，他倒是有些不同的想法。 母子两个说完了话，林慕月让儿子自去忙碌之后也是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提笔给父亲去了一封信，林慕月打算先请父亲私底下觐见皇帝探一探皇帝的心思和口风。 林峰作为阁老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些送入京的折子，他之前就试着把几个受灾严重的地方的折子递来上去，可惜这些折子都没有得到朱批就又被发了回来。 知道了皇帝的态度之后，林峰还是让学生在朝会时试探了几句，当时兴和帝也只是淡淡地说内阁已有定论，不必再提这些事情。 “俞儿想法倒是好，只是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领情了”，看完了女儿的信，林峰对着夫人说。 这段日子以来林峰又转而督促几个侄子好好做事，兴和帝也因为心里存着想法对着林家还算优容，但是吴王的折子就又是一个变量。 林峰也不知道兴和帝心里对着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毕竟这俩兄弟不算皇位的变故，之前因着公主和亲的事儿还起了次冲突。 而且林峰心里总感觉皇帝似乎是被繁杂的朝政压得有些变了性子，大郑三代内的君王，丰泰帝年轻时喜扩土开疆，先帝则是各种政策齐下，使得不少所谓蛮夷之地归慕王化，又接过父亲对于海商之事的设想继续了下去。 而林峰还知道，先帝对于外孙的期许极高，他曾听到先帝提过说西洋的海船及火炮有些值得学习之处，他打算遣人西渡。 徐瑞卿当时还和岳丈透露，如果是不废后又越过嫡长子传位，那么他的想法是等儿子沉稳些之后让他试着主理这些事情当做积累。 虽然先帝去得早，这些事情都成了电光泡影，但是兴和帝为皇子时也算是有进取心，林峰觉得他也能有些成就，最不济也是能沿着父祖的路走下去。 可是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好似逐渐掏空了皇帝的心力，后宫闹出的风波林峰作为阁老自然知晓，但是皇帝越来越倚重太监再加上他身边出现了什么仙师，这才是林峰最担忧的事情。 林慕月寄回来的家书不只是这些事儿，她倒是还在信中说了打算给儿子娶媳妇的事情，汪夫人听着丈夫说了一阵子朝政，越说自己眉头皱得越紧，也是赶紧找了这个话题来说。 汪夫人的话说了之后，林峰确实是难得放松了些，“成家立业，俞儿倒是先立业后成家。” 第262章 赞同地点点头，汪夫人也觉得外孙的婚事越来越紧要了，现在自己的女儿总算是松口打算给儿子提亲，她也是老怀大慰。 “也不知道慕月是怎么想的，她若是有个公主这么一拖再拖就算了，现在对着俞儿也是这样”，汪夫人抱怨。 林峰倒是不大认同自己夫人的意思，不管是女儿生了男还是生了女，婚娶之事对于男女来说都要慎重。 皇家虽然允准和离，但是若不是极特殊的情况下，不管是哪一方也都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嫁女是让父母操碎了心，但是娶妇不贤也是个大问题，俞儿在这个位子上，娶哪家女子当王妃确实是要慎重”，林峰说道。 汪夫人回想起刚才信中女儿想要求亲的人家，倒是笑着说，“那孩子眼光高着呢，普通的贤德女子怕是入不了他的眼。” 这句话说完林峰轻咳一声，“贤德女子也不都是一个样，就比如夫人不仅能主持中馈，又能为为夫出谋划策，这才是天下贤德女子的表率。” 汪夫人听到这话但笑不语，她父亲当初给她择这门夫婿的时候，老阁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就曾郑重问过一个问题。 “我这个女儿不同于常人，虽管家理事上也是好手，但是她心思疏阔不全在方寸之间，你要是能接受再谈其他”，当初的汪阁老为了嫁女也是忧愁得不行。 阁老之女自然不愁嫁，但是汪阁老知道女儿的性子，也不愿意轻易嫁了女儿，所以直到看到林峰这个年轻人之后，他才真的把女儿托付了出去。 现在看着女儿也要给外孙娶妻，汪夫人本来觉得不得不感叹岁月匆匆，听到丈夫刚才的话却又有些不知名的喜悦。 入了夏之后，就连皇家别院里也是热得不行。 贾元春把书整理好打算送回到行宫新起的书楼，她看着外面的骄阳叹口气，到底是回屋取了把伞出来。 等到了书楼之后，元春看着当值的人也在躲懒纳凉，她轻咳一声，那名小内侍才起身张望，看到是贾元春之后才喊了声，“元春姐姐。” 因为喜欢看书的缘故，元春也不对这些看守书楼的小内侍们摆架子，也让他们叫自己姐姐而不是大人，这个小内侍叫怀集，人不大但是入宫也很久了。 “这些书给你，还有就是公主想要看一本《慈懿轩文集》，还要劳你找出来”，还完了书，贾元春又说了来此的另一个缘由。 三公主熙柔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了一本前朝女官集成的文集，她也是请托了元春来帮自己找一找。 怀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本书，之前晒书的时候我看到过，您稍待，我去找找。” 为公主做事怀集不敢马虎，他在书楼里面翻找了一阵子才拿出一本书回来了。 贾元春欣赏这个小内侍做事麻利，她接过书之后说，“竟然还真的有，我记得这本书是前朝宣穆太后身边儿的女官集的文集，宫外无有流传，宫内竟还真的保留着。” 怀集一笑，“都是之前……娘娘吩咐保留下来的，姐姐不若坐坐再回去？这里有加了冰的酸梅汤，您要尝尝吗？” 知道怀集话里的停顿是为了什么，贾元春笑了下说，“不必了，我回去休息一阵子就要上职，也不多在你这儿留了。” 带着书回了自己的住处之后，贾元春也要准备着下午给公主们的课了。 第147章 宫里的公主本就没有几位，大公主远嫁和亲，二公主已经定亲所以上不上课都看自己的意思，蔡太妃的公主年纪倒是已经可以来读书了，但是和三公主之间又差了几岁。 李太后看着这样的情况，也就开恩让几位宗室女或者是大长公主家的孩子也入宫伴读，最后选出来了四位适龄的姑娘进宫。 来读书的贵女多了自然也要多选些人服侍，但是李太后思衬着不想给儿子添麻烦，索性叫女师傅们出了题目，让在宫内其他地方做事的女官和宫人们去考，最后又选出了几位才女充作女秀才。 四位姑娘里面三位姓徐，都是郡王、国公府的小姐，还有一位是郡王嫡长女叫做徐悦心，已经获封了县主，剩下两位分别叫做徐茗豫和徐雅美。 还有个姑娘是兴和帝姑母，也就是宜瑶大长公主的亲女谷幽兰，这小姑娘也是被破格被封了县主。 宜瑶大长公主当年是下降到了礼部侍郎谷家，后来这位礼部侍郎倒是升迁到了工部为尚书，可惜谷尚书不是翰林出身，日后入阁的希望倒是不大。 和驸马成婚多年，宜瑶大长公主诞育了一儿一女，儿子娶了户部侍郎周家的小姐，也就是兴和帝后宫周贵嫔母家的姑娘。 如今入宫的小女儿是公主意外得来的，所以从小公主和驸马对着这个小女儿都是珍爱，现在爱女要入宫读书，宜瑶大长公主也是多次入宫拜见太后。 之所以选了这个伴读，是因为兴和帝想给母亲再修个园子，于是看了看人选之后，他还是点了宜瑶姑母家的这个姑娘。 谷姑娘名幽兰，她入宫前母亲也是叮嘱了好久，要她对着公主要礼敬，对着几位宗室女也要客气。 皇家的别院可玩的地方极多，三公主熙柔性子好也照顾几个新来的姑娘们，所以大家相处得也都不错。 下午上课之前，贾元春带着人又过了一遍今日要讲的东西，看着那首次要给公主和贵女们讲课的新人处处都周全了之后才放下心来。 第263章 公主们下午的课没有多长时间，到了晡时一天的课就算是上完了。 贾元春等到公主下课了的时候，自己拿着书到了熙柔公主身边，“殿下，这是您之前吩咐我找的书。” 熙柔听到自己想找的书真的寻得了，她眼睛一亮接过书后说道：“呀，多谢。” 谷幽兰看着公主高兴的样子有些好奇，“殿下得了什么好书这么高兴，可给我看看吗？” 三个徐姓的宗室姑娘自然也是要捧着公主，她们也都一言一语地问了起来。 就连小公主朝涵也好奇地哒哒跑到了姐姐身边，捧着脸问姐姐说，“是什么书呀？” 摸了摸妹妹的头，熙柔抬头看向众人说，“是一本前朝女官集出来的书罢了，里面有些文章和宫词。” 前朝也多用女官，其中不乏才高之士，但是这本文集能集出来倒是因为这本文集是当时的太后亲自帮着身边的坤仪女官集齐的。 “殿下怎么想到了看这本书，可是也要帮哪位大人出个文集不成？”，其中一位宗室女徐悦心好奇地问。 熙柔公主有些羞涩地说道，“倒也不是，只是皇姐要下降，我们姐妹这些年也存下了些文字，还有教过我们的师傅们也有佳作流传于宫中，我想这么攒一本文集送给姐姐。” 几个公主之间关系好，宜年公主订了亲之后按着李太后却又打算留一留公主，因此初步定下了的婚期也是在明年。 于是熙柔自从姐姐定亲之后就开始琢磨着要送什么礼给姐姐，固然背后靠着太后想要什么珍宝都能拿到手，但是她还是想要送一些比较有意义的礼物。 熙柔公主苦思冥想了很久，突然在一天上课时得到了灵感。 那一天是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女师傅来上课，她上课的时候讲了一首前朝女官的宫词，熙柔公主课后问了知道前朝还有女官的文集。 “我觉得这还算是比较有意义吧，毕竟都是我们这些年写出来的东西”，熙柔公主摸了摸那本《慈懿轩文集》的封皮。 公主们的文字鲜少有流传于世的，熙柔也是只想集一本文集做个纪念罢了，纪念一下姐妹们无忧无虑的日子。 谷幽兰看了看熙柔公主，不知怎么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是要进宫了这段日子才知道，自己母亲当年也曾是能作诗压过一干王爷的。 奇异地了解到了熙柔公主的想法，谷幽兰鼓起勇气说道：“殿下，不知道我能否有什么能帮忙的？” 徐茗豫和徐雅美也到徐悦心身边站定，徐悦心回头看了看两人，也是说道：“还有我们，殿下若是需要，我们都以帮忙。” 熙柔看着几人也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好呀，我这里存着我们一直以来的文章，我们一起看一下选哪些，如何排布吧。” 到了七月底的时候，皇家别院里面倒是又传来了一个喜讯。 “这可真是个大喜事，娘娘这时候拔得头筹，真的是有上天庇佑”，任昭仪身边的女官杨氏喜气洋洋地说道。 任昭仪在榻上躺着满脸笑容地轻抚自己的肚子，她听到杨女官的话之后说道：“真的是天意了……” 宫内得宠的人流水一样地变来变去，但是任昭仪怎么都不算是得宠的一个，所以这次兴和帝后宫又一个有孕的妃嫔就是自己，她现在也是做梦一样。 拿着一盏滋补的汤水进来，侍候任昭仪的侍女碧玉闻言说，“小姐自然是有福之人，这是膳房那边孝敬来的山药鸽子汤，您可以要用？” 看着只粉彩芍药花纹样的汤盅，任昭仪笑了笑，“他们倒是殷勤。” 任昭仪的另一名侍女灵璧闻言说，“这起子小人也真的是，娘娘真的是好脾性，要奴婢说就要给他们个教训才好。” 之前任昭仪想点一道一品豆腐，但是膳房推说时候不够食材也不齐备就没有做，那天是水晶去传话的，因而今日她才有了这些话。 杨女官脸上的笑容不变，“灵璧姑娘不必生气，这起子小人不值得。” 任昭仪也是点头，她知道杨女官这话也是说给自己的，“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和他们撕破脸对我们全无好处，我不是这么傻的人。” 灵璧受教地垂下头，还是碧玉过去拉了拉她的手，她才抬头对着碧玉笑了一下。 杨女官看着灵璧，倒是又安慰了一句，“姑娘年纪小经历得少了些才会如此，日后见多了就会应负他们了。” 任昭仪正在喝那盅汤，放下勺子之后也是说，“灵璧是一直跟着我的人，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才如是说，你这丫头只把杨大人的话记在心里就好了。” 灵璧也是这才笑了笑说道：“是奴婢的不是，还要娘娘和杨大人安慰我。” 任昭仪的身孕也是牵动了宫内其他人的心，李太后就是头一个，她这些日子赏了许多东西下去。 皇后肖清懿的心情就复杂了许多，不过她也知道任昭仪没什么圣宠，父亲又只是左都御史，比起两位妃位上的，任昭仪的身孕已经是牵扯不多的了。 肖清懿给太后请安之后回了自己的凤鸣坤仪，她卸下了头上的珠翠换好了衣裳，先是打算歪在榻上歇一会儿。 等到皇后小憩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王女官亲自捧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一盏雪梨燕窝。 听到了脚步声和衣料摩擦声，肖清懿睁开了眼睛，“又是燕窝么，我没什么胃口，不若你拿去吃吧。” 第264章 王女官把东西搁在了小桌上，“娘娘还是用一盏吧，您前一阵子不是说晚上睡得不安稳？吃这个最好了。” “那还不如找人给我配盒安神的香料”，不想王女官的心意浪费，肖清懿虽然如是说还是起身用了那一盏燕窝。 静静地看着皇后用完了东西，王女官才说，“昭仪娘娘有孕也未必全是坏事。” 肖清懿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抬举任昭仪？” 之前肖皇后还和自己身边儿的人谈论过，是否能用任昭仪去分一分安妃和静妃身上的宫权。 “可是就算是我为她请封，总要是等她生下孩子之后才好让她做事吧”，肖清懿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也是因着觉得任昭仪就算是能被自己推出去做事也还要许久，因此才放下了这个想法。 王女官想了一会儿后说道：“以任昭仪的出身和资历，只要是生下这个孩子，早晚是一个妃位，娘娘现在提携她一把总能结个善缘。” 这些话都是王女官从未来的后宫格局出发说给皇后的，她有些担忧肖皇后毕竟年纪小，看到别的妃嫔先有孕心里不舒服，所以才不愿意给任昭仪请封。 肖皇后被这一席话说得也是有些动摇，“那我是应该去和陛下说还是和太后娘娘说呢？” 虽然皇后是后宫之主，但是这种涉及妃嫔位分的事情，尤其是昭仪到妃位这样关键的位分变动，皇后还是需要请示皇帝或者是太后的。 王女官自然也是思虑周全才来的，“按着微臣的意思，还是去陛下跟前说更好。” 太后之前高兴赏了那么多东西，也没有要给任昭仪动位分的意思，所以王女官觉得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肖清懿点头，“那你也吩咐念风记得准备些东西，我明日带着东西去给陛下请个安好了。” 第148章 被皇后惦记着的皇帝现在心情却不大美妙，他今日见了次辅之后心情就不大好。 兴和帝自己回忆着刚才次辅来时说的话，情感上感觉自己这个二弟真的是上天来折磨自己的，但是他理智上又知道弟弟的条件还有商量的余地。 林峰之前收到的信里面，不仅有吴王想要献良种入京的想法，还有林慕月和儿子商量之后加上的要求京内答应的条件。 上赶着不是买卖，虽然林慕月也知道儿子不是为了身外之物才准备上疏的，但是她觉得也不能把主动权一直让给皇帝。 之前兴和帝借着几个借口坑了自家几次，也没有道理一次不还回去。 林峰收到了女儿的信之后，他也赞同女儿信中的观点，这次来觐见皇帝的时候，也是把事情缓缓地说了。 林慕月代替儿子拟的要求也是把握好了尺度，她思衬着皇帝也许会觉得有些纠结，但是最后应该会是答应。 而现在兴和帝心里确实是如此觉得的，吴王府现在提了两个要求，一个就是要皇帝答应明州可以组建水师，并且允准吴王派人以藩王的名义出海；另一个要求就是皇帝需要给自己的弟弟加一份俸禄，让吴王成为双俸亲王以示嘉奖。 这两个要求里面，第一个算是比较出格的，但是吴王府又只求以现有的府兵来充水师，不需要额外扩充府兵名额，第二个要求就只是求个名声，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所以虽然心里有些不爽弟弟的各种要求，但是兴和帝也知道各地灾情四起，这种情况下也由不得自己不答应。 兴和帝正在想着事情，倒是小范悄悄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陛下，皇后娘娘拿了绿豆汤来请安，您是否要见一见？” 抬头看了眼小范，兴和帝想了会儿说，“叫皇后先去旭尧堂吧。” 旭尧堂是九龙晟景后殿中一处能待客的地方，肖清懿进去了之后自有御前的人进来侍奉茶水。 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肖皇后起身相迎，夫妻两个又一期携手在罗汉床上坐下。 “你是说想要给任昭仪请封的事儿？”，兴和帝先是用了皇后带来的那一碗加了桂花蜜的绿豆汤，听了皇后的来意后还是有点意外。 “臣妾是有这么个想法，任氏毕竟是当初选秀时选出来的，现在她身怀有孕，给一个妃位也不算是太过”，肖皇后脸上的笑容不变，缓缓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现在宫里面几位主位娘娘，都是一起选秀入宫的，虽然也不见得当时有什么情谊，但是不管是从出身上来说还是资历上来说，给任昭仪晋位也不算是出格。 兴和帝也隐约知道皇后抬举任氏背后的想法，不过他也不太想驳斥皇后的面子，“过阵子就是十五，你也要忙碌中秋的事儿，然后就是从园子里回宫，这段日子太忙不好再办封妃的典礼。” 捕捉到了皇帝的画外音，肖皇后接话道：“那等重阳过后如何？那阵子秋高气爽时气正好，任氏的龙胎在那时候应该也稳妥了，也不怕劳累到她。” 兴和帝点头赞同了皇后的提议，“既如此，你也私下里让底下人准备起来吧，不过宫里的事情多，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听到皇帝最后一句话，肖皇后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些，“多谢陛下关怀了，前朝事务繁忙，您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肖皇后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主儿，她家里虽没有什么人任要职，但是朝中最近为了赈灾等事都要忙翻天了，她自然也是知晓的。 第265章 看着皇后出去，兴和帝叫来了小范，“你去告诉仙师一声儿，要他过了午之后来准备给朕讲经。” 小范领命下去，那仙师按着他师父的吩咐，进宫之后还是带了些丸药。 兴和帝当初说不要再进丸药，但是朝政繁忙后宫又有许多佳人等着宠幸，皇帝到底还是继续服用了仙师献上的所谓“仙丹”。 服用仙丹的另一个理由，还有皇帝看到了任昭仪又一次身怀有孕，知道这仙丹没什么太大的妨碍，所以不再约束自己。 时间一长，太后就又知道了儿子不知道保重自身，又开始用丸药以及和妃嫔们胡闹的事儿，母子间的关系又一次微妙起来。 前一阵子失了孩儿的玉贵人也在这时候跳出来指认了任昭仪谋害过她，任昭仪正怀着龙胎，好大一口黑锅从天而降自然也忍不住。 肖皇后忙得一个头两个大，事关龙胎她也是把事情报到了皇帝面前，兴和帝如今早有新宠，再加上玉贵人实在没什么实际证据，只是拿了个看护园中花草的小宫女来说话。 当初肖皇后问话时玉贵人什么都不说，只说见了陛下之后才愿意拿出证据，肖清懿还真情实感担忧了一阵，没成想最后还就是这么个闹剧，她也是被气得不行。 兴和帝本就烦闷于前朝政务与母子关系，玉贵人没有实凭实据来闹，他直接把她连降两级贬成了御女。 京中的这些纷纷扰扰最终的爆发点是秋后各地受灾加上北方有民反的消息又纷纷传入京城之后。皇帝紧急从行宫赶回了晏城，却在大朝会上群臣激烈争吵之时昏倒，重臣急急忙忙再入宫廷迎接这一噩耗。 林峰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不说话，裴阁老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一些茫然，他好不容易押对了宝要缓缓图谋，结果皇帝这么个年纪就又出了事儿。 裴阁老看了眼身边跟着的学生中书舍人麦新，那人会意地出去了，不多时门又嘎吱一声，御前的小范也出来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拉着这位小麦大人去了角落说话。 “别说话，我师父说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且告诉阁老稳住就好”，看着对方的年轻官员张嘴想要发问，小范先是说话堵住了对方的话头。 想要问回去，但是小范不给对方机会，说完了话之后转身就走，麦大人想要挽留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也追着前面人的步伐又一次进入了乾清宫里。 肖皇后已经被这个变动吓得不知道该如何了，李太后镇定一些但是也是没什么主意，她想了一会儿，还是命人叫了三位阁老过来说话。 吩咐太医不许乱说话又给御前的人紧了紧弦儿，李婉澄命皇后照顾好皇帝，自己带着福玉等人转身出去了。 换了一间能说话的房间，李婉澄整理了一会儿思绪对着面前的三人说道，“太医刚才给皇帝诊过脉了，说皇帝只是最近操劳了些才突发不适，诸位不必担心太过。” 裴阁老三人心思各异，但是太后都已经如此说了那三人也只能是应是，一起说了些关系皇帝龙体，会为陛下和娘娘分忧的话。 李婉澄交代完了这些话自己也是心力交瘁，于是她也打发了阁老们回去，自己带着人回了慈宁宫休息。 三位阁老出了门后各自看了看，也只能是又叫了六部的人和京城指挥使来入宫听事，好在最近还有一批明州的粮食被运送入京，赈灾的事儿已经有了头绪，要不然他们这些阁老也是要更头疼。 肖皇后寸步不离地守在皇帝身边儿侍疾，后宫中其他妃嫔也被李太后下令都要严守宫门，不许私相来往传递消息，外命妇这段时间也不许递牌子入宫。 任昭仪叹了口气，她之前在中秋的时候收到了晋封的圣旨，但是还未等到册封典礼，宫内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所以现在倒是十分尴尬。 “但愿陛下无事”，她怀了孕之后太后赏赐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她每日都要去观音前拜一会儿，今日给菩萨上完了香之后忍不住喃喃出声。 扶着她起身的碧玉也是说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然无事，小姐您要珍重自己的身子才好，这段日子您担心太过，前些日子太医来请安不是都说您忧思太过需要少思虑么。” 任昭仪有些低落地说，“我哪里能不担忧呢，陛下这么年轻……我心里害怕。” 其实碧玉也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同寻常，不过她也只能把自己稳住，“您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念风姑娘不是还来代娘娘探望过您么？若是陛下那里不好，娘娘怎么会还有这些心思。” “唉，也是这个道理，好了，我今日胃口还不错，想吃一道鸡汤鱼卷”，任昭仪回到了榻上坐着，拿起了针线打算再做几笔。 知道自家小姐自从回宫之后就不太能吃得下鱼，碧玉得了吩咐之后又问了一句，“不若再要一道樱桃肉，还有膳房今日好像有鹿筋，小姐若是喜欢也可传一品来尝尝。” 任昭仪点点头，“你安排就是了。” 永寿宫的安妃倒是没有任昭仪这么好的胃口，太后下令众人不许到处走和传递消息，她哪里是个安分的性格，这段日子没少找办法和家里传递消息。 可惜安妃收到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乾清宫现在被太后和皇后守得金城铁壁一般，裴阁老等人也不是太清楚皇帝身体到底如何。 “太医院和御药局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能否探听出来什么”，安妃看着手指甲上已经褪了颜色的蔻丹，淡淡地问身边儿的人。 第266章 采露知道娘娘心焦，可惜最近消息都不好打探，两处的人都是不敢在风口浪尖上泄密，她们无论是怎么使银子也打探不出什么。 裴安妃皱眉，“口风这么紧……” “微臣倒是感觉，陛下应该是无事，或者说是虽然凶险，但是应该是已经龙体渐安了”，柳女官犹豫着说。 “哦？”，裴安妃坐直了身子，给了柳女官一个说下去的眼神。 柳女官看了眼采露，采露会意地让殿内伺候的人都出，自己亲自守住了门儿。 见到只有自己和裴安妃在，柳女官大着胆子说，“娘娘可还记得先帝爷将驾崩的那个时候？当年贵太妃如何严防死守，但是陛下身子的消息也没有压得住，太医院就罢了，御药房那些人的嘴可没有那么严。” 虽然当初贵太妃只是贵妃，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也在，现在的情况和当年也不大相同，但是柳女官的话还是给了裴安妃一点思路。 “既如此，那我们就不应该妄动了，可惜……”，裴安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这时候也没个身孕，要不然现在倒是个好时机。 柳女官看着裴安妃的动作，她默默地不敢再说话了，任昭仪的位份和出身摆在那里，要是想要对着她动手那可是千难万难。 好在裴安妃也是只感慨自己现在没个耗子罢了，她想明白了如今陛下身子如何之后就不再纠结，自己起身回了书房，“你去叫采露进来伺候吧，本宫要继续抄写经文了，等陛下万安之后，也好去佛堂供奉。” 第149章 “殿下可在屋内，我带了点心回来”，谷风晗下值回到了公主府，他和往常一样直接回了自己和公主住的正院，进去后却没看到宜瑶大长公主身边儿的侍女相迎。 谷驸马和公主感情好，这么多年以来驸马每每回府，起初是公主自己会迎出门，后来驸马不愿意让公主这么辛劳，公主就退了一步，每次都让自己贴身的侍女去迎接驸马。 今日回了府，谷驸马特意去团安楼带了公主喜欢的点心，但是进了门之后却没见到迎接自己的人，所以有些奇怪。 那个留下看守门户的侍女是公主府内的二等侍女连翠，她对着谷驸马一福，“殿下受了文虹和毓成两位长公主殿下的邀请，临时出了门。” “原来如此”，虽然感觉妻子这次出门有些匆忙，但是知道她是去了两位姐姐府上，谷驸马也就不再追问了。 连翠看着驸马还继续说，“公主吩咐准备了您爱用的菜，驸马可要现在就摆膳？” 亲自拎着点心进了内室，谷驸马无不可地说道：“也好，那就叫传膳吧。” 本来以为妻子是白天出去的，但是等到亥时过了宜瑶长公主还未回府，谷驸马有些奇怪，他喊了自己身边的小厮过来，“你可打听了，公主是什么时候出门的，怎得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那小厮叫谷定，他进来后先是行礼然后才回话说，“公主殿下好像是都要晚膳的时候才出去的。” 晚膳的时候……谷风晗心里有些疑惑，他把手里拿着的书随意放回了桌上，“你去取披风来，这个时辰了公主怎么也该回来了，我出门去迎一迎。” 看着谷定只拿了自己的披风过来，谷驸马无语地说。“你这小子怎得这么呆头呆脑的，去叫连翠把公主的披风也拿一件来啊。” 谷定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小的的不是，爷稍待，我去请连翠姐姐找一件殿下的披风来。” 让连翠把宜瑶大长公主常穿的那件香色花鸟纹披风找出来，谷驸马先是在公主府里散步消食了一阵子，等到谷定来回话说公主的马车已经从街口来了，他才带着披风去迎接妻子。 宜瑶大长公主下了马车，就见着驸马拿着披风迎接自己，她虽心中烦乱但是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快披上，怎么样是这件儿吧，我记得你喜欢这个颜色”，谷风晗拿着披风亲自给妻子穿上，小声地说。 宜瑶大长公主一笑，驸马不知多少年前曾经拿过一件基本上只能过年时穿的大红披风给她，被她说过一次之后就更加仔细小心了许多。 “不管是哪一件，只要是驸马拿来的我都喜欢”，宜瑶穿好了那件披风之后看着驸马身上和自己这件儿一样衣料的披风，笑了一下。 这件事儿算是夫妻间的一个小情趣，看着妻子脸上的疲惫之色，谷驸马也不多言语，两个人携手回了正院。 “你今日去了两位皇姐处，是为着什么？”，看着妻子穿好了寝衣开始在梳妆台前折腾那些瓶瓶罐罐，谷驸马好奇地问。 宜瑶正在往脸上涂抹着据说能延缓皱纹生长和嫩肤的面霜，这些东西都是渐渐从明州传来的，据说是吴王府的贵太妃娘娘鼓捣出来的，里面添加了许多域外的香料和护肤珍品。 虽然没觉得皱纹少了多少，但是涂抹之后宜瑶大长公主感觉皮肤似乎确实是细腻白皙了一些，于是她也坚持着一直用了下去。 “还能是什么事儿……不过是陛下那边又传出来了些动静，文虹姐姐让我们过去嘱咐几句罢了”，宜瑶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过头去和驸马说话。 谷驸马听见是这件事儿，他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你之前去给太后问安的时候，回来不是说陛下的身子渐好了么。” 宜瑶等人作为皇帝的姑母太后的小姑，在现在宫内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几位公主一起入宫拜见太后，李太后在儿子苏醒过后也是透露出了几句准话。 第267章 当时的情况是皇帝苏醒了但是身子还虚弱着，这些话儿能透出去，也是李太后存了些通过公主们传话安抚人心的意思。 不过这次的消息却不是李太后主动透露出来的，而是文虹大长公主自己打探出来的，她也是赶紧叫了两个妹妹来说话。 “是太后娘娘处置了陛下身边儿的那个太监，就是以前叫康胜现在被赐了名叫王信的那个”，宜瑶坐到了床边，谷驸马侧身让公主往里面去躺着。 “居然是这件事儿，不过也不意外”，谷驸马对着这个太监的风评也是有所耳闻，听到太后处置了这个太监，也有些痛快。 宜瑶叹气，李太后确实是快刀斩乱麻，之前康胜这太监乱政和收银子给底下的官儿办事的事情也做了不少。 但是太后知道儿子信重这个太监，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次的事儿被捅出来之后，皇帝之所以突发疾病，就是因为这个太监胡乱给皇帝推荐了什么仙师和丹药，李太后哪里能再容得下他。 “可是陛下好像是很不痛快，虽然康胜被处置了，但是他知道这件事儿以后很快就把他那个徒弟保下来了”，宜瑶叹气，她这个侄子现在也有些不知道让她说些什么好。 谷驸马听罢给妻子掖了掖被角，“我知道你是担心幽兰吧，不过她一个小辈，应该也是无事，你要是再不放心，就和娘娘告假把人接回来好了。” 宜瑶大长公主之所以如此担忧，就是因着女儿还在宫内的原因，当时皇帝的病事发突然，几个伴读也被扣在了宫中。 这段日子皇帝的病有了起色，宜瑶大长公主总想是去太后那边打探是否能把女儿接回来，所以今日听到太后处置了皇帝身边儿的太监，她才如此跟着发愁。 “我就怕太后娘娘和陛下母子两个又开始斗法，那我才是难熬了”，在丈夫面前儿公主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了出来。 谷驸马哪里不心疼女儿，这个小女儿是夫妻两个年岁上去了才意外得来的，自她落生后驸马比公主对着女儿还娇惯，不过他这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加深妻子的忧虑。 “既如此，我记得督察院贾御史有个妹妹是在宫内当女尚书，你不若去一趟她家里卖个人情”，谷驸马心思一动想到了个主意。 谷驸马自己是在大理寺当值，但是大理寺衙门附近就是督察院，所以他对着督察院里有哪些人也是门清儿。 他和刚才说的御史贾珠也算有点交情，谷驸马平日里品茶喝酒也常叫人做个伴儿。 宜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了这号人物，“贾……可是先荣公的后人？” 谷驸马应了一声儿，“对，就是他家，不过贾御史这人倒不像是个世家公子，做事勤勉周全，我记得他们院里的两位总宪都很看中他。” “你这话说的就像是高门都是纨绔子似的”，宜瑶公主笑着说道。 谷驸马回说道：“我当初不也就是个纨绔，若不是娶了公主这样的贤妻，哪里能有现在的我。” 宜瑶大长公主刚下降给谷风晗的时候，谷驸马确实只是个被父母娇宠着长大的富贵公子，但是他胜在人老实听话，对着公主的什么话儿都记在心里，也是真心喜爱公主。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宜瑶大长公主除了当初羡慕过皇姐有喜，其实一直都是几位公主里面和驸马最恩爱的一个。 “我当初只是瞧上了你这张潘安宋玉似的俊俏脸儿罢了，没成想倒是嫁了个才貌双全的”，宜瑶开玩笑说。 虽然夫妻两个最后玩笑了几句，但是宜瑶大长公主还是没忘了正事儿，她转日就客气地给贾家下了帖子，请了她家的太太和奶奶过几日来公主府说话。 贾府中这些年其实除了几家老亲，府里的太太奶奶们已经难以和大长公主府这样的门户搭上关系了。 贾赦倒是还有爵位在身，但是邢夫人这样子贾母哪里放心让她出去交际，王夫人为人倒是比妯娌周全，但是她也是被婆母和丈夫约束着、儿子劝说着，再加上年纪也上去了，这么些年基本不去走动了。 贾珠的御史位置在，他的妻子李纨还算是能出门交际，其他几个爷的身份摆在那里，也没什么可交际的。 王夫人收到了帖子之后也是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拿着帖儿去了婆婆处。 贾母正在带着孙女儿和孙媳妇们说话玩笑，她听小丫头通传说王夫人来了，也是给了鸳鸯一个眼色，让她把人先带出去玩儿。 “老祖宗，您看这个，可是要如何应？”，王夫人其实从来都是个胆子大的，但是她这么多年下来儿子也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不知多少次，所以她这次拿了帖子，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来和婆母商量。 鸳鸯刚巧进来，她也是赶紧去拿了玻璃镜儿来给贾母，贾母带上了镜子才开始看那个帖子。 “我想着殿下这是为了她家里那位做伴读的小姐罢了，你应承下来就是”，贾母人老成精，看着帖儿又想了想最近京中宫里的事情，一锤定音道。 王夫人恍然，“您说的是。” 听到婆母的话，王夫人心里既酸涩又有些高兴，酸涩的是自家女儿到现在还是不愿意出宫，高兴的是现在元春也是打拼出来了，竟然能让大长公主亲下帖子来请托事情。 不过不管王夫人心里怎么想，在她和贾母商量过后，还是带着李纨以及家里三位小姐去了公主府上应约。 第268章 第150章 贾母之前就和孙子商量过孙女儿迎春的婚事，但是这些事情她并未给两个儿子和儿媳妇透露，是直到那家人上门提亲的时候，贾府里其他人才知道自家的大爷奉了老太太的命给二姑娘找了人家。 贾迎春也是国公府正经的小姐，虽不是将军夫人亲生的孩儿，但是她也算是由祖母荣国公夫人教养长大的，性子往不好听说是沉闷木讷，但是往好听里面说也是温柔静默。 贾母自知这个孙女儿性格，觉得她只要是不嫁入高门大户，只选一户家风不错的人家把孙女儿嫁了，她这些缺点也不算什么。 而最后贾珠寻得的妹夫人选，也就是自己衙门隔壁大理寺里面的一个年轻人顾同方，那人的出身也有些意思，是文虹大长公主嫁去的那家里面的子弟。 文虹大长公主当年是被许给了刑部尚书顾家，现在顾老爷子早已经致仕，家里是当年的顾大爷也就是驸马当家，这位顾大爷现在是兵部做侍郎。 顾大爷算上自己是兄弟三人，贾珠认识的这位顾同方是顾家三爷的小儿子，也是二甲进士出身，现在官至大理寺正六品寺正，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年轻人。 但是这位小顾大人有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之处，那就是他不是顾三爷的夫人所出，而是偏房侧室的庶子，虽然人十分出息，但是顾三爷到底是要顾忌夫人的意思，也就有些忧愁这个儿子的婚事。 贾珠也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试探了几次之后，顾家的三爷也是请了贾珠去喝茶。 那位顾三爷是在太常寺当少卿，他也是知道荣府中的事情的，这么些年下来贾府也算是收敛了许多，两位老爷不说，贾珠这一代的几个小爷也算是出息，所以也答应了贾珠让夫人上门想看。 顾三夫人给自己亲生的儿子定下的是通政司左通政家的小姐，这位方小姐人生得明丽也是个爽朗性格，内里又有一套管家的本事，是顾三夫人给儿子好不容易求娶到的。 顾三爷和夫人讲了贾府这门亲事之后，顾三夫人也觉得这门亲事还算是合适，她虽有些在意庶子的婚事，但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嫡母。 就这样，这位夫人亲上了贾府的门，和老国公夫人说了会儿话，又见了迎春本人，最后也算是满意。 贾赦倒是有些恼怒儿子瞒着自己这个父亲给女儿定了亲事，也有些嫌弃这个女婿是个庶出的公子，但是贾母却直接压住了儿子的反对。 贾母亲自指点着邢夫人和顾家交际，又让贾琏的妻子杨氏和贾珠的妻子李纨从旁相帮，把两家的亲事定了下来。 “这人也是糊涂，那小公子现在就是六品的寺正，迎春嫁过去就是六品安人，又不用忙活什么，只需要过好小夫妻两个的日子，有什么不好”，贾母私底下和自己身边儿的鸳鸯抱怨过儿子两句。 贾母自己并不觉得嫡庶如何，尤其是男子只要自己有出息，嫡庶根本没什么所谓。 对着孙子这回办的事儿，老太太算是十分满意，而儿子的这些不识好歹的话，她只当耳旁风过去了。 这次宜瑶大长公主请人，贾母也是思来想去除了贾珠的媳妇李纨，也让媳妇王夫人把家里几个姑娘都带上。 宜瑶大长公主自然也是知道姐姐家里的事儿，她看到贾迎春之后也是觉得这个姑娘不错，在自己面前虽确实是不大说话有些腼腆，但是礼仪上也挑不出错处，可见家教不错。 “姑娘们坐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竹颖你带着妹妹们去玩吧”，宜瑶给了几位姑娘见面礼之后，看着几个小姑娘都是老实地坐着，也是笑着吩咐自己的儿媳妇，让她领着几个妹妹在公主府里逛逛。 周竹颖听到婆母吩咐，也是笑着起身回了公主的话，然后对着贾家的三位姑娘说，“是，三位妹妹随我来吧。” 看着姑娘们走远了，宜瑶也是说起了今日请人来的正事儿，王夫人听完公主的话，按照婆母吩咐的话回了，李纨则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宜瑶大长公主心里也是无奈，她和姐姐这些公主们，在宫内本来也是有些根基的，但是她们的母妃现在要不是已经薨逝要不就都出宫荣养。 再加上弟弟也已经驾崩，所以宜瑶现在想要在宫内照拂女儿倒是千难万难，不过她今日见了贾家人，倒是觉得这家人还算是识时务，于是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贾元春虽也能寄回家书，年节的时候甚至能和祖母、母亲等人相见，但是她也不好过多透露宫中事，所以今天入了大长公主府，王夫人等人才算是真的知道了这位贾家大小姐在宫廷中的地位。 李纨从公主府回来，换了衣服后也是和自己身边儿的人闲聊几句，“我还记得当初夫君中试的时候元春的样子呢，没成想我们家倒是出了两位贾大人。” 那时候元春还是个少女，也是家里娇宠着的姑娘，李纨觉得也不过是转眼间，她就已经是个靠谱的大人了。 素云正在收拾李纨刚才卸下来的头面，闻言也是说道：“可不是，大小姐这些年也不容易，不过好在也就是在公主们跟前当差，到底是不用担忧别的。” 前些年先帝爷在世时还好，这些年兴和帝的后宫可不算是太平，听了素云的话李纨也是认同，“确实如此，到底是能少些纷扰。” 主仆两个正在说话，外面倒是传来了脚步声，贾珠掀了帘子进来，“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到你还叹气了。” 第269章 李纨看着丈夫回来了，笑着起身说道：“没什么，在说元春呢，去了大长公主府这一趟，我们才知道大妹妹有多能干，为着她的缘故，公主都对着我们客气礼让了几分。” 贾珠不让妻子帮忙，让她自回榻上坐着，自己转到屏风后面儿换了衣裳擦了把脸，“我刚去给父亲、母亲请了安，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换了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出来，贾珠也坐到了榻上，接过妻子递来的茶盏用了一口，他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怅然，“我倒是宁愿她还是那个小姑娘。” 李纨看着丈夫，也是有些难过，她嫁到了贾家以后，小姑元春十分体贴和亲近她，当初也着意在王夫人面前说了不少嫂子的好话，姑嫂两个的感情也算是不错。 “我现在就是希望我能在陛下面前更得些看重，将来也好为元春请恩典”，贾珠自己倒是很快振作起来。 李纨也是一笑，“还有兰儿，元春将来要是愿意回家，他定能孝顺姑姑的。” 听到妻子说起儿子，贾珠也是心情好了些，“兰儿这些日子的功课如何？其实我想着在家里读书到底是差了些，若是能送他去游学也是好的。” 贾家的学堂是请了举人老师的，但是贾珠也是觉得这个儿子聪慧更在自己之上，于是总感觉让他在京内是耽误了他。 李纨虽是个慈母，但是也知道男孩儿若是想在科举上出头，也是必须要走苦读这一条路的，于是听了丈夫的话就说道：“你若是有这个想法，送他去南边儿书院里读书也不是不行，姑母和林姑父不就是在南边么……” 贾珠点点头，“先不说这些了，就算是要送人过去，也得和老祖宗还有父亲、母亲商量，我瞧着他们对着兰儿，可是比我们两个还要疼爱了。” 都说是隔代亲，贾政和王夫人两个不提。贾母对着贾兰这辈的孩子确实是宠爱，不管是贾兰，还有贾珠、贾琏夫妻两个的女儿都十分疼爱。 就算是贾赦和邢夫人两个，对着贾琏家的那个小姑娘都是难得表现出了几分祖父、祖母的样子，看着倒是比对着儿子强了不少。 贾家现在还有个全家上下都是哄着的稀罕物就是贾宝玉，贾家的几个兄弟里面，贾环不提，贾珠、贾琏两个都已经入仕做官，现在唯有贾宝玉还在数着日子地苦读。 贾宝玉看着学里面先生给的文章，拿着笔思索了好一阵子，才谨慎地提笔写了一行字。 袭人在一边儿做绣活，看着自家爷像是那拙笨的妇人拿着绣花针半晌也无从下手一样，心里也是有些发愁。 贾宝玉识字开蒙的时候，不管是他父亲还是师父们，其实私底下都觉得他比之哥哥还更有些文气，没成想小时候对对子作诗的灵气到了做文章的时候却完全没用。 好不容易做了一篇文章，贾宝玉长舒一口气，把纸仔细放好打算等会儿拿去给大哥看看，自己则是起身到了屋外松快一会儿。 晴雯和麝月从外面回了宝玉所住的院落，晴雯见宝玉在廊下逗弄着一只鹦鹉，忍不住笑了一下。 宝玉眼睛虽放在了鹦鹉上，但是晴雯这一笑却是被他看到了，“你笑什么？哪里好笑了。” 晴雯是和麝月去取了宝玉入秋后要穿的衣料回来，她见宝玉问就解释道：“没什么，只是刚和麝月去选料子，因着珠大爷两位都是要沉稳些的，给到咱们这儿的颜色都嫩了些，我还看到了一匹和这鹦鹉羽毛的颜色很像。” 宝玉无奈，“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不过你手艺好，不管是什么料子，只要到你手里都不会差。” 听了宝玉的话晴雯心情倒是有些复杂，不过她也打起精神笑着说，“有您这句话，我也得好好折腾下这些料子了。” 贾宝玉有些奇怪晴雯脸上别扭的笑，不过这时候外面又有人进来行礼传话说，“给宝二爷请安，老爷和太太叫您过去用晚饭呢，今天珠大爷和大奶奶还有环哥儿也都要过去，爷赶紧先去吧，迟了不好。” 听到人催得紧，贾宝玉也只得对着晴雯二人说，“我今日也吩咐了厨房做了几个菜，你们和袭人一起用了吧，若是有旁的事儿便回来再说。” 说完了话儿，贾宝玉便带着小厮匆匆出去了，晴雯叹了口气，也和麝月一起回了屋子里面。 第151章 贾宝玉到了父母所居的院子时，哥嫂贾珠夫妻倒是还没到，唯有弟弟贾环已经在屋内坐着。 贾政现在空闲功夫多，见了儿子也又考教了几句，直把贾环考得坐立难安，贾宝玉进来后他见了救星一般地起身行礼。 贾宝玉也知道这个弟弟的德行，他上前去给父母亲请了安，自己也默默去了边上坐着。 贾政对着这个二儿子本也不甚满意，但是看着贾宝玉和贾环一处坐着，两人也确实是相差甚远，他捋着胡须歇下了继续考下去的心思。 王夫人见儿子来了也是想要让他过来说会儿话，不过刚才丈夫考教贾环的时候脸色着实不大好看，现在看他已经在喝茶了，才招手让贾宝玉过来。 “这些时候在国子监书念得如何了？我听你大哥说你的文章应这次乡试还可”，王夫人看着儿子问。 贾政这时候又看了眼宝玉，“不可骄矜自负，圣上赐了你入国子监读书的恩典，你也应该知道斋内人才济济，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能如何了。” 第270章 刚才贾宝玉还在想弟弟如何，现在换成自己被父亲教训了，也只得缩着脖子听训，他在大哥贾珠面前倒是还敢还几句嘴，但是对着父亲也就是个鹌鹑模样。 等到贾珠等人来用晚饭，这院里的气氛才好了许多，等到散了之后贾珠倒是又去了父亲的书房里，打算和父亲商量下事情。 贾政回了书房打算写一轴字，没成想倒是有人进来通报说是大公子来了，他于是就搁下了笔让儿子进来。 贾珠这次来也不啰嗦，他想的就是之前和妻子商量过的事儿，这次就是来询问父亲的意思。 “儿子知道您对二弟期望颇多，可是他那个性子其实也不是适合入朝为官，所以儿子想着若是让他多去走走，也没什么坏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贾珠看着父亲沉思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 贾政一直非常重视几个儿子读书的事情，对于大儿子当初是严格要求，对着贾宝玉这个二儿子也是寄予厚望，只是现在听了大儿子话，他其实心里也觉得是有道理的。 科举入仕不只是当下男子进身的渠道，其实也是贾政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儿，但是就像是他当初释然了见儿子出息，起了想要致仕的念头的一样。现在听了大儿子的话，他心里也知道放二儿子一马其实也才是对着这个儿子、也是对着贾家好。 贾宝玉那些“疯话”虽没敢在父亲跟前说过，但是贾政哪里不知道，只不过是知道儿子还算有分寸，他也懒得管而已。 “倒也是个法子，只是我这里不算，你还要过你母亲那一关”，贾政抬眼回了儿子，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贾珠笑了笑，“儿子知道，到时候也要多劳父亲费心了。” 几天之后，贾珠和母亲提过想要贾宝玉和贾兰叔侄同去江南的事儿，王夫人果然是有些踌躇。 整个贾府里最娇惯孩子的，除了贾母这个老太太就是王夫人，贾母的见识摆着那里，其实后面对着孙儿、重孙也都是有分寸地宠着，唯有王夫人一个才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但是贾珠劝了良久，最后王夫人也拗不过儿子的意思，到底是定下了若是宝玉考得了举人功名，就让他带着侄子贾兰去江南求学。 而王夫人之前应了宜瑶大长公主的事情，最后其实也就是需要一封她亲笔的信给宫内的贾元春。 宜瑶大长公主后来又入宫拜见了太后，然后才去了兰芝殿里看女儿和找贾元春说话。 跟着公主入宫的是当年在她母妃身边伺候的人，一个名叫燕茹的姑姑。 燕茹姑姑和公主一起往兰芝殿去，也是有些感慨，“太后娘娘这么些年也是不容易。” 外人看太后，都觉得李太后现在儿子登基为帝不知有多风光，和当年风雨飘摇眼见着要保不住后位的样子是天差地别。 但是燕茹姑姑是宫里积年的老人了，今日再去拜见太后却觉得李太后着实不容易。 宜瑶大长公主见四下无人，也是喃喃道：“当年母后那般才是颐养天年，太后娘娘现在这般操心，确实是操劳了些。” 李太后其实年岁比宜瑶等公主还要小一些，但是现在只要是有眼睛的人，看着几位大长公主和太后，都会觉得李太后看着倒是比几位公主都要憔悴许多，也更显老一些。 燕茹姑姑也觉得陛下现在确实是有些过分，不过这些事情就不是她一个老姑姑能说出口的了。 “也罢，我哪里有本事操心这些，只看好我的这一双儿女还有媳妇就是了”，宜瑶大长公主也是觉得侄子有些过分，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是看顾好自己的事儿了。 等宜瑶大长公主到了兰芝殿的时候，正巧几位公主和伴读们都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倒还是小公主朝涵眼神好，她一眼就看到了宜瑶，“宜瑶姑姑好，您怎么来啦。” 在场的众人不是宜瑶的晚辈就是皇室的臣子，所以倒是兰芝殿内的人一起过来给宜瑶请安。 宜瑶大长公主亲自扶起了两个公主，又给众人叫了起，“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不必如此多礼。” 燕茹姑姑也指挥着跟着来的侍女把宜瑶大长公主带来的东西摆好，这次进宫虽说是为了女儿，但是宜瑶也着意带了许多宫外有名的点心和小吃，拿来给读书的孩子们一起吃。 看着女儿和其他人一起分享点心，宜瑶也叫了一个在边上服侍的小宫女问话，“你们贾大人在何处现下可有功夫？本宫有事情想找她。” 那个小宫女见是公主问，也是老实地回道：“回大长公主的话，贾大人今天不当值，应是去二公主殿下那里了。” 宜瑶大长公主暗道不凑巧，于是只能问，“好，本宫知道了，贾大人什么时候去的，可是说了要什么时候回来？” “大人一般都是申时才会回来”，那小宫女回道。 贾元春现在是兰芝殿实际上的管事女官，本来她基本上就算是休沐也不大离开兰芝殿的，但是这段时间公主那边事情忙，她也就会抽些时间去二公主处帮忙。 “那你把这个给贾大人吧，顺便帮本宫转告她，等本宫下次入宫时找她喝茶”，知道今日是等不到贾元春回来了，宜瑶也只能遗憾地把装了自己和王夫人亲笔信的匣子给了面前的人。 谷幽兰那边已经和小伙伴儿在分享点心了，三公主还好，但是小公主不怎么能吃到这些宫外的点心，这时候见姑母带了东西进来，围着桌子不知道有多开心。 第271章 等到宜瑶大长公主回了那边儿的时候，朝涵也是到姑母面前站定，眨巴着眼睛问，“宜瑶姑母，您下次什么时候再入宫呀。” 其他人都是憋着笑，唯有熙柔过去点了下妹妹的额头，“你呀，就是个馋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罗娘娘怎么亏待了你！” 朝涵捂着自己的额头，不过为了吃的还是委屈巴巴地继续望向姑母。 宜瑶大长公主被小女孩儿看得心都化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姑母过几天就再入宫看我们朝涵，不过这些东西也不能多吃，朝涵还是要好好用膳，你乖乖的姑母才能给你带吃的。” 看着小公主乖乖地点头，宜瑶把人放回去倒是问了熙柔一句，“我刚来的时候看着你们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是要商量什么事儿吗。” 熙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是听姑母问也还是回道：“是要给姐姐准备的文集，里面都是我们姐妹这些年读书时的文章诗句。” 宜瑶一愣，心里不知怎得想到了自己姐妹们当年，看着眼前的侄女儿她把心中纷繁的想法压下去，只是说道：“很好，这样的东西才能显出你们姐妹间的情谊来。” 当初熙柔把这个主意给自己母后说了之后，李太后也只是许了女儿这么做，但是也没夸什么，这次得到了姑母的夸赞，小姑娘还是挺高兴的。 被拉着看了一会儿侄女们的文稿，给她们提了些建议并许下了可以为这本书做一个序，宜瑶才和燕茹姑姑一起出了宫。 在马车内，宜瑶大长公主还是没忍住和身边的燕茹姑姑说话，“太后娘娘为人端方能母仪天下，但是到底是失了些趣儿，若是贵太妃在此，这些女孩子们说不定还能过得更自在些。” 燕茹姑姑笑了，“殿下这话倒是不错，贵太妃娘娘确实是个好玩的，若是她看着公主们，几位殿下的日子可能是会更有些滋味儿。” 宜瑶大长公主回忆着当初这位娘娘的做派，心里倒是还有些别的意思，不过她也只是把这些话存在了心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在明州城内的林慕月这段日子是过得美滋滋，她看着问柳找出的一堆料子，一会儿说这件月白海水梅花暗纹的好，衬得起人的肤色；一会儿又说那匹茱萸粉色的织锦提花料子看着好。 云夏看着自家娘娘忍不住说道：“娘娘，这是给王爷制衣裳，您看的这些颜色纹样都是姑娘才喜欢的颜色，哪里是王爷能穿的。” “怎么没有，那匹竹叶绫看着透气，适合再做一身衣裳贴身穿，快，记下来吧”，林慕月抬了抬下巴，指定了一匹料子给儿子。 云夏发现自从布政使家的夫人之前到王府里拜访，自家娘娘和贾敏谈过一次后，整个人就快乐了许多，这次说是给殿下选料子，其实全都是要送去林府的。 两个人正在挑着，问槐倒是拿着一封家书回来了，她行礼后把信递给林慕月，“娘娘，京中寄了信来给您。” 第152章 林慕月看着信封，上面的字是她父亲的笔迹，于是她说道：“估摸着是陛下已经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啦。” 云夏闻言也好奇地凑过去看，“您之前说陛下可能会有所犹豫，这么看答应得还很快嘛。” 林慕月打开信看过之后，里面的内容果然如她所料，把信递回给问槐然后吩咐道：“你把这封信拿去给王爷，告诉他可以正式上折子了。” 看着问槐下去，林慕月也是笑着对云夏说，“还要劳动我们云夏大人跑一趟，挑出的这些料子还是要你拿去给玉儿。” 云夏心里对着林府那位姑娘也是喜欢的，刚才虽然觉得娘娘非要找借口选料子有点幼稚，但是现在得了任务也是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今日也是姑娘们休息的日子，林府内黛玉跟在母亲身边儿，正在一起准备给京里外祖家姐姐的添妆。 贾迎春的婚事一定下，贾敏作为姑母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示，所以她今日看着女儿休息，也是把人拉过来给自己做参谋。 “你觉得这套头面更好？唔……那就选这套好了”，贾敏对着侄女儿也很大方，她拿出了几套头面打算选一套给小姑娘，问了女儿的意思后，选定了一套镶嵌碧玺、珍珠和玉石的头面。 “娘说姐姐性格温柔，我觉得这套比之红蓝宝的可能更适合姐姐的气质”，黛玉看着母亲还是略有犹豫，想要选那套花丝镶嵌红蓝宝更加华丽一些的头面，还是解释了一句。 贾敏听了女儿的话，想了下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她选的那套头面可能更加贵重，但是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女儿选的这套头面也的确更适合年轻的姑娘，估摸着迎春平日里也更好戴出去。 不过抚摸着头面上的珍珠，贾敏看着女儿心里却是又掀起了波澜。 之前和贵太妃谈过之后，她回了家也问了女儿的意思，黛玉虽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但是还是并未表达出什么不情愿。 贾敏看着这样的女儿，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少年时，她当时也是国公爷唯一的嫡女，是父母爱若掌珍的小女儿。 当初家里给自己定了这么一门亲事，也是看中了林海的相貌和本事，这一遭婚事也曾是京中美谈。 贾敏自己成婚前也是见过林海一次，当时她还是个少女，看到林海温文尔雅在和自己见面时又一直垂着头不敢看她，贾敏当时觉得对面人的这种羞涩样子十分有趣。 第272章 当时定了亲之后，贾敏虽有些不舍父母亲人，但是也还是十分期待自己未来的生活。 现在是换了她自己要把女儿嫁出去，贾敏突然回忆起了当时母亲在自己定亲后偷偷垂泪的样子，心里突然理解了当时母亲的担忧。 生活在父母彼此相爱家庭里的孩子，要不然就会是觉得好像难以找到这么优秀的另一半变得不那么期待婚姻，要不就可能在心里充满着对未来婚姻生活的畅想，会变得不那么抗拒婚姻。 黛玉听母亲提过自己的亲事之后，她最开始是觉得不好意思和舍不得父母，但是这么多年黛玉所见所闻，都是父母两个恩爱相伴、互相扶持的场景，所以她心里对着自己未来的婚姻也算是憧憬。 等到贾敏确认了女儿的意思又上门和林慕月谈过一次后，林慕月也是请了两位婶娘正式上门把亲事定了下来。 母女两个继续说着话，这时候外面却有小丫头进来行礼说道：“夫人、姑娘，王府里面的大人来了，说是娘娘赐下了东西来。” 吴王作为藩王，其实婚事按着规矩也要看京里的意思，但是无论是吴王府中的母子还是林海夫妇，众人都知道京里实际上也管不了吴王府的事情，所以众人商定之后，林慕月才慢悠悠地上了折子给太后和皇帝请赐婚的圣旨。 藩王正妃是为亲王妃，寻常藩王也少有是登临王位之后再娶妻的，一般来说他们在世子位子上就会娶世子妃，在成为亲王之后，世子妃也只是循例再被授予亲王妃的冠服。 而以皇子身份就藩还未成婚的亲王，林慕月发觉自己的儿子吴王徐澄俞确实还是国朝以来的第一个，他的婚礼确实是有些难办。 毕竟寻常亲王一般在做皇子时，也基本上会直接娶了皇子妃，在获得王爵之位之后，皇子的正妻会被直接加封。 林慕月翻遍了国朝以来的典籍，这些日子倒是在和众人讨论用什么典礼为儿子迎娶正妃。 之前自己好友云太妃的儿子成婚，林慕月还未觉如何，到了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规章典制确实是很要命。 京中的徐澄伦是郡王爵位，娶妃的流程基本上和皇子娶妃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有一些细微的变动。 而按着亲王娶妃的典礼，亲王迎娶亲王妃一共需要纳征、册封、亲迎、庙见、合巹、朝见、盥馈、见东宫与回门九礼。 但是吴王本人已经就藩加之现在的皇帝也没个太子，所以娶妃仪注中的庙见、朝见、盥馈和见东宫四礼就都没办法施行。 最后林慕月带着儿子和王府属官商量出来的流程是将庙见改为在王府内的宗庙祭祖跪拜，完成庙见之礼，这样一共也是六礼，也算是全备。 这次林慕月遣云夏去林府送衣料，表面上是收拾了些东西给黛玉，其实也是让云夏先是把整理出的流程给林家人看看的意思。 看到云夏带着这么些料子来了，贾敏也是借口让黛玉回去看料子制衣裳把人哄回了自己的院子，自己留下了云夏说话。 “娘娘的意思是虽把纳彩、纳吉和纳徵都合成一个礼仪了，但是王爷也会遵守古礼亲手去猎雁在纳征礼时送来”，云夏对着面前的夫人说道。 听到云夏这么说，又看着她拿来的写了具体婚礼典制的册子，贾敏打算把册子留到林海回来时夫妻两个一起看，于是也就回道：“劳烦大人跑这一趟了，请大人代臣妇向娘娘和殿下问安。” 云夏看到布政使夫人没有先看那本册子，也知道她估摸着是想要和林大人再商量一二，于是也客气地回道：“夫人言重了，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黛玉带着人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她回了屋里面的时候，却见雪雁一脸压不住的笑意上前相迎，“姑娘回来了。”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活像是偷了荤腥的猫儿一样”，黛玉打趣道。 雪雁从身后拿出个匣子来，“姑娘瞧瞧就知道了，这是云夏大人在送衣料的时候一起拿来的。” 黛玉表情变了一瞬，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笑着说道：“拿这个逗我，没意思，搁到那边去吧，我要开始看书了。” 看着自家姑娘回到了自己那张带着桌帷的方桌后坐下，雪雁忍住笑意又从边上的扇面桌上端了茶盏过来。 黛玉本来已经在看书了，闻到了茶香倒是有些奇怪，“这是什么香味，我怎么感觉有些奇怪。” 雪雁看了眼扇面桌上的玻璃小罐，“也是刚才云夏大人送来的，大人说这东西放不住，所以我就直接沏了一盏来。” 听了雪雁的话之后黛玉“唔”了一声，这些奇怪的玩意儿果然就是娘娘能捣鼓出来的东西，她也不意外地应了一声儿，然后就看着手中的书不出声了。 不多时，喝了一口桌上的茶之后黛玉的表情倒是变了又变，她蹙眉看着桌上的茶盏，思前想后还是唤了雪雁进来，“这茶是直接送到我这里来的吗？你去拿给父亲、母亲尝尝。” 雪雁憋住了笑应了是，拿着那罐茶出去了。 另一个侍候的丫头青棠把博古架上供着的果子换成了新鲜送来的佛手，给姑娘换了一盏茶，然后又看着屋内窗户都妥当了才转身静静地退出了门。 等雪雁回来之后看着屋内各处都安置得齐备，心里也是对着这个新提上来的小丫头暗暗点头，然后自己也再次退了出去不打扰姑娘看书。 第273章 贾敏自要准备女儿的婚事之后，她就开始重新安排起了女儿身边的丫头，原来和雪雁一起侍候黛玉的丫头是林府内的家生子，那家的老子娘来请了夫人恩典，想要让女儿聘人。 丫头年纪到了想要聘人也是常事，贾敏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主母，于是也同意了那家人的请求，还给了那丫头些银子作为服侍小姐这么多年的奖赏。 雪雁被夫人问起之后倒是剖白了自己，表达了愿意陪小姐出嫁的心意，贾敏也是又提拔了几个年纪不大的新丫头到女儿身边儿，这个青棠是其中最出挑的一个。 黛玉见丫头们都出去了，她才起身慢慢地踱步到了博古架前，把之前雪雁拿着的那只匣子拿起来细细瞧了一会儿。 那匣子是黄花梨木花卉纹的十分小巧，黛玉拿起来之后都先是观赏了一会儿匣身，暗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值得这么个盒子装着。 带着不会是买椟还珠吧的疑惑打开了盒子，黛玉却被入目的那只簪子夺去了目光。 之前贵太妃娘娘给了她一只缠花竹叶簪，她也拿出来戴过几次，这次盒子里面的是一只翠色欲滴的翡翠竹节簪，簪首又有几片玲珑小叶，那些叶子还被金线勾勒了边缘，整只簪子比之之前的那只缠花簪还要华贵许多。 想着自己之前和母亲一起看的头面，摸了摸手里的发簪，黛玉脚步轻快地回了梳妆台前，在发间比划了一下，抿唇一笑后才把簪子放回匣中收到了自己的妆奁内。 第153章 等林海晚上下值回来，见身边的小厮上了茶便没什么防备地用了一口，喝完之后林大老爷也是没憋住脸上的表情，忍着咽了下去之后问身边的人说，“这是什么东西，怎得沏了这么怪的茶水来？” 伺候老爷的小厮是新被调上来的，那个叫林白的年轻人一副老实的面相，回话时也是憨憨的，他脸上满是无辜，“回老爷的话，是姑娘身边的雪雁姐姐送来的，说是小姐孝敬给您的。” 因着是女儿送来的，林海只能一脸复杂地又品了几口然后才说，“好了，姑娘的心意我收到了，你去告诉玉儿身边儿的人，下次这些东西孝敬给夫人就好了，不必往老爷我这儿送。” 贾敏刚进来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她忍不住揶揄丈夫说，“这是玉儿的心意呢，夫君就是这样对待么？” 林海起身迎接夫人，他被夫人听到了刚才的话也有点不好意思，只能笑着赔罪道：“夫人莫怪，为夫是真的无福消受这口味，想到夫人还算是喜欢这风味，所以才如是说。” 其实贾敏确实是还算喜欢这个口味的吃食，今日女儿送来的果茶她喝过之后也是感觉还算不错，虽不如平时喝的茶好，但是也还算有几分别样的滋味。 “这是今日王府的女官送来的，说是娘娘带着人商量出来的婚礼流程和典制，我拿来给你也看看”，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贾敏从袖中拿出了今日得到的那个册子。 林海也收起了脸上玩笑的神色，他接过东西细细看了起来，那册子不厚，他一会儿也就翻阅完了。 “还算是齐备，只是还是需要圣旨之后才好开始准备”，林海把册子搁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缓缓说道。 虽是两家都互相有了结亲的意思，但是他们家里是嫁女的，总要稳妥一些才好，林海觉得还是要等圣旨下来之后家里再有动作。 贾敏也是如此想的，“是，所以也只是我们两家私下里商量这些事情罢了，不过娘娘也已经正式上了折子，估摸着这些日子也就是有旨意下来了。” 王府里面还住着林府两位爷和夫人以及林景仪夫妻两个小辈，王熙凤正还有着身孕，林慕月不不想在这个时候办事儿，所以在今日送来的这份章程里面，是定了明年春日的婚期。 林海也是感慨，他还记得当初夫人生产时的情景，当接生的老嬷嬷抱着女儿出来的时候，被包在锦被里的女儿还是那么小的一个人儿，现下却已经是要谈婚论嫁了。 看着丈夫脸上的神色，贾敏也是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似的，她看了眼丈夫之后才说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现在我们也算是选了一个佳婿，只盼着玉儿将来平安顺遂，我们当父母的才能放心。” 林海惆怅一笑，“但愿如此吧。” 京中皇帝还在养身子，林慕月递上去的折子又只关乎吴王的嫁娶事宜，所以内阁看到了这封折子以后，倒是都默契地直接遣人去把折子给了太后。 裴阁老也看到了那份折子，不过他看到了吴王想要求娶的人家，也就不甚在意地没打算给吴王还有林家人添什么堵。 若是吴王想要求娶京中哪家高门之女或是实权勋贵家的小姐，裴阁老还待阻挠一二，但是这林家看见着没什么威胁，他也就顺水人情不想再得罪林峰。 京中皇帝的病是一根扎在太后皇后还有群臣心中的刺，裴阁老这段日子已经是心力交瘁，所以他其实也没什么精力再掀起什么风浪。 折子上去之后李太后也未作他想，直接同意了让内阁拟旨发回明州。 林峰也是默默地选了个向来素有文名的翰林，让其为女儿、外孙以及将来的外孙媳妇拟了这道圣旨。 最近太后还是在和儿子角力，之前李婉澄处置了儿子身边的太监康胜，她为了表示自己所为都是为了儿子的身体，还是打算把桩桩件件事都摆开和儿子说一次。 第274章 是以挑了一日，李太后带着人到了乾清宫，她只带着福玉进了寝殿和儿子说了会儿话，关怀了一阵子他的身体。 李婉澄看着儿子身子也算是渐渐好了一些，心里也有些安慰，只是看着这个季节儿子就已经盖上了冬日的锦被，后殿也窗户紧闭一丝凉风也无，她心里还是压抑不住因太监带坏儿子而生出的火气。 看着儿子用了自己带来的汤水，李太后身边的福玉亲自去收拾了东西，然后也带着御前伺候的宫人一起出去了。 李太后本人并非是能把握住朝堂的人，也没有把持朝政的心思，所以她在儿子刚出事儿的时候，就把前朝的事儿托付给了内阁，现在来看望儿子，也只能说一些后宫里面的事儿。 徐澄佑听母后说这些话，也是不时应一两声，心里也高兴母亲主动来看自己缓和关系。 “并非是我想要处置你身边的人，只是这太监实在是太不像话，除开给皇帝你送什么劳什子丹药，还有些私交大臣结党营私的事儿，我不信你不知道”，李太后看着躺在龙床上的儿子，心里是既心疼又生气，铺垫了一阵子之后说出的话也就变得没那么和软。 澄佑本来也挺高兴母亲来看自己，他这段日子除了皇后并不见别的妃嫔，在太后处置了他身边儿的人之后，李太后自己也是渐渐不怎么来看儿子了。 这时候母亲来了，母子两个难得心平气和地说话，虽然母后说的内容他也基本都知道，但是他本来心情还算是不错的。 只是听着母亲细数着康胜的一桩桩罪，间或插一两句对自己的数落，澄佑面色不变也不看自己的母亲。 等李太后又说了一阵子，徐澄佑也就只是淡淡地回道：“太后的意思朕都明白，只是内侍再如何也是朕的家奴，太后只管好后宫的事情就好，此事下不为例。” 和儿子说了半晌的话却都没什么正经回应，李太后本就心里无名之火满满升腾而起，现在这些话一出，她更是被儿子不客气的话气了个倒仰。 李太后也是起身一拂衣袖，忍不住对着儿子大声训斥道：“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谁，皇帝的意思是哀家还处置不了一个奴婢？你既然如此说话，那哀家还做什么太后，不若去寺里做姑子。” 作为母亲和太后，李婉澄其实有点不理解，自己处置了伤了儿子身体的奴婢，这本来应该是个好事，但是儿子却总是一副不满意的样子，甚至对着自己生气。 现在在自己已经退让了之后，儿子还是这样出言忤逆，李婉澄终于也忍耐不住，说出的话也是更加冷硬。 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澄佑才转过头去看母亲，“母后说笑了，就算是去寺里，也该是无所出的先帝妃嫔去寺中祈福，这些庶母朕都愿意留在宫中荣养，您是父皇元后朕的母后，自然该是太后。” 其实澄佑自己也知道那太监应该处置，但是太后这么大张旗鼓地处置了太监和宫内的仙师，他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这段日子以来他又难见外臣，心里本就对着朝政上的事儿着急，太后这时候又重提旧事，他心里的火气不知怎得也就压不住了。 福玉在外面候着，听着里面太后似乎是在大声说话，她有些焦急但是也不敢这么直接进去，只能不住地在门外踱步。 御前的宫人们倒是都鹌鹑一般，被带出来之后连凑在这边儿都不敢，康胜的徒弟小范虽然没有被清算，但是这段日子也是夹着尾巴做人，今日正巧他不当职，也算是逃过一劫。 现下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中领头的叫庞畅，是御用监的掌印太监。 庞畅看着众人的样子，倒是眼珠儿一转去了福玉身边寒暄，“李大人安。” 不过还未等庞畅和福玉搭上话，那扇门便被猛然拉开，李太后带着忍不住的怒容冲出门外，“福玉，我们回去了。” 庞畅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放轻了步子进到了寝殿，他躬着身子说道：“陛下，是用药的时辰了，可要奴婢把药拿来。” 徐澄佑其实有点后悔刚才说的话，但是他也拉不下去脸和母亲认错，再加上他现在就是想去认错也难以成行，所以他索性熄了主动去认错的念头。 见到庞畅进来，澄佑挥了挥手让人下去，“算了，你去传英博侯来，朕有事情吩咐他。”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姚太妃当时为女儿选了英博侯家这个定亲的对象，徐澄佑对着太妃和妹妹的选择还算是满意，感觉二人还算是识时务，同时也越发地重用英博侯一家。 本来英博侯已经掌了北方的部分兵权，计将军也对着这位侯爷的本事很中意，两个人倒是有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意思。 但是随着英博侯家的嵇元成了准驸马，皇帝突发急病后，清醒过来也是下旨把人调回了京城，任命了其为京营指挥使，英博侯自此成为了掌握京营命脉拱卫皇室的总兵马官。 英博侯年纪还不算大，因着是武将的原因更是身姿挺拔，看着人向自己行礼请安，兴和帝也是很快叫了起，又赐座看茶。 等着宫人们都下去了，兴和帝才对着英博侯吩咐说，“这段日子朕吩咐的事情做得如何了，可还算顺利？” 英博侯虽被赐了座，但是整个人也是全神贯注座位只是浅浅地坐着，听到陛下问，他也赶紧拱手回道：“回陛下，那道士说自己是抚州人士，微臣也是派人悄悄探查了，那边儿确实是有个小道观，里面有四名道人。微臣的属下把罪人的画像给他们看了，他们也证实了确实就是这道观之前的观主，也是他们几个的师父。” 第275章 兴和帝闭了闭眼，之后才继续问道：“朕知道了，看来确实是意外，那四人都处理了么？” 听皇帝这么问，英博侯也回道：“已经都处置了，陛下放心。”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兴和帝才略放松了些，他几句嘱咐了几句要严守宫门，注意京城各家动向的话之后才让人退下。 第154章 英博侯名为嵇勇捷，和夫人育有二子，长子嵇元曾为二皇子伴读，现在备受皇帝信任所以被调入了禁军当差。 嵇元还有个同父同母的弟弟嵇晨，他在武艺上的天赋倒是还强于哥哥，现在也是到了北边接手了父亲的位置，虽然不能像是父亲一样直接就掌管一军，但是也是直接在计将军手下做事。 今日不是嵇元进宫轮值，他在府内的练武场里耍了一阵子枪，直到身边的小厮探头探脑地进来说侯爷回来了才停了下来。 “父亲这次进宫倒是回来得早了些，我现在去哪儿，正院还是母亲那里？”，嵇元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汗，大踏步地往前走着。 小厮小碎步跑着才能跟上自家大爷的步伐，他回话说道：“在夫人那里呢，侯爷说您直接去那边就行了，夫人还有些别的事儿和你说。” 嵇元点头，父亲回来找自己无外乎是想说公务，但是自家母亲想要和自己商量的事儿，他心里其实有些头疼想回避。 按着规矩来说公主下降自有公主府供公主、驸马以及服侍的仆从们居住，但是侯夫人总想着能否让公主婚后在侯府居住，并且拿着这件事儿磨了丈夫以及儿子好久。 英博侯其实也很头疼妻子的这个想法，不过他说了几次之后侯夫人还是想要固执己见，现在更是拉着儿子不断去说话。 当下不管是英博侯本人还是嵇元兄弟都是得皇帝重用的臣子，而对皇帝来说二公主不过是庶母所出的妹妹，加之朝中也不是没有无聊的大臣就盯着公主们找麻烦，若是英博侯或者嵇元本人愿意去说，皇帝确实难保会直接顺水推舟。 等嵇元到了父母所住的正院之后，不出意料就听到了里面父母争吵的声音，准确地说，是侯夫人在喋喋不休，英博侯被动听着偶尔应一声。 “晨儿现在已经去了北边儿，我们也就只有元儿这么一个儿子在身边儿，好不容易儿子要成婚了却不能在自己身边儿服侍”，侯夫人温氏的声音从屋内飘了出来。 温夫人没有得到丈夫的回应也继续自己说了下去，“侯府也是新修过的，公主殿下若是嫁过来正可和元儿住在东苑里，那边儿风景好也开阔，足可住得下他们小两口和服侍的人了。” 嵇元脚步一顿，想着要不要等会儿再进去。 不过英博侯不愧是武将，耳聪目明又感觉灵敏，听到了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又见有人影扇动，就知道估摸着是儿子来了。 英博侯起身去推门，出去了果然见到了儿子站在门外，他瞪了一眼儿子，“怎么不进去，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像什么样子。” 嵇元无奈，父亲搞不定母亲现在还要拖自己下水，“儿子只是听到了您和母亲仿佛是在谈事情，儿子不想打扰罢了。” 侯夫人还在奇怪怎么事情说了一半丈夫就跑了出去，她打发了身边儿的嬷嬷出去，“你去看看，还有元儿，怎么这么久还没过来。” 陆嬷嬷应声出去，就看到了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场面，她小心地开口说，“侯爷安、世子安，夫人请您二位进去呢。” 英博侯先迈步进了屋，嵇元也跟在父亲身后老老实实地进去了。 进了屋之后，温夫人看到儿子来了就仿佛又看到了救兵一样，“元儿，快来，你来说说，你们父子两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温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丈夫和儿子的意思，但是她确实是舍不得儿子，所以现在才这么费时间说服二人。 嵇元看了看不说话的父亲，他正色地对着母亲说道：“母亲，您别再打这个主意了，公主是君下降我们家，不是儿子娶妇入门，您的主意我和父亲固然能去说，但是此为仗势威逼非为臣之道。” 虽然之前丈夫和儿子都明里暗里说了些拒绝的话，但是嵇元今日这么重的话还没人说过，温夫人被儿子说得整个人呆坐住了，还是陆嬷嬷拉了拉夫人的衣袖她才回神。 温夫人张了张口，小声地说道：“这……我、我也没想这么多，只是想你能在我和你父亲身边儿就是了。” 英博侯见夫人语气越发低落，甚至都有想要拿帕子点落眼角的泪的打算了，也赶紧轻咳一声，“元儿，怎么说话的？快去和你母亲赔罪。” 嵇元知道这是父亲在找台阶，他也是赶紧想着母亲行礼道：“儿子无状，在这儿向您赔罪了。” 英博侯虽然让儿子把妻子架上去了，但是他也知道妻子也没什么坏心思，看着妻子脸色已经逐渐放晴，也就又加了把火，“我看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夫人别气，你跟我去书房！” 一指儿子，英博侯脸上故意装出了一副怒容。 看着丈夫要发火，温夫人有些害怕丈夫真的要怎么发落儿子，她反而期期艾艾地开口说道：“诶……你别，有什么事儿好好说。” 英博侯虎着脸，“既然夫人开口，那我就放过这小子一马。” 带着儿子去了前院的书房，路上英博侯也是放松了一些。 第276章 嵇元看着父亲严肃的神色，倒是还敢撩拨老虎拔虎须，“今日父亲可是把这得罪人的活给了儿子了，可有什么奖赏。” 英博侯觑了一眼儿子，“你一个做小辈的，自然该是为父分忧，还要上奖赏了？” 听到了父亲的话，嵇元笑了笑不再言语，父子二人一起去了书房商量正事。 被留下的温夫人倒是还有些不放心，她在父子两个出门后坐了一会儿之后对着身边的嬷嬷问，“元儿不会被他父亲打吧，侯爷脾气上去了就喜欢动手，可是孩子都这么大了已经有了差事，哪里还好这么做。” 那老嬷嬷也被夫人的话噎了一下，刚才侯爷和世子两个分明是在演戏，但是夫人还是上了当。 “这，夫人您也说世子已经大了，侯爷应该是也有分寸”，陆嬷嬷又过去扶着侯夫人坐下，斟酌着说道。 温夫人也就叹口气，“好，你记得派人去厨下看看，我准备了这父子两个都喜欢的炙烤鹿肉，让他们仔细着做东西，时辰到了也马上去书房请他们过来用饭。” 书房里面，父子两个说完了正事，英博侯犹豫着还是又叫住了想要出去的儿子，“你母亲是什么性子你知道，如若日后公主下降后和你母亲有了什么冲突，殿下固然不能得罪，但是你也要记得安抚你母亲。” 英博侯夫人出身不高，是老英博侯故旧的女儿，老英博侯年轻的时候驻守过南疆，当时他带兵围剿一小波蛮族之人，没成想这队蛮族兵把人引入了林子里。 老英博侯轻敌冒进中了埋伏，是当时温夫人的父亲温校尉把人背出了林子，然而其实当时温校尉也受了伤，他把人救了出来自己却重伤不治而死。 温夫人出生后母亲就去世了，一直都是祖母在养育她，后来温校尉的丧讯传来，温家的老夫人也是一病不起，老英博侯愧疚之下也是接过了养育故旧小女儿的担子。 老英博侯夫人对着这个小女孩儿也是视如己出，后来儿子说想要娶这个妹妹，夫妇二人也都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父亲和祖母去世的打击让年纪尚小的温夫人消沉了一阵子，但是英博侯府众人给她的爱意也让她逐渐长大了。 只是可能是被保护得太好的原因，温夫人直到现在也是个天真过头的性子，遇见事儿了也有些自我。 嵇元回忆了一会儿之前为数不多的和公主相处的时光，不知怎得红了脸，“儿、儿子知道了，不过殿下她很好，我觉得她应该是会和母亲相处得好的。” 狐疑地抬头看着儿子那张不算白的脸上的红晕，英博侯觉得有些辣眼睛，又回味了一下儿子的话，更加嫌弃地挥手让人出去了。 兴和帝交代给英博侯的事情，就是今年要嵇元押送军粮和军械去北边儿，英博侯曾经在北疆驻守，现在又有个儿子在计将军身边做事，于是兴和帝比较放心把这件事儿交给他们父子来做。 押送粮草和军械的事情也有些危险，所以本来不应该是已经成为了驸马只待婚期的嵇元来干，只是兴和帝也知道这件事儿的紧要性，他还是点了嵇元去做事。 嵇元自己也有建功立业的心思，其实他本来已经要准备自请去北疆驻守，只是碰巧宫中为公主择婿，他又因着得了姚太妃和公主的看中以及和兴和帝的前缘旧事，倒是稳稳地成了驸马的人选。 所以这次出京，可能是嵇元此生为数不多再能去北疆看看的机会，他也很是珍惜这个机会。 一段日子过后，英博侯府的少爷要出京北去，京内另一家里面的两位公子却是要顺流南下。 贾府内，王夫人亲自坐在儿子的正堂内盯着人收拾东西，袭人等人手脚麻利，不过一个下午，她们就按着王夫人的吩咐很快就把贾宝玉要出京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看着屋内的座钟，王夫人对着袭人说道：“很好，都准备齐了，宝玉应该也要回来了，我在这儿等他回来，你们都各去忙吧。” 袭人等人听见王夫人如是说，也是一齐应了声儿之后下去了。 等人出去了之后，王夫人看着准备好的东西和刚才看到的几个丫头，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第155章 “姐姐”，林黛玉百无聊赖地折腾着今日佩戴的荷包垂下来的流苏，直到看到了薛宝钗的身影后才起身相迎叫了一句姐姐。 薛宝钗从前些日子开始就偶尔会被林慕月叫去上一些小课，黛玉也好奇这些由娘娘亲自授课的内容，但是宝钗每次都是笑而不语，只说日后便知道了。 黛玉知道这些话里有些调侃的意味，听到了之后也是害羞起来了不好继续问。 今日两个人是约好了要一起去黛玉家里，之前黛玉和宝钗都被林慕月招代过用了一些西洋传来的糕点，两个人都觉得这些口味不错，所以也向娘娘要了方子拿回家去折腾。 两个姑娘约好了谁家若是的厨子搞出了什么新鲜东西，就请对方去家里品尝，这次是黛玉家里的厨子搞出了新口味的蛋糕，所以黛玉约了宝钗去林府里面品尝糕点并一起用个晚饭。 宝钗来了之后倒是先道了下歉，“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晚了一会儿，倒是让妹妹久等了。” 黛玉笑了一下，“什么话，再说我本来就被晓儿拉着说了一会儿题目，这也才等了一小会儿。” “晓儿又从保新神父那里得了新题目？她倒是真的喜欢这个”，宝钗过去挽着黛玉的手臂，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第277章 薛皇商也曾经带着女儿理账，宝钗从小也算是对数字和账目敏感的类型，但是这些纯算学的东西宝钗还是有些头疼。 随着课程日渐深入，就连本来能跟得上课的黛玉这些日子也是越发吃力，倒是席晓一直都是津津有味地学着。 等两个人坐着马车回了林府，黛玉入府后却见父亲身边儿的林白脚步匆匆，拉着一个老头儿不知往哪个院去了。 薛宝钗也见了这个场景，她不是第一次来林府，林家的仆从如此慌忙的场景倒是第一次见。 两人对视一眼，黛玉有些担忧是否是父亲出了事情，宝钗见她有些不安也是立马说道：“不若带我去拜见一下夫人？也好久未给夫人请安了。” 其实宝钗和黛玉现在关系越来越好，所以两人来到府内的时候，也不是每次都回去给贾敏请安，毕竟贾敏作为林家夫人平日里也是很忙碌的。 只是今日宝钗见到事情不对又见黛玉脸上的担忧和焦急之色，她才主动说要去给贾敏请安。 等到了贾敏处，黛玉见院内有个小丫头坐在廊下，屋内倒是没什么声音，心里更是担忧是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儿。 好在那小丫头见了姑娘和薛家姑娘回来，赶紧起身过去行礼道：“二位姑娘安，夫人说京里的贾府来了人，她要去前院安顿客人，嬷嬷打发我在这儿等着，若是姑娘回来找夫人就告诉您一声。” 黛玉听了这丫头的话心里还有些疑窦，她刚才看到的那个老者明明是个大夫打扮，“那父亲呢，他可下值回府了？” 小丫头眨眨眼，“夫人去前院的时候老爷应该是没在家。” 薛宝钗一直在边上默默地听着，见小丫头说完话黛玉松了口气，她过去揽住了黛玉的肩，“既如此，我们先回你的院儿里等着？” 来了客人被安置到了前院，两个人也就知道这应该是男客，所以黛玉也是点点头，然后拉着宝钗一起去了自己的院落。 等黛玉和宝钗对着坐用点心的时候，倒是有个贾敏身边服侍的二等丫头绿茵来了。 绿茵看着两位姑娘行了礼之后说道：“夫人听姑娘回来了，让我传个话让您安心，她那边儿一切都好，只是来了客倒是不好再留薛姑娘用晚饭，夫人让我向您说声不好意思。” 宝钗笑了笑回道：“哪里，当不得夫人这一句，只不过既如此，等会儿倒是要麻烦府里派一辆车送我回去。” 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宝钗，宝钗倒是不觉得如，眼带安抚之色地对着黛玉一笑。 听了绿茵的话，黛玉估摸着应该是是娘知道自己看到了大夫来，所以才遣了人告诉自己让自己放心，她点点头回道：“母亲那边可是有事在忙，绿茵姐姐先回去吧。” 绿茵见小姐如是说也是一笑，“多谢姑娘关心，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黛玉终于放松了下来，宝钗也是调侃道：“刚才人在这儿和我用糕点，魂儿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终于好了，妹妹算是整个儿回来了。” 黛玉知道宝钗刚才一直是担心自己，现在见没什么大事儿才想缓和下气氛，于是也只是笑着说，“姐姐这样促狭，我是说不过的，不过这点心不错，姐姐再用一块吧，就当是我给您赔罪了。” 接过黛玉亲自递过来的最后一块儿点心，宝钗用过之后倒是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我也不白吃妹妹的点心，喏，这个给你。” 黛玉接过东西，见到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宝石，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倒是很新奇。” 林黛玉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今日收到的这颗小宝石确实是以前从未见过的。 “是书里记载的叫做骊珠、闪山云的东西，我兄长最近牵线做成了笔生意，是泰西人送给他的，他见这东西新奇就给了我，我今日又带来了一颗给你”，宝钗解释道。 最近薛蟠给一个西洋来的大商人和金陵一家也曾是皇商的人家牵了线，那泰西商人似乎是也有个什么贵族头衔，人也出手阔绰，不只是货款支付得爽快，还给了薛蟠这个做中人的一些礼物。 薛蟠见是一些宝石，也就都收拾出来孝敬给了母亲一部分，也留了一部分给妹妹，薛宝钗自然也要和姐妹们分享。 黛玉举起那颗石头对着窗儿看了看，又见到折射出来的不同光彩，“姐姐可想好了要用它做个什么东西。” 宝钗见黛玉喜欢这份小礼物也是高兴，“我想着不若镶在项圈儿上就好，或是做一只镯子把它镶上去。” 两位姑娘现在放松了下来，贾敏在府中前院中的一处院落里坐着却精神紧绷，看着大夫从内室出来，她连忙开口问道：“如何了，里面的人可有大碍？” 那大夫被林白拖着一路疾驰而来，到了地方还没有休息片刻就立马被拉进去给人诊脉，老大夫自己差点儿都一口气喘不上来。 不过他见了‘病人’之后也知道这家人为什么这么着急了，那两个年轻人身上都有刀伤，看着确实是可怖了些。 现在听坐在上首的夫人问，老大夫也是斟酌着开口说道：“回夫人，两位公子无碍，身上的伤口看着惊险但是其实并不深，现在有些发热也只是正常现象，老朽给开了个方子，只要按时吃药即可。” 贾敏默默念了句佛，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 知道二哥家的宝玉和兰儿两个孩子要来自己这儿，贾敏最初接到信的时候也没怎么当回事儿，毕竟当年贾珠来拜见过姑父、姑母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第278章 只是没成想贾宝玉是个大胆的，他带着侄子竟然不直接坐船南下，而是到了中途就换了陆路，说是要带着侄子各处去逛逛。 这么一逛就出了问题，贾敏本来今日想着女儿带了手帕交回府要做些什么菜款待，就被门房报来的消息吓了一跳。 “夫人，门房说有几个人叩门，说是贾家里来的人，他们拿不准是不是，只是看其实两个年轻人好像是身上带着伤，这群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贼人，就来问问您的意思”，绿茵得了大门传来的信儿也是疑惑，不过事关重大，她也是赶紧进来回话。 贾敏有些奇怪，贾府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公子出门自然也该是前呼后拥，上门拜见也该写拜帖来，不过她听人受了伤于是也就说，“可有什么信物？” 绿茵听夫人问也就掏出一只玉佩，“这是一个人拿出来的，门房也是看这玉不是一般人可佩戴的，才没把他们赶出去。” 贾敏接过玉佩一看大惊失色，这是她好久之前准备给贾兰的满月礼之一，于是赶紧叫人去把人迎到前院儿去，她也是进了内室更衣往前头去了。 等她火速到前院去看人请大夫的时候，又碰巧女儿回了府，她也只得派人过去稳住女儿，先不让她知道这些吓人的事儿。 同时贾敏又叫林白去找人叫林海回来，也提笔写了张帖子叫人再给吴王府送去。 现在看到大夫说人没事，贾敏也点点头，“多谢大夫了，绿茵，你带着大夫去歇歇，等会儿叫人套一辆车送人回去。” 见无外人了，贾敏才问林白道：“跟着两位小爷的人呢，可有能来回话的，你叫个人来，我有话问他们。” 贾敏心里其实有些生气，这么远的路，两个主子年纪不大犯了混，这些服侍的人怎么也不知道劝一劝，就让贾宝玉随着性子胡闹。 不多时，林白便拎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厮回来了，那小厮哭丧着脸，见了夫人才挤出个笑来，跪下请安道：“姑奶奶安，小的茗烟，是在宝二爷身边服侍的人。” 贾敏心里正在冒着火呢，所以她也不叫起只叫那人跪着回话，“你且说说，这一路来是怎么回事儿，宝玉和兰儿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等林白去提人的时候，贾敏也进去看了看宝玉和贾兰两个，她虽没见过这两个人，但是见两个平日里应是养尊处优的公子现在憔悴着躺在床上，尤其是贾兰年纪还不大，脸儿眼见着就消瘦了下去，心里也是阵阵地疼。 茗烟头上其实也缠着布条儿，他头上也不知怎得破了个口子，只是现在见贾敏问，他也不敢不说实话，只能是喏喏地应道：“回姑奶奶的话儿，是这回事儿。” 第156章 贾宝玉之所以带着侄儿乱走还是有一遭缘故在里面的，出京之前王夫人和儿子谈了一次他身边儿丫头们的事儿。 “你也是个大人了，这次出京要照顾着兰儿，务必要小心着不要出事才好”，王夫人对着贾宝玉叮嘱道。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次出门的又是儿子又是孙子的，王夫人心里的忧心简直是要藏不住了。 而且旁人再怎么夸赞贾宝玉，王夫人心底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到底是被自己养得娇惯了些，不像是他大哥一般是个有本事、能顶事儿的性子。 不过贾宝玉被母亲拉着说这些话倒也不会不耐烦，他一直是听着还间或回一两句话儿。 不仅如此，他还一会儿说要带上好的料子回来给祖母、母亲还有嫂子和妹妹们做衣裳，一会儿说要采买明州城里流行的各色面脂和胭脂水粉等物给大家添颜色。 虽然被儿子的巧嘴哄得心花怒放，但是王夫人还是没忘记今日来的目的，她看着宝玉已经把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听进去了，也是把今日要说的正事儿告知了儿子。 “您说要把我屋里的人散一些出去，我若是回来也要搬去前院儿住？”，贾宝玉听了母亲的话如遭雷劈，整个人直接呆立在当场。 王夫人看着儿子不能接受似的呆住了，也是继续说道：“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你这个年纪了，再留这么些丫头在身边儿也不好。” 这话王夫人倒是没乱说，不过话头儿虽是老太太提的，但是最后留谁不留谁的主意倒是王夫人自己拿的。 “我们的意思是你身边儿几个大丫头，只留下袭人一个稳重的继续服侍，其他人老太太说晴雯本就是她身边儿出去的，也就再回她身边儿服侍，麝月则是去你大嫂身边儿服侍海灵，秋纹、茜雪几个也各有去处”，这些安排倒是王夫人自己拿的主意，她看着儿子说道。 贾宝玉屋内这么些丫头也算是贾府里面的一个特例，贾珠年少时便着意苦读又需要出门交际参加文会，所以身边儿一直都是小厮居多，饮食起居上虽用丫头但是也只是两个本分的服侍。 后来李纨嫁入贾家更是接收了丈夫大大小小的事儿，贾珠就更不用什么丫头服侍了。 贾琏倒是有过些纨绔公子的日子，只是他父亲不管事儿，母亲去的早后面的继母也不大过问继子的事儿，身边虽有些红袖添香的丫头但是也没弟弟处儿这么多，成婚后为着尊重妻子也是放了好些人出去做事或是配人。 贾宝玉的年岁也是长起来了，现在他身上也有了功名不似白身一般可以胡闹，所以贾母也是拍板决定了要把这个孙子身边儿的丫头重新安排一二。 第279章 其实在贾宝玉开始读书的时候，他身边儿的丫头就已经是被放出了一批，现在贾母的意思则是再精简一次，若是宝玉这次去江南回来也只去前院儿居住并多用小厮服侍。 王夫人也知道这是为儿子好，所以也亲自叫了几个丫头过去说话，最后定下来了还是把袭人留给儿子。 因着被遣散了身边丫头的原因，贾宝玉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但是行程已经定下了也由不得他再随意更改，所以也就按着时间照常出京南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宝玉因着这些事儿闹了脾气，出京后才带着兰儿各处乱逛散心？”，贾敏听着这小厮说完了，感觉这侄子真是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可是他们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儿，怎的只有两个主子受了伤，你们还是好好的”，贾敏目光一凛，又继续追问道。 茗烟闻言更是哽咽着说，“我们被冲散了一次，两位爷身边儿跟着的是贾畅大叔，畅大叔为着救两位爷，已经、已经去了。” 看着呜呜咽咽哭出来的小厮，贾敏更是头疼，她也只得安抚了两句之后让人继续说。 等到人讲完了，挥挥手又叫人把茗烟带出去，贾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吩咐身边儿的人，“你着人照顾好宝玉和兰儿两个，尤其是晚上别再出什么大岔子，如有发热要及时喂药或者擦擦身子把温度降下去。” 等人应了是之后，贾敏又起身往林海的书房去了，刚才茗烟不只是说了家里面的事儿和宝玉为什么胡乱带着人各处走，还交代了些更要紧的事儿，她打算赶紧告诉丈夫，也许这件事儿还要报给吴王殿下知晓。 林海被从衙门匆匆叫回了家里面，见夫人心神不定地坐在窗下的圈椅上，似乎是在盯着窗外的树发呆。 他放轻了动作做到了另一张圈椅上，等贾敏发现了他回来了才出声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急事？你家里那两个孩子如何了。” 刚才林海回来的时候也是听了来请人的家人的回话，所以他回来后还以为是贾敏担忧自家的孩子，也就先问了这么一句。 不曾想贾敏却摇摇头，“并非只是这件事儿，我是听茗烟的话有些不对，就算是换了路这两个人身边这么多人跟着服侍，怎么会让主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觉得有些不对。” 林海闻言也是坐直了身子，“那小厮还说了什么，他们是在哪里遇袭的又是怎么到了这明州城的？” 贾宝玉带着贾兰所以还算是有些顾及，虽然出京后没多久就不再乘船南下，但是也是沿着繁华的州府往南去，倒是也没有往偏僻处去乱逛。 贾家一行人一到沂州地界内就觉得颇为不对，虽然今年受了灾，但是这时候也是农人们应该是侍候田地止损，而此地自古以来是北方礼仪繁盛之地，府城和县城里面也应该还有几分繁华。 但是众人在府内行走了好一阵子，村镇都是荒凉异常还有的村子甚至已经空了，到了府城和县城之后更是见道街上有许多衣衫褴褛之人在乞讨。 贾家领头的贾宝玉和贾兰都是世家富贵之族出来的公子，自他们落生以来倒是还没经历过见过这种事儿，还是随着出京的世仆里面有个老仆还算是经历过的看出了不对，请示了小爷贾宝玉的意思，一行人打算赶紧南下不多留。 只是天不遂人愿，众人行到了沂州府南边儿要渡河的时候更出了大乱子，不知是哪里涌出了一群拿着各色农具的人拦路要钱财，贾家众人花钱消灾把这事儿过去了，但是给钱时却又被另一伙人盯上。 上了船后行至一处，众人都被船家赶下去了，那伙尾随的人就随着出现，混乱中一行人都被冲散。 后出来的那伙人比之这些一看就是农民临时拦路的要凶恶许多，不说是各个都拿着武器，领头的几个也都带着刀地，贾宝玉愿意拿钱，但是那伙人倒是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贾宝玉和贾兰两个身边儿最后就只有贾畅一个进过军营的护持，剩下的小厮看着也是站都要站不住了，只是战战兢兢地还护持在两位小爷身边儿，一番恶战之后，好在是有官兵赶来救下了众人。 这些人是附近县里的军士，他们是为了护送县里的师爷回县城经过才救了贾家一行人，那师爷本不想多事，但是听贾兰说自己父亲是京内贾御史到底还是又发了回好心，送了众人一程。 但是贾宝玉和贾兰也是在混乱中受了伤一路以来没怎么养好，等到了明州的时候众人又是灰头土脸的，着也才让林府的门房犹豫了一阵子。 听着夫人复述了一遍刚才听到的话，林海也是面色凝重感觉除了这件事儿的古怪和背后隐藏的大事。 “似有民变，这可是大事，可是朝中似乎并无相关消息，夫人你且照看好贾家两位贤侄和贤侄孙，为夫要出去一趟”，林海思前想后也觉得应该把事情报给王爷知晓，于是打算再立刻出门去。 贾敏也是说道：“我给夫君你送信时也已经给王府去了信，你去吧，家里的事情有我呢。” 薛宝钗从林府回家的时候，正巧又遇见林府当家人的马车出门，她掀开帘子望向了那架马车远去的背影，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林慕月本来在和自己屋内新被孝敬来的那株兰花较劲，她想要试着拿这个兰花做一个造景，这时候正在拿着一堆花盆和小摆件儿尝试着。 第280章 见到儿子连通传都不用就自己进来了，林慕月还有些奇怪，她拍拍手上的土起身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徐澄俞也不多说旁的，“母亲我们去茶室说话吧，我还请了林海大人和两位外叔祖来，北边儿可能是出大事了。” 听到这个人员配置，林慕月也是渐渐严肃了起来，她思考了一会儿北方最近发生的事儿心里也有了个底，于是点点头跟着儿子过去了。 林海从家里到王府到底是要一阵子，所以等他到了之后就见到了吴王和娘娘以及两位林大人已经坐定，他过去和众人见礼，也是语气严肃地把刚才的事儿都讲了一遍。 “竟然已经有了民变……但是京中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林慕月刚和父母亲通过信件，但是信中并未提起这件事。 林海也是犹豫着说，“若是京中知道还好，若是不知……臣害怕会有大变，可要上疏京城把这件事儿告诉给陛下和诸公。” 林峻手里盘着一串儿卫夫人和妯娌一起去寺里上香时求来的珠子，他开口说道：“不该是我们上疏，还是要找个妥当的人” 其实林峻心里想的是贾家那两位公子听说有个身上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那上一个条陈也不是什么逾矩的事儿。但是自家里要和林海家里结亲，那贾家的公子是林府夫人的正经子侄，倒是不好把人推出去。 林慕月也在想着是否有什么人适合去上奏这件事儿，那送了人来的师爷是否能利用一二，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声传来：“王爷、娘娘，还有诸位大人，有人求见。” 第157章 徐澄俞叫人进来，来通报的竟是两个人，一个是他身边儿的马千户，另一个是自己母亲身边儿的女官云夏。 进来后来回话的也是云夏，她脸上面色严肃地对着众人说道：“启禀王爷和娘娘，前太医院太医骆氏求见” 林慕月猛然抬头，“你说是谁，骆大夫？！快请进来。” 骆大夫就是当初帮着徐瑞卿治病的太医，等到贵太妃和吴王离京之后，这位骆大夫也是找机会脱离了太医院，继续云游四方和各地名医交流岐黄之术，并且给有疑难杂症的人施药治病磨炼自己的医术。 骆大夫一进门，就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他历练了这么久也算是经历了大风大浪，但是被这么多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 “骆大夫不必多礼了，请坐吧”，林慕月见人想要行礼请安，也赶紧打断了让人直接落座。 骆大夫落座之后，在他身边儿的林岭也是亲手抬起手给他倒了杯茶，倒是让骆大夫有些受宠若惊，他还对着人拱了拱手回礼。 虽然众人心里也着急，但是看着骆大夫脸上的倦色和尘土，也都默契地没有开口催促，让人坐下歇了一会儿喝了口茶之后才由林慕月开口寒暄。 “骆大夫此次从何处来，一到明州就来此求见，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林慕月看着骆大夫说道。 骆大夫手里握着茶杯，脸上渐渐浮出了惊惧之色，他也不卖关子又灌了一杯热茶就说道：“微臣这些年都在四处行医，今岁游至之地却有不同于以往的景象……” 先帝驾崩的突然，作为太医的骆大夫又知道了些其中的密辛，所以他其实能够全须全尾的出京，背后也少不了林家的运作。 出京之后骆大夫化名为林炳成，他作为一名游医四处给人看诊施药倒是也颇为自得。 几年下来，骆大夫也踏足过许多地方，今年他则是又一次走到了青州地界，但是这一行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进了城之后还未觉什么不妥，但是等我想要出城去的时候，却见城中已经开始有了些不对”，骆大夫回忆起当时的经历，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之感。 作为游医还曾是御医，骆大夫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之人，他自然也知道今年各地受灾的事情，所以见城内有了流民的时候他也并未怎么在意。 但是等骆大夫想要出城的时候，却见盘查的官兵比之进程的时候严格了许多，出城的进城的队伍都排了好长。 骆大夫有林家给的全套新的身份和凭证自然是无事，那些官兵看他相貌堂堂又有几分书卷气，觉得他可能是个读书人所以也就没有多家盘问。 但是骆大夫出城的时候看到了城外的流民却被吓了一跳，那些流民面黄肌瘦和穿着破破烂烂还在其次，只是有些人脸上身上生的疮还有萎靡的神色才是惊到了骆大夫。 “我当时就怀疑是某地生了疫病，不过我本以为这些流民被堵在城外可能也是城中的大人们对着这件事儿有数，应该也是会有些动作”，骆大夫苦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骆大夫本来不想管闲事儿，毕竟他当初就是因为卷入了宫廷和朝堂的阴司官司才被迫挂职出京，而且若不是林家人相帮，他可能也要小命不保。 但是他出城后也是倒霉，行至途中和贾家人一样也是被一伙儿流民挟持，那伙儿人里竟然有认识字的，看了他随身带着的东西里有医书和药材，就去问了他是否是大夫。 骆大夫见人似乎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也就承认说自己是个游方郎中，那人大喜不仅是把他随身的财物系数返还还向他致歉。 原来这伙儿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今岁各地受灾他们的村子也不例外地被波及了，大家也不是没经历过旱灾、水灾，但是今年受过灾后却有些不同。 第281章 村中有老幼妇孺先发了热，后来这些出过病人的人家的壮劳力也是一个一个地倒下。 那个识字的年轻人是这村中村长家供出去的读书人名叫何庆得，他回家探亲知道了这件事儿感觉可能是有疫病，回去后把事情报给了县尊。 年轻人本以为村中能得到县尊的救济，却没成想这一县的老父母却是个外忠内奸的，为了自己的官位竟然压下了这件事儿，还命县里的兵卒去这何家村把人围在村中不许进出。 这些兵卒美其名曰是要是救灾，但是就是把整个村子围住，不许人出来，实际上就是要这些病人等死和不传染给他人。 这些从村中逃出来的人都是在何庆得的带领下强行冲出来的，他们现在见了大夫也是见了救星一般，想请骆大夫回去给村民们看病。 “我当时问那年轻人，既然有县里的兵卒看守，那我如何去给人诊脉，没成想那年轻人和我说，现在各村里都是这个情况，府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儿，只要人守住城不让进就是了，早已经不管他们这些人四处流传的事儿了”，骆大夫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众人都是皱眉。 骆大夫后来就去了村里，但是他只听这些人的话就知道这是生了疫病，等到了村落中又见引魂幡和纸钱遍地，听闻家家户户都有哭声，就连劫持他的人里面其实都已经有开始发病的了。 那年轻人何庆得也算是通情达理，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这可能是疫病，所以也没有多刁难骆大夫，得了骆大夫一张药方之后也放了人。 听完了骆大夫的话，倒还是林慕月先开口问，”先生这一路来接触了这么些病人，自己可是也染了病？” 骆大夫能走南闯北自然是有一副健壮的体格，但是林慕月今天看他也是颧骨微凸脸色也不太好，于是才有了这么一问。 “确实如此，还是托赖遇到了好心人，给我抓药帮忙，这才捡了一条命来，等我好了之后就奔着您这儿来了”，骆大夫自己虽是医者也注意了防护，但是还是不幸中招，所以等好了之后才急急地来了明州城，想要给吴王和贵太妃娘娘报信。 徐澄俞见骆大夫现在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有一些疲惫之色浮在了脸上，所以也说道：“本王知道了，先生且去休息吧，已经给您准备好了院落。” 林慕月也跟着说，“还有您族里那个孩子我也叫他来了，他现在的医术也算是有所成了，只是还是比不上你，我就当让他回来向你学艺了。” 骆大夫听了林慕月的话也是笑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放轻松了一点儿，“那孩子我就看他不错，能得您一句夸也算是他的本事，我懂您的意思，这次我既然来了就是为着这件事儿的。” 林峻这时候也是补充道：“还有件事儿可能要劳烦你，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些见闻，还是要你上一本折子。” 看了一眼这位林家三爷，骆大夫也是点头应了下来，他当初能出京就是多亏了林家人，林峰事情多人也忙，当时就是林岭和林峻二兄弟见了几次骆大夫帮了他许多。 骆大夫虽是不在太医院做事了，但是当初为着众人脸上都好看还是挂着职位的，若是按照文官的情况来看就颇有点儿冠带闲住的意思，所以他上一道折子倒也还可。 敲定了这件事儿，徐澄俞就告别了母亲，又带着三位林大人一起去给王府其他官吏还有本地官员们去开大会了。 林慕月自己回了慈惠殿，看着刚才捣鼓得兴致勃勃的兰花也没了心情，问柳小心地看看云夏，见云夏对着自己微微摇头也就没敢再上前去问，而是轻手轻脚地下去了。 不过林慕月也就是消沉了一会儿，不多时她就命人叫了问槐来，“你去请付女官来府里，让她带着局里现在记录药材的册子，我有事情要吩咐她。” 王府旗下的济民药局是给穷苦之人开设的，但是林慕月也借着这个机会扩展了一些药材生意，也就是因为这个，城中原本以此为业的医馆和药局才对王府新开设的药局有什么抵触，因为林慕月已经和他们展开了生意往来。 等到付珊匆匆到了的时候，林慕月已经稍稍浏览了一下之前她送过来存档的账目和记录，两个人就快速对了一遍现在能调用的药材和能够从各处药商手里能买到的药材数量。 “这么一看倒是不用再大规模采买了”，林慕月看过了付珊带来的东西也是放心了一些。 其他地方她现在也管不了，但是封地内若是哪处受了灾，林慕月还是希望能够快速赈灾，而不是像骆大夫看到的那样直接围村等着里面的人全都病死。 作为吴王的徐澄俞则是带着官员们商量如果要出现了流民要如何应对，流民若是身感疫病要怎么安排，还要加强各处的巡查工作，若是有流寇抢掠也要保护好封地内的臣民安全。 还有就是今岁封地内的粮食，之前也已经答应了要送进京一批由朝廷调配，徐澄俞估摸着之前敲定的粮食数目可能是不大够了，于是也给属官们下达了任务，让他们做好再送一批粮入京的准备。 第158章 林海披星戴月地回了家，贾敏也是一直都没有休息而是在等着丈夫，但是时辰太晚了，林海进去的时候她也是在揉着眼睛。 等林海进屋之后，贾敏才精神了些和丈夫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林海也满是疲惫，不过他看见妻子还在等自己心里还是十分感动，“今日的事情多又匆忙，为夫回来得晚了夫人怎么不先去休息。” 第282章 贾敏摇摇头，“那两个孩子后来醒了有些不好，少不得我要亲自去看看也是费了些功夫，我想着既然都到了这个时辰了，也就索性等你回来了。” 林海想到贾家的两个孩子也是一阵阵后怕，“今日见了之前的骆太医，他们来的那边还有了疫病，这两个孩子没染上那些病症已经是万幸了。” 这一句话倒是让贾敏完全清醒了，“疫病？！若是如此只受些皮肉之苦确实是他们的幸运了。” 贾敏年幼时见过父亲治军，嫁人后又走了许多地方，读万卷书的基础上不说是行万里路也是走过了大郑许多地方，听到疫病自然知道这些事情的严重性。 她想了会儿说道：“我还记得之前有一府内爆出了疫病，后来还是朝廷派了医官去才控制住了，这次的情况好似比之前还要严重许多。” 贾敏口中的那次疫病是在她小时候发生的事儿，那时候还是徐瑞卿的父亲丰泰帝在朝，这位老爷子对于朝政的控制可是比如今的兴和帝要强了许多，底下的官员未敢瞒报，第一时间把事情报了上去都应对得艰难。 林海也是回忆起了当初有灾民到京师各部处置不当以致当时还是太子到先帝动怒的事情，他心里觉得这次好在是没有灾民进京，要不然皇帝可能也要动大气了。 这时候贾敏听了丈夫的只言片语也知道这次的疫病非同小可，而现在的朝廷在兴和帝的治理下颇有些一言难尽，贾敏心中就又添了一重忧虑。 “本来前两天娘娘还说要让我带着玉儿去看看新请人画的图纸，说是要再商量下两个孩子的婚事，我想着这些事情估摸着也要再推迟了”，贾敏也是觉得这婚事有些波折，但是现在这样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 朝廷的赐婚和册封圣旨已经发下来了，这桩婚事京中人不管如何，但是明州城内的众人倒是没什么意外。 林黛玉在整个江南的闺秀中都是最出挑的几个人之一，无论是出身、父亲的官位还是本人的品貌都是拔尖。吴王如若是在江南范围内娶妻，也就是这几家有待字闺中的小姐，林氏女中选也是众人意料之中。 林海被也是妻子的话说得有些郁闷，“这么久没传来什么信，本以为以为这次不会有什么大灾后必有大疫了，但天不遂人愿还是出事了。” 京中也随着骆太医这道折子又一次被掀起了波澜，兴和帝徐澄佑刚刚养好了的身子能够开始渐渐理政，看到这份折子和朝中因此雪花一样的上疏也是眼前一黑，甚至觉得自己不如还是回乾清宫躺着算了。 新被提拔上来的庞太监也是大气儿不敢喘地在一旁装作不存在，徐澄佑把折子一推，起身说道：“陪朕出去走走，你等会儿派人去传先生们过来议事。” 虽说是出去走走，但是徐澄佑却是转到了奉先殿里面看着父亲和先祖的灵位发呆。 “前朝和后宫这么些事儿都压在一起，儿子现在觉得这个皇帝当得也没什么意思”，看着父亲的灵位，徐承佑脸上是迷茫的神色。 一直以来作为帝后元子的他，不管是母亲还是身边的其他人似乎都在为他将来继承皇位努力，他从小也觉得自己应该继承祖父和父亲的位置。 但是随着他越长越大，徐承佑不得不承认自己并非是父亲最喜爱的皇子，他内心深处甚至还知道自己并非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那一个。 有一段日子，徐承佑看着作为皇后的母后也开始退让了，她不再和贵妃争夺宫权也不再反复叮嘱自己要好好读书争取让父皇更加看重他。 但是谁也没想到后宫中还有另一股势力，当初的蓉妃可谓是胆大包天，她没有把矛头指向贵妃和二皇子，而是在谋害了一个有孕的妃嫔后就蛰伏起来，最后给了皇帝致命一击。 那时候徐承佑还在念书，李皇后身边儿第二得力的小满脸上带着惶然和欣喜参杂在一起的复杂而又隐秘的神色，对着还年幼的小皇子宣布了这个惊天的消息。 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徐承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一幕幕戏，他就是戏里面没什么唱词但是重要的配角，看着蓉妃、裴阁老和母后一起和贵妃母子周旋，最后把自己推上皇位。 在登临大位的时候徐承佑也不是没有过凌云之志，但是治国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朝臣们各有各的心思，好不容易理顺了一点儿，人祸渐平天灾却又开始给他添堵。 对着父皇的神位左思右想，徐承佑又说了些注定没有人回应的话儿，感觉心里郁闷的情绪渐渐散去了一些，他才起身回了乾清宫接见已经入宫的重臣。 三位阁老里面隐形人一样的卞大人倒是第一个到的，这位卞大人曾也是一甲探花的功名，进入翰林院没多久之后倒是专任了都察院，然后又离京做了知府一路升到了布政使的位子上。 当初先帝在时的内阁三人在新皇登基后燕阁老以老迈辞职，剩下的两位阁老角力之下倒是一致援引了这个和哪一派都不想干又出身资历都够的人入阁。 徐承佑对着卞阁老也算是信任，不过他看着只有一个人到了也是皱着眉问道：“其他两位先生呢？” 阁老们在皇宫内有办公的地方，就是为了要皇帝能时时召见，这时候他提前召了人来，却只见一个，其实徐承佑心里有些不悦。 还是卞阁老出言为两位前辈解释了一下，“回陛下，裴阁老今日告了病假，林阁老刚刚接到了一封北边儿来的公文就往兵部去了，现在林大人正在往回赶，应该马上就和六部的大人们一起到了。” 第283章 听到卞阁老说北方的公文和兵部，徐承佑眉头一皱不再说什么了。 好在林峰果然是如卞阁老所说的马上就到了，徐承佑刚给卞大人赐了座小太监上了茶，林阁老就和六部的重臣们一起进了宫。 各位一起给皇帝行了礼，大家都坐下了倒是没人贸然开口。 还是林峰看了眼同僚们之后主动开口道：“微臣等也都看了昨日的上疏，为今之计是要如何赈济灾民，此次疫病非同小可可能还要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们拿出个方子来。而且现在有几地受灾也不明确，微臣觉得还应该派钦差出京巡视。” 户部尚书也就在这个时候苦着脸开口说，“启禀陛下，今年各地受灾送入京的粮草就已经是要打个折扣，国库里的银子之前采买各种送去北边儿的军械便也用了一笔，剩下的还待明年各项开销，倒是也没多少能拿出来的。” 林峰看了眼说话的户部尚书倒是不言语，这人是裴阁老手底下的惯会哭穷卖惨，粮食不够充足林峰还信他几分，但是说银子不够使那还是有些夸张了。 不过北边儿确实是有件要紧事儿，兵部尚书见户部的人说完话后陛下脸上的神色就已经不大好了，心里暗骂对方不地道，但是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回话。 “微臣今日收到了北边儿计将军的折子，说是嵇将军押送军械和粮草的途中遭到了骑兵的袭击，还未知是否是昂族人的手笔，嵇将军带兵还击有所伤亡，他所押送的军资也有些被劫掠的”，兵部尚书小心地说道。 听到他禀报的事情，在座的众人哗然，毕竟应对疫病众人还算是有些经验，但是如果现在北方的昂族又出了幺蛾子，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兴和帝也是赶紧出声追问，“具体到底如何，那些人的身份可探查清楚了，到底是不是昂族人？” 北方其实也不只是昂族一个部族，还有许多其他大大小小的部落，这次若是那些小部落还好，若是昂族又一次对着大郑虎视眈眈，那才是让兴和帝心里最担忧的事情。 兵部尚书被陛下问道也是满脸纠结之色，他正是还没收到新的线报才如此小心地上奏，但是陛下问他也不能不回话，只能俯身回道：“还未有新的消息传来，微臣无能请陛下赎罪。” 见兵部尚书这样，兴和帝也无法，只能让人平身，有了这么一桩紧要的事情，众人对着疫病的讨论也是匆匆收场，最后兴和帝让人回去拟折子之后还火速召了英博侯进宫让他加强京畿和京城的护卫，不要让感染了疫病的流民有机会进到京城里来。 把前朝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兴和帝又叫了内侍去给皇后传话，让皇后也注重宫内各处的宫人安排，非有要事最近不许宫人们再出宫和与家人见面，还有有孕的妃嫔处更要事事小心。 第159章 肖皇后最近也是忙得头大，本来皇帝身子渐好是个好事儿，但是最近又有疫病的事儿压在上头，皇帝身子刚好一点乾清宫晚上就是烛火通明，各种事务堆在皇帝的龙案上等着处理。 后宫里面的人因着皇帝如此也是各种手段齐上阵，乾清宫每日收到的汤饮点心快要能开个席面了，皇后则是又加了一层忧心，就是她要继续夹在太后和皇帝中间受气。 这次太后倒是硬了心肠，没有因为最近的事儿原谅儿子，还是不见儿子不接受对方的请安，皇后受了皇帝的吩咐去探了几次口风，最后李太后烦了甚至申饬了皇后。 “娘娘用一些东西吧，您这样小心把自己累倒了”，念云端着一碗粥担忧地看着皇后，她身后跟着的念风也是提着一个小食盒，里面是一些蒸饺、烧麦等东西。 自从上次被太后申饬之后，后宫里的人也是有了许多的心思，裴安妃直接就去了太后处讨好，李太后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倒是也接受了裴安妃的好意。 肖皇后心里也有想法，但是那个意思让她遍体生寒，所以她最近一直有些神思不属，甚至到了影响饮食的地步。 看着念风和念云两个人进来，肖皇后索性整个人枕着胳膊趴在了桌子上，把脸遮起来声音闷闷地说，“念风、念云，你们说我这个皇后是不是很失败，家里没什么助力能帮得上陛下的，现在连孝顺太后娘娘的事情也做不好。” 念风听到了之后无比心疼，她想说什么但是顾忌着规矩和尊卑倒是没有说出口。 倒是念云忍不住开口看说道：“这些干娘娘什么事儿，不都是两位主子斗法惹得您夹在中间受罪，再说前朝的助力，太后娘娘当年不就是……” 念云是真的为皇后鸣不平，肖家虽家里没有在朝的高官，但是肖皇后的出身足够被选为皇后了。太后当初和皇帝选了自家小姐做皇后不让当初的裴、朱二家这么得意，现在又嫌弃皇后家族没有助力，这算是什么事情。 眼见念云的话越说越离谱，念风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让她把未尽的话吞了回去。 肖皇后抬眼看了看两个陪自己一起长大的人，被两个人这么一通安慰到底是感觉心里舒服了一些。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要起身过去拍了拍两人的肩，“好了，还有这么多事儿要做，你们陪我去看看瑾妃吧。” 内阁诸公最近也是陪着通宵达旦，林峰最近这段日子晚上回家后都感觉十分疲惫，他回府后和妻子开了几句玩笑，“我现在想想裴阁老也是不容易，这么大年纪了还得顶上，我现在都有些遭不住了，他倒是还神采奕奕的。” 第284章 裴家的小辈里面没什么出挑的，纵使是裴阁老还有许多弟子在朝，但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手中的权柄，因而半点儿不敢松懈。 汪夫人虽知道不好但是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呀，这段日子确实是辛劳了，那钦差的人选到底选好了没？我就是在府中也听了不知道多少人选了。” 派钦差出京是个常见的主意，但是选谁出去倒是个让朝臣又吵来吵去的话题，虽现在的疫病说是在青州内起源的，但是这么长时间了到底蔓延到多少州县或者是出了布政使司内部也说不准。 这样的疫病牵扯到的官员人等的数目也是无法估量，这些人也有不少人是有姻亲故旧、座师乡党在朝中任职的。 所以派谁去查也是很有说法的一件事情，青州的事情一发，整个布政使司内的左右布政加上提刑按察使司与都指挥使司的官长说不得都要吃挂落。 而这地的左布政使正好是裴阁老的弟子，他自然想要把事情都按在底下的官员身上，想要全力保住自己弟子的官位。 右布政倒是没什么根基，但是这人官声极好又是在事发前不久才调任去的，眼见着不能把锅扣在这人头上。 底下的青州知府也不是等闲人而是能够得上京中的人物，他座师的妻子是勋贵一系中现在还保有实权的成远侯家的小姐，这家里还有皇帝的姑母毓成大长公主。 还有其他知府和底下知县也都是力图要把事情往上面推，都想要推说是上官的意思自己只是听命行事。 其他布政使司内部也都在加紧排查境内的情况，生怕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现在几方之间的斗法异彩纷呈，林峰一个局外人都觉得这些人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让人大开眼界。 “可惜了，这些人到现在也都没人把百姓真的放在心上，还是想着党同伐异、排除异己”，汪夫人也是摇头，这些人这么吵下去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也是够讽刺的。 林峰也是如此想，“夫人所言极是，可是为夫现在忧虑的是陛下似乎也被这些人牵住了思路，倒是需要推个能破局的人出去。” 汪夫人见丈夫似乎是智珠在握于是也感兴趣地问道，“哦，见你如此可是已经有了人选？” 林峰点点头，说出了一个名字。 灵妤公主一身草原女子的打扮端坐在帐中拿着一封信细细看着，她身边儿同样是草原人装束的两个侍女则是面带忧虑地看着公主。 “没什么，只是姐妹们之间的事儿罢了，这信和这些东西能到我手上就肯定不是什么紧要的”，看着尔柏两个不错眼地盯着自己，灵妤放下信后笑着说。 尔柏松了口气不大好意思地说，“还不是之前的事儿闹的，奴婢们担心您。” 草原上的部族游牧追逐河流和水草丰美之处，灵妤公主初来时确实是不大适应这边的风土，不过自从灵妤公主嫁到了草原上之后，昂族和大郑之间的关系倒是确实缓和了几分。 昂族的可汗倒是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虽也图谋中原之地的富庶但也知道现在两国之间实力的差距，大郑还不是他能一鼓作气攻下的地方，所以对着灵妤倒是还算是礼待。 只是最近大郑派往北方的押送补给的军队遇袭，一时间两国关系就又紧张了起来，但是这次倒是真不是昂族人干的，可汗也是面见了灵妤公主，托她写家书一封随着昂族的国书递入晏城。 现在灵妤公主看的回信，就是京中给她的回信里公主们和写的一封。 “几位殿下还寄了书来呢，公主无事的时候也可翻一翻”，尔竹也看到了那些书，于是好奇地看着那一堆书本。 灵妤公主出塞也是随身带了一堆常看的书，这次尔竹见京里的公主们又寄了新的书来也是有点儿想看看是什么。 摇了摇手里的信，灵妤说道：“是二妹妹也要结亲了，她们鼓捣出来的文集，宜年说也给我捎带了一本来。” 尔竹去拿书的动作一顿，倒是灵妤完全不在意，她亲自把书拿出来看了看，“像是宫内的手艺，我记得还是当年贵母妃想出来的法子，这书印得好排布的也不错。” 正打算看看书中有没有什么姐妹新作的诗文，倒是外面有个侍女又掀开了营帐的帘子进来，用略带口音语调有些奇怪的大郑话说，“殿下，大汗要来了。” 灵妤挑了挑眉，“本宫知道了。” 昂族可汗名穆赫，他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进了帐中夫妻对着互相行礼，而后他像是一座小山一样坐在了公主旁边儿。 穆赫偷偷地用余光去瞄公主桌子上摆着的书信却被灵妤抓了个正着，灵妤把信折好收起来，又把书推到了可汗面前，“怎么，大汗对着这些书感兴趣？” 穆赫可汗把目光从书上面移开，对着灵妤公主一笑道：“只是随意看看罢了，本王今天来是要感谢公主，这个给殿下。” 灵妤眼睁睁看着穆赫从穿着的大衣怀中掏出一只正在“咪咪咪”叫着的小猫，她一时间也被整个画面惊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看着公主瞪大了眼睛，穆赫小心地看着桌上的猫说，“公主不是说想要只猫儿养着么，不是这种么，还是说殿下喜欢的是虎豹之类的？” 看着那只小猫身上的毛都是凌乱的，小小一只也在努力地舔着身上的毛发，灵妤终于回过神来把注意力分给了穆赫两分，“没有，就是这种小猫，不过这么小的猫不需要喝奶么？” 第285章 穆赫咧开嘴笑道：“不需要，已经可以吃肉了，我吩咐了阿木尔每日准备它的口粮，公主不必担心。” 阿木尔就是刚才进来通传的那个侍女，所以灵妤也就是点点头道了个谢。 之前大郑的军队出事，昂族可汗穆赫其实也很担心两族会重开战火，这段日子西方又有了一股新势力的出现给了昂族很大压力，穆赫也不想要腹背受敌所以才请托灵妤也写信给大郑的皇帝。 草原上的昂族倒是比大郑人婚育还更早一些，穆赫在迎娶灵妤之前便已经有了妻儿，现在两人之间相比起夫妻，倒是更有些合作者的意思，穆赫有自己的野望和想法，所以倒是也着意和灵妤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灵妤作为公主却受过正统的文人教育，虽是女官教出来的但是按着她的学识来说完全不逊于男子，自然知道可汗示好于自己是何意。 她虽觉得这人是曾经入侵故国的敌寇，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灵妤知道自己想要活下去自然也要和可汗搞好关系，是以两个人倒是保持了表面上的和谐。 看着穆赫出去了，灵妤看着桌上的那只猫半晌不语，等尔竹忍不住出声叫了她一声之后，灵妤才轻声吩咐道：“无事，你去找些旧衣裳给这小东西做个窝吧。” 尔柏接过小猫举起来看了看，“时间过得真快呀，这个时候了可不能冻到这个小家伙。” 想到刚才人进进出出时带入帐中的寒风，灵妤也是深感如此，“确实，宫中这时候该是要筹备下元了。” 尔竹拿着旧衣裳从屏风后回来就听到公主提起了大郑的宫廷生活，她小心翼翼地过去，“公主……” 灵妤见她那小心的样子笑了一下，“我只是感慨一二罢了，我听阿木尔说过阵子他们也要办一个什么祝火节的，我们也可一起热闹一下。” 看着公主没什么难过的意思表露出来，尔柏两人才松了口气，她们也继续过去陪着公主给小猫做窝了。 第160章 灵妤换上了草原女子的装束出了自己的营帐，她看着昂族人捧着蜡烛或者是举着火把聚在一起，大家都在沿着河岸慢慢走着。 尔柏和尔竹也是在公主周围侍立，她们倒是每人都提着一盏从中原带来的宫灯。 “公主，您要不要也过去走一走”，尔竹提着宫灯问公主道。 “我就不过去凑这个热闹了，我们在这儿看看就不错”，灵妤公主倒是不想过去，她知道这个节日和中原的下元有些相同，是昂族人祭祀先祖的日子，她一个异国之人有什么好参与的。 倒是穆赫这时候从灵妤的身后走了出来，他捧着一只蜡烛过来说道：“公主，这只蜡烛是我亲自挑选的，给你。” 回过头去看穆赫，灵妤有些无奈但也是给了面子地接了过来，“多谢大汗了。” 灵妤刚才就看着其他人都是在河边跪着捧着蜡烛说话，说完了之后就把蜡烛滴落些灯油放在河边的提前扎好的木架上。 还有些人是举着火把的，他们则是把火把插在了河岸边上，而后才跪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地祝祷。 草原上什么东西都金贵，蜡烛也是小小一只，灵妤接过来后也是没办法只好快速过去了河边，她倒是没什么可祝祷的，只是心中默念了一句“平安”之后就把蜡烛也放到了边上的木架上。 正在灵妤放蜡烛的时候，穆赫倒是也跟着过来放了一只蜡烛到了她那只蜡烛的边儿上。 “公主放好了可要再随我一起走走”，烛光之下穆赫的脸倒是遮掩了他过于冷硬的面部线条，那双让灵妤总是觉得有些狠戾的绿眼睛也显得温柔了一点儿。 灵妤沉默了一瞬，到底是微笑着应承了下来。 “其实并不是每一年都会办逐火节，小时候每次过节我都很高兴，因为一旦要过节，那就意味着我能见一见我那个父亲，但是我长大了就不这么想了”，穆赫带着灵妤随着河岸渐渐走远，等一片火光摇曳之处已经被抛到了身后，他才开口说道。 灵妤转过头去看她，“英武不凡，一统各部的大汗也还有这样的过往么。” 对于草原上的部族大郑人了解不多，其实在之前草原上也不乏英主，但是那些人也就仅仅是能给大郑造成一点儿小威胁罢了，像是穆赫一样能攻破重要边城城门的这么多年也算是头一遭了。 对于新可汗，大郑众人对其的身世也是知之甚少，只是知道他似乎不是老可汗一直信重的儿子，而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 “哈，就当公主你是在夸赞我了，公主是不是在猜测我的身世”，穆赫看着灵妤公主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一笑说道。 灵妤公主笑而不语，倒是没有正面回应，看着公主的笑，穆赫也是笑了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倒是也没有传说的那么不堪，只是我母亲是战败部落送来的女人罢了，那个老东西自然也不在意我们母子，但是后来他那么看中的儿子也是个废物，当然他也是，所以我才能够站在公主身边”，穆赫说完了看向了灵妤公主。 灵妤公主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这样的宫廷斗争在大郑宫廷或者说是中原王朝数不胜数，穆赫的故事暗藏着的弑父杀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不过灵妤公主又想了一下，她有些迟疑地问，“那你的母亲呢……” 刚才穆赫的话中只提了自己的出身，她自从来了草原之后也没有见过大汗的母亲，所以她感觉是否可能是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286章 穆赫倒是洒脱地笑笑，“没什么，我母亲是得了病才回归了父神的怀抱，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缘由。” 灵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暂且是信了他的话，不过她来了这段日子也没见到穆赫的什么兄弟姐妹，所以她暂时对着这句话存疑。 “不过大汗今日来找我说话，应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儿吧”，灵妤公主听完了又和穆赫走了一会，风吹过来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突然又问了一句。 穆赫咧嘴笑了一下，“不愧是公主，我今日来确实是还有另一件事儿要和你说。” 认真地看着灵妤公主，穆赫问道：“最近底下的人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说要趁着大郑朝中动荡一举南下荡平中原，一种说是西边儿那些人倒是好拿捏，不如西渡建国不要和南边儿的大郑死磕。” 灵妤垂头看了看今日系在腰上的飘带，“大汗应该是觉得想要西进吧，只是西边儿还有高山需要越过，那山口是不是已经被人重兵把守了？” “知我者公主也”，穆赫一笑，他把这话提出来就是已经有了主意，而想要和公主说就是想要借用大郑的力量帮忙。 灵妤公主倒是沉默了一会儿，朝中的事情她之前虽是身在内宫但是也知晓颇多，所以现在听了穆赫的话倒是不觉得大郑会主动帮忙。 穆赫见灵妤不回话，他也是知道了这件事儿可能会很难办，但是他拉着灵妤往回走，让她看到了河边的老幼妇孺，“我带着族中的男儿去攻打大郑，也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部族中的众人能够活下去。” 穆赫刚才说自己的身世倒是不全然为了卖惨，他小的时候因为母亲的出身不够被重视，但是也因此见到了部族中非贵族的生活处境。 他又从小聪慧好学，知晓中原王朝的富庶和繁华，还是个小孩子的穆赫就向往过中原的土地，自然也就起了带着昂族铁骑南下的念头。 但是随着穆赫的长大，他发现了父兄的昏聩，他们也觊觎中原繁华但是却只会用部落中勇士们的命来换取一些小惠。 对于这样的情景，穆赫觉得是父兄无能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但是等他长大通过一些手段开始掌权后，却发现经年的积累之下，中原王朝并不如他想的那般脆弱不堪。 他费劲图谋也只是占据一城，他们确实是可以占据樊城直到大郑答应他们的条件，但当穆赫想要继续挥师南下之时却也感觉到是千难万难。 所以当西边来了些奇异打扮的人，穆赫才觉得这也是个机会，他知道大郑已经和许多其他地方通商，是以除了大郑之外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别的富庶之地，所以他才起了这个念头。 “只是这样的主意也算是惊世骇俗，南下大郑打谷草是我们的拿手好戏，但是这种事儿部族里面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完全拿主意的”，穆赫倒是能拿自己开玩笑，被灵妤说了难他还能够笑着说了这样的话儿。 “你若是需要什么事儿拿主意可来寻我说，但是若是想要通过我和大郑那边儿牵线拉桥应是不成的”，灵妤也是坦诚相待，直说了自己能帮到的事情。 穆赫虽有些失望但是也理解灵妤的难处，他点点头说道：“公主愿意帮忙已经是幸事了，我们回去吧。” 晏城的皇宫中确实是如灵妤公主所想的一样正在为十月十五的下元节做准备，宫中下元旧俗虽不像是上元元宵之时一般昼夜点灯庆贺，但是也要燃灯点烛接引先人，皇帝在当日虽不用亲去太庙祭祖但是也要在奉献殿祭祀先人。 兴和帝虽然因为冬日节气反复又有些龙体不适，但是也是打起了精神还是去了奉献殿祭祖。 因为主要是为了祭祖所进行的节日，后宫里倒是不好再开什么宴席。而且下元还是道教有关的节日，因为兴和帝之前找的什么仙师，搞得宫内众人倒是只去佛堂念佛，连下元节也没人敢触太后的霉头抄写几卷道家典籍。 不过兴和帝祭祖之后倒是也想到了后宫里唯一有孕的妃嫔，他想了想之后也是让人往瑾妃宫里去了。 瑾妃封妃后回宫后也是入主了新的宫室，现在是住在先帝宠妃林贵妃曾经住过的启祥宫。 启祥宫其实按照位置来说不是什么极好的宫室，从宫室位置来看不如安妃和静妃的的永寿宫以及景仁宫都是内路宫室里最接近乾清宫的。 但是启祥宫是先帝修缮过的，林贵妃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下来里面也是处处精巧，还加之二皇子也是在这里长大，所以到底是个好彩头在，瑾妃成为了启祥宫主位之后也是觉得十分惊喜。 等徐澄佑到了启祥宫，他看了眼那张熟悉的匾额没有停顿地走了进去，正殿前瑾妃也是扶着身边儿碧玉的手，见皇帝来了之后就扬起笑容行礼请安。 让人起身之后，徐澄佑倒是也不吝啬自己的关心，一边关怀了几句一边带着人进去了。 不过虽说是皇帝来探望有孕的妃嫔，但是席间一直殷勤小意的倒是一直都是瑾妃，徐澄佑也是安然享受了对面人的这些服侍。 瑾妃有孕不能侍奉，用完了膳之后徐澄佑倒是又回了自己的乾清宫，经过这么一天他倒是感觉自己轻快了些，打算早点儿睡下攒足精神处理明天的朝政。 第161章 贾家这些天的日子也不算是好过，两位小爷出了门后开始还好，但是后来明州却传来了姑奶奶贾敏的消息，说是两位小爷已经到了明州，但是两人都因着水土不服有些身子不适所以未有亲笔信件传来云云。 第287章 王夫人忧心儿孙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贾敏一直以来都十分可靠所以她倒是也信了小姑的说辞。 贾母知道京中种种纷乱事总觉得事情有些问题，只是她为了稳定家里的人心，也是把自己的担忧都藏在了心底里。 不过京中最后讨论出的钦差人选，让这位历经几朝的老太君也是坐不住了，她得知大孙子要被派出去之后突发了头疼又昏了过去。 一直以来贾母身子都算是硬朗，这些年不管事儿以来更是因着不操心的缘故身子更加好了些，这次突发疾病确实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各房里的人加上隔壁府的贾珍、尤氏等都聚在了贾母的院子里，贾赦、贾政两兄弟对着老母突发的疾病有些手足无措，急忙忙地请了太医后也各自派人去给儿子报信。 王夫人坐立不安口中喃喃念着佛，邢夫人也是低垂着头摆出了一副担忧的神色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过她倒是还有心情不时抬眼看一看内室。 小辈媳妇们里面，李纨正在贾母这处的一间屋子里看顾几个还小的孩子，杨氏则是在等着人进来回话又吩咐各人该做什么事儿。 几个大一点的小爷和姑娘们都是坐在一处，他们脸上除开对祖母的担忧心里更有些无措。 老祖母对着几个孙辈甚至是重孙辈的人来说一直是个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现在她突然有了需要太医来诊治的病痛，几个孩子都很担忧。 迎春已经在之前走完了六礼成婚，贾家众人觉得她是新妇，还待看贾母身子如何再给人报信，所以她现在倒是还不在。 现下几个姑娘里面是探春为长，惜春虽是隔壁的姑娘但是因着隔壁府中的纷乱一直都是在荣府内生活，对着贾母也是实心孝敬。她现在看着老祖宗这样探春姐姐也一直蹙着眉头，也是轻轻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做了个安抚的动作。 感受到妹妹的关心，探春也是扬起个浅浅的笑回应了一下，这屋子里气氛凝重压抑，一直来都没人讲话，她也是不好开口说什么。 姐妹两个的小动作不惹人注目，倒是内室里面终于传出来的动静让室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了过去。 那太医是个中年人，他被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着也还算是淡定，出来之后对着贾赦行了礼道：“将军，老夫人无事应该是急火攻心所以引发了头风，我现在已经开了个方子，只需按时用药即可。” 贾赦兄弟两个也是起身谢了太医一通，这个时候贾琏也是赶紧从外面赶了回来，他进屋的时候进得匆忙外面的小丫头都没跟得上他的步伐。 “父亲安，二叔安，珍大哥好”，贾琏进来后也是和一圈儿人打了个招呼。 贾赦看着儿子额上的汗知道他是匆匆回来的，也就没多什么，“太医给你祖母诊治过了没有什么大事，不过老太太还没有醒，先不要去打扰她老人家休息了。” 贾政则是凑过去问太医拿方子，又叫贾母身边儿的丫头拿着方子配好了药之后去茶房煎药。 那个等着老爷吩咐的丫头正是晴雯，她生得好又能识文断字，所以回了贾母身边儿之后也是得用，现在听了老爷的吩咐之后也就行礼匆匆下去做事了。 不过这厢事毕，贾母已经转醒后见了儿子儿媳还有孙辈的孩子们之后，贾珠都还没有回府。 贾政这时候脸上倒是有些不好看，他知道贾珠事情忙但是祖母出事却还是没有人影，这事情办得确实不大妥当。 不过等到了暮色四合之际，贾珠到底是还是来了正院，贾母这个时候也是清醒过来了还算是有些精神，听闻孙子回来了也就忙命人叫了孙子进屋。 “孙子给祖母请安，今日我回来迟了还请祖母恕罪”，贾珠进去后倒是直接跪在了贾母床榻前的脚踏上。 贾母自己起身就会感觉有些晕眩，所以这时候也就没法起身扶孙子，不过她还是忙说道：“不干你的事，你现在也是朝廷要员了又有皇命在身，不必如此作态，好了，起来吧。” 看着贾珠脸上的愧疚之色，贾母也知道自古忠孝难两全这个道理，就拿她的丈夫老荣国公来说，老荣公年轻时还曾征战沙场，那时候他一上战场也是一大家子担惊受怕，但是为国尽忠这种情况也是没有法子。 贾珠见祖母真的没有怪罪的意思才起身，“祖母现在感觉如何，孙儿马上就要出京不能在您身边儿尽孝，实在是我的罪过。” 贾母笑呵呵地看着孙子，“无事，你媳妇和弟媳就都很好，还有你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好孩子，琏儿现在也是懂事了能把外面的事儿办妥当，不必担忧我这个老婆子。” 不过说完了自己的事儿，贾母脸上的笑慢慢褪去，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问，“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我心里倒是还想着别的，你和我说实话，宝玉和兰儿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儿？” 听到了祖母的话贾珠一惊，弟弟宝玉和儿子贾兰出了事儿，贾敏自然也不可能不报给家里人知晓，这件事儿现在贾家的两位老爷和贾珠这位小爷都知道，但是女眷却也都被瞒住了，没成想老祖宗居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件事儿。 心中打了好一会儿腹稿贾珠也没想好要怎么说，倒是贾母又抬眼看着孙儿，“实话实说就是了，不过我估摸着可能也还好？毕竟若是有大事你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外面现在传出了有地方起了疫病，贾母思索了一阵子之后就感觉不对，她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怕两个孩子染了病，现在这么一问确实是少了些担忧。 第288章 贾珠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宝玉和兰儿受了些小伤但也受了惊吓，所以那边儿敏姑姑和林姑父请的明医的意思是要修养一阵子。” 贾母听了后心里更安定了一点儿，她想了会儿后嘱咐道：“他们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你这次出京才是千难万难，之前你说圣上看中你，但是这样的差事远不是你能办成的，却还是给了你。” 钦差之位位卑权重，布政使司的左右布政都是二品大员，不管是背后势力如何本人也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物，底下的知府也都不是好相与的，更别说这些人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这并非是贾珠一个新人能够动得了的东西。 贾珠此时却一笑，他抬眸看向祖母眼睛亮得惊人，“祖母不必担心，孙儿今日就是被林阁老叫去吩咐事情。” 贾母闻言想要起身，还是贾珠顾忌着老祖母的身体过去扶了一把，但是她也紧紧攥着孙子的手问，“阁老……你说的是不是吴王殿下的外家？” 贾母这辈子二子一女，虽二子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大成就能有封侯拜相的本事，但是也算是延续了贾家的香火又有了贾珠等孙子和孙女儿，让她享受了含饴弄孙的乐。 唯有女儿贾敏是嫁人后没多久就出了京去，是以明州现在有贾母心心念念的两个人，一个是心肝儿一样的女儿，另一个则是女儿生下的外孙女。 前一阵子京中发下了一道给在明州的藩王吴王的旨意，是给吴王和浙江布政使司右布政使林海之女赐婚的旨意。 这道旨意确实算是万众瞩目，京中众人也不乏有想要把自家人嫁到明州去的，不过圣旨一下大家倒是也不意外。倒是也有人偷偷嘲讽过贵太妃这给儿子娶的林家女是不是不对，怎么不考虑自家母家的女儿而是选了另一户林家。 贾家人得知这道旨意以后倒是有很多人都是心情复杂，贾母是既惊又喜觉得外孙女儿也算是有了良缘。 王夫人听到消息后心里则是有些不能言说的情绪，她曾和小姑贾敏相处得有些别扭，但是人都见不到几面她自己别扭也没有意思，所以这些年倒是正常来往了。 现在听到小姑的女儿嫁给了藩王，王夫人倒是又有些挫败感，她也是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贾珠现在也算是出息，大女儿元春在宫中服侍眼见着已经是不想再考虑婚事了。 唯有小儿子宝玉现在的婚事倒是让她发愁，现在听到小姑的女儿能嫁给藩王为正妃，她也是不由得想到了宝玉的婚事，想到婆母和自己相中的几家闺秀都是没有明确的回信，她还是有些郁郁。 现在贾母听到了是林阁老吩咐了贾珠做事，她心里也是安定了许多，毕竟有这桩婚事在，两家里算是彻底有了些关系，不说是官场前辈对于后辈的提携，就是这层关系在，贾珠就算是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至少也不会吃什么大亏。 现在是已经快到冬至的时候了，贾珠出京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也有些报平安的消息穿回来，而晏城已经开始飘起了雪花。 贾母的病已经是大好很久了，她听到外面传来了女孩子说笑的声音便问身边的晴雯，“可是探春她们回来了？” 晴雯见老祖宗问，她把刚刚煮好的药膳端了上来，“可不是就是姑娘她们，早上两位姑娘来了之后就说要这个时候来看您呢，姑娘们还说准备了东西，就是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之前老太太的病着实是吓到了一家子人，所以就算是太医都已经快要打包票说老夫人已经无事了，众人商议后觉得没有病症不好吃药但是还应该不时进药膳给贾母补身子。 贾母闻言接过了药膳搁在一边儿，倒是先对晴雯的话来了兴致，“是什么好东西？” 鸳鸯这时候正请了几位姑娘进来，她看着晴雯正在劝着老祖宗用了那药膳，等会儿就知道姑娘们拿了什么东西进来了，她也暗暗觉得晴雯做事还算是周全和勤勉。 不多时，几位姑娘们也是拿着折好的红梅进了贾母的屋儿，一群人又热闹起来了。 第162章 远在明州城里的贾家叔侄两个这段日子以来也是差不多养好了身体，准备一起去赴吴王府的宴席。 贾宝玉缩在大毛披风里面还叮嘱侄子贾兰也再加一件儿衣裳，“这处我们来的时候倒是好时节，可惜没能好好享受，现在好全了偏生就是要到这个时候了，这天气我看着倒是比京中还难熬一些。” 贾兰本就是个老实的，出门在外也是叔叔说什么就是什么，闻言也就带着男仆进去又加了件儿衣裳。 叔侄之前是暂住在姑母家的，但是身子养好了却不好一直在林府住着，两人又是为了求学才来的明州，林海的意思是不若直接去书院附近租一个院儿，林家可以派些人去服侍两个小爷。 贾宝玉现在出门在外也是老实了许多，他这一路上确实也是受了不少惊吓，于是在林府里养好了身体后就依着姑父的吩咐带着侄子入了书院，两个人也搬出去居住了。 虽只在林府住了一小段时间又是住在前院，贾宝玉住在林府的这段日子倒还是被表妹吸引了目光，只是他也知道表妹已经定了亲事，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句可能是有缘无分。 今日贾家的两人出门也是和林府或者是说和林黛玉有关，明州城内吴王府中今日开小宴庆贺娘娘母家的媳妇喜得贵子，所以两人才能去凑个热闹。 第289章 贾宝玉是从京中的国子监出去游学的，他本人文章不说诗词上又极通，所以在江南才子中倒是也很受欢迎，两个人半途来了书院，院里的众人也都愿意带着他们叔侄说话和交际。 书生都爱讨论朝政，所以最近一段日子大家也是在讨论疫病的事儿还有钦差如何如何。 这些人倒也不是没有好奇过这游学而来的贾家叔侄是否是和钦差有关的，但是本着礼貌原则还是没人大大咧咧地问出口。 “叔叔，最近学堂那边儿说的事情你听了没？侄子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还算是有运道的”，上了马车还有一段路要走，贾兰也是主动开口说道。 贾兰这么说也是觉得自己和叔叔也算是有几分运气在，或者也可能是祖宗保佑才没有染上那让人头疼的疫病。 贾宝玉闻言倒是看了眼小侄子，“大哥这个时候估摸着也是要回京了。怎么样，想不想家？” 被叔叔这么问贾兰倒是有些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于是有些不满地道：“出门求学本是常事，兰儿没有怨言。” 听到贾兰这么说贾宝玉倒是笑出声了，他呼噜了下侄子的头，“你不想我想，不知道祖母和父、母亲他们身子如何，嫂子、姐妹兄弟和小侄女儿们是否也过得舒畅。” 贾兰抬头目光中带着谴责之色，他鼓着脸气呼呼地整理着头上自己，知道叔叔这是在调侃自己。 帮着侄子整理了一下，贾宝玉看着无忧无虑的贾兰莫名地有些羡慕。 “我们也没想到那些人这么丧心病狂，不过你大哥已经是抵达晏城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林海有一日单独叫了贾宝玉来把事情告诉了他。 看着贾宝玉直接呆立在当场，林海倒是继续说了下去，“本来你姑姑不想让我告诉你，但是我想着你已经是这个年纪，其实按着规矩已经是能成婚支应门户了，这些家里的事情也不该把你看做是小孩瞒着你。” 贾敏多年未见家人，现在看到了两个小辈来明州心底里是把他们当成小孩来疼，贾珠的消息传来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瞒住不让两个人知晓。 林海却觉得不行，贾兰还小但是贾宝玉若是想要授官其实也是能有这个资格了，贾家人若是想要他做一辈子的才子名士还可，若是有让他入朝的心思那么这些事儿就不该瞒着他。 不过看着贾宝玉惨白的脸色，林海心中还是微觉无奈感觉他确实是和哥哥贾珠并非是一样表面文弱内里自有主意的性格，“去坐吧，说给你听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叫你心中有数，兰儿那里就算了，京中若是没有信传来让他知道的话我们也不必再告诉他让他受惊。” 贾宝玉坐了一会儿心里也是有了数，他起身行了礼，“侄子知晓了，多谢姑父告知，兰儿那里我也知道轻重请您放心。” 钦差的情况倒不是寻常书生能知晓的，所以书院里的人也就是说了些钦差查到了东西已经还京，贾宝玉听的时候已经是心惊胆战，现在则是更不想侄子再提这个话儿，连忙就又打岔把话题引走。 贾宝玉两个到的倒是早，他们进府之后就被引到了前院里面，林景仪亲自招待着他们这群男宾。 因为时间特殊所以林慕月拍板决定了这个宴席只请了有亲戚关系的人，所以贾宝玉和贾兰倒是没感觉不自在。 慈惠殿里倒是更热闹些，林慕月等众人都到了之后更是带着她们去看了王熙凤还有那个刚满月的宝宝。 几位夫人倒是还好，林黛玉和薛宝钗看着那个被放在摇篮中的婴孩倒是都有些稀奇。 林黛玉是家中独女没个什么弟弟妹妹，薛宝钗倒是有个兄长但是她作为妹妹自然也没见过兄长婴孩时的状态。 “他这么小，我们是不是不能碰他”，林黛玉想要摸摸小孩子的脸，但是看着孩子这么小有些不确定能不能碰。 薛宝钗也有些迟疑，“摸一下应该也没事吧，我之前去看了慈幼局的孩子们，婴孩没有我们想的那么脆弱。” 林慕月见宝钗一直没有改变主意，也就先让她去了明州城里女官们管辖着的四处机构里面观察做事，她的目的就是想让薛宝钗感受一些市井平民的生活而后再委以重任。 这段日子薛宝钗正好是去了慈幼局中帮忙，是以才有了这些经验之谈。 林慕月本来在和自己两位婶母还有贾敏以及薛太太等人聊天，不过她们注意到了两个孩子那边儿的动静以后倒是也一齐默契地看向了那边儿。 “没事，你们轻轻地摸摸他没有关系的，确实是没那么脆弱”，林慕月自己走过去也看了看在摇篮中的睡得香甜的小孩子，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刚生下孩子的情形心里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王熙凤生产时有些不顺，所以现在孩子满月了林慕月也不许她多操心而是再休息一二，这个时候她也是被勒令在内室躺着不必出来应酬。 平儿拿着一碗药进来说道：“这是今日的药，您可快些喝了吧，我可不想再被数落了。” 王熙凤看着那碗药眉毛都要皱成一团了，不过还是接过来快速喝了之后才回道：“谁让你这蹄子不机灵，倒药还尽挑着一盆花儿祸害，这不就是让娘娘抓到了。” “我看是您这么多年越活越回去了，小时候喝药都没有这么矫情，现在倒是这样子”，平儿也是和王熙凤关系好，闻言牙尖嘴利地还了回去，但是手上却是实诚地把蜜饯递了过去。 第290章 嘴里含着蜜饯不好说话，等咽下了东西王熙凤才又回道：“你呀倒是越发长进，学会和我回嘴了！” 主仆两个拌嘴的戏码最初林家的仆从还不适应，但是后来大家也是习以为常该做什么是什么。 一名在王熙凤嫁入林家之后才过来侍奉的丫头含沛正巧进了屋，她见自家奶奶用完了东西也来说道：“娘娘说外面冷就不抱着小哥儿去慈惠殿那边儿了，只等会儿让仪少爷带着亲戚们过来看一眼就是了。” 王熙凤点点头，今日来的都是亲眷所以也没什么冲撞不冲撞的，“好，韶哥儿住的西间要布置好，炭盆要仔细通风但也别冻到了孩子。” 含沛听得仔细见人没了旁的吩咐才下去了，平儿则是又调侃了王熙凤几句嫌她啰嗦。 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都笼着斗篷和娘娘还有长辈们一起回了慈惠殿，她们两个看着小孩子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现在还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男客那边儿看着人来齐了的林景仪则是觉得一群男人有什么可看自己宝贝儿子的，所以带着人草草看了一眼就把人往慈惠殿赶去。 “走走走，你们日后自然也有自己的儿女可看，别在这里聚着了。姑母在慈惠殿开了宴席，我们还可去喝喝酒，宝玉兄弟和兰儿都是院中佼佼者，今日不斗酒诗百篇我是不认的”，就让众人看了眼包得严严实实睡在摇篮里的儿子，林景仪拉着众人出去了。 家宴就不需要太讲究，林慕月是等人都到齐入座了才宣布开宴，“宫宴里的东西看着好，但是要是冬日里提前上去了，那倒是什么珍馐都难入口喽，今日我们不讲究这个，好了，开宴吧。” 贾宝玉这段日子以来倒是品尝了许多江南风味，猛一见这么一桌儿京城风味的宴席他也是有些开怀，见大家没有客气都开始动筷子了，他也是挑了自己喜欢的菜用了一口。 酒宴正酣的时候，徐澄俞看着席中的众人已经开始各处谈话了，他肩膀突然一沉，便感觉到是有酒气笼罩在了自己周围。 林景仪看着自己的表弟吴王殿下，“走，那刚到明州的贾家叔侄确实是才气卓绝，殿下不去听听他们有什么大作？” 徐澄俞抬头看了自己的便宜表哥一会儿，他才淡淡地开口叫茂才去拿酒壶，“好，便一起去会会。” 感觉到表弟的话有些怪怪的，但是林景仪今日高兴喝得多了些所以脑子转得慢了些，他见徐澄俞大步往贾家人那桌儿去，自己落后几步才跟着上去了。 第163章 林慕月就坐在儿子边上，不过她刚才也是拿着酒杯去找人说话了，所以是在回来之后才发现那么大一只儿子突然不见了。 今日开心难得放开了自己喝酒所以林慕月现在也没多清醒，她扶着云夏的手坐下来环顾四周，看到澄俞在和年轻人一起说话有些奇怪，“怎么去了那边儿，他不是不怎么喜欢贾家那两个公子么。” 云夏第一时间打住了自家娘娘的话，“哎呦，您是真的醉啦，要不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林慕月盯着那边儿看了一会儿，“我不，你、你去给我拿一碗醒酒汤来，我要看着那边儿是怎么回事。” 云夏无奈又劝了一会儿，可惜清醒的人总是很难和醉鬼讲道理，她最后拗不过面前人的意思，只能给问槐和问柳两人使了眼色让她们看着娘娘，自己亲自去取醒酒的汤饮了。 因着都是亲戚今日的宴席倒是不大讲什么男女大防，林慕月不想要太过显眼就没安排戏班子来唱戏，所以等众人用完了东西欣赏了些王府里面的乐人演奏的曲子之后，青年男女们还是聚在了一处说话交际。 林黛玉和薛宝钗虽是女子但是自身自有长材，大家现在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倒是她们两个处处都有显露。 林景仪自然知道这两位妹妹是不逊色于他人的，薛蟠虽不学无术了些但是自家妹妹如何他也是心中有数，倒是贾家的两位小爷今日受的冲击要大一些。 贾宝玉倒是还好，他是被看不下去的父亲和哥哥从后宅中提溜出来赶去读书的，平日里和嫂子还有姐姐妹妹相处得都多，也知道闺阁女子的文字有不逊色于世间才子的。 倒是贾兰自幼被父母管得全然不像是个勋贵高门家的少爷，不说是年岁小的时候就苦读，自己也不怎么能和内宅的姑姑们说话玩乐，两个妹妹则是年纪太小还没显露出什么天赋。 贾兰倒是知道自己母亲是个能读书识字的也能称得上一声闺阁文士，但是李纨倒也不是才气外露的性子，所以今日一见林、薛二人还是让他开了眼界。 今日的两位姑娘，尤其是林黛玉所作的那首诗着实是惊艳异常，一屋子里的人上到已经入朝多年多见进士、翰林文字的林峻下到几位年轻的公子，都品出来那首诗的高妙之处并交口称赞。 徐澄俞自己也是过来凑趣，在场的诸人除了薛蟠和贾宝玉叔侄倒都是常见王爷的，所以见他来了大家也还是平常，只有贾宝玉感觉每次吴王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都有些让他如芒在背，心里有些茫然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殿下。 贾宝玉这也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他之所以会被吴王针对，完全就是因为吴王之母贵太妃娘娘的一句无心之言。 当知道贾宝玉要来明州的时候，林慕月第一时间想的是难道这木石前盟当真是天注定的不成，黛玉不入京倒是换了贾宝玉行了千里之途来了明州。 第291章 贾宝玉身子好了之后倒是也来了吴王府拜会，林慕月看着他确实是如自己所看的书中所言眉目如画是个极为俊朗的公子，也是觉得这贾府众人内里如何不算外在倒是都有个好相貌。 “我多年之前还见过你祖母，后又见了你姑母和表妹，现在见了你这位贾家的哥儿，才知你们贾家这是一脉相承的好相貌”，林慕月见了贾宝玉没说别的，倒是先感慨了一句他的长相。 贾宝玉见自己是因着这个被夸了也是微微一怔，但是林慕月很快就转换了话题问了他和贾兰身子如何，是否适应这边的气候还有打算去什么书院等话题，倒是把刚才那个小插曲给跳过了。 林慕月试探了贾宝玉几句，倒是也真的让她打探出了些他对黛玉的看法，不过她见宝玉说起黛玉的时候言语中虽有欣赏，但是却没有男女之间的情谊也是觉得造化弄人。 感情还是需要培养的，没有青梅竹马日复一日的相处，宝黛两个到底是不会像是林慕月熟知的那样发展出什么情愫来。 不过黛玉和宝玉这两个孩子不说别的，站在一起倒确实是一双璧人看着有些般配，等贾宝玉二人回去之后，林慕月也是忍不住心里如是暗想。 等儿子来给自己请安的时候，林慕月看看自己的儿子，觉得倒是也没比贾宝玉差在哪儿，所以也忍不住调侃了儿子一句，“我今日见了贾夫人娘家的侄子，他倒是个好相貌的，贾夫人之前和我说过她之前操心玉儿的婚事，还有过把女儿嫁回京中娘家的打算，若是如此可不就是配这个哥儿。” 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徐澄俞回了屋之后倒是少见地盯着自己屋内那面和人等身高的镜子瞧了好一会儿。 茂才在边儿上一眼一眼地看着自家王爷，心里觉得可是天上下刀子了，自家王爷居然也开始对着镜儿看个不停！ 徐澄俞看着镜子，心里有点儿想问问茂才自己和今日见的贾公子谁更俊朗些，但是这个念头一出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想想邹忌讽齐威王纳谏的文章，徐澄俞默默从镜子前走开，“你去叫传话，我要的账本今日要送到王府来，再磨蹭就让这些人把位置腾出来，本王不养闲人。” 最近要到年终岁尾，各地都要把账报到王府来，王府里的吴王催了好几次，底下还有几处总推说是账还没有理顺，徐澄俞今日气不顺于是也直接命茂才去传话了。 回忆了一会儿之前的事儿，晚宴这日徐澄俞看着贾宝玉确实是有些不爽，不过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瞧着宝玉暗自运气罢了。 薛宝钗最是玲珑心思，别人都没瞧出来吴王今日有什么不同唯有她看了出来，是以她的心思已经不怎么在作诗文上了。 林黛玉边儿和人辨诗，薛宝钗这时候自然也是见到了吴王殿下这边的小动作，她垂眸一笑在黛玉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林黛玉本来在和贾宝玉论他刚做的一首佛偈有问题，正捏了之前去法通寺里听大师讲经时听来的话来调侃宝玉不通晓佛学却硬作佛偈。 听了薛宝钗的话，林黛玉想要转过身去看在她侧后方的吴王却被宝钗一把拉住了。 “别，你跟我去那边儿悄悄地看，你这么猛一下回过神去，殿下就察觉到了”，薛宝钗拉了拉身边儿的衣角，让人和自己去了薛太太那边儿。 两个人放下了沉思自己佛偈的宝玉和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她们过去的时候悄悄换了位置。是以等开始和薛太太说起王熙凤和小哥儿的事情的时候，林黛玉自然也看到了那边儿吴王盯着自己表哥贾宝玉的样子。 不过徐澄俞也是发现了两个姑娘的行踪变化，他也是往薛家太太那边看了过去，这么一看倒是和黛玉的目光撞上了，两人目光交错之间他下意识地笑了一下，林黛玉则是微微一怔立马唰的一下回过了头。 这一个小插曲一过徐澄俞心情大好，他不再看黛玉那边儿也不再盯着贾宝玉看，而是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看着自己的便宜表兄林景仪道：“我敬兄长一杯，今日表嫂诞下了麒麟儿是大喜，你可不能不喝这杯酒。” 林景仪刚才喝得连林黛玉刚才和贾宝玉说的佛偈也没怎么听明白，但是听到表弟说是庆贺自己也是没犹豫地喝下了酒，然后又开始人来疯似的开始捉人和自己对饮。 快到冬至日宫廷里倒是又有大事发生，自从新皇登基以后虽因着内宠不断的缘故后宫中多了许多妃嫔，但是一皇后二妃的格局也只因为任昭仪有孕而变成了三妃。 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因着裴安妃讨了太后的好的缘故，还是皇帝真的想通了些事儿觉得可以用后宫中的女子拿捏前朝的阁老，倒是由太后和皇帝一致决定晋封了裴安妃为贤妃，在来年春日举办册封礼。 肖皇后这次倒是没因为这件事儿怎么难过，她只是笑着和太后还有皇帝说了瑾妃处需要多拨一些人手去侍候也要让她看看伺候皇嗣的奶母和保姆是否合眼缘等事。 李太后也知道这些事儿是皇后给瑾妃脸面才提起的，不过她也没什么所谓也就应下了，兴和帝徐澄佑也是觉得皇后会做事，心里满意肖皇后的办法更是赞了她几句。 倒是朱静妃再去探望姑母的时候听了太妃几句唠叨，不过她进了宫之后越发寡言少语，也只是听姑母说话并未出言附和或者是反驳。 朱家败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如今朱家还要指望着静妃能够得宠诞育皇嗣，是以朱雁芙也不好真的对这个侄女儿如何，只能是抱怨完了又捏着鼻子教她如何讨陛下欢心争宠。 第292章 皇城中的官司也影响到了前朝的格局，裴阁老及其党羽这段时间也是老老实实地凭皇帝差遣，倒是让兴和帝徐澄佑过了段最合心意的日子。 不过时也命也，冬至日前不停歇的风雪好似也在预示着什么。 第164章 冬至日皇室祭天和祭祖是要去太庙的，冬天晏城多风雪皇帝冬日出宫也是乘坐车架，兴和帝徐澄佑坐在龙撵里面，心里思索着等会儿礼毕之后要不要去郊外跑跑马。 冬日里不知是因着什么缘故，干旱了一年的各地倒是开始飘雪，就连最南边儿的州县也有雪花降下，晏城作为偏北的城市更是接连下了几日的雪。 宫中扫雪的内侍和宫人都有因为连续干活儿受了寒的，肖皇后因此给宫人们都加了一份热红糖姜水的份例，倒是也被内外称颂成为了皇后贤德的一个佐证。 在太庙祭天、祭祖是冬至的传统，兴和帝不说是自己已经有过经验，就是以前作为皇子跟随父皇来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 而且今日冬至倒是老天爷破给面子地放了晴，冬日夏云自然是让人倍感亲切，祭祀老天和祖先的典礼肃穆庄重，作为主祭人的皇帝则是十分无聊，徐澄佑随着礼官的唱喏行礼心底里等会儿想要去走走的念头越发的强了。 “你去传话给英博侯，叫他拨给朕一队精锐，朕等会儿先不回宫出去跑跑马”，太庙里的仪式结束后，徐澄佑叫来了身边儿的小范吩咐道。 这次出来祭祖各卫所官兵将近五千人护持圣驾，总领这些人的就是英博侯。 小范这段日子又渐渐重获圣宠但是也不如原本威风，他师父被太后处死之后自己也成了太后的眼中钉。好在是徐澄佑用这个太监用得还很顺手加之不想要让太后干预自己的事儿，这才保了他一条命。 不过小范自有自己的本事，他一张嘴能把皇帝哄得服服帖帖不说，对付前朝的大臣也很有一套手段，是皇帝身边儿最能和前朝文官们扯皮的一个。所以风头过了小范倒是也渐渐又重得圣宠，把现在御前一号热灶庞太监给挤了下去。 皇帝的这个吩咐要是说给庞畅，那他还要顾忌一下太后那边儿和皇帝的龙体劝一两句，但是小范确实二话不说就下去传了陛下的口谕，把事情抛给了英博侯。 英博侯嵇勇捷跪接了口谕，但是心里也是嘀咕着陛下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这个时节出去跑马就算是勤于兵马的卫所军士和整日跑马的纨绔都少干，怎得陛下就非要这时候去打猎玩乐。 起身往小范那边走了几步，英博侯开口问道：“陛下怎么这时候起了兴致，公公可否劝说一二，这时候天看着晴朗但是前些天雪太大了也不是跑马的好时候。” 郊外冬日里也没有什么好猎物，去跑马一圈儿别说是什么收获，能够控制好马不被雪地底下的东西绊着都算是个中好手了。 英博侯的儿子嵇元曾是二皇子伴读，所以他对着几位当初的皇子现在的皇帝王爷们在马背上的技术他也是心中有数的。 兴和帝徐澄佑当初在皇子里算是顶尖儿的，但是皇子们就算是在校场里骑马练习射箭都是无数双眼睛盯着，这种情况下去跑马他实在是担忧皇帝能否安然。 小范刚才在皇帝跟前儿是劝也没劝，这时候却谎话张口就来，他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神色，“侯爷，奴婢也是劝过了陛下的，但是陛下心意已定哪里会听奴婢的话，所以只能劳烦您找些好手跟着服侍陛下了。” 倒是没想到小范经历过之前的事儿还有胆子骗人，英博侯想了想还是叫了锦衣卫的指挥使来，从锦衣卫里抽调了些精锐共百人许叫他们去陛下身边儿等候差遣。 作为天子直属的亲卫，虽然因着之前父皇那一遭事儿徐澄佑不大喜欢用这些人有些重厂轻卫的意思，不过他这次看了人倒是也没什么意见只是精简了一下人数，最后是带着三十来个好手就换了衣裳低调地脱离了回宫的大部队。 庞畅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得知了这件事儿，他火急火燎地拉着小范，“你这小贼！陛下身子刚大好多久你见陛下如此竟也不劝谏一二，就由着陛下胡为么。” 相比于小范师徒，庞畅已经是个在宫中多年的人了，虽说喜欢钻营并且在贪之一字上依旧犯迷糊，平日里也没少收前朝大臣的银子给他们说好话，但是他对着皇帝确实是忠心不二也敢于劝谏皇帝的一些行为。 刚才徐澄佑没有叫这个太监来吩咐也是因着这个，他也知道庞畅是忠心的，但是也不想让他扫了自己的兴致。 小范刚才在英博侯面前还装了一下，现在见庞畅来找自己问却是嘲讽一笑，“我们不就是听陛下吩咐做事儿的奴婢么，您老人家可别真把自己当成个什么御史诤臣了，这世上可没您这种一天就能贪出来条胡同儿的诤臣。” 说完了话小范就把自己被庞畅抓住的袖子拽出来，抄了个帽子戴在头上匆匆出去了，庞畅一跺脚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却也还是要捏着鼻子给他们善后。 这件事儿要是被太后知晓，那李太后可不会管是哪个人去传的话儿，最后还不是怪罪在他这个皇帝身边儿的头一个服侍的人上。 不过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无论是英博侯的担忧还是庞太监的念佛老天爷统统没有听到。当皇帝所骑的马受了惊吓把陛下从马上摔下来了的消息传回宫城时，李太后第一反应是面前的人是否是胆大到敢于犯诅咒皇帝的罪。 第293章 “你说什么？！陛下从马上摔下来了，陛下是去祭祖的，怎么会骑马还摔下来”，李太后听见那回话的太监说的话满是不可置信，拍案而起后不顾规矩体统大声问来人。 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抖得筛糠一般，他回话时也是磕磕绊绊，“回、回太后娘娘的话儿，陛下在太庙出来之后说礼部冬至前曾上了份折子，说古之帝王冬至日都是郊外开坛祭天，陛下说明年也可遵守古制所以想去郊外走走，就命我们回宫自己带着锦衣卫的大人们往郊外去了。” 不过徐澄佑自从登基为帝之后荒废了弓马功夫许久，他这大冬日里去跑马对着人和马的要求都极高，皇帝身后跟着的人一个没注意，皇帝就连人带马都栽在雪地里了。 看着太后起身听了回话后似乎是要昏过去了，新鲜出炉的裴贤妃也是面色铁青，她扶着太后坐下之后厉声问道：“说清楚些，陛下现在如何了身边儿是谁在服侍，你这一路上没有走漏什么风声吧，可有其他人知晓此事？” 小太监见太后和贤妃疾言厉色也是被吓破了胆，他边哭边回道：“陛下摔在雪里了人倒是还清醒着，只是好像是雪下面有什么东西伤了陛下的龙体，陛下流了好些的血。” 裴贤妃这些日子没少往太后跟前儿跑，她想要说动太后把今年的宫宴交给她一部分事儿做，摆明了是要继续和皇后抢宫权。 李太后虽现在和儿子的关系依旧是没完全转圜到原来的亲密，但是也还是随着儿子的意思抬举贤妃，也是渐渐松了口想要按着以前两妃有过辅佐皇后的经验再抬举一回贤妃。 裴贤妃则是还有点别的意思，她现在独占四妃之位不再想像以前一样和静妃一起协理，而是想要自己独占这个名儿，所以她这些日子往慈宁宫跑得就更加殷勤了。 这些日子裴贤妃没少在太后身前打转儿，对着兴和帝都更加了解了一些眼见着平日里两人的相处也更和谐了一点儿。不过今日她听了这样的消息还是感觉尴尬，只是见太后被围着顺气说不出话来了，才不得不出声来问话。 碰巧这个时候外面又有人通传，是个在慈宁宫服侍的普通小宫女，她见了殿内的情景有些摸不着头脑，磕磕绊绊地说道：“太后娘娘安，贤妃娘娘安，静妃娘娘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这……” 太后身边儿的福玉和小满一个被皇后叫去了请教事情，一个去了宫正司里按着规矩看一遍今年宫内各处犯了宫规被处罚甚至处死以及赶出宫去的内侍以及宫女名单，所以现在身边的人也有些群龙无主的意思。 这个小宫女进来传话，李太后又在椅子上被众人顺着心口，一个大宫女匆匆去请太医，剩下的倒是都向裴贤妃看去。 裴贤妃心思一动不过到底是不敢这个时候就开始做太后的主，她跪在太后边儿上反而是轻声地问：“娘娘，是静妃来了，您现在可要传她进来，还有皇后娘娘那边儿可要派人去说一声？” 李太后刚听到儿子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心被攥紧了似的疼，后来听太监说伤势不重才脱力一样地又被扶着坐回了椅子。她现在听了裴贤妃的话，也是虚弱地说道：“都叫过来吧，尤其是皇后，我有事吩咐她。” 肖皇后坐在步撵上去慈宁宫的时候脸上面无血色，直到进门之前她才深吸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精神一点儿。她心里慌得不行但还是马不停蹄地安排宫务叫人严守宫闱之禁，还命人去看顾住了瑾妃之后才赶到了慈宁宫。 第165章 肖皇后的内心其实已经有些麻木了，毕竟自她嫁入宫里没多久就是一件接一件的事儿，硬生生直接把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变成了行事缜密的深宫妇人。 肖家人之前还总是派承恩公夫人进宫催促皇后早日怀上龙胎，后来他们也是感觉到了皇后的无奈和忙碌渐渐消停了起来，这也算是肖皇后最近唯一感觉安慰的一件事儿了。 王女官这次亲自陪着皇后往慈宁宫去，福玉也是跟在了皇后身边儿脚步匆匆，等众人到了慈宁宫里面，见到不管是皇帝如何李太后倒是还安然无恙也是稍稍放下了心来。 其实宫中人对着皇帝喜欢折腾的性子已经有了些准备，这次肖皇后听到消息之后也没觉得如何，只是心中又叹气自己可能又要去侍疾又要管理宫务，她是要忙狠狠碌一阵子了。 裴贤妃和朱静妃两个都在太后的床前侍奉汤药，匆匆而来的皇后进去之后众人各自行礼也是花了些时间。 “臣妾来迟了，还请娘娘恕罪”，肖皇后现在在太后跟前儿倒是不像是之前皇帝龙体突发不适一样得脸，所以她进来之后不管别的还是先请了罪。 李太后刚才是受了惊吓所以才有些凤体违和，现在喝了太医开的药屋内又点上了安神的香料，她现在已经觉得没那么不舒服了，见皇后来了也是亲自叫了起。 “起吧，皇后事忙能来就好了，等会儿皇帝那边你也要照顾周全不要让风声传出去”，李太后的话里还是刺了皇后几句，不过她见肖皇后面色都不变也觉得没意思，吩咐了话之后就叫人出去了。 朱静妃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幕戏，她除了初进宫之时还算是能说和裴家女分庭抗礼，后面自朱家倒台之后就有如宫内的透明人一般。 虽说肖皇后确实是治宫严谨没有缺了朱氏吃的用的，但是宫内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 第294章 现在四妃上已经有了贤妃娘娘，和静妃同在妃位的新贵瑾妃又是身怀龙裔，朱静妃最近的日子也不算是太好过。 在寿康宫里的朱太妃也是失了心气儿，她倒是不是觉得家里倒台如何，而是觉得自己这个侄女儿本来是温柔大方，怎么入了宫之后就成了块木头。 这次从慈宁宫回去之后，伺候静妃的珊瑚扶着自家娘娘坐下又上了茶，看着朱静妃有些欲言又止。 朱蕙看着人那一脸的纠结之色觉得有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话，不必多说了，有心想这个还不如想想我们晚膳吃什么，本来我想叫个锅子的，但是估摸着今日是不成了。” 和其他几个人不同，朱蕙进宫后随大流不久就让一直伺候自己的珊瑚和水晶两个领了女官的职位，原本被分到静妃身边儿的女官直接就被她赐了银子荣养去了。 水晶和珊瑚不一样，她在小姐入宫以后倒是适应良好，刚才是珊瑚跟着静妃去的慈宁宫，水晶留在景仁宫看家。 水晶闻言倒是出声说道：“未必，小姐回来之前我叫小路子去膳房了，锅子才是最不费事的东西我们又是使了银子去要，我觉着您今日还是能如愿的。” 朱静妃这边还在商量吃什么晚膳，裴贤妃那边儿回去之后倒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开始吩咐自己身边儿人做事。 “柳大人能否再和御前的公公搭上线，陛下那边儿太后娘娘只许皇后过去，不过我想着怎么也要打探出一点儿消息还好”，裴贤妃看着柳女官语气淡淡的但是眼中却是不容置喙的眼神。 柳女官暗自叫苦，这样窥探帝踪和陛下龙体的消息本就难打探，现在形势不明又不是普通情况下妃嫔争宠，御前哪里有人敢往外说。 不过裴贤妃向来是说一不二，柳女官现在也只能行礼应承了下来，“是，微臣谨遵娘娘吩咐。” 采露则是领了去太医院要方子回永寿宫小厨房炖药膳的任务，采溪则是去找裴家收买过的侍卫把消息传到宫外的裴家里去。 “小姐！皇后娘娘动了大气了，我听说娘娘亲自命宫正司的人把贤妃娘娘身边儿的采溪扣下了，柳大人亲自去要人宫正司都没放人”，水晶带着明显幸灾乐祸的神色进来了。 晚膳朱蕙如愿吃了自己想要吃的锅子，她亲自给自己跑了菊花茶降火，现在正窝在踏上一边看书一边喝茶，见水晶进来说了这番话眉头都没有挑一下。 朱蕙一笑，“裴辞梦总觉得世上只有她一个聪明人，只是她的目的太明确又把什么事儿都摆在表面上，大家不过是看她是裴家女才忍让一二，她却是得意忘形到谨慎二字都不知道抛却在哪里了。” 晋封四妃给了裴辞梦底气，但是说到底后宫里还是皇后的地盘，这次裴贤妃是被皇后好好上了一课。 水晶受教地点点头，“可不是这个道理，现在柳大人亲自去捞人无法，就看贤妃娘娘怎么继续出招了。” 朱蕙胸中自有成算，现在宫内形势不明自然是蛰伏为佳法，左右过了一二年去再考虑龙嗣的事儿也使得，她是故意收敛自己的锋芒以图将来。 而在朱蕙看来裴家现在是花繁似锦、烈火烹油的繁华之像，但是后继无人的问题裴家也必须要面对，只靠宫里的娘娘是维系不了家族的恩宠的，这样的繁华不过是空中楼阁。 陛下性子看着不好相处，但是内里却有几分优柔寡断，朱蕙觉得自己只要等过这几年日后陛下未必不会宽宥朱家，她们家里不缺能上阵杀敌的好男儿，只是缺个再出头的机会罢了。 “宫外的裴家确实是不容小觑，但是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多。她总觉得自己处事周密，但是皇后娘娘也不是傻的，只要留些心思就能抓的小辫子要是我我也会去抓”，把手上的书搁到一边，朱蕙起身说道。 “皇后这次可未必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管裴辞梦出什么招儿，也少不得褪下一层皮了”，在梳妆台前朱蕙拿起梳子梳了梳头发说道。 不过裴贤妃想去皇后处请安求情的念头倒是也落了空，静妃第二日早起的时候，就被通传了皇后的口谕，说是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各宫不必去请安，何时恢复请安会再行通知。 小宫女正在摆膳，水晶虽已经是女官但是还是亲自服侍着静妃梳妆，她刚为自家主子戴上一只珠花就听到了这个信儿，“奇了怪了，怎得是皇后娘娘凤体违和……” 朱蕙把那只沉甸甸的珠花卸下来，既然不必去请安那她也懒得戴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托词罢了，皇后娘娘自昨日进了乾清宫从没出来过，不过是侍疾的借口，看来陛下那边儿是没什么事儿。” 皇后凤体违和也是大事，既然肖皇后选了这件事儿当借口那也糊弄不了多久，所以朱蕙才出此言。 “不过娘娘也不是全无收获，如若太后娘娘不再偏心太过，那这次也算是打压了我们这位贤妃娘娘的气焰了”，朱蕙自己用早膳前说道。 裴贤妃现在确实是焦头烂额的状态，之前她也是做惯了这些事儿的，但是没有一次被抓包过，太后也好皇后也好似乎都是默许了她这种行为，这次皇后一出手倒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宫正司那边儿怎么说，还是不愿意放人么”，一晚上没怎么睡好，裴贤妃少见地显露出几分花颜憔悴的样子。 第295章 柳女官自己没办好事儿，不过这次裴贤妃倒是也没怪罪她，于是她也是小心地回道：“那边儿的人现在倒是铁面无私起来了，而且说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正巧也在那边儿听事，好像是已经知道这回事了。” 轻敌冒进就会摔跟头，裴贤妃小声地说了一句，“倒是我小看我们这位皇后娘娘了，既然太后娘娘那边儿可能已经知晓了，叫采露来给我梳妆，我们去慈宁宫。” 肖清懿虽然昨晚大发神威收拾了贤妃身边儿的宫人，但是她其实一直是在照看着皇帝也是一夜没怎么合眼的。 李太后也是凤体抱恙不好起身去看儿子，都是皇后一个人一力主理了皇帝身边儿的各种事宜，好在皇帝虽受惊坠马但是人的精神还好也可吩咐一些事儿，这才没把皇后累出个好歹。 徐澄佑躺在龙床上感觉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之前请的所谓仙师是骗子但是晏城内有福广寺已经是百年古刹又有几朝多位皇帝封赏，寺中的高僧应是真材实料，自己要不要等伤养好了之后也驾临去拜一拜佛祖。 昨晚太医忙碌了许久，徐澄佑摔伤的腿和臂膀倒是无事了，只是皇帝坠马的地方底下有不知是谁放下的捕兽夹子，正巧徐澄佑的左腿被上面的刺伤了一个好深的口子流了好些血，这才让众人担惊受怕了这么久。 肖皇后一夜都是和衣而眠，只是在一张榻上凑合着睡了一夜，她早上听到了龙床那边儿有了声音，睁眼一看果然是皇帝已经醒了。 “陛下醒了，现在觉得如何？”，肖皇后起身坐到了龙床上柔声说道。 徐澄佑看着皇后如此心里也有些触动，“朕无事，辛苦梓潼这一夜在这儿熬着了，你用些东西去暖阁好好歇息吧。” 庞畅听到了内室的响动也知道估摸着是陛下醒了，他在门外恭敬地等着，直到皇后从屏风后出来才上前去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东暖阁已经收拾好了，您可要用些东西再休息？” 看了眼这位大太监，肖清懿也不拿乔，“本宫还不算困倦，劳烦伴伴让人拿些东西来好了，还有陛下如今脾胃虚弱，等会儿也要拿些好克化的膳食来才好。” 见到庞畅点头记下了自己的吩咐，肖清懿才带着同样候在外面的坤宁宫宫人一起往东暖阁去休息了。 第166章 皇帝此次坠马最大的伤处就是在腿上那处比较深的伤口，毕竟冬日里摔在雪窝子里面想要摔得严重了也困难，所以休养了三四日之后徐澄佑倒是又开始正常接见重臣，只是太医每日都要去请脉换药。 太医院的太医擅长诊治骨伤和皮肉伤的真的不算多，毕竟这些都是疡医的职责，疡医才主要是应对肿疡、溃疡、金疮、折伤等外科疾病的，而宫里的主子们少有能得这类病的。 这次负责给皇帝诊治的太医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医院现在的院判之一赵太医，另一个是位中年医官名叫颜涵易。 这位颜太医曾在晏城附近驻扎的军营里面当过几年的军医，所以对着这些病症倒是还比较擅长，这也才能特特被点出来给皇帝诊治。 在具体分工上，赵院判负责给皇帝诊脉开方子，颜太医则是负责给皇帝清理伤口和换药等事情，说白了还是赵院判主管颜太医跟在后面做事。 这日给皇帝换好了药，颜太医出了乾清宫之后犹豫着追上了上司的脚步，“大人，我总觉着陛下的伤有些不对，您诊脉观陛下脉象如何？” 作为军营里面历练出来的军医，颜涵易觉出了皇帝虽伤口渐好但是精神头上却有些不对恐怕是患了其他病症，所以犹豫了许久还是想要和赵院判商量一二。 赵院判闻言有些不耐烦地皱眉，他看着这个后辈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解释道：“我观陛下脉象甚好，你今日处理伤口时陛下的伤口不是无恙么，你怎么看出来陛下有些不对的？” 颜涵易被噎了一下也不甚在意，他认真地对着赵院判分辨道：“我今日观陛下似乎是有些倦色，御前的公公也说陛下这些日子有些神思不宁夜间不能安眠，进膳也不似平常一般而是有些厌食……” 赵院判打断了颜太医的喋喋不休，“陛下从未受过这样的伤，有这些反应也不算是奇怪，老夫还有事颜大人自便吧。” 看着赵院判带着徒弟药童自顾自走远了，跟着颜太医学医的年轻医官才出声问道：“师父，这要怎么办。可是要去报给院正大人知晓？” 这年轻医官是个实心眼的，见自己师父和院判起了分歧，他虽不知道师父是怎么看出来陛下哪里有些不对的，但是还是想要支持自家师父的决定。 看着这个徒弟，颜太医心里暗想居然还有比自己还不会琢磨上司心思的人，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说道：“不必了，我左不过就是个打杂的，既然赵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出了事自然有他一力承担。” 颜太医也只是担忧罢了，不过皇帝陛下生来就是养尊处优地确实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赵院判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回去在记档的脉案中写明了自己的想法，颜太医也不再想这件事儿，只当是自己多心罢了。 但是世间的事儿往往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人越不想面对什么就会发生什么事儿。 颜涵易平日里除了琢磨医术也没什么别的爱好，不在宫中当值他就喜欢琢磨一些药膳的制法。 第296章 这一日他正在厨下看着自家厨子折腾药膳，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厨房的门被“啪”地一下推开，他也叫闯进来的人脸朝下按在了地上。 从颜涵易的视角，只能看到人大红的袍子和一双牛皮靴，他看着那袍下的斑斓之色暗觉不好，这是锦衣卫人才能穿的服色。 颜家只不过是太医之家，厨下只有一个大厨和一个帮忙的仆妇，他们更是没见过这个阵仗，见老爷直接被人按住也是瑟缩地跪在角落动也不敢动。 认出了来拿人的是什么人，颜涵易也不敢反抗，他只是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几声，“各位大人容禀，即使是拿人也要说是为了何事吧，颜某只是个太医并未做过不法事。” 拿住颜太医的是个年轻人，看着服色该是千户品阶的武官，他怜悯地看了太医一眼，“颜太医作为太医才能涉及这么要紧的事儿，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本官奉劝你还是少说几句话，等会儿有得是太医开口的功夫。” 锦衣卫的千户拿人却不把人往北镇抚司去送，而是直接带着颜太医进了宫把人提到了宫正司里，颜太医见着宫正司的女官脸上的肃然神色更觉不好，等到到了牢里看着已经是被用过刑的赵院判心中更是一沉。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千户和宫中宫正司掌刑罚的女官一起办差，这除了涉及皇帝也不会有旁的事情，颜太医缩在牢中看着边上“哎呦、哎呦”低声痛呼的赵院判感觉自己也命不久矣了。 不过出乎他意料，他被丢进牢里之后除了看到了自己出气多进气少的同僚之外，一时半会儿好像还没人顾得上他。 乾清宫中齐聚了太后和皇后，两个人也顾不上之前的事儿，见太医院的院正宋太医和另一位院判江太医一起出来，两位太医的神色都不大好看，看得两位娘娘也是心底里发慌。 宋太医是院正又年长，他把江太医护在身后自己上前去给两位娘娘行礼，“启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陛下此伤似是伤痉之症，微臣已经斟酌出了方子，只是……” 江太医跪在老太医身后，他看着两位娘娘脸上劫后余生的庆幸的神色，把头埋得更加低了下去。 老太医也是佝偻着背再次说道：“只是此症凶险且并无太好的法子，还望娘娘恕罪。” 李太后脸上的笑还未收回去，猛听得太医如此说她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什么叫凶险还无太好的法子，你不是已经开了方子么，怎么会如此？！” 皇帝在下了早朝之后突发急病，慈宁宫里太后本以为不过是伤口反复又发了热，等到了乾清宫看到肖皇后热锅上蚂蚁一样担忧的样子就觉不好，现在听了太医的话一半是不可置信一半是觉得荒谬。 对于这些个病症李太后实在是不了解，不过一直说话说五句藏三句的太医居然都如是说，她心中越发地不安起来。 肖皇后虽是勋贵出身，但是家里到底是从军中摸爬滚打起来的，她听了伤痉之症回想起陛下腿上那道口子，脸色立时唰地一下变白了。 李太后还在那边儿追问太医，肖皇后狠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过去扶住了太后，“娘娘先坐下吧，您的身子也要紧，宋太医你是在太医院多年的人了，说话还是要克制些不要惊到了太后娘娘。” 知道皇后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但是宋太医苦笑一声，“微臣惶恐，陛下的伤原也不重，为何会触发伤痉之症现还不得而知。只是微臣观陛下已经有了舌强口噤，项背反张之状，现已命人制玉真散来只看能否起效了。” 宋院正年岁已高平日里还要负责太医院内各项事务，他这次除了最初的时候给皇帝诊了一次脉，当时他也没有觉出什么不妥所以才把事情给了赵院判和底下的年轻太医。 后来赵院判每次回话也只是说龙体甚安，倒是颜太医还提了一嘴陛下似乎是有些不适之状。但是赵院判又力证说他诊脉陛下龙体安泰，所以宋院正也没有注意这件事儿，全当是年轻太医想要表现自己罢了。 现在宋太医回想龙床上陛下的状态，心里有些不知如何下手诊治的茫然之感，这才后悔万分当初没有重视颜太医的话。 李太后如遭雷击纵使是有皇后扶着还是重重地坐到了榻上，她现在连刚才发火儿的力气都没有了，脑海中一片茫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是否是自己和儿子得位不正才会遭此大难。 肖皇后倒是更镇定一些，她看着宋太医问，“陛下现在如何了，人可清醒了过来？太医既然有了应对的方子，怎会如此说。” 紧紧攥着皇后的手，李太后闻言也是猛地抬头看向太医，“皇后说的是，你既然有对症的药，为何还要如此说？” 宋太医苦笑，“这药虽是已经下去了，但是能否有效微臣不敢保证，这病症一发就是极为凶险，微臣无能……陛下他、他能否转圜只看老天了。”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完了一席话，宋太医也是俯身不起，看着太医如此李太后迷茫地环顾四周，终究是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肖皇后一直在盯着太后也预计到了这一遭，她叫人过来扶住倒在自己怀里的太后，“太医起吧，先给太后娘娘诊脉要紧。” 安顿好了太后又命人去熬了对应的汤药，肖皇后自己也坐在了榻上休息，她看着身边的念风吩咐道：“你先去请静妃来，本宫有事情吩咐她。” 第297章 念风领命下去，皇后就又继续吩咐自己身边儿的王女官去请阁老和六部重臣们来乾清宫议事。 等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念云，肖清懿才显露出几分脆弱之感，她眼中渐渐浮起一片茫然，低声对着念云说道：“念云，你说陛下他还能好起来吗……” 念云看着自家小姐这样心都要碎了，她赶紧安慰道：“陛下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护会没事的，太后娘娘现在这样儿，娘娘您也要保重自身才是，奴婢服侍您去东暖阁里面喝口热茶吧？” 刚才一遭下来皇后不说是鬓发散乱身上头上也都有些凌乱，念云说的喝茶不过是个借口，只是要皇后去重新梳洗也缓解下情绪罢了。 肖皇后也是觉出来了念云的意思，闭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起身往东暖阁去了。 第167章 肖皇后在东暖阁重新收拾好了自己，也是快速又回了乾清宫内皇帝的寝殿里，她进去后坐了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人通传说静妃已经到了。 得到皇后的口谕之后，朱蕙不等人传步撵自己笼着披风带着人快步走在宫道上，刚才皇后身边儿的念风来传话请她过去乾清宫听事，她听着念风语焉不详的说辞心底越来越沉，往乾清宫去的时候心中一直在默念佛号。 肖皇后见了朱蕙之后也不多说什么，“不必行礼了，现在叫你来是有事想要吩咐你，也不必说话和我推辞，现在能管事儿的也只你一个了。你听着，不管如何本宫要你把后宫管住，尤其是瑾妃那里的身孕最为紧要，你一定要给本宫看好她。” 朱蕙还待说些什么，但是对上肖清懿的眼神她还是把自己的话吞了下去，只是说道：“臣妾知道了，一般的事儿臣妾便自己拿主意，若是实在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就再来报给娘娘知晓。” 打发了静妃出去，肖皇后现在脑中万分清醒，她看着身边的人问，“王大人回来了么，内阁那边儿消息如何，阁老们什么时候能到？” 皇后正在问话，王女官就从外面进来了，“娘娘，大人们都到了，正在书房那边儿候着，您可要现在过去还是等太后娘娘那边儿传了话再过去？” “太后身边的福玉姑姑已经是在候着了，刚才说太后已经转醒，先让我过去告诉阁老们把前朝稳住”，肖清懿自己这个时候虽有主意，但是到底还是要顾着太后的意思，所以她等太后那边传了信来之后才开始动作。 齐聚在乾清宫御书房里面的重臣们个个面色凝重，就连侍候在殿内的内侍和宫人们都是大气儿不敢喘，动作间衣袖的摩擦声都被放大了许多倍一样。 直到外间传来了脚步声众人才从像是塑像活过来了一般，在皇后进门之后才一齐行礼问安。 肖清懿作为皇后在大婚的时候是受过百官朝贺的，但是当自己直面这些重臣之时，她藏在衣袖之下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有些微微颤抖。 “诸位请起，赐座”，一开口肖清懿就觉得自己的嗓音十分艰涩，但是她还是尽量语气平稳地叫了众人起身落座。 这些老大人都是人精一般，这次被从值房和各自的衙门里被急召到乾清宫，他们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现在看到皇后在此连太后都未出面就也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裴阁老面色不愉，他的孙女儿之前被皇后罚禁足思过还没多久，裴家如今对着宫内的事儿也不敢再过多打探，所以现在来了乾清宫也是心中没有之前那么气定神闲。 倒是林峰面色还好一些，甚至心底里有些说不清楚的心思在盘旋，只是外人也难以从林阁老数十年如一日的整肃神色上看出什么罢了。 “陛下突觉不适，太医说要静养为宜，太后娘娘也有些凤体违和无法接见诸位，所以今日是本宫来和诸位议事。陛下无法理政，国事就托付给诸位大人了，若有拿不准主意的便来乾清宫说与本宫，本宫自会请示陛下的意思”，肖皇后向众人出示了一枚皇帝的私人印鉴。 皇后说完话之后屋内寂然无声，过了一会儿之后裴阁老才起身先行了礼之后问道：“这……敢问娘娘陛下现在到底如何了，可能接见臣等，军国大事微臣等不敢擅专。” 林峰撇了一眼这位自己的老同僚，他这话明里说是自己等人为臣子的不敢越过皇帝处理政务，实际上却是给皇后难堪暗搓搓地说皇后擅权不让他们这些大臣见皇帝。 不过皇后或者说是太后和皇后婆媳早就料到了裴阁老的反应，福玉在这个时候从皇后身边儿行至众人中间，“诸位大人安，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还请诸位大人能勠力同心稳定住朝堂。” 见到了太后身边儿的这位女官，众位大臣也就收起了各自的小心思，裴阁老颇有些不情不愿地接了懿旨，其他六部重臣们也开始琢磨着这段日子要如何行事，陛下的身子究竟是如何了。 谷驸马下职的时候回屋见了公主，就见公主正在平日里用膳的那张八仙桌旁坐着，她身边儿是儿媳、服侍的嬷嬷和连翠，她们也在一起陪公主看着什么东西。 “公主是在处理什么事务吗，怎得在这儿摆弄东西”，谷驸马提留着买来的小点心本想放到桌上，但是看着那一堆的像是书信和拜帖的东西有些踌躇，还是个小丫头过来接过了东西收起来。 见到驸马回来了，宜瑶公主才是恍然大悟一般地看向了屋内的座钟，“居然是这个时辰了，我看这些东西有些忘了时候，驸马今日当差如何可听说了什么风声。” 第298章 谷驸马是在大理寺当差，大理寺这衙门在现在除非是什么重大的案子大家也没什么太忙碌的，于是他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可是有什么大案子？我倒是没听到什么风声，公主可否赐教一二。” 宜瑶公主点了点桌上的一堆帖子，“驸马随意拿一家的帖儿看看就成了，想要打探的都是一件事儿。” 随意捞了张帖子拿起来看了起来，谷驸马不太耐烦看这些骈四俪六的语句，皱着眉头读完了一篇之后才说道：“看来我们大理寺真的是冷灶衙门，这外面儿都要翻天了我们还一点儿风声都没接到，今日老李还想约我去黄徐街那边儿逛逛。” 黄徐街是晏城中有名的古玩街，老李则是大理寺里面的寺正，这人也有些出身是勋贵之后，所以他也不缺银子使唤，经常和谷驸马一起去古玩街或是去新发现的馆子吃饭。 宜瑶公主笑了一下，“都来找我打探消息呢，我明日打算递牌子入宫看看，不知道太后还有没有心思接待我。” 听到公主说要进宫谷驸马有些疑惑，“公主不是不爱掺和这些事儿么，怎么这回还要主动进宫去？” 之前公主们都商定好了不再轻易打探宫闱之事，怎得这回宜瑶公主还主动要入宫去。 “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所以想着是否能把幽兰接出来”，宜瑶公主也不想入宫，但是女儿一直在宫里她现在哪里坐得住，宫内皇帝和后宫里面最近一段日子简直是一天一个风向，纵使是女儿只是在兰芝殿和公主身边她也不放心。 谷驸马也是想念女儿，公主还好到底是能不时见一见女儿，他一个外臣连后宫都进不去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女儿了，于是听公主是为了这个也是极为赞成不再说别的了。 林峰回了家之后就见到了自己夫人身边儿的大丫头在提着灯笼等人，那丫头看到了老爷就上前问安说道：“老爷，夫人就在书房等您呢，她说您若是回来了直接去书房即可。” 直接去了前院自己的书房，林峰见夫人就等在里面，他也是了然地问，“听到消息了？” 汪夫人点点头，她指了一下书房里一张四方小桌儿，“你先坐着等一会儿，我吩咐厨下做了面，凑合着吃一口吧。” 虽说汪夫人说的是凑合着吃一口，但是林峰用完了那碗鸡汤面之后浑身舒泰，“还是这面食对我的胃口，知我者夫人也。” “到底是如何了，我心里存着个念头，虽有些大逆不道，可是……”，汪夫人难得这么焦急，刚才她等丈夫吃面的时候就一直在盯着人看，见人终于吃完了也是赶紧问了出来。 林峰也不卖关子，“可能是要打算起来了，上次的事儿是我们没防备，慕月那孩子也不同意我们继续使手段，这次若是有变动那我们林家必然不会像上次那般被动。” 汪夫人目光灼灼，半晌之后郑重地吐出一个“好”字。 转过一日，公主们一起读书的兰芝殿的气氛也不大好，皇帝的身子出了问题，二公主和小公主倒是还好，三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的妹妹，她最近因为有些担忧皇兄的身子，上课的时候兴致都不大高。 贾元春今日给公主们展示的是她自己翻阅宫中古籍和乐谱才复原出来的一首曲子，她这么多年在琴艺上下的功夫非常多，又愿意用心思在宫内繁多的曲谱中钻研，最后才得以复原了这首她原来以为失传了的曲子。 不过一曲终了，因着这曲子颇有些凄苦悲凉之感，熙柔公主脸上难免就带上了几分怅然若失之色。 看着公主这样，其他伴读的女孩子们也不敢说些什么，本来这曲子是极为难得的，她们也是盼着贾元春努力了许久才听到了，只是听完了现在谁也没心思说些什么了。 还是这些日子特意回来上课的二公主宜年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这曲子极好就是听起来稍微有些悲凉，我记得还有一首叫占春芳的曲子极好，明年花朝之时若是能弹奏也是应景。” 贾元春也是有些庆幸今日二公主在，她有些懊悔自己欠考虑了于是也赶紧说道：“待到明年花朝之时想必陛下也已经大安了，公主们若是能演奏此曲献给陛下和太后娘娘，也是一桩美事。” 谷幽兰跟着众人附和，但是心里却也有些担忧，她的母亲宜瑶大长公主昨日决定入宫拜见太后和皇后，自然也提前遣人回宫给自家女儿送了口信儿。 宜瑶身边儿有宫内出来的嬷嬷和内侍使唤，所以做这些事儿倒是也不必避讳，谷幽兰见母亲这次如此坚持要把自己接回家，她心里也是想到了些什么。 两位姓徐的宗女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谷幽兰觉得她们家里必定也是有打算的。 第168章 皇宫内的寿康宫里，云太妃看着自己身边新分来的小宫女们分食烤番薯，自己则是用小银锤敲着核桃。 徐澄伦和妻子进来看见母亲和伺候的人这么悠闲的姿态，他行过礼后凑过去故意语气酸溜溜地说道：“娘真的是好悠闲！儿子我可是要忙得脚不沾地，这回来给您请安还是挤出来的时间呢。” 郡王妃方氏已经是习惯了丈夫在亲近之人面前满嘴跑火车的样子，她这段日子也是领了恩旨进宫居住，夫妻两个一起在之前皇子们住的地方凑合住了几日。 方王妃因着这个缘故倒是常来给婆母请安，也算是见识了自己丈夫和母亲相处的场面，她坐下后就淡定喝茶，只看婆母如何教训丈夫就是了。 第299章 云澹远看了眼咋咋呼呼的儿子，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人说得噎住了不再喋喋不休。 “不过是个被抓来顶上去的吉祥物，你能有什么忙的，若不是你那两个弟弟实在是不成，这事儿也落不在你头上”，云澹远敲完了一颗核桃，把果仁递给媳妇又拍掉了儿子想要过来拿盘中果仁的手。 被说了徐澄伦也不在意，他笑着说道：“被您拆穿了，不过儿子是真不愿意去，太后娘娘也把儿子想的太傻了，这段日子见皇兄……就开始对着儿子说些语焉不详的东西。” 对于儿子的病症，李婉澄最开始还抱有期待，但是看着太医的药越下越多，但是儿子却一点不见好，甚至是已经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她终究还是认了命，开始一边关注瑾妃肚子里的龙胎，一边召了被封了郡王的徐澄伦进宫。 “太后娘娘是做了两种打算呢，可是瑾妃那边儿还好说，她的第二条指望还是痴人说梦了些许”，云澹远放下小银锤，对着儿子和儿媳说道。 方王妃也是大家出身，她默默地听着婆母和丈夫说话，心中对着到底是什么事儿也是有数，她琢磨了一下第二条路心里也对着太后想的招数不大看好。 不过虽然被母亲调侃说是只是个摆设，但是徐澄伦这段日子确实是很忙碌，他和母亲说了会儿话之后，也是看着时辰到了就匆匆再往乾清宫去了。 等室内只有婆媳两个人的时候，方王妃有些迟疑地问道：“娘，太后娘娘如今这样，王爷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最近太后的行事越发诡异没什么章法，方王妃这段日子住在宫里面，她也是多见太后，眼睁睁看着太后从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变成了一个行事变得有些疯癫的母亲。 云澹远沉默了一会儿，她不知为什么有些想起了之前还是皇后的李婉澄，当时有段时间自己的姐妹林氏母子在宫中风头无两，皇后开始退避，那时候李皇后身上卸下了担子之后十分淡然，整个人都轻松洒脱了许多。 再想想现在慈宁宫中的太后，她也只能说道，“有什么危险倒是不至于，只是你也要多嘱咐他不要冲动行事，凡事别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方王妃想了想后也是点头，“媳妇知道了，您也要多保重自己，这段日子宫中各处都是乱哄哄的也真的是让人头疼。” 太后之前自己昏了过去，肖皇后无法只能自己去和前朝的重臣们打交道，后宫的事儿则是给了静妃打理。 静妃朱蕙到底只是在妃位上，虽有皇后懿旨但也是行事艰难，除了还尽力稳住了瑾妃那边儿，宫中也是人心浮动出了不少的乱子。 这段日子乾清宫传出来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后宫里面的妃嫔们也是开始躁动了起来，有门路能联系家里面的也开始和家中送信，没有门路的则是到主位娘娘处打探消息和寻靠山。 瑾妃作为宫内唯一一个怀有龙胎的，最近也是不堪其扰以至于存了身子不爽的借口闭门谢客，直接关起了宫门过自己的日子。 “娘娘，这是小厨房刚做好的燕窝，您多少用一些吧”，碧玉端着东西进来，看到自家娘娘病恹恹地躺着，柔声哄着说。 瑾妃看着碧玉低垂着眼，“我不太饿你先放在那里吧。” 心里焦急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碧玉只能温言又哄了一会儿，见瑾妃心意已定就是不想吃她才无奈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把侍女挥退，瑾妃又在榻上躺着好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屋内的光线渐渐暗下去又有人举着蜡烛进来掌了灯，她才又转醒。 本来以为进来的人不过是自己身边儿的女官和宫人，瑾妃本来想把人再呵斥出去，不过见到是朱蕙亲自进屋点了灯，她才止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醒了，可想用点儿什么东西？这个时候了吃些好克化的最好，我听说你身边的碧玉倒是很会做饺子，不知道我又没有这个口福”，朱蕙也不客气，点完了灯之后直接坐下了说道。 瑾妃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不过她这时候腹中轰鸣一声，于是也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全凭姐姐吩咐了。” 等宫人们轻手轻脚地上了膳食，只留下两位娘娘坐在桌前用膳，朱蕙意思意思地用了几个饺子，她看着瑾妃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多么紧要这种事儿我已经不想提了，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也要保重好自身吧。” 这段日子以来宫中发生的事情堪称魔幻，朱蕙已经是硬撑着应下了这摊子事儿，今日碧玉求上了门来，她在不情愿也只能硬跑了这一趟。 好在瑾妃睡了这么一觉又吃了些东西，似乎也是自己想开了，她虽不看对面儿的人，也是给了个准话，“我知道了，多谢静妃姐姐今日跑这一趟。” 皇宫中的风波开始从宗室高门以及权贵圈子里面向下波及，这股风暴也波及到了贾家，贾珠自从京外回来之后倒是在家修养了好久，他本也要开始回院里开始办差，却被林阁老的一封信又劝了回去。 李纨倒是有些不大习惯丈夫常在家中的日子，自她嫁入贾家以来贾珠一直以来都是在忙碌着，不管是之前在国子监读书还是后来登科中试开始为官，贾珠都是忙忙碌碌地，漏夜回家都是常态。 “你这么在家里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李纨坐在窗下阳光好的地方做针线，看着丈夫在榻上看书消磨时光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第300章 依旧是举着书看，贾珠面上带着笑意问，“怎么就不习惯了，你这话说得我不像是这个家里的人一样。” 贾珠虽话里这么调侃，但是也知道妻子这么多年来操持家中事务和养育儿女的艰辛，他看着听完了自己的话开始笑的妻子，心里也是知道李纨为何会出此言，于是也认真地说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贾珠这么一句话出来李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把手里的东西收了最后几针之后递给丈夫，“好了，这个给你，本想给你当生辰礼的，谁知道倒是机缘巧合让你提前看着了。” 看着那件儿被妻子抛过来的衣裳，贾珠看着那袖子上排布精美又不死板的绣花，“做这些干什么，又要耗费你许多精力。” 李纨却一叹气，“本来是想给你们都作一身儿的，可是现在也只有你还有乐容的份了。” 知道妻子是有些想念儿子，贾珠也说，“男孩子走动走动没什么大妨碍的，这小子出去历练些才是对他好呢。” 贾珠作为他这一辈里面荣府内年岁最大的公子，比之弟弟妹妹们其实还见过几分荣府最鼎盛时期的气象。 这种鼎盛说的不是府中豢养了多少仆婢，家中一日要花费多少银子，而是说当初荣公在世时贾家还是京城内一等一的权贵人家，家中往来之人都是晏城中握有实权之人及其夫人。 贾珠这么些年以来家中的排场比之之前倒是没有什么削减的，一直都是一副富贵之气，但是有段时间祖父去世之后家里面往来之人变成了所谓的名士先生之时，他也感觉出了其中的落差。 等贾珠渐渐长大为家族前途命运挣扎时，他也庆幸自己遇到了李纨这样的妻子，点醒了当时已经开始钻牛角尖的他。 而现在儿子已经逐渐长成，贾珠渐渐体会到了当初祖父的艰辛，把儿子送到江南去，这也是贾珠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决定。 京中的荣府至少在祖母以及伯父母、父母去世之前都会维持现在的繁花富贵，贾珠虽也有孝敬长辈的心意，但是也知道这样的环境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说不上是太好的事情。 李纨不是不知道丈夫这些道理，她只是越来越临近年下，总是担心儿子现在也算是离家飘零会不会不习惯。 “姑母和林姑父都是慈和人，江南这阵子节气不好，但是再过几个月开春了却处处都是人间盛景，这两个别乐不思蜀就不错了”，贾珠听妻子这么说也是安慰道。 “也是，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之前宝玉和兰儿寄了信回来，还说书院的先生也看中他们，说是要带着他们去拜访自己的故旧”，李纨想了一会儿之前儿子寄来的信也是笑了一下，心道还是年纪小呢，没有这么多愁滋味。 贾珠见李纨想开了也点点头，“也就是这几年，若是兰儿有造化得中，日后未必还有出京的日子了。” 第169章 大抵是天下当娘的都是一般心思，王夫人如今觉出京中的风雨欲来之事态，也是有些担忧远在江南的儿子宝玉。 “晏城国子监已是天下读书人最向往的地方了，宝玉在那儿读书本来也读的好好的，怎么就非要让两个孩子南下游学”，王夫人看着窗外又开始飘雪，也是忍不住念叨了起来。 探春姐妹们带着两个小侄女儿在王夫人处做针线和摆弄玩具消磨时间，此话一出王夫人身边侍候的人也好探春姐妹也好都不敢说什么接话。 探春更是只是当做没听到一般，动作自然地拿着一只小布偶逗了逗侄女儿，只当自己没有听到太太这句话。 好在王夫人也不是非要人回应她只是感慨了一句罢了，她没得到回应也没有什么反应，看着自己的小孙女儿在咯咯地笑，也是又说到：“哎呦，我们的乐容生得真是好，这一笑起来倒是很像她父亲小时候。” 贾珠和李纨之女名为乐容，这个小姑娘如今年岁不大，但是已经能说出一些零碎的句子，刚才被姑母逗弄就是不是蹦出一两句话，现在见祖母夸了自己也是嘴里嘟囔着又朝着人笑得像是一朵花儿一样。 贾惜春虽是宁府的姑娘，也是一直在荣府里面跟着王夫人和其他姐妹们生活，她听到了王夫人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见到小女孩儿笑了自己也才显露了几分笑模样。 等晚上姐妹们各自回了房之后，探春洗漱后总想着白天还没做完的针线，叫了自己身边儿的小丫头过来。“你去把我白日没绣完的东西拿来，还剩几针没做完我总觉得不舒服。” 侍书过去拿了绣绷来递给探春，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姑娘这个时候了还是仔细些眼睛吧，明天若是熬出来眼圈儿就不好看了。” 探春已经开始琢磨着如何下针，闻言回道：“哪里就这么夸张了，还有几针就成了，我答应了云妹妹要给她绣个帕子，倒是不好失言。” 贾府中的老太君出身史家，史家现在的情况也有些微妙，一门两侯看着也是鼎盛但是这些年过于奇诡的朝堂局势也让史家有些摆不对位置，一直以来爵位虽高但是两位侯爷的实际官位却是平平。 贾探春说的史湘云身世则是更凄苦一些，她父亲本是家中长子但是却早早故去，母亲后来也是去了，是以她曾在贾家里面被贾府的老太君抚育了几年，当时和几个姑娘的关系也都不错。 就算是史湘云长成以后也因着这个缘故常到贾府小住，贾母也是十分怜惜这个内侄孙女，每每史湘云来府中也都是备受宠爱，贾府中的众位小爷和姑娘也都和她关系不错。 第301章 探春的女红一直都是很出挑的，史湘云上次来的时候见了她亲自绣的一张手帕喜欢得不行，终究是磨得探春松了口答应给她也绣一方。 看着姑娘执意要把帕子绣完，侍书也只能叫着翠墨多拿了些灯盏进来让屋内更亮堂堂一些。 不过探春说是只剩了几针也是没有书说错，她也只是绣了小半个时辰就举着绣绷朝着烛光看了看，“如何，我觉着已经是不错了。” 翠墨过去细看了一会儿，“咦，姑娘绣的这鸟儿倒是新鲜，配上这花儿倒是个我没见过的花样子。” 把帕子从绣绷中取下来，探春收好了东西后说道：“是林家妹妹寄来的花样子，好像是南方常见的一种鸣雀，配上八仙花也算是相配。” 侍书也凑过来看，“确实是不错，林姑娘真有意思，那册子确实是有趣儿，尤其是不知是怎么印出来的，竟全是彩画的让人看着就喜欢。” 探春也是极喜欢那些江南姑母和妹妹寄来的的东西，“确实如此，只是听说妹妹都已经定下了亲事，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收到这些东西啦。” 听到自家姑娘说起了林姑娘的亲事，侍书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自家姑娘，她还是开口小心地问了一句，“说起林姑娘的婚事，之前太太和大爷都想要给姑娘找人家了，您怎么当时说了那些话，我瞧着太太立时脸色都不大好了。” 按着年纪来看，贾探春如今也是能出门子嫁人的年龄了，之前王夫人也不是没有给她打算过，甚至也叫了儿子贾珠再探看探看他相熟的人家，确实是想要好好地把这个女儿嫁出去的。 但是贾探春当时却不知怎得推拒了，王夫人当时就有些心中不爽但是也没有发作，只是后来不大再提这件事儿罢了。 府中的老太太贾母倒是还关注着这件事儿，不过进来京中和朝中都不大太平，所以此事到底是耽搁了下来。 侍书作为贾探春身边儿最亲近的侍奉之人，她心里也是不清楚自家姑娘为什么要推拒婚事，于是现在听到探春提起来之后也是问了一句。 贾探春闻言别过了眼神，她看着因着自己做针线和与人闲聊显得有些烛影摇曳，开始显得有些明灭不定的烛光，“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想多留在家里侍奉几年老太太和太太罢了。” 见从姑娘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侍书也不好再追问，只是和翠墨一起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服侍姑娘睡下了。 席卷整个晏城的风雪也从北方渐渐蔓延到了南方，林慕月披着披风站在湖心亭中观雪，等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之后，她才慢悠悠地转身过去。 徐澄俞到了这座湖心亭又拢了拢自己的披风，他拿着帕子遮掩着打了个喷嚏，“儿子来了，母亲您不冷么，我们要不要回去算了……” 瞥了一眼不懂得风月浪漫的儿子，林慕月拒绝搭理他，“坐下些喝些热茶就好了，我还准备了肉和菜蔬，等会儿还要继续烤肉呢。” 不打算继续打扰母亲的兴致，徐澄俞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暖了暖身子，“不过这儿倒确实是个谈事的好地方，母亲您今日想要找儿子说些什么事儿？” “坐一会儿身子就暖起来了，还能是什么事儿，京中的消息你怎么看”，林慕月看着儿子这副怕冷的样子也是觉得好笑，不过这湖心亭烧了炭盆又有屏风遮掩风雪，其实并不怎么冷。 最近李太后不仅是让内阁诸公和六部以及掌兵的重臣们共同治理朝政，她还把先帝的三子郡王拉出来放到了台前，让郡王跟着大臣们理政。 “您的意思是要打算回京的事儿么”，抬头看了一眼母亲，徐澄俞手里端着茶盏感受着其内里茶水传来的温度。 当年自己和母亲出京，在出京的船上还因着朝中的众人对自己态度的变动情绪低落了一阵子，他现在回顾起自己当初的表现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慕月看着儿子，心中亦是有些感慨，“还未确定，但是确实是你外祖父传了信来，说是若是有所图谋现在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徐澄俞点点头，他也知道还要等待的原因，一个是自己皇兄身子如何还不知道有没有转圜的余地，二是到底后宫里面还有位有孕的妃嫔，皇帝是否绝嗣还未可知。 其实说起这些事情林慕月也有些头疼，江南这边自家已经经营了这么久，各项事务都已经是步入正轨，谁知道京中又是有了变故，使得他们现在又要开始重新图谋。 徐澄俞看了看外面飘散的雪花儿，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儿子若是说想要争夺皇位，您会不会觉得我太过功利呢……” 看着已经是这么大一个人的儿子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是对自己的怀疑和对母亲的期待，林慕月难得感觉到了几分小时候儿子还对自己非常依赖的时候的心情。 “不会，其实当年也是因着你太小了，我也不想再生动乱所以才没有如何，若是你当年也是这个年纪，说不得我当年就会支持你争一争”，林慕月也看着儿子的眼睛认真地回复道。 林慕月也觉得当年徐瑞卿那么快就放弃了让二儿子登临大位，未尝没有澄俞当年年岁太小的缘故，固然林家可以帮着皇帝理政掌权，但是皇帝心里可能是就是担心着这个呢。 徐澄俞从小时候起就看着父亲从太子成为了皇帝，后来作为备受父皇关注和期许的皇子心中也自有自己的抱负，其实到了父皇突然驾崩大哥登基的时候，他心中也不是没有不平。 第302章 只是当时母亲已经做了决断，徐澄俞也不想要违逆母亲的决定，再加之成为了藩王能够主政一方也算是能施展自己的本事，他也就没什么不满的了。 但是现在这样一个机会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徐澄俞也想要再争取一回，所以他开始有些忐忑地问起母亲的意思，见到母亲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他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我今天叫你来想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儿，你若是想要回京，其实澄伦那里并非是问题，只是唯有瑾妃那处最为紧要，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林慕月不再看自己的儿子，边拿着小火钳往茶炉里面加炭火边问。 看着母亲看都不看自己，徐澄俞有些好笑地说，“母亲没必要拿这个试探我，我虽有打算但是也不会对女子和孩童下手的。” 林慕月之所以问了这一句，是因为自从来了明州之后林慕月也知道儿子现在已经有了许多自己的势力，而争权夺位父子兄弟相残的事儿也不少见，林慕月害怕儿子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现在得到了儿子的这一句保证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第170章 等王爷走了之后，云夏坐在林慕月对面儿问道：“您也太直白了一点儿吧，王爷是您的亲生儿子，这么问他您这个当娘的可真是狠心。” 这场母子之间的谈话只有云夏一个人听着，刚才见到娘娘问王爷见京中情形要如何动作，她为着娘娘捏了一把汗的同时也有些为王爷伤心。 “这不是叔叔都说我管得太多了嘛，我最近都没怎么管他的事儿，不过这么大的事儿我总要过问一二”，看着问槐带着人手脚麻利地把准备好的吃食和小炉子端上来，林慕月一边拿着夹子烤肉一边说道。 京中的事儿没传来的时候，林慕月的三叔林峻曾和自己的侄女谈过一次，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王爷已经渐渐长成，过了年去没多久也要大婚，那么作为母妃的林慕月也应该渐渐学会放手了。 其实林慕月对着叔叔的话有些郁闷，她原本是不怎么管儿子的事儿的，在皇宫里的时候她只负责带着忙碌于学习的儿子放松放松。 但是自从出京以后，林慕月看着儿子一个人肩上压了这么多担子，到底是心疼儿子所以才帮着他给林家牵线，又主动分担了一些事务来做。 云夏看着林慕月给她倒了杯酒，这个时候转了话锋，“三爷也只是从他的想法出发罢了，娘娘您和王爷才是母子两个，最了解王爷的也是您，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您没必要太在意别人的话。” 最近这段时间也许是京中的事儿让众人心里都有些乱，云夏见着不管是林家两位爷还是自家的娘娘和王爷，行事都已经有了一些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但是云夏是随着林慕月一路从林府走到了皇宫，又从皇宫一路南下到了江南，她看着娘娘这一路行来知道她的不容易。所以她作为林家出身的丫头，还是想要劝说自家娘娘一句不必压抑自己的心思。 “三叔这么劝我，其实也算是为未来做准备吧，若是澄俞有一日能够得偿所愿，我们林家就真的是外戚了”，晃了晃自己的小酒盅，林慕月也是喃喃道。 林峻的担心不只是林慕月作为太妃不该过于操心外朝的事儿，而是如果将来吴王真的入京，那么林家的势力加上外戚的身份，林慕月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天下人看着，那么如果再过多干预皇帝的动作确实是可能会招惹来议论。 云夏哑然，她倒是没有思索到这一层，只当是自家三爷不喜欢作为女子的娘娘不应该干政罢了。 林慕月看着云夏的表情笑着拿着筷儿夹了肉给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前在明州搞了这么多事情，要是只为着那些事儿三叔早就会和我说了。” 这么久以来林慕月不管是派女官管理事情，还是逐渐把王府中和外商对接的事儿交给女官来做，林峻对着这些事儿都没有什么反应，这个时候提醒侄女只是为了将来打算罢了。 林慕月心中也是踌躇，她还有些事儿想要继续推进，三叔林峻的意思她也明白，但是可能最后未必会三叔所愿罢了。 云夏这个时候倒是会心一笑，“娘娘若是和三爷起了分歧，那王爷必定是会支持您的，所以我觉着您如今只想着到时候怎么哄得三爷不生您的气就成了。” 虽说觉着云夏的话把自己的叔叔说得像是什么傲娇少女，林慕月还是被她逗笑了，“你这话着实促狭，若是被三叔听到了，不知道要怎么罚你。” “我现在可是您身边儿头一把交椅的女官，三爷见了我还是要客气地称呼一句大人呢，怎么会罚我”，云夏见自己刚才的话逗笑了林慕月，也是继续又说了下去。 心中一直憋着的一股气儿渐渐散去了，林慕月看着面前放着的食材和温好的酒，“好啦，我也要多谢云夏大人开解我，请用吧。” 其实明州飘雪并不是什么常事，林黛玉见漫天飘雪也是邀请了几位闺中密友一起赏雪折梅还有小酌。 几位姑娘现在的年龄倒是可以喝些甜酒，贾敏知道女儿的好友要来也是给众人准备了用鲜花和水果酿的酒，这些酒度数不高又香气馥郁倒是得了众人一致的喜爱。 沈令柔闻了闻倒出来的酒，“唔，这味道真是好闻，倒是比我哥哥送我的那些西洋来的花水要好闻些。” 薛宝钗闻了闻之后也是说道：“确实是，不过令柔你喜欢素净些的香味儿，我那里有茉莉香露，不似蔷薇玫瑰等香味儿霸道，你喜欢我拿一瓶给你。” 第303章 沈令柔知道薛宝钗不是客气，于是也笑着说，“多谢姐姐啦，我那里有一柄檀香木扇，扇面上的话是西洋风格的还算是新鲜，到时候姐姐也别嫌弃拿去玩吧。” 沈薛两家都是跟着吴王府做事的，两家里沈家甚至是一直都有自己的船队的，他们家里西洋的物件儿比之京中皇宫说不得都要多一些。 薛宝钗则是因着哥哥在各家之间做中人的缘故，也是能时不时得到一些好东西，不过她听到沈令柔要拿扇子来换却推辞了。 “不必，我那儿的茉莉水其实不是西洋来的，是我们自己人琢磨出来的东西”，薛宝钗说道。 沈令柔了然地点点头，“姐姐最近是轮换到什么铺子里去了？” 林黛玉闻言倒是说，“哪里是什么铺子，她是去了云夏大人身边儿历练，有一日云夏大人带了她去查账，我看着宝姐姐那身衣裳都没敢认人呢。” 听出了黛玉话中的调侃意味，薛宝钗忙拿公筷夹了一筷子的菜递到黛玉面前，“我的好妹妹，可别再调侃我了。” 沈令柔看着两人笑出声了，这两位姐姐不在一处时都是稳重自持的性格，黛玉谁一看不说是个清冷仿若世外仙姝般的才女佳人，宝钗则是夫人太太们最喜欢的闺秀的那种类型。 两个人凑在一起却每每都会变得幼稚好多，这种玩笑的场景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于是只能看着两人闹了一阵子。 席晓酒量不大好，她只喝了一杯酒就有些晕乎乎的，众人也就让她去榻上歇了不闹她。 这个时候等到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都闹完了，席晓才慢半拍地说道：“宝姐姐也只在我们黛玉面前才这般，可见这两个人算是一物降一物。” 林黛玉也故作生气地说道：“什么‘一物降一物’，你这话我可不爱听。” 沈令柔故意逗黛玉说道：“哎呦，这不是正应了晓儿那句话，你看，对着我们就厉害起来了。” 听到沈令柔的话，姑娘们便又笑作一团，用过了东西众人又一起歇了觉，沈令柔和席晓就先告辞回了家，只留下了薛宝钗一个人继续陪着林黛玉说话。 只留下两个人的时候，薛宝钗也不似刚才众人都在的时候一般轻松，她看着黛玉问，“京中的事儿你都知晓了吧？” 林黛玉见人问起了正事也正色说道：“哪里没听说呢，你别看今日令柔和晓儿两个没提到这些，但是她们心中必然也是有数的。” 沈令柔家里的势力自然也能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席晓母亲就是给吴王府做事的女官，多多少少也是知道这些消息的。 薛宝钗见到黛玉神色还好，她看着林黛玉说，“本以为明年给你庆贺生日后又能见你十里红妆，谁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儿。” 不管是吴王究竟是怎么想的，除非是皇帝马上大安，要不然他和林府之间的婚事现在难免要打一个问号了。 林黛玉倒是稳得住，“不管怎么样，我只信得过娘娘就是了，吴王殿下也不是那等人，就算是会有波折但是人总是会信守承诺的。” 听到黛玉这么说，宝钗也是点点头不再多言了，不过她还是想着哪日里还是要去娘娘那里略微打探一二。 林黛玉也好似是知道薛宝钗心思一般，她看着人说道：“宝姐姐，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这件事儿你只当不知道就是了，别为了我如何。” 虽然贵太妃娘娘一直都是好性儿，但是这种事情她们去问本来就极为不妥当，尤其是宝钗日后还要在娘娘身边儿做事，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坤宁女官，着实不必为着这个上赶着犯忌讳。 薛宝钗本是个万事不想沾身的性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日子和林黛玉等人相处下来之后，她倒是越来越有了情绪外露的一面。 听到林黛玉这么多薛宝钗有些心情复杂，她看着人好一会儿以后才说道，“若是不说终究过不去这个坎儿，无事我有分寸的，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惹恼娘娘就是了。” 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薛宝钗非要插手，林家的父母两个去问也可，但是这个时间林家人若是急吼吼地上去却也更不是个办法。 贾敏最近也是忧愁女儿的婚事，她这个当娘的还有另一层忧虑，当初贵太妃的保证还在眼前。但是若是有一日吴王入京，那这些保证不管娘娘那边儿还远不愿意作数，他们做臣子的难道还敢威逼尊上么。 薛宝钗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她才想要帮着黛玉去问问，而黛玉劝了半晌见她坚持也只能谢过了她的好意。 第171章 林慕月被薛姑娘问到头上的时候也有点惊讶，毕竟薛宝钗的性子能为着林黛玉开口她真的是有点意外。 薛宝钗原是劝过林黛玉不要读闲书左了性子，一言一行不论心里如何想，但是表面上却是要恪守儒家典范的女子。 不过想想这两位姑娘认识以来后的相处，林慕月似乎也有一些理解，她也乐得见这两个姑娘如此。 薛宝钗悄悄地观察着娘娘的神色，她心里虽不后悔但是看着面前的人神色不明心里也有些发虚。 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林慕月看着宝钗说道：“府内的事儿你也清楚，最近没有继续准备大婚的典仪，一个是因着快到年下了要准备过年的事儿，另一个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件事儿。” 看着娘娘起了这么一个话头，薛宝钗点点头越发对接下来的话有些不确定，不过林慕月接着的话却也让她心下大定。 第304章 “不过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我知道你是为着玉儿担心，不必多想了”，林慕月说完了之后也有些哭笑不得之感在心里。 林海夫妻两个顾忌太多加之最近确实是忙碌没有来问，黛玉虽总能和自己见面但是也没有自己问出口的道理，所以最后居然是宝钗来把这个事儿给挑明了。 等薛宝钗告退之后，林慕月自己回了内室翻出个盒子来，又写了个条子放进去，“问槐，你去把这个给王爷。” 问槐老老实实地应声而去，问柳倒是探头探脑地看了看然后凑到娘娘身边儿问，“娘娘，那里面是什么呀，是送给王爷的吗？” 云夏轻轻地拍了下问柳的后脑勺，“傻丫头，那盒子的样式你是看也不看，王爷要凤钗做什么，那是给未来的王妃娘娘的。” 被拍了下问柳有些委屈，不过她回忆了下那只盒子的样式，确实是之前贵太妃娘娘命人制来放簪钗等物的小首饰盒，于是也瘪瘪嘴不出声了。 燕翰采骑着马奔驰在官道上，飞扬的黑色披风卷起空中四处飞散的雪花，披风下摆也被马蹄扬起来的污泥染了个边儿。 随着自家少爷出京的燕家男仆拼命追赶着自家主人和锦衣卫以及内官大人，那人看着前面几匹飞驰着的骏马，自己也赶紧又咬咬牙扬起了马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从京城南下其实最好是走水路，但是燕翰采此次出京带着的是极重要的任务，因而已经多年没捡起骑射功夫的他也是舍出命来了一般赶鸭子上架骑起了马。 等到了明州吴王府命人叩门的时候，燕翰采也是在背风处咳得昏天暗地，直到王府的属官出来相迎他都还时不时咳出声。 徐澄俞拿着母亲命人送来的锦盒有些尴尬，他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些忙碌到有些没顾得上这些事情，于是他也写了张条子放到了盒子里面，叫了茂才来让他亲自去林海府上跑一趟，务必把这件东西送到林姑娘手中。 “你再去收拾些表礼出来，就以母亲的名义送给林家的夫人和小姐”，徐澄俞刚吩咐完，就听外面有人通传说有人求见。 徐澄俞有些讶异这个时辰的天气居然有人过来，但是他思及最近的形势也赶紧叫了人进来，“是哪位大人来了，快请进来。” 等见了来人，徐澄俞更是不等人行礼直接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怎么是你！可是京中有大变动？” 燕翰采这一路行来本就是一口气强撑着的，被王爷这么一拽也算是又掉了半条命，他又咳嗽了几声才回道：“陛下驾崩，微臣奉太后懿旨宣吴王和康惠贵太妃入京。” 燕翰采话音一落，就有中官从他身后出来对着吴王大礼参拜，“还请王爷和娘娘尽快起驾还京。” 徐澄俞又看看燕翰采后面站着的锦衣卫人，他点点头说道：“一路风雪行来都不容易，先去休息吧，本王去拜见母妃说明此事。” 茂才刚被吴王打发出去送礼，所以是王府的长史请了众人去休息，燕翰采也跟着出去，不过等徐澄俞往慈惠殿去的时候，他也是被人引来了一同去拜见娘娘。 路上燕翰采正要开口，徐澄俞止住了他的话头，“算了，等会儿到了母妃跟前你再说吧，省得你要再说一次。” 平安到了吴王府燕翰采虽身上极为疲惫但是精神头倒是上去了，不过他也乐得少说一遍，“那就多谢殿下关怀了。” 林慕月送走了宝钗又点拨了一下傻儿子之后也没什么事儿可做，她琢磨着晚上要不要再点个锅子来，就说王爷带着京内来的大人求见了。 云夏自然也是认识燕翰采的，她直接把人请到了后殿的暖阁里，倒是把脑中还转着各种美食的林慕月吓了一跳。 “翰采？！可是京中已有变动”，林慕月也是和儿子初见他时一般反应，见了人第一反应就是京城里面可能是出事了。 燕翰采点点头，刚才在锦衣卫和中官面前他不大好说太多，现在私下里他也是仔细地把京内的事儿又给两人说了一遍。 皇帝驾崩这件事儿大家心里都有准备，所以等麻绳真的断了的那一刻大家也没有太过吃惊，唯有李太后的表现让众人还是有些叫苦。 李太后和肖皇后最后一直都是守在乾清宫里面的，肖皇后一边儿焦心着躺在龙床上的皇帝，一边儿也是极为担忧太后娘娘的身子，不过是几日的时间她自己也憔悴了许多。 李太后每每在皇帝清醒的时候，都会打发人出去自己单独和儿子待一会儿，今日也是如此，肖皇后虽觉皇帝今日好似是有些不对，但是还是听了太后的吩咐出去了。 而皇帝虽然身上极为难受，但是他的神志却还是清醒的，这段日子他感觉呼吸困难极为难受，但是等到了最后这一段时间，他却是慢慢感觉到了痛苦逐渐抽离一样神志开始变得更加清明。 徐澄佑一睁眼看着母亲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的样子，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娘……” 李婉澄听到这一声娘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她过去抱着儿子痛哭出声，“我的儿，我的儿，都是为娘的错，要是当初没有我的私心，我们母子何至于此啊。” 看着这么病恹恹躺在床上精气神被一点点消磨直到整个人形销骨立的儿子，李婉澄心里简直是如刀割一般。 费力地抱住自己的母亲，徐澄佑等母亲发泄出来之后才说道：“是儿子不孝，不关母亲的事儿，您的一切打算都是为着儿子，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第305章 徐澄佑知道母亲在自己年少时为着自己忍让了多少，也知道母亲为了自己在登基以后挡住了李家多少事情，他也知道母亲是真的爱着自己的，纵使当年母亲是因为心里存着事儿才默许了朱家的行为推自己登上了皇位，但是他也不觉得母亲的做法有什么错处。 现在看着母亲还对着自己说她错了，徐澄佑心里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他看着母亲因为自己的话又要悲泣出声，他又赶紧说道：“如何都是命数，母亲可命先生们入宫了？儿子就要去了，若说是最放不下的，就是您将来要如何安养天年之事了……” 徐澄佑知道后宫瑾妃还未生育，但是她腹中的孩儿还未知如何，更何况国赖长君，纵使是瑾妃诞下皇子想要扶持这个孩子上位也是千难万难。 现在徐澄佑也感觉出有些风水轮流转之意，当初他们威逼贵妃吴王母子出京，但是皇帝现在是否有男嗣继承大位还未可知，等皇帝故去之后李太后也要顶着内阁的压力开始操心这些事儿了。 李婉澄却不管这些，她看着儿子哽咽着说道：“我哪里还有心里操心这些，你若是……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出了母亲话中的决绝之意，徐澄佑赶紧提起一口气说道：“娘，还有孙儿等着您照拂呢，况且……二弟和贵妃都不是刻薄人，您千万不要如此言语，若是如此儿子怎么都不会心安的。” 李婉澄听完了这话心情复杂，但是她看着儿子眼神中的恳求之色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不详之语。 她只是偏过头去说道，“还没到这一步呢，再说了内阁里面虽然有林氏之父，但是也不是他一家独大的，我还有别的打算，未必会让她们如意。” 看着母后脸上显出的几分偏执之色，徐澄佑心里不赞同母后的话，但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违逆她的意思，“母后……” 李婉澄说完了心里的话有用帕子抹了把眼泪，嘱咐好儿子好好休息之后又出去了，看着母亲决然离去的背影，徐澄佑长叹一口气之后也闭上了眼睛。 等到了晚间，乾清宫的皇帝坚持了十来日到底也是没有坚持住，任凭太医们是如何妙手仁心最终也是争不过老天，最终在痛苦中永久阖上了眼睛。 等到宋院正哆嗦着从龙床边儿起来的时候，李太后反而是平静了许多，她命屋内包括皇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出去，自己又到龙床边儿静静地面对着儿子坐了一会，然后继续叫了福玉来吩咐了几句话。 福玉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但是看着太后坚定的神色，她到底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出去了。 等看到福玉出去之后，李婉澄又叫来了小满，“你去把云氏叫来，哀家有话要吩咐她。” 小满看着李太后脸上的神色什么都不敢说，领了吩咐之后就匆匆下去了。 寿康宫里面，云澹远本来在准备用晚膳，忽听得外面钟声传来，她摆手示意众人停下动作，数了钟声之后看向那一桌子的佳肴，“都撤下去吧，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我先去换一下衣裳。” 第172章 小满到的时候，寿康宫也是被各位太妃们装点得各处素缟，其间往来行走的人也是换上了丧服。 不过小满进了云太妃所在之处后倒是被人客气地请去了暖阁里，那小内侍客客气气地招待了人。 “大人，我们娘娘还在更衣，麻烦您稍待”，接待小满的是位她感觉颇为眼生的小内侍，不过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太妃们必然也是要忙乱的，于是也点点头等候了起来。 云澹远正在内室里面换了衣裳正在梳头，小内侍招待完小满之后也是快速进去在太妃身旁耳语了几句。 “这么着急叫我过去……”，自己戴上了白玉的耳坠子，云澹远蹙着眉小声念叨了一句。 等收拾完了自己后云澹远就赶紧让人把小满叫到了明间，小满也是利落地行了礼之后就传了太后的话，“启禀娘娘，太后娘娘有要事宣您过去。” 刚才那个小内侍听到小满这么说，他就已经传了轿辇，这个时候他看了一眼太妃，见太妃也是启唇说要传轿辇之后也立马说道：“回娘娘，已经传了轿辇来了。” 这个小内侍名叫鹤鸣，云澹远也满意他的机灵，不过这时候不好说什么，她接过了雪桥递过来的斗篷披好就出门去了。 等到了乾清宫的时候，云澹远进了屋之后却见太后皇后以及自己的儿子还有阁臣们都齐聚一堂。 进屋后太后受了太妃的礼，其他人倒是都要给太妃娘娘行礼，众人心里都是各怀鬼胎因而乱糟糟地一通行礼之后倒是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还是李太后先打破了沉默，“皇帝驾崩，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里有瑾妃身怀有孕，哀家还待有皇孙出生可继承大行皇帝的位置，不过这段时间还需言郡王监国，诸公可有异议？” 云澹远坐在椅子上全当自己是个摆设，听到太后说要让自己儿子监国的时候也是眉毛都没挑一下。 倒是徐澄伦有些欲言又止，他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心中有数，这个时候就算是要让王爷暂时监国，轮到自己他也觉得有些别扭。 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道理徐澄伦知道，李太后更知道，她这个时候跳过了身为先帝二皇子的吴王就是这个道理。 裴阁老这段时间因着皇帝的身子倒是失去了斗志，他现在就像是个寻常老人一般暮色沉沉，林峰这个时候倒是不避嫌了，他上前一步直言道：“现在请近枝王爷监国确实是得法，只是还请太后娘娘恕罪，老臣觉得如今的形势倒是可以宣吴王进京。” 第306章 林阁老话音一落，屋内更是针落有声一般，裴阁老无喜无悲也未说是赞同还是反对，倒是卞阁老听林峰说话时还是微微点头，等他说完了才觉出自己不该如此忙低头掩饰。 李婉澄脸色一沉，不过她也知道林峰的话没有问题，只是她还是强说道：“藩王一旦就藩就不许还京，这也是当年祖宗定下的旧例，现在瑾妃腹中孩儿还未可知男女，阁老未免也太急了。” 对着李太后话中的嘲讽林峰全当未闻，他只是再次拱手行礼道：“陛下匆促崩逝，老臣只是为社稷记不敢有私心，若是娘娘不信任微臣，亦有裴、卞二公可与娘娘共商储位之事。” 李太后被林阁老这一席话噎住，她皱着眉想了许久，到底是松口道：“既如此，那便也命吴王母子进京。” 林峰也是见好就收，他退回众人中间，又听太后开始交代言郡王这段时日要如何如何代为管理好朝政，看着言郡王表面上恭敬不被太后看到时就变得有些无奈的神色，也觉得这位三皇子实在是有趣。 等众人散去，李太后身边儿的人就又请了云太妃去内室说话，云澹远心道果然是李太后有所图谋，她也是心里默默地想着应对的办法。 李太后见云太妃进来，看着人古井无波的表情倒是半晌没说出话来，但是她为着心里的计算也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云澹远听着太后画的大饼都有些想笑，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等太后说完之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国朝大事，臣妾只是先帝未亡人哪里懂得，不管是如何只凭娘娘和前朝诸公做主罢了。” 被云太妃的话堵住了太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整理好思绪又许下了许多似是而非的好处，但是云澹远哪里不知道这都是些陷阱，她也只是随意附和并没有轻言许诺什么。 太后也被对面人油盐不进的样子弄得头疼，她干巴巴地继续说了会儿也没意思，只能打发人回去。 七月的时候瑾妃被诊出了身孕，按着太医们和稳婆的说法，娘娘最有可能是一月份左右生产，但是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入后宫之后，瑾妃惊惧之下难免影响到了腹中的孩儿。 肖皇后这段时间不仅是要去哭灵，她也经常要去瑾妃宫内探望她，接过念云递过来的热腾腾的帕子敷了敷眼睛，看着周围的红肿消了一点儿之后她才吩咐说道：“走吧，再和本宫一起去瑾妃那儿悄悄，之前太医来回话说瑾妃的胎不大好，具体是怎么回事？” 肖皇后现在对着瑾妃的胎无比认真，不仅是要两日一听太医的回话，每天太医诊脉用药之后的脉案和记档她也是要日日拿来看。 今日肖皇后在哭灵间隙看到了太医早上请脉之后的记录，她也是硬抽出了时间要去探望瑾妃。 王女官叹了口气，“说是瑾妃啼哭太过，晚间又忧思多虑难以入眠，又兼之茶饭不思这些日子用膳也困难，所以影响了腹中的龙胎。” 肖皇后点头，“我们去看看吧，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太后娘娘现在的心思都在前朝上，不过若是回转过来了要怪罪我，那才是无妄之灾。” 李太后这么多年下来不管是之前做皇后的时候，还是儿子登基以后成了太后，她其实都没有过插手前朝之事的意思，倒是儿子去了，她才开始为着皇位开始和前朝的臣子们周旋。 徐澄佑驾崩之前和自己母亲说的话，以及李太后当时后悔当初争权夺位的心思仿若昙花一现，她一个从未热衷于权势的人开始挑动多方争斗自己也开始下场搅动风云。 “何苦呢……”，肖清懿呢喃一声，对着太后娘娘最近的做法感觉到难以理解。 在肖清懿看来，瑾妃若是能在皇帝驾崩前诞下皇子还好，这样的情况下到底还是有先帝的遗诏留下支持皇子上位。 现如今瑾妃腹中孩儿还未诞下，前朝大臣们未必能等得了这么久，李太后现在尽力拖延不外乎是不想让吴王进京，但是只要重臣一心要迎已经长成的王爷入继大统，太后未必顶得住这个压力。 比起太后肖清懿感觉自己这个皇后才是地位尴尬，其实她才是最想要瑾妃诞下的龙嗣登临皇位之人。 毕竟如果瑾妃能生下皇子并顺利继承大统，她这个皇后自然能够成为太后，就算是在太皇太后和新帝生母中间她可能会有些尴尬，但是到底是能正常获得尊号。 但是如果是和先帝同为兄弟的王爷们有一位继承了大统，不管是哪个王爷上位，那么肖清懿作为皇嫂才真的是会变得十分多余。 王女官想了想之后倒是又说到：“微臣估摸着，太后娘娘现在是有三种打算呢，只是最后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哪种打算都不见得能实现罢了。” 肖皇后惊讶地问道，“三种打算，我瞧出来了是有等着瑾妃的意思，还有就是要扶持着言郡王的意思，还有一层是什么？” 给皇后整了整衣服，王女官小声地说道：“往前数几个朝代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例子，那位太后选了旁支的嗣子入继，断了同为皇帝兄弟的王爷继位的路。” 肖清懿一愣不过也很快反映了过来，但是她想了想后说道：“未必能成，当年那位是自家就有势力在，又有前朝的权臣鼎力相助，咱们这位太后娘娘……可算是千难万难了。” 王女官也不是不知道艰难，只是她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才能把这些话说到了皇后面前的，“听闻太后娘娘最近常召裴、卞两位阁老议事，只是看阁老们接不接招了。” 第307章 “太后娘娘许不出这两位想要的东西”，肖皇后倒是不大看好太后。 裴阁老就算是权倾一时但是到底是文臣，他原本的打算也不过就是等到孙女儿有子之后尽力扶持这个孩子上位罢了。 阁老对于文臣来说已是顶峰，本朝又有文官不封爵位的先例，太后若是以爵位为饵确实能牵动几分裴阁老的心思，但是为着生前身后名计，裴阁老也不见得会破釜沉舟彻底倒向太后。 卞阁老倒是现在只是三辅看似会容易受影响，但是正是因为他怎样都有退路可言，所以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站队。 剩下的林阁老更不是好相与的，现在形势一片大好，吴王只差一道旨意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入京继承大统。 肖皇后甚至觉得瑾妃的龙胎不过是自己和太后的催命符，一旦瑾妃诞下公主，那么林阁老以自己的势力逼迫太后低头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王女官比之皇后在宫中的日子更久，她倒是比皇后更知道些太后的心理，李太后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所以才做出了这些事儿。 等皇后收拾完了准备要出门的时候，却有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坤宁宫里面，那人白着一张脸进来后对着守在正殿廊下的宫人说道：“这位姐姐，我是瑾妃娘娘宫里的人，我们娘娘见红了，还请皇后娘娘快些过去看看吧。” 那守门的人听到了这样的话也是魂都要吓飞了，她只匆匆丢下一句，“你且在这儿等着，我马上进去告诉给娘娘知晓”就赶紧掀起帘子进去了。 王女官和皇后身边儿的念风见人这么鲁莽本要出言训斥，但是听到人回的话儿也是都坐不住了，一行人匆匆往瑾妃所在的启祥宫去了。 启祥宫里面也是乱糟糟的一片，静妃朱蕙倒是比皇后到的还早一点儿，她之前虽然卸下了帮皇后看顾后宫的担子，但是她也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帮着瑾妃压阵和处理一些琐事。 等到皇后到了朱蕙也是松了一口气，她上前去行礼道：“接生的嬷嬷已经进去了，太医也请人去叫了，娘娘现在到了，臣妾心里亦是安定了许多。” 第173章 肖清懿听完了静妃的回话却皱眉，“本宫不是吩咐说务必要有一个太医值守在瑾妃宫中吗，怎么第一时间没有人还要去请？” 朱蕙倒是不知道这一茬，“还有这等事……臣妾来时屋内倒是有位医女，她给瑾妃妹妹诊过脉之后说是脉象还好，但是臣妾为求稳妥还是叫人去请了太医。” 听到说还是有人给瑾妃诊过脉了，肖清懿脸色好了些，“等太医来了再让那医女来给本宫回话吧，你也先坐吧。” 皇后和静妃都坐在明间里面，两个人听着内室里传来的女人的痛呼声都有些脊背发凉，好在是还有稳婆和宫人们忙碌的其他声音传来，不至于让人十分坐立不安。 等了没多久，贤妃和后宫中的其他人也是闻讯赶来，她们也都是惦记着瑾妃这胎到底如何，皇帝都已经驾崩了，皇后也没心思和裴辞梦再继续撕扯，于是也只是让人都坐下一起等没多说什么。 裴贤妃现在也是不施粉黛，她们这些先帝的嫔御本来都要去哭灵，但是瑾妃即将生产这样的大事儿她们自然也都要来等着，所以也都来了这儿之后才和皇后告罪。 内室里面的瑾妃也是痛得神志不清了，她这段日子心绪不宁所以本就有些身子不爽，这些日子晚间她睡不着的时候最大的安慰就是摸一摸腹中的孩儿，感受到胎儿还有动作才能安眠。 但是昨晚瑾妃准备就寝的时候，却觉得腹中的龙胎有些不对，月份大了以后胎儿的动作往往会明显一些，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也都是个活泼的，但是那个晚上她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儿动作。 瑾妃当时就觉得害怕极了，她让自己身边侍候的女官和宫人都来看了看，还叫了住在了启祥宫中的医女来看。 那名医女名叫李婕声，本人家中就是杏林世家，她年少的时候也曾经许了人家，但是丈夫出意外去世了她也未育有儿女，所以后来索性入宫当了医女。 宫中的医女地位不算高，一般来说都是诊治妇人们的病症或者是给宫人内侍们看病，但是李婕声本人医术确实是颇佳，所以也特地被肖皇后点了去给瑾妃安胎。 李婕声给瑾妃诊了脉之后又查看了一番，她面色严肃地说，“娘娘，微臣观您脉象似乎是已经有了要生产的预兆。” 瑾妃虽未有要破水的征兆，但是李医女诊脉之后觉得按着瑾妃娘娘的脉象，最好是要下一剂量催产的药，才好保证龙胎能顺利降生。 在一旁的接生嬷嬷倒是不懂什么脉象，她刚才也是看了瑾妃的情况，这个时候倒是质疑说，“奴婢倒是觉得娘娘只是因着心绪不宁才如此罢了，并不是要有生产的预兆。” 李医女心下叹气，她知道接生嬷嬷是存了几分为着在娘娘面前表现的心思才和自己唱反调的，她也不多争辩什么，只是说道：“既如此，便等太医来吧。” 本来觉得太医来此就会分明，但是太医院因着皇帝驾崩的缘故，原本的院正和两位院判都没有脱身回去当差，现在能来当值的几位也是惊弓之鸟一般。 那太医诊脉了许久，李医女一直拧着眉看着他，却见太医也附和了接生嬷嬷的话，只说要瑾妃娘娘放心即可。 李婕声不好在娘娘面前再说什么，但是她也是等太医出去后追上去问了几句，“太医请留步，我有些话想要问问您。” 第308章 宫中给皇帝诊脉的事儿是绝密，但是李医女到底是得人看中的医女，她也听闻了当初给皇帝诊脉的两位太医的事儿。 “大人今日这么说，若是娘娘和龙胎有什么不好的，焉知您不会是下一个赵院判呢”，李婕声说话倒也不算客气，她刚才觉得接生嬷嬷就算了怎得太医也是如此没有医者仁心，所以心中也是存了气的。 那名太医被医女指出了之前太医院的错失脸上也不好看，但是他还是强辩说道：“我观娘娘脉象确实是如此了，至于姑娘所说我们太医院上下已经自省过了，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被太医这句姑娘堵了一下，李婕声还待辩驳些什么，那太医就已经走远了，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去准备了些催产的药以备万一。 瑾妃有孕不好再点什么安神的香和喝安神药，所以她迷迷糊糊地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四鼓的时候了。 等到第二日早上，最开始瑾妃难受的时候，众人还未待如何，毕竟女子生育凶险反复也多，纵使是还未到十月的足月但是这个时候产子也算是能活。 为着瑾妃接生的嬷嬷虽有些精明喜欢表现，但是本事也确实是有的，她看着瑾妃的情况觉得还算是安稳，女子生产前基本上都要折腾一阵子，就也没着急去打扰各宫的主子。 只是后来瑾妃的情况越来越不对，李婕声已经把准备好的药拿出来给瑾妃服用了她也还是没有到能生产的条件。 这个时候除了侍候瑾妃的女官和李婕声还算镇定一些，其他人包括接生的嬷嬷在大冬日里都是满头满脊背的汗。 这种情况下众人也不敢再自己拿主意，在瑾妃身边儿服侍的女官拍板命人去把信儿报给了太后和皇后两位娘娘并去请了太医。 肖皇后听到这事儿之后简直是气得头昏脑涨，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于是也只能忍耐下来。 不多时太医也是匆匆赶到，好在是瑾妃只是略微有些不对，太医进去之后诊了脉问了用药情况之后就也只是略微下了几针。 李医女出来之后，肖皇后也是又细细问了几句，她听到面前的医女对着瑾妃的情况对答如流可见是用了心的。 “现在事情紧急，等瑾妃这胎安然落地本宫必有奖赏，你且也先进去看着瑾妃吧”，肖清懿对着这个医女确实是有些喜爱，不过为着瑾妃着想还是快速问了几句后就又放了人进去。 太医到了没多久以后，一直以来忙着和内阁撕扯并且忽悠言郡王母子的李太后也是急匆匆地赶到了。 李太后到了之后明间里的气氛越发不好，但是好在是太医院的人来了之后带来的消息还算不错，瑾妃虽提前发动但是李医女那一剂药也算是及时雨，瑾妃现在的胎像还算不错胎位也正。 宫中的事情现在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谁瞒都瞒不住，这个时候太后和皇后还有大行皇帝的嫔御们都没露面，去宫中哭灵的宗室和大臣们也都是心里有数发生了什么。 言郡王有些烦躁地赶跑了又一个往自己身边儿凑说些是似而非话语的宗室，到底是给服侍自己的内侍丢下一句话就往乾清宫里一处叫鸿信堂的地方去了。 虽然徐澄伦的父皇当初并未住过乾清宫，但是当时这座宫殿倒是也未被封存，每到初一十五还有特定的日子，徐瑞卿还会带着儿子们去乾清宫纪念父亲。 小时候的三皇子也曾经调皮地在宫殿内四处乱逛，徐瑞卿对着这些事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还小的儿子去胡闹，最后往往是年纪也不大的二皇子去把三皇子逮回来。 这处鸿信堂是徐澄伦祖父也就是丰泰帝晚年很喜欢的一处小房间，老皇帝经常在这里读书休息，当初的徐澄佑和徐澄俞两个小皇孙也曾有幸在此处陪伴过皇爷爷。 徐澄伦也曾缠着哥哥给自己讲过当年的事儿，他后来对着这里也是越来越熟悉，这时候感觉到烦了也索性就躲到了这里来。 转过隔断和屏风进到了鸿信堂，徐澄伦才终于松了口气，不过他单独待了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间传来了脚步声。 云太妃进到了屋内之后看到了儿子也是说道：“果然是在这儿呢，我找了一圈儿也没见人，就想着你应该是在这里。” 徐澄伦小时候调皮惹了娘亲生气，要不然就会躲去贵母妃和哥哥那里，要不然就可能偷偷溜到乾清宫来。 但是还小的小皇子也不曾想想，他身边儿侍候的宫人哪里敢瞒着自家的娘娘，所以其实一直都是母亲不和他计较罢了。 这个时候见到母亲找过来，徐澄伦不知怎得又想到了小时候的事儿笑了一下，“也不愧是您，每次儿子怎么躲您都找得到。” 云澹远似乎也是想起了儿子小的时候，她笑了一下后说道：“那个时候你也是实心眼儿的，就这么两个地方每次都跑过去，也就是你林姨娘脾气好每次都收留你。” 徐澄伦看看母亲，“姨娘和二哥马上也要回来了，娘心里也很开心吧？” 看着儿子问自己，云澹远点点头，李太后之前顶不住压力松口让贵太妃和吴王母子还京，这么多天下来应该也是快到京城了。 她略微有些犹豫地问儿子，“今日也只我们母子在此，这些天太后的话虽是花言巧语，但是若是你实在是想要那个位子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伦儿，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第309章 徐澄伦听到母亲的话，他直视着母亲的眼睛回道：“儿子给您讲一个当年的小事儿吧。” 对着皇位，作为太子之子的徐澄伦其实并不是全然无所谓，他也是凤子龙孙和两个哥哥也没差多少，自然也不会全然没有过心思。 只是他娘亲和贵妃交好，徐澄伦自小就和二哥相处极多，他看着二哥从小就会克制自己，就算是他母妃是宫内公认的最会琢磨新花样儿的女子，他作为贵妃的亲子也从未有过沉迷于什么的时候。 就算是当初的大皇子，小时候那也是在李皇后的管教下才那么努力的，但是徐澄伦眼中的二哥好似天生就是这个性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也正是观察到了这点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争抢的心思了。 云澹远听到儿子这么说也是笑了，“原是如此，好，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你姨娘和二哥不日就要抵达京城，到时候该如何做你心中也要有数。” 徐澄伦点点头，“我知道了，太后娘娘一直不松口只是在等瑾妃娘娘腹中的龙胎罢了，等二哥到的时候，估计已经分明了吧。” “不必等到那个时候，今日估摸着就会见分晓了”，云澹远看看自己的儿子说道。 这个时候徐澄伦倒是有些惊讶，毕竟瑾妃现在可说是全京城瞩目的焦点，这位腹中龙胎的产期好多人都是算得分明，怎么会这么早就发动了。 云澹远也不多解释，她现在来找儿子就是告诉他这件事儿的，“你也躲够了，去外边儿看着吧，太后现在顾不上这边儿，你也遣人告诉你媳妇今日要谨慎一些。” 徐澄伦点点头，“王妃向来就是谨慎人必不会出错，我等会儿再派人去知会一声。” 言郡王妃方氏最近和自家王爷一样也有些无所适从和烦躁，太后的风向也影响了一批人，是以最近来讨好郡王妃的人不在是少数。 不过方王妃倒是不能和王爷一样躲清闲，她也只能耐着性子应对一个个前来或是打探消息或是委婉讨好的人。 不过瑾妃那边儿一有了动静，方王妃身边可算是清净了不少，她在休息的时候也是忍不住对着身边儿陪嫁的嬷嬷说道：“终于是消停一些了，这京中怎得有这么多昏了头的人。” 讨好言郡王夫妻在一些人看来算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毕竟就算是最后言郡王没有登临大位，作为近枝王爷的他在此次皇帝驾崩事件中积累的资本也让他能够拥有一些话语权。 但是还有些人确实也就是昏头的墙头草罢了，他们甚至真的认为李太后能够以太后的身份扶持言郡王登基，是在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即将拥有从龙之功，方王妃也证就是在嘲讽这些人。 马嬷嬷也是如是想，不过她还是安抚王妃道：“娘娘也只是随意敷衍几句吧，辛苦过这些日子就好了。” 方王妃也就是随意在口上发泄一二，她又喝了杯热茶之后说道：“我知道，嬷嬷你也赶快休息一会儿吧，明日就叫合欢还有合屿来伺候就好了，您老人家别在这寒天腊月地折腾了。” 这位姓马的老嬷嬷颇有些出身，她曾在宫内侍候过，方家也是因着这个才让她做了小姐陪嫁，所以这个时候她陪在方王妃身边儿也是不放心年轻人照顾不好王妃。 “老奴不累，这段日子太过重要，温淑太妃娘娘那边儿也没有太多的精力顾着了，老奴不亲自跟着您，到底是不放心也休息不好”，得到了郡王妃的关心马嬷嬷也很开心，她虽回绝了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主仆两个好不容易休息了一会儿就又要回去哭灵，方王妃看着跪在自己周围的人感觉也有些讽刺，这些人里面哪里有多少是真的为着皇帝哭的，都是各自打着算盘谋算着将来呢。 不过玉兔东升、金乌西坠之时，启祥宫迎来了婴儿的啼哭之声，接生的嬷嬷战战兢兢地出来面上全无喜色。 那嬷嬷跪在地上，用颤抖的话语禀告太后说瑾妃娘娘诞下了位公主，打碎了李太后扶持亲孙登基的最后一丝希望。 第174章 从明州出发时，徐澄俞本想要自己骑马和燕翰采等人迅速入京，再由王府的护卫和仆从们一起护送自己母亲以及其他人慢慢地乘车架入京。 但是等他收拾好了准备要出发的时候，却见母亲已经换了一身骑装在等他，之前王府里面聘请的女武师们也已经拱卫在了娘娘身边儿整装待发。 “愣在那儿干嘛，准备出发吧”，林慕月控制着缰绳让看到人来有些兴奋的马平静下来，对着儿子说道。 抬头看着母亲，徐澄俞有点失语，他缓了一会儿才着急地说道：“这……天寒地冻的不好劳动母亲，您还是跟着车架一起走吧。” 冬天纵使是官道也不是那么好走的，徐澄俞当时看到燕翰采的样子就知道这一路飞驰是要多耗费人，所以也不想再劳动母亲。 不过林慕月心里也是自有打算，她甩了甩马鞭说道：“啰嗦什么，难道等入了京之后要你入宫去和太后掰扯么？快走吧。” 李太后现在的心情林慕月也不是不知道，她担忧着儿子若是就这么进了京城之后被李太后拿捏，纵使是自家这个心里有许多打算，李太后以母后之尊自然也能轻易打发了他。 徐澄俞又劝了母亲一会儿，但是看着母亲不为所动他也只能是骑上了马，一行人在护卫的护送之下往晏城去了。 第310章 等到了晏城之后，林慕月一行人就回了京中临时整修出来的王府里面，她难得享受了一把老太君的待遇，不得不让人给自己按摩了一番。 浑身酸痛被按摩了之后确实是让人身心都舒爽，林慕月等来按摩的女医退下之后，她把人屏退了之后瘫在床上没什么形象地休息了起来。 这次急行军一般地进京，林慕月也没有带任何一位服侍的人，所以王府里面现在服侍的人都是林家把关之后提前采买的人。 新来的侍女们摸不准娘娘的脉，见娘娘吩咐说让她们都退出去，众人也就是听话地把林慕月留在了屋内。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林慕月也是认命地爬起来，她自己磨蹭着坐到了书桌旁提笔开始写要上给太后的折子。 作为藩王如无特例，确实是一旦出京就基本不会再有返还的那一日，林慕月自己也算是通晓各项宫廷礼仪和贺表的写法，但是今日琢磨这一张帖子也是耗费了她许多心神。 自己磨着墨，林慕月也在心中打起了腹稿，一池墨被磨出来之后，她也是凝神起笔开始把想好的词句一点点写了出来。 在前院儿的吴王倒是一点儿都没得闲，他自回了晏城之后，虽然未得懿旨不能入宫去拜见太后、皇后和给皇兄守灵，但是也还是强撑着精神让人把王府装点好，自己也找出了服丧的衣裳穿好不给人一点儿抓把柄的机会。 林峰夫妇也是在晚间低调地乘坐着马车到了王府，林慕月拿着写好的东西去见了父亲母亲，她也是想也请父母亲再多说一些这些日子以来的宫内动向。 见了女儿和外孙之后，林峰还好到底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汪夫人见了一别这么多年再没看过一眼的女儿和外孙却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林慕月前世父母缘薄，自从到了这陌生的世界之后倒是才感觉到了父母之爱，她虽有些抱歉占据了这个小姑娘的身体，但也还是十分贪恋这段温情对着父母长辈都极为孝顺。 她看着汪夫人泪水涟涟的样子鼻子也是酸涩异常，到底是抛却了刚才的心思先抱着娘哭了一通。 徐澄俞想要去劝一劝，却也被汪夫人一把搂住也抱在了怀中“心肝儿、俞儿”地叫着，直把人叫得面红耳赤颇有些手足无措地杵在那里。 就连本来还坐得住的林峰见了这样的氛围也是有些难以自持，他本也是个慈父的性子刚才只是碍于颜面强装出来的稳重罢了。 看着老妻抱着唯一的女儿还有外孙哭得这么上心，他也是红了眼圈儿过去笨拙地给妻子递帕子擦眼泪。 不多时，就变成了老两口凑在一起林峰搂着妻子安慰，林慕月自己则是在一旁帮着儿子整理刚才散乱的发髻。 等众人都平复了心绪坐下，林慕月带着哭过之后沙哑的嗓音说道：“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东西招待您二老，我命厨下做了素面，我们先用些东西再说话吧。” 大行皇帝丧期未过，在场的诸人自然也是注意饮食，林慕月也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故意如何，所以早就命人准备了素食。 三代人围着小桌子一起美美地用了一碗面，虽说是林慕月特意交代了不必加卤子只要碗素面，但是王府这刚来的厨子也是不敢怠慢。 面是素面不假，但是汤头却并不寡淡，林慕月只喝了一口汤就知道了这厨子的本事，再加上各色小菜，众人也算是用了满足的一餐。 等到都用完了东西，林慕月也是和父母还有儿子一起去了前院里面的书房里，众人都坐下后，徐澄俞亲自给长辈们倒了茶，大家一起开始商量正事。 林峰看着女儿和外孙问道：“你们虽是刚到京城，但是也应该知晓宫内最重要的那桩事了吧？” 知道父亲所说的就是瑾妃已经诞下公主的事儿，林慕月点点头之后回道：“已经知道了，只是太后现在估摸着还是有别的念头，我已经准备好给太后的折子了，您看看语句可否有斟酌的？” 林峰接过女儿的折子浏览了后倒是赞了一句，“还算是颇有长进。” 在刚才写好的折子里面，林慕月着重叙了叙当年和太后同在宫闱共同侍候君王的情谊，又写今日陛下忽崩她虽是庶母也感同身受一般悲苦，只想快点入宫拜见太后探望皇后，一家人共叙亲戚之情。 汪夫人是跟着丈夫一起看了那折子的，她看完了之后倒是还问了一句，“我是看出来太后娘娘还有抬举言郡王的意思，你说的别的打算是指这个还是什么？” 徐澄俞看看母亲，亲自对着外祖母解释道：“太后娘娘可能是要给大哥找嗣子入继大宗，外孙自从出京之后，和几位王叔也有了些交情，我在明州的时候就收到了信儿，说是太后娘娘派了娘家的大哥去和几位藩王接触，有些人已经动了心思应承了什么。” 这么说倒不是徐澄俞给自己脸上贴金，他确实是和几位藩王的关系都不错，这个口子是从安王那里打开的。 老安王在皇室中的辈分颇高，徐澄俞因着母亲把海外送来的树苗送给了安王府的缘故，也是渐渐从这边儿的关系和其他藩王论上了交情。 吴王封地地处江南繁华之地又有天然的良港优势，积累下来徐澄俞也是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明州和整个封地都发展得越来越好，藩王们就算是为着这个也是乐得于和他搞好关系。 还有些藩王更是头脑灵活也愿意和这个小辈多来往，徐澄俞也是带着一些王爷们做过些生意，所以这次的风声一出有些人虽答应了太后，但是也有藩王拒绝后还给他通风报信了。 第311章 听到了外孙的解释，汪夫人也觉得太后这次倒算是有些章法，“倒也是个主意，这样的情况下后妃们估摸着也会支持太后，毕竟若是以嗣子入继，她们也会是名正言顺的太妃会得到新帝奉养。” 若是大行皇帝的兄弟们登基，肖皇后倒是还好，就算是身份有些尴尬但是她作为皇后，新帝就算是为着自己的名声考虑也不会不善待皇嫂，瑾妃诞育了先帝唯一的血脉也算是有所依靠。 但是先帝的其他妃嫔们却不见得会有这个好运气，到底是被留在宫中荣养还是被遣散出宫，甚至是都被发送到佛寺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这些归宿也都是新帝一念之间的事情。 林峰看着夫人和孩子们，“朝中诸公倒是不见得会任由太后如此，毕竟选嗣子也是要在皇帝没有兄弟的情况下的下策，不说是俞儿，京中还有言郡王以及朱氏等人留下的皇子，哪里轮得到选嗣子了。” 虽然朝臣们各怀鬼胎，但是北方依旧是有虎视眈眈的昂族，就算是为着这个原因，重臣们也更愿意选一位年长可立刻理政的王爷上来当皇帝。 看着父亲表明了态度，林慕月又看看母亲，汪夫人也是会意地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是宫内温淑太妃娘娘给你的信，她让我务必亲自交到你手里。” 林慕月拆开看了一眼，云澹远在其中写了一件极为要紧的事儿，那就是她想要试着劝说一下贤太妃和静妃，让她们能出来作证当年储位之事有隐情，拿这件事儿当做威胁太后的最后一个底牌。 把信里面的事儿说了之后，屋内众人都是半晌无声一起惊诧于温淑太妃这位娘娘既异想天开又似乎有那么几分可行性的办法。 林峰回过神之后倒是赞赏道：“确实是个主意，自朱家出了事儿之后，静妃娘娘不再得宠了不说，贤太妃娘娘和四殿下的日子也不算是好过。” 贤太妃和静妃两位倒还罢了，朱家最难以接受的是先帝的四皇子被太后和皇帝两个人置之不理。 言郡王作为三皇子没有比四皇子大太多，但是三皇子现在已经是郡王又娶了王妃，眼见着太后也愿意抬举他，但是四皇子就被边缘化了一般不受重视，朱家人心里哪里能不怨怼。 不过林慕月倒是看了一眼儿子，她心里有些想法现在不好在父母面前说出来，于是只是不经意地说道：“这也是最后的底牌，先不说这个了，父亲联络了哪些大臣可一起上述？” 林峰看出了女儿对这个话题的抵触，虽不知为何他还是顺着女儿的意思说道：“已经联系了，有刑部尚书家里、礼部侍郎家里……等几家。” 说完了几家之后，林峰又补充说，“还有卞阁老估摸着也是这个意思，内阁之中就只看裴阁老的意思，不过若是我和卞阁老一起拿了主意，我觉得裴阁老现在也没什么心力阻拦。” 裴阁老虽有把持朝政做个权倾朝野的权臣的心，但是他到底也不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谋朝篡位，大行皇帝去世的这段时日他就已经表露出了疲态，内阁的一应事务现在都是林峰主管。 林慕月点头表示理解，看看刚才起有些心不在焉的儿子问道：“俞儿你是不是还有些话要闻你外祖父？我和你外祖母去后面说一会儿话，你陪着外祖父说话吧，只是别熬得太晚了。” 把儿子留下和母亲回了后面自己住的院落，林慕月才看着母亲说，“您也看出来了吧？” 汪夫人点点头，“俞儿心里是还有疙瘩？” 当初皇帝驾崩之时可说是疑点重重，徐澄俞对着父皇的孺慕之情颇深，一直不能接受父皇逝去的这件事儿，现在要和害死父皇的凶手合作，林慕月看出了儿子的不甘愿。 汪夫人听了女儿的解释之后，她想了想之后说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虽然理解女儿的意思，但是汪夫人颇有些欲言又止，林慕月看到母亲的眼神之后也是知道她想说什么，“您和父亲的意思都是想要应了温淑的话吧。” 也不在女儿面前掩饰自己，汪夫人直言道：“确实如此，大丈夫不拘小节，这件事儿可说是太后娘娘的死穴，无论是为着现在计还是为着大行皇帝计，太后都不会对着这个置之不理。” 林慕月觉得有些头痛，她其实内心里还是有点儿想要尊重儿子的意思的，但是如果是父母都同意这个法子，那她也觉得儿子很可能会退让。 母女两个静静坐了一会儿，林慕月先放弃思考这件事情，挑了些别的事儿和母亲说。 “我本来想着过了年就开始筹备俞儿的婚事，但是这么一拖就要许久，也是让人心烦”，林慕月知道母亲很是担忧外孙的婚事，于是也拿了这件事儿出来说。 果不其然，一说起了外孙的婚事，汪夫人的注意力就都被转了过去，她也是颇为发愁地说道：“你选的那个丫头确实是不错，只是没成想这两个孩子之间这般坎坷，大婚又要筹备，怎么样都要到中秋附近才好正是婚配和举办典礼。” “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准备的时间也不够，夏天也不好折腾两个孩子”，林慕月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件事情要麻烦父亲，总要让那孩子的父亲调回京中，可有什么职位可安排的”，林慕月虽然也是没有断过对京中信息的收集，但是具体可安排什么样的职位她还真的不太了解，于是也在这个时候再问一问母亲。 第312章 汪夫人想了想之后说道：“你父亲的意思是想要援引林海入阁，回京后可能是要先把人安排在督察院里面再看着哪一部有尚书之位空缺。” 林慕月心里觉得这位置也算是有意思，当初林海就是以探花郎的身份在出了翰林院之后去督察院做的御史，后来又是出京当了巡盐御史然后才逐渐，现在要是回到院中任总宪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 只是林慕月听自己母亲说父亲要援引人入阁，她也有些沮丧，林峰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现在倒是要因为自己和儿子的缘故要退下去了。 汪夫人现在看着女儿倒是奇异地理解了吗，刚才女儿为什么那么快就感受了俞儿的不对，她看着女儿说道：“你父亲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如此操劳对着他的身子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必伤怀。” 林峰为人并不十分贪恋权势，更何况若是外孙能够登临大位那么他依着例子是要受封爵位的，所以要退下去养老也没什么缺憾。 知道母亲的话一半是实话一半也只是安慰，林慕月点点头，母女两个又继续说了会儿别的话，林峰夫妇才乘着月色悄悄地回了林府。 第175章 皇宫中的李太后收到了贵太妃和吴王的信件确实是也不大好拖延，毕竟现在京中诸人的眼睛都钉在了已经入京的吴王母子身上，太后也没有理由和借口不让他们进宫。 李太后在慈宁宫中闭目养神，小满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小声地说道：“娘娘，大爷已经带着人进京了，您看要把人安排住在哪里？” 这段日子李婉澄可说是身心俱疲，她刚才想着事儿就又打起了瞌睡，听到小满进来问，她想开口却觉得嗓子有些紧绷和干涩，拿着小桌上的茶盏喝了口茶之后才说，“就安排到皇子们住的那边儿吧，几个孩子都还小住在一起就是了。” 小满估摸着娘娘应该就是这么想的，于是她点点头应下了紧接着又问，“等会儿贵太妃和吴王两位就也要入宫了，应是会直接来拜见娘娘。” 李婉澄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天她一直拖着群臣不愿谈论储位之事，但是今日这一遭可见得是避不过去了，她心中仔细盘算着等会儿见了贵太妃母子还有众人再去乾清宫时要如何，“哀家知道了，先进去更衣。” 皇帝驾崩最后定下了停灵四十九日，吴王入京之后皇帝的灵柩还是停在乾清宫内，所以林慕月和儿子入宫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到了灵前祭拜。 林慕月是天子庶母不必行大礼，她敬了香之后就退到了一旁，倒是作为吴王的徐澄俞是天子的弟弟和臣子，他还是要按着礼节行事。 太后这些日子称病在慈宁宫中养身体并没有在乾清宫中，所以林慕月在儿子过完了礼节之后也是一起往慈宁宫去了。 多年未见，林慕月一眼看到太后却有些不敢认，虽说按着二人的年纪鬓边生华发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但是她看到李婉澄双鬓斑白的样子心中还是暗暗吃惊。 李婉澄也在打量对面的人，她心里也惊异于对面人未曾多改变过的面容，所以等行礼寒暄过后，她倒是先语气晦暗地说了一句，“贵妃驻颜有术，这么多年来依旧是这般倾城之貌。” 林慕月闻言下意识地抚摸了下自己脸，她放下了手之后说道：“哪里没有分别呢，臣妾这么多年来也就是这段日子最操心了，还是当年在陛下和娘娘庇佑之下过得最快活。” 听到了林慕月说起当年，李太后的神色立刻不大好了，她喝了口茶掩饰了一二，接着才说道：“先帝去的突然，你我二人思念先帝的心思都是一般的。” 哼笑一声，林慕月垂眸说道：“娘娘真的如此想念先帝吗，先帝若是有灵，恐怕不会想要娘娘这份思念吧。” 听到林慕月这么直白的话李婉澄脑中一片空白了一瞬，她都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心里第一个念头还是幸好遣了宫人出去，现在屋内都是心腹之人不怕贵妃这话传出去。 福玉见太后如此，也是立刻出言说道：“娘娘慎言，这样没有根据的话您在太后娘娘面前说，是全然不顾尊卑体统了吗？” 林慕月看也不看福玉，只是盯着李婉澄继续说道：“当年之事，你若是问心无愧何必怕我说呢。” 今日进宫见了太后之后，林慕月就知道恐怕是未必能劝服李婉澄了，于是她也是直接挑明了当年的事儿试探一二，看到太后情绪变动也是知道这件事儿确实是能够拿来做文章。 李婉澄刚调整好的情绪又被林慕月这句话打破，她半晌无言后只能撂下一句，“还未见分晓，哀家不会让你们如愿的，福玉，送客。” 虽然是被请出了慈宁宫，但是林慕月却没打算出宫去，她在慈宁门下瞧了眼牌匾，对着福玉说道：“之前递给娘娘的折子里已经说明了，我还待去寿康宫中看看昔年的姐妹们，李女官不必送了，这路我也清楚得很呢。” 其实当年贵妃不管如何，在皇后面前都是极为尊敬的，所以今日见了太后，林慕月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才把李婉澄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太后本以为贵妃依旧会是当年的那个路子，先是迂回婉转地试探一二，然后她自然也准备了好些话应对，没成想贵妃一上来就直接放了大招，李婉澄对着当年的事儿自然是心虚，倒是直接让贵妃占了上风。 福玉回去之后看着太后的样子，她也是不知道说什么话劝好，只能是说道：“娘娘别急，您不若叫贤妃娘娘来，裴阁老那边儿不吐口，但是贤妃娘娘却未必。” 第313章 李婉澄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点点头说，“你亲自去叫贤妃来，她的胆子确实也是大了，之前我派人去叫了几次都找借口搪塞了，我不信你亲自去请她还敢不来。” 现在李太后想要给儿子挑选嗣子，最重要的就是拉拢后妃背后的势力，裴贤妃背后的裴家自然是第一等的势力，所以李太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从贤妃下手。 福玉领命而去，李婉澄也是没有胃口用膳，只是强行用了些点心填了下肚子。 贤妃裴辞梦大家出身极为懂得审时度势，这个时候不用祖父叮嘱就已经渐渐收敛了自己的做派，只当自己是个真的不知世事的后妃，除了按着规律去哭灵一样多余的事儿也不做。 等裴辞梦听到了外面人通传说太后娘娘身边儿的李大人来了，她也是正如太后所想不得不把人迎了进来。 “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咳咳，怎得还劳动李大人来了”，贤妃称病倒也不是真的全然是装的，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中间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儿。 冬日里面晏城的天气本就不怎么样，说一句滴水成冰也不算是过分，还有就是嫔妃们要跪地哭灵，那薄薄的垫子也顶不上什么用，一天下来不只是有得风寒的风险，人的膝盖也是极为难受的。 贤妃身子还算是康健都已经有些不舒服了，有些本就娇弱的妃嫔发热不起的也不是少数。 福玉见了贤妃确实是病了也只能继续说了太后的吩咐，“太后娘娘有事请您过去呢，只是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见到是福玉亲自来请，裴辞梦就算是不方便也要强行挤出笑容说，“这些日子倒是我惫懒了没有多去向娘娘请安，只是这也是因着感染了风寒害怕传给了娘娘所以才如此，等会儿到了娘娘宫中，还望大人能帮我说几句好话。” 虽知道贤妃是糊弄自己，但是福玉也知道这是贤妃在给彼此留余地找台阶，所以也是应了下来，只等着贤妃收拾好了就一起往慈宁宫去了。 林慕月出了慈宁宫去也是传了轿辇来，她对着慈宁宫很熟，但是其实寿康宫她也没怎么去过。 温淑太妃云澹远也是知道了老朋友今日要入宫，自然也是准备好了东西等人过来。 寿康宫里面是以朱雁芙为最尊的，她住着主殿，云澹远则是领了后面单独的院落来住，所以林慕月进到寿康宫里面以后看着大门紧闭廊下都没人守着的正殿，她若有所思地往后面去了。 云澹远见着人进来两个人先是互相对望了一会儿，还是林慕月一笑打破了沉默，“刚才去见太后她还觉得我容貌没什么变化，我见了你才知道什么是驻颜有术。” 云澹远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为着林慕月母子真情实感地担忧过，其实一直也没什么实在要发愁的事儿。 “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我虽不是万事不关心，但是确实是比之以前操心的事儿不多”，云澹远听了也不反驳，拉着林慕月和自己去了西暖阁里面。 进了西暖阁以后，林慕月倒是先闻到了扑鼻的香味儿，一盆盆水仙在屋内开得正好，她坐在罗汉床上之后摸了摸中间小几上摆着的水仙花瓣儿，感觉和云澹远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 云澹远也看到林慕月的动作，她笑了笑之后说，“这水仙确实是极好的花，我每年冬日临近了年下都会命人进几盆来。” 林慕月也喜欢捣鼓花草，当初能和云澹远后来这么投缘，两个人都喜欢养花儿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云澹远叫人上了点心和茶水，两个人就在内室清清静静地不被人打扰再开始说话。 喝了口茶之后云澹远才开口问，“今日你可去见过太后了，谈得如何？” 林慕月笑了一下，“谈得不怎么样，太后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不想要松口，非要一条路走到黑。” 云澹远也颇觉讽刺，“当初先帝驾崩时只停灵了七日，说是什么上古帝王都是‘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轮到自己儿子便硬是拖了四十九日。” 天子停灵多久一直都是没有定数的，但是总归都是以七为倍数增加，大郑历来天子停灵最短的就是徐瑞卿，不过是七日便结束，最长的也就是如今的大行皇帝为四十九天。 “不过也是留了时间让我们进京，也算是可以了”，林慕月说道。 云澹远也是继续问，“我给你的那封信你觉得如何？我已经和贤宜太妃说过了，她虽没个准话，但是我觉着已经是有所意动了。” 林慕月听到她这么说也是沉默了下去，一会儿之后才说，“既如此，那她的命可是保不住了，就算是不把事情传扬出去，但是就算是只摊在宗亲重臣面前说，也必得拿她自己的命来填，她就真的舍得？” “为了四皇子和她家里面罢了，她也不是没有条件就会如此的”，云澹远回道。 为着儿子……听到云澹远的话，林慕月也是心中掀起了一丝波澜。 林慕月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今日来的时候见正殿没什么人气儿的样子，朱氏现在没有在寿康宫？” 云澹远点点头，“是没在，不过姚姐姐在呢，她还想要来和你说说话，你要是赏脸我们一起用一顿晚膳？” 贤宜太妃今日不在是去看望自己的侄女儿去了并不在，所以刚才林慕月觉得正殿有些萧瑟也是有着这个原因。 姚太妃倒是一直都候在宫内，她本来也想要来一起见一见贵太妃，但是她也知道云氏可能也有要紧事儿要和贵太妃说，所以最后只是和云氏说了让人要是愿意来就晚膳时分再过去。 第314章 宫门落钥是有时辰的，但是林慕月进宫今日就没打算出去，所以她也是欣然答应，“这么多年大师傅在姚妹妹的指导下必然手艺更加精深了，等会儿叫人去把澄俞叫来，我们一起用一顿晚膳。” 云澹远则是说道：“可不是，现在不方便，但是姐姐指导之下那厨子的素宴也做得极好，必不会让姐姐和俞儿失望。” 一顿晚膳用完，林慕月觉得果然不负自己刚才的期待，徐澄伦也带着自己的王妃回了母亲这里，他用完膳之后就被哥哥提溜着走了，兄弟两个凑在一起交流了些最近的事儿。 林慕月倒是第一次见云氏的儿媳妇，她今日入宫也没带什么东西只能夸了方氏几句，而方氏也是知道贵太妃和自家婆母关系很好，两个人相处起来也自带几分天然的亲近。 朱雁芙今日也是来一起用了晚膳，她刚才有些出神，回过神之后看着方氏说了句什么话惹得众人都笑起来了，心里不由得有些羡慕林慕月和云澹远两个。 等到众人聚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各自散了之后，朱雁芙从暗处亲自提着灯到了林慕月和云澹远面前，她站定看着林慕月道：“娘娘安，云妹妹那里有好茶，您可允许我也一起去品茶。” 林慕月看着对面儿的人衣裳简谱好像是和人换过了衣裳，知道她这是悄悄来的，说不定是和身边人换了衣裳，所以她也说道：“既如此我就替云妹妹应承下来了，走吧。” 云澹远领了单独一个小院儿居住，院中正有红梅绽放，朱雁芙看着那红梅的颜色热烈似火心中却依旧是冰凉凉的，等坐下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才出声说话。 “当年的事儿……我知道娘娘心中也知道，臣妾也愿意为着当年的事儿付出代价，不过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娘娘能善待澄令”，解释了一番当年之事，朱雁芙看着林慕月说道。 林慕月消化了一会儿刚才朱雁芙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抬头问道：“当年是先帝查到了些什么，你才仓促下手吧。” 朱雁芙一愣没想到林慕月会问这个，她点点头说，“确实如此，我、我也不想的……只是当年陛下的动作要对着勋贵们发难又查出了臣妾的一些事儿，我最后也只是受了家里面的吩咐做事罢了。” 徐瑞卿当年已经算是坐稳了皇位想要对着一部分勋贵下手，这些人确实也算得上是国家的蛀虫还曾经和皇帝做过对，被清算也是意料中事。 但是勋贵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当时朱雁芙已经被皇帝怀疑，所以她接到家里的消息之后一不做二不休，最后导致了先帝壮年崩逝的结果。 林慕月不想再提当年的事儿，听过这些解释之后也觉得和自己的猜想差不离，“我答应你，只是藩王不大可能了，我能保证的就是让澄令一辈子都能当个富贵闲人。” 朱雁芙深吸一口气，“富贵闲人……也好，那我也送您一个消息，大行皇帝最后一日停灵，太后打算在那日发难。” 第176章 四十九日停灵是李太后能拖延的最迟的日子，不在这日把新皇选出来，群臣的意见就算是太后也压不住的。 李太后在儿子灵前亲自捻了三炷香，太妃、肖皇后和大行皇帝的妃嫔们以及公主、外命妇等人也是站在一起，另有宗室以及大臣们也聚在了乾清宫中。 牵着一个宗室男孩儿的手，李太后面对着大臣们说道：“此为湘王之孙，哀家有意使其入继大宗即皇帝位，诸公以为如何？” 肖清懿瞥了一眼那个小男孩儿，小孩儿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小，被太后牵着手显得有些怯生生的，李太后一讲话他就抬起头看人，等太后把目光投过去却又害羞地垂下头。 初代湘王是□□的儿子，湘地也算是位置优渥，但是如今继承湘王位置的王爷内宠颇多，儿子都生了一大群别说是孙子了，这个孙子不过是一个嫡次子生的孩子，湘王一点也不心疼就把人舍给了太后。 这位湘王打的好算盘，这种事儿能成最好，成不了他也不觉得继任的皇帝也不见得能把他怎么样。 除了这位亲王之孙，还有许多京内的郡王府和国公府送了自家子弟入宫，李太后捋了捋各府的世系和血脉，最后还是选了这位亲王的孙儿。 李太后说完话满堂寂静，一时间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都无人应声。 还是裴阁老耷拉着眼睛，上前一步说道：“还请太后三思，大行皇帝有亲兄弟正值壮年，另立少主并非明智之策。” 李太后之前亲自接见了贤妃，但是裴辞梦的段数也不是她能轻易拿捏的，最后她动了真气直接把事情挑明了，裴辞梦硬是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也没有替自己和裴家应下什么。 这个时候裴阁老出来反对也算是在李太后的意料之中，但是李太后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是纠集了一批人来为她当应声虫。 还是一批在京中的宗室之一出来驳斥阁老，那人爵位也是郡王，出列之后就伏地痛哭，言说大行皇帝无后嗣而崩逝，如今太后选宗室入继既可以免除皇位更迭之祸又能够使得皇帝后继有人，是万全之策宗室们都觉得太后英明无双。 说完了上面儿的话之后，那宗室也是暗暗指责了几句内阁诸公，说他们现在都唯林氏马首是瞻，若是不依照太后的意思行事，那么这徐家的祖宗家业怕不是要改换姓林了。 林慕月看着那宗室表演结束，慢悠悠地接了一句，“这湘王孙不过是个总角孩童，若是选此小童登基必要有人临朝听政，这位王爷就不怕这天下又姓点儿别的什么？” 第315章 本来那宗室本义正严词地哭祖宗又哭大行皇帝，听到贵太妃的话卡壳了一下，站在队列中的人不知道有谁还笑了一声儿，搞得场面十分尴尬。 宗室的爵位为郡王，封号一个简字，他满脸通红开口辩驳，“这……贵太妃所言何意，若是选湘王孙登基既然还可有宗室王爷辅佐，自然还是徐家天下。” 林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听闻此言就直接反问道：“宗室王爷辅佐？敢问简郡王要选哪位王爷来辅佐呢，少主继位本就是大忌，若是再由宗室辅政便又是祸乱之源是乱国之策，还请简郡王慎言。” 虽是要驳斥太后和这个说话的宗室，但林峰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选郡王理政，那么在京中的其他老资格宗室自然也都蠢蠢欲动，远在各地的藩王们如果被挑拨动了心思则是更加难办。 李太后现在也不得不出声了，她轻轻推了一下湘王孙的肩膀让他过去肖皇后身边儿，安顿好了小孩子之后才开始面对着诸人说话。 “哀家知道诸位的忧虑，但自古皇位父子相继，哀家想要为皇帝选嗣子入继也是符合家法人伦，哀家决意如此还望诸公能护持正统”，李太后这一番话意有所指，自持正统身份想要压重臣服软。 这话一出宗室以及诸臣也不得不表态了，宗室里面的人有自己的算盘愿意支持太后的倒是不少，当下就有许多人跪呼“太后英明”。 刚才内阁里面已经有两位阁老出声，现在也是卞阁老看了看身边儿的两位同僚，他出列对着太后行礼说道：“天位不可久虚，吴王乃先帝仁宗亲子大行皇帝亲弟，以其继皇帝之统名正言顺，老臣等商议之后，愿太后能以母后之懿旨命其即皇帝位。” 这一番话字字都在李太后的心尖儿上插刀子，是以卞阁老说完话之后李婉澄根本不愿意出声接话。 林慕月见到是此情景，她开口说道：“我本是吴王生母不好在这个时候说话，但内阁诸公和太后娘娘既然有分歧，不若去鸿信堂里面儿再细谈，今日之后大行皇帝梓宫迁居殡宫，而后就要入山陵到万年吉地，今日必要把这件事儿商定。” 大行皇帝去的突然，陵寝所在倒是在其登基之后就已经敲定但还未修建完成，大行皇帝的梓宫其实也只能在陵寝先整修出的隆恩殿中暂时安放，是以林慕月此话一出，李婉澄心中就又一痛。 不过选谁继位的事情在当下的情况下，确实内阁和太后的意见占比最重，李太后也不愿意其他人看笑话，所以她也点头同意了林慕月的话，带着内阁三人以及皇后去了鸿信堂里面。 鸿信堂不算大，这么一群人进去之后，也只有李太后和林慕月两个得到了座位，肖皇后也只是得了张圈椅抱着湘王孙坐在了太后的下手处。 李太后刚要继续开口说话，林慕月看了她一眼之后抢先说，“还有位没来呢，太后不妨等她来了之后再说话吧。” 被林慕月抢了先，李婉澄皱着眉忍住没有发作，她压抑着怒气问道：“此等大事哀家由得你来听已经是格外恩典，林氏你也不要再得寸进尺。” 林慕月对着李太后的话充耳不闻，她看向了门外，朱雁芙应该也是听到了刚才的声音，她缓步从外面进来，对着李太后行礼问安。 李婉澄看着朱雁芙进来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的脸色铁青看向了身边的林慕月，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一样地说了一句，“起吧。” 朱雁芙今日来此也是做好了准备，等李太后让她起身之后也不拖延，“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儿要说给贵太妃娘娘以及内阁诸公知晓，此事事关仁宗当年驾崩……” 李婉澄看到了朱雁芙进来就觉得不好，听到这些话更是如遭雷劈，她不看他人反应如何就赶紧厉声打断她说，“慎言！” 徐瑞卿当年驾崩之事一直算是京中的一个禁忌，李婉澄最不愿意人提起的就是这件事情。 看了一眼李太后，朱雁芙神色凄然地说道：“这些事儿在臣妾心中许久了，今日见太后执意不肯归位于吴王，臣妾梦中得先帝训斥，如今也不得不直言了。” 什么先帝托梦自然是假话，不过朱雁芙的表演确实是很卖力，并没有因为观众没有多少就不用心，她悲戚地说完了这一番话就伏地痛哭开始向先帝忏悔自己的罪过，倒是让李太后没办法打断她。 林慕月早就知道这些事儿，但是现在也是装出一副受伤的神色，她惊疑不定地看看太后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朱雁芙，倒是先斥责了一句，“此等无凭无据的话怎好就这么出口！贤宜你可是因着夜间多思多梦混淆了思绪不成。” 朱雁芙等的就是林慕月这句话，她止住了哭泣看了众人一眼，“当初之事都是臣妾糊涂，如今这般情况臣妾不敢再为着一己私利致社稷于不顾了。” 说完这句话不等李太后再说什么，朱雁芙就把当年的事儿说了一遍，等到说完了当年自己是如何做事之后，她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只太后的私人印鉴示与众人。 卞阁老虽知当年的事儿必有蹊跷，但是见太妃就这么直接承认了这种罪行也是心神大动，他式神落魄地看向众人，见大家也都是摆上了一副惊讶的面孔才稍微找回了一点儿神志。 李婉澄死死地盯着那只印章，那确实是她的私人印鉴，但是却并非是她亲手交给朱雁芙的。 不能够授人以柄的道理李太后自然懂得，所以这个印章是朱雁芙使手段自己从太后处得到的，当年她连天子都敢下毒，私自盗取一枚印章而已自然也敢干。 第316章 林慕月看着李婉澄的脸色心中一片平静，这种漏洞当年装作不知今日爆发也是应该想到。 当年扳倒朱家之后不管是直接痛打落水狗还是给些恩典，朱雁芙都没机会在此痛陈太后之过，只能说大行皇帝和太后两个人一直都是狠心也狠不下去，施恩又没能满足朱家最迫切的需求。 裴阁老在一旁八风不动，其实他当年也算是其中一员，不过他倒是确实没有掺和到下毒的事情中去，所以徐澄俞在接到投名状之后也是打算放过一马。 李太后看着朱雁芙眼神中淬着毒一样，“朱氏，你若是承认了当年是你谋害了先帝，你朱家满门的性命可要掂量好了。” 朱雁芙抬眼看了眼太后，“若是没有太后娘娘大开方便之门，臣妾哪有本事能谋害陛下，太后娘娘今日此语可是要把事情全都安在臣妾头上吗？” 被朱雁芙这么一说李婉澄瞬间失语，她暗暗咬牙连续吐出了三个好字后对着内阁三公说道：“先帝留有遗诏于此间的和意居，请诸王大臣一起去取先帝遗诏吧。” 其实徐澄佑驾崩之前，也是宣了亲近之人也就是他曾经的伴读太后的之子入宫，李洛领了中书舍人的位置又是皇帝的亲表弟，最后的时间里也是因着这个他才被托付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看着李洛把那轴圣旨拟好，徐澄佑盯着明黄的卷轴有些出神，等李洛起身要把圣旨收起来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这轴圣旨若是太后问及储位之事愿意传位给二弟，你就直接拿出来示与宗室和诸臣，若是母后非要折腾些什么，你就见机行事吧。” 虽然不认同母亲的所思所想，但是徐澄佑到底不愿意在最后还违逆母亲，他感觉母亲也未必能折腾出什么结果。 徐澄佑让李洛来拟圣旨加上这些吩咐，也只是让李家人也能护一护太后罢了。 和意居是徐澄佑很喜欢的一处房间，他最后也是命李洛把圣旨藏在了这处小屋里面一轴挂画后的暗格里面。 等遗诏被请出来之后，是由裴阁老带着圣旨回了正殿皇帝梓宫处宣读，刚才众人也都检查了一遍圣旨的真伪，所以等阁老展开这轴圣旨的时候，徐澄俞也是跪地接旨。 李太后神色落寞地站在一旁，肖皇后牵着湘王孙的手也立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唯有小王孙搞不清楚状况，他似乎是更喜欢肖皇后一点儿，正在摇晃着她的手试图让她抱抱自己。 肖皇后有些苦涩地看看一脸状况外的小王孙，拗不过他把人抱了起来，小皇孙这才一脸满足地抱着皇后的脖子把头埋了进去。 虽然儿子刚接了圣旨要继承大统，林慕月倒是还有心思关注别的，她看到了小王孙对于肖皇后的依赖，心里也觉得有趣儿，今日在场之人都各有心思，唯有这个小孩子当了一回全场人重点的孩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带着笑。 大行皇帝的遗诏算是一锤定音，徐澄俞最后其实也没想到哥哥居然还给自己留了方便，他接完了旨意之后想了想，还是先到了李太后面前叫了一句“母后”又恭敬地称肖皇后“皇嫂”。 看着在自己面前承诺了会奉养自己和儿媳的人，李婉澄神色复杂，不过她的心绪依旧是乱糟糟的一时转换不过来，于是也只是应了一声儿之后就带着人回了慈宁宫。 肖皇后倒是释放出了善意，她把小王孙想要去摸摸对面儿人的小手收回来，又说了些场面话之后才离开。 看着人离去之后，林慕月也过去对着儿子说，“好了，去忙吧。” 知道儿子本来就是个很紧绷的性格，林慕月现在也不想再强调他有多重的担子，她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当做鼓励。 第177章 灵前虽有遗诏宣读，李太后后来也补了一道懿旨，但皇帝即位之前也还需要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人等上笺劝进才算是功德圆满。 大行皇帝和新帝同为仁宗子嗣，是以最后群臣们商讨之后也请以皇太子登基礼仪奉新君登基。 林慕月读着劝进的笺表，觉得写得也有趣，“这笺表写得不错，不知道是谁写来进上的，母亲可知道？” “大德受命乃抚运以乘时……”，汪夫人也是来探望女儿，她拿着那份抄录来的笺表读了一段儿思考了一会儿。 看着母亲真的可能是在从其中的遣词造句中思索着是谁写的，林慕月赶紧说，“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也不是非要知道是谁。” 刚才想了一会儿之后，汪夫人隐约觉得词句里面有几分熟悉之色，但是她想了一会儿感觉是某位后进的手笔所以确实是每太想得到是谁，见女儿这么说也是不再难为自己了。 “我闲得无聊才叫您过来说说话，您也太认真了”，林慕月递给母亲一只放在小碗里切好的梨块儿，示意人吃一些润润喉咙。 汪夫人最近可能是因为冬日炭火太旺盛的缘故嗓子不大舒服，所以她也就接过来吃了几块儿。 “吃完了舒服多了，这梨子不错。云夏她们什么时候能到？最近晏城又有些飘雪了，也不知道她们路上怎么样”，汪夫人用完了梨之后感觉嗓子舒服了许多，所以先是着重夸强调了一句才开始问了下去。 林慕月偷笑着感觉这应该就是心理作用，但是听到母亲问云夏也是说道：“估摸着还需要一段时日，他们带着许多东西呢路上艰难，不过还有许多护卫随行，虽然慢但是安全。” 第317章 当初出京的时候，徐瑞卿给爱妃和儿子带了远超正常数量王府护军，现在这些兵士有一部分被徐澄俞分到了当地的卫所里面，继续护持来往的商船，但是大部分还是被调回了京中，徐澄俞打算把这些人打散之后送到京营的各卫里面。 汪夫人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她纠结了一会儿才又说，“我最近问你父亲有关你的尊号之事，他总是说要再商量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太后那边又有什么阻挠的手段。” 新帝即位，一般都会尊封自己的嫡母、生母以及先帝的后妃嫔御，徐澄俞是兄终弟及登临大位，在即位之后怎么表现自己的孝道尊奉太后和安置皇兄的遗孀，就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李婉澄作为仁宗的皇后又是新帝的嫡母，之前在亲生儿子即位之后就已经被上了皇太后的尊号，后遇到几次节庆，李太后也屡次被上了徽号。 现在徐澄俞作为新帝，登基之后自然是也想要奉自己的生母为皇太后，但是国朝以来并未两宫太后并立的局面，有些臣子也是上疏劝谏说不应该再为贵太妃上皇太后尊号，而是只加徽号表示尊崇。 这样的做法在以前也有过先例，群臣的意思就是须得等到太后薨逝之后再尊奉为皇帝生母的太妃为新太后。 但是徐澄俞自然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所以现在他也是直接把那些折子留中不发，给了外面人一个自己的态度。 林慕月现在是住在了云澹远隔壁的小院儿里，徐澄俞虽忙碌但是也会来找母亲一起用膳每日和母亲说说话儿。 是以现在林峰忙碌起来之后没来得及和妻子细说的话，倒是林慕月这个现在蹲在后宫里的人更加了解一点儿。 “倒不是太后那边儿，是前朝里面掀起的风浪罢了”，对着母亲的疑惑，林慕月也是给李太后辩解了一句。 汪夫人听了女儿的解释之后也没有放心多少，她继续追问了一句，“那俞儿现在是个什么意思？倒不是家里想要如何，我看你父亲的意思甚至有些不大愿意争取的样子，我总是心下不安。” 和丈夫难得起了些分歧，汪夫人虽知道这里面的门道，知道丈夫林峰总顾忌着外戚干政等事儿，但她还是觉得既然丈夫要退下去了，那女儿的尊号肯定也要争取到。 “俞儿您还不懂么，他把折子都扣下了，那些人有的已经放弃了有的倒是还在坚持，只是他们不知道俞儿的性子，全是无用功啦”，林慕月觉得儿子是有几分倔驴性格在身上的，这种他认定的事儿就算是满朝堂都反对，他也不见得会动摇一分。 汪夫人倒是觉得就是要这样才好，“那些人有些是书读傻了，有些则是坏了心思，俞儿定了主意就好。” 吴王府或者说是新帝潜邸的车队里面，薛宝钗坐在车中和云夏一起说话，这次再入京张女官决定不再回京，是以车队里面现在官位最高的就是云夏，接下来就是隐形接班人一样的薛宝钗。 “姑娘只把这个单子上的东西记熟了就好，其他的慢慢来也来得及”，云夏把一张写了宫中重要人物之间关系的单子递给宝钗，交代她把上面的文字看完记好。 薛宝钗接过了单子看了一眼，见上面列出的都是些宫内有名有姓的人物，所以她也是谢过了对面人的好意，“多谢大人了，这等小事还要您亲自操心。” 其实薛宝钗因着选秀的缘故也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她看着单子上皇后的信息，心中也是有几分感慨。 云夏笑了笑，她知道自家娘娘对着对面儿的姑娘期望大着呢，所以也只是说，“姑娘先看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东西待你看呢。” 知道这次进京之后要操心的事情有多少，薛宝钗也是感觉未来的前路漫漫充满着未知，但是她也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次进京薛太太思前想后，将儿子也一并带进了京去，她也是和女儿商量了这个事儿才做出了这个决定，薛宝钗对着这样的感觉也十分新鲜，她发现自己十分享受这种被重视的感觉。 回过神之后正巧听到云夏说这句话，她面对着对面儿的人认真地应道：“我不怕这些，只是到时候要辛苦和麻烦您教我了。” 云夏心中觉得果然如此，她对着薛宝钗又添了几分欣赏，其实在这位薛姑娘出现之前，云夏也不是没有发愁过接班人的事情。 其实自开朝以来，皇后和身边儿女官的地位可以说是也逐渐降了下去，当初那位开国皇后自己不仅是皇帝的贤内助，也是能够左右朝政的人，她身边儿的女官可以说是和皇帝身边儿的舍人位置差不多，半只脚是在朝堂中的。 但是之后的皇后影响力都只在内廷，像是前几代的皇后或是太后，身边儿的女官也只是在内廷行走不过问前朝事务。 林慕月既然把薛宝钗收揽到了自己的身边儿，她对着宝钗的期待自然也不仅仅是这些，所以云夏作为跟着她这么久的人，自然也是对着宝钗满怀期待。 还留在明州的林家，黛玉帮着母亲准备起来了要带去京内的东西，林海的调令还需要在新皇正式登基之后才好下发，所以这次林家也没有跟着王府诸人一起进京。 这个年因着国丧的原因做官人家本就不好再大过，林海家里又有一层特殊情况，所以林家人也是低调地过了一个新年，除了实在是推脱不了的交集还有林黛玉几位相处得好的同窗人家，过年期间也没太多的人情走动。 第318章 这次收拾东西主要是因为这么多年以后终于要回京了，当家主母贾敏一直就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感。 “你觉得这个梅瓶儿如何？家里园子也有红梅，我小时候经常去折了梅花来给母亲插瓶儿”，贾敏看着人收拾东西，看到一只梅瓶之后想到了些小时候的事情就说给了女儿听。 这个说的家里自然就是京中的荣府，贾敏这段时日经常看到了什么东西就能想到自己还在京中做姑娘的时光。 林黛玉也发觉到了这段时间母亲的一些小变化，她笑着对母亲说道：“这次回了晏城，到时候我去折花送给您和外祖母可好？” 女儿这句话一出，贾敏心中又涌现出几分酸涩之意，自从她嫁人又跟着丈夫出京之后就和嫁人分别，这么多年终于要回去了她觉得简直是做梦一样。 看着母亲有几分要垂泪的感觉，林黛玉也赶紧过去摇着母亲的胳膊说道：“您再给我讲讲外祖母家里事儿可好。我记得您说外祖母家里还有好几位姐妹呢，我想要给姐妹们准备些小玩意儿，您觉得什么东西好？” 听了女儿的话贾敏虽知她是在拐着弯儿的安慰自己，但是也顺着女儿的话说道：“大哥家里的姑娘已经嫁人了，还有就是二哥家里的还有宁府里面的姑娘。” 拉着女儿说了一会儿家里面的事儿，贾敏也调整过来了，她看了看时间后说道：“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你父亲估摸着也要回来了，我们且收拾了这些就准备用饭吧。” “好，这段日子父亲也辛苦了，您准备了什么好东西，我也算是跟着一饱口福了”，黛玉笑着对母亲说道。 林海这段时日主要是和底下人交接好手上的事务，还要在吴王离京之后安排好王府的一些事情，毕竟他作为布政使之一在明州就是因着吴王的缘故。 现在吴王已经入京继位为皇帝，那么这边儿到底要不要继续保留布政使的衙门还是给新任布政使留下也是个问题。 吴王离开的匆忙林海还未来得及问，不过他觉得以殿下的心思应是会保留下来不让新布政使挪窝，毕竟海商之事还需要一位拿得住主意的人来，若是不恢复当年的海商衙门，那确实是要有一位布政使坐镇于此。 等林海回了家，他看到了桌上的菜肴心里也是觉得感慨，皇帝驾崩文武百官自然要服丧，尤其是林海如今一家人也算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自然要谨慎，也是最近几日也才刚恢复了正常饮食。 林家吃饭的时候虽不是那种恪守食不言寝不语规矩的人家，但是林黛玉自小身体有过一阵比较弱的时候，为着脾胃康健林家人也基本不在餐桌上说话。 是以一家人都是在已经用完了饭之后才聚在一起说话，林黛玉并没有喝茶而是捧了一盏加了桂花蜜的水来小口地喝着。 林海也没有先和女儿说话而是关心了几句夫人，“家里的东西收拾得如何了？我们虽能拖延几日，但是估摸着也是马上要进京等不到开春了。” 贾敏算得上是归心似箭，她见林海问起就说道：“随身要用的东西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个事儿极为要紧，那就是京中的宅子也是积年的老宅了，说不得要修缮一番才能住人，这倒是比收拾东西还紧要。” 林海当年家里也是有爵位的自然在京中有宅子，所以这次要回京夫妻两个商量之下还是打算要把当年的旧宅修葺一番再住。 “殿下之前也遣人问了我宅子的事儿，估摸着还要有宫里的人帮着整修，我们在路上也要耗费一些时日，夫人别太担忧了”，林海见妻子在琢磨宅子的事儿，也是赶紧说道。 等林海一家入晏城的时候，估摸着登基典礼都已经结束了，徐澄俞的打算是在登基之时就昭告天下立后，然后再发圣旨封赏皇后母家，是以林海家本来的宅子原本的规制可能就不够需要扩建了。 林黛玉也在一旁听父母说话，她有些好奇地问，“我们现在回去的话，表哥和兰儿要如何呢？我之前总想着问一问但没找到机会。” 贾家的两位公子前一阵儿兵荒马乱的也就回了林府居住，所以林黛玉现在有次一问。 林海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回去这宅子也不是说就要典当了，我问过宝玉了，他倒是说求学未成不好还家，这次不和我们回去。” 贾宝玉和贾兰自然也是思念晏城中的家人，但是他们两个并未收到家里和大哥的书信，所以贾宝玉到底是拿了主意，坚持在明州这边儿读书不回家了。 贾敏这时候又说，“还有娘娘母家的两位叔叔以及叔母此次也要还京，到时候我们一起也有个照应。” 林海点点头，这些时日林家两兄弟都没少帮忙，这回一起回京确实也是不错。 林黛玉倒是又想到了一层笑着说，“既如此那凤姐姐也是要我们一起了？有了她我和娘这一路上就不怕无聊啦。” 在马车上不好读书做针线，林黛玉还想着带着自己的各式图册去在车上翻一翻，这个时候反应过来要和卫、梁两位夫人和熙凤一起，她确实是觉得热闹了一些。 贾敏却嘲笑了一下女儿，“你这孩子也是高兴得忘了事儿了，晓儿她也要一起进京呢，到时候就你们一辆马车哪里会无聊。” 林黛玉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里确实是有些波动没有以往一样的平静，她被母亲点出来之后有些害羞，过去找母亲撒娇，“哎呀，娘你说出来干嘛。” 第319章 贾敏搂着女儿笑呵呵地，她笑着说道：“好好好，娘不说了，多大个人了还撒娇呢。” 林海看着妻子和女儿的动作也是满脸的笑，他抬起手悠然地喝了一口茶不做声。 第178章 晏城中的贾家人也是阵阵的喜悦，一个是家里如今真正的顶梁柱贾珠又受到了提拔，现在是被调到了刑部成为了右侍郎；另一件喜事就是家里的姑奶奶贾敏这么多年了终于要还京了，府中的老太君现在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地等着女儿和外孙女儿。 李纨也有些好奇家中这位嫁出京多年的姑母，她闲时也和丈夫问了问姑母和妹妹的喜好，“我嫁到家里来的时候姑母已经出了门子了，你给讲讲姑母的喜好？要不然我总害怕招待不周。” 贾敏这位姑奶奶自己当年就是勋贵圈内顶尖儿的闺秀，后来嫁的夫婿也是一等一的人才，这么多年来给家里的年节表礼也准备得妥当，在贾家内部算是个不见人影儿但是存在感还挺高的人物。 这次知道女儿、女婿以及外孙女儿也要回京，贾母也是仔细吩咐了两个孙媳妇准备好迎接的事宜。 不过与此同时，王夫人最近则是不大开怀，虽在婆母面前不太敢表现出来，但是在自己亲近的人身边儿还是忍不住念叨几句。 李纨作为王夫人的儿媳妇，她自然也是被婆婆拉着抱怨过几句的，不过李纨自然也有分寸听听就算了不会和别人提起。 在丈夫跟前儿李纨更是注意着这个呢，纵使贾珠现在也是觉出了母亲性子里面有几分糊涂，但是毕竟二人是亲生母子，她又不是傻子过去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于是只说让丈夫说一些他知道的姑母的喜好。 贾珠本想说让妻子问母亲就是了，但是他话刚要出口就意识到了些什么，于是也是回想了一阵子挑了些还记得的东西和妻子说了。 贾琏的妻子杨氏也是一般的烦恼，她倒是不忌讳和婆母说这些个，但是邢夫人对着这些事儿可说是也没什么了解，贾琏的年纪比贾珠小一些，他其实也不太记得贾敏这位姑母的喜好了。 不过一边儿逗着女儿一边儿回着妻子的话，贾琏随意地说道：“这有什么，你就准备些京城里面的玩意儿就成，姑母这么多年出门在外，我觉着想的就是京中的东西呢。” 杨氏瞪了一眼丈夫，她本是文人家的姑娘是个温柔性子，但是和贾琏过了这么许多年之后，她的性子也有些改变越发外向沾染了几分泼辣气。 贾琏倒是就吃这一套，他讪笑了几下，把带给女儿的绢花塞到小姑娘手里不再逗女儿，自己凑到夫人面前说道：“夫人莫气，为夫并非是敷衍你，你想想我刚才说的可是这个道理？” 杨氏想了想刚才贾琏的话，胸中的火气渐渐消散了点儿，丈夫的话确实是一个思路，她想了会儿后说道：“也是个思路，这么安排席面即可，但是林家妹妹是江南人口味想必也是那边儿的清淡口，也得吩咐厨下或者是从京中擅长江南菜的馆子里面要几道大菜。” “你也可以和珠大嫂子商量一二，我听说老太太这次特意提了让大嫂子也一起帮忙”，贾琏见妻子这就思考起来了，他也是连忙补充说道。 贾珠自己现在的官位已经是能自己开府的品阶了，只是这一大家子里面父母甚至是老祖母尚在，他自然也不能就这么分了家去。 李纨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平日里忙碌着的就是和丈夫的同僚家的女眷们交际，对着家里管家这些事儿已经是不太在意了。 就像是这次若不是老祖宗贾母发话说让两个孙媳一起准备，李纨也不会问丈夫这么一句。 贾府中现在还有两位姑娘在，贾惜春自己拿着本书捧着看，探春倒是盘膝在罗汉床上做针线。 惜春的书半晌没翻几页，她又看了一会儿后扔下书主动问探春说，“你说这林姑娘应该是个什么性子？我们平日里姐妹间往来说笑都是使得，不知道她习不习惯。” 探春心里听见惜春说姐妹们往来说笑觉得有些有趣儿，宁府中的污糟事儿比之荣府要多一些，这宁府里唯一的姑娘惜春颇有些看不惯兄弟侄儿们，所以性子难免有些清冷，平日里和姐妹们来往算是最克制的一个，这个时候竟也开始担忧别人如何了。 想了想之前明州送来的年节礼还有林家姑娘特意给贾家的姑娘们准备的礼物，探春把针收好说，“我觉着这林家的妹妹必然是个好性儿的，再说就算是来住也只是小住几日，实在相处不来就忍耐些吧。” 这林家的姑娘是新帝明旨昭告天下的皇后，来贾府中就是贵客中的贵客，无论是她本人如何，家中的姐妹们自然都是要以礼相待。 贾惜春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抛开刚才的话问道：“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迎春姐姐也能回来待一两日？今年的年过得没意思极了，姐姐来了也只匆匆说了几句话。” 作为初入门的新妇丈夫的身份又有些微妙，贾迎春刚嫁到顾家的时候日子过得怎么也不像是家里那么舒坦，但是顾家的小少爷确实是个疼爱妻子的，所以过年的时候她虽回来得匆忙，但是各项礼节也一样不缺。 再者就是贾迎春回家时脸上的笑也不是假的，家里的人尤其是成了亲的王夫人、李纨等人一看迎春的笑，就知道她在顾家大体上应是过得不错。 贾探春也挺想念姐姐迎春的，她也是说道：“若是别的人来了不大一定，但是林家的妹妹来了迎春姐姐必是能回来的。” 第320章 林家的姑娘是未来的皇后，顾家人里面又有位公主在，自然不会放过这样提前打探打探几分未来皇后性子的机会。 贾家的老祖宗贾母最近心里也存着一件事儿，她一日起了之后问了问身边儿的鸳鸯，“这几日珠儿是不是下值都还算是早？你等他回府了之后叫他过来，我有事想和他说。” 鸳鸯只当老祖宗是又要为了姑奶奶的事儿嘱咐珠大爷，于是也没多想就说道：“珠大爷这些时日好像是都回来得算早，那我去传话？” 贾母点点头目送着鸳鸯出去，她又点了在屋内候着的晴雯过来，“你也去老大和老二那里说一声儿，等到晚上珠儿下值回来之后也叫他们过来。” 晴雯自从上次之后正式在贾母处站稳了脚跟，她本就是贾母身边儿待过一阵时间的小丫头，后来才被指到了二房的少爷宝玉身边儿服侍，现在又回来本有人不服气，但是上次的事儿一过这些声音也渐渐消散了。 贾母身边儿服侍的丫头里面自然是鸳鸯最出挑，晴雯回来了之后倒也一点点压过了其他几个，成了第二得意的人。 听了老祖宗的吩咐，晴雯也是声音清脆地应了是，之后她才带着屋内的其他小丫头开始出去收拾屋子了。 贾母知道这次回京女儿是带着外孙女儿的，纵使是没办法留着女儿在府中住下，但她还是想要看看能否留外孙女儿几日。 林黛玉现在若是来贾府小住，贾母思前想后还是让人把自己住的五间正房里的一间重新布置出来，就让外孙女儿依着自己居住。 布置屋子已经是折腾了几日了，晴雯今日又带着小丫头更换了些被贾母挑了毛病的摆件儿。 “老祖宗您瞧，如今布置得可还得宜？”，晴雯在收拾完了之后也是再到了贾母面前请示，老太太起了兴致又去看了一圈儿。 看着被换上去的东西贾母点点头，“还是这些东西好，小姑娘的屋子布置得太素了有什么意思，就是要富丽堂皇些才好。” 看了看这间布置得很合她心意的屋子，贾母最后还是挑出了些毛病，她说道：“我记得玉儿这孩子平日里也爱看书，你也去库中取一个小书架来，我记得有个三层檀木书柜很是精巧，正合拿来放在这屋内。” 晴雯应了下来，她想了会儿后又说，“既是要再取个书柜来，不若再取一只小白玉香炉或者其他什么瓶儿来？” 贾母也觉得不错，“好，你看着安置吧。” 等到老祖宗看完了屋子，晴雯也就出去给家中的两位老爷传话，贾赦正在拿着一副西洋传来的画儿看着，等身边儿的小厮来传话他皱了皱眉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没了下文。 倒是贾政想了想叫了晴雯进来，“母亲可说了有什么事儿要叫我们兄弟和珠儿过去？” 其实贾政也知道老太太私底下会交代儿子一些事儿，他虽觉得有些堵心但成器的是自己的儿子所以也就还好。 这次老太太竟然让人传话把自己和大哥一起叫去，贾政确实是有些好奇是什么事儿。 晴雯一看老太太叫了这些人就知道必然是要紧的事儿，所以也就老老实实地回话说道：“老太太没有说。” 贾政见打探不出来什么也没什么失落的，他让晴雯回去自己就罢了。 贾珠散了值之后他身边儿的小厮迎了人进来之后说道：“爷，老太太请您过去呢。” 见到自家爷随意地应了一声儿，那小厮瞅着四下无人又悄悄地小声儿补充了一句，“老太太还请了两位老爷过去。” 贾珠这才抬抬眉毛，回了自己的小院儿之后和妻子说了一声儿才走。 贾赦和贾政兄弟都是听了身边的人说珠大爷已经过去了之后才动身，是以等到贾母看见两个儿子慢悠悠地来了也是才命屋内侍奉的人出去。 看着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子，贾母不知道怎的就生出了几分庆幸之感，她对着人说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两件事儿要说给你们参详。” 这样的开场话一出，底下的三人都是神色一变，贾赦也坐得更加挺直了些，众人都打起精神想要听老太太要说什么。 “你们小妹一家都要还京了，女婿的职位是一重，你们妹妹和外甥女儿的的身份你们也懂得”，贾母一句话说完，看到两个儿子和孙子都微微点头，知道他们是把自己的话都听了下去也晓得利害。 贾母现在心中所想，一个就是隔壁宁府里面各种乱糟糟的事儿要再整顿一二，另一个就是勋贵人家们当初欠了国库银子的事儿。 所以当贾母把话都说给众人听了之后，底下三人的神色却各异，贾赦有些迟疑地开口问，“老太太的忧虑是有几分道理的，但是隔壁府里如何到底我们也不好干预，而且欠银……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啊。” 贾珠凝神思考并未第一时间表示自己的态度，倒是贾政出言说，“隔壁府里虽没个实在差事，但是到底有个爵位在呢，为着那些混账事闹得难看也是落了贾家人的脸面。若是由母亲出面，把珍哥儿和蓉哥儿都叫来我们兄弟和他们说说话也好。” 听到父亲根本就不提银子的事儿，贾珠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老祖母，见贾母眉目不动的样子才垂下了头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贾母今日所提的两件事儿一被说出口，贾赦兄弟心里都觉得这是老母亲心疼妹妹和外甥女儿呢。 第321章 贾府虽只是林黛玉的外祖家，但是她的身份必然会让人连带着对贾家又投去几分目光，虽宁府中人和林黛玉不见得有什么关系，但是言官和一起子闲人可不会管这个，见沾亲带故的必然也会一起参了了事。 倒是贾珠见大伯和父亲说完了话老太太也没什么回应，他才出言说道：“老太太您深谋远虑，孙儿佩服。” 见到孙儿如是说，贾母才松了口气，她看向两个儿子的目光有些复杂，“你们啊，是不是心里只觉得我是为着敏儿和玉儿两个？” 贾赦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贾政也是喝茶掩饰，看着儿子们如此贾母也不再说话，只看着孙儿说，“珠儿你觉得这两件事儿如何？” 贾珠起身对着屋内的人作揖行礼，“我觉得老太太的话有理，一个是保全贾家的面子，一个是保全贾家的将来也就是里子。” 此话一出贾母微微点头，贾赦和贾政也是沉思了一会儿，屋内倒是一时间没有人再说话。 贾母见两个儿子如此也是叹气说，“宁府的事儿还可慢慢调理，欠银的事儿我觉着才是第一要紧事儿。” 贾珠也是接话说，“当初仁宗皇帝就起过这个心思，但是未成行就……先帝倒是没有对着这个有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的这位爷眼见着就是要走以前的路数。” 说完了之后贾珠又补充道：“我现在又是林阁老提拔出来的，家里又有着林姑父这门亲戚，我们等一阵子林家入京，提这个事儿也算是合适。” 贾珠的话说完了可算是把道理和缘由都讲了个清楚明白，贾赦和贾政见母亲的态度就知道这事儿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于是也只能一起表示了同意。 贾母知道家里的情况，还国库银子必然也是要伤筋动骨的，不过她历经几代皇帝眼见着家里终于出了出息的孙子，自然也不想因为钱的缘故让孙子的前程断送了。 第179章 吴王府的车队紧赶慢赶，众人忍耐着路上的颠簸倒是缩短了不少入京的时间，云夏到了晏城之后没有赶上登基大典有些遗憾，但是她也高兴自家娘娘如今成了太后可以享清福了。 不过林慕月哪里是个闲得住的性子，她只是觉得最近不好出什么风头影响儿子罢了，心里想的是等到黛玉入京之后再开始折腾。 “识时务者为俊杰，那贾家如今也不缺俊杰，既有了出主意的人，自然也就把事情办得漂亮起来了”，云夏拿这一份折子看了之后说道。 林慕月如今是住在了新整修出来的一处宫殿，这处宫殿是在皇宫西路寿康宫北边儿，徐澄俞登基之后在原有宫殿的基础上修缮了一二，又开了个花园子供母亲赏玩。 本来林慕月的意思是自己就去寿康宫住一住算了，正巧新皇登基宫内的太妃们能出宫的就以此当借口出了宫，她去寿康宫住的话也算是清净。 但是徐瑞卿却不同意这么做，太后本来是要独居一宫的，不能让母亲去慈宁宫里面住他已经很不好意思，更何况还有些无儿无女的太妃也要有住处，这寿康宫还是留着给两代太妃们居住吧。 云夏说的那张帖儿就是贾珠私底下上给皇帝的，因着折子里面还有一件涉及后宫的事儿，所以徐澄俞也拿来给母亲参详了。 “这贾大人倒是个疼爱妹妹的，若是一般人家这个时候卖了好不见得能带这么一笔”，林慕月自然也是看完了那张折子，里面说的自然是贾家的大小姐元春的事儿。 如今宫内的公主们依旧是皇兄当家，但是二公主定了人家三公主也将是要能选驸马的年纪，唯有个小公主还算是在读书的年纪，但是前朝本就有许多人看公主们读书不爽，于是最近也不乏又暗搓搓地上疏的人。 这些人想的都是想让皇帝裁撤了宫中皇女们读书的兰芝殿，贾珠听到了这样的风声思来想去终究是在折子里问了一句太后娘娘和陛下能否开恩赐自己妹妹还家。 作为二皇子的徐澄俞当年表示出的都是自己温文谦和的一面，唯有一些重臣才知道这位皇子的真实性子，他们现在也都是冷眼瞧着那些上蹿下跳试图左右皇帝的人。 云夏笑了一下说，“可不是，不过似乎那位贾氏的意思是不愿意出宫去呢，宝钗也算是和她有亲，这些天这孩子没少去见她。” 说起薛宝钗和贾元春两个，林慕月对着云夏问，“你和贾家那个姑娘也算是打过交道，你觉不觉得这孩子和宝钗的性子也挺像的。” 听到娘娘的话，云夏想了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是有些像，但是宝钗这孩子还更特殊一点儿，身上有些我也说不上来的劲儿。” 林慕月一笑，“就是这样，若不是进了京，我其实是属意她去帮着忙活王府中海商之事和各处商铺的。” 这话一出云夏也不是很惊讶，毕竟她也是带着薛宝钗一起做过一段时间的事儿，“您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明州风气更开放一点儿，京中的话女子抛头露面可就是难了。” 京中自有京中的好处，林慕月心想回了京城倒是可以玩个大的，不过她觉得这到底是要看看儿子的意愿，倒是不好勉强所以现在就是在观望。 “我只是觉得可惜罢了，这些孩子们的才干和学识也都不输男子，我也不是说大话，就算是进士考出来千难万难，但是我之前教养的几个女孩儿考个举人还是使得的，可身为女子这也只是妄想了”，林慕月说起这个语气还有些怅然。 第322章 云夏想了想之前在吴王府内一起读书的女孩儿们，她心里也不是不觉得可惜，只是世道这般女子一直都是如此可惜过来的，她看看娘娘，也期待着能有一些改变。 主仆两个正在说话，薛宝钗自入京后也是直接进了宫，她今日倒是没有如云夏所说一般去了自己表姐贾元春处，而是去见了肖皇后。 肖清懿在新帝登基后依旧是被尊为了皇后，并且被上了徽号安裕，宫中人现在都称其为安裕皇后。 作为新帝的皇嫂，肖清懿住在了慈宁宫连着的一处宫殿内，这处宫殿原也是给太妃们所居住的，但是接连几代皇帝内宠都不算太多，这处宫殿也一直没有启用。 李婉澄也亲自和新帝谈过，最后定下了安裕皇后在此处居住，正也能侍奉太后和远离各种事非。 因此薛宝钗此次来拜见安裕皇后倒是也需要和住在慈宁宫中的太后请安，李太后在慈宁宫的大佛堂里面念经并未见薛宝钗，只有身边儿的女官出来客气了几句。 薛宝钗带着小宫女一起去了隔壁的宁寿宫，肖皇后身边儿的女官王氏亲自候在了廊下，见了薛宝钗之后客气地请了人进去。 李太后作为新帝的嫡母也是徐澄俞彰显孝道的一面旗帜，现在李太后虽然心如死灰每日除了见女儿只是泡在佛堂里面，但是宫中谁也不敢薄待太后，她依旧是宫中最尊贵的女子之一。 但是肖皇后却只是先帝的妻子罢了，她自己又没有为先帝留下过子嗣，所以宫中见风使舵的小人也是不少，王女官见了林太后身边儿的人来了自然是高兴。 肖皇后年纪也不大，但是自她入宫以来可算是经历了许多常人想不到的事情，因此薛宝钗见到她时心中也默念了一句物是人非。 自先帝驾崩之后，肖清懿不仅是碍着规矩，她自己也懒得梳妆打扮了，今日见客还好了些，头上簪了几枚玉钗耳上垂下了两只珍珠耳坠子，但是外衫也只是清淡的艾草绿色上面绣了些流云纹饰。 薛宝钗今日穿了件儿颊红色的衣裳，这颜色本也不显眼但是在肖皇后这身的映衬下却也显得明丽了起来。 肖清懿开口先打了声招呼，“你来了，我准备了些茶水和点心，坐吧。” 薛宝钗恪守礼仪还是行了礼，之后她才在肖清懿对面坐了下来说，“一别多年，你……这段日子还好吗？” 其实这话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肖皇后自入宫以来一直都是十分地艰难，虽也有些和皇帝情意相合的时候，但是总的来说她这个皇后做得并不是十分开心。 肖清懿却淡然一笑，“好不好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比许多人已经是强了不少了。” 先帝之前有过不少妃嫔，这些人现在只能和资格更老的一代太妃们一起住在寿康宫，肖清懿倒是也想得开，和这些人比起来她也算是幸运的，毕竟她作为皇后还是要被礼待的。 薛宝钗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她也是说道：“微臣还有许多一路上的见闻，娘娘可愿意听听解闷？” 肖皇后本来捻起了一块儿点心打算吃，她看着薛宝钗说道：“什么见闻？你一直以来都是满腹的心事，现在看着倒是通透了些，可是也与这些见闻有关？” 有些惊讶于肖皇后对自己的评价，宝钗没有先讲故事而是问了一句，“满腹心事……您指的可是我在宫里的那段时间？” “正是呢”，提起之前的事儿，肖清懿的笑容中也是轻松了一些。 回忆起当初作为秀女在宫中待选的时候肖清懿感觉轻松了些，她说道：“那个时候你事事都力求周全，你可能自己不觉得，但是我看在眼里真的觉得你怪累的。” 薛宝钗想了一下自己家里当时的处境再想想现在，她也是笑着说，“您这么一说确实是如此，我那个时候心里压着事情一直都是紧绷着的，总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人嫌弃。” 当时薛家的前途不明，薛宝钗是真的憋着劲儿想要入宫为妃找个给家里改换门庭的机会的。 那个时候薛宝钗每日心里想的都是怎样才能既不显眼也能在别人心里留下好印象，肖清懿当时和她共处一室，自然也感受到了一点儿她的这种紧绷感。 “后来微臣去了明州，想一想这应该是微臣一家这么多年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一个决定”，既然说起了当年，薛宝钗也是觉得庆幸，她当年最终放弃了想要入宫这条路，现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倒是福祸相依之间给自己和家里都求得了一条生路。 虽然在那场秀女大选中落选，但是薛宝钗也算是因此逃过一劫，当年的那些幸运儿现在也都在宫内等着安置，倒是不如她自由和开怀。 肖清懿看着对面儿的人也有些羡慕，她当年若是没有被选为天子眷属，现在估摸着也是和夫婿平淡度日，不用掺和到这些复杂的宫廷之事中。 “微臣出身皇商之家，虽不如您是钟鸣鼎食之族出来的贵女，但是从小衣食住行上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薛宝钗又把事儿引回来到了自己想要说的内容上来。 肖清懿也知道这些，“姐姐当初极为出挑，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只看中出身之人才是世间的蠢物儿。” 看着肖皇后展露出了几分以前的活泼气，薛宝钗也为她高兴，“您说的是。” “姐姐要说些什么事儿给我听，刚才说起别的倒是岔了过去”，两人找回了些当年的感觉，肖皇后深觉放松所以说得多了些，现在回过神来倒是又请薛宝钗继续说。 第323章 薛宝钗见肖青懿身上的那些沉郁之色逐渐褪去，她把原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换了些在明州和回京看到的见闻和风土人情来讲给了她听。 肖清懿当年也是长途进京的，有些事情她听了甚至能补充一两句。 等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也渐渐褪去，薛宝钗看着肖皇后，她缓缓地把今天来此最重要的一桩事说了，“之前看湘王孙似乎是很喜欢娘娘，您有没有鞠养王孙的意思呢？” 听到薛宝钗这么问肖清懿颇有些惊讶和不解，“我来抚育王孙吗……” 湘王孙是李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这孩子在现在的皇帝已然登基后就有了几分尴尬，目前依旧是被送回了和其他孩子们一起住着，只等过一阵子就送人回去。 但是徐澄俞对着这些孩子们心里却有了点儿别的安排，几个郡王的孩子就罢了，湘王的这个小王孙既然人来了他想着捏在自己手里也好。但他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之人，所以想了想之后就打算看自己的皇嫂愿不愿意接受养育湘王孙的担子。 林慕月在儿子刚起了个头儿的时候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光是因着湘王的贪得无厌得罪了他，更是徐澄俞心里也是存着削藩的念头呢，湘王这个把柄递到了面前哪里有不用的道理。 所以今日薛宝钗来探望皇后，一个原因是想要叙一叙两个人之间的情谊，宝钗放心不下这个当初的姐妹想要亲自来看看她才安心，另一个原因就是肩负了太后吩咐的这个任务。 肖清懿刚才被这个问题冲击到了，所以她问出了一个问句之后没有再继续说话，现在心里充斥着一些迷茫和期待交织的复杂情绪。 养育一个孩子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肖清懿回想起湘王孙对着自己的亲近有些心动，但是她又恐惧于自己能否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薛宝钗对着肖清懿说道：“也不是非要今天就拿出个主意来，您慢慢想想就可以，若是有决断了派人去和微臣说一声即可。” 肖清懿莞尔一笑，“我知道啦薛姐姐，你也别娘娘、微臣地客气来客气去了。” 薛宝钗没想到肖清懿会说这句话，不过她听到这话的内容之后，脸上带着微笑语气郑重地回了一句，“好，我知道了肖妹妹。” 两个人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过后，临分别时肖清懿破有几分不舍，叫了宝钗以后可多来一起说话。 薛宝钗也是答应了之后才带着小宫女回去，肖清懿从透亮的窗户中看着那抹久违的亮色一点点离去，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心里现在存着的却是对往来的期待。 在肖皇后身边儿服侍的人也听了一耳朵刚才两个人说的话，念风和念云都眼巴巴地看着王女官，王女官却微微地对着两人摇摇头。 见娘娘见了客之后打算休息一会儿，王女官拉着两个大宫女出去，她看着急切地想要出声的两人说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知道你们都觉得王孙在的话娘娘的日子会过得没那么无聊，但是这事儿背后牵扯颇深，我们不必劝只看娘娘自己如何衡量。” 听到王女官这么解释了一通，念风和念云思索了一阵子之后也是懂了其中的利害。 只是念云虽懂了但是还是对着王女官说，“是这个道理，只是奴婢看着娘娘这样子，总觉得有个孩子在膝下多少也能让她开怀一点儿，端看娘娘如何决断吧。” 第180章 肖皇后最后的决定还是谢过了林太后的好意，她愿意代为抚养湘王孙，那个小孩子不知道父母之前是怎么养孩子的，换了环境之后他颇为适应对着皇后也亲近。 湘王那边儿被夺了孙子也没有任何反应，全当这个孙子不存在一般地把人留在了京里，倒是让肖皇后颇为唏嘘对着那小孩儿更好了。 新皇登基自然也要有新气象，徐澄俞占了个便宜那就是他是从哥哥手里接过皇位的，是以他一上来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一些守旧和有异样心思的大臣倒是少了个劝谏皇帝的理由。 有道是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孔圣人的这句话可谓是一个臣子们劝谏年轻君王的好借口，可惜遇上了这么一位至少是百年难得一见兄终弟及上位的皇帝有些不适用。 徐澄俞的父皇本就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但当初为着一些原因徐瑞卿也是妥协了一些，现在换了自己当家，徐澄俞的手段完全是继承了父亲的教导，看着好说话容易拿捏其实心中主意定了很难被改变。 最近朝中一直吵来吵去的事情，就是徐澄俞想要试着继续动一动武举的模式。 说起来这也有几分继承他父皇遗志的意思，但是徐瑞卿当年改革武举的动作并不大，现在徐澄俞想要的却是大改，这算是捅了一些人的马蜂窝了。 林慕月这个太后都听闻了朝中的风声，自回京以来，她也像是以前一般不再过问儿子在前朝的事务，所以这些纷争都传到后宫的时候她也是为儿子头疼。 “这孩子也是，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变动，也不怪前朝的诸公吵起来了”，林慕月今天接见的也不是什么生面孔，正是宜瑶大长公主和她的女儿谷幽兰。 谷姑娘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用林太后这里的新鲜洋点心，宜瑶则是带着笑和太后随意聊着一些事情。 听到宜瑶不经意地说了些前朝一部分官员对着皇帝的抱怨，林慕月也知道她今日入宫是为了什么，这是在打前哨过来试探消息呢。 第324章 所以不管面前这位宜瑶大长公主是哪个阵营的，林慕月开口就先半真半假地抱怨了儿子一句。 听到太后这么说话，宜瑶倒是摇摇头说，“哪里，我虽不大懂得这些朝政上的事儿，但听驸马说陛下提的都切中了要害，正是因着这个才吵得那么凶。” 宜瑶大长公主说自己不懂朝政之事那纯属是自谦，她们这些公主当年也是正经读书出来的，这么多年来谷家也是一直都是京中一流人家，她自然也不可能不懂得朝政。 林慕月虽不主动过问儿子的事儿，但是徐澄俞对着母亲孝顺总是来陪着母亲用膳散步，她父亲又还是在阁臣的位子上，自然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深宫妇人。 刚才宜瑶大长公主的话一出，林慕月就知道了她和谷家的态度，今日她们母女入宫也是来递投名状的。 宜瑶见林太后脸上的笑真诚了些，她又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几位姐姐本也想要进宫来拜见您，只是碰巧有事没能成行就只我一个人来了。” 林慕月自然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那就是几位公主和背后的夫家都是站在皇帝侄儿这边儿的，她于是也就继续和宜瑶说了会儿话，最后给公主带来的小姑娘送了些礼物才让人出宫去了。 公主这么一坐就是一下午，林慕月送了人出去之后看了眼屋内的座钟，就看已经是要晚膳的时候了。 “今日俞儿有没有说要来用膳？这次的事儿怎么闹的公主们都来找我表忠心了，真是奇了”，林慕月问身边儿的问槐。 问槐想了想说道：“倒是没说，不若奴婢现在就去问问？” 从这处去皇帝所在的养心殿也需要一段路程，林慕月见儿子没说就摇了摇头，“那算了，我们正常用膳吧，等晚上的时候我亲自去看看俞儿。” 不过可能是母子两个心有灵犀，徐澄俞今日虽没和母亲提前打招呼但也是来了母亲处蹭饭。 母子两个用膳虽讲究口味但并不讲究排场，徐澄俞和母亲一起用膳也是习惯了的，他吃得高兴林慕月倒是一直都在观察儿子，看徐澄俞还能吃得下去饭觉得朝堂上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儿。 等到用完了膳，母子两个一起休息了一会儿，林慕月主动挑起话头说，“一起去小花园里逛逛？我想着要在园子里修个玻璃房，你帮我参谋参谋修在哪里。” 这么多年以来大郑匠人们琉璃器或者说是玻璃器皿的制作水平可以说是直线上升，林慕月看着那些玻璃就起了建个阳光房的心思。 林慕月现在住的宫殿叫康慈宫，里面的花园不大，徐澄俞看着已经特意空出来的一块儿地方，他就知道母亲叫他出来并不是真的要他参详修什么东西的事儿。 “您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儿子么”，徐澄俞看着母亲先问出了口。 林慕月也不意外儿子猜到了，她也就直言问道：“你折腾起来到底想要如何，怎么今日公主们开始入宫试探起我的意思来了。” 其实改革科举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各朝各代的科举内容连文举也都是有过改变的，就比如作诗这件事儿，有的朝代是必考应制诗的有的则不考。 但是林慕月自己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什么改革能让公主们吃到红利，怎么就开始直接派人来暗示自己了。 徐澄俞笑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个，几位姑姑来找您可能是因为我打算带着宗室们一起出海的事儿，她们投桃报李所以支持儿子罢了。” 之前林慕月一直想着科举和公主，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事儿，听了儿子的解释他才恍然大悟，“是我想差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之前海上贸易的事情在徐瑞卿手里算是发展得不错，但是后来徐澄佑登基之后先是裁撤了明州的口岸，再之后又是派了自己人去新开的口岸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朝廷里面本就是一直都有反对开海禁的声音，所以现在都没人主动提这些事儿，徐澄俞不仅是想要重新把这件事儿拨回正轨，还想要带着几个宗室们一起赚银子。 “几位姑母都是明白人，儿子也问了安王叔那边儿的意思，还有几位王叔和叔祖也有些意动，只看最后他们愿不愿意了”，徐澄俞这个诱饵其实还挺诱人的，毕竟谁家也不会嫌弃银子。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几位公主就算了，那些王爷要是知道你心里算计的东西，我觉得可未必会愿意搭理你了”，林慕月知道儿子这是在削藩前给王爷们些甜头，所以就这么调侃了一句。 徐澄俞无奈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虽是这个道理，只是儿子就藩之后才发现有好些弊端，所以才起了这些想法。” 大郑的藩王远离京城，各个王爷在藩地内部的威望也不太一致，有掌握实权的也有逐渐被架空的。 但不管是王爷本人如何，藩地内部名义上都是以藩王为尊，不说各项隐藏的收入，就说是藩王所占据的藩地内的江泽湖海还有许多田地等，原本可能都是百姓们的生计所赖。 倒也不是说所有王爷都是什么恶人，只是一个王府在一地就是个庞然大物，王爷们对着底下的人也不好太过如何，所以趴在王府上面的伥鬼可以说是越来越多，长此以往藩地内的百姓们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再加上现在的规矩是王爷们只有一个儿子能继承爵位，其他的儿女都得不到封赏，最多就是成婚时能拿一笔皇帝的赏赐罢了，这些藩王为着儿女打算也是要积攒家业的。 第325章 种种缘故叠加在一起，徐澄俞的动作确实是吸引了许多王爷们好奇出海的事情。 这些事情林慕月也是门清儿，她对着儿子的举动也是赞同的，“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懂了，只是你还是要慢慢来，不然宗室们一齐反对也是个麻烦。” 徐澄俞知道母亲的意思，“儿子是打算拿湘王开刀，这样众人也不过是觉得他自己糊涂没站明白队，剩下的徐徐图之吧。” 关于科举的事情林慕月没有细问，她知道这件事儿的阻力说不得比削藩还要大，所以也没有给儿子乱出主意，只嘱咐他多和重臣们见面商量找个最妥帖的法子来。 等儿子回了养心殿之后，林慕月想了想之后对着云夏问道：“这么些时日了，黛玉和叔叔婶子们可有什么消息，大家什么时候能到晏城。” 云夏说道：“从南往北这个时节得走一段时间的陆路，若是不着急的话估摸着还得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到呢。” 林海一大家子入京不着急，毕竟京中的调命给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所以一家人加上林慕月的两个叔叔和婶子也都没着急，众人虽不至于沿路游玩但也还是颇为悠然地往晏城去了。 不过这个时候出门在外肯定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林黛玉本想着可以和王家的姐姐和晓儿一起说笑着消磨时间。 但是真的在路上了，王熙凤要照顾儿子根本脱不开身，席晓最开始倒是和林黛玉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谈天说地。可惜后来越往北温度越来越低，席晓没注意略微染了风寒，虽不严重但她怕传染给黛玉所以也还是自己单独去了一辆马车。 其实林黛玉也是从未经历过北方的冬天，马车走在路上难免会扬起尘土，但北方现在不说是滴水成冰但也还是未开春的时节，所以路倒是被冻起来不容易让人满面尘土了。 贾敏看着女儿恹恹地坐在马车里没什么精神气儿，她有些好笑地问道：“不像是之前那样各处撒欢了？” 被母亲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林黛玉凑到母亲身边儿撒娇道：“娘……” 林黛玉算是第一次出远门，坐船的时候还好些，从换了马车之后她就一直有些隐藏不住的兴奋，一边儿是看到不同于家乡的山水的新奇，一边儿是要入京见到亲人的期待。 看到女儿凑过来这么拖着嗓子喊自己，贾敏就算是知道她是在撒娇但也十分吃这一套，她笑着说，“好了快坐好，今日应该是能到县城里面，我们到时候能去驿站歇一歇，你带着人去探望一下晓儿吧。” 贾敏自己到时候要去和卫夫人和梁夫人两位说话顺便看看王熙凤和她的儿子林韶，所以她想了想之后打算让女儿自己去带着人探望一下席晓。 林黛玉也是知道母亲的意思，她和席晓有过同窗的情谊所以也是真心担忧晓儿的，于是也点头说，“我知道了娘，骆大夫和小骆大夫这次也和我们一起入京，我等会儿看看哪位方便，请他们再去瞧瞧晓儿。” 风寒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骆大夫之前也是抽空给席晓诊了此脉开了一些药，只是坐着马车到底是不利于养病，席晓最近也就一直没有好全，林黛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就想着等会儿再请大夫去看看是否能换个方子或是如何。 叶玢玢正亲自拿了药碗给女儿喂药，外面儿就传了来小丫头的声音，“大人，林小姐和骆大夫来了，说是要探望一下姑娘。” 席晓所在被子里闻言有些咳嗽，她看了看母亲小声说，“娘，别让人进来了吧，我害怕把病气过给玉儿和骆大夫。” 叶玢玢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她刚想张口回绝，但是门外的骆大夫却先略放大了声音说道：“我什么病症没诊治过，你这不过是小小的风寒罢了，我再给你诊诊脉换个方子就成了。”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叶玢玢亲自去开了门请了两人进来。 林黛玉也是一起进来了，她看着席晓那张略有些消瘦的脸，心中存了个主意，等回了自己屋子之后，她遣了人去娘亲贾敏处问了一句，最后是林海拍板说众人一起在这处小县城留驻五日。 第181章 反倒是席晓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十分不好意思，她母亲叶玢玢也有点儿担心会不会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还是贾敏出面宽了她们母女的心，“您也别太不好意思，这一路来大家都是人困马乏，再到京城也不过是十日左右的路程，我们略修整一下也是使得的。” 听到贾敏是真心实意地讲了这一番话，叶玢玢也就谢过了她的好意，席晓的风寒不大要紧，但是一路上到底是休息不好熬药也不方便，就这么在驿站中休息了两日人就恢复了许多。 众人停留在的这个小县城叫广仪县也是个临海的县城，不过这个时节也不能去海边儿游玩，城中没有什么可逛的，林黛玉也就是歇在了驿站里缓了缓疺。 倒是林海和林岭、林峻几人想要躲清静也没法子，各地官员们之间自有自己的通信网，他们每到一地都有人送拜帖和礼物来，在赶路的时候还好推脱也不收东西，但是这一停留他们也不好再向之前一般推拒了。 本地县令和知府倒是还好，但是当地的布政使也是得知了林海还有京中阁老的两位兄弟要入京，这个等级的官员亲自来此拜会就不好再推拒了。 来主动拜会的本地布政使姓周，他是当地的左布政使，虽说左右布政使都是一地要员官位是在从二品。但是官场上的潜规则是右布政使更尊，就像是当年林海是后被调到明州的但因为各种缘由还是成为了右布政使。 第326章 这位周大人看着约莫六十上下头上已经是花白一片，他看着林海先行了个礼，林海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是正二品的督察院都御史，所以还比这位周大人高了半阶，之后他才受了林家兄弟们的礼，众人寒暄了一阵子之后各自落座。 周大人的故事说起来也算是励志，因为他当年科举的时候只是个同进士出身，是科举中试里最底层的一批人。 一般来说二甲前列还有留京甚至入翰林院的机会，二甲末流找找门路也能外放些丰腴之地任职。 但是三甲的同进士要是不是家里实在是有积累，基本上就是只能去穷乡僻壤当个知县了。 这位周大人就是从穷县城的知县一点点熬上去的典范，从七品的知县到从二品的布政使，周大人如今算算年纪也快要致仕了。 虽然是接见了这位周大人，但是林海在人来了之前也只当他是来攀交情的，毕竟这个时候的文人若是想要和谁交际，论上榜的时间、座师或者是其他关系，总是能牵扯出几分情谊来。 但是等这位周大人一开口，林海就收起了略微有些轻慢的神色，林岭也看看弟弟，两个人一起认真地看向了说话的人。 “老夫这个年纪原也不想多事，况且陛下初登大位也不见得会愿意见到这些消息”，周大人一开口说的话就几位不同寻常。 林岭听了这话偷着乐了一下，周大人这话其实极为有道理，但是这话中的皇帝就是他的外侄孙，所以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林峻对着不靠谱的二哥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是借着抬手喝茶的动作给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正经一些。 林海则是郑重地问周大人，“您的意思是本地内有些大事发生？” 周大人长吸一口气，像是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一般之后才说，“是，大人预料的不错，您也知道本地东边儿沿海，一直以来虽比不得南边儿商船云集的盛况，但是本地的居民也有不少以出海捕鱼为业的。” 当地的渔民们冬天里其实也大不出海，毕竟此处已经是比较靠北的地区冬日里就算是出海捕鱼也很困难，但是总有一些渔民艺高人胆大，就算是顶着冬日的风浪和暗流也要出海。 出问题的就是这些渔民，有一个小渔村内结伴出海的三条船都没回来，这村子里的人原以为是冬日海上暗流导致的祸事，但是后来发生的事儿却印证了并非是如此，此事是人祸而非天灾。 有经验的老渔民都知道冬日不好行船捕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懂得海水流动的方向，在冬日里船很容易就飘远，小渔船靠着人力在起风的情况下很难和海水的流向对抗，船一旦飘远回不来也是常事。 这三家人原本也认命了要给没回来的人办丧事，但也正是在这是这个时候，村中则是不知道哪里来了一群强人，劫掠了村子一番又抢掠了村中的一些女子，这些人扬长而去留下了吓傻了的一村百姓。 村中人都没了主意，这种大事儿一发生村老不敢隐瞒立马报给了知县大人，知县则是上报给了知府，层层上报之下这件事儿也堆在了周大人的案头。 林峻听到后面眉头一直都是皱着的，他心里知道了为什么这位周大人为什么要来会见林海一面了。 因为这地本来就没什么海寇横行，这次有渔民被害又有村子被洗劫和女子被掳掠，那这些海寇是哪里来的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而且这背后更严重的一个问题就是这些海寇流窜可并不是一时之事，一个村子被洗劫这村长还有机会把事情报了上去，若是将来哪个村子被屠戮殆尽那事情就大了。 可惜这样的事情在周大人眼里很重要，但是送入京里皇帝会不会重视、愿不愿意遣人来查办此事却要打个问号。 “老夫也遣了府中的人去探查，这件事儿非同小可不像是一般流寇所为，所以才想要来见大人一面，把这些事情转述给您”，周大人以这么一句结尾，之后也没有再多言什么就告辞。 本以为只是要和一位上赶着攀交情的大人随意聊聊，没成想一行人居然听了这么一件事儿。 等周大人离开之后，林海也颇有些头疼，他看着其他两位林大人问道：“两位兄长可有什么高见，这事儿入京之后可要再和陛下提一提？” 刚才周大人也提到了他已经把这件事儿送到了京里，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熟知京中办事门路的，这样的事情确实未必能够被摆在皇帝的案头上。 林岭性子直闻言就直接说，“自然是要报给俞儿知道，我觉着那老大人的话都揪心，再说这件事儿关系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哪里有不管的道理。” 对着林岭的话林峻倒是也认同，但是他还是保留了几分对着周大人的怀疑，“不过对着这些事儿也不能听什么信什么，就算是要管也得遣人再查一查。” “周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们此处民风淳朴以往并无此事，既然如此这些人要是别处来的，说不得他们已经做下了许多的孽”，林海也认同林岭的话，但是他觉得林峻的担忧也有道理。 林岭也点点头，他也是在地方上待过的人，那些地方官儿们折子里的事情时真时假，夸大事情和隐瞒不报的情况也是有所发生，确实是也要好好查一查。 等一行人终于到了晏城的时候，贾敏看着阔别多年的城门之时就已经要落下了泪来，林黛玉这个时候也和母亲在一辆马车里面，她看着母亲放下了帘子开始用帕子遮掩自己的眉目也是没有出声儿。 第327章 贾敏心中各种情绪翻滚，一会儿想到的是陪自己出京现在已经作古的陪嫁嬷嬷，一会儿想到的是当初母亲送自己出京之时的脸庞。 等到贾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林黛玉则是递给了母亲风帽叫她遮掩遮掩，看着女儿如此细心，贾敏也是会心一笑戴上了风帽才下了马车。 等到了晏城中已经大体整修完毕的府邸中，林海夫妻和林黛玉都有些吃惊于这处府邸的规模。 尤其是林海和贾敏当初也还是这京中林家原来的宅子住过，现在他们看见这新修的宅子不管是规模还是内里的装饰都与当初大不相同，贾敏算着这处宅子和自己母家的规制心底里慢慢有了数。 林黛玉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也是悄悄地打量了一番，这林府是被林慕月派了宫里的人仔细收拾出来的，内里的摆设也都是用了心思的并非是宫内一贯的富丽堂皇，而是矜贵中又带着几分趣味和情致的格调。 “姑娘的书箱拿来了吗，旁的可以慢慢收拾，那只小箱子里面的东西须得马上都准备好”，青棠看着人往自家姑娘的院落里面挑箱子，问了那送东西的嬷嬷一句。 那老嬷嬷见到是姑娘身边儿的大丫头问也是满脸堆笑，“青棠姑娘啊，自然是拿来了的，第一个箱子里是就是呢，我们粗手笨脚的若是有了错漏，还望姑娘您包涵才是。” 青棠倒是不因为自己是姑娘身边儿的人就拿乔，她知道这能来小姐院子里送东西的老嬷嬷也不简单，于是也客气地回道：“大娘不必这么客气，您老办事我也是放了一百个心的。” 钱嬷嬷见青棠如此也是越发心情舒畅，她又对着人说了好些好话又吩咐带来的人再仔细些，看到一切都妥帖了才退了出去。 雪雁在屋内看着和青棠说话的老嬷嬷，“那钱嬷嬷不是什么好答对的人，这青棠倒是和她相处得来，也算是难得了。” 黛玉没注意到外面儿的官司，不过见雪雁夸赞青棠她也是极为赞同的，“那丫头确实是不错，今日忙乱着不好如何，你等安定下来发赏银的时候，记得把青棠的银子也增上三层。” 雪雁脆生生地应了，她心里眼里都是自家姑娘，现在见青棠能干也不嫉妒反而是觉得有人能一起为着服侍姑娘的事儿上心是个好事 第182章 入京之后林海一家也不算是得了空闲，林海按着规矩要先给皇帝递折子，得到批复之后再去督察院正式当差，这期间的空档自然也是要会见亲朋故旧、同僚同年。 贾敏和京中各家夫人交际来往也已经开始了，林家的车马刚入府，第二日就有雪花一样的帖子飞入了林府，里面不乏公主、王妃等京中顶尖儿外命妇下的帖儿。 对着这些帖子贾敏自然也是都看了，对着真心实意想要请人上门的就亲自回帖应承下来，对着就是打个招呼的也是挑了场面话并附上些礼物土仪。 除了这些因为林家权势和将来地位来交际的人，贾敏心中最重视的肯定是回贾府探亲的事儿。 贾母知道女儿回来了本一天都不想等，还是王夫人和李纨等人劝了几句说小姑、姑母还需要修整一日并收拾家里等等，才把盼女儿回家盼得望穿秋水一般的老太太劝住了。 第二日贾敏把府中的事务留给了身边稳重的侍女，自己也是归心似箭一般地和丈夫以及女儿上了回贾府的马车。 林海作为女婿自然也是要去拜见岳母，贾敏跟随他出京多年和父母亲人分别又为着林家操劳了半辈子，他这么多年以来心中其实也有些对妻子的愧疚。 今日去见岳母，已经称得上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林大人也是有些紧张。 不过林海作为女婿上门即是贵客，贾母虽心疼女儿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贾家的两位老爷对着这个才气卓绝又已经是部院高官的妹夫也不敢摆谱，所以在拜见过岳母去了前院儿之后，林海倒是渐渐放松了下来。 林海在时还好，等他一走，贾敏眼睛不错地看着母亲，她看到母亲头发花白见了自己颤巍巍地想要起身的模样，终于忍不住牵着女儿的手过去抱住了母亲，三个人抱在一起痛哭了好一阵子。 现在贾母的眼睛其实已经有些花了，她紧紧盯着女儿的脸语带哽咽地说，“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回来的那一日了，竟也有这一日母女团圆的时候。” 当年送了女儿出京，贾母本以为只是几年的事儿，等女婿积累了些经验，自然可以让丈夫去求恩典再把人调回京来。 谁承想老荣国公去的早，女婿林海又深得皇帝信重，在外一做官就是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有了回京的曙光还因皇位变动之事耽搁。 现在贾敏站在自己跟前儿这样的情景，贾母梦中不知道已经梦见过多少次，但一个实实在在的女儿真的在面前时，她竟也有几分不知今夕是何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之感。 听见这样的话本被劝住不再流泪的贾敏又忍不住，她直接跪伏在母亲腿上嚎啕着不断重复说：“都是女儿不孝、都是女儿不孝……” 林黛玉也是泪水涟涟地跪在母亲身边儿，她扶着已经哭得身子颤抖了的母亲轻轻给她顺气。 贾母也是看到了外孙女儿这个小动作，她也是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好了，别说这样的话。” 听到老祖宗如是说话，王夫人也赶紧过去扶起了小姑，李纨则是接过了刚才晴雯拧好的帕子递了过去。 第328章 林黛玉那边儿也是被姐妹簇拥着一起到榻上坐下了，探春和惜春见到林黛玉这么个人就已经全忘了之前对着她脾性的揣测，只顾着拉着人的手安慰她。 贾敏刚才见到母亲之后多年积存的复杂心绪一时间涌上了心头，她失态之下有些顾不上女儿了，但是也感觉到了刚才女儿对着自己这个当娘的关心。 现在接过帕子略收拾了下自己，贾敏情绪平复了一些也是看向了女儿那边儿，看到人是安稳地坐着呢才放下心来。 贾母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当初她护着的女儿转眼间也是这个年岁了，现在也成了会第一时间要看女儿如何的母亲。 母女分别多年，见面之后如何在座的大家也都有底，现在看情况略平静了些，王夫人也是开口道：“小姑一别多年，如今一家人终于回京又带了个亭亭玉立的外甥女儿回来，这是喜事呢，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贾母也在看自己的外孙女儿林黛玉，见自己被提到，黛玉也是又起身上前想去给外祖母磕头行礼。 小丫头本也拿了垫子来，但是贾母看着这个弱质纤纤的外孙女儿心里也是阵阵慈爱，直接拉着人的手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还是贾敏出声说，“母亲您是玉儿的外祖母，她这孩子第一次见您合该行个礼的，还有两位舅母，玉儿你也该叫一声人。” 听到女儿如是说，贾母才乐呵呵地看着外孙女儿给自己行礼问安，听到黛玉说了一句“玉儿见过外祖母”之后，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一些，等林黛玉又见过了两位舅母和嫂子之后也连忙让人把黛玉再扶起来拉到自己身侧坐着。 看到母亲如此贾敏也是一直带着笑，“您呀，刚才还抱着我哭得伤心，现在见了玉儿在这就忘了我啦。” 听到女儿这么说，贾母也笑着点了点女儿的方向，“你呀，几句话就漏了性子了，我看着玉儿的性子是随了姑爷了，不像是你。” 贾母刚才这一席话里面暗含了几分对着林海这个女婿的亲近之意，贾敏也算是松了口气，“您这话若是被他听了可是要乐得不知道怎么样了。” 等到众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贾母看看女儿和外孙女儿又发话说，“你留下陪我说说话儿，玉儿且和姐妹们去玩儿吧，等会儿摆饭了之后再回来我这里就成。” 王夫人等人也是很有眼色地起身，“老太太，那我们也都回去了。” 邢夫人今日也就是众人一起劝说着的时候才开口说了几句话，刚才坐着看这一通母慈女孝的场面不说是如坐针毡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这个时候能散了各自回屋她也是乐得回去。 李纨和杨氏两个是小辈正当家的媳妇，现在散了之后也都要去忙碌着晚间的晚饭，她们陪着林黛玉和两位妹妹到了地方之后看一切都妥帖了也就告辞了。 探春和惜春现在是在一处小院儿里住着，这处正房是三间的格局，两个姑娘商量了之后一人分了一间屋子住。 院中还有两座厢房一座被布置成了书房，另一间屋子则是暂时空闲着没有用处。 “妹妹先进去梳洗一下子吧，等会儿我们去西厢房里面消磨会儿时间”，探春年长，是以等两位嫂子都告辞离开了之后，也是她开口问了林黛玉的意思。 林黛玉刚才和母亲一起见了外祖母颇为激动，现在探春开口说她也就应了下来，“多谢姐姐。” 等到林黛玉被探春身边儿的小丫头带着进到了内室里面重新洗脸上妆和梳头，探春和惜春则是在明间等着她。 小丫头们说林姑娘已经在梳头了，两个姑娘才进去，三位姑娘一起说着首饰的事儿也十分轻松愉悦。 贾母那边儿等人出去之后，她又和女儿说了会儿话之后才问：“宝玉和兰儿怎么样了？我刚才看着你嫂子想问又没问出口，也帮她提前问问到时候也安一安她的心。” 知道母亲的意思，贾敏也是回道：“两个孩子都好，这次本想着带人回来，谁知这两个孩子都是有志气的，说是出门既是为了读书求学哪里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宝玉和兰儿都说不愿意跟着女儿回来。” 姑父的调令一下，贾宝玉和贾兰两个其实也有些发懵，不过他们到底是记得出门的目的，贾宝玉经历了这么些事儿也是成长了许多，他们也就一齐决定了要留下再读一阵子书。 听了女儿的解释之后，贾母也是很欣慰地说，“是长大了，孩子果然还是要出了门见识了外面的事儿才好，宝玉之前被娇惯的也有些不成样子，现在听你说也算是大有长进。” 听到母亲这么说侄子，贾敏微微笑着说，“家里面哪个孩子不是精心养起来的，这也说不上是娇惯，我看玉儿也是这般的，心里是怎么疼她爱她也是觉得不够。” 这话一出贾母却叹了口气，“女孩子到底也是不同，那确实是怎么疼惜也不过分。” 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家的日子，贾敏也是有些怅然，“做姑娘的日子怎么都是快活的，女儿这么些年其实也不是过得不好，但是和在您和父亲身边儿的日子相比到底还是不一样。” 作为老荣国公和国公夫人，甚至是荣宁二府里唯一的姑娘，贾敏年少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高门贵女公府千金，过的自然是神仙日子。 当初在女儿的婚事上面，贾母和丈夫其实也有过分歧，贾母最初的意思其实还是想让女儿嫁给老亲人家，但是荣国公则是看上了林海这个走了文人路子的年轻人。 第329章 最后贾母还是妥协地赞同了丈夫的想法，贾敏婚后和林海也算是琴瑟和鸣所以她这个当娘的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再到林海带着贾敏出京，这东床娇客确实是步步高升但也带着女儿远走和家里天各一方，贾母心里也不是没有过对着丈夫的埋怨和对女婿的不满。 现在往事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朝中的变动让贾母这位老太君有时候都摸不着脉搏，好在是孙儿争气到底是让贾家也稳住了，贾母现在又盼回了女儿和外孙女儿，也就不再纠结以前的事儿。 “说起这个，你可要让玉儿多留几天陪陪我这个老婆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就住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贾母刚见了外孙女儿就喜欢得不行。 刚才众人都在时贾母说林黛玉的性格不像女儿，但是她私心里其实觉得她其实极像女儿小时候，对着她可是满心的喜爱之情。 贾敏也做好了母亲如是问的准备，“明日是要入宫拜见太后娘娘的，不知道娘娘是个什么章程，等她出宫来就让她回您这儿小住几日。” 听到说宫里面，贾母的神色也有些感慨，“我当年还见过还是东宫侧妃的太后娘娘，这么些年过去了，娘娘凤仪依旧只是我们家里却不如当年了。” 老荣国公还在世时，荣府宁府两门可算是晏城内一等一的勋贵，现在贾家荣府一脉试图改换门庭，贾珠已经是从科举一道入朝为官，贾琏作为爵位继承人现在也是在衙门里做事。 君子之泽，三世而衰，五世而斩。贾敏听到母亲的话之后未有什么太大的感触，荣府如今也算是安然度过了这个坎儿，母亲现在这话也只是感慨一句罢了。 “好在珠儿争气，不说是我们这般家里，就算是诗书世族出来的公子，也不见得有几个比他更出息的了”，贾敏斟酌着词句说了这么一句话，果然她话音刚落见母亲就是收起了刚刚摆出的愁容变成了一副笑模样。 贾母对着贾珠这个孙儿确实是十分满意的，她对着女儿说道：“你可还记得缮国公家里？” 缮国公家里也曾是显赫一时，贾敏自然是知道他家的，“女儿自然是知道的，他家里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在江南日久，贾敏虽知道缮国公但在她的记忆力这家还是晏城中数得上号儿的勋贵，但听母亲的意思，他家里应该是没落了。 贾母也颇有些同情地说道：“他们家的老夫人之前去了，这一大家子本就是没什么有出息的子孙，老诰命一去家中国公府的牌子也就撤了，一大家子人也住不得那原来规制的宅子，爵位还好说自有陛下定夺，但是争起家产时的样子可算是让京中诸人都开了眼见。” 听出了母亲话中的情形和隐藏的几分物伤其类的意思，贾敏也就又安慰道：“您精神矍铄可比南山之松，再说家中子弟出息断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贾母一笑不再说这个话题，只叫女儿再多说些这些年在南方的见闻和外孙女儿的喜好。 第183章 晚间贾府开夜宴，虽不是春日和夏日这等好时候，但是一家子人难得男女老幼都齐聚在一起，也算是穷尽了团圆的热闹之气。 因着是一家子亲戚的原因，晚间的宴席也是摆在了一起，只是中间用一扇座屏隔开了男女，贾母带着女儿、儿媳还有孙辈的媳妇和姑娘们一起，贾赦、贾政那边儿带着儿子、侄子又请来了荣府的侄儿和侄孙等陪客。 贾府诸男子里面，贾珠自然是最能和林海有话聊的一个，贾政虽一辈子也没做出个什么成绩来，但是也算是腹中有些文墨也能和这个妹夫论几句。 贾赦到底还是贾敏的亲哥哥，林海也着意会带着这位大舅哥儿几句，唯有隔壁宁府的人只能尴尬陪席，等到开了席喝起了酒之后才算是自在了些。 贾蓉今日自然也在席，酒宴正酣之时他喝了几杯酒感觉酒气略有些上头，告了罪之后也打算出去散散酒气。 带着小厮出了摆宴的地方，贾蓉先是去净了次手，然后才让荣府的丫头带路找了间屋子休息一会儿。 在屋中灌了壶茶水在腹中，贾蓉摊在椅子里才觉得舒服了些，他对着身边儿的小厮抱怨道：“林姑爷这板正性子真让人受不住，我原以为二叔公已经是个最周正的人了，今日一见才知是小巫见大巫。” 那小厮哪里敢接这样的话，只是耷拉着脑袋不做声，眼疾手快地又给自家爷续了一壶茶水。 不过贾蓉也没有轻松多少会儿，贾珍身边儿的小厮喜儿也不多时寻到了此处，言说是老爷叫人回去。 听到是父亲遣了人来喊，贾蓉也不敢多拖延，他低眉臊眼地回了开宴席的地方。 贾珍隐晦地瞪了一眼不知道去哪里潇洒了一通的儿子，他在这处陪客也有些难言的痛苦，他这个当老子的坚持着一直坐着，这儿子却敢跑出去潇洒快活。 被父亲这么看着贾蓉没忍住缩了下脖子，还是贾珠看场面不好看打了个圆场。 “珍大哥这真是个严父的样子，我家那个若是有蓉儿在您面前一半儿我也满足了”，贾珠笑着举杯和贾珍碰了一下。 这话只不过是客套，贾兰的年纪摆在那里，他小小一个人也已经十分懂事，讲一句实在话贾蓉还真不一定比得上这小堂弟懂事。 贾珍腹诽了一句贾珠这父亲当得真是够狠心的，把小孩儿打包送去了南边求学，他受了这一句恭维说，“哪里，兰儿眼见着有出息，不像是这个混账种子一天天没什么正事儿干。” 第330章 被父亲骂了贾蓉声儿都不敢吱，贾珠见此情况只好又举杯劝了贾珍几句酒才算完。 林海也不是没有关注到这边儿的官司，不过他也不好插言说什么，见贾珠已经开始拉着贾珍说话了，他也只跟着贾赦和贾政兄弟们不时交谈几句。 贾母那边儿倒是其乐融融的氛围，现在不好叫班子进来唱戏，所以只是叫了几个人来唱了一些小曲儿，伴着乐声夫人、姑娘们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林黛玉看着那一席的菜也心中觉得有些惊喜，那一桌子菜不只是有正宗的京城风味，还有些江南风味的大菜她吃着也觉得味道十分不错，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不只是林黛玉看出来了，对着这一桌子菜，贾敏就知道家里为着这次自己回府下了多少心思，她亲自敬了两位嫂子一杯酒，同时对着李纨两个小辈媳妇也是夸了许多句。 对嫂子和侄媳妇可能还有些客套的成分在，贾敏看着贾家的姑娘们则是真心喜欢得不行，探春和惜春两个姑娘生得好腹中又有诗书之气，她一看就喜欢，席间说了些话之后更觉得两个姑娘不错，待到离去时把自己腕上带着的一双镯子给了两个侄女儿一人一只。 林黛玉第二日还要入宫，所以今日也没有闹得太晚，贾敏待到用完了晚饭之后也就告辞了母亲。 贾母这一日过得只觉得时间流水一样就过去了，她看着女儿整装准备出门，也是又要泪眼婆娑了。 看见母亲如此，贾敏也赶紧又说了好些过阵子再回来陪母亲说话，等玉儿从宫内出来就让她来小住等话，最后好不容易才劝住了老母亲。 在回家的马车上，贾敏看着林海酒气上涌已经红了脸的样子觉得有趣，“夫君这一喝酒就开始红了脸的样子真占便宜，我估摸着哥哥们后来应该是不要意思灌你酒了。” 马车里面有备好的水，林海怕酒气冲到了妻子和女儿，在离了贾府之前他也是换了衣裳洗了脸的。 “确实是如此，我看两位舅兄后来犹豫着没好意思劝酒，应该也是觉得我酒量不深的缘故”，林海笑了笑说道。 其实论起酒量来说林海历练了这么多年并不差，但是当初他和贾敏刚成亲的时候确实是不胜酒力，也给贾家人留下了这么个印象。 今天席间也就是一小壶酒水下肚，林海脸上就上去了颜色，贾赦两兄弟估摸着是思及到了往事，也就没狠灌这个妹夫。 林黛玉这时则是拿着帕子遮掩着小口打了个哈欠，今日她也在母亲的允许下喝了杯酒，现在虽不算是有了醉意但也比平时精神差了些。 贾敏摸摸女儿的脑袋有些后悔，“今日我有些忘了分寸，玉儿你明日还要入宫，今日不该让你饮那杯酒的。” “也只是那一杯罢了，后面儿探春姐姐给我们姐妹倒的都是玫瑰露调出来的蜜水并不是酒”，林黛玉看着母亲有些自责的神情，她赶紧对着母亲说道。 最开始的酒是丫头们给众人倒的，都是贾府拿出来的珍品佳酿，第一杯酒是祝给贾母的，所以林黛玉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也是饮了那一杯酒。 再之后就是探春之前听到说林家的姑娘明日要入宫，她想了想让自己身边儿的侍书去取了用玫瑰露调的蜜水来。 等东西拿来了之后，探春给林黛玉倒了一杯，“妹妹喝这个吧，这西洋来的玩意儿明州应该是有许多吧，我觉得你应该是能喝得惯。” 林黛玉知道这是探春心细又关心自己，当时也是对人道了谢。 听到女儿解释了一番，贾敏又看黛玉眼中都是清明的神色确实是没有醉意，她也是说道：“那孩子确实是不错，我今日见了也喜欢，你若是要去府中住，有这样的人看护着你们我也是放心了。” 自己看女儿是怎么都好的，但是贾敏也知道小姐妹们相处起来也看缘分，自己和夫君、女儿不在京中多年和家里的往来只有书信和互送表礼，今日见到女儿和母家的姑娘相处得好，她也是放下了心来。 林黛玉今日被这么待着也颇觉新鲜，她在明州的时候向来是姑娘中领头的那个，平日里都是她关照旁人，现在换了被姐姐这么关照还是头一回。 “惜春妹妹虽不多话，但是我瞧着那孩子经常关照着你，估摸着是在看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呢”，贾敏也在观察着另一个侄女儿，也说了这么一句。 贾惜春的性子不如探春能说会道，但是她也十分喜欢今日到了家里的这个妹妹，所以在席间她也经常用公筷夹些菜给黛玉。 林黛玉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这两位姐姐的照顾，她也说道：“今日匆忙，等过些日子再去的时候也能多些和姐妹们相处的时候了。” 听到女儿说姐妹们，贾敏又说，“你外祖母家里也有个姑娘和你们年岁相宜，这次应该是顾虑着是家宴的缘故没请人来，你下次去时应该她也会在。” 林黛玉初一听外祖母家里有些发懵，后来一想才知道应该是说贾府老太君自己外祖母的母家史家。 林海听到妻子和女儿说话本没有插言，直到说到了史家他才说了句，“史家的两位侯爷倒也算是人物，史家这么多年也不容易。” 贾敏点点头，这么些年她没在晏城，但是今日听到了母亲说缮国公家里的事儿，也知道这么些年下来勋贵的日子都不算好过。 史家现在还是一门双侯保住了爵位在身，那两位当家的侯爷确实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第331章 被父母这么一说，林黛玉对着史家姑娘的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心里存了个要和人好好相处的念头。 回了林府之后，林黛玉也是被母亲催促着赶紧回去休息。 “养足了精神明日还要入宫呢，回去洗漱一下赶紧休息吧”，给女儿整理了一下披风的带子，贾敏吩咐完看着女儿回去了自己和丈夫才回去休息。 今日跟着林黛玉去贾府的只有雪雁一个丫头，等她带着丫头回了屋子之后，青棠见姑娘回来了赶紧说道：“姑娘回来了，热水已经备好了您可要沐浴？” 林黛玉点点头进去了内室，屏风隔断着的一方小角落放着一个木桶，里面是热水和新鲜的花瓣儿。 天还冷着不好多泡，雪雁和青棠一起帮着姑娘沐浴和洗了头发，等确定林黛玉那一头秀发都干了之后才伺候着人去睡了。 进宫对着黛玉来说还是头一遭，但是随着女儿入宫的贾敏却并非是第一次，但是她当年入宫也是老黄历了，因而这次也还是紧绷着精神不想出一点儿错。 宫中现在是两位太后并尊的局面，林慕月是提前传出了话儿来的，叫贾敏母女两个入宫以后先去拜见李太后。 若是寻常和林慕月有亲的外命妇入宫，例如她的母亲汪夫人、叔母卫夫人等，其实也都省去了这一遭。 但是林黛玉身份特别，林慕月不想让这点儿小事影响了她在李太后心中的形象又被其他人说嘴，于是还是嘱咐了这么一句。 贾敏对着林太后的意思也是心领神会，她入宫后就先带着女儿去了李太后的慈宁宫。 不过林慕月也派了云夏守在宫门处，云夏等到了贾敏母女之后也是一起跟着去了慈宁宫里拜见太后。 派云夏过去也是林慕月摆明了自己态度的一种方式，不至于让李太后太过为难了自己的贵客。 “娘娘说夫人和小姐都是第一次入宫对着宫里不算是熟悉，所以就遣了微臣来”，对着贾敏和林黛玉两个，云夏自然是十分客气。 知道自己今日这么被礼待其实是沾了女儿的光，贾敏自然也不会在太后身边儿的女官面前摆谱，何况她们本就是老相识，之前在明州的时候贾敏也和云夏有过些接触。 “多谢大人了，请”，贾敏也是客气地回了这么一句。 林黛玉也是微微向着云夏行了一个福礼，看到了云夏避过了这个礼又对着自己笑了一下，她也是又颔首微笑了一下。 慈宁宫里面李太后正襟危坐，身边儿还跟着肖皇后陪坐在下手处，看着像是很重视今日这一次见面。 贾敏和女儿林黛玉进去之后自然要先对着上首的两位大佛行礼，李太后倒是也没难为人，正常地受了礼之后也是很快就叫了起赐座。 其实正常来说若是林氏要见的客人，李太后直接就是让人在外面请安就成了基本不会见人，今日想要见一见贾敏母女，也是因为她知道这是林慕月给自己儿子选定的皇后人选，好奇之下才叫了人进来想看一看是何等人物。 十来岁的少女安坐在椅子上略微垂着头，腰背挺直坐姿优美，既守礼地没有直视上首两位娘娘的脸庞，眼神儿也没有乱飞。 李婉澄看着那少女静静地坐在那儿，就知她必然是家教极好，她又叫人起来说了几句话，林黛玉自然是应对得宜言行举止极佳。 肖清懿看着那姑娘站在那儿答话，回话时语气不疾不徐，内容也是极为恭敬谦和，知道这女孩子并不简单。 贾敏本有些担心李太后是否会为难女儿，但是看着太后问的也只是些寻常事，女儿回话之后她还会微微点头，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去。 入了慈宁宫大约一刻钟左右，李太后看了看屋内那只精致的小钟也是客气地送了客。 云夏虽跟到了慈宁宫来，但是她不得太后宣召自然也不好直接进去，因而她一直都是立在了廊下等待。 看着贾敏和林黛玉两个出来时的神色还算放松，云夏心中知道今日这关是过去了，也是笑着请了人往自家娘娘宫里去了。 第184章 林慕月宫中和李太后的慈宁宫是两个样子，慈宁宫是历代太后的居所古朴肃穆，李太后现在又枯木一般的心境开始喜欢去大佛堂念佛，整个慈宁宫给人的感觉暮霭沉沉全无蓬勃之气。 但是现在林慕月所住的宫殿是重新修整出来的，林慕月自己连佛堂都没布置，正殿的廊下挂着一溜儿的鸟笼和架子，她只待天气转暖就要养一些斑斓的鹦鹉和鸣鸟。 之前林慕月托付给云澹远帮着养的猫儿已然寿终正寝，所以这次她思来想去终究没有再养一只，而是打算养些别的动物来。 林黛玉和母亲进了正殿，林慕月就坐在明间那萱堂日永匾额下的紫檀宝座上，见人进来了也是高兴地说道：“不必多礼了，快来让我看看，怎么感觉玉儿又瘦了一些似的。” 一路奔波之下饮食和睡眠都不安定，林黛玉确实也是瘦了一些，不过她也是说道：“臣女无事多谢娘娘关怀，娘娘看着才是瘦了一些，您可要保重凤体才是。” 林慕月哑然，她起身对着贾敏和林黛玉说，“我们去暖阁里说话吧，里面暖和不必穿披风了。” 薛宝钗也是跟在娘娘身边儿，她趁着众人起身的空档对着黛玉笑了一下，接收到这个小信号的黛玉也是回了一个笑。 让小宫女服侍着贾敏和林黛玉把外头穿着的大毛披风脱下来，林慕月让人进去之后请贾敏一起和自己在罗汉床上坐了。 第332章 林慕月让人上了茶和点心之后把云夏和宝钗留下，让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才问道：“林府修整得如何，夫人和玉儿可还适应京中的气候？” 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一起坐在了一侧的绣墩上，两个人坐下后趁着上首的两个大人说话，私底下拉了拉手全当打招呼了。 贾敏见娘娘问话也是轻轻搁下了茶盏之后回话说，“一切都好，臣妇离京多年本以为这次回来要大修府邸了，陛下和娘娘隆恩，倒是让夫君和臣妇受宠若惊。” 林黛玉觑着母亲和太后娘娘的神色也小心地开口说，“臣女见屋子里的布置就知道娘娘您必然是细细吩咐过了，多谢娘娘。” 云夏听到林黛玉这么说，看了眼林慕月之后说道：“娘娘自己还亲自画了图打造了些小摆件儿，姑娘瞧见了吗，可还喜欢？” 林黛玉自然也是观察到了那些不同寻常的小东西，那是一组动物摆件，小东西黑白相间憨态可掬，确实是很可爱。 “自然，我看那组小兽的样子不像是国朝常见的，就知道必然是娘娘您吩咐着打出来的”，林黛玉现在也是见多识广，她看着都觉得新奇的东西想了会儿之后就感觉应该是太后娘娘的主意。 见黛玉注意到了那些小东西，林慕月也很高兴，“可不是，那套摆件儿的原型是南洋那边儿贡来的贡品呢，现在被养了起来，我见那些小东西生得有趣，就命人做了那些东西来。” 这样的小东西一般的闺秀不见得喜欢，所以林慕月也只是命人打出了两套，一套自己摆在了常用的一张案上，一套命人送到黛玉处放在了一个小托盘里搁在了多宝阁上。 “原来如此”，黛玉知道这应该是当初陛下登基的时候南边儿众国送来的贺礼之一，太后娘娘看到了应该是觉得喜欢才命人做了这组东西。 薛宝钗也是笑了笑说，“娘娘喜欢那套东西喜欢得紧，一直都摆在案头看着，不过那一套小东西做得精致，内府的手艺是又精进了不少。” 贾敏见女儿和太后娘娘说得开心也是带着微笑并未插言，还是等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才又说，“臣妇这些日子回了娘家一趟，见家中一切如旧也才放下了心来，只是臣妇出身荣国公府，走了这一趟才觉得现在家里似乎有些超出规制。” 听到这些话林慕月笑了一下，“之前俞儿登基的时候既然已经有了明旨，那林府早晚也要挂上国公府的牌子，先扩建下也只是省了之后的事儿了。” 之前徐澄俞登基的时候也是封了皇后的，虽还未正式开始封赏准皇后的父亲，但是这也是早晚的事儿，所以林慕月当初才让宫中的人帮着整修了林府。 还未等贾敏回话，林慕月就又故作不知地问道：“你出身的是荣府贾家，那和宫中的教公主们的师父贾氏可是亲眷？” 没成想太后会问这件事儿，贾敏颇有些意外，“是……娘娘提起的应该是我母家的女孩儿，闺名元春。” 薛宝钗这个时候也是看着贾敏说道：“论起这个，微臣也还要称呼夫人一句姑母呢。” 和薛家的这点儿亲缘关系贾敏也是门清儿，她一笑说道：“既如此还称呼什么夫人？只叫我一声儿姑母就是了。” 当初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个人相处得好，宝钗也没少去林府中拜访，当时也只是规规矩矩地喊夫人，现在这句姑母则是有些拉近距离的意思。 进宫之后贾敏一直都是感觉十分紧绷着精神，她现在听到薛宝钗这么说话才也跟着说笑了几句，这才觉得放松了一点儿抛却了紧张的情绪。 又说了会儿话气氛也越发缓和了，不只是贾敏，黛玉见到娘娘依旧是向以前一般爱说笑、不凡事开口都是规矩的，她也是放松了一点儿，接过宝钗递过来的点心开始小口吃了起来。 看了看黛玉，林慕月又说道：“离着大婚还要有段日子，我想问问你的想法，可愿意入宫住一段日子。” 因为在儿子登基的时候就下旨承认了当初的婚约，直接封了林家女为皇后，现在黛玉入京之后，林慕月就存了个把人接进宫住着的想法。 留重臣之女在宫中待年本也是旧俗，一般来说都是鞠养在太后或是太妃跟前儿，也有些让皇帝和这些女孩子培养感情的意思。 贾敏明白过来了刚才为什么太后娘娘问她侄女儿的事情，她看了眼女儿之后抢先开口问，“娘娘恕罪，敢问您可是要留玉儿直接住到大婚的时候吗？” 林慕月知道贾敏这是当娘的舍不得女儿，“你别担心，也不是就这么住在宫里面了，我和皇帝商量过了，和官员一样地每月五日休沐，遇到节庆了也送玉儿回去和你们团聚。” 听到了太后娘娘的这番解释，贾敏心底里才有了些底，林黛玉见母亲没有继续追问也是懂了她的意思，她这才对着娘娘说，“多谢娘娘恩典。” 出门一趟回家的时候就把女儿弄“丢”了，林海听到了妻子说起了今日入宫的事儿时心中略有些不爽。 若是王爷当女婿林海这个当岳丈的还可说教几句摆出些做长辈的威严，但是对着已经是皇帝的徐澄俞，林海现在颇有几分有苦说不出的意思。 听到妻子说女儿要入宫去住着，他的脸立时就拉了下来，好一会儿之后才气哼哼地开口问，“既如此，那玉儿要住在哪里，和太后娘娘一起住吗？” 贾敏见到了丈夫这样也感觉好笑，“太后娘娘说要不就和她还有薛家姑娘一起住，要不就和公主们住在一处。” 第333章 林慕月这个安排也是想过了之后才提起的，按着规矩来说待年的闺秀自然要依着太后一起住，但是她担心黛玉觉得无聊，所以也说了黛玉若是愿意，也可以和宝钗两个一起和公主们住在一处。 林海听到这般安排就知道太后娘娘也是花了心思的，不过他突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之前不是答应了岳母，要让玉儿去贾府里面小住几日么，今日可和娘娘说了？” 贾敏自然也是还记得这桩事儿呢，“和娘娘说了，娘娘说老国公夫人思念外孙女儿她也理解，等到过段日子再入宫也使得。” 现在回想起当时自己说完话时，贾敏总觉得当时太后娘娘脸上的神色很是怪异，她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忍住了，只是眼中复杂的情绪还是被贾敏捕捉到了。 “说起这个娘娘居然还记得宝玉呢，这次还问了我那孩子有没有要回京”，把脑中的念头挥出去，贾敏又跟着林海闲聊说到。 林海随意地回道：“可能是娘娘关心咱们家，所以顺便问了一句吧，再说宝玉那孩子确实是让人印象深刻。” 对着贾宝玉这个妻子的侄儿，林海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他觉得这孩子虽不像是个踏实肯干能为国为民尽忠的性子。但是他为人性素温文又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通透之意，虽也有些幼稚但也比一些心思不正的人要好得多了。 贾敏说起侄儿也有些刹不住车，“说起来这孩子和珠儿以及元春都是一母同胞的，怎么这几个孩子性格相差这么大。” 贾珠自不必说，今日入宫之后，林慕月也没少提起贾元春如何如何，言语中不吝啬于称赞之语，所以贾敏对着这个侄女儿的性子和为人也更加了解了些，再思及宝玉，确实是感觉这孩子单纯了些。 林海还是没什么所谓地说，“这有什么，不过那孩子是个纯善的性子，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一家子有一个掌舵的就好了，两个孩子都有想法往一处使劲儿还好，若是不然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了想家里的情况，贾敏也有点儿认同丈夫的说法，“也是这个道理，我觉得家里现在也是如是想的，所以才放了宝玉出门，做个闲散文人也是好。” 看到妻子能这么想，林海也是笑道：“很是，夫人这次送玉儿回府可要陪岳母用晚饭再回来？” 听丈夫这么问贾敏有些好奇，“你可是有什么交际不好推开？” 林海却微微摇头，“并非是什么同僚设宴，而是陛下宣我入宫觐见，我觉着可能是要留我在养心殿用膳，所以才有此一问。” 贾敏了然，知道陛下要丈夫进宫应是有正事要商量，于是她也不再多问，只说那她也留着和母亲再用一顿晚饭。 第185章 林慕月再次回宫之后略微改革了一下宫内女官的品阶和称呼，把在妃嫔身边儿伺候的女官名称重新换了一下，和六局一司的女官们做出了区分。 现在林慕月身边儿品阶最高的是云夏，为正四品的御长，连带着李太后身边儿的福玉现在也是被称为是李御长。 另有自己身边儿之前在明州封赏的几位女官，现如今林慕月也直接把人划分到了自己宫里，都称为女侍中。 御长之下的正五品女官则称为宫令，如今薛宝钗的品阶正是在这一等，皇后身边的王女官也是被授予了这一等的品阶。 女官的官名变动也是常事，因着品阶未变又只是在内宫的原因也没引起什么关注，只是宫中人要注意不称呼错几位大人罢了。 薛宝钗刚入宫的时候只是在太后身边儿服侍，还有人猜测过这是不是太后给陛下选定的妃嫔，如今名位已定，她现在行走在宫内也要被叫一声薛宫令或是宫令大人。 今日薛宝钗去肖皇后处，肖清懿见了人也是调侃地笑道：“宫令大人来了，快请坐。” 对着肖清懿的调侃，薛宝钗也是无奈地一笑，“我可当不起您这声大人和请字。” 两个人坐着说话，薛宝钗的目光也不自主地飘向了坐在肖清懿身边的湘王孙徐新悟。 徐新悟穿了身霁青色的小袍子自己坐在了肖皇后身侧，自己拿着装了水果的小银碗吃里面切好的苹果。 看着小孩子乖巧地坐着，薛宝钗也觉得喜欢，“小殿下真是乖巧，太后娘娘今日就是遣我来问问您是否习惯，需不需要再加些人手伺候。” 肖清懿拿着帕子给徐新悟擦了擦嘴角，她笑眼弯弯脸上尽是慈母之意，听了宝钗的话之后说，“能照顾得来，这孩子如今这个年岁也不用乳母了，和他一起入京的嬷嬷我看着勤勉也就留了下来，再加上一个小内侍两个宫女，我这身边儿也是好些人，照顾他也尽够了。” 虽然湘王孙留在了皇后身边儿养着，但是他并没有被记在徐澄佑和皇后的名下，宫中侍候皇子的人自然是不止这些，林慕月也是思及这个才让宝钗来问一句的。 只是肖清懿也是心中有数，她能养着这个孩子已经是陛下和太后破格做出的决定，自然也不想让这个孩子成为众矢之的或者是等他长大后肖想些不该是他的东西，所以她也推拒了要添人手的事儿。 薛宝钗听到肖清懿的回答，她也是知道这是为着什么，于是也回道：“也好，等孩子长成了再慢慢添加服侍的人也是使得的，不过你也别和我客气，真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我就是来。” 知道薛宝钗是真心的，肖清懿也不推辞，她点头回道：“好，我知道了，若是真有什么要你帮忙的我也会开口的。” 第334章 说了会儿话，徐新悟的苹果也是吃完了，肖清懿又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就摸着他的头说，“新悟，这是薛宫令，你私下里也可叫一句姨母。” 徐新悟虽小，但是他这个年纪也是懂事了，他听到皇后如是说就跳下了榻，在皇后的惊呼声中站定，而后走到薛宝钗面前行了个礼，认真地说道：“薛姨母安。” 薛宝钗也有些被这个孩子的乖巧和聪明劲儿惊到了，她本想起身还礼，肖清懿却又说，“薛姐姐受了这一礼吧，不说是这孩子就算是我日后也有麻烦姐姐的时候，这不算什么。” 看了眼肖皇后，薛宝钗也是受了这个礼，她也是学着肖清懿的动作摸了摸小王孙的头，“好，新悟日后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也都告诉我，姨母给你带来。” 这个年纪的孩子精神都短，薛宝钗又和肖清懿说了会儿话，徐新悟就靠在皇后身上慢慢地睡着了。 感受到了小小的身体贴了上来，肖清懿有些无奈，她示意站在边上的嬷嬷过来，轻声地吩咐道：“带着新悟去睡吧，你仔细些别让他一直踢被子，这天气着了凉就不好了。” 看着嬷嬷轻手轻脚地抱着孩子下去，肖清懿收回了目光略带歉意地对着宝钗说，“对不住，姐姐今日来是不是太后娘娘还有什么要紧事儿吩咐？” “小孩子都是如此呢”，薛宝钗先是笑着说了这一句之后才说，“是……确实也是有件事儿，娘娘有了主意但也要问问您的意思。” 其实薛宝钗今日来也是林慕月想让她给肖清懿带句话，“娘娘是想问问您，她若是想要把那些未有生育的妃嫔们送还回家，您的意思如何。” 徐澄佑去后留下了许多的妃嫔，这些妃嫔们无论是品阶如何，在辈分上来说都是新帝的皇嫂，所以如何安置这些妃嫔其实也是掀起了一些讨论的。 不像是之前徐澄佑奉养父皇留下来的妃嫔那般顺理成章，徐澄俞其实对着这些年轻的皇嫂也是有些头疼。 许多大臣们私下觐见皇帝的时候，曾提出说让这些太妃们去佛寺中修行，也还有些人觉得让这些太妃出宫也是个主意。 怎么安置太妃也算是后宫之事，徐澄俞又习惯了有事情的时候去找母亲商量，于是他也在请安的时候询问了母亲的意思。 “送还回各家吗……”，听了薛宝钗的话之后，肖清懿明显有些意外，她呢喃了一句后错过了薛宝钗的目光，一时间屋内也没有人再说话了。 听到了还家这两个字，肖清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她思索了一阵子之后，抬头看着薛宝钗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慈宁宫娘娘是什么想法并非是我能左右的。” 肖清懿入宫之时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虽她为人并不十分耽于情爱，但是也不是没有对着年少的天子丈夫起过什么念头。 只是徐澄佑并非是什么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皇帝，他对着皇后尊重有余亲近不足，虽给肖皇后脸面但两人也不是什么恩爱夫妻。 所以肖清懿刚才也只是有些羡慕林太后愿意放那些人回家罢了，对着太后的这个安排她并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李太后身为皇帝的亲生母亲，愿不愿意在儿子驾崩之后放那些妃嫔们回家，这就不是肖清懿觉得自己能左右的事儿了。 薛宝钗点点头，她望向了慈宁宫的方向，“娘娘如今应该就是在慈宁宫中坐着，只希望她能如愿吧。” 慈宁宫中，林慕月把自己的想法和李婉澄说了，她本做好了要说服人许久的准备。 谁承想李婉澄拿着佛珠慢慢转着，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却轻轻地吐出了一句，“你看着办就成了。” 看到林慕月脸上惊讶的神色，李婉澄露出个略带嘲讽的笑，“怎么，你觉得哀家会如何？不许你这么多还是撒泼去哭先帝？” 难得被李婉澄堵住了没有话说，林慕月却也有些乐得如此似的，她笑了笑之后说，“哪里，只是将心比心，我总害怕您不愿意就是了。” 李婉澄淡然地一笑说，“都是困在这宫里的苦命人罢了，我何苦为难她们，只是有些人本也就是宫人出身甚至是乐人出身，未必能寻到她们的家里人。” 当初争也是皇位之争，李婉澄自己对着丈夫也没什么情情爱爱的心思，她自然也知道那些后宫女子是如何想的，就算是儿子的妃嫔，她也不想难为这些女子。 “我也知晓这个，您也知道我在明州那边儿开了好些铺面和作坊，前些日子底下的人改进了一下织布的机器，我想的是她们愿意可去明州里管事，日后想要婚配也使得，若是不愿那也可以去京中的园子里住着”，林慕月说道。 之前在明州林慕月断断续续也算是笼络了一批能人，那些人里面可不止有会调胭脂和妆粉的人，更有些在别的领域内的能人。 王府养的匠人中，就、有人按着林慕月的几句话和几笔只有些大概意思的图纸，竟然也改进了织布的机器，现在这些机器已经投入使用了一段日子。 江南一直以来都是蚕桑兴盛之地，江南女子擅长养蚕织布的也不胜枚举，住在城中的女人若是一手好女红以刺绣为业甚至也能养活一大家子的人。 所以这次制出了新机器，林慕月思来想去之后还是打算把这些事务留在明州，若是在江南可推广开，再一步步地把东西推广到整个大郑内。 第335章 李婉澄听到了林慕月给这些人找到了生计，也是觉得是个办法，“也好，有些人应是愿意的，但也有些人估摸着是不舍得这饭来张口的日子，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自己看着办就成。” 聊完了这件事儿李太后也不耐烦再多聊什么，她只说自己还要礼佛就也不多和人多费口舌，直接让福玉送了客。 林慕月虽有些像是被赶出来的一般但她也不生气，自己晃晃悠悠地看着时辰，她对着身边儿的云夏说，“说起来我也许久未见几位公主了，你陪我去看看她们吧。” 自从儿子驾崩之后，李婉澄也不再让女儿随着自己住，而是让她回去和姐妹们一起住。 其实公主们也是会给两位母后请安的，但是云夏知道这是娘娘见时候不晚，她也想去看看几位公主呢，于是也说，“这个时辰公主们还未散学呢，我们去兰芝殿看看？” 说起兰芝殿林慕月也是颇感兴趣，“也好，我也去瞧瞧公主们现在都在学些什么，到时候也好增补或是删减些。” 第186章 之前李太后为着皇位继承的事儿掀起了些风浪，现在却又颇有些不问世事的意味，宫中之事一概不过问，除了还会关心几句自己亲生女儿三公主的事情，也就是肖皇后去请安她才会见一见。 几位公主们在皇兄驾崩之后停了一段日子的课，徐澄俞登基之后问了几个妹妹的意思，就又给她们制定了新的课表叫她们正常去上课。 等林慕月到了兰芝殿的时候已经是公主和伴读们随意自由活动的时候了，年纪最长的宜年公主和贾元春在一处聊着什么。 小公主朝涵则是和小宫女们在一起玩起了什么棋，几位伴读则是拉着席晓一起吃茶用点心。 熙柔公主自己独自坐在书案前看书，她拿着书卷随意地翻着打发时间，倒是边上压着的那一厚摞佛经是用心抄写的。 席晓跟随着母亲进了京，林慕月的意思是若是叶玢玢愿意，也可以让席晓入宫一起和公主们读书，如若不愿意那她就让席晓去自己家里随着母亲居住。 席晓自己想了想之后倒还是愿意入宫，她心里是觉得和姐妹们在一起的气氛很好，就算是在宫里和公主们有君臣之份，但是太后娘娘说公主们都不骄纵是好相处的，她也愿意相信娘娘。 倒是叶玢玢有些担忧女儿的未来，她之前其实想过要和同为女官的付珊结亲，两个人对彼此相熟，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女儿嫁过去她也是不害怕女儿被欺负。 一朝林氏贵太妃变成了太后，叶玢玢虽带着女儿入京了，她和付珊的两个人的儿子现在却是暂时留在了明州。 席泽和常和光两个，一个是因为读书的缘故不好直接入京，一个则是因为和小骆大夫学医，后来又得了骆家一位长辈的眼，现在跟着老前辈学医不好轻易进京。 所以这样两个孩子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付珊也知道叶玢玢心里的担忧，她私下里也问了对方的意思，只说这件事儿全凭叶玢玢自己做主，无论是何种结果她都接受，若是席晓愿意定了亲事也是无妨。 之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也是因为付珊知道自家是个儿子，就算是晚些时日成婚也是使得，但是席晓是女儿家不好耽误。 但是叶玢玢最头疼的事儿就是自己这个女儿是个不开窍的，席晓脑中全然没有什么嫁人成家的念头。 她也不愿意逼迫女儿如何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对着付珊的承诺也不好回什么一定的话，只说安定下来了再行商量。 席晓现在自己在宫内生活得还挺开心，她也不是不知道母亲的忧虑，但是她心中对着常家哥哥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倒是也乐得这么躲一躲呢。 之前几位伴读里面，大长公主之女谷家姑娘被公主娘亲带回了家，几位徐性的宗女倒是安安稳稳地在宫内渡过了这段日子，现在谷幽兰也回来一起读书，几个姑娘也只当不知道之前的官司。 她们对着席晓这位和太后有过许多相处的姑娘都很好奇，席晓性子和软待人真诚，几个姑娘们相处下来也算是和谐。 林慕月来了之后倒还是小公主朝涵眼神好，直接脆生生地过去请安叫了一声“母后”。 “让母后看看，我们朝涵是不是又长高了”，林慕月直接把小公主抱了起来，她掐了下小姑娘的脸问道。 小孩子总是喜欢被说长高了的，朝涵听到母后这么夸自己，她也是咯咯地抱着人的脖子笑得很开心。 其他人见到是太后来了也都呼啦啦地聚过来行礼请安，林慕月也看着众人说道：“不必紧张，只是来看看你们，我们过去坐下说吧。” 兰芝殿正殿里面布置得没有皇子读书之地那么死板规整，正殿的一角是一间小小的茶室，现在众人也是进去了茶室里面说话。 进去后林慕月看着那只小地炉，见窗户也是支开了的才让人坐下，“这处你们都经常来么？” 宜年注意到了刚才母后看向窗子和地炉的动作，她也是接话笑着说，“儿臣们都注意着呢，炉子底下有炭火就会注意开着窗户，您不用担心。” 看向宜年，林慕月眼神中的情绪有些复杂，“宜年也长大啦。” 林慕月觉得养孩子的过程真是很奇妙，尤其是现在这样一个世道，女孩子从乖巧的孩童到少女再到待嫁之年的过程是这么短暂。 宜年感觉到了母后话中的一些感慨之意，她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336章 熙柔公主则是有些沉默，她在林太后来了之后也是随着众人一起行礼，这时候坐下大家开始说话了，她也是默不作声地捧着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林慕月自己今日是一时兴起才来了这边探望公主们的，所以她坐下了之后也是先关怀了一番公主和伴读们这些日子如何。 几位宗女们和太后并不太熟悉，所以也就是回了一些场面话儿，倒是席晓和林慕月更熟悉些，语气中藏不住的亲昵和太后娘娘对着她更亲切的态度倒是让几位宗女们有些羡慕。 看到了熙柔的沉默，林慕月也是主动和小姑娘打了个招呼，“熙柔这段时间身子如何？我听你母后说你前阵子略咳嗽了几声，现在可好了。” 没想到林太后会主动关怀自己的身子，熙柔有些小小的惊讶，她抬眸看了眼上首的太后，见到她眼中的关切不是作假，也是小声的回话说，“多谢娘娘关心，儿臣没什么事儿，母后叫人给我煮了些梨水，喝完了已经好多了。” 林慕月细细看了看熙柔的脸色，觉得她脸色红润看着还算是康健也是放下了心，“那就好，这些日子天气容易反复，出门增减衣物也不要嫌麻烦。” 熙柔点点头而后终于是活泼了一些，姐妹们一起说话她也是能跟着说上几句，宜年公主见到了妹妹如此心里也很是高兴。 林慕月离开时也是给公主们留下了个小惊喜，那就是她和姑娘们宣布说要再介绍个闺秀给她们认识。 席晓听到了这样的话，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娘娘，您可是要让玉儿进宫来？” 见席晓猜出了自己的想法，林慕月笑着说，“是，就是玉儿，我想着她在家也是无聊，也就让她入宫来住一段日子，只等万事俱备了再回府即可。” 公主们和伴读的宗女们刚才不知，现在也都知道了这位能得太后青眼钦点入宫的姑娘是谁，那就是如今新皇也就是公主们的皇兄未来的皇后林氏女。 等太后离开之后，徐悦心也是拉着席晓的手问道：“好妹妹，刚才太后娘娘说的林家小姐可是你的旧识？快和我们说说吧。” 谷幽兰也是有些好奇，“我娘给林家夫人下了帖子，只不过看现在的情况恐怕是只有林夫人会应约了，这林小姐是个什么性子，晓儿不若现在和我们说说？” 席晓被这么多双好奇的眼睛盯着有些害羞，不过她还是细声细气地说，“玉儿是个极好的性子，我们当时在一处读书，唯她样样都能学得通透。” 徐茗豫闻言好奇地问，“最近师傅们讲的那些东西，这位林姑娘也都能拔得头筹吗？” 徐澄俞给妹妹们加了些新的课业，其中之一就是林黛玉和席晓她们之前学过的西洋算术之学，这些能入宫陪公主读书的姑娘都是极为伶俐聪明的，但是对着这些东西也有些不适应。 席晓之前就曾经接触过这些东西，先生们讲的东西她大半都已经学过，所以在旁人看来她在这些课业上就已经是极为出挑的了，现在她又说那林家女样样都能拔得头筹，所以徐茗豫才有此一问。 席晓点点头，“玉儿是当初唯一一个能跟得上我和师傅们讲授的课业的，她也不算是十分喜欢此道，只是天生灵透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 几个小姑娘都是目含羡慕之色，尤其是小公主朝涵噘着嘴开口说，“这位姐姐好生厉害，我昨个儿的诗文还没背下来呢……” 听到小公主这么说，其他人也都是忍俊不禁，宜年掐了一下妹妹的小脸儿，“你呀，用用功就是了，那文章那么短你都背不得我看就是不用心的缘故。” 朝涵讨好地蹭了蹭姐姐的手，宜年就吃妹妹的这套，又揉了下小公主的头才放过了妹妹。 倒是熙柔认真地又对着妹妹说，“朝涵，你若是记不住那文章，不若我再讲一遍给你听？你懂了其中的意思，背下来也就不难了。” 熙柔公主的脸都快皱成包子了，不过看着姐姐认真的神色，她也只能蔫嗒嗒地回道：“是，多谢姐姐了。” 嵇元和二公主宜年定下了亲事，徐澄俞回来之后自然也是召见了两个伴读，燕翰采现在被调到了翰林院当差是五品的翰林学士，也称得上是天子近臣是御前的红人。 倒是嵇元和家里倒是有些尴尬，不过徐澄俞是个念旧的人，英博侯确实也是个实干的，所以他也并未有什么要把人换下去的意思，只是又往京营里面安插了些自己的人手。 徐澄俞这段日子刚听了自己未来岳父和两位外叔祖讲了些入京时的“见闻”，他思索之下也是招了嵇元入宫，打算把这件事儿交给他和作为钦差的文官一起督办。 嵇元今日入宫听命，燕翰采也是十分好奇地过来围观，三个人也是在正事儿说完了之后一起打算去宫中的校场跑跑马。 第187章 其实嵇元颇有些幽怨，他尚了公主本是喜事，但是两个人成亲之事可算是一波三折，现在先帝去了，作为妹妹的宜年公主也是要再推迟下婚事。 更何况新帝还未大婚，宫中无论是太后娘娘还是底下的人，心思必然也都全在皇帝大婚上，所以宜年公主的婚期也还是要往后退，连带着他这个驸马也是硬生生托大了年龄。 燕翰采十分了解他的心思，平时私底下两个人喝酒时也没少嘲笑他这些少男心思。 对着燕翰采嵇元也十分嗤之以鼻，这小子长大了虽也没成个纨绔子弟，但是现在也是诗酒风流的人物，若不是顾忌着自己身有官职，红颜知己那得是不知凡几了。 第337章 今日虽是在皇帝面前，但是当初三人之间关系非凡很是亲近，所以两个人虽也有些面见君王的紧绷感，但是也比之前要放松许多。 宫内自然不缺良马，尤其是之前徐澄俞登基，南边儿进献了几匹极好的大宛马，嵇元一见到这些马，眼睛就像是粘在了上面一样。 徐澄俞也不吝啬，他已经有了飞光那一匹极为通人性的马，所以这次的贡上来的马也就是被好生养了起来。 “你若是喜欢，去挑一匹和你性子的，若是能驯服了哪匹马，朕就送给你了”，徐澄俞看着跃跃欲试，仿佛看到了绝色佳人的嵇元，也直接爽快地说道。 嵇元大喜，“一言为定，陛下金口玉言，可不带反悔的啊！” 看到嵇元这个样子，若不是到底还顾忌着规矩和体统，燕翰采都要笑出来了。 徐澄俞则是没克制自己，他笑着朗声说道：“自然是真，朕还会为着这个诓骗你不成。” 看着嵇元兴冲冲地就往那边儿去了，燕翰采也说道：“这人性子倒是一直没变过，在外人面前极为唬得住人，只在亲近之人面前就原形毕露了。” 燕翰采这话说得高明，嵇元刚才激动之下其实是有些失礼了，他为着嵇元暗暗地请了个罪，但是与此同时也是托出了缘由，那就是在场三人都极为亲近是有着当年一起读书的情谊的，所以嵇元才如此，并非是他不敬陛下。 其实本也不用这么小心谨慎，但是英博侯一家之前又得过徐澄俞兄长的看中，这么一来二去他家里就有些尴尬，燕翰采也是惦记着这个才解释了这么一句。 徐澄俞自然是听明白了燕翰采的意思，“无妨，朕自然知道嵇元的性子，他家里的事儿朕也知晓，英博侯是有真才干的得了重用也是正常事。” 听到陛下这么说，燕翰采脸上也是带了笑意，“陛下所言极是，您今日召了臣等入宫，并非是为了要跑跑马吧，可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儿要吩咐？” 刚才嵇元得了自己的差事，燕翰采思衬着今日虽是自己请命要来，但是看着陛下如今的意思，应该也不会直接把自己放在翰林院里长草。 况且翰林院虽是极重要的衙门，但是燕翰采也是觉得极为无聊，他坐班日久，不知怎得还有些想念当初骑马出京的感觉了。 虽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伴读是个聪明人，但是被猜到了心思徐澄俞也笑着看了燕翰采一眼，“确实如此，只是这差事不知道你敢不敢接了。” 心下一紧，燕翰采脑中转得飞快，他抬头看了陛下一眼，“这……您都觉得要紧的差事，微臣敢问可是与那边儿有关。” 看着燕翰采指了一下北，徐澄俞点点头，他看着已经在校场中和马开始较劲儿的嵇元，也对着燕翰采说道：“走，我们也去跑两圈儿，等嵇元那边儿成了事再一道说。” 看着为了要躲避马蹄子在地里滚了一圈儿的嵇元，燕翰采这次直接笑出了声儿，等回过神之后才对着徐澄俞一拱手道：“是，陛下。” 在外祖母家里住着的林黛玉也颇觉新鲜，京中和明州风俗不同，就算是同为高门大户，她在自己家的时候和外祖母家里也不大相同。 尤其是林海和贾敏只得林黛玉一女，虽不骄纵女儿不让她养成一副坏脾气，但是平日里对着她也是爱若掌珍。 林府还有一点在当下各家里是极不常见的事儿，那就是林海这么些年全把女儿当成儿子一般地养，林黛玉自小也不觉得自己哪里逊色于男子，身上有种不容易察觉的傲然之气。 这并非是说林黛玉性子不好，只是她骨子里自有自己的骄傲，像是秋菊傲然风中一般独有风骨罢了。 在贾府里面住着，几个舅舅在林黛玉入府当日都又特意见了外甥女儿一面，黛玉就是随着大舅母邢夫人先去了贾赦处。 现在贾赦和贾政两兄弟对着妹妹和外甥女儿都是重视异常，他们不仅是亲自见了外甥女儿说了好些关怀的话儿，还让各自也准备了极重的见面礼给了黛玉。 在两个舅舅这里，饶是林黛玉也算是见多识广，看到了两个舅舅拿出来东西也是暗自吃惊，贾赦自己腹中不见得有多少文墨，但是附庸风雅之事他是极爱的，送给黛玉就是一副前朝大家的山水。 黛玉见那画儿难得想要推辞，贾赦却表现得极为大度，最后甚至佯怒要发火儿，到底让人收下了这东西。 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个舅妈之前黛玉也是见过的，当时她母亲和外祖母哭成一团，王夫人是殷勤地在一旁劝过几句，邢夫人当时则是只说了几句场面话儿。 林黛玉当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对着两位夫人的性子心里也有了个底儿。 果然到了两位舅母处，不管是两人送给林黛玉这个小辈儿的礼还是态度，都显出了些区别。 邢夫人也不是不和善，只是她到底是不大会应负这样的场面，夸奖的话儿说得干巴巴的，只是那几句话来回地说。 而且林黛玉一见邢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心里就知道这估摸着是外祖母吩咐舅母准备的了，那盒子黛玉极为熟悉，是之前在外祖母处看到过老祖宗身边儿的丫头翻出来的东西，她虽只看到了一眼但是也记下了。 等到邢夫人又说了一句“你这丫头生得好命里也是带了福气的”之后，立在林黛玉身边儿的晴雯看着姑娘的茶盏空了，她也是上前一步去想要倒茶，这是借着这个动作告诉邢夫人时间呢。 第338章 邢夫人自然是知道晴雯是谁身边儿的丫头，见她要倒茶也有些反应过来了，她心里有些尴尬但还是带着笑说，“瞧瞧我这，一见了你就觉得亲切，拉着你说东说西耽搁了这么些时间，” 到了二舅贾政这边儿，他则是换了个路子，他送给外甥女儿的不是什么名家画作，而是几本手抄的古书，“这几本书是你姐姐抄写出的，都是府中传下来的东西，给你也不算是辜负了。” 听到是姐姐亲自抄写的，林黛玉其实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她想着在府里的时候要多请姐妹们一起吃吃茶用点心，所以她也客气地谢了二舅舅几句，亲自接了书之后才退下。 二舅母王夫人出身王家，林黛玉有着和王熙凤相处的经验，现在看着这位年长了许多的夫人，不知怎得也品出了几分凤姐姐的性子。 王家女儿都不大读书，王熙凤是订了亲之后为着和未婚的丈夫多些话题才在出阁之前读了些书，在婚后林景仪也乐得教妻子读书，他颇得其中的趣味。 所以王熙凤这么些年腹中的墨水儿可说是越来越多，除了爽利的性格不像是文官儿家能养出来的闺秀，也是能渐渐作出些诗文，不用像是最开始的时候设宴还需要让丈夫捉刀作诗了。 王夫人虽不像是王熙凤一般嫁了人后开始读书，但是她也算是有出身又见多识广，这么多年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夸起人来比之邢夫人还是强多了。 给林黛玉这个外甥女儿准备的礼物，也是王夫人开了自己的妆奁找出了一份她从王家带来的陪嫁。 当年王夫人其实和小姑贾敏是闹过一些别扭的，但是她也知道林家如今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加之女儿还在宫中，日后也可得面前人的恩惠，所以才下了血本拿出了真正的好东西。 王家祖上也是豪富之家，也有说法是王家先祖亦是靠海商之事起家的，只是王家当初并非是什么清白的商人，当初船队中甚至是带着炮的。 不过那些也只是只言片语的揣测，林黛玉其实都记不得这件事儿是谁提起她听到的了，只是她今日看到二舅母王夫人舍出来的这一小盒儿红蓝宝石，心底里才翻涌起了这几个念头。 “不值当什么，只是些小玩意儿罢了，你拿回去不管是镶在什么上还是就放着玩儿都成”，王夫人也是豪爽大气，看着外甥女儿有些想要推辞直接先出言说了。 林黛玉也无法，之前那日入府不算，今日算是收长辈的见面礼，她刚才没推辞得了大舅的画儿，现在也是不好推辞二舅母的东西，于是她也是收下了王夫人这份厚礼，只想着过阵子找机会回礼就是了。 王夫人也比邢夫人会把握重点多了，说起话来一会儿说黛玉不巧见不到家里最大的姐姐，一会儿顺着黛玉说明州的风物问几句自己儿子宝玉的事儿。 对着王夫人的话，黛玉也只是顺着她往下说，说起大姐姐只说是日后有缘分既然能有姐妹相见的时候，对着宝玉这个表哥她只说了些年节时大家聚在一起时的事儿。 等到说了会儿话，王夫人也是掐好了时间就让黛玉去找姐妹们了。 今日贾府中还有一层热闹，那就是史家送了自己姑娘史湘云来了贾府，这位小姐也是贾府的常客，不过她这次来了也是带着两位叔母给的任务的，所以其实她心里不大高兴。 和探春两个一起坐着，史湘云手指玩儿着帕子说，“还得多久？刚才婆子来回话说林姑娘已经进了二门了，怎得妹妹如今还没到呢。” 惜春正在涂画着什么，听到了史湘云的话她手下的动作停了一下，但是也立刻又继续自己的动作并没有作声。 还是正在整理绣谱的探春抬了抬头，“估摸着是被太太们留着说话，在那边儿待得就了些，云儿你过来帮我整理下绣谱？” 史湘云见探春叫自己过去，她也提着裙子凑了过去，“我看你理了好久了怎么还没收拾完，往日里也没见过你这么用心整理过什么。” 看着湘云嘴上虽然还说了这么一句但是手上已经开始帮着自己忙活了，探春也就笑了笑说，“这就是玉儿拿来的东西，我想着等会儿不管如何，谈一谈这些总不出错。” 听了这些话，湘云就随意拿起了一张绣养子看了看，“倒还是南方的花样儿多一些呢，我觉着就是从这些东西看，这林姑娘也必然是极擅长女红的。” 惜春早就看过那些绣样了，她也开口说，“是这个道理，我还觉得玉儿不仅是女红，必也擅长丹青之道。” 家里的姐妹们但也能书能画，但是惜春对着丹青之道确实是天分更高些，她本人也喜欢无聊时画几笔。 上次贾敏时隔多年回家，她也是给一大家子人都准备了礼物，几个年轻的媳妇和姑娘都有新鲜颜色的各种料子和头面首饰，还有贾敏提前问过打探好依着各人喜好准备的小东西。 这次林黛玉上门倒是没那么郑重，她是命人做了点心又带了些自己新得的玻璃制品，只当是些姐妹们之间互相交换的小物件儿。 还未等湘云和探春两个整理好东西，就有小丫头进来了说道：“林姑娘来了已经进了我们院门儿了。” 三人都抬头看向了那个小丫头，探春出言说道：“好，我们知道了。” 等小丫头立刻出门去迎人，探春等人也是起身整理了下衣裳，三人一起走到了明间见客。 第339章 刚才就说林姑娘已经进了院门，所以等人刚出了内室，门票的帘子就被人掀了起来，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就闯入了几位姑娘的眼。 等林黛玉主动过去见礼，几位姑娘才缓过神来，一起迎着黛玉去屋内坐下了。 第188章 贾探春和贾迎春两个和林黛玉也算是有过相处，她们又是和黛玉有实在亲戚的，所以相处起来还是熟悉一些。 贾家的两姐妹已经和林黛玉姐姐妹妹地亲热喊起来了，倒是史湘云心底里还存着些对着这姗姗来迟的林姑娘的气呢。 只是林黛玉客气，她虽不知道面前这位史姑娘心中有些对自己有些别扭的小情绪，但也还是对着三个姑娘道了个歉。 “对不住各位姐姐，刚才耽搁了一些时间，我来迟了”，黛玉解了披风坐下，先对着众人说了句抱歉。 探春一笑说，“哪里就要道什么歉了，姐妹们之间玉儿不必客气。” 知道黛玉必然是被老爷和太太们留着多说了会儿话，探春哪里会让她为着这个道歉，于是也赶紧这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对方叫自己“玉儿”，黛玉也露出个浅笑，“到底是我迟了些呢，叫诸位姐姐白等了一会儿。” 惜春看着黛玉粉白的脸颊，又出声问道：“这一路来可觉得冷了？我们一直在屋子里觉得还算是舒服，你若是觉得冷便叫人再添几块儿炭来。” 摸了摸自己的脸，黛玉说，“不算冷，我觉得这屋子里够暖和的了，多谢姐姐关心。” 探春听了这话却看了看两个人，她又瞧了瞧湘云，“还未问妹妹具体年岁，你和惜春还有云儿两个，未必谁比谁大呢。” 黛玉一愣，她自己是要比探春小一些的，但是确实是还未和惜春叙过年岁，更别说是今日才第一日见的湘云了。 她之前来了贾府的时候，也只是姐姐妹妹胡乱叫了一通儿，当时众人的焦点都在贾母和贾敏这两人身上，没有来得及让几个小辈叙年纪。 几个人对了对年纪，黛玉和惜春、湘云倒是都是一年生的，黛玉自己是花朝的生日，惜春和湘云都是四月份的生日，黛玉其实反倒是姐姐。 惜春听了过后颇有些郁闷，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女孩儿，黛玉来了她还以为是来了个妹妹，没成想黛玉还是比她要大一些。 探春看着妹妹这样侧过头去笑了一下，倒是正和史湘云撞上了目光，刚才这一出湘云心里的小别扭也是散去了，她见到探春偷笑，也是立刻说道：“好呀，你是在笑话我们，可让我捉到了！” “哎呦，我可没这个意思，云妹妹你可要明鉴呀”，探春虽是说自己没这个意思，但却又重重地咬了“妹妹”这两个字儿。 果不其然探春这么一说，湘云立时就不依了，她过去闹了探春一通儿才算完了。 黛玉第一次见这场面，不过她也看出来湘云只是想要闹探春呢，又见惜春只当平常地坐在一旁也没有动作，所以她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两姐妹闹着玩儿。 等到湘云终于停下了动作，探春自己整理着衣裳和头上已经歪了的首饰，她看着黛玉和惜春两个说道：“你们瞧，这可是最惹不得的一个小祖宗，什么姐姐妹妹的，只要不合她的意就要来打了！” 湘云也知道探春这话只是调侃，她刚得了胜，此时也就是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喝了杯茶水后才说，“你可别败坏我的名声，今日才是第一日和林姐姐见面呢。” 听到了自己，黛玉也笑着说，“哪里，我今日儿还带了些点心，不若大家吃一些佐茶吧。” 史湘云有些好奇，刚才她见到黛玉身边儿的丫头还拿了很大一个盒子，探春身边儿的人也赶紧接了过去放了起来。 “是什么点心还要姐姐这么拿来”，史湘云心直口快，心里疑惑她也就问了出来。 屋子里也有丫头在一直听着姑娘们说话，史湘云话音刚落就有侍书亲自拿了东西过来。 这个时节鲜果和菜蔬都是难得的东西，贾家和史家倒是都不缺这一口东西，但是那个铺满了鲜果的蛋糕被拿了过来之后，众人也是好奇地聚了过去。 探春年纪最长所以也是给众人分了蛋糕，湘云尝了尝之后说，“倒是和酥油泡螺儿有些像，但是底下的口感更紧实一些，我都喜欢。” 惜春吃了后也说道：“云儿说得是，是有些像。” 黛玉点点头，“外祖母很喜欢这点心，我也留了方子给晴雯姐姐，姐姐若是喜欢日后也可以再尝尝。” 年纪大的人大多都会喜欢这些暄软的甜食，酥油泡螺这样的小点心贾母也还算是喜欢，这次的洋点心既是女儿、外孙女儿孝敬的，又是她老人家也喜欢的口味，所以也是直接就让晴雯交代了厨下说务必要做熟了这样点心。 知道湘云也在贾府里，黛玉也是特意拿了一个荷包递给她，“云妹妹也那一份方子回去吧，你若是喜欢也可叫人做来试试。” 湘云接过了黛玉递来的荷包也觉得她做事周密，“多谢林姐姐了，我今日来也给姐妹们准备了璎珞，是我自己画了样子又亲手挑了珠子和配饰做成的，你也别嫌弃。” 其实这璎珞是侯夫人叫湘云带来的礼，她倒是也没说假话，当时侯夫人发愁要送给林家的姑娘什么东西，湘云觉着姑娘之间互相送东西只用心二字即可，想着要绣个荷包或是什么小东西。 第340章 但是侯夫人却觉得送绣品不大合宜，一个是礼物轻了一些，二个是林姑娘从江南来来什么好手艺没见过，湘云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哪里比得过江南的绣娘手巧。 所以最后折中了一些，湘云自己画了花样子和选了珠子等配饰，打了几个璎珞来，今日把东西送了出去，湘云心里也觉得也算是完成了叔母给的任务了。 黛玉叫青棠接过了东西，“哪里会嫌弃，只妹妹的心思就是最好的了，我也拿了些小东西来，倒真是不值当什么，姐姐妹妹们能随意搁在案头上就已经是极好了。” 之前从太后娘娘那边儿收了一套形态各异的动物摆件儿，黛玉也算是来了灵感，她想着也是打了几套不同的动物来送给姐妹们，只是拿来送人的就都是些常见的动物了。 给探春的是一组或是栖息在枝头、或是做展翅装的鸟儿造型的摆件，给惜春的是一套憨态可掬的猫儿，给湘云的则是一组锦鲤造型的。 几个姑娘收了礼物也都是很开心，黛玉和她们又说笑了一会儿，倒是晴雯又来传了话儿。 刚才陪着姑娘拜见了几位老爷和太太，晴雯将人送到了自己姑娘的院子里后就回了老太太身边儿。 现在她来了众人也都是知道应该是老太太又有了什么吩咐，探春开口说，“晴雯姐姐，可是老太太又有什么吩咐？” 晴雯福身一礼之后说，“老太太说今日姑娘们都去她那里用晚饭，还让我问问林姑娘、云姑娘可有什么缺的少的，也只管遣人报给我或是其他姐姐。” 黛玉和湘云都是要在贾府小住的，贾母之前布置给黛玉的屋子已经是收拾好了的，湘云若是来了贾府则是一直都是和探春姐妹们一起住，所以贾母也让晴雯过来问问，千万别短了两位姑娘的。 黛玉看看雪雁，刚才是她去了屋子里放行李等东西，雪雁也是跟着贾府的人一起又重新收拾了一番屋子。 雪雁见姑娘看过来，也是笑着对晴雯说道：“一切都极妥当的。” 黛玉也就又说，“等会儿我还要亲自去谢过外祖母呢，刚只看了一眼那屋子就觉得处处妥当，也辛苦姐姐了。” 湘云也是说，“一切都好，我是住习惯了的，来了这儿和回家是一样的，没什么不自在的也不缺什么，就算是有缺的，探春姐姐也必是提前备好了，是不是？” 说着说着湘云就抱着探春的胳膊晃了几下，见到她如此，探春亦是又捏了下她的脸，“可不是，没什么短的，姐姐刚才的话儿我们都知道了，等到申正的时候我们过去可使得？” 晴雯点点头，“姑娘们若是先过去可陪着老太太说说话，现下老太太刚歇了午觉，姑娘们申正过去正相宜。” 等晴雯出去了，几个姑娘们看看时辰，探春问黛玉说，“玉儿你可有午睡的习惯？若是感觉累了想要休息，我们也可小憩一会儿，起来了收拾一下直接去老太太那儿。” 黛玉虽和之前的手帕交们一起读过书，但是这般姐妹们聚在一起小憩休息却也是个新鲜的体验，何况晏城靠北，不管是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是日子殷实一点儿的人，都会在家里面盘炕。 小丫头铺了被褥请姑娘们休息，感受到身下传来的暖呼呼的感觉，黛玉悄悄地打了个哈欠，也安心地休息了一会儿。 四位姑娘们起了之后，也是轮流去洗漱和梳妆了，黛玉带上了珍珠钗，她捏着自己今日戴的那个米珠攒成的耳环往惜春耳边比划了一下。 “妹妹不若戴我这个，我瞧着还算配你的衣裳”，看着惜春衣裳上面的图案，黛玉把耳环递给了惜春。 惜春愣了一下，她看着黛玉脸上的笑和眼中的温柔神色，接过东西也是认真地道了谢，“多谢姐姐啦。” 贾母这边要摆饭，邢夫人和王夫人以及李纨、杨氏等人也是过去了老祖宗处，是以等到黛玉等人到了的时候，贾母所住的荣庆堂里可算是热闹极了，一群人都聚在一起陪着老祖宗说话。 等到几个姑娘们到了落座了以后，贾母看着外孙女儿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娘和我说，你是二月份的生辰，今年你的生辰要怎么庆贺，我总惦记着也帮你过个生日呢。” 小辈姑娘的生日其实不是什么能大肆庆祝的日子，但是贾母现在刚把女儿和外孙女儿盼回来，自然是什么都想要给她们打算好。 黛玉心里知道这是外祖母疼自己，但是她也只能歉然地回道：“外祖母慈恩是我的福气，原不应该推辞，只是那个时候应是在宫里，太后娘娘已经定了说要在宫中办此事。” 听到黛玉这样说，贾母虽有些失落但也还是心里为着黛玉高兴，太后娘娘这样看中自己的外孙女儿，可知黛玉日后在宫中的日子肯定会顺遂一些。 “既是娘娘的恩典，那便罢了，只这段日子多和你的几个姐姐妹妹玩一阵子就是了”，贾母乐呵呵地对着黛玉说道。 几位姑娘互相瞧了瞧都是满脸的笑意，还是探春先回话说，“老太太放心，我们和玉儿一见就觉着投缘呢。” 惜春也是紧接着说，“二姐姐说得是，林姐姐哪里都好，唯有一点的不好就是不能一直待在府里。” 贾母看着黛玉亦是笑着回道：“我们玉儿也有自己的家，哪里能一直住在我们府里头，只是她什么时候来了，你们姐妹们一起乐呵乐呵就是了，就像是云儿来了一样的。” 第341章 对着史湘云这个侄孙女儿，其实贾母也是十分的疼爱，湘云的父母接连去世她也因此被叔婶们养着长大，贾母怜惜这个小女孩儿所以也常常让她来贾府里小住。 十指还要分个长短，更何况是兄弟家的孩子，史湘云的叔婶到底也不可能是像养育自己孩儿一般待她。 这倒不是说史鼐、史鼎的夫人们在吃穿用度上哪里短了湘云，只是人心世情如此少有人能跳出这个规律而已。 湘云见这时候老太太提到了自己，她也是说道：“林姐姐来了就更热闹了，云儿喜欢这样的热闹。” 贾母见这么多小姑娘在自己这儿也是觉得及其热闹的，她亦是喜欢这种热闹，听湘云这么说她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可不是，等过阵子更有热闹的时候呢。” 王夫人心里一动知道了老太太所说的热闹是什么，她看了看黛玉就说，“玉儿是有大福气的人，老太太说的这热闹到时候确实是普天同庆，就是不知道咱们府上的这几个姑娘还有云姑娘能不能也沾染些福气。” 贾母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她点到为止地说了一句，“这哪里是她这个小孩子能定下的事儿，你若是想知道下回等敏儿来了问问她倒是还使得！” 刚才的话贾母说出来是真的关心外孙女儿，但是王夫人这么一提就有些变了味儿，她这话明里暗里都是想要黛玉应下让贾府两位姑娘和史大姑娘一起去林府送亲的事儿。 贾母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让黛玉回话，所以才出言制止了王夫人的话头。 被老太太说了这么一句王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邢夫人见妯娌这次无状惹得婆母生气也是在喝茶时小心地勾了勾唇角。 不过贾母的话也是在理，王夫人喏喏地回了婆母几句，只说自己没别的意思，黛玉也是帮着找补了几句，这件事儿才算是过去了。 用完了饭之后，黛玉倒是没有陪着姐妹们回去，而是直接留在了外祖母这里继续陪着她老人家说话。 第189章 上了年纪的人休息得一般都早，今日用饭又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用的时间难免长了些，外面儿还在收拾贾母也就先携着黛玉到了内室说话。 被老祖母牵着手，黛玉慢慢地跟着人走，进了内室她也是扶着外祖母坐下之后才放心地坐下。 贾母看着亭亭玉立的外孙女儿是怎么看也怎么看不够，她见黛玉本来已经坐下了，但是又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去拿了羊绒毯来给自己。 看着黛玉细心地把毯子给自己盖上，贾母笑道：“你这孩子细心又会心疼人，难为你娘也舍得让你来陪我这个老婆子。” 黛玉听见这话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为着我来废了好些心思，玉儿都是知道的，您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 将心比心，黛玉几次来贾府，府中上至贾母这位老太君和诸位舅舅、舅母、哥嫂和姐妹，下至府中服侍的人，亲长姐妹们都对着她关怀备至，贾府里的管事、婆子和丫头也都对着她恭恭敬敬。 黛玉对着贾母孝顺，一个自然是因为贾母是她的外祖母两个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另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因为贾母是个极为慈和的长辈，对着她确实是处处关心极为慈爱。 看着灯下外孙女儿沉静地坐在那里，贾母又感叹说，“当初你娘怀你和生你的时候略有些波折，好在是后来都养好了，你生下来也是个康健的孩子，我当时揪心得不行奈何京中和江南这么远的路终究是难看你母亲一眼，好在盼到了今日把你们都等回来了。” 当初贾敏有喜，正巧是贾家的贾珠夫妻碰巧在江南，贾母也是在孙媳妇回来之后拉着人问了许多事儿，最后得到女儿母女平安的消息之后也是去京中的庙里舍了不少银子。 但是当初听到女儿只得了个女儿，贾母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忧她的，女婿家里的情况她也知道。 林家几代单传当初林老夫人在世时就曾经给过贾敏难堪，虽现在林老夫人早已故去，但是女婿林海究竟是如何想的，贾母也是十分担忧，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对着女婿有了些成见。 后来日子一日一日过去，贾敏得了女儿之后再无喜讯，但是她和丈夫之间的关系反而是更好了，夫妻两个有女万事足不再强求子嗣之事，贾母这边悬着的心才跟着放了下来。 林府中贾敏是当家夫人，自然也不会有人说当年的事儿，林黛玉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她小时候其实也好奇过为什么母亲没有再给她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当时母亲也只是笑笑。 后来黛玉才知道母亲生育自己时到底是年纪大了些，后来大夫也说虽夫人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小姐看着瘦弱些但也是个康健的婴孩，但后来贾敏到底也是没能再孕育个孩子。 知道外祖母这一席话在感慨什么，黛玉也是说，“如今都是好了，不只是父母亲，玉儿之后也会在晏城中长留，您老人家就算是不想见也是不成了。” 听到外孙女儿这么说，贾母那里会不想见她呢，只是害怕这孩子日后就在宫墙之后自己没什么机会再见几次罢了。 不过这些话也不好和外孙女儿说，于是贾母听到黛玉的回话之后也只是说，“好好，咱们玉儿就长长久久地陪在我身边儿。” 贾敏这些日子也是不得闲，她把女儿送去了母亲那儿，其实也有几分让她躲着最近这些交际和应酬的意思。 第342章 这天起来天气不大好，外面虽没有下雪下雨却是阴沉沉的，加之北方的这个时节又经常刮风，她刚出门就皱了皱眉头。 不过今日下了帖子的是京城中一家颇有地位的人家，那就是大郑的几位异姓王爵之一南安郡王家里。 其实若是真的按着如今林家的权势，贾敏拒绝了南安郡王家里也没有什么，这次几位皇室郡王里，贾敏也只是去了一两家。 这是林慕月指点和敲打过后的缘故，她不愿意皇室里的这些人马蜂一样去烦人，几位公主就罢了，这些远枝宗室的小算盘不要太多。 但是她出身的贾府和南安王府到底是有往来的，她小时候也随着母亲去过南安王府多次，所以这次是南安王太妃亲自下帖贾敏也不好不去。 南安王太妃虽被叫做太妃但年纪并不大，细细算起来也就是和贾敏是一个辈分的人，只是年纪比她略大一些罢了。 贾敏到了王府里面，南安王太妃也是对着她十分客气，叫了南安郡王妃和自己的两个女儿来陪客。 老南安王的两个女儿年纪也就是和黛玉差不了多少，一起陪着母亲和嫂子接待客人，两位小姐都是肉眼可见地有些无聊。 南安王太妃正如贾敏所料，就是来叙旧拉关系的，话里话外说的都是两家当年的先祖是如何如何地肝胆相照，现在后人也应该守望相助云云。 倒也不是南安王府家里神通广大，知道了如今龙椅上坐着的那位有削藩的念头要保全自己家里，而是南安王太妃想要多个路子和一条人脉罢了。 “我刚嫁入府里的时候，史老太君也带着你来过，当时我看着你就觉得亲切，现在多年未见也不见生疏，倒是有缘分”，南安王太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也十分深厚。 这番话不知晓内情的人来听，还以为两人是什么要好的手帕交，谁能知道当年贾敏和南安王太妃并不大对付呢。 当初还是世子妃的太妃刚嫁到王府，还只是世子的老王爷后院就是一团乱，当初的王妃对着儿媳妇也严厉，所以当还是个闺阁贵女的贾敏随着母亲来了南安王府的时候，现在的太妃对着贾敏的态度也只是不冷不热。 贾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想笑，不过她也是忍住了顺着人的意思往下说话，“难为您还记得当初，现在这几个孩子都要到咱们当年的岁数了，可见岁月匆匆。” 正发愁没有话题牵扯到孩子，南安王太妃赶紧说道：“说起这个，令媛今日怎得没有一起来坐坐，我原本想着我这儿也有两个姑娘，正能和令媛玩儿到一处呢。” 让女儿去了贾府的事儿贾敏也没有张扬，她独身去赴宴几个人家里也都没说什么，现在南安王太妃这么一说，她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那孩子去了她外祖母家里，倒是不凑巧了。” 两位南安王府的姑娘，按着例是有县主的封诰，但是从徐澄俞的父亲起，对着王府的管制就收紧了些。 亲王府承袭王爵的子嗣自然是封世子，其余子嗣都要自奔前程，原本宗女里面亲王妃所出的长女可得郡主封号，其余诸女如果作为王爷的父亲愿意给女儿请封，皇帝也会赐下郡君的封诰。 郡王府则是降了一层，郡王妃亲生的长女是县主，其他诸女若是有父亲请封，则是会被封为县君。 从徐瑞卿起，基本不再给除了定例以外的封赏，只是在宗女们成亲的时候给一份赏赐罢了。 倒是从丰泰帝起对着女儿都还算是大方，公主们的亲女会被赐下郡主的封诰，只是男孩儿没有什么定例册封的爵位。 是以南安郡王府里面两位姑娘有一位现在就有些尴尬，太妃今日请贾敏来家里，也是想迂回巩固一下关系，最好是能让女儿和林家女之间处出一些情谊，将来她也好在女儿成婚时求一份恩典。 听到贾敏这么说，南安王太妃有些失落，不过她也是调整好了情绪说，“那真是不凑巧，只待日后有机会再见吧。” 两位南安郡王府的小姐也是觉得更无聊了，还是现任的南安郡王妃给了两位姑娘一个眼神，她们才百无聊赖地继续坐着陪客人说话。 南安郡王太妃这次还请了些别家的夫人和小姐，这个时候她和贾敏说了会儿话，也就是请人去王府里逛逛，她自己去前面招待别的客人了。 其实晏城这个时节也没有什么花儿可赏的，所以南安王太妃只说是叫众人小聚续一续当年的情谊，请的也都是当初勋贵家的女儿或是嫁到了这些人家的太太。 贾敏倒真的还见到了个老相识，那就是英博侯夫人温氏，她看着人在不起眼儿的地方坐着剥花生，自己也是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夫人自己其实不大喜欢这样的聚会，但是她知道贾敏今日要来，所以也是等在了这处。 看到了贾敏来了，她也是满脸喜色，“终于是见了你一面了！你如今可是大忙人，见你一面是着实不容易。” “什么大忙人！我分明下了帖子给你的，就算没有今日，再过些日子也不是见不到面儿了”，贾敏也不客气，坐下了直接说道。 说起这两个人之间才是真的有缘分，当年温夫人被老侯爷和侯夫人养在了家里，但是老侯爷顾忌着同袍只这一个女儿的缘故，也没叫她改姓，所以温夫人随着老夫人交际的时候，也是被一些人暗中欺负过。 温夫人心大性子其实内里也软和，有时候她是真没觉出来被欺负了，有时候也是不想惹事罢了。 第343章 又一次温夫人去宴会，有一家的小姐故意给她难堪碰倒了水让她湿了衣裳，贾敏当时看到了全过程，她直接在众人面前揭发了那人的行为，又把自己带来的衣服给了温夫人叫她穿上。 自那以后两个人就有了交情，温夫人后来嫁人生子，包括后来英博侯府的公子被选为了皇子伴读和驸马，贾敏一直也是关注着这些事儿并送了东西入京。 今日一见温夫人也是高兴，“你那帖子是半个月之后了，我想着要提前见见你却怕打扰了，好不容易有今日这个机会，我可不就是来了。” 贾敏听她这么说就回道：“不是别的，是因着府中还要慢慢收拾各处都乱糟糟的不好待客罢了，你也知道我家里没什么人能帮忙的，都是我一个人盯着这些事儿，所以才没有立时就下帖子请你罢了。” 现在林府占地比以前广了些，就算是宫里人做事认真仔细，但是难免还有些地方不大合林海还有贾敏、黛玉的心意。 一家人入住之后，贾敏也是命人拿了图纸来和丈夫、女儿一起琢磨了一阵子，挑出了些需要修改的地方最近请了人来改动。 温夫人也是了然地点头，“也是，你们这次回来就不会再出京去了，可得好好收拾下房子才行。” 说完了温夫人又补充问了一句，“江南和京中气候迥异，你这么一回来可还适应？” 贾敏笑着说，“也没什么不适应的，我也是京中长起来的，这个时节就算是江南也没那么舒服。” 温夫人有些羡慕，“我还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呢，不过京中这个时候容易刮风吹得人不舒服，你和玉儿也都要注意些。” 贾敏谢过了温夫人的好意，她们两个又聊了一会儿就又王府的小丫头来请人过去，两人也就是起身回了正厅和众人一起谈天饮茶。 回府的时候时辰已经不算早了，但是贾敏回了正院儿却不见丈夫，她问留在府内的人说，“老爷是还未回来么？” 那丫头见夫人问也赶紧回话说，“老爷命人传了消息回来，说是陛下召见今日回来得要晚些。” 贾敏看着时辰感觉已经是宫门要落钥的时候了，陛下也不至于留着近臣直接住在宫里，于是也就进了屋去等着林海回来。 小半个时辰之后，贾敏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拿着本账本看着，外面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她知道这是人回来了。 林海进了屋之后感觉浑身都暖起来了，在宫里时还好，出了宫现在这个时候坐在马车里就算是抱着暖手的小炉也是遍体生寒浑身不自在。 贾敏见丈夫进来了也是说，“可要用些什么，这个时辰回来了用了晚饭吗？” 林海见夫人已经换了寝衣也赶紧说，“夫人别折腾了，晚上陛下留了晚饭，我现在去洗漱换衣裳，不用折腾别的了。” 等林海收拾好了自己换上了衣裳回来，贾敏也是笑着问，“什么要紧的事儿，陛下留你这么晚才把人放回来。” 林海长舒一口气，“也不单是我，基本上内阁和六部的大人都在了，我能跟着听事也是陛下有意提拔，这事儿说起来和谏院也没什么干系。” 第190章 裴阁老在新帝登基之后就乞致仕了，老阁老这个年纪辞官也是正常，一些消息不灵通的人还以为是裴阁老历经三朝荣归故里了，倒是弄得裴家也有一些尴尬。 裴辞梦也是低调地随着祖父回了裴家的祖地所在，对着这个孙女儿裴阁老竟是真心存了几分疼爱，带着人回乡也是有保护她的意思。 只是裴阁老这么一走，内阁里面就只剩下了两个人支应，这样一来许多情况下阁老们就过于忙碌了，因为内阁并未有定例一定要多少人，但一般来说最少也是要三位阁老才能处理好各项事宜。 四人内阁也是个常见的配置，徐澄俞有意叫准岳父林海入阁的同时，他也并不想要让自己外祖父这么快就辞官，所以他的意思是除了林海之外再叫人推举一名可堪入阁的人来。 今日能去养心殿议事的众人也都算是阁老的候选人，今天他们齐聚一处也是徐澄俞想要他们为了北边儿的事情拿个主意出来。 徐澄俞登基，自然是八方来贺，北边儿的昂族可汗娶了天子的妹妹，两族之间的关系在灵妤公主嫁过去之后确实算是稍有缓和，这次新皇帝登基他们也是送了些贺礼来。 这些贺礼倒不值当什么，只是送贺礼来的人大有出身，是昂族内部的贵族也是穆赫可汗的亲信之一。 那人也是给大郑皇帝带来了一份可汗的亲笔信，也不知道这是那穆赫可汗自己本身就通晓大郑文字，还是灵妤公主教了那可汗，穆赫递过来的亲笔信倒是用了汉文和昂族文组一起书写的。 书信中的内容不是旁的，就是之前穆赫可汗想过的想要借大郑之兵西进的事儿。 昂族和大郑算是几代的宿怨，有时候是大郑占据上风直把昂族水草丰美之地统统占据来养马，有时候就像是之前一般昂族在大郑边境劫掠一番甚至是占据下重要关隘。 几十年的恩恩怨怨夹杂在一起，昂族牧民们有过被大郑官兵向北驱赶失去了草场牛羊马匹的经历，大郑的百姓尤其是边城的百姓也有被昂族人劫掠甚至是杀害的。 大郑一直将昂族视为贼寇仇敌，昂族也是十分觊觎中原之地的繁华，想要像之前的成功过的游牧之族一般南下入主中原。 第344章 所以现在穆赫可汗这么一封信过来，徐澄俞第一时间其实是怀疑了他心中所说之言的真伪的。他虽觉得若是昂族能西迁确实也是有利大郑的，但是这件事儿非同小可也可能是个圈套，于是才传了重臣们一起商量。 林海这日倒是一直沉默，他是文臣出身又一直都是在管着些税务、商贾之事，所以对着这些事情也是不了解，自然不敢轻易开口。 今日去商量事宜的也大多是文臣，因为徐澄俞的想法是要派个使臣往昂族走一趟，想要问问诸位卿家的意见以及觉得合适的人选。 林海听了同仁们吵了一晚上，现在脑中都是嗡嗡作响，回了家和夫人贾敏说了今日的事儿，贾敏也是知道这件事儿的紧要。 不过怎么样这种出使的事儿也轮不到林海，贾敏听过之后也就是说，“估摸着最可能的还是在翰林里面选一个才高又弓马娴熟的，还有就是我看陛下有提拔言郡王殿下的意思，也可能是殿下为正使再选几位做副使。” 贾敏这个想法倒不是今日听了夫君的话之后才有的，而是她回京之后观察了京中形势之后自己琢磨出来的。 林海也赞同夫人的意思，“夫人说的是，今日商量来商量去，陛下只说是自己要再想想让各人上折子推荐人选。” 今日能去议事的重臣哪个都有亲眷子侄和后生晚辈，所以这些人回去商量了之后，递给皇帝的折子里面倒是有许多五花八门的人选。 徐澄俞对着这些事儿也是门清儿，但是看着几个这里里面的人选也是要气笑了，他去给母亲请安时也是忍不住说了几句。 “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真当儿子年轻好糊弄么，举贤不避亲是这个道理，但是人家推举的不说是什么大才也是踏实肯定的人，这有些人推举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徐澄俞对着母亲是有什么说什么，半点儿不给这些乱做事的人留面子。 林慕月拿着折子随意翻了翻，“倒也不全是糊弄你，只是有人没摸准你的脉搏，正使的人选都是细细斟酌的，有些副使的人选确实是随意了些。” 揣测上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徐澄俞新君正位，底下人和皇帝之间的相处也还是需要磨合，这次就明显是有些人没有搞懂皇帝的意思又敷衍工作夹杂私货。 被母亲顺了下毛儿，徐澄俞说完了朝政上的事儿就开始问母亲，“玉儿什么时候能进宫来？妹妹们都很期待她来找儿子问了许多次。” 这次换了林慕月有些无语，觉得儿子这不是替妹妹们问的，就是在给自己问，“还要几天呢，玉儿回了她外祖母家里小住几日，你也要体谅下老人家思念外孙女儿。” 不过想起来这个，林慕月有些迟疑地问，“你这是要一直都住在养心殿么，这样的话坤宁宫倒是要离着养心殿远一些。” 坤宁宫是皇后所居的宫殿，是在乾清宫正后面的第一所宫殿，一直以来都是皇后的居所，不仅是这座宫殿具有象征意义，坤宁宫历经了几代主人也是宫内最奢华舒适的宫殿之一，自带的小花园儿也是修得精巧。 徐澄俞看着母亲，“儿子是想着等到大婚的时候再行迁宫。” 林慕月也知道养心殿对着儿子来说意义非凡，她看了看儿子说，“也好，就按着你的意思来吧。” 徐瑞卿是自己住在了养心殿，徐澄俞年少时经常在那里被父亲接见，在父亲的怀中看他处理政务的时候都有的。 这次到了自己登基之后，乾清宫那边儿正好还未收拾好，徐澄俞就暂时住在了养心殿里面，这次母亲问了起来，他为着将来也才说了具体挪宫的日子。 “说起来，京中现在的传教士也是闻风而至，你最近也没少收到折子吧”，林慕月看着儿子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儿。 林慕月和儿子一直以来都和传教士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不管是之前已经回归了天国的拉普神父还是后来的保新神父，他们都是和林慕月母子有着互利互惠的关系。 如今吴王登基，这些来自不同国家的神父们也是更加激动，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曾经和他们中的人产生过“友谊”，这个情报让他们激动异常，最近晏城中传教士的人数激增。 说起来正事了徐澄俞脸上的神色也是正色了一些，“儿子也接到了一些请安的折子，只是……这些人并非是所有人都有真本事又愿意为国朝做事的。” 对于传教士这个群体，徐澄俞之前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后来在明州这么些年，他又亲自参与了许多海商之事，不管是对着传教士还是一些西方来的所谓“商人”，他心里对着这些人的观感也是越来越复杂。 “所谓传教士和商人，也只是他们打前站的一个先遣队，若是国小而怀富，那这些人可不会像是在大郑一般”，林慕月也不意外儿子能看出来这些事儿。 大航海时代可以说是开启了一个全球各地之间相互进行商品买卖的贸易时代，但是这也并非是什么完全的好事。 人口、黄金还有名贵香料等都是商品，但是第一样和后面并列在一起也不由得让人觉得讽刺和心底发寒。 徐澄俞见母亲也知道这些事情，他也是说，“确实是如此，所以儿子想着还是要有些防备。” 从徐澄俞自己的角度来说，他对着海商之事越发了解也就越发知道为什么之前许多朝代宁可海禁也不愿意扶持海商。 第345章 一个原因是如果官府要维持海商衙门，就需要又能臣可以操持好这一大摊子事宜。 另一个原因则是中原本就地大物博，若只是往来贸易，许多朝代因着不想要操练水师保护商船等缘故也宁可放弃这些收益。 林慕月也就说，“说起这个，阿维娅她们的船上还有些枪炮，我想着你若是有想法，也可以督促兵仗局那边儿研究一下。” 对于母亲说的这个情况徐澄俞倒是没想到，他看了看母亲，“您是说那些人船上载着的火器？” “是，就是那些东西，我听阿维娅也介绍过，总感觉比现在我们军中装配的要先进好些”，林慕月其实也不太懂这些，但是她从随着自己和儿子出京的那些府兵的装备来看，确实是阿维娅她们船上的装备要更好一些。 其实一直以来中原王朝也都有研制火器的经验，但是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匠人们所改进的，正统文人路子出来的官员们大多不大看得上这些东西。 刚才林慕月提到的兵仗局就是如今大郑研制军中器械的最高机构，大郑军队中的各种武器装备，都是由兵仗局制作的，尤其是火器的制作，目前来说也只有兵仗局中的官员和匠人通晓整个流程。 但是林慕月也不知道如今大郑火器具体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在明州时自家又是藩王，肯定是不好研制这些东西的，要不然这不就是给皇帝提供削藩的借口么！ 武官们倒是都能识得这些东西的好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皇帝们也未必愿意让军队都装备上这些东西，所以一直以来也只有少部分精锐部队和边城重镇才能配备火器。 徐澄俞思索了一会儿，“西洋之物确实有些也是有其优势所在，我朝才子高士众多自可取其精华而化为我用，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其实也想着要是能组起一个船队出海就好了。” 想要组船队倒是不是徐瑞卿还想要自己经营海商之事，那些事儿他打算摊给宗室们来做，也算是给他们找个营生，他是想要派遣些使臣亲自去西方看一看，了解些那边儿的事情。 听着儿子这些在祖宗家法底线上蹦迪的想法，林慕月倒是支持的，于是她就是说，“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你有想法慢慢来就是了。” 虽然儿子的这些想法在当下看来是有些过火，林慕月知道他把这些想法提出来之后朝堂之上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但是故步自封才是最要不得的一件事儿，林慕月看着年轻的儿子，心里也希望他能坚持住自己的想法，一点点把事情都做下去。 林黛玉自己也是在外祖母家里住了几日，平时里就是和姐妹们一起下棋、谈天，这一日她早上起了陪外祖母用了早饭，想了想打算下午再去找诸位姐妹们，就自己倚在炕桌上看起了书。 不过黛玉的书还没翻几页，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史湘云的声音也一齐飘了进来，“你家姑娘可得空？我们来找她玩了。” 黛玉自己把书放下，她刚站在了地上准备出去，湘云就带着一脸灿烂的笑意进来了，“林姐姐，我们来啦。” 青棠给诸位姑娘们打了帘子，等众人都进去了她也是赶紧出去端了茶水来，雪雁思衬着姑娘们这个时候来应是用了早饭的，也就只去拿了些干果、果脯之类的零嘴儿来没上点心。 坐下了之后倒是探春打了头阵，她看着黛玉问道：“玉儿可愿意出门？太太说最近有仙人圣诞，清虚观里要打醮为此祝寿，她说可带着我们去观里一起上香祈福。” 黛玉今早和外祖母用早饭时倒也是听到她提起了这件事儿，这个时候见姐妹们来邀请，她自然也是愿意一起去热闹热闹。 “好呀，我在明州时倒是经常去一座古刹里拜佛烧香，倒是少去观中，这次也是开眼了”，黛玉笑着应下了这件事儿。 几个姑娘见请动了人也十分高兴，她们也就留在了黛玉这里消磨了这一上午的时光。 第191章 黛玉看到了姐妹们过来，也是想起什么似的自己亲自去箱子里面拿出了一卷手卷来给大家看。 看着那一轴拿在手中很显分量的手卷，惜春好奇地问，“姐姐这是得了什么名家字画，这么用心地装裱了这一轴。” 贾府两门中，荣府里头两位老爷都有这收藏书画的爱好，惜春出身的宁府里当家的大哥虽不好这个，但是家里面挂着的名家字画也是很有一些。 惜春自己闲时又很喜欢描画几笔丹青，她今日见黛玉拿出来的这轴画，一搭眼过去就知道这手卷必然是手艺极为老道的师傅装裱出来的，是以她才有了这一么一问。 黛玉听了却摇摇头，“只是我闲时画的东西，后面留了一片空白，这次特意拿来也是想请你们题些东西上去。” 几天的相处下来，黛玉对着几位姐妹也都有了些了解，知道这些姐妹们的才气学识都是顶尖儿，这些题跋的小事对她们来说也可说是手到擒来。 看着那轴画，探春就说道：“这屋内估摸着是铺不开这轴画，去我们那边儿的书房里看看？” 黛玉住的这处收拾的精致但是地方到底是不大，她闻言也就说，“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和外祖母说一声儿，等会儿是回来陪她老人家用饭还是就摆在姐姐你那儿？” 刚才探春等人来的时候自然先去给老太太问了安，贾母当时和几个姑娘说了会儿话才放人走。 第346章 湘云这时候就说，“我们还是回来陪着老太太用饭吧，就看看画儿也不需要多久，至于题跋我们还得琢磨琢磨呢。” 探春也就附和说，“湘云说得是，我们出去也要和老太太说一声儿，等会儿再回来陪她老人家用午饭。” 黛玉自然也是应了下，她们便一起去了正屋里给老太太请安并说了等会儿还要回来用午饭的事儿。 贾母看见这几个姑娘就高兴，她听完了也是说，“是什么画儿？我们玉儿不愧是江南来的才女，等你们都画完了也给我瞧瞧。”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黛玉对着外祖母说道：“是我平时无聊画的东西，都是些西洋的花草，这次拿来也是想请姐妹们题些文字上去，到时候献给您好不好？” 刚才探春几个看到了那画装裱时的底衬，看花纹是金地牡丹的团花纹，就想到了这应该是送给长辈的东西，这时候听黛玉说是要送给老太太，几位姑娘也不惊奇。 贾母更是乐呵了，“好，那我就等着玉儿这一卷画了。” 到了贾母这个年纪，她又是这样子的出身一辈子什么新鲜玩意儿没见过，但现在听了黛玉的话她还是十分期待，这就是当老人的疼爱小辈了。 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黛玉几个才起身告辞，她们一起回了探春处的书房里面，惜春亲自解开了搭扣把画卷慢慢铺开，一轴画卷的内容就这么缓缓流淌出来。 “唔，有些花儿看着像是眼熟，有些确实从未见过”，湘云凝神看着这轴画卷，等看完了其中的几种花儿之后说道。 黛玉听了湘云的话就说，“有些花儿原也是西洋人从我们这儿带回去栽培的，都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一样的东西不同的地方栽种可能也有些不同吧。” 惜春看着那画则是有些别的疑问，“姐姐是和谁学的画儿？总感觉你的笔法和常人有些不同。” 几位姑娘自然都是能作画的，只是惜春更为喜欢此道，所以她看了看那轴画才有了这个疑问。 黛玉见惜春这么问就说，“好眼力，我画这轴画的时候用了些西洋人绘画的技巧，看起来确实不全像是国朝丹青之意。” 见姐妹们好奇，黛玉兴致也起来了就拿起笔又当场画了几笔，惜春拿着那张纸细细瞧了瞧，“感觉有些新鲜，但是这画儿惯常来说是不是画在别的材料上的？” 一般绘画都是在宣纸和绢布上，但是惜春刚看了黛玉下笔的笔法和这成品的画儿，再加上刚才黛玉说这是西洋人绘画的技法，她也是有了这样的疑问。 对着惜春细致入微的观察黛玉也有些感叹，“确实如此，我听当时教我的神父说，他们都是画在亚麻布上面的，还有就是和我们寺庙里一般画一些壁画。” 探春这时候就笑着说，“这倒是难见识了，还是玉儿你见多识广。” 黛玉就只笑笑说，“哪里是我见多识广，只是我还算是喜欢这些东西罢了，我看探春姐姐你绣的那个香袋才是一绝，我是没有这手好女红的。” 做针线是这个时候女孩子们基本都必学的，无论是大家小姐还是一般家庭的女孩儿，不会针线或者是手艺笨拙的才是少数，黛玉自己肯定也是会针线，只是她确实也是觉得探春的女红手艺极好。 湘云也跟着说，“探春姐姐的手艺确实是好，不过我也看着你常用的那方帕子了，从样式到绣工都极好，唉，这屋内手艺不佳的只我一个了。” 听着湘云故意拉长调子这么说，几个人也是笑得不行，还是惜春对着她说道：“这还不简单，两位女师在你眼前呢，还不快磕头敬茶？” 湘云这边儿还未说话，倒是黛玉促狭地说，“这可不成，我们这是两家子的手艺，云儿若是磕头可要向谁学呢？” 湘云刚才被惜春调侃就已经有些恼了，这个时候见黛玉这么说也是追着她开始闹，一时间屋内都是阵阵少女特有的清脆笑声。 李纨和杨氏进来的时候，李纨就是被湘云撞了一下，她接住了湘云之后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怎得这么不小心，若是摔了可怎么好。” 见到是嫂子来了，姑娘们才停下了打闹的动作，一齐叫了人问好。 这些天李纨和杨氏也都是对着姑娘们关怀备至，可惜这两个人都是做媳妇的，平日里不像是探春几个姑娘一般得闲，所以也只是有时候会过来看看黛玉她们。 看到人过来了探春也是把两位嫂子让到了炕上坐着，之后她才叫丫头搬了椅子过来给自己和姐妹们坐。 李纨坐下了之后也不啰嗦，她对着四位姑娘们说，“探春应是和你们说了吧？我们是定了后日要去，所以今日来是想来告诉几位姑娘们具体的日子。” 神仙的圣诞当日自然是正日庆贺最胜，但是那一日也是人来人往的，贾府这次是要老太太到姑娘都去观中，所以也错开了那一日，选了还在庆祝时期内的一天叫观主只接待他们一家。 杨氏看着姑娘们也是笑眼弯弯地说，“还有件事儿是要问问玉儿和云儿两个，当日要出门姑娘们坐一辆马车可好？” 那一日出门的是一大家子人，贾府的马车倒是不至于不够用，只是这么多主子出行又要有随身伺候的丫头、小厮，那几辆好马车要紧供着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用。 几位姑娘要是分开倒也是使得，只是这样的话就没有最好的那些马车可以坐了。 第347章 探春看看黛玉和湘云，两个人都是轻轻地朝着她点点头，她于是也就说，“那自然是好，我们也都愿意一起呢，嫂子可要让海晴和乐容也和我们一起？” 贾海晴和贾乐容就是李纨和杨氏的女儿，探春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因为这次出去肯定还是要两位嫂子操心一路上的事儿，怕她们顾不上女儿才这么说的。 李纨见探春这么说笑意盈盈地回道：“我们也正是有这个意思呢，就是要麻烦你们了，等回来之后在我那儿请诸位姑娘们吃烤鹿肉。” 照顾侄女儿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两个小姑娘性格都乖巧也已经是懂事儿的年纪了，探春等几个姑娘平时里也没少帮着嫂子看顾孩子。 黛玉这次入府之后有时候也会看到两个小孩儿过来找姑姑玩，湘云则是更习惯帮着照看两个孩子了。 “虽不是为了这一口才答应嫂子的，但是您这么说我们也不客气了”，探春知道这次回来黛玉估摸着也要回家去了，于是也想着黛玉走之前姐妹们好好乐一乐，所以她也是谢过了李纨和杨氏两位嫂子。 等到了出门的那一日，四个大姑娘带着两个小姑娘一起坐在一辆马车里面，黛玉看着两姐妹乖乖地坐在探春和惜春两位姑母的怀里，也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两人的脸颊。 贾乐容被人一逗就咯咯地笑，贾海晴更腼腆一些，但是两个小姑娘都长得极好，不管是对着人笑还是害羞地低下头，两个小姑娘都是可爱得不得了。 等到了要下车的时候，探春和惜春检查了下两个侄女儿的披风带子有没有系好，黛玉和湘云两个则是给她们戴好了风帽，等一切都妥当了才让嬷嬷们把两个小姑娘抱下去。 清虚观的老道长倒是个仙风道骨的样子，他亲自接待了众人进了观里，黛玉看着他和外祖母熟悉的样子，就知道贾家应该是这道观的常客了。 进了道观之后自然是有观中的众人引导着贾府里面的人上香，黛玉抬头看着面前的神像心中默念了几句之后才垂下头去拜了拜把香插到了香炉里面。 等众人都又聚在一起时，那观主老道看了眼在场的诸人，对着贾母说道：“无量寿佛！老祖宗安好，这么多年您还是这般康健，敏姑奶奶可也是还京了？可惜这次无缘相见。” 这张道士是皇家恩封过的仙人，虽接着接连几个皇帝现在都不大信奉神佛，但是贾母也愿意给他几分面子。 “她事情忙不好过来，不过今儿可还有位贵客在，不知你老神仙的眼力如何，能不能算出来了”，贾母笑道。 张道士轻捋胡须，看着几位姑娘说，“可是敏姑奶奶家的小姐在此？老祖宗家里几位奶奶、姑娘小道都是熟的，只这位姑娘目秀而眉长小道却从未见过，应是林家的小姐罢。” 林黛玉见自己被提到，她看了眼外祖母见贾母对她微微点头，也就学着刚才嫂子、姐妹们的称呼上前对着张道士叫了一声“张爷爷。” 第192章 那老道听见这一声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了好些，他道了一句“纳福”之后对着贾母说道：“老祖宗的福气是常人比不了的。” 贾母一笑自然知道这老道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只谦说，“都是女婿有能耐罢了，关我这老婆子什么事儿？” 张道士闻言笑容不变，“到底也是您的福气呢，小道这儿也没旁的东西，只因着祖师圣诞供了些东西还算拿得出手，还望老祖宗不弃收下了吧。” 小道童在张道士说话时便拿了个托盘出来，他垂着头举高盘子立在了贾母面前。 贾母一眼扫过去，见有绣的经卷、有玉石玩器还有些绣工精美的荷包或者袋子，里面应该是搁了平安符的。 见到是这些东西，贾母又抬头看看张道士，她想了想之后也就说，“既如此，那我也就收下了，只是这样的话，你去捐些银子和绢布等物给观里头用。” 贾母这话是对着杨氏说的，她如今管着家里这一大摊子的事儿，清虚观一直以来都是和荣府里面有些关系的，平日里贾府众人也有来上香消遣的，于是她也应了声道：“是，老祖宗，我记下了，等回去之后我叫人送东西来给张爷爷。” 张道士也是见好就收，他也没继续再说什么，见贾母如此安排道了谢之后就问众人要不要留下看戏。 “都是些给仙人贺寿的神仙戏，现下在观里看也不犯忌讳，只是瞧个热闹罢了”，张道士自然是知道贾府这一行人里头有位重要人物，这个时候贾府里头的人都是规行矩步不愿意犯忌讳。 但是给神仙贺寿的戏倒是另一回事，何况这时节其实也算是早已过了皇帝丧期，一般人家自己在家设宴看戏也都是使得的，只是贾府还有一些仔细的人家还不愿意如此罢了。 今日贾府众人出门贾母也是为着要让家里众人看戏散散心，于是她也点头应了下来，“也好，珍儿你也和珠儿去外面看着布施的事儿吧。” 黛玉其实不大喜欢看什么神仙戏，只是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唱什么反调儿，于是也就跟着众人一起上楼去了。 只是在开了戏之后，贾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让黛玉等姑娘们依自己坐着，而是让李纨和杨氏两个带着姑娘们一起坐。 整个看戏的过程，黛玉都看到了张道士一直和外祖母在说着什么，外祖母的表情倒是一直带着笑。 第348章 等回了贾府的时候空中已经是繁星高悬夜幕之上的时候了，黛玉搀扶着外祖母进了屋，她刚想回屋却被贾母叫住了。 看着外孙女儿眼神中的疑惑，贾母叹口气说，“有些话儿想嘱咐你罢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说给玉儿你听，到底如何你自己回去说给你父母看他们拿主意就是了。” 黛玉心里想到了今日那个老道士的话，对着外祖母将要说的事儿有了个底儿，她也是点点头说，“玉儿知晓了，您说我听着就是，等回了家之后再说给我父母听。” 清虚观的张道士是荣国公府老荣国公的替身，曾被皇帝亲口唤为“大幻仙人”，他自己又掌着掌道录司印，得了“终了真人”的封。 可惜自丰泰帝去后，接连两任帝王加上当今都不大信什么神仙真人，当今一来算是又给了张道士些希望，他今日见是林府的小姐驾临自然是当成了救星一般。 倒不是要为让人做什么为难的事儿，张道士也只是想让林府的小姐帮着传传话儿，若是陛下或者是太后娘娘感兴趣宣了他入宫讲经，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这老道士在京中各府里头也有些面子，所以我也没当场推拒了他，只是他也有分寸，你和你父母比我们知晓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性子，所以究竟要不要提携他一把，只看你们自己拿主意吧”，看着外孙女儿的表情贾母就知道她心中有数，于是她也不啰嗦，几句话说完了见天色不早就放了人回去。 回了自己的屋子之后，青棠主动去带着人给小姐铺床，雪雁则是服侍着黛玉把头上的首饰摘下去。 围着小姐又取下了一只钗，雪雁开口说，“今日那老道士可算是打错了主意，娘娘是最不耐烦什么听经烧香的。” 林慕月作为一款画风清奇的太妃和太后，当初在明州的时候就对着这些宗教活动不大感兴趣，这倒不是说她从不去寺庙里，只是每次去庙里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就拿黛玉几次陪着太妃去寺里散心来说，黛玉每次都感觉太妃娘娘对着寺中的风景和素斋的兴趣远远大于拜佛以及和高僧论佛法。 每次去寺里当时还是吴王的徐澄俞也会随行，他更是不在意什么庙什么寺的，只是跟着母亲来寺里可以有点儿和喜欢的姑娘相见的时间罢了。 这个时候各家的太太奶奶还有姑娘们出门子都不容易，除了什么踏春、庙会等活动，去上香也是小姑娘难得可以出家门的活动了。 两个人都是有分寸守礼的，徐澄俞每次都是抓紧机会和黛玉说些最近的新鲜事儿，有时候也送一些小玩意儿给黛玉讨她的喜欢。 黛玉现在听雪雁说起拜佛心思飘远了些，自己拿着一缕头发无意识地摩挲着。 雪雁见自己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直愣愣地对着镜儿里的自己看，她有些奇怪，小声地喊了两句，“姑娘，姑娘。” 被雪雁这么一喊黛玉才回过了神来，她对上雪雁关切的眼神笑了一下，“无事，只是想到些事情罢了，好了赶快睡吧，明天可闲一天，后日估摸着就要去珠大嫂子那儿了，必然又是要闹一晚上。” 宫里面最近也热闹了一些，新帝徐澄俞的生日其实也在正月里，但是当时还在先帝的丧期里面哪里好大肆庆祝。 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林慕月也想着给儿子办个小宴热闹一下，也算是补办生日宴了。 徐澄俞看着母亲在那里认真地斟酌着要请谁，他心底里也有些开心，但是还是开口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儿子都这个年纪了让人折腾这些怪不好意思的。” 看了一眼儿子，林慕月开口说，“光听你说这话还以为你已经七老八十了呢，也是要的，每年都给你庆贺生日都快成习惯了，今年没有这么一回事儿我也别扭。” 看着修竹一般挺拔俊朗的儿子，林慕月从他的脸上似乎也看到另一个人，她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单子等了一会儿之后才说，“到了这日子玉儿也进宫来了，也算是给你们一个见面的机会。” 为着给儿子创造些和黛玉相处的机会，林慕月也算是想破了脑袋，好不容易想到了接人入宫待年的招数，黛玉这次回来倒是还入了贾府里头住了些日子。 其实当初知道黛玉要去贾府小住的时候，林慕月还是有想过要不要直接把人宣入宫，但是她后来想了想，按照现在林家的情况和黛玉本身的身份，贾府里头的人就算是如何也不会薄待了她。 更何况这一世里面贾府的管家人先是李纨后是杨氏，贾府实际上的当家人也是贾珠这个原来已经亡故的人，贾家现在不说宁府里如何，荣府里面的家风确实是好了好多。 这么一家子如今从上至下，也不尽然全是原来她知道的那个人人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的府邸。 徐澄俞听到母亲说起黛玉，肉眼可见地又高兴了一点儿，他对着母亲说道：“说起玉儿，她外祖家里倒是有心思，之前父皇想追缴国库欠银的事儿未能成行，如今他们家倒是乖觉亲自来和儿子说了此事。” 林慕月看看儿子，“是他们家里的贾珠和你说的吧。” 贾府里面现在官位还算是高能见到皇帝的也就是贾珠了，贾赦虽身上有爵位但也是个空架子，上朝都不必哪里有机会面见皇帝。 徐澄俞点头道：“正是他，这人倒还算是踏实，儿子见他做事勤勉又入了外祖父的眼也愿意提拔他，现在连带着他家里也会做事，倒是无后顾之忧了。” 第349章 听了儿子的话，林慕月心里想着看来贾府现在必不会像是之前那样的结局了，她也换了个话题问，“说起来之前说要派人出塞的事儿如何了，可定下了人选。” 知道儿子是想要让弟弟历练历练，林慕月其实也有些担忧澄伦的安全，倒是云澹远看得开，觉得这倒是个让儿子出门增长些见识的好机会，她倒是反过来劝了自己这位林姐姐几句。 见到云澹远这个亲娘都不担心，林慕月也就不再忧心这件事儿了，她现在问问也是想看看儿子把人出门的时间定在了什么时候。 “听那使臣说，春日里他们也有个什么节日要庆祝，他也请示了儿子能否让他们在那之前回去，说是也让我们大郑的贵客见一见草原的风俗”，徐澄俞对着母亲说道。 林慕月想了想自己前一世在草原旅行的经历，心里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场面如何，她也就说道：“你也要记得叫人带些东西给你妹妹，灵妤这孩子……唉，我总想着她呢。” 在其他公主出生之前，灵妤作为东宫里面唯一的女孩子，所以的娘娘都是十分喜欢她的，林慕月当年也是极为喜欢这个小姑娘。 现在灵妤公主远嫁，林慕月知道很难再把人盼回来，于是也就是吩咐儿子要记得这个妹妹罢了。 徐澄俞也是有些心疼妹妹，他回母亲说道：“是，儿子也总在想着这件事儿呢。” 当初大哥想要把灵妤嫁出去和亲，徐澄俞自己和三弟澄伦都是十分不满，可惜当时二人到底是没能阻止了这件事儿的发生。 现在自己当了皇帝，徐澄俞之所以想要应承下昂族的请求，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要看看这样做能否也让妹妹过得更好些。 第193章 徐澄伦这次随着使臣出塞名头上自然是正使，但是使团当中实际领头的是礼部的一位侍郎。 这位袁大人也是翰林出身后来才调到了礼部的，他现在是不惑之年整个人从体格到学识都是极为适合出使的。 似乎是文人心里都有个出塞的梦，袁大人自出京北上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好些，徐澄伦在马上听着马车中传来的动静，心里想着这袁大人平时板板正正的现在倒是“原形毕露了”。 不过他抬头看着远方，心里也嘀咕着这昂族人可真奇怪，这么冷的天气又总好刮着风，这要如何举办庆典。 昂族算是马背上的民族，那出使的贵族见大郑的言郡王自己骑着马往前走着，他也就打马凑了上去。 “王爷觉得如何，还有大概两日的路程，等您到了我们王帐所在就可以歇歇了”，操着一口语调略奇异的大郑话，那贵族对着徐澄俞说道。 徐澄俞看了看那人，“还好，只是没成想穆赫可汗倒是诚意十足，居然让你带着我们直接到王帐处。” 王帐算是昂族的禁地，一般两国会盟也都是选个地方派出使者去商讨，这次本也是如此，只是后来穆赫直接就遣人来交代了说把人带到王帐去即可。 那名叫牧仁的贵族长得倒是有些郑人的感觉，整个人不像是一般的昂族人一般长满了络腮胡子而是白白净净的，他的眼睛也是茶色的瞳孔，整个人猛一看其实更像是个大郑人。 好像是感觉到了言郡王打量的目光，牧仁对着人笑了下说，“王爷可是在疑惑我的出身？” 徐澄伦被抓了个正着，但是他却半点儿不显得尴尬，只是问道：“是有些好奇牧仁大人你的出身罢了，我看着你倒是像我们郑人呢。” 牧仁笑了笑，他对着这位大郑的郡王说，“王爷可知我名字的意思？” 昂族人的名字和大郑不大相同，徐澄伦哪里会知道这个，于是他也是直接说道：“愿闻其详。” “是溪流的意思，我的母亲是从溪水旁捡到我的”，说起这段话，牧仁的神色如常。 徐澄伦有些惊讶，昂族内部对着出身和血缘也算是重视，他看牧仁如此本以为他最多是昂族人和汉人的后代，没成想他居然是昂族人捡到的婴孩。 牧仁见言郡王认真地在听自己讲话也就继续说，“您也看出来我的长相和一般昂族人不同，是婴孩时可能还不大明显，但是等我长大一些后，我的养父母其实也颇为忧愁。” 现在牧仁说话说得轻松，但是当时他的养父母的心情可不只是忧愁二字可说尽的。 牧仁出身的部落不算大，他自小就聪明，他被欺负了并不是就这么咽下这口气，被欺负了他往往还会报复回去，这一来二去的很多本就对着他不爽的人看他自然就更加不顺眼了。 有一次部落中头领的孩子带头欺负了牧仁，那个孩子跋扈惯了被底下的人起哄要给牧仁这个“异族人”一个教训。 当时那个头领的孩子带了侍卫在身边，把还是个十来岁少年的牧仁按在了地上要拿弓箭去戳他的眼睛。 后来还是穆赫出现才救下了牧仁，之后牧仁一直跟在了这位可算是救命恩人的可汗之子身边，穆赫自己的出身让他能够看到一些其他昂族贵族看不到的东西，牧仁也是看到了他身上这种可贵之处才一直为着他做事。 “士为知己者死，你们可汗确实是对你有知遇之恩”，听完了这一摊子事儿，徐澄伦没说别的只是感慨了这么一句。 牧仁看了看这表面上粗枝大叶的言郡王，“等王爷到了见到了可汗，就知道我为何会如此了，您和可汗会投缘的。” 第350章 徐澄伦不置可否，“但愿如此，本王只希望边关百姓无忧，能否和可汗投缘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灵妤公主在帐内休息，她这些时日总感觉有些不舒服于是也不大愿意出去，穆赫可汗也有些发愁公主的身体，但是跟着公主来到草原的医官说公主无事，他也只能嘱咐灵妤多休息。 草原上也有一些药材生长，医官也是用了这些药和中原带来的药一起开了方子，尔竹亲自看着熬了药小心地端进来递给了灵妤公主。 “公主，药来了，只是有些烫您小心着些”，尔竹把药递给灵妤公主不忘叮嘱了这么一句。 尔柏则是捧出了一只小陶罐，里面是蜜渍的梅子，她打算等公主喝完了药再递给公主压一压口中的苦味儿。 看着灵妤公主皱着眉把那一大碗苦药喝了，尔柏递过东西给公主让她吃，尔竹则是小声地问了一句，“公主……您真的不是有孕了吗？” 灵妤公主刚用小银叉子叉了一颗梅子含在口中，听到尔竹问她嚼了几口梅子吃了下去，“真没有……” 其实灵妤公主有些无奈，她最近因为气候反复又肠胃不适的原因有些身子不爽，这情形可能是和有孕的反应有些相似，所以从穆赫到自己身边儿侍候的人都开始拐弯抹角地询问。 尤其是穆赫听到灵妤公主身边儿那个昂族侍女的回话，兴致冲冲地来了之后又低眉臊眼地回去，把灵妤公主都要看笑了。 “医官说不是有孕，我自己也能感觉出来，好了这药喝了这三日我都好多了，可别再说这件事了”，灵妤公主说道。 虽然穆赫可汗看着似乎还挺高兴的，但是灵妤公主也感受到了穆赫其他的女人们隐约透露出来的敌意，她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这次她是真的没有怀孕，这些人的敌意倒是来得太早了些。 而且灵妤公主自己内心也颇为复杂，她也是有过想要为人母的期待，只是想到自己和穆赫之间的关系，她还是有些害怕跨出这么一步。 晚上穆赫又来了灵妤公主这里，他看着因为最近生病而有些憔悴的灵妤公主说道：“还有件事儿想要告诉公主，你们大郑的使臣就要到了。” 灵妤公主拿着筷子刚吃了一口菜，听到了穆赫可汗这么说她捂着嘴想要匆忙嚼几口把东西咽下去。 还是穆赫可汗见状有些后悔自己挑起话头的时机，他见公主如此就赶紧说，“公主慢些吃，我又不会跑了。” 尔竹看着公主给她递了一杯水，灵妤咀嚼完之后喝水漱了漱口之后才开口说，“是大汗之前说的事儿么，皇兄竟真的派了人来。” 皇位变动的消息昂族自然也是知晓的，灵妤公主听闻皇帝驾崩，二皇子吴王登基的消息之后也是怔楞了许久。 她当时心中还想着若是二皇兄登基，穆赫之前想的事儿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没成想现在已经是皇帝的二皇兄真的派遣了使臣来。 穆赫可汗看着灵妤说，“牧仁遣人传了信来，可能也就是这两天就能到了，据说带队的也是位皇室王爷，估摸着也是公主的兄长。” 灵妤想了想说，“那应该是三皇兄吧，他一向和二皇兄交好，他又是弓马娴熟的能够跑得了这一趟。” 穆赫听了这话倒是挑了挑眉毛，“弓马娴熟？那等这位殿下到了，我可要好好讨教一二。” “可汗这么说就有些欺负人了”，灵妤莞尔，就算是大郑的皇子也是从小要学习这些的，但是和穆赫这些马背上长大的人比起来哪里比得过。 看着听到自己说完了话莫名变得有些幼稚的穆赫，灵妤有些头疼，这人的小心眼儿总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体现。 穆赫轻咳一声正色道：“只是切磋罢了，公主也不必担心，过些日子是祭祀的日子，在这一日切磋的勇士会获得天神的祝福，您也是知道的。” 灵妤知道这个习俗，但是她看着穆赫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说道，“随你吧……对了，皇兄要来必然是有正事相商，你之前说的事情可和部族中的人谈妥了。” 穆赫可汗之前的想法和身边的心腹也是有过商讨的，他把风声慢慢放了出去，一时间部族中各种声音都有，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但是总体来说赞同的还是居多，毕竟当初穆赫一统昂族的时候，他已经把最会唱反调儿的人清理得差不多了。 后来穆赫知道大郑的皇帝是和脾性也就略放下了这个打算，没成想峰回路转竟然还有这一日，他最近也是经常点灯夜战带着心腹们商量对策。 牧仁被派过去给新帝登基庆贺，穆赫本来是想着他这次回来能带回中原皇帝愿意谈一谈的意思就已经是难得的事儿了，没成想徐澄俞竟然也直接派了使臣来，这倒是出乎了穆赫的意料。 “既然你皇兄有诚意，我自然也是要拿出些东西来，公主放心，这件事儿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我并无诓骗中原皇帝之意”，穆赫看着公主说道。 灵妤公主垂眸浅笑，“我不懂这些，只是我兄长要来了，还望大汗能允准我们相见。” 对于穆赫可汗的脾气灵妤也算是摸得透彻，她知道自己这么说，穆赫基本上是不会拒绝的。 不出灵妤预料，穆赫可汗听到公主这么问立刻就答应了，“这算什么，公主想要见家人自然可以见。” 说完了话两个人一起继续吃了晚饭，看着灵妤公主脸上的倦色，穆赫也是识趣地告辞了。 第351章 掀了帘子出去，穆赫有些沮丧，不过他想着自己帐中堆着的那摊子事儿，也放下了心底里的这些心思，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去处理政事了。 第194章 草原二月还有风雪的景色可看，晏城虽北这个时节也开始没有之前那么难熬了，林黛玉临窗而立，她看着窗外的景致看得出神。 青棠进来看见自家姑娘就这么站着也是出言道：“姑娘是想出去走走么？这个时候您也要小心些，虽一天比一天看着天儿好起来了，但是到底是不必家里那边儿。” 黛玉笑了一下，“这个时节就算是在明州也不好过，只是我听令柔说她们家里的长辈曾去过最南边，那里才是冬日也能过得舒服的地方。” 看着姑娘离了窗边回到了榻上坐着，青棠才说，“若是有机会走走那确实是美事呢。” 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青棠的话，黛玉又问道：“宝姐姐等会儿要来了，我要的桂花蜜和点心可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娘娘身边儿的姐姐好像是知道了今天薛大人要来的事，还拿了些东西过来”，青棠对着黛玉说道。 黛玉闻言也就是说，“那等会儿也把东西一齐拿来吧，娘娘必然是知道才让人送了东西来。” 青棠刚要回话，外面就有小宫女进来说，“林小姐安，薛大人来了，可要现在请进来？” 黛玉于是也雀跃地起身迎了出去，青棠无奈一笑跟着自家小姐一起去出门迎接薛大人了。 薛宝钗今日难得休息所以穿了身自己的寻常衣裳，她看着黛玉出来也是满面含笑地叫了一声，“林妹妹。” 黛玉进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她这次一进宫才发现宝钗简直是忙成了个陀螺，本以为两人能像以前一般相处的念头也就跟着成了泡影。 每天黛玉都会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两人有时候这一大天也就能见这一面，还只是匆匆打个招呼说几句话就要各自分别。 宝钗之所以这么忙碌，是因为林慕月给她交代了一件新的差事去办，之前新帝登基再加之已经发布了圣旨昭告天下了皇后人选，大郑周围各国也是闻风而动许多小国都派了使臣带着贺礼前来。 登基大典之后有一些使臣回去了，还有些索性并没有走，这些使臣们进京的时候也有随身携带了一些货物的，在还未通商的时候，这些因为特定庆典而来的使臣团也是一个个商队。 现在虽因为通商的缘故晏城中的新鲜玩意儿比之以前要多了好多，但是百姓们不管是瞧热闹还是真的想买些东西，他们也都愿意去这样临时开设的市集去逛一逛。 当初的人没有走，又有使臣团队源源不断来的，晏城中如今竟然有了几分当初万国云集的感觉。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也有些问题不断涌现，其一就是使臣团们带来的东西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也有些随着使臣们来的商人，这些人带来的货物的品质就不那么稳定了。 京中自有鸿胪寺来协调这些事情，只是鸿胪寺接待使臣并解决相关事情的经验充足，但是对着这些货物品质的甄别和如何管理外商的经验就欠缺了一些。 林慕月宫中也是堆了许多舶来的物件儿，她带着云夏、宝钗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发觉宝钗对这些东西很是熟悉，心中慢慢就有了个想法。 在儿子徐澄俞又一次来找自己抱怨鸿胪寺的人管不好事儿的时候，林慕月就顺水推舟地开口把宝钗这个人点了出来。 “当初在明州的时候，也是王府里面的人管过海商的事儿，宝钗那个时候就学了不少东西，再加上她的出身和这么些年的见识，也算是合适”，林慕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徐澄俞喝茶的动作一顿还真把母亲的话听了进去，他端着茶盏想了一会儿后说，“也算是个主意，这是这需要出宫和人打交道，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抛头露面。” 这么多年以来，徐澄俞似乎也是养成了和母亲商量事情的习惯，对着母亲身边儿女官的能力也算是信服。 在林慕月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徐澄俞第一时间也没觉得女官管不了这件事儿，而是在思考薛宝钗愿不愿意接手这件事儿。 看着儿子林慕月心里也有些高兴，她看着人说道：“你如果觉得她可以胜任，我便去问问她的意思。” “那孩子看着谦和大气、规行矩步，但是我知道她心底里是有主意的”，说完了之后林慕月又自己低喃了一句。 等到把这件事儿说给宝钗听的时候，林慕月见到对面人脸上复杂的神色以及很少出现在她脸上的不确定和不自信的神情。 不过宝钗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承担下这个任务，只是她也向太后娘娘提了个建议，“微臣想要从宫中选一些同僚来协助，这件事儿非同小可，还需要些帮手才行。” 林慕月笑意吟吟地看着她，“自然是好，可以举办个小的考试，你拟一些题目来我带着人给你把把关，到时候选些你想要的人才。” 等到薛宝钗选好了自己的班底之后，她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林慕月还特意给她批了一块儿可自有出宫行走的令牌叫她方便往来。 因为身兼着这些任务，所以宝钗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忙碌异常，今天黛玉可算是把人盼来了，她见了人也是说道：“可算是来了，快进屋去。” 宝钗跟着黛玉进了屋儿，她打量了一下这屋内的布置看多了许多原来没有的东西，“你这屋子布置得雅致，像是又回了明州一样。” 第352章 黛玉把人拉到了罗汉床上坐下，“这算什么，你在太后娘娘身边儿办差还惊讶这个，娘娘可是把当初的竹室都搬到宫中来了。” 宝钗环顾四周了一圈儿才收回了目光，“可惜晏城中不是适合竹子生长的地方，娘娘那间竹室最妙的就是开窗就是满眼的绿意，这皇宫里却无此盛景。” 黛玉也随着宝钗的话语看向了窗外，她说道：“不同的地方都有不同的风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听人说京中秋日登高望远景色极佳，这就是胜过明州的地方了。” “你倒是通透”，宝钗见黛玉认真地说了这番话也是一笑，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 黛玉见到青棠拿了东西过来，也是招呼宝钗喝一口尝尝，“这是桂花蜜泡出来的又加了红枣等物，我也只剩下了那一小罐儿桂花蜜了，只你来了我才叫人拿出来招待你。” 宝钗见那茶盏里是琥珀色的蜜水，扑鼻而来的也是阵阵甜香，她尝了一口之后说道：“你不愧是花朝的生日呢，这日常里用的吃的也都是些风雅之物。” 黛玉扑哧一笑，“难为你从这还能扯出来我的生日，我就说您这尊大佛今日怎得得空下凡了，原还是带着差事来的。” “你这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不是为着你呢”，宝钗喝了一口后拿着帕子遮掩着说。 说起来也是凑巧，之前林慕月刚接了黛玉入宫给儿子庆贺了生日，马上接着就是黛玉的生辰也就是花朝节来了。 二月份的晏城也是开始有芳菲展现风姿，花朝节的时候桃花、海棠等花中的早开品种就已经争相开放了。 “我倒是不愿意折腾，只这是娘娘的好意倒是不好辜负”，黛玉说道。 按着林府的规矩，姑娘过生辰也是不大办的，林海和贾敏两个倒是会给女儿准备礼物，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也是和乐。 只是林黛玉自从和父母到明州之后，就少有能这么清清静静过生日的时候了，黛玉先是结识了一片性情相投的手帕交，后是她在王府陪着太妃娘娘，众人谁过生日都是娘娘带着姑娘们一起庆贺。 现在入了宫以后，林慕月就算是不想给黛玉大肆庆祝，但是只要是设了宴席，几位长公主、郡王妃和宫内住着的公主和宗女等也不好不请。 再加上黛玉过生日自然是要请林家夫人贾敏入宫，黛玉也请示了太后想让贾府的外祖母和姐妹们一起入宫，这人数林林总总加在一起也不少了。 “本也想少请些人进宫，只是娘娘带着我们算了算，请了这位就不好不请那位，所以到最后还是这么多人”，宝钗也有些无奈，她之前刚吩咐了人去各府里面传了太后的吩咐，对着要来多少人也是门清儿。 而且宝钗还有一句未尽的话，那就是等黛玉真的正式入宫，皇后的生日可是整个大郑都要庆祝的千秋节，到那个时候可能黛玉会更加厌烦这些事儿了。 黛玉看了宝钗一眼似乎是也想到了那些事儿，“算了不想了，我们姐妹好不容易得了空，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 宝钗也是点点头，“也是，要不要去下盘棋，我这段日子忙得人都要不知今夕何夕了，下棋放空一下好了。” 青棠和跟着宝钗来的人听了这话都是觉得两位姑娘非同常人，下棋这么费心思的事儿居然也成了放松的手段了。 黛玉这边儿听了欣然同意，“好，我们下一局之后可以去观鱼，我听娘娘说最近好像是得了几尾品相极佳的金鱼，我们去看看吧。” 宝钗听了之后也说，“好，我这段日子每每回来都是披星戴月不好再打扰娘娘，今天一早给娘娘请了安就来了，竟不知道这事儿。” 看着说完了话两位姑娘开始认真地对弈，青棠也是拉着和宝钗一起来的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195章 林慕月正在拿着一轴缂丝图轴看着，有宫人放缓了脚步进来通传说，“娘娘，薛大人和林小姐来了。” 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林慕月有些惊喜，“快叫人进来。” 等黛玉和宝钗携手进来了之后，林慕月看着两个人笑道：“难得见你们两个一起来，坐吧。” 黛玉和宝钗都还是行了礼才坐下，黛玉看到娘娘举起的那轴图感觉有些熟悉，“您这副图我看着好生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呢。” 林慕月笑了一下，“是之前俞儿画的图，我叫人拿去制了这副缂丝图轴，这都是我去岁秋日的时候吩咐下去的事儿了，后来忙乱着就忘了现在才拿到手里。” 黛玉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再说话了，还是宝钗看了眼那副图后说，“这是什么花儿，倒是有几分可爱之气，娘娘能否给我们解惑？” 看着黛玉垂头搅弄着帕子玩儿，林慕月微笑着说，“是柿子的花儿，这东西我们倒是经常吃，只是花儿并不怎么常见。” 宝钗“唔”了一声之后说，“原是如此，娘娘见多识广又喜欢这些东西，陛下的孝心更是难得。” 林慕月吩咐人把画挂起来，看到黛玉已经是调整好情绪只当无事发生后才说，“这话我得告诉俞儿，要他到时候好好犒劳下你，这么些日子辛苦你了。” 宝钗这些日子的奔波忙碌林慕月都看在眼里，宫外的这些人不服气女官管事儿的也大有人在，表面上不敢做些什么但是私底下下绊子的小人也有一些。 所以不光是忙碌自己应该做的工作，应付这些人也牵绊了宝钗许多的精力，林慕月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但是她知道宝钗若是想继续这么走下去这些事儿都是迟早要面对的，所以她也是吩咐了人保护好她的安危其他的并未多插手。 第353章 现在宝钗之所以能休息这么一天，也是因为她已经抓到了那些故意找事儿人的把柄，把领头的一个硬是逼得亲自来找她致歉，最近的公务也顺当了好些，她才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现在听到娘娘这么说，宝钗知道太后娘娘是把自己的辛苦放在了眼里，“都是微臣的本分，做好了差事才是应当的。” 林慕月笑道：“哪里有这么多应当的，你做事出众自然是要有奖赏，这也显得俞儿这个做人主君的赏罚分明，到时候千万别推辞。” 说完了之后林慕月对着黛玉也招了招手，“坐那么远做什么，我准备了些小东西给你们两个，看看喜不喜欢。” 黛玉闻言也是起身凑过来，“娘娘又打算拿什么新鲜玩意儿赏我们？” 递给两个姑娘一人一只小锦盒，林慕月只说，“你们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黛玉打开自己的那只盒子，见到了是两只雕刻了柿子花的玉钗，她抬头看了眼太后娘娘，脸颊上慢慢染上了一层红色，把盒子盖上捏在手里不说话了。 宝钗有些意外黛玉的表现，她心里琢磨着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不过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她也是打开了自己的盒子看了一眼，见里面是一只男子才会带的玉冠。 “黛玉还好，宝钗这么些天穿的都是些净色衣裳，我看着旁的东西都不怎么用得上，就命人打了这玉冠给你”，看着宝钗打开了盒子之后也是看着里面的东西出神，林慕月看着人说道。 宝钗回过神之后对上了太后娘娘温柔地看向自己的目光，她突然觉得那道目光和娘亲看自己时的眼神像也不像。 像的是两人的目光中含着的温柔和对她的骄傲，不同的是娘有时候还会担忧地望向自己，宝钗也知道娘亲的担忧。 而太后娘娘的目光中充满着鼓励之色，似乎是在太后娘娘眼中自己永远都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走下去。 “多谢娘娘，微臣必不会辜负您和陛下的信重”，宝钗也是郑重地说。 林慕月这个时候却还是温柔地说，“不是我们的信重，宝钗你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无论是你想要继续走下去还是停下来我都是支持你的。” 看到宝钗若有所思地点头，林慕月才对着两个小姑娘说，“不是要看鱼儿么，我们去侧殿里头吧，现在外面那水池子里面还没种下东西不好放鱼，我就让人先在缸里把鱼养起来了。” 晚上林慕月也是留了黛玉和宝钗一起留下用晚膳，过后她让云夏亲自送了黛玉回去，而后又吩咐人叫宝钗来找自己说话。 一切的事儿都了了之后，林慕月穿着寝衣披着件儿外衣盘腿坐在了炕垫上，宝钗进了屋子见到的就是太后娘娘素面朝天拿着书看的样子。 见到宝钗来了林慕月才随意地把书扣在了炕桌上，“来啦，快坐下吧，我们也好好说一会儿的话。” 宝钗现在也是知道太后的性子，见林慕月这么说她也没客气，自己坐到了娘娘对面，“您是有话要吩咐吗，可是有关玉儿生辰的事儿？” 林慕月失笑，“不是有关玉儿的，是你自己的事儿，你这孩子怎得总想着旁人。” 宝钗这么些日子的差事办得好，林慕月心里的一个念头就越来越清晰，她看着人继续说道：“你这些日子看到了海商之事的要紧，陛下的意思是不只是几处良港所在，京中也要设置一处新衙门管理这些事儿，我想着的是，你愿不愿意去这衙门里正式挂职。” 林慕月之所以一直以来都坚持用女官，为着的就是这么一日，朝廷的官职自有定例，想要开女官这个口子唯有从后宫开始培养女官，而后慢慢模糊女官的职责和权能范围，把女官推到台前去。 海商之事已经历经了三朝的不断完备，但是一直以来都是没有一个独立的部门负责和统筹上下，所以徐澄俞之所以没有给准岳父安排职位，也是打了这个主意，他想要让林海成为这个新衙门的官长。 薛家曾是皇商之家，林慕月知道也让儿子看到了宝钗的本事，是现在的情况就是在这个新衙门让宝钗挂职，除了宝钗是个女子这件事儿之外并无任何不妥。 而新衙门就也有许多操作的空间，海商往来往往也伴随着其他小国的朝贡，是以其中的珍品和贡品经常都会被收入宫中需要有内官或者女官对接。 因为有了这个环节所以就有了操作的余地，这职位原也可以给内侍来做，但是从林慕月到徐澄俞两个心中都对着内侍有些不可言说的阴影，所以徐澄俞宁愿用宝钗这位女官。 “你现在是正五品的宫令，到了外面陛下的意思是先给你正六品的位置，虽比你现在的位置低了一些，但是也算是堵了一些人的嘴了”，林慕月看着宝钗在缓缓消化这些消息，也是继续补充道。 宝钗沉思良久直到室内的烛火爆了个灯花儿，听到那“啪”地一声宝钗才下定决心地抬头问，“既然如此，微臣日后可是一直要在外行走与寻常官员无异？” 林慕月点头，“你若是答应了便就是大郑正经的官员了，不必一直住在宫内，也耽误你办差。” 大郑王侯之家及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称府，薛家最鼎盛的时候宅子挂的也是薛宅的牌匾，薛父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让家里改头换面的心思，可惜他后来直到去世也没完成这个心愿，薛蟠现在略正经了些也不像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 第354章 听到太后的话，薛宝钗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那扑通扑通的声音越发地清晰，而同时她又感觉自己的思绪似乎被一点点抽离，直到她听到了自己应了一声“好”字。 徐澄伦被一群昂族人围着灌酒，他来者不惧谁来都和人碰碗而后就一饮而尽，看得灵妤公主眉头紧锁忍不住叫了尔竹来说话。 “你去提醒下三哥，这酒都是我带来的积年的陈酿，哪里有这么个喝法身子会受不了的”，灵妤吩咐道。 尔竹也是看着那边儿都觉得酒气冲天，她得了公主的吩咐也赶紧过去了，灵妤见到尔竹去说完了话之后不管是那些劝酒的人还是自己的三哥都收敛了些，她才松了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尔柏也是一直注意着那边儿的动静，她看着尔竹往回走了就对着公主说，“您要不要用些东西？我看着格洛已经烤好了些东西，不若我拿来您用一些吧。” 格洛是灵妤最近才新收的一个侍女，穆赫把人给灵妤的时候暗示了几句，灵妤就知道这丫头并不简单是有真本事来保护自己安全的，于是她也是把人留下了并好好待她。 往日里这些事儿灵妤并不会让格洛来做，但是今日情况特殊，穆赫设宴宴请了大郑来的使臣，现在整个部族中的人都聚在一处，长脑子的人自然不会在今日惹事，所以格洛才自告奋勇地去烤肉了。 徐澄伦刚被妹妹派来的侍女劝住了不再多饮，他的目光也是随着人过去看了看妹妹在做什么，见到一个昂族女子拿了用小盘子装好的肉递给了妹妹，她也是笑着接过了尝了尝这才收回了目光。 刚才劝酒的人都识趣儿地离开了，是以现在这处倒是清净，徐澄伦回头之后竟直接对上了穆赫的目光。 穆赫看着对面的人一笑，“公主那边儿自有人招待，王爷不必担忧。” 徐澄伦闻言皮笑肉不笑地答了一句，“灵妤是我的亲妹妹，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是担心她。” 第196章 穆赫听完不置可否，不过他也没有回嘴只是拿起碗又喝了一口酒，还是牧仁说了句话打圆场，“公主现在亦是我们大汗的妻子，现在是更多了个人照顾公主，王爷自可安心。” 徐澄伦哼了一声不过也没再反驳，“若是这样自然是好。” 一起出塞的副使袁大人平日里虽也有和同僚、好友小酌几杯的爱好，但是昂族这么大口喝酒的习惯还是让袁大人不胜酒力，现在只留下了徐澄伦一个人和穆赫他们说话。 所以现在徐澄伦也是尽力避开一些话题，只是和穆赫说一些不大要紧的事儿，现在说起妹妹灵妤来他更是有些收不住。 在大哥当初要把妹妹嫁出去的时候，徐澄伦就是一万个不愿意，现在看到妹妹之后知道了她过得还算过得去才略微放下了心。 但是在草原上的这几日徐澄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适应，他又想到妹妹灵妤当初的年纪和无助，越发是心中难受了才忍不住阴阳了几句穆赫。 穆赫倒是没觉得被冒犯，他也知道草原上的日子和大郑京中没法比，但是他也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灵妤公主了，现在被这么刺上一两句也不觉得有什么。 “草原苦寒，这些年我也觉得天气越来越不对，我想你们郑人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穆赫换了正事儿看着对面的人说。 徐澄伦想要去抓酒碗的手顿了顿，“应是如此吧，本王也不是农事官，不大知道这些事儿。” 这话说得不真切，徐澄伦虽不是农事官，但是他有一位和农事官打了许多交到的兄长，他这个做弟弟的也可算是耳濡目染了。 徐澄俞在还是吴王的时候就十分用心农事，当初最开始搞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半儿是兴趣一半儿是为了继承父亲遗志。 但是后来看到田地里那些高产的作物，徐澄俞也是真的感受到了这些新作物的重要性，现在他登基之后也是把这些作物逐渐向各地推广开来。 因为在明州的时候已经有了经验，京城中之前也受到了明州的报告和记档，推广作物和粮食也是最无可争议的那种新政，所以现在这件事儿的展开可以说是十分顺利。 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徐澄伦其实也好奇过为什么哥哥要这么着急地推广新作物，当二哥把各地受灾情况和粮食产量摆在他的面前，他才理解了为什么二哥会这么迫切。 徐澄伦一直以来都觉得国祚传承至今，大郑一直以来国运都还算是不错，只是在父皇登基之后才起了些波折，但是这些波折也都是在朝堂之上而非是民间。 只是看到了那些奏报之后，徐澄伦才知道不是大郑境内百姓的生活没有过波折，是小民的生息他们这些久居庙堂的人看不到和不愿看罢了。 饥荒、瘟疫还有不时出现的山匪海盗，百姓们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困难重重，尤其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人家，靠天吃饭总有风不调水不顺收成艰难的时节。 而最近几十年来，这样的艰难时节也是越发地多了，河水改道泛滥也成为了常事，现在穆赫这么一说话，徐澄伦心里就想到了这些事儿。 穆赫看着对面郑人王爷的神色，心中其实也有了些谱儿，他心想着小王爷还是嫩了些，要是刚才那位袁大人没有被灌醉可不好这么容易看出他心中所想。 但是穆赫也没有恶意，他看着人说道：“这也不是什么要闻密事，况且我也没什么恶意，闲聊罢了王爷不必如此紧张。” 第355章 牧仁也就跟着接话说，“你们郑人重视耕种，我们族中是追逐水草肥美之地放牧，都是要看老天爷的心情的，节气如何自然都能感受到。” 徐澄伦看着牧仁这么一个长得更像是郑人的昂族贵族在这儿说这些话，他心里其实颇有些奇怪的感觉。 虽然牧仁的话说得却十分有道理，徐澄伦听了之后却是说，“确实如此，只是可汗带着你族勇士南下劫掠，这可不是天灾。” 当初穆赫可汗一统昂族之后就南下劫掠了一番大郑边城，当初边城百姓的哀戚之声也能震得天地为之动容，徐澄伦没有亲历但也能从那些文字中感受到这份苦难。 所以在后来兄长要把妹妹嫁给这么个年纪老大还有着郑人血泪债的异族人，徐澄伦才那么反对这件事儿。 穆赫听了徐澄伦这么说也是目光沉沉，不过他还是开口说，“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现在有了解决你们郑人和我族之间宿怨的机会，只看你们郑人愿不愿意了。” 徐澄伦也不是什么三岁孩童，“这种事儿光在口头上说可不成，可汗的诚意也要摆出来才是。” 气氛正剑拔弩张之际，灵妤公主带着自己的三位侍女来到了这边，她从尔竹手中的托盘上拿过来一只精致的银质酒壶和两只银酒杯，亲手倒了两杯酒递给哥哥和丈夫。 “还未给大汗和兄长敬酒，只是我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还望大家海涵”，灵妤公主倒完了酒之后也从尔柏书中接过了倒了茶水的银杯。 牧仁见到公主前来也是起身让出了位置，他看了一眼格洛，格洛只是也倒了杯酒在普通的铜杯里递给他没说什么。 其实灵妤公主也是在一边儿看到了还是有说有笑说话的几人突然都冷了脸，她害怕哥哥吃亏才过来调停一番。 穆赫和徐澄伦两个人见公主来了果然也是都暂时放下了刚才的事儿，只又带着公主一起说了些草原上的节日和庆贺要如何办等事。 黛玉趁着去更衣的空档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让雪雁把带了酒气的衣服收拾好，自己换了身新的穿在身上。 等换好了衣裳坐在了梳妆台前，黛玉看着自己头上的碧玉簪总感觉有些不搭，她第一身衣裳是一套深深浅浅的玉色，但是第二套的裙子则是红底梅花纹的样式，这么一看头上那两只通透的碧玉簪就显得有些怪异。 黛玉将两只玉簪取下来，又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难受。 还是青棠这个时候拿出一个锦盒来递给自家姑娘，“您要不就簪这两只钗吧，倒是和今天姑娘您的裙子相宜。” 看到了那在钗头的柿子花，黛玉移开了目光之后想了一会儿，“也好，你帮我簪一下，不好让娘娘们久等了。” 今日是给林姑娘庆贺生日，徐澄俞自己厚着脸皮应是挤了过来，他一出现就引来了在座诸人的目光。 贾母见到了皇帝出现，心中算是安定了许多，知道了皇帝还是看中外孙女儿的愿意来露面给人面子。 而像是云太妃等对着皇帝熟悉的太妃，见到了徐澄俞来都是看戏的心思，甚至还存有几分看到了自己养大猪终于要去拱白菜了的那种欣慰的感觉。 几位公主和郡王妃们则是心思乱转，有的是单纯地在看戏，有的则是心中有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要再对着林家讨好几分。 徐澄俞自己有朝政要处理，所以他来的时候已经是众人在园中小酌玩乐了一番之后，没过多久就是夜幕低垂已经是晚间要开戏的时候了。 黛玉刚刚去更衣也是找了个借口去散一散之前饮了酒略感觉有些昏沉的思绪，林慕月也吩咐了人给姑娘们都准备了醒酒的汤饮，还让人嘱咐了她们务必喝了之后再回来。 等到刚才想要去更衣的姑娘们回来了之后，林慕月见人齐了才宣布说，“既然人齐了那便去看戏吧，宫中许久未开戏了，也不知这些人的技艺是否也跟着散漫没了。” 云澹远闻言闷闷地笑了一下，“等会儿姐姐见了就知道了。” 有些奇怪云澹远在笑什么，林慕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好问出声儿，于是她也是带着人一起去了戏楼。 等开戏的时候林慕月才觉出云澹远在笑什么，她拿着戏折子看了看，才发现原来今日除了些常见的戏以外，还有自己当初写出的几场戏。 黛玉之前见过一次太后娘娘命人排演的新戏倒是不觉得什么，贾府的几位千金倒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戏文小声地互相耳语了几句。 李纨也是见到了当初自己看过的一场戏也是颇有些时移世易的感觉，但是现在不管是她还是贾珠、贾家都是向着好处发展了，于是她也是压住了心中的感慨。 众人都勾画了自己想看的戏，看着戏折子上的戏目徐澄俞看了看坐在另一侧的黛玉，见到她头上簪着的玉钗不自觉地笑了笑。 那副挂在林慕月宫中的缂丝图原是徐澄俞画的一幅画儿，当初画的时候黛玉也指点了他几笔，当时徐澄俞就找了机会说要谢一谢黛玉这位“师傅”，所以才有了后面黛玉见了画不好意思的情景和这两只玉钗。 黛玉似乎是也感受到了传来的视线，她也回望了过去，一瞬间两个人目光相接，看着对面人有些慌乱地想要移开目光，黛玉大大方方地对着人笑了一下。 第197章 徐澄俞初登大位，御前的、太监的身影里倒还是有之前伺候过徐澄佑的庞大伴，不过庞畅也知道自己不似从小伺候皇帝的茂才，所以平时里也不争功只是做好自己的事儿就罢了。 第356章 这一日是林太后那边儿开了宴席，是以皇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不早了，庞畅正靠着打着瞌睡呢，还是被徒弟叫醒了才去殷勤接驾。 “陛下回来了，现在可是要沐浴？奴婢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庞太监殷勤地问道。 徐澄俞一进门看了眼屋内的座钟，他淡淡地吩咐道：“不必了，朕还有些事儿要忙，你且准备着等朕忙完了还要再去沐浴的。” 看着皇帝大踏步地进了处理政务的房间并不许让人进来，庞太监眼珠一转拉着茂才开始攀谈。 “茂才老弟，老弟稍等，哥哥这里有特意留下的酒菜，你不若去用一些吧”，庞畅按着年纪做茂才父亲都绰绰有余了，但是如今叫起兄弟来也是半点儿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 茂才也是知道这人的意思，他笑着回话说，“酒倒是不必了，其他的我就愧受了，多谢庞老哥，我这跟着陛下这一大天也是腹中空空，今日就承您这口吃的了。” “陛下心系天下，这个时候回来了还要处理政务，老弟你是跟着陛下身边儿的人，自然也是要辛苦些”，见到茂才应了，庞畅笑意更深了，他拍马溜须之言也是张口就来。 庞太监的话一出口，茂才脸上的笑都要绷不住了，不过他还是轻咳一声客气地说，“咱们跟在陛下身边儿当差的都是应该的，只是也要劝着陛下保重自身才是，娘娘也吩咐了不要让陛下熬得太晚。” 庞太监也是会意地说，“很是很是，哥哥心中都有数儿，老弟你放心地去用东西吧，等到一会儿那钟报了时，老哥我也斗胆进去劝一劝陛下。” 茂才点头又客气地捧了庞太监几句，庞太监也是不多啰嗦直接让自己的徒弟带着茂才去用东西，自己守在了门口儿等陛下的吩咐。 但是内里的徐澄俞倒不是像两个忠心耿耿的内侍想的一般在忧国忧民，他满脑子都是刚才在看戏时林家姑娘对着自己的那个笑。 平心而论今日台上的戏十分的精彩，宫内养着的这些戏子们不仅没有技艺生疏，反而是因为好不容易才能在陛下和娘娘跟前儿露脸而卖力万分。 除了魂不守舍一直无心关心台上如何的徐澄俞，就是云太妃和诸位公主、王妃等常看戏的人都忍不住给今日台上的人打赏了不少。 等看完了戏之后徐澄俞还绷着脸和母亲告退，他其实回来的时候满心里想的都是要把刚才那算是惊鸿一瞥的画面画下来。 徐澄俞这副样子其实也被林慕月看到了，她也是觉得颇有些无语，觉得自己这儿子简直是太过丢脸。 “当年陛下在我这儿虽腼腆了些，但是送东西、说好话这些事儿也是手到擒来，也不知道这小子随了谁，怎得这般羞涩”，林慕月晚上也是高兴又多喝了些酒，她回了自己的宫以后见身边儿只剩下了云夏也是拉着人喋喋不休说了一堆的话。 听到林慕月这些不像话的句子，云夏再一次庆幸她刚才让其他侍候的人都出去了，她把人塞进被窝里随意敷衍道：“陛下还不开窍儿呢，不过这也好显得我们尊敬着人家姑娘家呢。” 林慕月掀了被子起身，“也不能这么说话啊，这小子这么木愣愣的不会讨姑娘欢心，我就怕这两人到时候就算是在一起也是貌合神离，这有什么意思……” 虽然说当初是问过了两个孩子的意思之后林慕月才决定给二人定亲，但是这亲事一定就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一桩桩事接连不断地就来了，林慕月预想着的让两个孩子好好相处培养感情的计划也就这样中断了。 云夏看着林慕月，表情中都是对着她在这儿不好好睡觉说胡话的无奈，“您也不必操心了，您当年和陛下还是未见一面呢，后来不也是和和美美地过了这么久。” 这话里的陛下自然是指徐瑞卿，当初林慕月可是被指婚给了太子，后来两个人照样是过得不错。 谁知林慕月人是一阵糊涂一阵明白，她疑惑地看向云夏，“我和他的事儿你还不知道，不对，你这是在糊弄我呢。” 云夏头痛欲裂深觉自己想要和醉鬼讲道理才是糊涂了，她过去又把人塞回被子里唰的一下把帷帐撂下来，“您快睡吧，明天是请安的日子，再晚您要起不来了。” 第二日林慕月醒了的时候倒是神清气爽，她狐疑地看着云夏脸上挂着的两个黑眼圈儿，“怪了，我这儿也不用你上夜怎么脸上挂着这么大两个眼圈儿，云夏你要不再去休息休息吧。” 云夏觉得自家娘娘这一醒来就能把昨天晚上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的本事也是神奇，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不必了，我休息得好着呢，这是年纪到了恢复不过来罢了。” 林慕月听到这话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宫内要来问安的太妃们也要来了，她也只能是匆匆地说，“那你拿鸡蛋滚一滚，用完了的鸡蛋也别浪费，直接拿去喂给池氏的那只哈巴狗就成。” 云夏偷偷翻了个白眼儿，“您少给那小东西乱喂吃的，我看着那狗儿都要成一个球了，池太妃娘娘不好说您什么，您心里有点儿数成不成。” 池氏就是当初给徐瑞卿生了最后一个儿子的女子，当初她只是个小小的贵人，后来凭借着儿子得了婕妤的位置，在徐澄佑登基之后也是被尊奉为了太妃。 池太妃和六皇子一样都是宫里最透明不过的人，她也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的，连带着生的六皇子也是如今几个皇子里面最不显眼的一个，虽是幼子但当初徐瑞卿这个当父亲的去时也没记得给小儿子一个爵位。 第357章 待到徐澄佑登基，也只是意思意思地给了个国公的位置就打发了弟弟，还是在徐澄俞登基之后才把人封了郡王也允准了让池太妃去王府里养老。 但是宫中现在位居太妃之首的云太妃还没有出宫的意思，池太妃也只好老老实实地继续住在宫里，只是她如今的精气神儿倒是上去了，还养了只小狗儿在自己身边解闷。 林慕月当初养的那只小猫已然作古，她不想再养这些毛绒绒的小玩意儿在自己身边儿了，但是看着别人的倒是还是挺眼馋的。 池太妃自林太后再次回宫之后也是鼓起勇气往娘娘身边儿凑，她还未想出要如何讨好娘娘，顺手带来的小狗儿倒是完成了这个任务。 因此这来给娘娘请安的事儿，池太妃也很是积极，每每都会带着小狗早早地就来了。 林慕月这边儿梳好了头人才到八仙桌边上，外面就有人通传说，“娘娘，池太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林慕月想了想之后觉得池氏今天来得也太早了些，于是她也就说道：“你把人让进来吧。” 心里想着这个时辰来估摸着人也没用早膳吧，林慕月就又吩咐问柳说，“你去再加一副碗筷来。” 池太妃的年纪比林慕月还要小个好几岁，但是她现在也只是穿些熟金、暗紫苑红之类的颜色，整个人也只梳一些老成的发髻。 看着今天池太妃穿了件荷花白的上袄和玉粉红的裙子进来，林慕月还暗道一声儿稀奇，琢磨着这是她家里有什么喜事儿不成。 不过池太妃虽然穿得喜庆但是人的表情倒是有些忐忑，她进了屋之后还是照常地行礼请安，见太后客气地问要不要入席也是顺着人的意思坐下了。 林慕月早上不用些东西是真的不舒服，她见池太妃自己夹了个虾饺在碟儿中就也不再多言，自己也动了筷子开始吃了。 但是问槐细心，她看着太后娘娘已经是吃了一溜儿的蟹黄包、虾饺和豆皮卷儿，正在向着那盘子藕夹下筷子，但是池太妃的碟子里依旧是只有那一只虾饺，就知道太妃娘娘今日估计是带着事儿来找娘娘呢。 林慕月也是掐着时辰起来和用早膳的，她吃完了进到内室里面簌了口又出来，看着问槐已经带着池氏去了明间坐下，她也是想着过去问问人是否是真的有事儿。 池太妃在明间的时候也是静静地坐着，她见林太后出来了亦是又起身，直到太后坐下了又发话让她坐下才复又坐下。 等林慕月看了茶之后，池太妃也是随着品了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这个时候她的动作中还是带了几分急切的。 见状林慕月还是先开口问，“我瞧着你像是存了什么事儿，可是有关澄合的，宫内的皇子也是我和姐姐的孩子呢，若是有什么事儿你直说便是。” 澄合就是池太妃儿子的名字，林慕月看着池太妃这么犹豫又硬着头皮来找自己，感觉她除了儿子的事儿应该是没别的事儿能值得她如此了。 果然池太妃听太后主动提起她松了口气，“就是为着这个孩子的事儿，陛下登基也赐下了府邸，这孩子这段时间总说要报效大哥呢，但是臣妾想着他这么小个人儿，不给陛下惹事就是好的了。” 说了几句客套话，池太妃才又继续说，“合儿这孩子前些天一直宫内外这么往来，我瞧着他就有些不对，细问了几句果然这孩子存了些念头，他说瞧上了一家姑娘要娶人家做王妃呢。” 第198章 听到池太妃的话，林慕月其实有些心神恍惚，但是她回过神来想想其实按着现在人的习惯来看，六皇子这个年纪得了封爵想要娶妻才是常事。 池太妃见太后的表情有些奇怪颇有些无措，她抬头看了看在太后身边儿的问柳和问槐，看到两个人还是面色如常才略放下了心，但是到底还是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还是林慕月反应过来之后看到了池太妃神色不好才赶忙说，“无事无事，我想到了些别的事儿罢了，澄合这个年纪要定亲结婚也是使得的，端的是哪家的姑娘我也好帮你联系叫她家里人入宫瞧瞧。” 三皇子的成婚算是之前的老黄历了，如今作为皇帝的徐澄俞还没有大婚，六皇子自然也要排在皇帝后头。 林慕月刚才没说话，池太妃还以为是太后娘娘有些在意这里面的次序，不愿意让她的儿子这么紧跟着定亲，她现在听了太后这么说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见林太后问起是哪家姑娘，池太妃那张秀丽的面容上就流露出了一些忧愁之色，她看着太后犹犹豫豫地说，“这家人娘娘未必认识，只是一家普通的监生家的姑娘。” 林慕月本来是兴致缺缺，她其实不大喜欢干这些牵线拉桥的事儿，刚才想着要帮着池太妃拉关系其实心里就有些提不起劲儿来，现在听她说六皇子看上的是监生家的姑娘她才起了兴致。 池太妃有些尴尬，她没有主意惯了，六皇子也是个沉闷的性子，但是这孩子估摸着是徐氏祖传的倔强，一看中了那姑娘就颇有些非她不娶的意思。 那监生家姓吴，吴姑娘比六皇子还大了一些，她舅家是京中的小木料商人和营造郡王府的管事搭上了关系，所以武舅爷就承接了一些王府修缮的工作，吴姑娘之所以能碰上六皇子也是因为她去捉了在王府找舅舅玩的弟弟。 吴家的老爷目前是国子监的监生，这老监生运气不好一直没能轮得上他选官是以如今也只是个不入士林的读书人。 第358章 但是吴老爷子心态倒是好，他和夫人育有两儿一女，大儿子现在已经考取了秀才眼见着比父亲强好些，小儿子是三人中最小的一个是调皮的年纪。 吴姑娘闺名莹波，那天去找弟弟的任务落在她的身上也是个巧合，吴老爷在监中读书不好回来家人也不愿意拿这个消息打扰，吴家大爷那一日去和同门交际不得空，吴老夫人则是得了儿子不见了的消息就头晕目眩动弹不得。 最后还是个姑娘家的吴莹波带着婆子和小厮出了门找人，她也是聪明想到了去找舅舅帮忙，去了舅家之后武舅妈也是焦急，命人去了还在王府里做事的丈夫处。 后来传来了信儿果然是吴家的小爷各处闲逛最后去找了舅舅玩儿，吴莹波到的时候弟弟正混在匠人里面吃甜瓜傻笑呢。 看到弟弟那个不长心的样子吴莹波是火冒三丈，但是在众人面前还是不好发作，只是从小门儿出去的时候才把心中的火儿发了出来，是揪着弟弟的耳朵上了自家的驴车。 这一幕恰巧是被六皇子徐澄合看到了，吴小姐那气急了还显得生动活泼的面容算是印在了小皇子心里面，后来打探了一番之后才知道这姑娘姓甚名谁。 要只是这一面还不如何，但是吴家小爷是个叛逆的，他跑了这一次就又第二次，武舅爷和娘子家里没有儿子也没旁的兄弟家有孩子，他对着这个外甥也是儿子一般也纵着他来“帮忙”。 吴家里也是渐渐习惯了小爷的这份折腾，吴姑娘也是不放心去接了弟弟几次，这一来二去也就和六皇子混了个面儿熟。 当然这个时候吴姑娘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穿着并不怎么华贵的少年是六皇子，只当他也是这府中哪个管事家的子弟，也就没什么负担地和这个比自己略小一点儿的弟弟聊得开心。 后来王府的整修告一段落，武舅爷不用再去王府里盯着了，吴家姐弟自然也不用再去王府里找舅舅。 徐澄合原也没感觉出什么，但是后来一直没见到吴家的姑娘，他心里总想着和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觉出了些不对。 正巧这个时候池太妃觉得要给儿子安排房中人了，小皇子在母亲提到了这件事儿的时候也是有些羞涩，别别扭扭地想要推拒母亲的好意。 池太妃自然是要问儿子为何，得到了儿子的回答之后她才恍然，从这以后开始发愁的就从小皇子一个变成了母子两个。 听完了池太妃的话，林慕月倒是有些高兴，她带着笑意看着人说，“难为你这做母亲的如此开明，倒是也好，只这么直接去传旨那家里应是摸不着头脑。” 虽现在几个孩子的父皇已然去世，但是给皇子娶妻这些太妃们都是很重视皇妃门户的，像是池太妃这样的可说是极为少见。 池太妃也有些对着儿子的性子无奈，“是您说的这个道理，这孩子也是，就算是不能和姑娘家说，也该找她家里的父亲、兄长们试探两句把事情缓缓说了。” “孩子还小呢做事难免有些不周全的，总也要问问人家的意思，不若这样，你叫澄合去找那姑娘的父兄说说，要是定下了再去找俞儿下旨”，林慕月心说难道这几个孩子对着感情的事儿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不成，怎么都是如此的羞涩。 不过还在操心别的孩子婚事的老母亲林慕月并不知道，自己的好大儿今日可是准备齐全地要去讨好未来的媳妇了。 徐澄俞穿了身儿星蓝色的袍子批了件儿更深一色的晴山蓝披风，整个人像是玉山一般地挺拔俊秀，一路过去很是招摇看得茂才都暗自嘬牙花子。 在兰芝殿读书的公主和伴读们一起攒了局要开一个诗会，公主们不仅神通广大请了德高望重的老翰林和女官来做点评的人，还请了皇兄来给大家准备了彩头。 徐澄俞作为上赶着送上来的肥羊，公主们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但是文会自然是要有些清雅些的礼物，所以他命人准备了名家字画和各色名砚、名笔和名墨作为彩头。 不过事务繁忙之下，徐瑞卿到了的时候也已经是众人都已经呈上了自己所作的文章了，翰林和女师傅们正在一间屋子里给众人排位次，公主和伴读们则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 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徐澄俞给大家免了礼数，他有些好奇地问，“朝涵呢，怎么不见她的人，还有玉、林姑娘怎么也没在？” 宜年公主笑了一下全当没听到哥哥的口误，“朝涵不小心把墨汁撒到裙子上了，玉儿不放心带着她去换衣裳，等会儿就回来了。” 熙柔公主也是看着二皇兄说道：“皇兄不进去瞧瞧吗？刚才熙柔就是想混进去看结果才弄翻了砚台，要是您进去看看结果我想师傅们是要说的。” 徐澄俞还不知今天是哪几位翰林和女师傅在，他看了看妹妹们说，“这可未必，要是那几位老师傅在，就算是我进去也是没用的，我看我们还是在这儿等着结果出来吧。” 这话倒不是徐澄俞说的假，他知道能见公主的必然都是老翰林，那这些人保不齐当初真的教过他甚至他父皇，看见皇帝了可未必有多客气，于是他心里想着还是留着这儿喝喝茶等结果好了。 黛玉牵着朝涵公主的小手往回走，她看着小公主郁闷的神色温柔地说道：“朝涵别伤心了，我给你个新的荷包可好？” 朝涵刚才打翻了砚台不仅是把裙子弄伤了墨汁，还让一只挂在身上的荷包也染上了一片的墨色，是以她刚才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第359章 听到黛玉的话朝涵带着一双红红的泪眼抬起头，“多谢玉儿姐姐了，只是这个荷包是母妃给我做的，母妃这段日子生了病还给我绣了荷包，但是我却没好好保存好它。” 朝涵公主的生母是蔡太妃，她最近身子不太好到了汤药不离口的地步，只是太医院的圣手们方子变了又变，太妃的身子还是没什么起色。 蔡太妃自己的精神也越发颓了，她病中唯一的亮色就是小女儿朝涵，这个荷包也是她绣了好久才做成的。 朝涵公主看着大大咧咧是个小开心果儿，但是她对着自己的母妃还是十分孝顺的，往日里除了上课也是经常陪在母妃身边儿，懂事得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 黛玉入宫不久不是太知道诸位太妃的事儿，她闻言也是有些歉然，“原是如此，那我等今日散了一起去探望太妃娘娘如何？公主好好和娘娘解释，她也会原谅公主的。” 朝涵点点头，抬头望向了双目含着关心之色的黛玉也是说道：“多谢林姐姐了，母妃看到你也会高兴的。” 蔡太妃是最近起了急病，太医院治来治去也不见什么起色，为着这件事儿林慕月和皇帝都过问过几句，可是到底也没什么效果。 等人都到了以后，徐澄俞也看到了妹妹耷拉着眉眼的样子，他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了妹妹在为着什么伤心，打算等会儿也去再探望一下太妃。 屋内的翰林和女师傅们也是知道皇帝驾临的事儿，虽茂才已经打了招呼让各位不必出来见礼，但是里面的人也是这么多年为官的经验了，他们也都默契地加快了批阅的速度不让陛下多等。 第199章 心里惦记着蔡太妃和妹妹，徐澄俞在翰林们出来公布结果之后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各位应得的奖励发给了诸人，他则是过去了小妹妹朝涵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几位公主看着朝涵这样红着眼睛出来也是知道了她是为何如此，熙柔本想张口说姐妹们一起去探望太妃，宜年却拉了拉她的袖子给了她一个眼神。 熙柔公主看了看已经牵起朝涵公主手的黛玉，又看看凑在边上儿和公主身边儿嬷嬷说话的二哥，心里也是有了数儿。 “姐姐今日这文章极好，来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想的可好”，熙柔公主故意提高了一些音量说道。 女孩子声音清脆熙柔这么一说徐澄俞侧过头去看了看妹妹们，“熙柔也越发上进了，除了这些也要准备做夏衣了，你们去母后那里选选衣料，也别真把朕的妹妹们养成了老学究。” 徐澄俞如今后宫里并无侍奉的妃嫔，是以江南也好京中宫内的绣房也好，这些地方产出来的颜色新鲜的料子都是先供给公主们先挑，这回料子来了，他也是第一时间说给了妹妹们叫她们去选料子裁衣裳。 宜年闻言对着哥哥一福，“多谢二哥，母后眼光好，我们也愿意过去呢。” 其他几位宗女们和谷家姑娘也是乐得能去太后跟前露脸，听闻陛下这么说也是高高兴兴地向着他道谢。 这一群女孩子不是妹妹就是堂妹，徐澄俞和她们相处还自在些，所以他也是淡然地受了大家的谢，心里想着也要给妹妹们选些首饰才好。 黛玉则是一直在安抚朝涵公主，等徐澄俞和妹妹们交代完了出来之后，她才对着人说，“陛下刚才好大方，可不知我有没有新料子穿？” 徐澄俞有些无奈，他回头对着茂才耳语了几句然后才对着黛玉说，“等会儿探望了太妃之后我带着你去私库可好？不止是江南来的衣料，还有些南洋和西洋的料子都让你先挑，只是别在宜年他们面前卖了我就是了。” 国朝自古就是丝绸之国，但是各地的料子也自有其风情，之前宫内也有娘娘们得了南洋的料子之后制了衣裙来穿，也算是很有异域情调。 这么些年来南洋不说，西洋传来的一些衣裳和料子确实是有可取之处，徐澄俞其实也有些小心思，他草草看了几件西洋的裙装觉得还比较不错，还想着给妹妹们以及黛玉每人拿一件儿过去。 拿着帕子遮掩着笑了一下，黛玉清清嗓子，“陛下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您的新鲜料子也请直接送到太后娘娘那儿吧。” 徐澄俞笑了笑，“我也不是那等忘了妹妹的人，也是有事儿想请林姑娘你帮忙，还请姑娘不要推辞。” 朝涵公主眼睛滴溜溜地转，她一会儿看看玉儿姐姐，一会儿看看自己的二皇兄，觉得两个人都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到了寿康宫后徐澄俞看着蔡太妃殿前一脸愁容的宫人，他也是心里一惊，之前他来探病的时候蔡太妃精神不错身边伺候的人也没这么颓然，怎得没过几天就如此了。 皇帝驾临那宫女见人来了也是挤出了笑容，“陛下万安，您可是来看望太妃的？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徐澄俞算是临时起意他也不愿意折腾病中的太妃，于是没有让人提前来传话，现在听了宫女的话他也只是说，“别惊扰到了太妃，朕只是来探病的，要是让太妃病情更笃就是朕的罪过了。” 那宫女感激地点点头，进去之后没多时她也是赶紧出来说，“太妃娘娘请陛下、公主和林姑娘进去呢。” 朝涵公主年龄尚小，蔡太妃自身子不大舒服以来自觉精神不济，她就把女儿托付给了宜年公主的母妃姚太妃，但是朝涵担心母亲基本上下学了都会先来给母亲请安。 第360章 每天的这一点儿母女相见的时间也是蔡太妃病中难得的欢愉，今日听陛下驾临又有未来的皇后林家女一起来了，蔡太妃就知道应该是朝涵表现出来了什么被林家的姑娘看到了。 不过病中能得皇帝探病也是荣耀，蔡太妃听了宫人来报也是让人焚了香料略收拾了下屋内。 一进到屋内黛玉就闻到了香料的气味儿，她之前闲时也是随着卫夫人学过一阵子制香的，细细嗅闻她便觉察出蔡太妃这里的香料里放了许多的檀香和薄荷等香料，压制住了汤药的苦味以及那种病中人所居屋室的陈朽之气。 徐澄俞进去后也是要给母妃请安，林黛玉随着福礼，蔡太妃看着这两人一起向自己问安也是觉得这面前的两人实在是匹配。 现在也不是数九寒天，但是蔡太妃身上盖着的也还是最厚的被子，徐澄俞看着人有些发黄的脸色也是真心实意地说道：“蔡母妃感觉如何了？给母妃您诊治的太医可还用心，之前来探望您的时候精气神儿还好些，如今怎得这般了。” 蔡太妃闻言虚弱地笑了笑，“已然是好些了，我这久病之人屋中有病气，皇帝和林丫头不必多待了，你们看过了也就带着朝涵回去吧。” 朝涵听到母妃叫了自己的名字，她也就看着母妃对着二哥小声地说，“皇兄，我觉得母妃瘦了好多，母妃还能不能好起来呀。” 徐澄俞看着朝涵眼巴巴看着自己，他把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安慰道：“会无事的，娘娘日后也要看着我们朝涵长大呢。” 看着蔡太妃这个样子黛玉心里也是难受，她看了看屋内的众人心里存了个想法，但是她也知道如今不好立时说出口，于是也就打算等过一会儿单独和徐澄俞相处的时候再说。 又说了会儿关怀的话，徐澄俞看着蔡太妃精神不济也是体贴地不再打扰，黛玉和蔡太妃不熟只是初入宫时拜见过一面，今日来又有皇帝在于是也没有多言语。 刚才说是要让朝涵跟着皇兄回去，但是临到出门的时候公主怎么也不迈步，蔡太妃无法也只能留下了女儿说等会儿自己派人把她送回到姚太妃处，只叫徐澄俞和黛玉两个一起先回去。 出了门后徐澄俞又让茂才留下问一问伺候太妃的宫女此处可有什么缺的少的，之后又叫庞畅去太医院传旨让院正来给太妃诊脉。 黛玉看着皇帝一阵吩咐把身边儿的两个大太监都支应来出去，只留下几个小太监和护卫们随侍也觉得有些有趣儿，略驱散了些刚才看到蔡太妃身子不适时内心的担忧之情。 徐澄俞交代完了事情才看着黛玉说道：“你必然是又要有话来揶揄我了。” 听了皇帝如是说黛玉也不反驳，她只垂头摆弄着帕子，“人说闺秀出门时是一脚出八脚迈，身边儿的丫头、婆子众多要随侍着小姐，陛下如今这身边儿也只两位大伴，怎得不挑些姐姐服侍着。” “什么姐姐，玉儿你这话我可不敢接，被母后听到了可是要罚我的”，徐澄俞笑出了声儿，他也不在意自己被黛玉拿来和闺秀们一起调，侃也不给自己辩驳，只一句话安了对面儿人的心。 被叫了一声“玉儿”，黛玉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儿的人，“油嘴滑舌，陛下什么时候也学会说漂亮话儿了。” 徐澄俞听了哑然失笑，“天地良心，我哪里敢骗你呢，这可不是什么漂亮话儿，御前伺候的除了茂才和庞畅两个，也就是这些小子，我往日里是不用宫女的。” 后面侍候的小内侍虽不敢偷听两位主子说话，但是这距离太近了他们难免听到一句两句的，这个时候都是心中咂舌这位准皇后娘娘是真的非比寻常。 一般来说做皇后的闺秀哪个不是心里不管如何想，嘴上面上至少还是摆出个贤惠的款儿，可这位是真的非比寻常，逼得陛下说了这样的话不算完还要再追着陛下的话头再说下去呢。 陛下虽年轻但是在朝臣眼中那也是个不苟言笑难答对的主儿，这些小内侍还真没见过几次陛下这么哄人的样子，细算起来也真的就是在这位准娘娘跟前儿陛下才有如此低服做小的样子。 看着黛玉不再说话，徐澄俞自己却又有话说了，“宫里其实是不给皇子配丫头伺候的，除了我幼年的时候有妈妈和母亲身边儿的姐姐在身侧，自我上学开始渐渐就只用茂才他们近身了。” 黛玉听到徐澄俞这么说点点头，“原是臣女想错了，倒还是要给陛下您陪个不是。” 看着说完了话黛玉还真的似模似样地对着自己一福礼，徐澄俞却忙躲了一下，“可别了，这倒是让我不敢受了。” 黛玉见闹够了也就是微微笑着说，“刚才见太妃娘娘这样，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要看陛下允不允准，娘娘愿不愿意了。” 听黛玉说的是正事，徐澄俞也是换了副表情认真地说道：“愿闻其详，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太医院一位院正两位院判，院正基本上只给皇帝和太后诊脉开方，两位院判现在则是负责给太妃们请脉。 其实院正和院判之间的医术也并未差特别多，之前为蔡太妃诊治的就已经是院判了，其实这次换了院正去徐澄俞心里也还是担忧，因此见黛玉说有主意，徐澄俞也愿意听一听她的意思。 “我想着的是，不若宣那些西洋来的大夫也入宫给太妃瞧一瞧”，黛玉说话的时候也是一直瞧着徐澄俞的面色，看他并未有什么不对的才放下了心来。 第361章 第200章 黛玉的这个念头倒不是刚才看到太妃之后一时起的，而是她之前跟着神父学习，也曾经了解到当初太后娘娘在神父的帮助下帮助改进了种痘的法子。 从这件事儿里面黛玉看到了西洋人在岐黄之术上的成就，有了这一条线索，她再和神父讨论西方之事的时候也没少故意提起这些来让神父多讲些相关知识。 因为西方如今医学的发展固然有其进步的一面，但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群魔乱舞各种学说并举。 而黛玉虽然并不是全然能听懂神父所讲，以她的聪慧还是看到了一些西洋人这些学说中的可取之处。 尤其是黛玉发现，这么些年西洋人往来于各地也是发现了一些新的药材，今日如若她说了话后皇帝和太医院的御医们不愿意让西洋大夫入宫，但是能愿意用一些新药也是好的。 不过徐澄俞看了看黛玉，在对方有些忐忑的目光中说道：“我是没有意见的，只是这倒不是我同意就好的事儿，还得问问太妃的意思呢。” 以己度人，徐澄俞看见蔡太妃如今病容憔悴的样子不由得就想到了当初父皇卧病之时，若是当初有人说能有法子把父皇治好，无论这人是西洋人还是郑人，他都愿意相信对方的医术。 只是蔡太妃到底是常住深宫之人，徐澄俞也担忧太妃不愿意见那些人也不相信那些人的医术。 虽知道对方的忧虑，但是听到徐澄俞这么说，黛玉悬着的心到底也稍稍放下了，她想了想之后说，“我觉得娘娘不是这等古板之人，况且就算是为着朝涵，她也必然是愿意的。” 说完了正事，黛玉一路上和徐澄俞凑在一块儿说着些没营养的话，等到了养心殿的时候她看着那影壁又说，“往日里走起来还不愿意，今日怎得这一路感觉如此快。” 徐澄俞心中有些窃喜但还是轻咳一声说，“许是今日坐了一下午的缘故存着力气呢，走吧早日挑完了东西也好早日叫人送你回去。” 黛玉点点头，“多谢陛下了。” 又听到了这一声陛下，徐澄俞还是看着人笑说，“还是刚才玉儿你和我说的那几句话我喜欢，没有外人在别说什么陛下不陛下的了，我听着难受。” 说完了徐澄俞又补充道：“你要是想叫名字就直接叫我名字，这名字当初我父皇应该是想了好久呢，可惜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叫它。” 作为太子之子和后来的皇子，徐澄俞这名字也就他母妃和外祖母等人会喊喊，但是也只是叫俞儿而不是全名。 其他人不是叫殿下就是后来叫王爷，就算是嵇元和燕翰采两个最亲近的伴读也不会这么没有尊卑地直呼皇子姓名。 黛玉听了却说，“哪里有直呼人名字的事儿呢，你可有什么表字可以称呼？” 徐澄俞闻言则是说，“还真没有，当初父皇本是说让师傅给我拟一个表字，后来纷纷乱乱的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母后说要让外祖父给我取，但是她老人家后来应该也是忘了，总之我现在也没个表字。” 看着黛玉听完自己的话若有所思的样子，徐澄俞有了一个念头，他脱口而出说，“不然就你给我取一个表字好了，反正也是我们私底下拿来称呼的，也不拘束非要是谁来取。” 黛玉却难得呆了，她磕磕绊绊地说，“这怎么使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徐澄俞本想说做丈夫的给妻子取字是件美事，这反过来怎么就不行了？ 只是他也是顾及着两个人还未正式大婚呢，于是徐澄俞只是说，“没什么干系，这事儿至多只告诉母后一个人，她才不会在乎这个呢。” 今日之事徐澄俞觉得若是传到了母亲耳中，他觉得母亲可能不仅是不会怪罪还会夸他会讨姑娘开心呢。 提起太后娘娘，黛玉也是莞尔，“好罢，那我就想想，可是若是取不好你可别怪罪。” “怪你做什么，这表字取好了也只你我之间拿来称呼罢了，你的表字倒是不好我来取，要不然岳父大人要怪罪了”，徐澄俞一笑后说道。 其实两个人现在的情况，徐澄俞给黛玉取字也不算是冒犯，但是他到底是顾及着岳父尚在且亦是通文墨，他哪里好抢过岳父的差事呢。 黛玉则是说，“之前及笄的时候父亲也说要给我赐字，只是当日并未说是取了什么字。” 女子十五而笄，黛玉笄礼的时候也是小小地按着古礼举办了典礼，林海作为父亲自然可以给女儿取字。 但是当时给黛玉取名的时候林海就不知写秃了多少只笔，现在取字这位老大人又是纠结万分不知取什么是好。 轻笑一声，徐澄俞偏过头去看黛玉，“先不管表字，我只叫你玉儿妹妹就是了，好不好？” 黛玉见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还是被盯得有些面上爬上了一抹红霞，“我哪里敢说不好呢，只是随陛下的心意了。” 见好就收徐澄俞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轻咳一声儿之后说，“玉儿妹妹请，时候也不早了早一些挑完了东西就好送你回去。” 黛玉纳闷儿怎么就成了要送自己回去，后来想想估摸着是陛下要再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于是也点点头跟着徐澄俞一起进去了。 养心殿里面也有许多房间，徐澄俞领着人到了一处所在，进去了之后黛玉也是忍不住心中惊呼了一声儿。 这房间不同于整个宫城的风格样式，里面全都是西洋风格的布置，不过黛玉细观之后却对着徐澄俞说，“可惜我们这宫殿的规制和西洋也不大相同，屋内的摆设就算是都布成西洋的样式，到底也不大相同。” 第362章 当下大郑时人造屋尤其是供人居住的房屋，尤其是因为要讲究聚齐养神放置床榻的屋子一定是小而精致的。 而西洋的皇宫在这个时候也已经具备一定的规格，黛玉在神父的介绍下看过一些图册，知道西洋的宫殿是何等制式和规模，内里的屋子是如何装扮的。 徐澄俞也有些无奈，有这么个博学的女孩子当作自己的心上人，他想要讨人喜欢的难度真的是直线上升。 于是徐澄俞也只能说，“也是……可惜最近银子紧缺不好修园子，你若是喜欢我们也慢慢修一座西洋样式的行宫如何？” 皇家的行宫别院也不是一下子就修完的，徐澄俞的兄长不算，他父亲其实也有自己喜欢和后期修补增建的园子。 徐澄俞现在是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不好再大兴土木，于是也只能不好意思地许下一个承诺给眼前的人。 “不敢如此奢靡，你有这个心意我就觉得极好了”，黛玉看着面前少年天子脸上带着赦然的笑，心里也有些感动。 雪雁和青棠两个人都跟着姑娘一起来的，她们听了这些话也是忍不住对视着笑了一下。 等黛玉转着看了看屋内的布置，徐澄俞也是对着她说，“还要麻烦你身边儿的人派一个去和广河他们一起去拿东西，都是些精巧衣裳这些小子粗手笨脚地让人不放心。” 徐澄俞看到了黛玉带了两个人来，他也是只说让一个人去帮忙看着，还是要留一个在黛玉身边儿服侍叫她安心。 黛玉点点头看了过去，青棠就主动福礼后跟着御前的内侍出去了，留下了雪雁在姑娘身边儿听事。 请了黛玉在那张西洋风格明显的桌子前坐下，徐澄俞看着桌上的东西说，“这里面是母亲之前折腾出来的奶茶，倒是很配这西洋的物什，我叫人放了一阵子正可入口，你尝尝喜不喜欢。” 黛玉也是喝过这种饮品的，只是她看着今日桌上铺着的桌布纹样和用的那套器皿也是觉得新鲜，连带着喝的东西好像也是味道变了一些。 等黛玉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徐澄俞倒是一笑说，“确实是改进了一些，你喜欢哪种口味，我叫人也把这个方子给你。” 等着两人说了一会儿这些闲话，青棠才和御前的内侍回来，刚才徐澄俞说的是御前的小子粗手笨脚，但是其实这些人也是麻利得紧又懂事儿，刚才收拾东西对着青棠也是“姐姐、姐姐”地称呼，也不叫她真的做事儿。 青棠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也是表现得不卑不亢，对着人又是客客气气地，于是御前的人对着她的印象也是不错。 等人都回来了黛玉看着那一排的衣裳也不由得有些失语，“这是西洋风格的裙子？陛下是哪处得来的……” 因为曾有一位神父老师，黛玉自然也对着这些衣裳不算陌生，不过若是论实物她确实也还未见过。 之前见过的阿维娅等人虽是女子，但是她们自然不会是穿这些宫廷礼裙的，于是黛玉也是觉得有些新鲜起身过去仔细地看了看。 “我是想着要组建一个船队，最近也是命人送了许多的西洋物件儿来，不过这些裙子和配饰倒是西洋那边的贵族进献的，我想着拿给你们这些姑娘来”，徐澄俞看着黛玉说道。 第201章 说来万事都怕一个巧字，徐澄俞正有要派人出海的念头，就正巧有西洋之国派人拿着半正式的文书来拜会。 说是半正式，一个是因为那人并没有使臣的名头并非是正式的出使，但是与此同时这书信倒是还是那国国王的亲笔信件，里面的内容也并非全然是私人性质。 所以徐澄俞对着这件事儿也是有所考量，他没有给予那人正式使臣的待遇，但是也接见了人几次并收下了其带来的礼物。 这些衣裙就是使臣带来的礼物之一，徐澄俞初看到那些衣裳的时候也是有些无语，当时还在想这是对方主君送来的还是那使臣擅作主张的产物。 和那位使臣谈过几次话之后徐澄俞也是得知了这位使臣有些跳脱的思维，知道这是他命自己的夫人准备的衣物，于是也就收下了那些衣裳。 黛玉看了一会儿衣裳之后听了话说，“我觉着这衣裳与我们国朝衣冠大不相同，但是其做工样式和绣纹也都是上乘的。” 还有半句话黛玉未说出口，那就是这些衣裳漂亮也能得公主们喜欢，只是没什么机会穿出来罢了。 徐澄俞却似乎看透了黛玉心中所想，“你们在宫内穿也没什么，实在不成就去母亲宫里穿着玩儿，无事的。” “这里好些件儿，你帮着看看挑一些过去，等宜年她们选料子的时候问问她们愿不愿意拿一件儿回去吧”，徐澄俞也没有勉强。 黛玉也是应下了这个请托，想着几位公主的喜好挑了几件衣裳和相配的饰品叫人收了起来。 林慕月今天其实一直在想着早上池太妃和自己说的事儿，等到晚上看着儿子和黛玉一起大包小裹地进来还有些惊讶。 “什么日子，怎么带了这么好些东西来”，林慕月疑惑地问道。 徐澄俞给母亲行礼请安之后才回复说，“是暂存在您这儿的东西，今日儿子可是给妹妹们下了保票儿，说叫她们来您这儿挑料子做衣裳，这些是些西洋来的衣裳也一起给她们挑。” 林慕月对着儿子开玩笑说，“你倒是会给我找事情做，好了我知道了，今日可要一起留着吃晚膳？” 第363章 见儿子应下了林慕月又问黛玉说，“黛玉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去传菜。” 黛玉知道娘娘不是客气，于是也就是实话实话道：“娘娘之前传过的一道芙蓉鸡片不错，要不然就上一品这个吧。” 林慕月点点头又看看儿子，徐澄俞也是叫了一道羊排来，见人都点齐了菜她才叫问槐去吩咐膳房。 用了晚膳之后林慕月把儿子先打发走，她拉着黛玉去了偏殿看衣裳，“怪道，哪来了这么些衣裳呢，这是也是都要给宜年她们的？” 黛玉随着娘娘一起看衣裳，“是，还有一件儿我觉得很适合娘娘，叫人收起来了单独拿来的，不知道您身边儿的姐姐存在何处了。” 问柳闻言就说，“原是那个箱子，也是在这儿，娘娘可要现在也拿来看看？” 刚才陛下和林姑娘带着一堆人和大大小小的箱子来了，黛玉当时就趁着母子两个去内室洗手的功夫交代了问柳要单独放两个箱子，现在听黛玉说她才反应过来刚才为什么林姑娘如此吩咐。 林慕月没想到黛玉竟然还记得给自己留一身儿，毕竟按照现在来讲这些新鲜东西都是小姑娘才适合尝试的，像是她这样子既丧夫又是都要做祖母年纪的人最应该的就是规行矩步，哪里还应该尝试这种衣裳呢。 黛玉见娘娘默不作声，她就又鼓起勇气说道：“娘娘您这么喜欢新鲜东西，又常带着我们玩儿，阿维娅给我们讲西洋风土时您也极喜欢的，我想着也就挑了一件给您。” 在王府读书这么些年，黛玉觉得自己从面前的人身上学到的东西也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今日见到了那些衣服的时候，也是第一想法就是是不是也要挑一件儿给娘娘。 亲自拎起那件儿黛玉给自己挑的衣裳，林慕月还是没有言语，但是任谁都能看出太后的欣喜之情。 “等过阵子天气暖和了带着你们开开花宴，到时候愿意的话大家就都可以打扮起来”，林慕月把衣服放回去，自己也是看着黛玉说。 “好，都听您的”，黛玉见到太后兴致勃勃，她也是干脆地应了一声儿。 西洋来的使臣不仅是带来了献给大郑天子的礼物，还让朝堂上掀起了一阵阵讨论的波澜。 讨论声渐长，折子也还是一摞摞地摆在了养心殿的御案上，还有就是又有些人来长跪劝谏皇帝。 徐澄俞看着那几摞东西吩咐茂才说，“劝谏的折子就不必拿来给朕了。” 茂才小心地应了，只是他看了看陛下犹豫地说，“还有件事儿，就是还有几位大人要求见，其中有一位曾教过您的老翰林，老学士今已年过古稀，倒是不好让人在这个天气下等呢。” 如今外面虽不算太冷，但是搁下了笔徐澄俞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你把老大人请进来吧，其他人都叫他们回去好好办差。” 领了皇帝的吩咐，茂才也是恭敬地推出去传口谕了，他心里其实也觉得这些现在还来烦陛下的人是真的没有眼色，这老大人也真的年纪大了脑子不大清醒被人当刀子使了也不知道。 自徐澄俞继位以来，也不是没有过大臣想要倚老卖老威逼皇帝的，但是徐澄俞对着这些人可算是毫不手软，没本事还来他这儿赶着送死的就夺官，有本事但是拎不清的就命人回家思过想明白了再去办事。 当然皇帝能这么做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当下内阁几位阁臣都是和皇帝一条心的，而且除了自己的准岳丈林海以外，徐澄俞还想要再补一个人入阁，这下子几位入阁有望的老臣们也是心思浮动，哪里会在这个时候和皇帝作对。 茂才作为当初贵妃提拔上来的内侍，别的不说外表就是清秀讨喜的样子，他现在年纪又不甚大，没有那些老太监身上的油滑陈腐之气，是以目前在文臣间的风评不错。 出去和这年纪老大的翰林传话，茂才也是带着笑又恭敬，他过去亲自扶起了那位黄大人，“老大人何苦如此呢，您想要见陛下还需这样么，陛下总记得您当初教导他读书的情分，这话一递进去就命奴婢请您进去呢。” 黄老大人的身子骨不甚康健，他跪了这么一会儿感觉到底下青砖透出来的丝丝缕缕的凉气已经是入了骨头，他刚才已经是有些受不住了。 这么被茂才搀扶着起来，黄大人也是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吱作响，但是他还是心里带着劝谏君王为国直言的心气儿，忍不住对着茂才念叨了几句。 “公公是陛下最为倚重之人，理应劝谏陛下多尊成法，近圣贤之理而后行之”，黄大人语重心长。 但是茂才嘴上“嗯嗯”地应付，心里想的全都是这黄大人不愧是翰林，一说出口的话就是这么文邹邹的，他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现在深受徐澄俞重用的几位大人们也都是学富五车从科考里厮杀出来的主儿，若是论起腹中的文墨未必比黄老大人逊色。 但是皇帝不喜欢这么奏对甚至还命人上折子的时候也少说套话和无用的话，所以现在几位能经常面见皇帝的大臣都已经不这么讲话了。 把走路已经颤颤巍巍的黄老大人扶进了养心殿内，徐澄俞看着人脸上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在人又晃悠悠地跪下行礼时也只是淡淡地叫了起赐座。 被这么对待黄大人心里也是打鼓，他当初是教过皇子不假，但是当时还是二皇子的徐澄俞主要还是由其外叔祖父林峻来授课，他也只是给皇子们上大课的老师之一罢了。 第364章 黄老大人这辈子并无什么实干之能，但是他确实也是兢兢业业地修书、拟旨和教导皇子们读书，做好了自己应做的工作。 徐澄俞其实心里对着他还是尊敬的，只是今天的事儿实在是牵扯过多，他必须要借着今日的事儿把黄老大人彻底捞出去，不叫他成为别人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看着人落座，徐澄俞却也还在翻阅奏折并不再说什么，他把人晾在一边儿倒是打了黄老大人个措手不及。 茂才和庞畅没有吩咐也并不动，黄老大人跪了那么久以为进来了至少还有一杯热茶可喝，他要说些什么皇帝总也要听一听，未曾想皇帝不言不语倒是直接把他晾在了一旁。 黄大人脸色变幻，在他终于要忍不住又想要起身行礼然后谏言的时候，他就发现皇帝终于停笔看向了他。 徐澄俞看着面色涨红眼见着要开始动怒的老大人，他淡淡地吩咐道：“天儿虽热，但是朕看着老大人着脸色应是该去去火气的，给老大人上一盏菊花茶，朕的茶照常即可。” 皇帝赐茶水臣下还是要谢恩的，但是这一盏茶水倒是噎了黄老大人一下，他捏着鼻子谢了恩，苦大仇深地品了一口茶水。 看着黄老大人那张皱成苦瓜了一样的脸，徐澄俞也是半盏茶下肚才说道：“老师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想要和朕说？” 不等人开口，徐澄俞又紧跟着说道：“最近诸事千头万绪都需朕来处理，现在被困在这案牍之间才知天地之广阔，哦，无事，只是朕略有所感罢了，老师还请讲。” 黄老大人自然知道这是皇帝在说自己事务繁忙，无要事的话不要来打扰，只是他心里觉得自己要说的事儿是第一要紧事，于是还是打算要在今日劝服皇帝。 “陛下之前见了那西洋外臣已然是开了先例，而今又要选任人出使，恕老臣直言，这并非是明智之举啊”，黄老大人一开口果然就是这些事情。 说了这一句也算是打开了黄老大人的话匣子，他来前心中自有腹稿，一行人商议之后也觉得皇帝至多会见他一个人，所以众人的期许也都是压在了他一人身上。 是以黄老大人从之前历代海禁之法带来的利处入手侃侃而谈，之后说到皇帝之祖首开海商之法已是“历圣所为之极法，后世圣君应从而不便之”，最后又说当下最重要的是广开言路选任贤才，之前陛下想要变革科举的法子也不是不能商量。 徐澄俞心说这群人还挺会让步，只是朕全都要用不着你们让步，他看着人都快要声泪俱下的样子还是无动于衷，“万事求变胜于不变，朕已经下定决心要如此，老师不必劝了。” 黄老大人是现在朝堂上一股守旧势力的代表，徐澄俞其实也知道这些人的内心所想，但是他并不打算退步。 让了一步就代表着要让第二步，到最后退无可退皇帝就会成为朝堂上的一个吉祥物儿，想要做些什么都要看这些大臣们的脸色。 徐澄俞自己虽是少年登基但是已经有了理政经验，现在也有外祖父等人相助，他自然不会被这么轻易地唬住，今日见了黄老大人也是直接就摆明了态度。 不过黄老大人也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主儿，见皇帝如此便又开始讲起了车轱辘话，大谈特谈其祖父的施政方针，以此奉为圭臬劝陛下不要逆祖宗之法而为之。 与此同时，这么多年几处有良港之地商船往来通航，确实也是给各地官衙带来了一定的麻烦，黄老大人也是待着这些问题夸大着说了一通。 徐澄俞听了却笑道：“老师这话就有些怪了，皇祖父当年就是破前人之禁才为着国库开了源，父皇则是乘着皇祖父的路走了下去，朕如今亦是顺着祖宗之法而为，哪里有错漏呢。更何况出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而不是直接否定全盘，不应以一叶障目这道理不用朕说老师自然该明白。” 堵住了黄大人的话，徐澄俞收敛了笑容又说，“老师年纪大了，有些人又觉着您耳根子软好说话，总是在您耳边说些有的没的，这些事情朕都知道，您也该明白才是。” 被皇帝的目光一盯，黄老大人刚才慷慨其词的精气神似乎一下子就散了，他颓然地坐在圈椅里面过了许久才说，“老臣也只是担忧陛下罢了，您久不在京中，如今看着是风平浪静一潭静水，但是底下自有破涛汹涌之意，只怕您……” 这些话被面前的老大人说出口，徐瑞卿心中其实有些惊讶，没成想这位老先生心里竟然还算是有成算的。 看到皇帝的面容微动，黄老大人苦笑一声，“老臣也并不全是个书呆子，不若这么些年也不会在翰林院做到这个年岁，陛下年少自有心气，今日老臣的话您听不进去就罢了。” 能说的话黄老大人自认为他都已经说满了，他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心里也知道他和其父一样不是臣子能随臣子心意摆弄的皇帝。既如此那他今日的任务也算是圆满，日后再如何君臣斗法他也只称病不出不再当这个出头椽子。 看着老大人蹒跚而去的步伐，徐澄俞心里也不大好受，他等人出去后起身来到窗前看着外面树上发出的新芽看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散去了心中的浊气。 第202章 待到晚上用晚膳的时候，徐澄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叫了茂才过来，“你还是去太后那里传个话，朕等会儿过去用膳。” 茂才应了声是之后说，“太后娘娘也遣了人来问，似乎是娘娘也有事情要和陛下说呢。” 第365章 太后娘娘遣人请皇帝去用膳的次数不算少，林慕月和徐澄俞两个之间的母子关系在历代太后和皇帝中都算是非常和睦的，但是这种明确说有事要皇帝务必去的时候却也不多。 徐澄俞不大知道母亲想说什么事儿，但是他也还是应声说，“既如此你记得嘱咐膳房把今日的膳食单子送去给母后那里，还有若是要传什么菜也好有个准备。” 看着茂才应了一声之后退出了门去，徐澄俞也就又投入了面前的折子里，他对着出使的人自有想法，但是这也不是拍拍脑袋就能成的事儿。 就算是群臣不再反对，选人造船以及定路线等也都不是小事，徐澄俞自己看重这头一遭出海的事儿，所以就什么都想盯着一些。 可能是心里有所惦念，这一天也就流水一般地过去了，晚间到了母亲宫内，徐澄俞看着立在殿前等自己的黛玉，他快走几步上前去叫人免礼，“不必多礼，怎得在这儿等我，母亲也放心叫你出来。” 黛玉指了指自己肩上镶了毛茸茸一圈儿狐毛儿的新披风，“有这个呢，还未多谢陛下，这个时候了还浪费这么好的皮子。” 现在已经不是能披着狐皮大氅的时候了，黛玉今日批的披风也只是夹了丝绵的，不过是另外在领口镶了一条毛绒绒的边。 徐澄俞看着对面少女亭亭而立，白狐的毛皮簇拥着更显得人娇俏可爱，“哪里就浪费了，只是略配得上你罢了，好了快进去吧，母亲要等急了。” 两人进去之后林慕月却在拿着一些材料插瓶儿，她看着两个人悠悠地说，“我可没有等急了，你们若是喜欢尽可在廊下多说说话儿呢。” 黛玉不好意思听行礼后就去换衣裳了，只留下徐澄俞这个脸皮厚的在母亲跟前儿说道：“儿子倒是还想要多说会儿话，只是害怕风吹着黛玉了。” 回头撇了一眼儿子，林慕月对着人的在哄姑娘开心这一件事儿中的进步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也乐得见到如此情况。 “你也去洗洗手，要到了用膳的时候了”，林慕月放下了弄了一半儿的插花材料，自己准备进内室去洗手的同时也吩咐儿子一起。 徐澄俞老老实实地像小朋友一样地随着母亲进了屋洗手，等母子二人出来的时候黛玉已经收拾好一会儿了。 林慕月摆手叫黛玉自去坐着，她嫌弃地推开儿子想要搀扶自己坐下的手，“我还没到那个七老八十的年纪呢，你也去坐吧别在我眼前转圈儿烦我。” 被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徐澄俞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儿，他悄悄看了眼黛玉想要从她那里寻求下帮助，但是黛玉也只是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黛玉今日告别太后去兰芝殿的时候娘娘还是好好的，她其实也不知道娘娘今日怎么看到陛下就这么烦心起来了。 不过好在过后林慕月表现得都很正常和平和没有再给儿子脸色瞧，徐澄俞这一餐晚膳用得还算是舒心。 等三人用了膳之后，林慕月看着黛玉说，“玉儿你之前说要给我绣一条帕子？我已经选好了花样儿给云夏，你去找她玩儿罢。” 黛玉自然知道这估摸着是娘娘有话要吩咐给陛下呢，她也不好奇是什么事儿，所以也就出去回了自己住的偏殿里。 看着黛玉出去，林慕月才对着儿子说起了池氏之子六皇子的婚事，等说完了背景信息，她就又说道：“小六的婚事这也算是开了个先例，总还要问问你的意思呢。” 六皇子前是五皇子和四皇子两位皇子，五皇子是阮氏所出的皇子，这母子二人自然也不敢挑剔，早就言明了日后选妃只凭陛下和太后做主，如今皇位上的兄长换了一个，阮太妃母子却也不敢造次。 唯有四皇子比较特殊，这是当初朱雁芙去之前托付给林慕月的儿子，不过说是托付但四皇子也是懂事了的人了，所以只是林慕月要在婚配开府等事情上更多关照他一些罢了。 四皇子的婚事林慕月也打算问问朱家剩下人的意思，她和徐澄俞都想过了不会过多干涉澄令的婚事。 在爵位上，对着几个弟弟徐澄俞都是一视同仁地给了郡王的位置，尤其是他并没有加封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三弟亲王的爵位，这其实是有些出乎一些人预料的，有些心里灵透的人也是从中品出了一些味道。 听完母亲的话，徐澄俞倒是一笑说，“这也是巧了，小六这婚事倒是撞到了儿子想要办的事情上去，娶妻娶贤，只要是那姑娘人品贵重澄合又喜欢，其他都是小事没有什么干系。” 看着儿子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乐见其成，林慕月也是说，“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就只看那姑娘家里愿不愿意吧。” 对着许多人家来说，若是能把把女儿嫁到皇家里去绝对是一件喜事，但是吴家里现在却是愁云惨淡。 可怜吴老爷子今年已经起了放弃做官的心思，想要从监里回家当个享福的老太爷，他就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了个晕陶陶。 武太太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丈夫，她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官、官、官，别人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你是钻到那官眼儿里去了！只听见个官字就走不动道儿，全然不想着你的亲骨肉了。” 吴老爷颇有些惧内，被夫人这么一吼他也连忙挤出个笑说，“消消气、消消气儿！我这也不是为着妮儿的将来考虑么，六皇子殿下年少温存，焉知不是良配？况皇子是要三媒六聘地娶了我们妮儿做王妃，又不是叫她做小妇的……” 第366章 看着对面老妻要喷火的目光，吴老爷也是声量越来越低，吴家的大爷眼见着母亲就要撸胳膊挽袖子了，也是赶紧过去扶住母亲的肩头劝说道：“气大伤身，母亲您且喝口茶吧。” 武太太却不领情，她横了一眼大儿子骂道：“你也不是个好的，你心里是不是也盘算着要卖了你妹妹好升官发财？” 看到老妻对着一向放在心尖尖儿上疼爱的大儿子都开始无差别地骂起来了，吴老爷更是冷汗直流，他哆嗦着手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心里想着要说些什么是好。 屋内气氛正僵硬着，眼见着武太太喝了一盏茶水要重新开始骂丈夫和儿子了，一直在外面听着屋内动静的吴莹波却掀了帘子进来，她大嫂想要拉着小姑都没拉住。 看着爹娘兄长错愕的目光，吴莹波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女儿愿意嫁，父母亲不必为着女儿之事忧心了。” 被突然冲进来的女儿吓了一跳，武太太捏着帕子指了指女儿，“你让我说什么是好，这婚嫁之事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能说出口的事儿么。” 这个女儿一贯大胆武太太也是知道的，她其实心里也觉得女儿泼辣外向些好，以后到了婆家不容易被欺负，但是这么长成的姑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现在倒是连婚配之事也要自己插手了她还是有些头疼。 吴大爷也被小妹吓了一跳，他忙去拉妹妹要把人带出去，“你懂什么？那宫内是什么好去处不成，这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儿，你个小丫头快回去歇着吧。” 吴莹波却不动，她看着父母和兄长说道：“我知道那六皇子是谁为何要来家里提亲，这也没什么不好的，父兄若是因此能授官也是个好事儿。” 吴老爷一双耳就听到了授官二字，武太太却起身急忙忙地挤开了儿子，她拉着女儿的手问：“那皇子殿下究竟是何来头，我听你父亲说是都以为他遇上贼人了，是看了那玉佩知道它不是凡物不会有贼人轻易那它行骗才信了几分。” 回忆起那几个午后和少年闲话的日子，吴莹波把事情细细地和父母亲还有哥哥讲了。 听了女儿的故事之后，武太太气势汹汹地对着大儿子喊道：“去把那小兔崽子叫来，我今日不把他屁股打开花儿就不算完。” 看着老娘今日全然不是以往那副端庄的样子，吴大爷已经是感觉开了眼，见到一向把小弟当成心尖子，往日里自己和爹动一指头就要开始捂心口的娘要主动给弟弟点儿颜色看看，他心力交瘁地阻拦母亲的时候也有些想要笑。 这么闹哄哄地闹了一阵子后，武太太坐回了圈椅中拿着帕子呜咽出声，看着母亲这样吴莹波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还是吴老爷看着儿女颇有经验地挥挥手，“都出去吧，我和你们娘好好说说，今日的事儿不管如何都不许张扬，尤其是谷儿你，你要心中有成数。” 皇子是悄默默地私底下和二人说了这事儿，吴老爷现在也摸不清皇子的路数，所以他虽知道儿子向来行事谨慎但是到底是叮嘱了这么一句。 吴谷就是吴大爷的名字，他拱手向父母亲行礼又捞起了刚才混乱中跪在了地上的妹妹，兄妹二人一起携手出了门去。 门外吴大爷的媳妇秦氏立在门前，她见丈夫和小姑出来也是连忙迎了过去，“我听着里面的动静吓人不敢进去，这是怎么了？” 秦氏名秦萱，之前吴家的小爷出了事儿的时候她凑巧回了娘家探望生了病的母亲，那一日就没有在家里。 今日这闹起来了秦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屋内一会儿皇子、一会儿王爷的，直把她听得心惊肉跳。 这个时候看着丈夫和小姑出来了却面色不虞，秦氏也是满心的疑窦但还是上去关怀了一番。 吴谷疲惫地挥挥手，“没什么事儿，有桩亲事爹娘不同意罢了，你去带着莹波回房去吧，好好安慰她一下。” 秦氏点点头，她看着在自己身边儿垂着头偷偷抹眼泪的小姑摸了摸她的头，“走，和嫂子回去吧，这儿的事留给爹娘和你哥他们操心吧。” 第203章 看着儿女出去了，武太太刚才小声的呜咽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她直接进了里屋的炕上拍着炕桌哭嚎。 看着老妻如此，吴老爷赶紧也过去劝说道：“好了老婆子，别哭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有什么可哭的。” 武太太刚才这么一通也觉得身子发虚喘不上气儿来，但是她还是强撑着说道：“不是什么坏事儿？那皇家是我们等小门小户可高攀的么！六殿下才是个什么岁数，我们家莹波嫁过去前几年倒是还好，日后可要怎么办。” 六殿下徐澄合现在年纪尚小，如若是定下了婚约那估摸着最少也是要在一两年后才能正式大婚，这个时间徐澄合等得，但是武太太私心里不想让自己女儿等。 对着三个儿女，武太太往里日虽挂心小儿子比较多，但是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会不疼呢。 这次的消息一出，武太太第一时间心里想着的也不是家里能借着女儿的婚事得多少利而是真心要为她的将来打算。 吴老爷看着老妻这样也是在屋内的地上转圈儿，他咬咬牙跺脚道：“好，就听你的，皇子也只是问问我们家的意思，我这就叫谷儿回一封信再把这玉佩退回去。” 郡王府大门儿朝哪里开吴家自然知晓，吴老爷这话刚落地武太太就停下了呜咽之声，只是嘶哑着嗓子说，“你要说话算数，我可是记下了！” 第367章 吴家只是小门户，家里养了一家人当使唤人家，那家的男子负责赶车护卫等一系列事儿，女子则是负责洒扫和做饭，两个人有一个儿子则是在家里几位爷要出门交际时去充当小厮服侍人。 吴莹波作为姑娘小时候都是武太太自己带大的，略长大了些之后也是自己住在西厢自己打理起居，后来大嫂嫁入了吴家，她才算是有了个平时能说说话的伴儿。 被大哥拉出了爹娘正房的门，吴莹波也直接和大嫂一起回了自己住的西厢房里面，进了屋之后她晃了晃桌上的铜壶，见里面还有水就给自己和大嫂各倒了一杯。 刚才爹娘说的那些东西其实吴姑娘都有概念，但她其实并不在乎娘担忧的那些事情，在吴莹波看来思考男子会不会变心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实际的好处摆在面前了干嘛不去要。 吴家地处南城是晏城百姓们所居的地段儿，这一条胡同儿住的都是些读书人，但是也仅此而已，不过也不是没有人高升之后搬去了别的地方，吴莹波小时候最喜欢去吃这些人家摆的宴席。 但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吴莹波看多了搬出去的考取了功名高升的人，也看多了年老色衰不被丈夫尊重的原配夫人。 虽吴家夫妇一直以来对着女儿都算是不错，老两口儿也细心为着女儿的婚事做过考量，但是吴莹波总觉得这些事儿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天降了一个郡王妃的婚事在前，吴莹波其实觉得嫁去王府也没什么不好，就算是日后丈夫真的变心了也没什么所谓。 秦氏听到小姑说了这么一番话可说是心惊肉跳，一边儿是她从未觉得小姑是这么有成算的一个人，一边儿是她也觉得小姑说得话也算是有几分道理。 徐澄俞给弟弟们的封号都是选的好字眼儿，因而徐澄合目前要被众人称一声康郡王，他自己的王府如今已经修得差不多了，所以最近虽未正式开府搬出宫去，但是他没事儿也爱去王府里面待着。 侍候王爷的内侍王期是个胖乎乎满脸喜气的太监，但是他刚从门房那里接了个烫手山芋回来，现在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王期年纪也不大没个徒子徒孙在身边儿分忧解难，他看着护卫王爷的胡侍卫那张方方正正的脸，心里感觉他不是个能商量事情的主儿。 胡侍卫看着那白白胖胖但是矮墩墩的太监在自己跟前儿转圈，他莫名地感觉有些眼晕，突然有了想要把人一把按住不叫他继续转悠的冲动。 看着王期终于不晃悠下定决心要去叩门，胡侍卫也算是长舒一口气觉得心里面舒坦了。 坐在屋内的徐澄合听到门被人规律地扣了三下，叩门声一停下王朝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王爷，有人递了信和信物来给您，可要现在瞧瞧。” 徐澄合正在屋内看自己的私房单子，郡王开府皇帝自然要由赏赐，这么多年以来徐澄合母子也是积攒了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皇帝自然不会贪图也都让他们母子带出去宫去，是以现在整理了下自己和母妃的财物，徐澄合感觉还算是丰厚，他琢磨着日后要是再求求皇兄找个差事做也算是能够奉养母亲和未来的妻小了。 “进来吧，谁送来的信，还有信物”，徐澄合第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进来看到了王期那张向来是笑容的脸上都是小心之色，心里就当时是咯噔一下。 看着开始对着自己说说话就眼泪汪汪的六皇子，林慕月都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特意挂出来的慈母笑容了。 虽然心里觉得对方父母不同意，那自己这边儿再干什么都像是威逼利诱要不还是放弃吧，但是看着小六林慕月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池太妃也是满目愁容地坐在一旁，她受到消息的时候可算是六神无主，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带着儿子找太后娘娘讨主意。 林慕月看着对面儿的母子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她眸光一闪朝着两人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要不我们出宫一趟私下里去找他们谈谈嘛，小孩子突然上门去大人难免不放心，我们当娘的去说和可能就成了呢。” 被太后娘娘这么神来一手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池太妃也不是个走寻常路的女子，她一琢磨甚至觉得娘娘的话有几分道理。 “那就多谢娘娘了”，池太妃下了决定也就利落地起身谢过了娘娘的好意，准备等这边儿的安排什么时候一起出宫。 看到池太妃母子欢欢喜喜地出去了，林慕月没有形象地摊到在自己的凤座上开始觉得头痛。 今日难得云夏清闲跟在了娘娘身边儿刚才也是听了全程的，现在看到林慕月如此也是出言提醒说，“娘娘您注意着些，人来人往地看着呢。” 林慕月侧过一点身子让自己趴得更舒服一点儿，“没事儿，哪里有人敢不通报就进来，云夏你说我们出去的时候要再去哪里玩玩儿呢。” 看到林慕月这个样子云夏更加头痛，她放弃劝说娘娘自己自顾自去做事了。 在椅子上颓废了一会儿，林慕月也是打算去找儿子说一下这件事，毕竟她如果想要带着池太妃出宫去，那也还是要麻烦儿子调拨侍卫等人手来护持两人的安全。 徐澄俞正在收拾之前那件事儿留下的尾巴，黄老大人出马没劝动皇帝，接下来若是再找其他人也就是宗室内有头脸的长辈。 但是宗室里傻子也没那么多，他们现在又被皇帝钓了根胡萝卜在前面自然不会愿意和皇帝唱反调儿。 第368章 茂才小心地给皇帝上了杯茶，他知道皇帝不喜欢在处理政务时被打扰，但是太后娘娘要来探望儿子，他自然也要进来提前把消息传给陛下。 徐澄俞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茂才，茂才也就赶紧放好了茶盏说道：“陛下，娘娘那边儿的问槐来传话了，说娘娘等会儿要来探望您呢。” 听说母亲突然要来，徐澄俞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还是说，“既如此那你去准备些点心，朕正好也有些饿了。” 养心殿自然是有自己的茶水房，茂才听到陛下如是说也是应了声儿下去，命人挑了六色不同的咸甜点心备好。 林慕月到的时候看到儿子正乖乖地拿着帕子捏着点心吃，也是过去调侃了一句，“呦，怎得就吃这些东西，早知道也给你带一些我那儿的点心了。” 徐澄俞吃完了最后一口喝茶漱了漱口，“母亲安，您那儿的点心儿子吃不大惯，还是这些最合口味。” 林慕月和儿子对着坐下，“逗你玩儿呢，是不是午间有没有好好用午膳？你总让茂才那小子糊弄我，这次可是被我抓住了。” “咳咳咳，儿子还是用了午膳的，只是刚才批着批着折子觉得略有些饿了罢了”，徐澄俞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林慕月也不拆穿儿子的谎言，她今日也算是有求于人，于是只微微一笑接受了儿子这个说法。 “今日来找你也是有正事的，小六之前不是说想要娶一个姑娘么，可惜那家里不同意，你池母妃今日来我这儿哭了一通，我就想着不若带着她去那家里说和说和”，林慕月看着儿子说道。 徐澄俞也有些意外，“不愿意么，不对，您是想要出宫吗？！” 看着儿子突然反应过来，林慕月倒是开始高声数落起儿子来了，主打一个不占理但是声量要高，“哎呀你喊什么，只是出去一下有什么的，我总不能真的天天在宫里吃斋念佛吧？” 揉揉额角徐澄俞有点头疼，“哪里哪里，只是您若是要出去我把马侍卫给您吧，他扮作车夫再叫个好手办成护卫，另儿子再安排一队人远远地跟着您和池母妃护持着。” 马侍卫就是之前的马千户，他现在也是御前的侍卫颇得皇帝信任，这个时候徐澄俞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就可见其受信任的程度。 林慕月无不可地点头，“这些都随你安排，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决定后天就带着池氏过去，你也尽早安排人吧。” 第204章 想要收回封地并削减宗亲的影响力算是接连两代皇帝的心愿，徐澄俞在这点上算是很认同自己的父皇。 徐瑞卿当初只匆匆给二儿子封了亲王爵位和封地，若是皇位交接顺了他的意愿，其实可能他更愿意在自己这代完全终结开国以来实行的裂土封王的举措。 但是天不遂人愿，徐瑞卿自己壮年龙驭上宾，只留下了一堆未竟的事业，徐澄俞现在实行的法子也多是随了父亲当年的路走下去的。 想要拿捏宗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徐澄俞得知弟弟想要选聘普通京城人家的姑娘做王妃，他觉得这就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之前借着继位的事儿徐澄俞收拾了湘王，如今湘地已经是被当地官员接手，只等再寻个什么由头他就好直接命湘王入京改封，只把这些飞地一点点收回来。 当下宗室内部奢靡成风喜好攀比，各家里娶妻嫁女也是攀比的重灾区，现在若是皇帝的亲弟弟都不再聘高门贵女为妻，自然可以给别的宗室一个榜样，日后徐澄俞也可以将皇室宗亲成婚的成例改一改。 所以徐澄俞知道母亲要亲自带着池太妃出宫，他虽有些担忧母亲的安全，但是实际上也乐见得母亲出马能把这件事儿办成。 武太太自从是知道了之前的那桩事，她也是开始给女儿打算夫婿了，吴家大爷已经是结了亲的，娶的就是附近知根知底的秀才人家的女儿。 对着这个女儿武太太也是为着她打算了许多，她也是打算着就这么挑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把女儿嫁出去。 听到婆子来报说是有人上门，武太太有些奇怪，“有人来叩门？是个什么模样的人，说是来做什么的没有。” 那婆子回忆了下刚才叩门人的面容说道：“是个年岁不甚大的小娘子咧，只说是有事要来拜见太太，这是她递来的帖儿。” 武太太略蹙着眉接过了那张帖儿看了看，那帖儿的落款儿是林氏，里面也并未多些什么具体内容，只叙说是京城林氏想要拜会吴家太太。 她思衬着自己似乎也并不认识什么姓林的人物，于是具体问了问家中的婆子她刚看到的女子是什么人物，“只一个女子么，她穿着打扮如何可像是良家人？” 底下立着的宋婆子砸着嘴想了想，“那小娘子生得清秀，穿的是缎面儿的衣裳料子好针脚也细密，看着也没什么混气不像是歹人。” 听了宋婆子的话武太太略放下了心里的防备，“你家男人还在家里头，若只是个小娘子就叫她进来说话吧。” 武太太思衬自己家的宅子这也是天子脚下，她觉着光天化日之下也不会有人做歹事。 云夏立在吴宅跟前儿站得笔直，她也是暗暗打量了吴家所在的这乐因胡同，这小胡同儿不甚宽，她估摸着这一条巷子里面住的应该也都是互相认识的老邻居，毕竟好些人家的大门儿都没有关呢。 进来吴家的大门后，云夏看着院内的样子，感觉出吴家还算是这条胡同里面条件较好的人家，这一进的小院儿不大正房却也是三间宽敞的瓦房，两间厢房以及倒座房、耳房和门房都齐全。 第369章 吴家院内也有棵樱桃树和一口大水缸，角落还有个牲口棚子里面正有一只毛驴儿在悠闲地吃草料。 引着云夏进来的宋婆子也在自以为悄悄地观察着来客，她看着云夏行动间的步态心里更是暗自咋舌，觉得这小娘子看起来比自家的秀才娘子要威风许多呢。 武太太见云夏进来也是暗自觉得这人来历可能非同寻常，她心里各种心思过了一遍，起身对着对面儿的人一福礼道：“请这位姑姑安，敢问是哪位尊驾在前，民妇也好不失了礼数才是。” 云夏见这位武太太如此也是觉得吴家的姑娘不会差了，她立刻侧过身去避过了武太太的礼，“不敢当，我也只是打先锋了罢了，是有两位大佛想见太太您呢。” 武太太听了这话也是快要呆滞了，她心里回荡着面前这位极有可能是宫中女官的女子，心里琢磨着这两位大佛能是谁。 云夏看武太太有些犹豫，她对着人又出示了当初徐澄合拿给吴家人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我也并非是什么贼人，这应该是当初康郡王殿下给您家里的玉佩，我今儿也向王爷讨来证明身份了。” 深吸一口气武太太知道今天自己是避不过去的，她也只能抬起头看向了云夏说，“民妇恭迎贵人驾临，只是还请大人不要扰了邻居们的安宁，民妇在此谢过了。” 云夏点点头，“自然，还请太太安心。” 看着云夏转身出去，武太太对着已经看呆了的宋婆子说道：“你也去叫莹波和秦萱过来吧，也叫她们见见贵客。” 宋婆子如梦初醒地出去请大奶奶和姑娘来了，武太太环顾了一圈儿家里，心中默念了一句佛号。 林慕月带着池太妃从巷口的马车上下来，她今日来到了这种生活气息浓郁的地方也是颇感新鲜，“等会儿倒是可以去逛逛再回去呢，你日后倒是可好，随着小六住这样的街巷想怎么逛都使得，我是不成喽。” 池太妃笑笑，“您才是最享福的老太君了，只是这样的街巷看着人确实是熟悉和开怀，我也总想着这种街景呢。” 虽是妃嫔，但是池太妃的出身不算高，她小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巷子里长大的，所以在儿子说想要娶一个不是官宦出身的姑娘时，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林慕月今日出宫本也带了侍卫，但是她看到这样的小巷子时就把人打发回看马车了，她和池太妃带了两个扮作婆子会武艺的女师傅一起去了吴家。 武太太带着儿媳和女儿站在正房前候着，见到来人望去，便看到是一位和刚才女官差不多年岁的夫人领着另一个夫人和两名仆妇款步走了进来。 林慕月也正在观察对面儿的三人，中间年长的夫人是个圆脸儿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福相，旁边妇人打扮的女子容貌不大出众但是气质不错，唯一的小姑娘则是能称得上一句明眸善睐是个小美人儿。 心道这一见钟情果然得是男女双方长相都不错的情况下才能发生的事儿，林慕月一见吴姑娘那怯生生小鹿一样的眼睛就觉得可爱极了，又想着这姑娘的性子其实开朗活泼，那这反差感不就有了。 武太太虽不知对面到底是宫中哪位尊驾降临，但是她还是给了媳妇和女儿一个眼色叫她们和自己一起上前见礼。 林慕月则是快步过去搀起了武太太不叫她跪下去，“我今日是来劝太太回转心意的，若是真成了日后就是亲家了，哪里好受太太这样的大礼，这可是家里的媳妇和吴姑娘？也别多客气了。” 武太太听了面前这人的话，觉出了这应该是宫中哪位娘娘，她被扶住了也就只好顺着人的力道起身，“既如此多谢娘娘了，小门户简陋还望您见谅，请。” 和聪明人打交道确实是快乐，林慕月看着武太太说，“哪里，是我们突然叨扰失礼打扰了您家里。” 进了屋之后，宋婆子也是赶紧搬了椅子来，林慕月和武太太坐在了炕上，她看着人来回倒腾说道：“不必忙活了，云夏你和这位大娘一起去休息休息，这儿只留下我和小六儿他娘就行了。还有吴姑娘，也请你留一留。” 听到面前人的称呼，武太太更是心惊胆战，小六若是六皇子，那六皇子的娘亲自然就是太妃娘娘，面前的人能这么说话，思及刚才拜帖儿上的林字，她感觉自己又要开始头晕了。 吴姑娘是姑娘人家今天涉及的又是她的婚事，原本武太太是想要她见了客就回去的，但是现在娘娘发话她也只好让姑娘坐在了自己边上。 秦氏是媳妇于是只是站在了婆母身边儿，池太妃则是坐下了太后身边儿的椅子上，屋内都坐定之后也还是林慕月先开口说了话。 “原本女家已经给了准信我们不应该纠缠，只是我想着家里孩子年纪小事情也不周全，这么就来和您家里说被挑理也是应该的，我们做家长的还是该来见一见为他说几句话”，林慕月带着笑对着武太太说。 武太太想了想之后认真地说，“皇子殿下礼仪周全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娘娘恕罪，天家娶妇是国朝大事，民妇家世代不过是京中小民，实在是不敢高攀。” 新帝继位京中各家原以为陛下很快就要开选秀，毕竟大婚娶后要操办的事务多，但是只是选几位妃嫔侍奉那还是好操作的。 但是无论是皇帝本人还是太后，似乎是都忘了这件事儿一样，其实京中许多高门府第里的夫人、小姐都扼腕不已。 第370章 选秀除了给皇帝本人选妃，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给宗室指婚，所以如今武太太的担忧也是正常。 武太太刚才的话就是暗暗含了一层意思，以前都是在皇帝选秀的时候为诸位王爷选妃，怎么如今就突然变了规矩要来求娶自己家的女儿呢？ 第205章 林慕月点点头表示理解，“太太不必妄自菲薄，虽也是有这么个规矩，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小六是真的倾心于令媛，这也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 池太妃听太后说完也是紧跟着开口说，“是这样子，那孩子是真的想要求娶您家的姑娘，并非是有什么歹念。” 见到两位娘娘这么说，武太太也是心乱如麻，刚才她看着镇定说了这么多话但其实心里都是乱糟糟的，这两位娘娘话说得诚恳她就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秦氏也是老实性格，她又是年轻媳妇不好插言，一时间室内倒是安静了下来只有众人呼吸的声音。 池太妃脸上带着笑但是静了一会儿她也有些不知所措，宫内都是人尖子除非是故意的很少有这种说完了话无人接的情况。 还是林慕月知道对面儿太太估摸着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她也是主动又说道：“这也是件大事儿，所以我们才亲自来此表明诚意，还望太太能再和家里人商量一二。” 听到家里人三个字武太太也是找回了一些思绪，她恭敬地说道：“多谢娘娘，我是个小妇人不懂得这些，可是这女儿也是我的亲骨血，我难免多为她考虑、思量一些。” 林慕月也觉得武太太这样的娘亲才是真的疼孩子的，“这女子成亲不吝于第二次投胎了，太太的担忧我都知晓，我也是为着家里的女孩千打算万思量，就害怕我的一个错漏耽搁了她们的将来。” 现在武太太这么担忧林慕月也是能理解她内心所想，但是她今日带着池太妃来了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以她也希望最后能有一个好结果。 池太妃也是抓紧机会又说道：“我今日一见了这姑娘也觉得合眼缘呢，好孩子，过来。” 吴莹波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地看了看娘亲，试图询问要如何应对太妃娘娘的招呼。 武太太哪里能说什么呢，“你这孩子怎么今日木愣愣的，娘娘既吩咐你过去，大大方方地过去就是了。” 吴姑娘也是起身对着对面儿的两位娘娘福身行礼，之后才走了两步在池太妃跟前安安稳稳地站定。 这几步走得按着宫廷的规矩来说其实不怎么样，但是吴莹波落落大方也记得行礼问安，池太妃也就暗自点了点头。 等小姑娘在自己面前站住了，池太妃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对着众人笑着说道：“这是我这两天新得的东西，今日见面也没什么好的见面礼给你，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吴莹波颇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那镯子造型精巧镶嵌了许多宝石，所以有些拿不准面前这位太妃娘娘是什么意思。 林慕月见状就说，“无事，收下吧。我也准备了些见面礼给你，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拿去玩儿罢。” 池太妃若是准备的是什么先帝赏的手镯、太后赏的手镯之类的有意义的东西，林慕月还待拦一拦不叫她给小姑娘这么大的压力。 但是池太妃刚才戴的那只镯子确实就是前些日子西洋来的贡品，上面镶嵌的宝石是西洋的切工看着亮闪闪的，和中原喜好的风格确实不太一致。 听到林慕月发话，吴莹波也就放心地谢过了娘娘的赏赐，大方地收下了那只镯子。 亲手把镯子戴在了吴家姑娘的手腕上。 池太妃温柔地笑了笑，“我见公主们戴着不错就叫人去给我倒腾了一只，果然还是戴在小姑娘手腕儿上好看。” 武太太一直在看着这边儿生怕女儿哪里做得不好了惹娘娘们生气，见状也是又对着两位娘娘道了谢。 等送走了两尊大佛，武太太带着儿媳妇和女儿又一次回了自己屋内，她才泄了力气一般地倚在引枕上。 秦氏亲自去厨下取了热水来冲了一杯茶奉给婆母，吴莹波则是坐在了一边儿低垂着头默默地坐着。 武太太慢慢地用了茶把茶盏搁在了炕桌上，瓷器和木桌相接发出了“砰”地一声闷响，倒是吓得吴莹波抬头看向了自己娘亲。 武太太见女儿如此长叹一口气，她吩咐说道：“和你嫂子一起去歇歇吧，娘累了也要歇一会儿。” 秦氏见状也是赶紧说道：“娘放心，我让莹波去我屋里歇一觉，这一会儿折腾下来人确实容易乏了，您好好歇歇吧。” 平日里秦氏和吴莹波这个小姑子关系就算是不错，她和吴谷是长子长媳住的是东厢房，吴莹波作为姑娘家则是住在西厢房里，吴家的小爷则是在正房后的倒座房里面住着。 带着小姑回了东厢里面，秦氏其实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的，但是她看着小姑还是沉默着就有些欲言又止，害怕自己说话若是惹了人不高兴那就不好了。 倒是吴莹波知道嫂子其实也就是关心自己没什么坏心思，她对着嫂子说道：“嫂子想问什么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等爹回来了再看他老人家如何和娘商量吧。” 之前吴莹波一直没觉得要嫁给郡王就如何了，但是今日这两位娘娘驾临她才直面了几分天家的规矩和气度，对着将来如何也开始打起了鼓儿。 第371章 秦氏也是知道这件事儿不是小姑能做主的，但是她知道公爹的性子，觉得今日只要是婆母松了口那估摸着小姑这婚事应该还是稳了的。 也不是非要攀什么富贵，但若是小姑能真的嫁给郡王爷当王妃娘娘，能带给吴家的好处那也是显而易见的，作为吴家的媳妇秦氏自然也是乐得见到家里好。 现在秦氏看着小姑的情绪确实是有些低落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是，还是要等爹回来做主。” 太后出宫去能瞒住许多人，但是黛玉却是不在这些人里头的，不过她自然是懂得分寸不会乱说话的性格。 这一日是宝钗也难得有空，等到黛玉从兰芝殿里出去之后，宝钗就正在宫道上等着她呢。 见到了人黛玉也很是高兴，“姐姐来了，怎么不提前叫人来告诉我一声儿？” 宝钗这次入宫倒是穿了身自己的家常衣裳，她示意黛玉看自己身后小丫头手里拿着的东西，“之前贡品单子里有些给小孩子玩儿的东西，陛下看到了说赏给养在安裕皇后娘娘身边儿的王孙。” 黛玉点头表示知道了，宝钗这次进宫原来还是带着任务的，估摸着她是看着时辰凑巧来看看自己。 “你还有什么功课要写吗，不若一起去娘娘那儿坐坐”，宝钗看着黛玉也是出言相邀。 公主们的功课到底还是轻巧些也不是天天都要布置的，黛玉想了想等会儿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于是也答应了宝钗的邀请。 “也许多日子没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正巧今日也可去一趟”，黛玉也就这么回道。 这里说的太后娘娘自然是指李太后，黛玉是进宫待年的重臣之女没有什么一定的规矩要多久去和李太后请安，她于是也就是按着时间隔个五日左右去一次，不管见不见得到太后只当是守礼不叫人挑刺罢了。 宝钗自然是也知道黛玉周全的性子，“好，我原本也是要拜见一下太后娘娘呢。” 李太后最近一直在醉心礼佛，宫中香料的消耗量可以说是整个皇宫之最，最近往来的商船运送的香料数量还可但品质不算上乘，虽只是个小事但是涉及到了李太后，宝钗想着还是要自己亲自去解释一下。 两个人一起往慈宁宫去，到了之后却被门口的宫人歉意地拦了下来，“薛大人、林姑娘安，实在是不凑巧，太后娘娘今日有事儿并不在宫里。您二位若是请安的话等娘娘回来了奴婢会转告的，若是有旁的什么事儿就只能劳烦您二位过会儿再来了。” 虽有些惊讶基本不出门的李太后居然不在，但是宝钗想要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于是她就对着小内侍说道：“是我们来的不凑巧了，只是有件事儿要劳烦公公转告给太后身边儿的大人，最近的香料成色不大好不敢拿来糊弄娘娘，须得过阵子才能有好的贡上来，还望娘娘恕罪。” 李太后不是不讲理的人，那小内侍听了宝钗说的话也是立刻就回道：“是，奴婢会转达给大人的。” 去了肖皇后宫里宝钗就放松了许多，她进了院儿之后看着院内明显是新扎的秋千就笑着说道：“这是娘娘给小殿下准备的东西吧。” 引着宝钗和黛玉进去的正是念云，她也是露出个笑回话说，“正是呢，小殿下前些日子也是正式去书房读书了，书房的师傅说他表现得极好，娘娘就命人扎了这秋千当做奖励。” 小孩子都是喜欢玩儿的，喜欢读书的才是难得一见的奇怪孩子，湘王孙是个听话的孩子，他虽不见得多喜欢读书但是皇后嘱咐他要如何他就乖乖地听话，所以目前看着成绩也算是不错。 宝钗今日来是凑巧，是以进去了之后肖皇后也挺高兴，“你来了，呀，还有位贵客在此呢。” 说起来若是换了一般人在肖皇后的位置上，看到黛玉可能都会有些不舒服，但是肖清懿是真的洒脱不在乎这个，见了黛玉之后很快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好起来了。 第206章 肖皇后最近心里是存了一件事儿，她看到宝钗来了就又想到似乎也可以把这件事儿说给她先听听，看看是否是直接就能了了心中所愿。 黛玉也是七窍玲珑心肠，她见肖皇后今日总是把话往出海的事儿上引着，也开始意识到了面前的人估摸着是想要请宝钗办事呢。 薛宝钗目前虽只是个正五品的主事，但是她也算是皇帝从明州带来的嫡系班子之一，现在管着的优势当下极其要紧的差事，所以想要请托她办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尤其是目前宝钗是在京中自家的宅子里住着，这薛大人难得一见但是薛宅那么大一座宅子却跑不了，自宝钗任命一出望门投帖者不知凡几。 不过宝钗也是知道事情紧要性的，那些求她办事儿的若只是些她力所能及的小事也就办了不得罪人，但是超出她能做主的事儿她也是紧紧地掐着分寸没有随意答应。 肖皇后今日话里话外的意思黛玉看出来了，那已经历练了这么久的宝钗自然更是看了个分明。 肖清懿的性子和人品宝钗自然是信任的，知道肖皇后想要求自己的必然也是不会让她为难的事情，于是她也就主动开口不再叫皇后为难。 “清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若是有的话可千万别和我客气，你我之前不必如此生分”，宝钗看着皇后又一次欲言又止把话吞了下去，她还是主动挑起了话头。 第372章 肖清懿也算是第一次想要求人办什么事儿，之前就算是徐澄佑尚在她还是宫中女主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求过皇帝什么，所以这个时候让她向着昔年的朋友开口就更加难了。 好在宝钗现在主动递了这么一句，肖清懿也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有件事儿想要麻烦你呢，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你现在又忙我怕打扰了。” 肖皇后要请宝钗办的事儿不算是什么大事儿，这也是最近京内许多人家里都开始八仙过海找门路活动的一件事儿，那就是要把自家人安插进出海的船队中。 朝堂之上的角力最后还是皇帝大获全胜，徐澄俞甚至拿着这件事儿吊着让许多欠了国库银子的宗室和勋贵人家把欠了的银子吐了出来。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儿，这次出海的船队颇大，里面一些不入流临时设置的七八品小官儿的位置不知凡几，徐澄俞把这些勋贵子弟都塞了进去。 无论是这些人家真把有本事的子弟派出来求一个上进的机会，还是只是拿了银子来表忠心塞了些纨绔进来，徐澄俞这个又一次让国库丰盈起来的皇帝总归是不亏的。 只是肖家现在就有些尴尬，他们家本是金陵南京的勋贵，进了京也就是因着家里出了个皇后，所以现在想要掺和进这些事儿就有些请托无门。 最后还是承恩公夫人进了宫求了皇后，想要肖皇后再走一走宫中的路子，让肖家也安插一个家里的子弟进去。 宝钗听了皇后的话也是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这还值得你纠结这么久？等我明儿去说一声就好了。” 事儿办成了肖皇后心里也是一块儿大石头落地了，她笑着调侃宝钗说，“了不得了，我们薛大人现在已然是台阁公卿一般的口气了。不过我喜欢，还望大人日后步步高升，我这个小女子也就算是有倚靠了。” 肖皇后这调笑宝钗默默地受了，不过她也是很快就祸水东引，宝钗先是说道：“哪里是什么台阁公卿，我这么个五品的小官儿京城掉下个瓦片能砸到十个。” 等看着黛玉在一旁默默吃瓜，宝钗就又转过去看着人说，“我们这儿唯一一个能和台阁扯上关系的，也就是我面前儿这位阁老家的千金了。” 回京这么久，林海也是在前一阵子正式被重臣廷推入阁，成为了如今的三位阁臣之一，林海的高升也算是拯救了最近忙碌得嘴上直长泡的林峰和卞阁老。 黛玉这算是莫名其妙地就被引火上身了，她也是不依，“什么道理，怎么就扯到我了，姐姐你是越发学坏了。” 虽说林海是最近才成了阁老的，但是他入阁也就是一件所有人的意料之中的事儿，宫内这些伴读的女孩子家里也都是什么王府、公主府的小姐，她们也就只是贺喜了一下黛玉没有太大的反应。 今日宝钗倒是第一个拿这件事儿来调侃的人，这又是在肖皇后面前儿，黛玉颇有些不好意思。 肖皇后今日刚求了人办事，如今却“翻脸不认人”地开始帮着黛玉对付宝钗了，“我瞧着也是呢，宝钗你现在每日里和那些人打交道多了，确实是像黛玉说的那般学坏了呢。” 宫内的人形形色色，但是这些人和宝钗现在每日应负的人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尤其是宝钗是个女子不服气的人总是有的，所以她现在能站稳脚跟也是千难万难。 黛玉和肖清懿两个也都知道宝钗的不容易，今日两个人这么说也只是调侃而已并没有恶意。 尤其是黛玉比之肖皇后更添了一层便利，她之前休息的时候也是小心地去和父亲谈了一下，林海也是答应了女儿的请求给宝钗了些职权范围内的便利。 宝钗被两方围攻也只能很快就投降说道：“我一个可说不过你们两个，好了好了我认输，两位小姑奶奶可放过我吧。” 等到宝钗认了输，肖清懿和黛玉才算是收了神通，三个人一起在肖皇后这里说了会儿话等湘王孙下学回来，宝黛两个人也才各自告辞回去了。 说起船队出海的事儿，徐澄俞也是这几日请了通译入宫来教自己西洋的语言文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从小就是个好学的，现在要派人出使他对着这西洋人说的话也很感兴趣，想要再给自己加一门功课。 不过学习一门以前从未学过的语言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徐澄俞学了几日之后觉得这也是要费工夫的，于是他还是先召了还在晏城中的使臣进宫。 使臣马丁在接到了大郑皇帝召见的命令后也很兴奋，他之前带来的国书和君王以及自己的礼物递送进去之后被接见了一次，也受到了徐澄俞的回礼，但是在那之后也就没有再被传召过。 这次来传旨的太监脸上明显热情了许多的笑容让马丁心中越发地兴奋，在身边的通译把圣旨中的内容翻译过来之后，他也是不吝啬于表达了自己对郑朝皇帝的赞美之言。 配给马丁的通译看起来只是个通晓西洋语言的年轻人，但是他其实也有些出身，家里也出过鸿胪寺的高官。 只是这位黄小哥实在是没有什么写文章上的天分科举上运道不佳，于是也只能从通译这些岗位开始往上熬。 听到这洋人叽里呱啦地讲了一通，黄通译也只是淡淡地说，“您对着陛下的溢美之言我会转达给陛下的，只是马丁大人，恕我多嘴，您在御前觐见时请不要说这么多多余的话。” 第373章 马丁耸肩后一把搂过黄通译的肩膀，“放轻松我的朋友，我自然知道这些，只是我在这儿也住了这么久了实在是想要再觐见陛下呢，你知道，我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对于大郑这么丰饶的一片土地，西洋诸国说不觊觎也是假的，但是这么远的路途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敢说自己能征服这样一片土地，于是各国的目标也变成了和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交好以获得更多的利益。 马丁所在国家的国王亦是如此，只是这位国王的野心更大一点儿，他不仅是想要这么大一片可以进行贸易的市场，他还想要借大郑的手支应远东逐步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黄通译从马丁的臂弯里逃出来，说实在的这些西洋人动不动就开始动手动脚的习惯真的让他有些接受不来。 整理了一下衣裳，黄通译又对着马丁说，“还有一件事儿要告知大人，不只是您，最近亦有别国使臣已经到了晏城，黄某言尽于此，还请您好好准备吧。” 留下了呆若木鸡的马丁，黄通译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儿离开了，作为会说语言最多的一个通译他对着这些情况可以说是最消息灵通的一个人，他也希望这个跳脱过头的使臣有好运气吧。 马丁在黄通译走后抓了抓头发，他觉得后日的觐见之旅可能不会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了。 行走在宫城中，虽也不是第一次来到大郑的宫廷，但是马丁还是忍不住赞叹这座不同于本国建筑风格的庞大宫殿群是多么的宏伟和壮观让人目不暇接。 马丁的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看到了一个老对头出现在了这座皇宫里，他看到了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时心中忍不住咒骂出声，而在那个老对头还对着他颇有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时，他更是感觉这份咒骂要忍不住脱口而出了。 看着马丁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卡罗利多却心情颇好在心中默默赞叹上帝，对上了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对手，他觉得今日觐见大郑皇帝必然也会十分顺利。 御前伺候的人都是人尖子，两位使臣间的暗流涌动也被出来传皇帝话让两人稍等一会儿的庞畅看在了眼里，他面上不显依旧是笑呵呵地，转身进了屋之后就把两个人之间气氛古怪的事儿说了。 徐澄俞倒不知道今日要见的这两位使臣之间还有些仇怨，但是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毕竟两个使臣代表了两个国家，若是他们之间有嫌隙那就代表着西洋各国也并非铁板一块，那这也是符合大郑利益的。 第207章 果然在庞畅进来小声地把外间的情况说了之后，徐澄俞挑了挑眉，他本来是想要放下手中的事儿去接见两位使臣的，但是现在他则是改了主意。 看了看还剩小半摞的折子，徐澄俞开口对着庞畅说，“你先去把两位使臣引去偏殿坐着吧，等朕批完了这些折子再说。” 庞畅会意地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于是乎马丁也只好和卡罗利多对坐着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在这异国的宫廷里倒是也知道自己代表着什么所以也没有大动干戈，他们也都是默契地把对方当成空气并没有说话。 说起马丁和卡罗利多，两个人确实可以算是一对儿宿敌，两个人各自的国家也是多年的积怨，为着土地、人口以及后来广阔的海域和疆土，这两国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的地方可太多了。 马丁看起来不着调，但是他的出身确实是非常不错，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国王身边儿的近臣，他本人也是马术娴熟会用火器能上战场的。 而卡罗利多也不逞多让，他本人也是几代贵族之家养出来的精英子弟，他和马丁在战场上交过手，准确来说是他曾经带着自己的军队大胜了马丁，差一点儿就能把人捉住向他家里要赎金的那种。 自那之后卡罗利多没如何，马丁倒是总是记着这件事儿呢，两个人之间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过了几年两国之间似乎也是发现了海外越来越大的潜力，也就一点点默契地停止了本土上两国之间的交战。 国家之间的征战虽然停止了，但是两国上至国王贵族下至普通民众之间这种互相看不顺眼的情绪却不是一时半刻可消除的。 至少现在马丁看到了卡罗利多还是忍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只是他还顾忌着这是在哪里呢所以才没有暴起伤人。 倒是卡罗利多闲适地在品茶，到底是在招待使臣徐澄俞自然不会小气，给人上的都是上好的茶水，卡罗利多本就是个重视生活品质的人，现在拿着上好的瓷器品茶别提多自在了。 徐澄俞也没让人多等，那些折子都是不大重要的请安或者是日常汇报的内容，一刻钟的时间他把那些折子都看完写了批复，自己也是过去了两位使臣等待的侧殿。 听到了宫中的内侍拉着调子唱喏了一句“陛下驾到”，马丁和卡罗利多也都知道这是大郑皇帝来了此处。 两个人一起起身等候，见到了徐澄俞的身影之后也是向着他行礼和问安。 听着两位使臣声调略为怪异大郑话，徐澄俞想着的是这两个人到也算是有心了，他们来了大郑也没多久，但是这些请安、问候的套话以及入宫之后的礼仪倒是都娴熟。 徐澄俞自己坐在了上首，两位使臣分坐两边，通译则是配了三位分别坐在了三人附近，黄通译作为资历和能力都十分出众的一个，今日是跟在了陛下身边儿为他做翻译。 第374章 徐澄俞还是习惯先开口寒暄了几句，“朕略有些事情耽搁了一阵子，要两位使臣久等了。” 卡罗利多似乎是能听得懂大郑的话只是说不好，他认真地听着这位年轻的皇帝的话，等人说完了就立刻说，“陛下命人上的茶水极好，臣是个爱茶之人，能在这么精美的宫殿里品茶也是件美事哪里算是久等呢。” 听到这番话马丁简直是惊呆，只是还未等他搜肠刮肚想出什么同款的拍马屁的话，卡罗利多已经迅速切入了下一个话题，丝滑地开始和大郑的皇帝开始就海关收税和限制西洋人在大郑活动的问题开始进行讨论了。 马丁连忙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开始仔细地倾听两个人之间的谈话，见缝插针地找机会插话和阐述自己的看法。 徐澄俞和两位使臣谈了一会儿，发现虽然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大好看着有些不对付，但是他同时也注意到这些人背后两个国家的诉求倒是都很一致。 但是这种情况下徐澄俞自然也不会许下什么，聊了聊获得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信息之后，他也是三言两语把两个人的话都挡了回去，并未许下什么实际的承诺。 出宫的道路上，马丁还是和卡罗利多一起走着，他不愿意和人一起并肩走所以现在是在苦大仇深地盯着人的后脑勺。 虽然有一道目光一直在自己背后如芒在刺地悬着，但是卡罗利多还是迈着优雅的步伐在慢慢地走，甚至他还有心情能和身边儿的通译交谈几句，似乎是在问通译能否去别处参观参观。 等到出了宫之后，卡罗利多轻轻叹了口气，他快走几步来到了马丁的马车前，对着已经上了马车看到他来甚至让车夫赶紧走的人说道：“要不要谈谈？” 马丁从帘子后探出个头来，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后说道：“好……” 徐澄俞接见了使臣之后也是有些不再想回去面对那些剩下的折子，他看着窗外已经开始斗艳的群芳，“去御花园里走走吧，这个时候倒是好时节了。” 看着窗外的桃花、玉兰，茂才也是感叹说，“在江南那么久，奴婢总觉得晏城的花儿开得不算好，可是真的回来了却也感觉不错。” 徐澄俞笑了笑他也是如此感觉的，晏城里的皇宫是他长大的地方，就算是江南美景甲天下，但是这故乡的风景才是他最喜欢的。 慈宁宫和坤宁宫都有小花园，徐澄俞在自己登基之后也是给母亲所居住的康慈宫修建了花园，林慕月也是看今天天气好请了公主和伴读们一起来自己这儿挑料子和商量举办花宴的事儿。 因为是要给公主们放假，所以黛玉索性今日也没去兰芝殿，林慕月也是先拉着她一起说话儿。 “时间过得真的是快，转眼间小六儿也是要成亲的年纪了，我想着那吴家姑娘不错想把人接进宫来热闹热闹，玉儿你到时候也照顾着她一些”，林慕月对着黛玉说道。 这里的吴家姑娘自然就是吴莹波，她家里最终还是应了皇室的求亲，徐澄俞亲下圣旨给弟弟赐婚，这王妃的人选也算是惊掉了晏城中许多勋贵的下巴。 因为黛玉现在住在了宫里头的原因，所以林慕月倒是有了借口也把吴家小姐接进宫，她这也算是想要把人接进来避一避风头不叫那些风言风语影响到吴莹波。 黛玉也只知道娘娘的打算，她点头说道：“我知道您的意思，等吴姑娘进宫之后我会带着她的。” 几位公主都是好相处的人，黛玉知道太后娘娘的眼光，这位未来的郡王妃不管是什么出身，但是她的性子应该也是不错的，这样的姑娘和公主还有伴读们相处起来也不会费力气。 林慕月见黛玉答应了也很高兴，“好，我也叫她暂时住在我这儿，这里宽敞再住一个姑娘也使得，今日我也要给她选一些料子，玉儿你帮我参详参详。” 黛玉答应了之后，林慕月又和她闲话了几句李太后的事情，“我瞧着李太后最近似乎也是走出来了些，也开始出来遛弯儿散心了。” 自从儿子去了之后，李婉澄也算是把自己困在了慈宁宫里，但是这些天可能是天气渐好了，李婉澄亲生的公主熙柔也开始在母后身侧敲边鼓，到底是哄得李太后也变得愿意出去走动了。 黛玉不好说李太后什么，于是她也只是说，“熙柔公主经常去娘娘那里，我去请安的时候也总见着公主呢。” 林慕月心思一转，徐瑞卿的女儿不算多，大公主已经被徐澄佑这个作孽的哥哥嫁去和亲了，二公主宜年则是已经定下了嵇元就等成婚，接着就是李太后亲生的三公主熙柔公主了，现在李太后一改闭门不出的性子，应该也是和公主的婚事有关。 心里惦念着这一茬事儿，林慕月今日见到了熙柔公主难免也多关注她几分，见她的情绪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分别，她也才暂时搁下了心里头想着的事儿。 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说料子的事儿，这气氛可想而知是怎样的欢快活泼。 锦江水涸贡转多，宫中尽着单丝罗。黛玉拿起了那些贴了料子示例的图册，她摸了摸一件象牙白的花罗料子心里觉得喜欢，但是又有些担忧这颜色是不是太过素净了些。 宜年公主见黛玉如此也是凑过去说，“玉儿你喜欢这个料子？” 被宜年看出来了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她看着那图样对着公主说道：“是，这料子上的图案有趣儿，是鹭鸶和莲花、莲藕，取的似乎是一路连科的意思，倒是不知怎得送到我们这儿了。” 第375章 宜年公主细看了看也是笑了出来，“这估摸着是要给二哥制衣裳的料子，过阵子就是恩科取士的时候了，这图样适合到时候穿呢。” 对着取士之法朝中一直吵吵嚷嚷地，徐澄俞也是并不想耽误恩科取士，于是这次恩科虽延迟了一些到了五月份，但是也还是照常进行了下去。 五月份晏城已经是很热了，琼林宴皇帝驾临还是不驾临都是个未知数，但是今日看到了这么一匹料子，宜年和黛玉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估摸着这次琼林宴应该还是很得帝王重视的。 第208章 选好了料子几位公主和伴读们也就都聚在了小花园里面喝茶说话，林慕月也是借机宣布了要让吴姑娘入宫的事儿。 “还是要办个正式点儿的宴席，这些天白天都是好天气我觉得就叫人进宫乐呵乐呵，晚上要不要听戏的话就打算听听你们的意见了”，林慕月看着开始兴奋地叽叽喳喳的公主和伴读们说道。 三月份白天穿得暖和一些在春日的暖阳下赏花交际是一件美事，但是这个时节晚上还是凉飕飕的，所以林慕月还是打算问问孩子们的意见，若是她们愿意玩儿那再继续安排些戏来看，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公主们互相看了看，她们刚才就是相互交换了下意见，这个时候也是宜年公主对着林慕月撒娇道：“母后，我们都愿意再开戏玩一会儿呢，只是这不会太招摇了吧？” 说起娱乐方式，皇家的男子们还可以出去跑马、喝酒还有看戏，对于这些大爷们来说不仅是这些还有些不可明说的消遣方式。 但是公主们未出嫁时大多时候也只能待在皇宫里面，徐瑞卿和徐澄俞两个人已经算是比较开明的父亲和兄弟了，宜年等人的生活在历代公主里面也算是舒心的，不过到底还是有些无聊。 这个时候听到太后娘娘说要办花宴和听戏，几个公主也挺开心能有个机会见些人听听戏松快一天。 林慕月见她们都挺高兴的，于是也承诺下来说道：“好，那就依着你们的意思，还有就是当天里你们都要照顾着些吴姑娘。” 这次倒是朝涵公主抢了先，小姑娘笑得甜甜地说，“母后放心吧！我们一定照顾好吴姐姐。” 西洋来的使臣也带来了随船的医师，那些人也带了些西洋新研制出的药品，他们和太医院里面的太医们商量之后也是试着给蔡太妃用了一些。 这些对症的药品再加上太医们的细心调养，蔡太妃的身体终于是一点点好了起来，朝涵公主的心情也是越发地好了。 林慕月点点头夸了朝涵一句，“好，母后就知道我们朝涵最懂事了，那吴姐姐就交给朝涵你照顾了。” 当天的花宴重点却有了那么一点儿偏离，原因无他，李太后从自己的慈宁宫中出来了来到了林太后举办的宴会，她的这个行为算是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不过林慕月和公主们等人其实也是提前收到了这个消息，尤其是林慕月也隐约知道为什么李太后开始重新在诸位夫人面前出现，毕竟她亲生的熙柔公主还没有个着落呢。 京中的贵公子一茬一茬像是地里的庄稼，这一茬好了不着急收起来那可就要被别人抢先了。 李太后自然不能等女儿都老大才开始为她打算，于是最近她也开始重新留意起各家里的优秀子弟，打算寻摸一位可靠的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 今日露面也是传递出了这么个讯息，林慕月都能想到这次过后给慈宁宫李太后递牌子入宫的贵夫人能有多少了。 其实本来京中也有许多人想要看两宫太后之间的笑话，但是无论是林慕月还是李婉澄自然不会在这种事儿上给人话柄。 这次李太后重新出现在宫宴中成了一个信号给了一些人错觉，尤其是一些老派的宗室和勋贵之家。 这些人和那些积极拥护皇帝新政策的人不同，他们既不想要补欠给国库的银子也不想掺和海商的事儿，而是只想守着爵位过日子，天知道李婉澄是打算操心完女儿的婚事之后就再次紧闭宫门的。 在两位太后和公主们驾临的宴会上就有人忍不住一起嘀嘀咕咕，最后还被林慕月抓了个现行。 两位夫人凑在一处聊天说话，她们都是勋贵家的女眷，一位是伯爵府的夫人、一位是侯世子夫人。 伯夫人也算是宗室女眷，她丈夫现在虽只有个伯爵的爵位，但是也是徐氏宗室子，往上倒腾也是有皇子祖宗的。 伯夫人看四下无人，忍不住对着对面儿的人说道：“真的是怪了，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什么意思，那林家女就算了也算是有些出身，这给六皇子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家的女儿当王妃。” 这里的太后自然指的是林太后，伯夫人和京中一拨人一样，觉得林太后实在是不按套路出牌让他们颇有些无从应对。 林慕月当初降生时和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父亲都是侍郎的位置，林海是在徐瑞卿登基之后才开始逐渐成为阁老，林家也是在这个时候真正成为了晏城中最顶尖儿的那一拨人家。 所以其实当初林慕月做东宫侧妃的时候，晏城中的高门虽有些意外但是也只当是当时的丰泰帝疼爱儿子为他选了个有出身的侧室。 后来林贵妃带着儿子出京也不是没有人看笑话，甚至等到徐澄佑驾崩的时候徐澄俞作为皇弟再次回京登基，还是有一些人觉得林氏和其子不过是捡了漏有些不服气，这位两位夫人就是如此想的。 第376章 “可不是，我觉得就算是那林氏女也没什么好的，也就是太后娘娘看她处处都好，我听说陛下年纪也不小了身边儿也没个服侍的人呢”，看着四下无人，那位侯世子夫人也是小声地对着人说道。 皇室不讲究给皇子们配宫女侍候但是等皇子们到了年纪自然也是有服侍枕席之人，但是徐澄俞身边儿确实是真的连这些能侍候皇帝晚上过夜的宫人都无。 这件事儿一出小圈子里面就开始有些人嚼舌根，笑话和说嘴太后没什么人敢，但是叨咕几句准皇后他们还是有这个胆子的。 “咱们这位陛下也是个古怪性子，不过李太后娘娘如今也又露面了，我看着那林氏也嚣张不了多久了”，伯夫人闻言古怪地笑了一下，她这话里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林氏也不知是在讲谁。 林慕月站在假山后颇觉神奇，心里想着这样大声密谋的人还挺少见的，皇宫里面儿还敢这么讲话的人也不多见，她真的还挺好奇这是哪两家的诰命。 李婉澄带着女儿立在一边儿，她手里抓了个十八子手串儿正在拨弄着，她这个皇后和太后也算是被人嘲笑过来的，现在看着林慕月也被人看不惯她也是有些好奇对方会如何应对。 李婉澄一般来说都会在心里对着自己说算了，为着这些人生气不值当，但是林慕月现在显然不是很想忍让。 带着人直接从边上绕了进去，林慕月看着刚才还在快活地念叨自己的两位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才觉得自己心里可算是舒坦了。 “怎么，今日是哀家办的宴会不够热闹么，还让两位在这里说悄悄话儿”，林慕月也不管行礼的二人，直接施施然地过去坐在了石凳上，问柳还眼疾手快地给娘娘放了一个坐垫。 底下蹲身福礼的两人都十分尴尬，她们一听到太后这么说话就知道刚才的对话肯定是被娘娘听到了，现在的问题也就只是太后娘娘听到了多少。 于是伯夫人试探着回话说，“回娘娘，今日御花园花团锦簇景色极好，臣妇们是想要看看景儿才到了这处的。” “很是很是，娘娘的花宴办得极好，臣妇们都喜欢极了，只是刚才看花走远了在这处歇一歇”，侯世子夫人也是紧跟着辩解道。 林慕月一笑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对面两个人，“原来如此……可是刚才哀家似乎听到了你们两个言语涉及到陛下了，是还是不是。” 大不敬这个罪名简直是个不要太好用的借口，林慕月笑意吟吟的话在两位命妇耳中重若千金。 在两人搜肠刮肚找话的时候，李婉澄也慢悠悠的走了过来，那两位命妇本以为是救星到了，谁承想李太后直接坐到了林太后的身侧，也直接把两个命妇当做空气无视了没有叫起。 李婉澄看着底下跪着的两个人，第一次知道还可以这么处理这些事儿的，她以前也曾经听到过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和儿子，但是每一次她都忍了下去没有吭声，这次看林氏找茬还怪新鲜的，她乐得看戏完全没有搭救人的意思。 这件事儿的结尾以林慕月立时就把人赶出宫门去为了结，当然对于两位命妇来说这也只是个开始。 徐澄俞知道这件事儿之后也是小肚鸡肠地记在了心里，甭管这两人口中的林氏是指他母亲还是未婚妻，他都是不能容忍的，于是这两个人家里也算是遭了殃，被徐澄俞找了个借口夺爵降位整了个齐活。 林慕月还好，李婉澄倒是派人递了消息来说是不是把事情搞得太大了，会不会影响皇帝的声望云云。 “她就是太仔细了才受了这么多的气，若是当初陛下在的时候忍忍就算了，儿子都当了皇帝有什么可忍让的”，林慕月悄悄地对着云夏吐槽道。 云夏虽然觉得自家娘娘颇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但是也赞同几分她的一些话，“这些背后嚼人舌根的有什么好东西，陛下也肯定不是只因为这个才办了这两家，我代您去给李太后娘娘说一声儿？” 林慕月点头表示同意，“你去吧，我还要亲自看着那边儿给莹波收拾东西呢。” 第209章 定下了要吴家姑娘也入宫待年之后，林慕月也是征求了黛玉的意见要怎么安排这位姑娘。 黛玉现在是独自住在侧殿里面，她倒是不介意和别人同住一宫，所以最后还是定下了是让吴莹波也在康慈宫中住东侧殿。 太后宫里本应该是最清静的地方，但是林慕月不同于寻常的太后，她倒是乐意自己这里气氛轻松些多有一些年轻人在身侧陪着她，所以把两个小姑娘都划拉到身边来她还是挺兴致勃勃的。 “这帷帐的颜色太沉闷了，换成艾背绿或者海沫绿色的吧”，林慕月进了侧殿之后环顾四周，先是在织物上挑了一点儿毛病。 问槐在后面跟着记下了太后的吩咐，她想了想之后又问道：“林姑娘的屋子里是设了小书房的，姑娘入宫的时候自己也是带了些书，不知这吴家姑娘如何，要不要也准备个读书的地方？” 两位姑娘都是已经定了下了要成为皇家妇的，虽一个是未来的皇后要母仪天下地位非比寻常，另一个则是皇子妃和郡王妃。 但是现下两人要同住在太后身侧一段时日，问槐刚才问话的意思就是想问娘娘是否要把两个屋子都布置成一样不叫人挑出错处来。 林慕月倒是没想到这个，她想了想之后说道：“那天去看感觉莹波不像是个太喜欢读书的，只是你担忧的也有些道理，都准备好吧，只是别放什么大部头的书，找些有趣儿的话本之类的书来。” 第377章 作为太后林慕月自然不好厚此薄彼，所以她也觉得问槐思虑周全非常仔细也赞同了她的意见。 现在能在林慕月身边儿做事的人都是磨合了许久的老人了，问槐和问柳两个眼见着都是历练出来了做事严谨又合林慕月的心意。 这几间屋子收拾得都很不错，林慕月转了一圈儿之后也就说，“很好，这个月事情多大家也都忙，问槐你到时候和云夏说一声儿，给大家都加三个月的月例银子。” 能得奖赏大家自然是高兴，林慕月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也都是一瞬间就变了，还在收拾屋子的宫女和内侍们的动作也眼见着更麻利了几分。 “厨下是不是准备了牛舌饼还有百果糕等点心？还有新鲜煮出来的奶茶也拿一壶来，你们和我去看看俞儿”，林慕月忙活好了自己的事儿也是打算去关怀一下儿子。 徐澄俞这段时间可算是忙忙碌碌地没有得闲，之前林慕月开花宴他也都没有露面，这段日子也很少来陪母亲用晚膳。 林慕月作为母亲自然也是担心儿子的，于是她掐着表看着时间感觉可以再突击检查一下，看看儿子是不是按时用了午膳。 养心殿里徐澄俞还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他这日上午叫了几位重臣入宫商量了恩科谁来当考官的事儿，一上午时间看着几位大人你来我往地争论也是吵得他头大，好不容易确定下了人选之后他叫人赐了宴，自己却是随意地用了些东西就算完。 午间小睡了一会儿后感觉神清气爽，徐澄俞下午就又开始看起了折子，出使北疆的大郑使团最近也传回了消息。 燕翰采这次也在队伍里面，往日里燕大才子夹带的私货都是些诗文，这次他给陛下私下传递信息却非比寻常，里面有些话含含糊糊地看着徐澄俞直皱眉。 徐澄俞思索了好一阵子得出了一个有些震惊的结论，目前也是在琢磨着什么时候叫亲近的臣子再入宫商量怎么安排这件事儿。 心里想着事儿，在看到茂才迈着有些慌乱的步子进来说，“太后娘娘来了”，徐澄俞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心虚的神色。 “叫母后去谨信堂稍坐吧，你就说朕这里还有一件加急的折子要批”，徐澄俞想了想赶紧找了个借口先安抚住母亲。 茂才得了吩咐出去了，徐澄俞把看了好多遍的折子收起来自己磨蹭到了镜子前，看到自己的脸色还好就也放心地过去了。 林慕月对养心殿也不陌生，谨信堂她以前也没少来，进去之后就熟门熟路地坐下了，茂才亲自给太后娘娘上了茶，小心地把陛下刚才的吩咐说了。 看着茂才小心翼翼的样子，林慕月心说这小崽子还是嫩了一点儿，让茂才来糊弄自己还不如让庞畅来，至少那老油条不至于直接就在自己面前露怯直接就把人卖了。 不过林慕月自然也不会为难茂才，她撇了人一眼面色如常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你也去吧。” 虽太后脸上还是挂着笑，但是茂才还是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他小心地出去了之后心里默念了一句佛，心说不是自己不争气实在是娘娘太了解陛下和自己了，希望陛下自求多福吧。 徐澄俞赶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茂才耷拉着脑袋在谨信堂前的隔断旁站着的样子，他的脚步一顿想着要不自己还是找个借口开溜吧。 心里还琢磨着这个念头是否可行，问槐就从里面走出来正巧和徐澄俞面对面儿碰上了，惊讶于陛下来了怎么不进去，问槐还是老老实实地福身请安，她声音也到底是让里面的林慕月听到了。 “既然来了再外面磨蹭什么，快进来吧”，林慕月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倒好了奶茶。 徐澄俞进去之后也是看到了小桌上摆着的点心和奶茶，他请了安之后坐到了母亲对面儿笑着说，“您还惦记着我喜欢吃这个呢？” 牛舌饼是椒盐的馅儿，百果糕却是加了松仁、核桃等许多坚果，这是南方的小点心北方并不多见，林慕月也是在明州的时候见儿子喜欢吃才叫小厨房准备了这盘点心。 看着儿子自顾自地吃点心，林慕月心里积攒出来的火气也是渐渐散去了，这孩子不听话小时候还好教训，这么大了倒是不好管了。 “我知道你事情忙，之前也嘱咐过你要好好用膳，怎得总不长记性呢”，话一出口虽然是有几分抱怨的意思，但其实也还是林慕月在心疼儿子。 徐澄俞不好意思地看看母亲，用完了东西喝了口奶茶之后才说，“今天也是凑巧，儿子向来都是按时吃饭的，不信您问庞畅。” 刚才茂才那个样子，徐澄俞就知道他是在母亲面前完全露馅了，于是这个时候也只说让母亲去问庞畅。 林慕月刚才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个法子，她撇了一眼儿子说道：“成，我记下了。” 第二日午膳的时候，徐澄俞看了眼桌子上还剩四本折子，对着茂才淡淡地说道：“叫人做一碗鳝丝面来就成了，不必摆膳了。” 茂才领了命出去，没过一会儿他手里提留着一个食盒神色古怪地回来了。 徐澄俞看着人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好奇，“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御膳房正巧送了这道点心来不成？” 养心殿自有自己的御茶房，里面也是一直温着热水和点心等东西，这些鳝丝面之类的面食在宫内确实就仅仅是算一道点心的，毕竟基本上只有小小一碗就是填填肚子而已。 第378章 茂才这个时候却回过神来了，他嘿嘿一笑说道：“这是太后娘娘那边儿送来的东西，是林姑娘亲自带着人过来送的呢。” 徐澄俞这个时候急忙说道：“怎么是林姑娘亲自来了？你别叫人在外面苦苦站着，快把人请进来。” 茂才叫小内侍拎着食盒，自己过去跟着陛下出去之后说，“自然，小的早就让姑娘去谨信堂坐着了，您可要现在过去？” 徐澄俞快步过去，心里觉得茂才也算是懂事儿，“好，事儿办得不错。” 等到了谨信堂之后，徐澄俞就见一道倩影立在了屋子中间，他这个时候也是感觉到身上环佩叮咚的声音和自己心脏擂鼓一般的跳动声。 几个人过来的时候都未收敛步伐，黛玉自然也是听到了人过来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去对着徐澄俞露出个笑来，“给陛下请安。” 徐澄俞本想过去把人扶起来，但是到底顾忌着两个人之间还未成婚，他也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起吧，怎么几天未见就这么生分了，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叫我名字的吗。” 黛玉起身后指了指小内侍手里的食盒，“陛下先用膳吧，别一会儿都凉了就不好了。” 点点头徐澄俞对着黛玉说，“就摆在这儿如何？玉儿你用了午膳没有。” 也不说自己是否用了午膳，黛玉只是说道：“多谢陛下，那我就借机用一顿御膳啦。” 黛玉和身边人带来的食盒里面都是徐澄俞和黛玉都喜欢吃的菜，徐澄俞见宫人把菜都摆出来了心里也是阵阵喜欢。 对着黛玉徐澄俞本是有说不完的话儿，但是顾忌着人家姑娘也没用午膳，他还是恪守了食不言的规矩。 等两个人用了午膳之后才徐澄俞才找到机会对着黛玉说道：“出去走走？这个时候午后散步倒是舒坦些呢。” 黛玉微笑着应下了，她看着徐澄俞说，“你之前和我说的事儿我也算是不负所托，只是你到时候若是不喜欢也不准嫌弃。” 徐澄俞心念一动，他看着人认真地说道：“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这你倒是放一百个心好了。” 看着黛玉被引去漱口和洗手，徐澄俞也是回了寝殿收拾了一下自己，两个人都整理好之后才出去逛了一会儿。 第210章 养心殿和坤宁宫不远，徐澄俞这段时间也是叫人又收拾了坤宁宫一次，现下已经是差不多都好了，只待内部有一些装饰还要主人入住之后才好按照自己的习惯开始慢慢装饰。 坤宁宫作为皇后居所一直以来都是宫内维护地最好的一波宫殿之一，黛玉到了那又被整修了一次的小花园之后也是感慨道：“在宫中有这么一个花园儿也算是难得了。” 皇宫重肃穆庄严，所以其实历代皇帝也都不大喜欢住在这里，一般来说皇宫诸人天气一热起来就要去园子和行宫里避暑，所以这宫里的园子也就是那样儿。 徐澄俞看着这小花园说，“过阵子就可去行宫里了，玉儿你是不是还未曾去过？” 黛玉点头，“是还未曾去过。” “园子里可以玩儿的倒是多了些，可以去湖里泛舟也可以去垂钓，比宫里还是自在好多”，徐澄俞也是一边走一边说道。 皇子们的课业重，徐澄俞在读书的时候以他的性子也是一点儿也不肯懈怠，于是林慕月也只得在带着儿子去行宫里的时候才能叫他略放松一些，刚才他提到的泛舟和垂钓，都是当年林慕月最喜欢带儿子做的事儿。 黛玉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平心而论无论是哪里其实论景色都要比晏城的行宫要好，但是她看着对面人认真地在向自己介绍行宫的各处景致，心里还是一点点期待起来了。 逛了一会儿也已经是午后阳光最足的时辰了，徐澄俞马上要开始下午的工作接见臣子，黛玉也要回兰芝殿去上课。 两个人今天都没有歇午觉，但是现在却一个比一个精神头足，临近分别时黛玉看着人说道：“之前你和我说的事儿我已经琢磨好了。” 徐澄俞下意识地回望过去，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黛玉虽不言语但是眼中的温度似乎也能把人灼伤了。 黛玉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也毫不退缩，她语气温柔却坚定地说道：“俞，空中木为舟也。我觉得先帝为陛下取了这个名字，是带着期许的。既然要取字，始舟这个字如何。” 徐澄俞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字，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对着黛玉说，“你是不是想给我取字始民来着，只是觉得这个字叫出口来拗口所以才改成了这个两个字是吧。”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也许徐瑞卿在给自己的这个儿子取名字的时候，就存着这个念头，希望他能够继承自己的志向为国为民不叫大郑这条船倾覆了。 黛玉笑而不语，她只是轻巧地迈着步子带着人走了，“我可不知道，要迟了我先了走，下次再见吧。” 看着黛玉带着人走了，徐瑞卿留在原地闷笑了几声，也是带着茂才等人回了养心殿去面对那堆积成小山一般的折子还有黑脸的朝臣了。 “还有多久能到晏城，这些年风餐露宿也是尽够了”，燕翰采这段日子旁的不说骑马的本事是真的长进了许多。 跟在燕翰林身边儿的只是个普通的官兵，那校尉看了看日头和附近的景色，略有些迟疑地回话说，“总还要再走个十天半个月的，大人若是不舒服了还是去马车里坐着歇一会儿吧？” 第379章 燕翰采摇摇头，他心里自然是知道这段路程的舆图的，他对着那校尉说，“无事，我还能受得住，等到了午间歇息用饭之后我再回马车里去。” 燕翰采顶着翰林院学士的名头混在使臣的队伍中并不算太显眼，不过这段日子他却也完成了一项特殊的任务，那就是记录下了许多昂族的风俗和制度。 就算是这一次众人出塞并未其他的收获，那燕翰采脑海中的这些新知识也可以能够让大郑在对昂族的战争中取得一些优势。 但是燕翰采回望着后面具有昂族特色的马队和最中间簇拥着的车架，他心里也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能有这样的收获。 马车中，灵妤公主面色如常但是手中滚动念珠的动作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穆赫看着灵妤公主手上的动作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觉得不知道自己这次带公主回大郑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徐澄俞在收到密报的时候愣在了椅子上，半晌之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抬头看着锦衣卫的指挥使问道：“你说什么，穆赫可汗亲至大郑？你确定这是这是袁侍郎传回来的消息么？” 陶指挥使闻言又半跪下去拱手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这信是番子从袁大人手里亲自取回来的定然不会作假。” 信是袁侍郎亲笔所书呈给陛下的，所以锦衣卫人自然也不敢看信中的内容，底下的陶指挥使也是刚知道了信中的内容。 徐澄俞抬手让人起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你先去宣阁老们来，不要惊动旁人。” 兹事体大，饶是徐澄俞这种一直都锐利改革的君王也有些摸不着穆赫可汗的路数，这人之前可是直下过大郑重要的边城，让徐澄佑舍了公主去和亲的。 现在穆赫可汗想要借助大郑之力图谋西进徐澄俞不觉得稀奇，但是他本人都亲至大郑那就是大大的稀奇了。 内阁现在还是三位阁老，第四位阁老的位置现在就是吊在朝臣眼前的胡萝卜，徐澄俞轻易也不会把这个位置舍出去。 三位阁老也习惯于时不时被皇帝找去开小会，他们琢磨着最近的事物每个人心里都有了些谱儿，但是在徐澄俞把事情说出口之后，三个人还是被镇住了。 三位阁老中现在是林峰资格最老也和皇帝最亲近，他本想要退下去但还是被徐澄俞劝住了，面对言辞恳切说选出第四位阁老后就让外祖父致仕的外孙，林峰也只能推迟了自己当初的计划。 所以现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大家也习惯于林峰先开口，只是今日的事儿实在是太过震撼，林峰也是缓了一会儿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敢问陛下，这昂族可汗带了多少随从来，可说了要走到何处再会盟？” 林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穆赫还敢到晏城来，于是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徐澄俞却摇了摇头，他看着三位阁老说道：“袁侍郎的信中说明了穆赫是要来晏城的，按照他们的脚程，估计也没多久就要到了。” 卞阁老于是紧接着问道：“这……若是如此还要叫礼部准备好招待穆赫可汗的流程，国朝至此也没有接待过昂族可汗，若是这么紧急须得早些吩咐他们。” 徐澄俞点点头，他看向卞阁老又扔下了一个炸雷，“灵妤长公主也在这次的车队中，公主回京省亲的礼仪也要礼部商议个章程出来，长公主涉及内宫朕也会派人去和礼部的官员对接。” “臣领命”，卞阁老听闻长公主要还朝更是惊异万分，不过他到底还是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儿还是收住了讶然的神色，记下了自己要负责的内容。 林海看着两位同僚都开过口了，他也是问道：“臣斗胆问一句，这昂族可汗入京，陛下可要京营有所动作，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要调一些精锐来护持在陛下周围的。” 昂族人狼子野心在郑人眼中看来可说是洪水猛兽一般，林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穆赫可汗入京徐澄俞作为皇帝自然要接见他，林海也担忧到时候会出乱子。 林峰闻言也颇为赞同，“如海所言有理，陛下是应该注意着些。” 徐澄俞觉得穆赫既然要入京那么应该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搞阴谋诡计，但是他也是知道诸位阁老的忧虑是有道理的。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作为皇帝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也是一件应该的事儿，徐澄俞也愿意做周全的准备安众人的心。 穆赫可汗来京这件事儿要几个部门协同工作自然是瞒不住的，是以后宫中也算是炸开了锅。 自从灵妤长公主远嫁之后闭门不出的刘太妃也是开始出来交际，每日里去给两宫太后请安的精神头比谁都要足。 李婉澄倒是算了，她也是有早起习惯的能受得住刘太妃这么早早地去请安，林慕月倒是被折腾得暗自和云夏吐槽叫苦。 “夭寿了，也不知道她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她能受得住我要受不住了”，又一次被迫早起之后，林慕月在刘太妃离开后忍不住和云夏说道。 云夏看着娘娘慢悠悠地说，“您早起些也是好的，之前您还能和林姑娘一起用早膳，后来是越发惫懒了，现在刘太妃来请安您又可以和姑娘一起用膳了，人都说秀色可餐，这不也是件美事？” 惊恐地望向云夏，林慕月有些绝望地说，“你变了云夏，算了，灵妤要回来了她这个做娘的这样我也能理解。” 第380章 以为远嫁再也见不到的女儿要回来了，刘太妃的心情林慕月也能理解，所以她也宁可调整自己的习惯也不叫刘太妃不舒服。 两宫太后对于刘太妃的态度传了出去，六局一司自然也懂了灵妤长公主的分量，再加上徐澄俞不许礼部敷衍，最后呈上来的流程也算是让众人都满意了。 不过朝堂上诸公虽然接受了昂族可汗要来晏城这件事儿，京中士人和百姓们却又掀起了一阵议论。 陶指挥使在面见皇帝时也觉得自己命苦，这种事儿都被他赶上要来报告陛下，他实在是担忧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京中士子们议论纷纷，他们还在茶馆酒肆等处高声议论惹得百姓们也跟着一起闹事儿，现在京兆尹拘了三个举子，这事儿陛下您应该也知道了，只是这背后还有些事儿，臣也不得不来报了”，硬着头皮把事情说了，陶指挥使也是悄悄地打量了一下陛下的神色。 徐澄俞看着折子没有陶指挥使意料中的发怒，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些人也没有犯了朝廷法度，叫人放了吧，至于背后的人倒是值得查一查，你叫人去办。” 第211章 堵不如疏，若是叫京兆尹再羁押几天这些闹事的士子们，京中纷纷的议论才是没有个头了。 徐澄俞也知道这些人只是出头鸟罢了，于是他也不愿意生气，只叫陶指挥使去查背后的人就是了。 其实徐澄俞也有些疲惫，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对的困境像是永无尽头一般，寻常的困境好似一张蛛网，被黏住了可以想办法脱身也可以在猎手出现时出其不意一击制敌。 但是徐澄俞现在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敌人，之前的敌人也许是把持朝政的裴阁老，是在后宫里面搅弄风云的朱太妃。 但是现在徐澄俞发现自己并没有一个特定的敌人，宗室们不过是想要保住爵位传承，勋贵们是想要让爵位传得更久些不让家族在各种权力更迭中掉队。 还有许多反对皇帝各种举措的朝臣，他们之中有想要威逼皇帝让步的野心家，但是也有并没有私心只是想要劝皇帝遵循传统和祖制的。 对着抱有恶意和故意拖后腿的人，徐澄俞能够毫不手软，但是对着那些只是规行矩步没什么坏心眼儿的人，其实他内心里也觉得很难办。 丰泰帝开海禁是看到了国库里各种口子所以想要开源，徐瑞卿继承父亲的政策则是觉得西洋船队带来了许多新鲜东西，这其中包括各种现在已经开始在大郑土地上生根发芽的各种高产作物。 而徐澄俞在来往的船队中看到了另一些东西，有西洋人带来的新鲜知识，有那些所谓商船上的先进火炮，还有那些来往使臣眼中隐藏着的自傲。 这所有的东西加起来曾经让徐澄俞心中升起过惶恐之情，其实他也害怕大郑会落后于他人，也害怕祖宗基业在自己手中毁于一旦。 不过徐澄俞还欣慰于一点，那就是他自己并非真的是孤家寡人，他有能包容和理解自己的母亲，也遇到了能够了解自己并将要共度余生的爱人。 在陶指挥使走后闭目养神脑海中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徐澄俞是在茂才进来的时候才又睁开了眼睛。 茂才本以为陛下是累极了要小憩一会儿，他担忧就这么睡下了陛下会不舒服和受风寒本想要进去提醒，没想到等他到了近前儿徐澄俞倒是自己睁开了眼睛。 “奴婢该死，可是惊扰了陛下”，茂才被突然睁眼的徐澄俞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进来把人打扰醒了，他赶紧请罪道。 徐澄俞其实根本没有睡只是觉得累了闭着眼睛罢了，于是他也摇摇头说，“不是你的错，朕本来也没有睡着，是有什么事儿吗？” 茂才想了想倒是真的拿出了个事儿来禀报， “是有一件事儿，礼部的孙大人求见，应该是要来请示陛下您关于大婚流程的事儿。” 徐澄俞了然地点点头，“既然是有关大婚的事儿，你叫人去让孙大人过来吧。” 对于自己将要举行的婚礼，徐澄俞其实比自己当初的登基大典还要上心，整个流程改了又改直把礼部负责相关事宜的人搞得要上吊。 孙大人是礼部右侍郎，也是当初支持徐澄俞登基的几个铁杆儿朝臣之一，他也算是林峰的门生，因为他是林峰当初做科考考官时取中的学生，要叫林阁老一声座师。 这位孙大人当年也算得上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年轻人，但是这么多年朝堂政务磋磨之下，当年俊俏的才子也成了眼前这个总是神色丧气的大叔。 不过这人也是真有本事，就算是徐澄俞这种挑剔的又较真儿的人，他现在看着孙大人改出来的这一个章程也觉得算是尽善尽美了。 只是孙大人还待觐见时就一个环节作最后一次挣扎，他看着年轻的小陛下循循善诱，“这亲迎是从未有过的规矩，陛下若是不想薄待了娘娘，到时候可以派言郡王殿下去迎亲，您不是也要封殿下了么……” 徐澄俞想要给弟弟晋亲王的事儿也不算是个秘密，他身边的亲近臣子也都知晓此事，所以孙大人也觉得若是迎亲那么派一位亲王也尽够了。 毕竟皇帝若是出宫去迎亲，那当天要准备和留心的环节就太过多了，这也不是礼部一个部门就能办好的事儿，他们还需要和京兆尹、皇帝亲卫等多个部门一起留心这个环节。 徐澄俞看了看别的流程，“朕觉得这个流程极好不必改了，孙爱卿不必再劝，只叫人也慢慢准备起来吧。” 第381章 大郑传承至今，皇帝大婚和立后也算是很少能一起办，以前的皇后多是潜邸就已经举办过婚礼，等登基之后也只有立后这一项典礼。 在这一点上徐澄俞倒是和哥哥一样，徐澄佑也是通过选秀选了皇后而非是从潜邸就有了正妃。 徐澄俞也借着这个空子和皇兄成婚典礼的基础上，叫人糅合了一套前所未有的流程出来，力求在让黛玉最省力气和精力的前提下把整个流程办得尽善尽美。 这一点也是林慕月特意嘱咐儿子的，她自己作为后宫之人曾经经历过册封的仪式，后来作为太后也是受过内外命妇的朝贺。 但是这些仪式和大婚还有立后比起来也算是小儿科，大婚里皇后本人可以说是最累也最需要休息的一个。 “看着简单就是随着礼官和女官的指引，但是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加在一起也有些分量了，一天下来人觉得脖子都要折了，更别说还要处处小心着也消耗精神”，林慕月心有余悸，对着儿子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是真情实感。 云夏也在旁边儿补充说，“还有就是这一套衣裳干什么都不方便，所以也不好吃什么喝什么。” 林慕月当初封贵妃的那一日，因为又被加上了命妇朝拜的流程，所以她当时也留了一些人来说话。 当时那些命妇和妃嫔们还能吃喝一些贵妃宫里招待的点心和茶水，但是贵妃本人却还是忍着什么都没用，受完朝拜还要去太后和皇帝宫里谢恩，之后还要马不停蹄地准备招待陛下。 听过母亲说了这一整个流程，徐澄俞也是审视了一些那些流程中太过累人的环节，也留了一些能够让黛玉去休息的空闲。 打发走了孙大人，徐澄俞心情好了一些打算拿着这份流程再去母亲那里取取经，当时和孙大人说的最后一版当然只是个安慰人的话儿。 林慕月看着带着新流程来的儿子明显雀跃了很多的神色，心里暗自想着这应该是打工人最讨厌的甲方吧，权利巨大又很龟毛，改了又改终版可以有无数个后缀塞满一整个文件夹。 看过了流程之后，林慕月感觉礼部的大人们是真的不容易，这一版确实也算是改无可改了。 “还不错，我之前和你说的东西你也都考虑到了”，看着有些繁琐没有必要的流程被精简掉了，林慕月也知道儿子是真心为黛玉考虑了。 徐澄俞见母亲也首肯了流程也是高兴，“既如此那就要叫礼部还有宫内准备起来了，还是要麻烦母亲还有云夏姑姑。” 宫内自然要是六局一司和内侍监各监一起协同办事，内侍徐澄俞打算派自己身边的庞畅去主持这些事务，女官方面自然也是要一位有资历和经历的女官来管着这些事儿。 在徐澄俞看来自己母亲身边儿的云夏姑姑自然是第一人选，于是他也是亲自起身想着云夏行礼郑重地请托了这件事儿。 云夏不受皇帝这个礼，她含笑对着人说道：“都是分内的事儿，陛下何必如此客气呢，说起来也是时光荏苒，竟也到了陛下要成家的时候了。” 林慕月也看着儿子说道：“还有张姐姐和邹姑姑，你要大婚了也要请她们入宫来，倒也是我打扰她们两个安享晚年了。” 到了明州之后张女官和邹姑姑也是渐渐地退居了二线，在众人要回京之时，张女官和邹姑姑也是并未还京，但是两个人亲自带大和看着长起来的孩子要大婚了，她们到底还是要回京看一看的。 徐澄俞想起这两位不是长辈胜似长辈的女官和姑姑也是说，“理应如此的，还有当初儿子的保姆荆姑姑，也得封赏一下她家里人。” 这些事儿林慕月倒是也还记得，“很是，当初我给荆姑姑也算是给够了银子也叫你外祖家照看着些她家里，你那奶兄弟虽不是个读书的材料但是头脑活络在京中做了些生意，她家里也算是日子过起来了。” 当初林慕月是叫荆氏一家人和林府签了契约，后来荆氏在徐澄俞渐渐大了之后也出了宫去，她自己存了银子又有林府的扶持下于是自己的小家也是渐渐地好了。 徐澄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很不好意思，“现在想想儿子当年也不算是什么省心的孩子吧，当年也辛苦母亲了。” 斜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林慕月才不上套，这小子一肚子的心眼儿现在夸自己准是要有麻烦在等着自己呢，于是她摆出一副和善的慈母微笑说，“你我母子之间不必客气。” 见母亲没有上钩徐澄俞也不气馁，他直接凑过去期期艾艾地说道：“还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儿要求您办，儿子想着到时候去园子里的时候，您也继续带着玉儿住好不好。” 徐澄俞也不太喜欢在皇宫里面住，所以他最近是算着时间要去园子里面待着。 黛玉入宫之后是随着太后娘娘也就是林慕月一起住的，但是她渐渐和公主们熟了，这段日子公主们也邀请黛玉去一起住呢。 徐澄俞知道了这件事儿之后也是有些着急，毕竟黛玉若是和母亲住，他不时还可以和人见一面，但是若是她去和妹妹们住那他这个做皇兄的总不好常去妹妹的住所晃悠吧。 第212章 林慕月笑着打趣儿子，“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行我就做个好人，这也是你成婚前最后能和黛玉相处一会儿的时间了。” 一般来说都是中秋之后圣驾回宫，而钦天监给出的适合大婚的吉庆日子里面，徐澄俞选了三月十二这个日子，正巧是黛玉生日的一个月之后。 第382章 这个时候大婚那么中秋之后黛玉也是要回家开始准备了，毕竟也要让人在家里过个新年才好。 徐澄俞又把时间定在了三月，也是考虑到了黛玉是二月份的生日，还想要她在家里把这个生日过了。 “再不把玉儿放回家，岳父大人也要开始看我不顺眼了”，徐澄俞舍不得黛玉回家一心想着日后二人成婚后的生活，颇为意犹未尽地自嘲了一句。 林海对着皇帝自然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但是有时候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点不同的态度，尤其是两个人私下奏对之时，林海也暗搓搓地表达过几次自己和夫人对着女儿的思念之情。 “你倒是说到了重点，这女孩子嫁了人又是入宫，人家父母是什么心情你也要体谅”，林慕月看着儿子突然叹了口气，心里倒是想到了原文中元妃省亲那一遭。 徐澄俞看着母亲突然叹气，他心里也是紧张了许多，刚才说到了黛玉的事儿又说到了女子入宫，他以为是母亲觉得自己不敬重黛玉一家以及思念外祖父母以及几位外叔祖父和外叔祖母了。 看着母亲的神色，徐澄俞小心翼翼地说道：“儿子只是说笑罢了，并没有不尊敬玉儿还有岳父母的意思。还有母亲可是想家了？您上次都能微服去吴家，要是您愿意也可以回咱们自己家里去看看……” 徐澄俞倒是不觉得母亲总想着家里有什么不对，甚至开始给母亲出起馊主意了，听到儿子的主意林慕月也是哭笑不得不再想刚才的事儿了。 不过林慕月想想元春这辈子是宫中的贾女官，是兰芝殿目前最受公主们尊敬和欢迎的女师傅之一，不是那个在深宫中为着家族前途命运苦苦挣扎的妃嫔，不会在最后落得“虎兕相逢大梦归”的结局，她也开始渐渐舒缓了自己刚才紧绷的情绪。 “不用了，林家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我再怎么小心地过去估摸着也会被人知道”，林慕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儿子的提议。 徐澄俞也是知道母亲的顾虑，他想了想之后说道：“等到了园子的时候就方便多了，到时候您可以去赐给外祖家的园子里去，现在这些言官也是惹人心烦，天天上折子儿子都惫懒看。” 言官们现在其实看新皇帝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毕竟徐澄俞这个皇帝一上位出格的政令就下达了不少，两位总宪纵使是明白人不会觉得皇帝如何，但是底下的一些拐不过弯儿的人还有年轻人也是不断地上折子。 林慕月闷笑，“这就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了，不过我也是知道你的，只要是你觉得对的和想要做的事儿，这些人再上折子也没用。” 徐澄俞笑了笑，“鲍叔曰：先人有言曰，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但是您这儿就是知子莫若母了。” 从穿着披风到开始换夏装似乎也没要多久，黛玉上课时也已经随着大流儿带了团扇来了。 今日正巧又是贾元春给众位公主们传授琴艺，这个时候的闺秀会拨弄几下琴弦的都不算是多，精于此道的人更可说是凤毛麟角了。 黛玉也并非是全知全能的，她会弹琴但是也只是会罢了，现在看着元春手下潺潺流出的琴音也是听得十分入神。 一曲终了四下可说是余音袅袅让人不知觉沉醉其中，宜年公主继续闭眼沉思了一会儿后才说道：“这曲谱都是一样的，可是不同的人弹出来就还是大不相同，和贾姐姐相比我们就真的只是会拨弄几下琴弦罢了。” “都说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微臣的琴艺如何还罢了，有公主和诸位姑娘们能一起赏玩此曲才算是幸事”，元春微微笑了笑，对着众人说道。 琴者圣人之器也，琴音是君子的象征原也不是女儿家们常学的技艺，徐瑞卿倒是养女儿是全方位的培养，所以才叫女师傅去教了女儿们抚琴。 听完了琴音众人也就聚在一起闲聊，打量着没有人要进来，宜年低声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姐姐要回来啦，我们要不要也准备一下呢。” 灵妤长公主要回来的消息也算是插了翅膀一样，宫中其他人还可能有什么别的心思，刘太妃这个当娘的和宜年这些妹妹们倒是单纯地觉得欢喜罢了。 元春回忆起当年的事儿也是忍不住扬起笑容，“还是殿下想得周到，只是不知道灵妤长公主能待多久，到时候能不能安排得过来。” 熙柔公主一直是默不作声，毕竟把大姐姐嫁出去的是她的亲哥哥，她一直都有些不要意思谈论这些事儿，之前虽有给灵妤姐姐送了集子的事儿缓解了一下熙柔公主的尴尬，但是她现下还是不好意思插言。 不过看着众位姐妹开始商讨这件事儿并没有谁怪自己，熙柔公主咬了咬嘴唇后还是小声地说道：“到时候应该是在行宫里面，其实可以玩儿的地方还要多一些。” 宜年看着妹妹说话心里也是为她过了这个坎儿高兴，毕竟要不要嫁公主也不是熙柔公主能决定的，她也觉得灵妤姐姐应该是没有怪过这个妹妹。 被众人惦念的灵妤长公主、大郑使团和昂族人确实已经是在路上了。 因为是要来大郑的京城晏城，穆赫可汗其实并没有带多少人随身护卫，毕竟这件事儿他干得实在是大胆，为表诚意他也是主动告诉了大郑的言郡王自己只要带亲卫三千人随行即可。 “这三千人到时候也叫他们都在你们郑人眼皮子底下过活，我可以带着一些人可以住在你们的皇宫里”，穆赫看着徐澄伦说道。 第383章 徐澄伦知道穆赫其实让步了许多，他提的要求也不算是很过分，但是想想这人直接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要住大郑的皇宫，他看着人怎么都觉得对方很让人生气，还是忍不住刺了他几句。 “可汗若是想要住在营帐里也还是可以的，我们郑人也会保护好可汗的安全”，徐澄伦看着穆赫可汗不咸不淡地说。 牧仁听了这话忍不住想要笑，他飞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不叫自己笑出来惹得大汗收拾自己之后才开口说话。 “王爷这话说笑了，我们住在帐篷里是为着追逐水草丰美之地放牧，这晏城也没有东西让我们来牧，哪里还要住在营帐里呢”，牧仁还有心情开玩笑。 徐澄伦闻言偃旗息鼓，他看着牧仁说，“那也不见得有皇宫给你们住，等我们到了估计着皇兄和母后、母妃他们都在园子里呢。” 作为皇子和郡王爷，徐澄伦对着要去避暑的时间和自己的皇兄都十分了解，他估摸着穆赫可汗这一行人差不多是要在行宫里被接待了。 灵妤长公主见着车队一路南下，从随处可见的草原风光变成了开始有稀稀落落的灌木，而后是开始出现成片的林子。 实际上车队的速度并不快，毕竟还有要步行护卫的昂族人，但是就是这样变幻的景色，灵妤还是感觉到十分开心。 跟着公主还京的两个侍女也是眼见着兴奋了许多，还有现在跟在公主身边儿伺候的两位昂族女子，她们也是觉得十分好奇和期待到大郑的那一天。 看着身边儿众人这种期待的样子，灵妤长公主也是忍不住抓着人各种说起大郑的事儿，从清明踏青、端午看龙舟佩荷包直说到中秋赏月等种种事儿。 尔柏见公主兴致起来了也不打扰，只是在晚上开始生活做饭的时候忍不住和尔竹说道：“当初都觉得是寻常事，现在听公主这么说才知道这是多好。” 尔竹也是感慨，“是这样，好在也算是有机会回去看看，我瞧着殿下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两个侍女嘀嘀咕咕的内容其实也没有逃过灵妤的耳朵，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最近确实是一直都带着温温柔柔的笑，想到了马上要回家能见到母妃她确实是隐藏不住自己开心的情绪。 圣上要起驾去避暑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事儿，好些重臣之家已经习惯了这么一遭，但是也还是有新贵或者是重回众人视线的人家为此开心。 贾府里面贾珠下值回了家，就带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我今日去觐见陛下的时候，陛下又赏了我们家行宫附近的宅子叫我们随驾避暑，只是不知道祖母愿不愿意挪动了。” 贾珠说这话其实也就是和妻子闲话，因为他知道祖母必然是愿意挪动的。 李纨闻言大喜，不过她听夫君如是说倒是又开始好奇一件事儿，“说起来咱们家里原也有御赐的宅子，为何以前从未去过那里住呢？” 这么多年过去李纨也不是新妇了，她对着贾府里面大大小小的事儿也都算是知晓，但是自家里分明在行宫附近有宅子却不去住，这一点还是困惑了她许久。 贾珠也乐得为夫人解惑，“咱们家的老亲里，也有好多人家是在行宫附近有宅子，但是那都是当年老祖宗有功得的赏赐，若是家里子弟不出息没再得陛下青眼，其实是不好过去住的。” 能在皇家的行宫别苑附近住着的，必然都是家里有得皇帝重用之人的，毕竟皇帝给这些人赐下宅院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让这些大人们好随时得召不至于耽搁政事。 李纨闻言点点头，“原来如此，我估摸着老太太是愿意挪动的，只是她老人家现在毕竟年事已高，我还是有些担忧她的身子。” 行宫里有贾母疼了许久的大孙女儿又有她心尖儿上的外孙女儿，若是这次她知道了自家又重新有了可以随皇帝避暑的殊荣，她定然是乐意过去的。 只是李纨的担心也有其道理，贾母如今已经是高寿，这么折腾一趟对着老人家的身子也是个问题。 贾珠也就是有些发愁地说，“还是你惦记着老祖宗，只是这消息是不好瞒着她老人家的，我们也只能到时候多叫人看着些老祖宗的情况了。” 说起这个李纨倒是又想起了什么，“老祖宗身边儿原有个鸳鸯已经是极为能干，现下又添了个晴雯，这两位姑娘倒是都极为能干，我看着有她们两个倒是我们的福气。” 李纨的话倒是出自真心的，毕竟老太太身边儿有得力的大丫头，省的确实就是她们这些小辈媳妇的事儿。 其实李纨这里还好，杨氏才是更加真心感激这两个大丫头的，毕竟她的丈夫贾琏才是家里真正承爵的人，她也是家里真正管事儿的那个人。 老太太是家里最重要的人基本上没有之一，杨氏作为管家媳妇老祖宗那里自然要什么事儿她都得关注着。 之前有鸳鸯后来又来了个晴雯，这两个丫头把老太太服侍好了确实是省了杨氏许多精力和时间。 “这两个丫头是好，太太那里也是总赞她们两个”，贾珠对着伺候老太太的人也是了解，闻言亦是附和了一句。 “也不知道等这两个丫头出了门去，我还有没有好运气能再得这么两个人”，说着说着李纨倒是有些不舍。 晴雯倒是还能多留几年，但是鸳鸯确实也是到了能婚配的年纪了，李纨看着老太太虽舍不得鸳鸯但是也开始寻摸人的动作，知道她也是有这个念头的。 第384章 这些内宅的事儿贾珠倒是不太清楚，他听了“唔”了一声儿后就算了，倒是李纨因着偶然提起了这件事儿心里又开始发愁。 毕竟老太太身边儿伺候的丫头必然是这个府内最聪慧伶俐的一拨儿，现在这些丫头都是家里人精挑细选并且老太太也喜欢的。 尤其是鸳鸯实在是受老祖宗喜欢，李纨现在想到她要到了年纪也是觉得老祖宗说不得要因为这件事儿难受一段时间。 不过现在也还不是说这件事儿的时候，李纨看着丈夫说道：“你等会儿过去请安的时候也先把消息告诉太太和老祖宗吧。” 贾珠点点头，“太太也没去过几次避暑，这次奉老祖宗和太太过去，我也想着要让她们都轻快轻快。” 对着自己的母亲贾珠自然要孝敬，李纨听到了也是附和说，“应该的，太太也是爱热闹的性子呢，只是这么些年咱们家里……好在现在都好了。” 第213章 贾母这里收到了孙儿的消息之后可说是喜笑颜开，她话中难得带出了一点儿贾家之前的故事，说起了些自己的丈夫也就是老荣公还在的时候一家人去避暑时的事情。 贾家虽曾是一门两公、富贵已极。但是在老荣国公故去之后不得不说贾家其实已经走在了落寞的边缘，贾母目之所及皆是下坡路，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再爱提当年之事。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自从贾珠娶妻生子之后，贾家眼见着就又开始兴旺了起来，这回新帝登基贾家还在贾母的坚持下还了国库的欠银，虽然家里不似以往过得奢靡，但是贾母却觉得日子更加踏实起来了。 “咱们家的那处宅子也是许久没有人住过了，虽留下了人看守但是估摸着也是荒废甚多，这次若是要去，还是要提前收拾出来才是”，在媳妇、孙媳妇等人来请安说话时，贾母也是如此吩咐道。 现下管家的媳妇已经是贾母的孙媳一辈的杨氏，她刚才说的话也算是说给杨氏听的，对着这个孙媳妇贾母也是十分放心。 没成想杨氏不像是贾母期待地一般干脆地应了声儿，她看了看老祖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原是孙媳的责任不敢推迟，只是孙媳最近偶感不适，请了大夫来过之后，那大夫说、说……” 这段话杨氏说得吞吞吐吐，贾母却越来越喜上眉梢，等到杨氏再也说不下去了之后她才语气欣喜地开口，“你这孩子，都已经当了一回娘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知道了，既如此倒是不好再累到你，珠儿媳妇可还有空，倒是要你来操办这件事儿了。” 李纨听杨氏说话也是明白了她到底是如何了，她闻言也是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哪里还用老祖宗开口，弟妹有了这天大的喜事，我这个当嫂子的也没旁的贺她，只是不让她操劳这些小事还是能的。” 杨氏进了贾家这么些年也和贾琏有了一个女儿，但是自生了大女儿之后两个人也是再未传出来过喜讯，这次她又有了身孕也是意外之喜，所以她才这么仔细小心，宁可推了这其实也算是紧要和得脸的事务。 听见李纨这么说话，杨氏也知道嫂子这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她于是也就回道：“倒是麻烦嫂子了，只是我来给您赔罪到底是不够格，等这孩儿降生下来，我叫这孩子给您赔罪才算是全了礼。” 杨氏话一出惹得一屋子的人都笑得开怀，贾母也是指着人说道：“都是琏儿带坏了你，竞也学会说漂亮话儿惹人开心了。” 李纨得了份额外的差事也还是挺高兴的，她等众人笑完了也是对着杨氏说，“好，你这话我可是当真了，到时候不管是个聪明伶俐的侄子还是侄女都得恭恭敬敬地给我行礼呢。” 邢夫人看着众人言语也是难得插了几句话，她虽常说自己是丈夫、儿子哪个都不靠，但是对着杨氏生下来的小孙女儿倒还是有几分真心疼爱的，所以现在看到杨氏又一次有了身孕她心里也还挺高兴。 杨氏和邢夫人这对儿婆媳相处得也算是不错，她最喜欢自己婆婆的一点就是邢夫人从来不似其他婆婆一般催着她生孙子，在她生了大女儿之后其实心里本有些惶恐，这份惶恐随着之后再也没有喜讯也是渐渐增大。 但是邢夫人自己都是半路做了填房继室并非是贾琏的亲生母亲，她和贾赦的夫妻之情也就是那样儿，所以其实并不怎么担忧贾家的香火延续，是以她反而还安慰过杨氏几次，奇异地抚平了她心里的忧虑之情。 杨氏这个时候又有了孩子自然是千万个小心害怕出事，所以她得了准信儿之后思虑良久还是决定推了这差事先养好了身子再说。 荣府里其乐融融算是双喜临门，但是隔壁的宁府里面却并非是如此情状。 贾家现在其实算是贾珠开始当家，荣宁二府里头本来是宁府里的男嗣年岁居长是贾家的族长，但是等贾珠的官越做越高，这两年贾家族内的气氛也是开始越发微妙。 荣宁二府虽是同气连枝但是到底是两座府邸，虽然两座府里头的管家都姓赖和贾府里头的赖嬷嬷有脱不开的关系，但是亲兄弟还待明算账，这两位管家中饱私囊的事儿肯定是干过，但是也不至于把两座府邸都管成一处。 国库当年银子也是两家里面各自向国库借取的，当初贾母为了孙儿的前途想要还银子自然是要知会侄子和侄孙一声儿。 只是宁府里面贾敬已然是不管世事过着世外之人的生活，贾珍和贾蓉父子则是每天头脑里都是些风花雪月之事全然没个正形。 第385章 贾敬已然不管宁府的事儿了，面对着隔壁府里说想要还银子的贾母，贾珍和贾蓉父子倒是难得统一了意见，这两位还待过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生活，自然是不想平白交了银子去。 贾母难得在对外的家事上出了个主意，她弹压劝服自家的孽障就已经是花了许多的精力，对着隔壁府的最后倒是只能听之任之了。 所以现在宁荣二府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微妙了起来，贾琏年少还是个纨绔子弟时本是和贾珍和贾蓉关系都不错，但是他后来被大哥归拢妻子约束惯了渐渐也收敛了那些习气。 在贾珍找他出来喝酒时也只应去宁府里的约，在酒席上贾珍勾搭着贾琏要去“消遣”的时候，贾琏也是委婉回绝没去过一次，这些行为倒是让贾珍渐渐觉得这个弟弟也开始没意思起来了。 还银子的事儿贾珍也还是请了贾琏过府去喝酒打探消息，贾琏现在是各种公务里面锤炼过的人了，对着珍大哥的心里的小九九也是门清儿，所以他反而是劝了回去，虽然最后贾珍没有听就是了。 这次的避暑之行圣旨里也只单独点了荣府随驾，圣旨一下贾珍又开始在府里暗暗运气，觉得隔壁府里做事不地道。 荣府里现在倒是喜气洋洋，家里多年之后重蒙恩宠又能随驾是第一个喜事，琏少奶奶又有了身子是第二个喜事。 头一件事儿不好大肆庆贺，但是第二件事儿却没什么犯忌讳和要人笑话的，于是贾府借着这个由头，也是由贾母做主李纨执行，给家里伺候的人都发了一个月的月钱当奖赏。 晴雯是外头被买进来的丫头，她自己早已经是不知道父母亲人在何处了，现下得了赏银也只是自己存在了盒子里面。 伺候贾母的大丫头都极为体面，其中之一就体现在住这一点上头，晴雯虽是后被调到贾母身边儿服侍的却是后来者居上，因而现在反而是她和鸳鸯等大丫头住在一处。 鸳鸯服侍完了老太太午歇，她想着自己要给老太太做的针线落在房内了就回来取，正巧看到了晴雯存银子的这一幕。 故意放慢了脚步走过去，鸳鸯轻轻拍了晴雯肩膀一下，“干什么呢？可是在悄悄地做什么坏事不成。” 晴雯刚才心里存着事儿是真的没注意到有人悄悄地进了屋，她被这么一拍也是吓了一跳。 “阿弥陀佛，你这人走路怎么没个声音，可真是吓、吓到我了”，纵使是被吓到了晴雯还是顾忌着把那个不吉利的字儿咽了下去，是以这句话说得有些磕磕绊绊的。 看着晴雯直顺心口，倒是鸳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走到人身边儿坐下说道：“哎呦，没成想你这么入神真没觉出我来，是我的不是。” 晴雯本是个小辣椒脾气，但是她这次又回了贾母身边儿，鸳鸯这个大丫头是最照顾她的一个，她心里也惦念着她的好所以极尊敬她，这个时候虽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扬起个笑说，“无事，只是刚才吓得我心砰砰跳得厉害，现在已经没事儿。” 鸳鸯见人身体没被自己吓出个好歹放下了心来，她也是开始有精力关心旁的事儿了，“那你刚才是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可能和我说说？” 在贾府一班丫头里面鸳鸯也算是年岁大的那一拨，她是服侍老祖宗的大丫头自有威信，对着旁的丫头们也都是好性子。 这样一个人在前，晴雯思前想后也愿意和她吐露自己的心声，“是我家里的事儿……原不想说的，只是姐姐你看出来了我也不想瞒着了。” 鸳鸯这个时候倒是有些吃惊，她知道晴雯是被买进来的不是贾府的家生子，所以一直以为她是和家人散了或是如何，谁曾想今日晴雯居然和她说自己在为家人的事儿发愁。 晴雯见鸳鸯听了进去也就继续把自己最近的事儿说了，她原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没个去处了，所以之前服侍少爷的时候都是一心一意地，直把宝玉那小院子当成了自己的家。 后来宝玉出去他房里的丫头被散了，晴雯自己有福气又回了老祖宗处，她也是做事勤勉认真入了贾母的眼，眼见着如果鸳鸯被配出去了，她也能是贾母身边第一得意的丫头了。 只是世间的事儿都讲究缘分，晴雯现在好不容易适应了服侍老祖宗，她家里竟然也来找女儿了。 晴雯家里原也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唯一能拿来说道的也就是她母亲原来是个破落读书人家的姑娘。 讥讽无才不中的读书人总爱说穷酸秀才，只是晴雯的外祖父读了一辈子书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混上，最后也只得灰溜溜地回了村里面去。 晴雯家里在农户中原本也算是富足，只是后来老天爷发威闹了水灾，她家里受灾时屋漏偏逢连夜雨，家中老人又生病了，无奈只能把当时还懵懵懂懂的女儿卖了换了些银子去救命。 第214章 其实人牙子一般都是在当地买卖奴婢，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一般来说能干这个买卖的也都是当地的地头蛇或者是其亲眷，在当地往来生意自然是有便利。 只是当时买了晴雯的人牙子见她小小年纪就长得十分标志，也是起了心思没把人直接卖给当地县城、府城里的富户，而是宁可搜罗了一些同样长相不错的小丫头和小子一起卖到了京城里去。 晴雯幸也不幸，被远远地发卖到了京城一路上奔波劳累甚至是挨骂挨打是不幸，但是她也是入了赖嬷嬷的眼，甚至后来被送到了贾母、宝玉身边儿也算是幸运。 第386章 虽是服侍人的活儿但是宝玉那个性子摆在那里，晴雯在他身边儿的几年过得也算是不错，至少在吃穿上并未被亏待了。 只是晴雯来京城时的年纪太小了这一路上又远，她实在是记不住当初家里面的事儿，渐渐也就歇了要寻家里人的心思。 但天无绝人之路，可能是老天爷也觉得这一家人骨肉分离实在是惨剧，所以晴雯的家人在今年竟然也找到了京城贾府里来了。 晴雯的老娘亲自带着儿子来京城寻人一路也就找到了贾府里头，荣府现在是杨氏当家，所以也是她身边儿的嬷嬷接待了这一行人。 贾府自持是仁善之家，晴雯这类签了卖身契的丫头若是主子开恩也是能被赎买出去的，只是现在的问题是晴雯还未到了年岁，就算是贾府能施恩但也不好坏了一直以来的规矩。 宁荣二府里面，小厮二十有八可婚配，丫头们长到了二十上下若是没有特殊情况主子要留人，一般也会把人婚配出去，实在是得脸的日后也有成了嬷嬷再进来服侍的。 像是晴雯这样子在几位主子身边儿伺候有体面的丫头，家里人来寻了报给奶奶之后，一般也就是会施恩把人放出去。 “陛下天恩浩荡，我听我妈说家里头现下种了新的庄稼收成不错，家里之前挺过来之后也是攒了些银钱，我手里也是有些存下来的银子也算是够赎身的钱了”，把自己的事儿讲给鸳鸯听了，晴雯最后补充说。 鸳鸯是贾府里的家生子，虽然一家子都是给主家干活儿做事的一般来说没什么放出去的可能，但是她好歹是能时不时见见老子娘不用体会这骨肉分离的苦楚。 现在听了晴雯的事儿鸳鸯也是为着她高兴，“这也是个好事儿，只是到底是要等到年纪了才能把你放出去，这上面你心里也要有个准备。” 晴雯确实是能干妥帖，不管是在宝玉身边儿服侍的时候还是现下在贾母身边儿都叫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但是毕竟有规矩摆在那里不好为这谁单独破例。 更何况鸳鸯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年岁到了老祖宗也是开始私下里和她说过嫁人的事儿，她这么看中晴雯也是有一点，那就是她觉得在自己出去之后晴雯可以把老祖宗这里的事儿抓起来。 “我知道的，这次奶奶那边儿命人叫我过去悄悄看了娘和弟弟一眼，我已经是很满足了”，晴雯聪慧自然也是知道鸳鸯的意思，于是她这也算是委婉地许下了一个承诺。 晴雯原也是想要给娘带些银子回去，但是这也被她娘给拒绝了，老人家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心里想着嘴里念叨的都是自己如何如何亏欠了她，哪里好要她为奴为婢攒下来的银子。 晴雯的弟弟当年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才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孩，现在那小伙子也是能给家里干活的劳力了。 他倒不像是姐姐一般玲珑，不过半大小伙子看着姐姐的目光也是满心的愧疚，倒是让晴雯颇有些不好意思。 鸳鸯听了之后却还又好奇说，“说起这个，冒犯问一句妹妹本家是姓什么的。” 晴雯当初并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连晴雯这个名字也都是后来被取的，她现在找到了家人自然也是能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姓，是以鸳鸯才有了这么一问。 晴雯闻言也是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对着鸳鸯说，“娘和我说我本姓秦，家里当时也只是大妞、大姐儿这样叫着，我倒是觉得晴雯这个名字不错，日后就叫秦晴雯了也使得。” 鸳鸯听了之后也是笑着说，“也是，宝玉给袭人取的名字古怪了些，你这名字倒是对你的性子很适合你，我看也是不必改了。” 丫头们有各自的心事，贾府能够去避暑的事儿也让家里的几位姑娘小姐兴奋不已，惜春这段时日都开始整理自己的各种笔墨纸砚了。 探春来找惜春的时候看着惜春桌上摆着的纸啧啧称奇道：“这玉版宣不愧是佳品，光洁坚致，犹如玉版，真的是应了这个名字。” 惜春看着那些纸也是欢喜，“纸寿千年，确实是好纸，只是我在丹青之一道上并非是什么高手，倒是有些可惜这好纸了。” 刚进来的湘云忍不住说道：“你这也太妄自菲薄了，我瞧着你的画儿已是极好极动人了，怎么就可惜纸了呢。” 惜春的话一半儿真心一半儿也是自谦，但是湘云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直脾气，被她这么一说，惜春倒是更不好意思了。 还是探春又出言说道：“别说这个了，我今日来是想要问问你们，我们要不要去探探珠大嫂子的口风，瞧一下这次到底是个什么安排。” 听了探春的话惜春和湘云两个倒是都开始蹙起了眉毛，还是惜春迟疑地开口问，“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不带我们过去么？” 探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也是服气了，“带肯定是要带的，只是这一路上也不近，我们身边儿伺候的人不一定都能带过去，还有住在哪处能不能出去逛逛这都是要嫂子操心的，我也是想过去问问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了。” 大房的琏嫂子杨氏有了身孕，这次的事儿就都压到了李纨身上，探春也是知道嫂子李纨的辛苦，所以这次名为去打探口风，她还是想着能否有什么可以帮着分担的减轻一下嫂子的辛苦。 惜春是养在荣府的宁府姑娘，她看着探春也是知道这是她想要帮着自家嫂子呢，自己和湘云一个是外姓人一个是隔壁府的哪里好插手。 第387章 不过惜春也知道探春这些年是越发艰难了，她姨娘有个儿子养在身边儿心气儿也大了，探春又是夫人带大了的，她现在夹在太太和姨娘两个人之间简直是两头不得好。 王夫人有贾珠这个出息的大儿子，宝玉这个得老祖宗喜欢的小儿子，她其实也不大在意贾政后院儿这点子事儿。 只是赵姨娘人糊涂总是搞一些事儿，看着贾珠出息就想要儿子也读书做官，看着宝玉去南边儿游学也觉得好总想鼓动老爷让自己的儿子也去。 其实王夫人就不算是什么有长远眼光的人了，但是这也是分和谁比，她和赵姨娘比起来那她还是强了不少的。 探春看着这些事儿头疼的不行，只是她到底是赵姨娘亲生的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是做到不偏帮她就是了。 探春这次叫了两个姐妹来助阵，她们一起过去了李纨处倒是还真的帮了些忙，尤其是探春本人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管家理事条理清晰恩威并施，最后也让老祖宗还有家里两位太太夸了几句。 李纨和自己身边儿人闲聊的时候也是忍不住称赞了探春几句，“咱们家这二姑娘是个厉害人物，只是我总想着她的婚事呢，这孩子大事儿上倒是叫人操心。” 素云见李纨是真的为着探春打算，她也就说道：“咱们大爷到底是二小姐的亲哥哥呢，有大爷在二小姐错不了的。” “倒不是这个的问题，最近赵姨娘总是找事儿，我是害怕太太那边儿有什么不舒心的应在探春身上”，对着素云李纨也不藏着掖着，她直接就点出了问题所在。 不过出乎李纨意料，王夫人那里其实并没有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赵姨娘对着她挑衅的事儿动气，或者说是王夫人虽然生过气了但是并未对探春如何。 王夫人其实这么些年过去了也明白了自己的斤两，现在儿子这么出息儿媳妇也顶事儿，她索性也不汲汲营营家里那摊子事儿了，赵姨娘的挑衅在她眼里看来也是个笑话。 贾珠这么个出息的儿子在前，贾政就算是老糊涂了也不会让贾环如何，赵姨娘那些小心思不过是痴人说梦也就是她觉得有几分可行性。 “都是可怜人，我和她置什么气，再说探春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算不是我亲生的我也养了她这么些年，我对着她生气不过是觉得小孩子不知道事情紧要，这些人都把我看成什么洪水猛兽了”，王夫人也就是对着儿子才好说说这些心里话。 “我倒是希望你能找个青年才俊把你妹妹好好地嫁了，这才不算是让外人看了我的笑话”，不等儿子回话，王夫人也是继续说道。 对于探春莫名其妙不大想成亲的这件事儿王夫人也是头疼，她之前看着大房的迎春出嫁觉得探春也差不多到了岁数要准备起来了，可是试探之下却发现探春似乎没有这个心思。 “是，儿子知道了，其实儿子也在留意着后起的才俊呢，这是不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去问妹妹如何，还是要劳烦母亲您了”，贾珠忍着笑说道。 王夫人看着儿子如此也是烦心，“一个个都是讨债来的，我知道了还用你来嘱咐我么。” 话虽说的不好听，但是贾珠也是知道母亲是把这件事儿记在了心里的，所以他也不再说这件事儿转而说了去园子之后要陪王夫人去山上上香云云，又把母亲哄得心花怒放忘了刚才烦恼的事情。 第215章 王夫人其实总思量着探春的事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到底是探春后面还有一个惜春在，若是当姐姐的迟迟不结亲嫁人，那后面的小妹妹惜春怎么办呢。 虽然惜春是隔壁府的姑娘，但是几个女孩子怎么都是养在荣府的，对外也是说由荣国公夫人和王夫人教养长大。 论理王夫人担着这样一个名头，论情她也算是看着她们长大的，婚姻大事现在对着姑娘们来说是头等大事，所以她这个当母亲和婶娘的必然也是要为了她们打算。 王夫人看着儿子也是纠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探春丫头人机灵心思活络，我看着她似乎也有别的打算，只是她到底是年纪小不知事，我觉得她那个打算是不成的，还是得和她把话说开了才好。” 贾珠静静地听着，他也知道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二房的两个女孩儿，元春自不必说落生下来就是千娇百宠，说出去也是国公府的孙小姐是荣国公的嫡孙女儿。 探春生下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是大不如前了，她自己又是赵姨娘所生的，就算是家里其实对着姑娘们都是一视同仁，但是赵姨娘是个拎不清的，贾珠觉得妹妹心里到底也还是在意这个。 贾珠现在也是懂自己母亲说的意思，那就是之前探春不愿意嫁人估摸是觉得大姐姐能入宫做女官那自己也可以，尤其是还和贾府有些亲戚关系的薛家姑娘现下更是能正是办差了，她还是想要凭着自己做出些什么事儿。 可是其实宫中选女官自有一套规矩，一家子里面并不会叫姐妹同时入宫服侍，一般来说就算是给天子采选妃嫔，若是家里有亲姐妹或者是堂姐妹在宫中当差的也不会中选。 贾珠也是知道这项规矩的，他想了想之后问母亲说，“我让李氏去和妹妹说吧，她年纪小总有不懂事儿的地方，也请母亲多担待了。” 对着探春王夫人其实也觉得自己算是对得起良心，她见儿子这样说有些不高兴，于是扔下一句硬邦邦的“知道了”就不再打理儿子。 第388章 摸了摸鼻子贾珠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不妥，他连忙找补道：“儿子不是那个意思，您对着探春妹妹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呢，只是最近……不安分，我也是心疼您呢。” 对着儿子王夫人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赵姨娘最近这样蹦跶确实也是让她心烦，不过她也不想让这些事儿影响到儿子，“这种事儿和你无关，你不必惦记着，好好办好你应该干的差事才是最要紧的。” 贾珠见母亲不生气了也是说，“儿子现在是在刑部当差，现下也没个大案要案的得要我这个侍郎出面，只是阁老和陛下垂爱让儿子偶尔也听些要紧事，现在反而还不如在谏台忙碌了。” 王夫人对着朝堂之事不大清楚，只是听儿子这么说话也是知道他这是很受陛下和老大人们重用，于是她也是说了些要他尽心尽力报效陛下的话。 说完了正事儿王夫人也是抓着儿子惦记了一会儿远在江南的小儿子，她也是发愁地说，“你弟弟自落生下来也没离我这么远过，他这一去还是这么多年，我这心里有时候总是空落落的。还有你和李氏这当父母的也是狠心，兰儿那孩子就也让他在外面野着你们也不心疼。” 贾珠也就只连忙安慰说，“今年过年了也叫宝玉和兰儿回来，咱们家明年也有件大事儿呢。” 听了大儿子这样说王夫人才欢喜了几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得你们几个，只是这次宝玉回来也得考虑考虑他的婚事，就算不是女孩子那么着急，他也老大不小了。” 王夫人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有了这么些儿女，大女儿现在是在宫里做公主师，大儿子更不必说现在是部院高官前程广大。 前两个兄姐都出息，家里从老祖宗到王夫人，她们对着宝玉这个小孙子、小儿子难免就溺爱了些，唯有贾政还好些对着儿子还算是严要求几分也叫他读书上进，也还让大儿子贾珠多看顾着弟弟。 只是宝玉和哥哥贾珠确实不大一样，他倒是也有读书上的灵气，但是这些灵气更多地集中在作诗等事儿上面。 现在科举到底是不以作诗为最大头，所以这些才气在孩子还小的时候还能算是一个可以夸耀的点，但是在宝玉年纪越发大了之后他其实也让贾政颇为头疼。 好在是贾珠救了弟弟，他让弟弟拿了功名之后也不再如何逼他读书非要再考个进士出来，他反而是劝说了父亲不要威逼弟弟过多，也让弟弟去了自己喜欢的江南拜访名士名师，不叫家里人逼得他太过难受。 林海带着夫人和女儿还京，贾敏也是担忧侄子在自家回去之后住得不好过得不行，所以也让贾宝玉和贾兰也搬回林府去住了。 所以现在贾宝玉和贾兰其实过得不错，贾兰年纪小压力也不算大，所以他现在随着师父们上课和班中的同门交际也是渐渐地把书读得更精深了。 贾宝玉更是潇洒地不行，他生得好又有才气现下还随着名士出入，这样的人物在江南比之在京城更加会收到追捧。 这一日宝玉漏夜而归，贾兰也还在温书写字，他看着叔叔回来后也是羡慕地说，“听说今日的文会上有海成山人在，叔叔可和他说上话了？” 海成山人算是最近江南最受追捧的名流，今日的文会上他的露面也是让来往的后生晚辈闻风而动。 贾宝玉却有些兴致缺缺，“见到了，不过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什么稀奇的。” 贾兰虽稳重但是对着这样的名士还是极为好奇的，他见叔叔如此更是来了兴致，扔了笔凑到宝玉身边儿问，“哦？二叔你去的时候还是兴致冲冲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 听到侄儿问宝玉也是不吐不快，“原以为这些人都是当世名士，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儿都是不同于凡俗，谁承想今日听了一耳朵俗不可耐的话语，实在是惹人心烦浪费了这么一天。” 宝玉今日能去这个文会本来也是十分期待，只是今日一进了那园子他就暗自皱眉，这文人办文会的风格不大一样，有些是讲究天然为上不重视外物只在风景名胜之地举办文会，这样的文会一般来说也会请当地官员或是有功名的士人参与。 而有些文会则大不相同，当下有放浪名士以呼奴唤婢、豢养美妾娈童为好，这些人办的文会气氛就会轻浮许多，往往会上有名妓相陪劝酒献艺。 今日宝玉去的文会就是这种，贾府其实作为武将之家有些延续许久的传统，家里男孩儿到了一定的年纪也就会安排房里人，所以宝玉倒是不至于对着这种场面感觉如何，但是这种场景到底是落了下成。 贾宝玉回忆着当初老师带自己去野山野水拜访高士，虽吃的是野菜浊酒，但是天然成一番趣味。 而会上的焦点海成山人所说的话更是叫他不舒服，那海成山人今日并没有斗酒作诗，而是说了好多的有关时政的话。 今日的文会开在了本地豪富的别院里面，席间名妓衣衫鬓影香气如云，海成山人可能是喝酒尽兴醉了口中也开始从平常变得没有谱起来。 “我们文人墨客就应该潇洒于山水之间，入仕为官怎么会有现在快活”，海成山人最开始说的话还算是正常引来了不少人的附和。 宝玉其实也是有些认同他的这些话，见一位前辈极为赞同地让大家以山水田园为题写一些诗文，他还跟着挥毫写了一首让在场众人叫好。 第389章 这个小插曲一过，海成山人更加自得，说出口的话就变得不对味儿了，“哼，不过说起这个，京中最近似乎任用了一位女官，这也是牝鸡司晨乱了体统了。” 看着海成山人说完了这话就把酒杯抛到了案上抱着身边的名妓调笑，贾宝玉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跟着宝玉去文会的还有他的一位同门，他看着宝玉面色变了就扯了扯他的衣裳小声说道：“怎么了，老师在看着你呢。” 宝玉慢慢吐出胸中闷着的浊气，他抬眼看了看关心自己的师兄，摇摇头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起身就驳斥了海成山人刚才说的话。 “山人这话说得没有道理，这各部里的职位本就是有才者居之，谁有才干得了圣上看中自可去办差做事，和男女又有什么关系呢”，贾宝玉的话也是明晃晃地不客气，一下子就让气氛冷了下来。 少年心性本就是激扬冲动，宝玉更是公侯之家里出来的公子，纵使他本人其实没什么大家公子的架子，但是见了这不平事就直言开口倒是显露了几分自己的本色。 海成山人着实没有想到这小辈后生居然敢在这种场合反驳自己，他喝多了酒头脑也不大灵光，一时间竟然支支吾吾没有挤出什么话来说回去。 宝玉旗开得胜更是不由得海成辩驳，紧接着就又说了许多话论说女子并不逊色于男子云云，滔滔不绝的样子倒是比刚才作诗时还要有兴致几分。 最后海成山人的一张脸简直是涨得青红发紫，还是带了宝玉来的老师和其他几位年高的名士打了圆场这事才过去。 宝玉的老师在回去之后也是拉着他交代了许多话，这老人家通透倒是不认为海成山人说的是对的，只是教育了宝玉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云云。 贾兰听完了叔叔的话，他也是愤愤不平地说道：“甚么名士山人，怎么比乡间老儒生还不如！” 贾宝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被海成山人提到的女官就是他姨妈薛家的姐姐，而且就算是不论亲戚，他知道宝钗是什么样的人物自然不愿意她被这种人议论。 “这海成山人会不会找叔叔你的麻烦”，等到叔侄二人把这人批评了一通，贾兰人小明白的事儿倒是多，他有些担忧地问叔叔。 宝玉才不在乎，“有本事他就来报复，我还会怕了他不成！” 第216章 徐澄俞这个皇帝在当下文人圈子里的风评算是褒贬不一，但是像是海成山人这样子公开说这些话的人也不算多。毕竟那是京城里面的皇帝不是谁家的邻居，大家就算有点儿小心思不太敢暴露出来。 这次海成山人其实也是酒劲上去了才说了这些话，他在文会过后也是灰溜溜地找了借口回乡，倒是也没有找贾宝玉的什么麻烦。 贾宝玉是在江南拜了名儒姜栾为师，之前他去文会也是和师父一起的，姜栾一辈子并未踏足士林，但是他著书立传也算是桃李满天下是江南知名的文人。 在明州宝玉虽找了书院读书，但是其中的先生也不能算是他的老师，不过书院里的老师们曾带着贾宝玉去各处交际，他也是靠着自己的才学入了姜栾的眼。 本来姜栾其实没有想要收贾宝玉这么个学生，只是他和这个公侯之家出来的后辈谈过之后，倒是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一反常态地收了他当入室弟子，正式认下了贾宝玉允许他来自己家里读书。 所以现在宝玉其实有时候还要去自己老师家里读书，这一日他就是坐在了老师家里的书房，手里拿着本书看着但是心神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姜栾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自己弟子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握拳在唇下轻咳了一声，看着宝玉慌乱地起身向自己行礼，他才淡淡地说，“读书时应心静，要不然就是辱没了这些文字，这个道理你难道还不懂吗？” 宝玉被老师抓住了也是脸色涨得通红，“是弟子的错，以后不敢了，还请老师不要动气。” 姜栾其实也并没有生气，看着宝玉这个样子他也是挥挥手叫人继续坐下，“还是在想之前的事儿？” 被老师看透了心思宝玉也很不好意思，他略有些迟疑地回话说，“弟子这次回去之后思虑良久，感觉上次是我太过了。” 其实贾宝玉并不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什么错的，只是他后来在侄子贾兰的提醒下，知道了自己这么做可能会给自己的老师带来麻烦。 毕竟这个时候的和海成山人抱有一样想法的人并不少见，江南风气说开明也算是开明，说守旧也有不少守旧的势力。 一直以来江南都是有衣被天下的美称，许多地方养蚕织布的主力都是女子，城中亦有大户人家聘请绣娘的，更有城中许多小店也是由女子所经营。 所以在许多地方女子抛头露面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是反之江南上层官员富户家的女子却被束缚的更深。 许多人家的府邸修建得精美华丽，但是二门却深锁不叫家里女眷出门交际，许多小姐甚至是成婚时才回第一次踏出家门。 就是这样复杂又矛盾的情况导致了当时文人也是有不同的想法，有一些人觉得女子出来做生意或者是从事其他纺织女红之事也无不可，这也是小民生计的一环并没有什么。 但是还有些人却守旧固执觉得女子就应该在家里面相夫教子，一切抛头露面的行为都是妇德有失的行为。 第390章 宝玉今日给老师道歉心里也是十分忐忑，他之前从未和老师聊过这些事情，姜栾也算是隐士高人一般的名士，所以平日里师徒两个都是谈论诗词歌赋或者是听姜栾讲授自己的所思所得。 所以其实宝玉心中现在更害怕的就是老师今日也会觉得他说的错，这可能会比海成山人说的话对他打击更大。 不过姜栾确实并非是什么凡俗之辈，他看着宝玉的样子哼笑一声，“理那些人作甚，我从未想过因为那天那件事儿怪你，海成那人俗气得很，你若是也是那般俗物我才不会收你当弟子。” 宝玉唰的一下抬头看向自己师父，他看了一会儿后才起身对着师父作揖行礼道：“是弟子浅薄了，老师莫怪。” 看着这弟子如此姜栾心中欢喜但是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地说，“做什么又行这种大礼，好了坐吧，我今日就给你讲讲圣人所言应该如何与民生息。” 年节好过日子难熬，四月多佛诞日，宫中现在有李婉澄这么个虔诚信佛的太后在自然也是极为重视这些节日。 李太后这些日子已然是开始露面不再紧闭宫门，所以宫中庆贺这些佛诞日的时候，李婉澄不仅带上了自己的女儿也带上了其他几位公主和伴读们。 林黛玉小心地把手中的三只清香插入香炉给佛祖上了香，她退回队伍中自己的位次再次双手合十许下了个愿，之后才跟着大部队一齐出了这处佛堂。 在明州的时候，黛玉也经常是随着父母去寺庙里面烧香踏青，所以她现在闻着檀香的味道和僧人诵经的声音也觉得内心平静。 和在林慕月前不大相同，几位公主和伴读在李太后面前都是会更加规矩一些，只有李太后说了些什么话之后才有人接话，若是太后不开口她们也就不会主动说什么。 佛诞节这一日为了庆贺佛祖诞生宫中也有一些习俗在，出了佛堂李太后也不着急回宫，她命人煮了五香黄豆带了来，现在是领着公主和伴读们去了宫中各处随处走着，遇见了内侍和宫女便散了黄豆给他们。 等到走了一大圈之后，李太后还领着人回了慈宁宫去，带着人一起用了一顿素斋才算是完。 林慕月倒是对这些宗教仪式不大感兴趣，但是给宫人们散黄豆这些小福利她也还是愿意的，于是她只是命人准备了东西散给众人，其他的并没有参与连茹素都没有遵守。 见黛玉和吴莹波回来了先来给自己请安，林慕月也是关心她们问道：“这一天下来累着了么，可还要再用一些东西。” 虽是素斋，但是御膳房的师傅们手艺极佳烧了好些好菜，加上佛诞节还有乌饭等佛前的贡品等物可以拿来食用，黛玉和吴莹波刚才在慈宁宫里也是吃饱了才回来的。 “多谢娘娘，不过我刚才在慈宁宫里得了李太后娘娘赐了饭，现下并不饿”，黛玉也不故作客气，她知道娘娘的性子不过是担心自己，既然吃饱了那她也就是实话实话了。 林慕月确实就是关心了黛玉她们一下，见她们确实是不想再用饭了也不再非要逼着人吃什么东西，“今日是四月初八，我估摸着也就是二十左右就要去行宫里了，你们这些日子也是要准备一下才是。” 吴莹波入宫这段日子其实颇有些不自在，她刚入宫还需要跟着宫内的嬷嬷们学习宫内的规矩，也是最近才开始和黛玉一起出去交际和公主等人一起上课。 现在听到太后娘娘说要去园子里避暑，吴莹波也是开始主动好奇地问道：“娘娘，从宫内到行宫要多久呀，是不是那里会比在宫内好玩儿一些。” 看着吴莹波明显非常好奇的目光还有黛玉也暗搓搓地望向这边，林慕月心里失笑感叹道到底是两个孩子呢，对着这些新鲜事儿还是感兴趣。 “这次是只是去近处的行宫，就算是我们这么些人慢慢走，也就是一天的功夫”，林慕月先是回答了两个人关于要走多久的问题。 黛玉和吴莹波对视了一眼，莹波开口继续说道：“那也不算是很久呀，我小时候随着祖母和母亲出去拜佛还在佛寺里住过一晚呢。” 林慕月点点头，“确实是不太远，不过这一路上也有山路更不好下马车松松乏，其实一天下来也是很累的。” 又给两个姑娘讲了些去了园子之后可以玩儿的吃的，直把两个没去过的姑娘忽悠得兴致大起，林慕月看着时候不早了才叫人去休息。 吴莹波家里没有多余的人伺候，那一个老妈妈还要做饭浆洗衣物家里离不得，所以她也是婉拒了要让她带着人入宫的母亲，自己一个人来了这皇宫大内。 因着这个原因，林慕月思来想去除了一位教授规矩的女官，也是把自己身边儿的问槐派去主理吴莹波身边儿的事情，另叫她宫内的一个嬷嬷、两个小宫内过去服侍。 问槐白日里是跟着吴莹波一起的，不过她在吴姑娘去了正殿请安的时候也是回了侧殿里，刚才在侧殿里她也是让人提了热水来又亲自把床铺都收拾好，只等吴姑娘回来了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看着吴莹波带着小丫头回来了，问槐上前去请安说道：“热水都准备好了姑娘可要去沐浴？” 吴莹波这么些日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么被殷勤服侍，她略有些羞涩地回答道：“谢谢问槐姐姐，那我就去沐浴了。” 等吴莹波出来之后，问槐也是把自己的被褥都收拾好了，她这些天都是亲自上夜陪着吴姑娘一起睡在侧殿里。 第391章 问槐不只是为了让吴莹波更好地适应宫内的生活也是为着晚上和她一起说说话，消解一些吴姑娘白日里积累下来的不安、紧张等情绪。 今日浴佛节因着李太后的缘故也算是宫内最近比较大的节庆了，所以白日里吴莹波也是害怕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人笑话，一直以来都是绷紧了神经整日下来也是极为疲惫。 现在窝在了被子里面又被帷帐围起来了，吴莹波也是放松了许多，她看着躺在榻上的问槐问道：“问槐姐姐，我、我有点儿想家了，今日听公主们说等去行宫的时候伴读家里也可随行过去，那我家里也可以么……” 第217章 今日在林太后那里，其实吴莹波就想要问这个事儿了，只是她到底是初入宫感觉自己还没有完全摸准娘娘的脉搏所以不大好意思问出口。 但是吴莹波也是极为聪明的，她知道现在自己身边儿临时照看自己的问槐姐姐就是太后身边的得力助手。 所以吴莹波想的是她现在这么问出去了，问槐若是能立时回答自己能或者不能应该就是娘娘交代过，若是她不知道那也可以请托她去问问。 问槐在林慕月身边做事这么久哪里会不明白吴莹波这个小丫头的意思，不过她对着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也是理解的。 “姑娘如此孝心惦记着亲人，娘娘必然是会允准的，只是到了行宫还需要安排吴老爷和夫人的住所，这个倒是要请示一下陛下或者是请郡王殿下安排了”，问槐回话说。 就算是皇子妃的家眷也没有住在行宫里的道理，所以吴家人若是要去还是要另有一座宅子才好，这宅子的安排问槐估摸着康郡王殿下会很乐意为未来岳丈和岳母安排。 吴莹波在听了这个回答十分高兴，她压抑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尽量平静地回道：“多谢姐姐，我知道啦。” 林慕月听了吴莹波的请求之后，确实也是如问槐所说一般地爽快同意，她还在过后叫了池太妃来问问她的意思。 “过去了之后可要莹波去和你一起住着？宫里头地方小不方便我就把两个女孩儿养在我这处了，园子里倒是宽敞可以给你们些相处的机会”，林慕月问池太妃说。 林慕月到底不是康郡王的亲生母亲，等到日后康郡王成婚之后吴莹波要孝顺的婆婆其实也是池太妃。 所以现在有了机会，林慕月也想着问问池太妃和吴莹波的意思，让她们提前相处一二也能让莹波多一些和康郡王培养感情的机会。 池太妃闻言有些惊喜，“若是有机会臣妾自然愿意，而且不瞒您说，澄合那孩子也总想和莹波说说话，这下子也算是有机会了。” 林慕月点点头，现在的澄合不就是和当初自己儿子一样的情思么，她也是理解这些少年人思绪的。 不过想了想林慕月到底还是补充了一句，“也不是我不放心澄合，只是有时候也算是情难自抑。但这是他亲自来向我求的妻子，我不想听到什么坏了莹波名声的事儿。” 池太妃自然知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她自然也是连忙保证说，“还请娘娘放心，不是我这个当娘的看自己孩子怎么看怎么好，澄合那孩子确实是个老实的，不会做这种不守礼的事儿害人家姑娘受过。” 交代完了池太妃这边儿的事情，林慕月也是难得叫了六局的人来，灵妤长公主这次回京需要前朝后宫一起准备起来，李婉澄现在不耐烦管这些事儿只推说自己要静心礼佛直接把事务全都甩给了隔壁宫的太后。 林慕月总觉得这剧本似乎之前也见过，不过她因为灵妤能回来探亲高兴也是任劳任怨地接下了这个任务，不过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她还是鸡贼地请了刘太妃来帮忙。 后廷六局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换了一批领头人，林慕月一眼扫过去其实都已经没有什么当年熟悉的面孔了。 这些女官们也是宫中的人尖子，她们来面见太后自然是万分仔细和小心，不过仔细看过去，这些人见到只有林太后一个人在似乎是松了口气。 林慕月坐在上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些人的表情，她心里也是憋着笑觉得面前的人算是被刘太妃“折磨”得不轻。 之前林慕月看着儿子折腾礼部的大人们觉得徐澄俞这个甲方是大大的难搞，但是这段时间让刘太妃一起来帮忙，她才算是知道了真正难搞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刘太妃的的态度其实堪称良好，但是她提的要求却非常细致，从公主回来后住在哪处宫殿、从哪里调拨人手伺候再到公主回来后制衣裳用什么纹样都要管一管。 大大小小的事情刘太妃就没有不记在心里的，她只要是发现哪里不尽善尽美就一定会报给林慕月这里，林慕月其实也受不了这么一趟一趟地听事，索性给了刘太妃权限叫她自己派人去六局即可。 就这样六局大人们的苦日子就算是来了，而且这次算是个重大事宜哪局也逃脱不了，所以六局的几位女官可说是看见刘太妃身边儿的宫人来可算是望之还走，几位主官今日见到了林太后单独一个人召见她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们了，等之后自然也是会有奖赏给你们”，林慕月见人第一句话直接说了自己要发奖金给众人，也算是调动一下众人的情绪。 果然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立刻就精神了不少，为首的尚宫齐氏也领着众人向太后谢恩，“多谢太后娘娘恩典，微臣等必然尽心竭力操办好各项事宜，不叫这次长公主还朝的事儿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第392章 林慕月知道众人都是绷紧了神经做事又叫刘太妃折腾得有些战战兢兢，她也是安抚众人说，“也不是非要苛求什么尽善尽美，这世间哪来的那么多尽善尽美的事情，只是大环节上不出错就好了。” 听到林慕月这么说，这些六局的大人们比之刚才太后要赏赐银两的时候还要高兴，毕竟宫中现在其实裁撤了一批人手，现在留在宫中做事爬到了这么高位的女官们手里也不缺银子使。 太后现在安抚她们说不用太过忧心当日的典礼和后面的安排，这算是大大排解了她们内心的忧虑，对于女官们来说反而是更加好的奖赏。 先给完了甜枣，林慕月也是开始就着流程再次和众人核对了一遍，她心里对着整个流程的重视是礼仪和安全方面的完整和安全。 这次的会盟非比寻常，穆赫可汗作为娶了大郑公主的北方汗王亲至晏城，这也算是开国以来的头一遭。 林慕月也是因为这个才觉得压力极大，她虽然也知道穆赫可汗并不会因为宫廷宴席安排不好或者是住处哪个杯子纹饰不喜欢这种小事儿发难，但是她还是难免要比之前许多次操办宫宴时都认真一些。 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完又听女官们汇报了各自的问题并回答，等林慕月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已经是金乌西坠之时。 过了春分之后北方的白昼越来越长，林慕月看着窗外被阳光照耀着也镶了一层金边的花儿感慨了一句，“我现在看着黛玉和俞儿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我也是像这朝阳一般已然是迟暮了。” 云夏今天去和庞畅一起也是忙碌了一天，她刚回来就听到林慕月在这里伤春悲秋，“都说是美人迟暮，您这可是在自夸美人不成？” 被云夏的话噎住，林慕月那点儿脆弱敏感的小情绪瞬间就消散了，“你现在是越发地伶牙俐齿了，我也不知道你是学了谁，这一身本领我是降不住你了。” 本事越大的人可能就脾气越大，林慕月这些日子看着云夏和庞畅那边儿吵架，和庞畅一起和礼部的人吵架，她在觉得云夏越发能干的同时也发现她现在说话也是越发地犀利了。 云夏想了想却沮丧地坐到了林慕月身边儿的脚踏上，整个人像是一朵已经喷发完孢子以后开始发蔫儿的蘑菇。 林慕月看着她这个样子也是在心中叹气，她摸了摸人的脑壳，“怎么了，谁惹我们的云御长不高兴了，告诉我我去收拾他们。” 云夏拿头轻轻地撞林慕月的膝盖，“您又没个正形。” 这又不是小孩子之间起了矛盾还要告诉家长的，云夏虽然在最近的工作上遇到了些困难，但是她也就是情绪低落想要歇一会儿罢了，并非是要林慕月来为自己出头。 “我们云夏本事大了不需要我啦”，林慕月摸摸云夏头上那只象征着御长身份的玉簪，又是语气温柔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云夏听了这话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咳，没这回事儿，只是我觉得我自己能办到，不需要您出面。” 之前林慕月在东宫的时候，云夏也不过是她身边儿贴身服侍的宫人，当时侧妃得太子宠爱云夏在东宫里自然是无人敢欺负的。 但是那个时候丰泰帝还是皇帝，后宫里的娘娘名义上都是林慕月的长辈，六局一司也不是没有拎不清的人给云夏脸色看或者是故意找些错处让她难堪。 当时云夏其实也不想让娘娘为自己担心总是忍着，但是后来林慕月还是知道了这些事儿，她表面上没说什么，只是到底是想了主意为云夏反击回去。 日后云夏在宫中历练得极快，不管是林慕月交代给她什么差事，她当初不懂的就请教张女官、邹姑姑等人，什么事儿上手的就显得非常快，林慕月一直以来也就没怎么操心过她。 现在看着云夏难得地体现出几分疲累和觉得自己不能胜任什么事儿的情绪，林慕月也是故意这么说来安抚她。 看着云夏渐渐打起精神来了，林慕月也是放下了心里的担忧，她看看人说道：“今天晚上俞儿不来用晚膳，倒是宝钗有时间要来给我请安，你这个大忙人也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和我们一起用晚膳吧。” 第218章 在摸索出了办事的规律之后，薛宝钗也开始渐渐变得张弛有度不那么每天都尽全力忙碌于自己手里的那摊子事儿。 林慕月知道后也算是松了口气，她把宝钗举荐给儿子可不是为了让人早点儿变成功臣阁里一张画儿的。 现如今宝钗也已经习惯了隔几日就回林娘娘这里用一餐饭，她觉得这种和娘娘以及姐妹一起用饭聊天的感觉非常好，可以抚慰自己因为忙碌而疲惫的精神。 饭桌上宝钗也是说了一件近来晏城的新鲜事儿，“听说陛下特下了旨意，允准西洋商队的人给海商衙门呈上条陈后就可带着货物进京，我昨日下值之后也去那边儿逛了逛，真可说是知道了什么叫摩肩接踵了。” 徐澄俞接见了两位西洋来使之后，也是允许了这两个国家的商人来京一次，像是大郑之前的惯例一样临时开一次市集。 两位西洋使臣都很激动，虽说皇帝说是临时的，但是他们这也算是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虽托了娘娘的福，我也见了许多西洋的新鲜玩意儿，但是这样的市集总还是有趣儿吸引人呢”，黛玉闻言语气羡慕地说道。 黛玉这个时候眼神中显露出几分向往的目光，她在宫里住得久了别的都好，只是这每天看的都是一样的景儿着实是无聊。 第393章 林海和贾敏两个对着女儿约束不似许多高门那般的深，若是在宫外头黛玉自可以带着婆子丫头去街市逛逛，或者是兴致起来了贾敏也愿意带着女儿去周围的名山里登高踏青。 在宫里面其实林慕月也愿意让公主和伴读们随意地玩儿，她们若是想出宫去其实林慕月也是愿意批准的。 只是几个孩子都是懂事儿的，她们也知道自己若是出了宫去少不得带了一大堆的人，又要叫宫里的母后和母妃们担忧自己的安全。 所以黛玉自入宫之后也是一直老老实实地和公主们读书，最新鲜的事儿的也就是趁着皇子和宗亲那边儿没有骑射课程的时候去校场骑骑马。 宝钗和黛玉其实也并不是从小就有交情的手帕交，两个人最初见面时也没觉得对方如何，但是相处下来之后她们却可说是一对儿密友，交情越发亲密的同时对彼此之间的了解可说是越来越深。 宝钗本是捻了几件最近的新鲜事儿来讲，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观察到了黛玉的神色，于是一转瞬间就知道她是怎么了。 林慕月自然也是看出来两个孩子心里想着的是什么，她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宝钗说道：“这确实是个热闹事儿，不仅如此，这些番商入京也算是让大家有了件别的事儿可讨论，我听说京中有士子写出了不逊色于‘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一般的美句，不知宝钗你可知晓。” 宝钗知道黛玉虽然可能略有些羡慕但也不会如何，所以打算再说些热闹有趣的事儿给她全当让她开心，不过见太后娘娘起了这么个话头，她确实也知道那位士子所吟咏的句子，于是也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起了诗文。 黛玉品味了几句宝钗刚才背出来的那首诗，又想想太后娘娘提起的那首《凉州词》，她的心中若有所思。 《新唐书·乐志》说：“天宝间乐调，皆以边地为名，若凉州、伊州、甘州之类。”凉州属西北边地，葡萄酒和夜光杯都是当时西域传入东土的新鲜物儿，琵琶和胡笳亦是西北流行的乐器。 有人觉得王翰之诗大气磅礴显示出王朝鼎盛时期才有的气象，后两句明面儿上是急转直下透出悲凉底色。 只是亦有人品评这是酒酣耳热之时之语，其实背后更显出几分戏谑狂放的豪迈，评价这两句为“作悲伤语读便浅，作谐谴语读便妙，在学人领悟。” 而刚才宝钗所复述出来的那首诗前两句也是精妙地写了西洋来的风物，后两句那士子则是直接在诗中写了对外物滚滚而来的担忧以及不知何路而去的彷徨。 林黛玉不知其人是何出身有过什么经历和见识，但是她只听了这几句诗就知道这人并非是凡俗之人。 宝钗说完了却还待卖个关子，她看向两人神秘一笑，“玉儿必然是在心中想这人是谁了，说起来也真的算是个熟人呢，只是不知道你猜不猜得到？” 黛玉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惊讶，她看着宝钗说，“姐姐可别框我，我认得几个人，怎么就是熟人了。” 宝钗见黛玉这个反应她拍掌而笑，“我不是说妹妹和这才子是熟人，而是这才子的妹妹是我们的熟人罢了。” 听到宝钗这么说黛玉才反应过来，她略一思索也是隐约知道了这人是谁，她脸上带着几分小小的得意之色，“差点儿被你绕进去了，我知道，这应该是令柔家里的兄长吧。” 在明州的时候，沈令柔算是黛玉最早认识的也是比较投缘的朋友，她家里的事儿不用黛玉打听，这小姑娘自己就能露出不少来。 沈令柔有一堂兄叫做沈碧成，这位沈公子也算是沈家年轻一辈儿中的得意人，早早就通过了举人试考取了功名。 沈家里几房同气连枝，读书好的便去科考做官为家族填一份保障，会做生意的有此道上天分的便去家里的几处生意历练，实在什么都不成的家里长辈也不多管，只不搞出什么触犯刑罚的事儿也随意这些纨绔们使自己那份儿银子。 沈令柔的亲兄弟颇有才气，现在似乎也是在为着举人的功名努力，而这位沈碧成则是当初就下定决心要入京考个进士出来的。 可惜举人和进士之间确实是有非常大的差距，沈公子当年在布政司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读书人，但是真去了晏城之后却意外地落榜了两次。 沈家不缺银子也不缺关系，况且沈碧成年纪摆在这里就算是再考十年也不甚老，所以沈家也是想办法把人塞到了国子监去读书。 国子监的生员们论起年纪其实颇有些参差不齐，上至五十多岁的孙子都可能有了的人下至十来岁的天才少年都有，沈碧成这个年纪在其中也不算是打眼。 因着科举失利的缘故沈碧成本也十分沮丧，但是后来见到就算是国子监里也这么多混日子等着授官的前辈，他也是奇异地生出了几分放松之感，开始不那么逼着自己苦读而是渐渐开始出门和同窗或者是同乡交际。 遇见了这西洋的商队也是意外，不过沈碧成出身沈家这种家庭对着海商之事或者说是西洋的了解胜过了许多人，就是京中一些高门勋贵家的公子其实说不得都没有沈碧成对于这些事儿清楚。 沈碧成这个人更妙的是他会说一些西洋话，他和那些所谓的“商人”聊了聊之后，写出了那首诗可算是真情实感，所以这诗才叫晏城众人传颂了这么久以至于又被传入了宫中。 第394章 这些诗文不仅是掀起了京城中又一场舆论风暴，还叫许多人真的开始注意到除了珍奇玩器和小物件儿之外西洋人现在到底是有了什么新的东西。 林慕月也是想到了更为长远的地方，她不大知道自己儿子和那些西洋来的使臣到底是谈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两位使臣入宫之后没多久就也各自受到了召见。 最后定下来要出使西洋的船队，不仅是有传统使团的文官配置，最后还带上了太医院的太医和许多学徒，内廷各局的匠人、内侍以及由皇家养着的匠人，甚至于一些卫所里面的军士和老师傅也被悄悄地加入了名单里面。 从这些人员配置上看林慕月也是琢磨出了一些东西，不过她也害怕自己的思路影响到儿子，没有再补充什么，唯有就是提了一嘴要太医准备好远航所需要的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十五世纪开始人们对汪洋大海的探索开始越来越深，但是航海时代还有一件困惑了船长和海员百余年的事情，那就是船员中总会有人出现乏力、牙龈出血和皮肤出血甚至脱落等状况。 林慕月知道坏血病是能够威胁到船上人员生命的，她自然也要提醒儿子一下，不过徐澄俞惊讶于母亲这个建议的同时，也是认真地听取了。 徐澄俞作为皇帝也听到了最近这位可称得上是让晏城“洛阳纸贵”的才子的大作，这事儿不是旁人，正是他亲外祖父带来的消息。 在皇帝起驾去园子之前，朝中最重要的事儿就是科考，徐澄俞今日请外祖父入宫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儿。 林峰听了那首诗之后第一感受也是这孩子还挺能抓住重点的，“我听说这孩子考了许多还未考上进士，只他这份见识就胜过许多人了。” 外商让晏城里面热热闹闹的，勋贵富人们一掷千金看着喜欢的香料、宝石还有各类的工艺品，没有钱买这些东西的百姓也是瞧了个新鲜。 士人们有过去凑热闹买东西的，写文章的也不独沈碧成一个，但是林峰从沈碧成的身上看到了不同于别人的一点，那就是他难得的远见和对家国的忧虑。 徐澄俞亲自给外祖父奉了茶，他也是认同地说，“您说的是，不光是他还有几个士子孙儿看着都不错，之前为了些旁的事儿我也听陶指挥使说了几个人。实话和您说，想要改科举也是为了这些人。” 第219章 学而优则仕，虽说有些功利，但是许多人读书就是为了做官的，但是这书也有讲究，名门望族家里自有藏书和名师，能让家里弟子不用行万里路也有广博的见识，这些家族的士子和普通士子的差距也就是这么拉出来的。 按着地方论，南北方的文人们也不都是一个路数的，江南多狂生名士，许多才名在外的士子其实都出身豪富，就算是自己囊中羞涩但是只要有文名传扬出去之后一般来说也不会缺银子使了。 这样的情况也让江南的读书人群体产生出了独有的不同气质，江南人喜欢追捧才子也觉得诗酒风流、千金散尽还复来才算是真正的文人气度。 但是在京中或者说是北方许多地方，还是有一些清高的读书人对于沈碧成这样商人之家出身的士子颇有些看不起的。 就拿沈碧成现在去上课的国子监来说其中也不乏有人如是想，不过沈碧成却并不庸人自扰，他全当这些人是空气不和他们交际就是了，就这样反而是发展出了一个自己的交际圈子。 和沈碧成投缘的几个人里，也有些之前被陶指挥使报上来的读书人，但是徐澄俞收拾了背后下黑手的顽固分子之后也没对这些读书人如何，这次他读了沈碧成的诗文之后也关注了几个之前给他留了印象的人，里面也有几篇不错的诗文。 “我看着那些人诗都写得极好，但是这些人做文章倒是都差了一截”，徐澄俞对着外祖父说。 林峰年纪上去了但是过目不忘的本事却没有丢失了，他回忆了一下京中传颂的那些文字也是说道：“这也是两回事儿，不过你之前和我说要改一下科举的内容我现在也有了些思路。” 其实要是论什么海商、关税、赋税之类的事儿，朝中的大臣包括林峰自己也并不怎么太在意，林峰支持皇帝变革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皇帝是他外孙罢了。 只要是人就有局限性，林峰实际上来说也比很多在朝的官员要看得长远了，但是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觉得国家之本在于农事和士人，觉得千百年来重农抑商的政策是应行的国策，无论是什么改革都不应该跨出这个框架。 但是最近徐澄俞又是用一些事实把这些阁老以及相关衙门的重臣给说服了，他掏出了自己留在明州的班底搞出来的不那么科学的记录册。 这些记录册还是要多亏了林慕月这个幕后军师，她当初自己是学文的没有过去实验室里面干活儿的经历。 但是林慕月的母校的农学专业非常有名，她还恰巧有一位室友和好友是别的专业也就是农学相关专业转来的，所以她也算是见过室友“下地”以及去实验室带着的记录本本。 看着儿子在明州搞出来了实验泊来粮种的试验田，林慕月看过了那些农事官们记录的册子以及方式，她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回忆出了一点儿当初自己朋友骂骂咧咧写记录本时里面的内容。 虽然以现在大郑的发展规律来说，林慕月觉得那个本子里面许多内容完全是短时间内复现不了的，但是到底还是比这些通过科举读出来的读书人们折腾出来的记录方式要靠谱一些。 第395章 徐澄俞也是拿着这些写满了实验田地内容的本子说动了朝中重臣，叫他们最后也愿意站在皇帝这边帮着改革现有的科举模式。 “这一科是来不及了，只等下一科之前要把整个章程都拿出来，也好叫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能显露出本事来”，林峰思及那些外孙拿来参考的题目也是心有戚戚焉，觉得也是应该把这些考试范围略透出去一点儿才好。 林峰感慨外孙这次要做的变动不可不谓是大，里面的内容涉及农事、税赋、外事等多项事宜，六部许多大人都私下里和同僚谈论过这科考的天也是要变了。 徐澄俞点点头，“不是孙儿想要随意更改祖宗之法，只是近来见了这许多事，我实在觉得变才是上策。” 知道外孙心里头的想法，林峰说道：“我自是支持你的，还有就是这次科考的主考官，我们商议了之后觉得还是想要公推如今的翰林学士古大人。” 这位古大人亦是三甲出身在翰林沉浮多年，他还是徐澄俞父亲经常垂问政事的参谋，这么多年以来可算是看着两代帝王施行政令。 看着外孙皱起眉头不甚满意的神情，林峰亦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要选一个年富力强最好还要能和你一样激进的人，可是俞儿你也要知道，一味地前进是可能要摔跟头的。” 之所以最后林峰首肯了选这么一位新阁老，林峰也是想着还是要有压舱石在内阁中能够稳住太过激进的政策带来的各种问题。 徐澄俞也是知道外祖父的意思，他现在鲜少会在除了亲人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外露的样子，他看着林峰道：“您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也并不是全然因为这个，是想着您这次之后就要告老，我还是觉得离不开您……” 林峰潇洒地笑了笑，“这有什么，不在朝堂之上我也还是你外祖父，况且咱们家就是晏城人士，我告老也只是回京郊的庄子去住，你想我了想要召见也便宜。” 徐澄俞无奈地说，“行宫附近有一个带着温泉水的小别院，那是之前父皇赏给我的，外祖父别客气去那里住吧。” 对着外孙林峰也不客气，“好好好，我收下了。就算是我这次和你客气了，你母亲也总会想着法儿的送来，说不得还得叫上你外祖母来念叨我，我就省了这一遭吧。” 林慕月打了个喷嚏把问柳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问太后说，“娘娘，是不是窗开得太大了，奴婢去关上一点儿吧。” 现在是四月开始渐渐有春雨落下，今日早上起来还是晴空万里但是午间老天就开始变脸，现下已经是春雨如丝让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氤氲水汽之中。 林慕月亦是站在窗前赏雨，她因着早上的好天气穿的不甚多，所以刚才打了喷嚏之后问柳才这么小心地问了一句。 林慕月摆摆手，“无事无事，我也就进去待着了，早上玉儿和莹波出去的时候可带了伞，我瞧着着雨一时停不了。” 问柳自己想了一会儿后说，“好像是没有带伞，不过兰芝殿那里必然是备了伞的，娘娘您也不必担心。” 兰芝殿是专为公主们所设的读书场所，里面又有许多女师傅和宫人们，就算是兰芝殿那边儿没有公主们趁手的伞，但是到底是能也不会让人淋着雨回来。 林慕月胡乱地点点头，“是我想多了，唉，最近是真的觉得脑子不够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灵妤才能回来，我也是盼着把这些事儿都了了。” 在明州的时候林慕月其实也挺忙的，但是她那个时候也算是忙着自己喜欢的事儿所以并不觉得疲累，现在重新开始操劳宫务才算是觉得身心俱疲。 问柳见太后娘娘如此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噗嗤一下笑出声儿之后说道：“娘娘您这就喊累啦，奴婢瞧着您对林姑娘的这疼爱劲儿，您这宫务一拿起来可算是放不下去手啦。” 林慕月呼吸一滞，她感觉问柳说的话非常有道理，黛玉若是大婚之后她必然舍不得叫她立刻投身于繁琐冗杂的宫务中，所以还是要自己来操劳一阵子。 “我之前还想着把宝钗培养成玉儿的左膀右臂，可惜那孩子也不是燕雀而是鸿鹄，到底也不该那这些东西困住了她”，林慕月对着问柳感慨道。 问柳这是第一次听到太后娘娘对薛姑娘的期许，她最开始有些惊讶，但是她又想了想这段日子以来薛姑娘的所作所为，她也是深觉娘娘的话有道理。 “薛姑娘，不对，是薛大人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不瞒娘娘说，奴婢刚入宫的时候觉得教规矩的嬷嬷已经是最威风的了，后来去了尚宫局觉得尚宫大人可能才是最厉害的，没成想女子还可像是薛大人一般”，问柳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看着娘娘非常有兴致地看过来，她还是小声地说完了。 薛宝钗现在算是宫内基本上所有女官和宫女们最崇拜的人之一，她作为女官转任了外朝之上的正式官员能够和许多男子一般行走，还办出了许多件圣上极为满意的差事，这简直是大大地长了女官们的脸。 “把宝钗当成你们向往的目标？也好，确实是个值得学习的榜样”，林慕月还挺好奇这些女官和宫女们之间流行的话题，细细叫问柳说给自己了之后也是颇觉有趣。 问柳这个时候也是放开了，她看着娘娘望向自己温柔的目光鼓起勇气说，“其实大家也不算是最崇拜薛大人，大家最崇拜的是您。” 第396章 薛大人能够去外朝行走固然是圣上天恩，但是宫内的人这么久也摸透了太后娘娘的本事和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知道这件事儿背后必然有太后娘娘的助力。 林慕月有些惊讶，她听了问柳说完了大家的想法之后亦是笑着说，“原是因为这个，还有件石破天惊的事儿等着你们呢，宝钗不会是最后一个能够站在朝堂上的女官。” 第220章 这事儿还要追溯到前几天，徐澄俞这次科考没有如何，但是下次他却是打算要让有想法的女官们同其他并不被主流文人群体承认的人一起去试着考一考的。 “内宫之中有才高之士就如明珠藏于暗室，其实若不是妹妹和黛玉有慧眼识人之能，儿子亦是不会有这个想法”，徐澄俞和母亲闲聊的时候也是透露出了这件石破天惊的事儿。 而之所以他有了这个想法，就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给公主们加的那些课程，最后居然有一位兰芝殿服侍公主们的女官也学得不错。 徐澄俞会意思意思地给妹妹们设置考试搞点彩头发福利，所以公主们学习的内容一段时间也会设置一次考试。 考试的内容和卷子也不算是什么机密，毕竟平时女官们愿意旁听课程都可以，更别说是多印一张卷子的事儿了。 这么一考公主们的成绩倒是平平，其他伴读里头也只有黛玉一个的成绩还算是拿得出手，不过大家也不怎么在意这些成绩，也就是熙柔公主还有些胜负心，她还追着黛玉去问了许多问题。 因着这个缘故，熙柔和黛玉两个就都留得晚了一些，倒是看到了一个女官也拿着一张印了题目的纸在思索着上面的题目。 本来黛玉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但是熙柔还是挺好奇这年岁不大的女官能做出多少题目的，她看着那纸上没剩下多少空缺了就拉着黛玉等了一会儿。 在那儿独自坐题目的女官姓费，她今日并不当值所以只是在兰芝殿随意找了个空房间来做题，这还能被看到也是要说一句巧。 看着费女官拿着张纸随意写写画画，等到她把自己的答案誊写到另一张纸上之后，熙柔才轻咳一声拉着黛玉走到了这位被吓了一跳后神色略有些惊慌的女官面前。 费秋娘看着公主和林姑娘来了，她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身体开始自动机械地行礼请安之后神智才回来了一点儿。 “微臣只是觉得这些知识有趣儿，请示了贾大人之后才去旁听的，这次的考题也是贾大人首肯之后微臣才去拿了一份”，费晚娘也是有些害怕公主会怪罪自己，所以开口还是先替自己解释了一下。 熙柔拿起了她做好的那份试卷看了看，觉得许多题目似乎是做对了，她不甚在意地说道：“唔，无事的，我知道这回事儿，只是好奇你学了多少，能做对几道题目罢了。” 黛玉本来是想要安慰一下费秋娘的，但是她扫过那张试卷之后神色越来越严肃认真，也顾不上要说什么别的了。 熙柔公主其实学得不怎么样，她只能看出来这纸上的题目似乎是答对了许多，但是黛玉看了之后却觉得不仅是答对了，上面许多题目写出来的思路也十分有趣儿。 而且似乎是觉得自己写完了也不会有旁的人会看，费秋娘也是在那张纸上写了许多题目之外的问题和自己尝试之下的解决方法，这些内容让黛玉更加惊喜。 “你之前在家里的时候也学过这些东西吗，我看着你这纸上写的许多东西似乎并不是课上有的内容”，黛玉问道。 之前黛玉自己在明州的时候是和其他人学过这些知识的，宫内给公主们重新讲课则是又一次又从略浅的内容讲起。 这次考试的内容里面倒是略有一些超纲的题目，这都是神父在课上一时兴起之后讲到的内容。 公主们和伴读听平时的内容其实都已经头昏眼花了，这些内容更是就像是蚊虫的嗡嗡声一般叫人烦恼和不愿意过耳，所以这些超纲的题目费秋娘也是答上来也算是叫人惊喜。 费秋娘不太好意思地回话说，“回姑娘，我的父亲也是喜欢琢磨这些东西，所以我在家里的时候确实是看过一些书籍。” 这话一出倒是换了熙柔公主和黛玉惊讶，这年头能读得起书又能叫女儿读书的人家都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所以费秋娘说自己家里居然有这些有关西洋知识的藏书他父亲还叫女儿一起学，那这真的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看着熙柔公主们的神色，费秋娘又继续补充说，“微臣家里之前尚过公主，我的高祖母就是□□的四女怀琛公主。” 熙柔算了算辈分，她有些惊讶地说，“这么说你倒还算是我同辈的姐妹呢。” 皇家的辈分自然也不能这么算，怀琛公主已经是作古多年，她的后代里面也没有什么出息的，所以现在费家人才是已经淡出了京中高门贵胄的圈子里。 这位公主后人再次入宫做女官，黛玉现在觉得两宫太后估摸着也是知晓的，但是到了几位公主这里就不大知道这些事情了。 费秋娘听到公主这么说也是赶紧回话说道：“这也是祖辈们的事儿了，殿下不必在意。” 之后费秋娘又想了想才补充说，“微臣父亲虽然多年不中，但是家里祖祖辈辈也算是有些积累，尤其是藏书也有许多，他平日里也是喜欢看书的性子，痴迷这些书之后更是废寝忘食地看，只是后来……才转了性子。” 第397章 在费秋娘小时候因着自己的天赋，她算是很得父亲喜欢的那个女儿经常会被父亲带着一起看书学这些新鲜知识，可惜后来时移世易一切都变了模样。 费秋娘家里也算是有些复杂，她父亲是祖父唯一的儿子娶了青梅竹马家的姑娘婚后生活也算是和睦。 可惜老天无眼费秋娘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雪崩而死，留下了一个年已六岁的女儿还有这个刚出生的小女儿。 当时费老夫人还在，倒也是帮着儿子磕磕绊绊地把两个女儿带大了，只是后来费老爷续弦后来的费夫人又生了个儿子，这也就让这个家里面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费老爷其实和后来的夫人亦是成婚多年才得了一子，所以他原来是打算给两个女儿招婿入赘的，只是这后来的夫人给生了小儿子，那费老爷也就慢慢转变了心中的想法。 人都是有私心的，后来的费夫人原也对两个前头留下的姑娘还不错，但是后来自己有了儿子之后她也是有了许多的念头，这一家里也就开始各怀鬼胎起来。 费秋娘的姐姐是个刚硬的性子，她其实也不是惦记着家里的财产也不是非要招婿，但是她还是看不过父亲那副做派和嘴脸，所以和家里闹开了。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但是更恰当的说法其实应该是在这样一个社会条件下，男人、父亲的偏心才给了后娘兴风作浪的机会，真正的黑手从来都是那个当爹的。 费家的大姑娘是个聪明知事的，她也不怪罪自己的后娘而是直接对上了自己那个变了心一心眼儿里都是小儿子的渣爹。 在费姐姐开始和渣爹撕扯的时候，费秋娘也是眼见着爹爹从一个小时候会抱着她看书、教她读书习字和那些新奇知识的好父亲，变成了一个状若疯魔对着自己亲生骨肉开始横眉竖眼的陌生男人。 费家大姑娘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的妹妹，尤其是在后来费老爷变了心之后，她更是觉得是妹妹的出生让娘去了才导致了这么老些后来的事儿。 最后费大姑娘带着从父亲那里要来的家产和自己看上的心上人结了婚，费秋娘那段时间可说是在姐姐和父亲之间夹着受气。 所以费秋娘在宫中采选女官的时候也是索性报了名，按着她自身的条件很快就顺利入宫还幸运地通过了选拔考试被分到了兰芝殿当差。 现在入了公主的眼，费秋娘回了自己的住所之后也是感觉自己如坠梦中，她同住的女官见她发呆叫了好久之后她才应了声儿。 “我听说今日你做那些题目的时候被熙柔殿下看到了，还有林小姐，你运气真好，居然入了这两尊大佛的眼”，乔女官羡慕地说。 兰芝殿的女官们待遇好，在宫里现在林慕月做主给所有女官们都安排了两人一间的屋子，若是元春那样年资深又得到太后娘娘和公主们青眼的，还有了自己独住一屋的待遇。 和费秋娘同住的这位姓乔的姑娘叫乔澜，她学问倒是平平但是人生得活泼讨喜又十分细心，元春见她就觉得会和小公主朝涵的性子所以也让她入选了兰芝殿。 费秋娘知道乔女官没什么坏心眼儿，今日她和熙柔公主说上话儿的事儿不是什么秘密，乔澜应该就是听了兰芝殿的宫女和其他女官们说了这件事儿所以来问问。 “也是凑巧罢了，公主和林小姐也不见得当成什么事儿了，我也不愿意传扬省得人说我放肆不懂规矩”，费秋娘知道乔澜年纪小又喜欢和宫女们聊天儿，她今日嘱咐了这些话乔澜也会帮自己说出去。 果然乔澜听了之后就明白过来了，“是这个道理，虽兰芝殿没什么听风就是雨的人，但是若是传扬出去总是不好。” 看着乔澜的样子，费秋娘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于是也只当这一篇儿都翻过去了不再思索这些事儿。 在这之后熙柔公主也好林小姐也好，费秋娘见她们都没有再单独找自己说话或者说是表现出什么青睐有加的感觉，她也算是奇异地松了口气，只是在一日费秋娘下值了之后，却有人请她去御前觐见，这件事儿让她本放下了的心又高高悬起来了。 第221章 “我是御前伺候的小谭，是茂才公公吩咐我来请大人去觐见的，这事儿我刚才也和贾大人说了，您可以先去和大人告假再过去”，来传话的内侍恭敬地说道。 费秋娘打量着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内侍，宫中的内侍除了有正经品级的都是一样的衣裳，御前的内侍也并没有特殊的。 这自称小谭的内侍穿的是最普通的衣裳，一时间费秋娘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御前办差的人。 不过这小内侍既然还提到了如今兰芝殿算是一把手的贾女官，费秋娘也就小心地回话说，“倒不是信不过公公，只是我这要去哪儿本也要和大人说一声儿，既如此便劳烦您等一会儿，等我告了假就来。” 小谭脸上的笑容不变，他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也要快些，陛下折子已然是要批完了，我们现在过去正好呢。” 徐澄俞除了去见母亲和黛玉可能会略放一放手头的事儿，接见其他大臣和使臣等人都是要算好了时间的，小谭亦是知道陛下这个习惯所以也打了提前量，见费秋娘如是说也赶紧叫她去和贾女官告假。 费秋娘见这内侍是如此态度，对他刚才所说之事就更信了几分，她点点头就往回走，到了贾元春所在之处时，元春正拿了张单子在看。 第398章 元春所看之单子正是过一阵子去行宫避暑的时候兰芝殿要随行的人员名单，她见人来了也就把东西收拾好不叫人看到上面的文字。 “给大人请安，刚有御前的公公来传话叫我过去，我来向您告假”，费秋娘看着贾大人小心地说。 元春心下了然，她对着人说，“我知道这件事儿，你自去就是了，只是别大张旗鼓地叫人知道。” 这次陛下亲自宣了人过去，贾元春自然知道这件事儿十分地紧要，虽然圣上也没有故意非要把事儿办得神神秘秘的，但是她想着还是叫人注意一些。 费秋娘点点头，她之前被公主和林小姐说了几句话都想要别被传扬出去，这次被圣上召见她自然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后吵吵嚷嚷地传出去。 “属下知晓了，那我这就过去了”，费秋娘见贾大人没别的嘱咐也就出了门去和小谭去了养心殿。 后来的情况就十分顺利，徐澄俞见了小谭可并不是自己单独召见，而是叫了一个据说是泰西来的名家莱诺一起考教了她一番。 那位名家是卡罗利多举荐的，据说是西洋一所知名学府里面的教师，当然他也是个虔诚的教徒，来到西方来最大的目的也就是来传扬神的福音而非是传播科学知识。 徐澄俞对着什么神啊教啊的一直是兴致缺缺，但是他也十分会压榨这些人的价值，莱诺神父在一些领域内的造诣比之前的两位神父都要高，所以他今日也顺手把人叫来帮忙了。 费秋娘入了养心殿之后按着规矩行礼问安，出乎她意料的是圣上并没有怎么和她说话，给她赐了座之后就是一个西洋人在问她问题。 莱诺也是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他一双暗蓝色的眼睛看起来神色严肃不好接近，但是让人惊喜的是他会说语调略有些古怪的大郑话。 本来其实费秋娘也有些紧张，但是等她听到对面人问出来的问题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思考模式，她也沉浸于如何解答这些问题和人开始你来我往地交流了起来。 茂才就站在徐澄俞边上，他听着这洋人和宫内的女官互相交流也是觉得有趣儿，不过他是真的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所以也就是看个热闹罢了。 徐澄俞见两人说得渐渐入了神没有在意周围的事儿，他也是悄悄地起身只叫茂才和被他特意请来的云夏待在这儿，自己起身出去了。 穆赫可汗一行的车架入了大郑地界之后却走得越发地慢了，毕竟每过一城一关到了一处驿站，这车队里面的人都要被严格盘问一番，这些程序大大地拉低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纵使队伍中里许多人都是归心似箭，但是这些必须的程序还是不能够减免，为着这些事儿徐澄伦也难得好声好气地和穆赫以及牧仁解释了几次，希望能得到两个人的理解。 穆赫两人也理解这些问题，所以现在使团内部倒是气氛还不错，从穆赫可汗到底下的人都还挺享受大郑的美食和一些小玩意儿。 灵妤公主早上起来后，她见到桌上摆着的各种早膳对着尔柏吩咐说，“厨下做了馄饨？你记得叫人给格洛盛一碗，我记得她爱吃这个。” 格洛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没来伺候，灵妤也是凑巧从尔竹嘴里知道了她喜欢吃馄饨，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句嘱咐。 尔柏点点头应了一声儿说等会儿就叫人送去，倒是尔竹有些酸溜溜似的对着公主说，“您倒是还记得格洛喜欢什么呢，之前看她不舒服还请言郡王殿下为她请了大夫。” 灵妤一笑，“怎么像是个小孩子一般，你们喜欢什么我也都记得呢，只是这处没什么会做糯米点心的，等回了宫我叫人做玉带糕给你们吃。” 尔柏尔竹都是江南人士喜欢这些糯米做的点心，灵妤也是把这些事情都记在了心里，现在听到尔竹这么说就也如是回答说。 格洛性格沉默，她的到来也算是代表了穆赫可汗对于灵妤的一种看护的监视，灵妤公主还没有如何，但是尔柏两个人其实都有些不喜欢这个侍女。 伺候灵妤公主的两个人里面，尔柏性格更加稳重一些凡事都放在心里不多说话，但是尔竹就稍微外露一些现在见公主还这么关心格洛就有些为公主不值。 不过被灵妤公主这么一说，尔竹身上的火气也都消散了，她看着公主内疚地说道：“是奴婢不好刚才说的话不对，还请殿下恕罪。” 灵妤公主自然不会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好啦你们也去用早膳吧。” 还在皇宫里的时候灵妤公主知道自己要被嫁到北方去，她也是特意请了旨意看了这段路程的舆图，她现下估算按着车队的速度差不多是要到家了。 “前些日子传来了消息，儿子算着时间，应该是能在宫城里招待穆赫可汗，只等都结束之后咱们再一起动身去园子里”，徐澄俞来向母亲请安的时候也是把一件林慕月担心了很久的事情定下来了。 林慕月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错，“虽说是做了两套方案，但是到底是在宫城便宜一些，说起来这次科考如何，我听说你表哥名次不算太高？” 林景仪这次也是参加了科考，毕竟他之前也仅仅是举人的功名，在明州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徐澄俞已经登基，那他若是将来想要更进一步那举人的功名就有些不够看了。 徐澄俞也有些可惜地说，“表哥非要考这一科其实也算是有些浪费，当初在明州的时候他帮着儿子做了那么些事儿，若是去考下一科说不得会中个状元回来。” 第399章 林景仪的祖父是榜眼，林家虽说是世代书香门第但是却还从未有个状元公子，林景仪算是这一辈最被看好的一个，但是现下放了榜出来他也只是二甲第八名。 “你这话说出去我都害怕人家说你带头舞弊，二甲前列这已经是考得极高了，那孩子馆选庶吉士也是稳稳的，也算是不辜负三叔对着他的期待了”，林慕月笑了一下，文无第一，科举什么结果都是有可能的，这次林景仪能够中试其实她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还有件事儿，就是外祖父到底是推了古大人做这一届的考官，若是如此就不能让外叔祖父入阁了”，徐澄俞看着母亲又说了另外一件事儿。 这要是放在其他天家母子之间，皇帝说了这样的话儿基本上就是代表着试探了，不过林慕月信任自己的儿子，她也不避讳把家里的事儿讲给他。 “这应该也是三叔的意思，他应该是无意于此了，只看你们这辈儿的人了”，林慕月看着儿子说道。 林峻本是要接过林家大哥的担子，但是这次林景仪去科考了之后，林峻自己却又和大哥长谈了一次，这次之后林峰也是直接把古大人的名字报给了外孙而不是推荐了自己的弟弟。 但是林家其实也并未断了家族传承，不说是和林慕月同辈的哥哥们不乏已经有做到三、四品官职的了，林景仪这一代年轻人都已经开始崭露头角，这些人在就不会让林家从此倾颓下去。 想想之后徐澄俞也是笑了一下之后说，“说来也有些尴尬，我平日里见的也就是景仪表哥，之前大理寺有位林大人来奏对，儿子就觉得他看我的眼光怪怪的，没成想其实也是位表舅舅。” 林慕月哈哈一笑，她自己没有亲生的兄弟但是两位叔叔家是有的，她虽不知道这位堂哥还是堂弟是哪家的人，但是想到这个场面也是觉得有趣儿极了。 看着母亲笑得开心，徐澄俞心里想着自己对外叔祖父自由安排，希望到时候母亲还能不生气就好了。 林家里现在也是喜气洋洋，林家这代的公子们倒是也有考了进士的，但是林景仪的情况大为不同。 其他公子们就算是考了进士，林家也不会为了这些子弟开什么绿灯，一般来说都是按着规矩办事儿，最多就是外放的时候不叫人被欺负了分到偏远的州县。 但是林景仪早就有从龙之功，这次科考其实算是上车之后补了一张票一样，他已经是基本定下了要去翰林院或者是去做中书舍人。 林家因着这个缘故到底是要庆贺一二，这次虽也没大肆操办什么宴席，但林家里面的人和亲戚也算是十分多了，林景仪回房的时候脚步踉跄身上也是酒气冲天。 第222章 今日林家算是整家都聚会，后宅里面也是汪夫人做主开了席面让家里的媳妇、姑娘们也聚着吃了顿酒菜。 林家从开始发迹起就和旁的人家不同，一直以来家里都是有些“阳盛阴衰”，每代里男孩儿降生的数量要远胜于女孩儿。 林慕月当初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她下一辈里面也只有两位姑娘，都是二爷林岭的孙女儿。 这两位林姑娘并非是出自一房，一位年纪稍长的是林岭大儿子的独女另一位则是林岭小儿子家的女孩儿。 王熙凤看着席面上两个姑娘凑在一起说笑，倒是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王熙明来，她这段时间也是回了次门见了叔婶一面。 但是也不凑巧，王熙明最近也是有孕在身不好出门，王熙凤就也还没再见着小妹妹的面儿所以有些担忧她。 等月上梢头酒宴渐歇之后，王熙凤也是扶着平儿的手回了自己和丈夫的小院儿里。 看着西厢已然是熄了灯，王熙凤被夜风吹了一会儿，昏沉的头脑也是渐渐找回了几分清明，她对着平儿问道：“韶儿可是已经歇下了，我今儿忘了交代了，小孩子觉多是不好轻易变了他的作息的。” 平日里王熙凤都是亲自哄着儿子入睡的，林韶这孩子也就养成了被母亲哄的习惯，所以今日王熙凤临时参加宴会没回来亲自哄儿子，现在想到了这茬就有些担心。 平儿扶住了自家奶奶叫她站稳了身子后才说，“早就吩咐下去了，嬷嬷们下午刻意看着哥儿少睡了一会儿，晚上又提前抱着哄了一遭，现下看着哥儿已经睡下了应是无事。” 听到平儿的话王熙凤这个醉鬼也才放下心来，她捏了捏平儿的手说，“好在是有了一个你，若是日后你也出去了，我是不知道依靠谁了。” 平儿无奈地哄着人进屋，“好好好，那我一辈子不出配人不就成了，我的姑奶奶我们赶紧进去吧，等会儿仪少爷就回来了您还这样子不好看呢。” 好不容易把王熙凤收拾好了，屋外就又传来了阵阵嘈杂声，平儿把手里的人托付给其他丫头自己赶紧起身出去。 看着小厮们乱哄哄地扶着林景仪进来，平儿过去给了那嘴里不知轻重高声说话的小厮头上一下，“小声些，哥儿已然睡了，你把人吵起来谁担得起责任。” 那小厮被奶奶身边儿的人松了一下连忙小声告饶道：“呦，多谢平姑娘，怪我怪我。” 其他跟着的人见状也是缩了缩脖子，心里觉得平儿姑娘不愧是奶奶身边儿的人是真的厉害，赶紧匆匆地放轻脚步把自家爷扶进了屋去。 王熙凤自己今天就喝了不少，她到了屋内被平儿和其他丫头收拾好扶到了床上之后就已经是开始梦会周公。 第400章 林景仪其实今天神志还算是保留了几分，只是他被灌得太多了酒脚下步子有些虚浮，他进了屋之后也是挥退了旁人自己去洗漱了一番。 看着妻子好梦正酣的模样林景仪颇有些无语，他幼稚地推了推妻子想要把人叫醒，看着王熙凤睡眼朦胧的模样说道：“怎么不等我回来，如何，你现在也是进士娘子了吧。” 这话还要追溯到前些天王熙凤去贾府拜访姑母王夫人的时候，那一日王熙凤去拜访，贾家也是郑重其事地待了她这个客。 贾母都见了这媳妇家的小辈拉着她说了会儿话，算是给足了王熙凤或者是说她背后的林家面子。 等拜见了贾家的老祖宗之后，王熙凤还是回了姑母处说话，这个时候就只剩下了王夫人和李纨还有其他二房的姑娘们陪客。 说起官场的运道，贾珠这么些年说起来也是不错，谈话之间王夫人无意地一句你嫂子之前是进士娘子现在也是三品的淑人了倒是让王熙凤记在了心里。 回家之后王熙凤倒是不至于向丈夫真的发脾气抱怨什么，但是她也知道夫妻之间有时候说些话儿也算是情趣，于是也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两句。 林景仪这科考个进士回来不说是手拿把掐也算是十拿九稳，温书之余被妻子说了这么一句他当时没如何但是到底是记在了心里，今日酒气上头也就幼稚地“报复”回来了。 王熙凤今天是真的喝得有些多了，她被丈夫摇晃醒了之后一时间都有些呆滞，听了丈夫又重复了几遍那句话才哭笑不得地嘟囔道：“发甚么疯病，明日我还要去给太婆婆和婆婆请安，快睡吧别折腾了。” “无事，娘今日喝得可不比你少，明日定然是起不来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是进士娘子了”，林景仪皱了皱眉，竟然没有被绕进去还是非要王熙凤回答自己的问题。 王熙凤困得只想睡觉，见丈夫非要较真也就只能敷衍道：“是，你厉害，我日后不只是进士娘子也还等你什么时候成了阁老相公，我也有个一品夫人当当再让韶儿也沾沾你这个当爹的光。” 这一席话听在林景仪耳朵里，那就是他不仅是被妻子夸了自己是个好丈夫，还被王熙凤带上了儿子，俨然也是把自己当成了个好父亲。 林景仪满意地给妻子掖了掖被子，“好说，你就等着吧总有那一日的。” 第二日王熙凤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猛地起身对着平儿喊道：“怎得是这个时辰了！今日还要去给两位婆婆请安呢，要死，你这蹄子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儿。” 平儿本在窗下光线好的地方绣东西，见自家奶奶一个猛子就起来被吓了一跳，这劈头盖脸的责备下来了她更是无奈。 赶紧过去扶着王熙凤制止了她胡乱往身上套衣裳的动作，“您慢着些，我还能忘了这正经事儿不成，早就有人传话来说今日不必去请安了我才没叫您起来的。” 王熙凤动作一停浑身的劲儿泄了下去，“可吓了我一身冷汗。” 平儿见人醒了也收拾了帘帐挂起来，“看来昨晚您是真的糊涂了，若是还留了一丝神志也不至于今日吓成这样。” 小丫头听见里面动静请示了一声儿端了热水进来，王熙凤正拿着浸了热水又拧干的帕子擦了擦脸，她在镜儿前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好没肿得厉害，要不然是真的不好见人了。” 拒绝了平儿说要拿鸡蛋来敷一敷脸的建议，王熙凤坐在妆台前一边给自己上妆一边说道：“你要是说我喝得五迷三道了也不尽然，我还记得点儿昨晚的事情呢。” 平儿狐疑地望向了自家奶奶，但是王熙凤现在任凭人怎么看也不再出声说话了。 林景仪昨日到底还是保留了一点神智，他最后闹完了妻子还记得给自己灌了一道醒酒的汤饮，所以第二日他起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宿醉的难受感还能和祖父一起进宫进谏。 徐澄俞见到外叔祖父和表哥来了也很高兴，不过今日确实是有正事想商，他也是道了句恭喜以后就直入主题。 林景仪手里拿着茂才递过来的材料也是心有戚戚焉，旁的新进士最低也是有三个月打底的假期，唯有他这没潇洒了几日就直接被皇帝表弟喊过来干活。 不过看着手里的东西，林景仪的神色也是越来越认真，看完了以后他瞧了瞧还在对着纸思考的祖父暂时也就没有开口。 林峻看完东西以后默言不语了许久，半晌后他才开口说道：“陛下所图甚大，您是想要为天下读书人再立一个新的范例。” 徐澄俞极为尊敬自己的外祖父和两位外叔祖父，平日里林峰兄弟们在他面前私底下基本上也并不称臣，现在林俊换了称呼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徐澄俞没有回答林峻的话而是说道：“不破不立，不是朕想要改天换地，而是若是不以新学宫扶持起新的显学，待到朕百年之后焉知会如何。” 听到这个回答林景仪一惊，陛下如今登基不到一宰年不过及冠，竟然已经开始想到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情了。 看着表哥意外的神色，徐澄俞无所谓得说，“登基之后便有礼部和钦天监奏请我选定万年吉地，我现在想这些也不算是远。” 林峻听闻这话亦是缓和了脸色笑了，“你这话说的和你母亲一模一样，旁人闭口不提要避讳的你们母子都是挂在嘴边上也不在乎。” 第401章 徐澄俞看着外叔祖父如此亦是说道：“生老病死都是事件寻常，纵使是王侯将相也逃不得的，既然逃脱不了何必要避讳呢。” “今日不是论禅机的时候，请您来我想您也懂我的意思，还请外叔祖父帮我”，徐澄俞说完了刚才轻松的事儿立刻也转回了正事上面去，他又是认真地向着林峻行礼说道。 林峻苦笑一声，“举贤不避亲算是被你琢磨明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为你出任这学宫的官长么，我应下这件事儿了。” 见到林峻答应，徐澄俞也是安心地笑了一下，“还要多谢您，还有景仪表哥，要去哪里任职可想好了？” 第223章 林景仪被皇帝如此垂问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若是以前他自然是就想去哪里便说了，但是刚才祖父和皇帝表弟的对话还是让他有些心有戚戚焉，现在被问到了头上一时间就失了言语。 林峻看了看孙子心里觉得年轻人还是要历练，就这么几句话就把人说得心乱了那怎么行，日后办差岂不是要露怯。 虽然心下纷繁念头四起，但是林景仪想了想之后还是对着徐澄俞说道：“臣……还是想去考一考翰林院。” 徐澄俞点头表示理解，“我懂表哥的意思了，既如此那便祝表哥能够得偿所愿了。” 当下正统文人的路子都是如此，科考入仕为官也争相以入翰林为荣，林景仪现在说出的这番话倒是也没什么毛病。 只是林峻闭了闭眼睛觉得这事儿可能不会就这么完，其实刚才徐澄俞说完了想要办学宫的时候，他还以为会派景仪去做这个长官，毕竟国子监的祭酒的官位也不甚高，这新学宫若是比照国子监祭酒那林景仪确实当得。 但是现在既然徐澄俞点了自己当着官长，林峻知道这官位的品阶可能是要有所变动了，自己这孙儿可能就当不起这个高位要有些别的安排了。 说完了话徐澄俞见已然是正午，他也就留了林峻祖孙一起用膳，“已经是这个时候了倒是不好让您直接回去，就在这儿随意用一餐饭吧。” 林峻无不可地点头，“好，之前做学士给你们讲课的时候逢二的日子倒是总能吃经筵，只是那时候也总不得放松，今日倒是可好好地品一下这御膳的滋味了。” 皇帝亦或是太子听先生们讲学是个重要的事儿，讲课结束之后会给所有当差的人赐宴，只是当初林峻刚开始做这个差事的时候还是丰泰帝在位，那个时候他也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学士，自然也是每日里战战兢兢地当差。 后来徐瑞卿因着林峻办事勤勉谨慎又是自己爱妃家亲眷的缘故让他给徐澄俞做了老师，自那之后林峻才算是放松了一些。 但是现在是自家侄女儿亲生的皇子登基当家，林峻现在就算是当差心里也是高兴不觉得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不过徐澄俞听到外叔祖父这么说却有些目光游移，他抓起桌上的手把件摩挲了一下之后才说道：“咳，那可能要让您失望了，不过不管怎么样饿不到您和表哥，只是凑合着吃一顿罢了。” 林峻不如何，林景仪听到这些话有些惊诧，皇宫大内可说是搜罗了当下的名厨，怎得表弟会如此说。 看着祖父脸上依旧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林景仪默默地把自己吃惊的表情收了回去，这场面倒是惹得徐澄俞又开始憋笑了。 只是笑话看够了倒还是要解释一番，徐澄俞说道：“都是母亲的意思，她说我一日里也不挪动几步，所以虽每日三餐要按时来吃，但是并不许像是以前一般午膳和晚膳都是浓油赤酱地尽是上大菜来。” 看着儿子这每日伏案工作，林慕月也是担忧他小小年纪身材就走了样又落下一身的毛病，所以除了嘱咐儿子要按时吃饭之外，她亦是琢磨着叫御膳房改了皇帝每日的膳食单子。 晏城菜受本地风俗和临近布政司的影响，菜色鲜亮却也重油重盐重糖，皇宫里又不缺肉食，所以每日里若是不特别嘱咐和点菜，基本上一桌子都是各色口味极重的肉菜。 这种菜偶尔吃吃还好，若是天天吃人哪里受得住，徐澄俞自己在明州待了几年回了京城之后也是略有些不适应这些菜色，所以他算是和母亲想到了一处去也就接受了新的菜单。 林峻看着那一桌子绿色的菜蔬，举着的筷子拐到了那一盘蘑菇里面夹起了一块儿放入了口中。 倒是林景仪吃得开怀，他虽是土生土长的晏城人士但是口味却一直异于常人，这么一桌子让人看到都要怀疑皇帝家是不是揭不开锅了的席面他吃得倒是高兴。 林家里的女人们也不得闲，王熙凤今日收拾了一番东西，告诉了婆婆一声儿之后她倒是还打算去妹妹熙明那里去看看。 王熙凤得知妹妹有孕之后心里总是惦记着，她和妹妹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妹两人的关系比之一般亲生的姐妹也不差，所以她上次回家没有看到人到底是不放心。 这次王熙凤也是做了准备的，她妹妹嫁的不算高家里规矩也不大，王熙明平时想要回家小住几日也都使得，所以这次是程夫人接了女儿回家之后才叫了侄女来。 踏入了叔父家的宅子，王熙凤也是看着庭中两棵银杏树感慨地说道：“这两棵树还是这么挺拔，我还记得秋日里这一树黄叶飘零铺满地面的样子，真的是美极了。” 陪着王熙凤回来的平儿亦是回想道：“那个时候奶奶您还总是琢磨着为什么这树叫银杏，还是二小姐调皮把果子扔进了茶杯里面才算是知晓了为何。” 第402章 王熙凤忆起这件事儿倒是哈哈大笑，“我记得，后来婶娘说那银杏果子是有微毒的，熙明还因此挨了几下呢。” 王家两个姑娘都不是寻常人，程夫人管教她们两个也不是按着管寻常姑娘的方法来的，一般人家里姑娘犯了什么错左不过是被说几句，最厉害的不过是罚站着或是去佛前跪着念念经罢了。 王熙凤两姐妹当初在家里若是闯了祸，程夫人可是真的会拿板子敲两个人的手板的，就这样她们两个还是会时不时又闯祸根本管不住，还是等王熙凤大了懂事了王家的这些热闹才算完。 两个人正说着，程夫人身边的人也迎出来了，那大丫头对着王熙凤行礼问安说，“大小姐安，夫人和二小姐在屋里等着呢，夫人听见声音了就说让奴婢出来瞧瞧，果然是您已经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王熙凤刚才和平儿说笑的时候并未收着音量，是以她的笑声也传进了屋内叫程夫人母女听到了。 若不是王熙明现在有孕在身被亲娘程夫人一把按住，说不得现在出来迎人的就是王熙明了。 进了屋子以后王熙凤先给婶娘请了安，程夫人自是一把扶起了侄女儿，“外道了，前两天儿回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多礼！” 王熙凤顺着人的力道起身扶住了婶娘的胳膊把人扶回了榻上坐着，“今日带了韶儿来呢，我这个当娘的可不得守守礼仪。” 程夫人哑然失笑，“你这张嘴真是白的说成的黑的，黑的说成白的。韶儿才多小一个人儿，他懂得什么。” “也不是我胡说，是景仪他说这是娘娘交给他的道理，说什么父母是孩子的镜子，是第一任老师。也不知道娘娘哪里来的这么着新鲜话”，王熙凤一边过去把要起身的妹妹按住一边儿答了婶娘的话儿。 程夫人听见娘娘一时被唬住了，还是王熙明更了解姐姐的性子，“娘你可别听她说瞎话，我听着那两句话可能是娘娘说的，但前面那给您请安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看着妹妹还未隆起的小腹，王熙凤挑了挑眉毛说，“罢了随你说吧，现在你是最金贵的，我可不敢还嘴。” 程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姐妹俩拌嘴，她闻言看了看奶嬷嬷怀里抱着的林韶说道：“还是我们韶儿好，让奶奶抱好不好。” 林韶小小一个平日里除了娘亲和太奶奶也不爱叫旁人抱，这个时候见了程夫人倒是安安静静地，程夫人笑着拍手他就朝着人伸手要抱抱。 把这么个沉甸甸的小胖墩抱在怀中，程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这分量倒是不轻，我还想着你年轻带孩子怕是不好，没成想这孩子倒是白胖白胖的。” 王熙凤看着儿子也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和她性子不符合的温柔微笑，“在明州的时候有太婆婆和她身边儿的老嬷嬷，回来了还有婆婆以及一大家子的人，我现在闲得不行倒是有些想之前在娘娘身边儿做事的时候了。” “你就是个劳碌命，我们韶儿日后可是要当个富贵闲人才好，是不是”，程夫人摇摇头对着侄女儿的话不置可否，继续又逗弄起林韶来了。 王熙明这个时候才找到机会插了一句话，“姐夫我不知道是什么性子，但是我看着姐姐这性子这孩子不像是能闲下来的。” 看着妹妹王熙凤起身围着她转了转，“最近怎么样了，你前几个月我还没有在你身边儿，也不知道这腹中的小人儿乖不乖。” 姐妹还不懂事的时候还约好过要一起养孩子的，王熙凤自恃是姐姐当时也是夸下了海口要照顾妹妹。 这些旧事其实已经褪色藏在了记忆深处，但是随着刚才看到那两棵银杏树提起旧时和妹妹说的那些话，王熙凤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这些以往的承诺。 王熙明闻言怔楞了一下，她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一笑说，“还好，是个安静的孩子，我看着这孩子觉得应该是个女儿，现在就这么贴心日后应是更能疼我了。” “这孩子确实是个福窝窝里长大的，还未当娘呢就想到日后要女儿照顾自己了”，程夫人笑着打趣自己女儿，王熙凤亦是跟着调侃了妹妹几句，三人闲话了些女子生育之事。 第224章 说着说着，王熙明倒是自己给姐姐透露出了件要紧事儿，直接把王熙凤吓得一怔愣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才是家里最胆大的那个。 “他自己也想要去嘛，若是他不想去难道我还会逼着他不成，俗话说强按牛头不喝水，我可没有这个易变人心的本事”，王熙明看着姐姐带着忧虑和不赞同的神色倒是不以为意，反而是出言把自己摘了出来。 王熙明的夫婿也是世代都是兵营里摸爬滚打的行伍人，那小伙子本姓方，为人勤勉认真在兵法和武艺上都有几分灵性，就算是王子腾不把女儿嫁给他也是很看好这个小伙子的觉得他日后也会有一番造化。 而王熙明能同意嫁给他的一个很大的缘故，还有就是这个小伙子确实是非常地英俊，虽然本人因为早晚出操的缘故皮肤不甚白不太合当下的主流审美，但是却也生得剑眉星目俊朗异常。 大郑这么些年说太平也算是太平，江南一直都是商人云集千帆竞发之地，从丰泰帝到如今的皇帝三代四位帝王更是把江南经营得富庶更甚往昔。 但是若说是整个国家就都如此，那稍微懂得一点这些年朝堂局势和北方势力的人就也不会这么说了。 第403章 北方战事也一直都是断断续续的，直到大郑嫁了公主过去倒还真的是安稳了几年，只是这种缓兵之计也让许多有识之士觉得并非是能真的平定北方的良策。 倒是现在徐澄俞决定要和穆赫可汗会盟，可汗将要亲至大郑才让一些人看到了真正能解决两族之间问题的方法，也有许多人盼着从这件事中博得一些好处。 不过王熙明的丈夫倒是选了一条现在许多人没考虑或者是不想去的路，他作为京营的中层将军报名了出海的船队，将要在不久之后就随着大郑的船队出发去西洋。 王熙凤之所以刚才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也是觉得在这个节骨眼儿方妹夫还要出去是不大把妻子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见妹妹是同意的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程夫人倒是看得更开，“那方小子父母都是实诚人，就算是他出去也不会对熙明不好的，更何况亲家母也说了，熙明这时候回咱们家住着也成，我倒是乐得把她放在我身边儿看护。” 当初侄女儿远在南方生育了孩子程夫人还是忧心得不行，这个时候王熙明有孕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愿意亲自照顾女儿。 王熙明这个时候也说，“他是个有成算的人，现在北边儿若是真的谈成了那可能是几十年不会发兵了，他也总想着要立些功绩封妻荫子呢。” 听到妹妹和婶娘如是说，王熙凤也只得过去轻轻地点了一下王熙明的脑袋不再纠结这件事儿了，只心里记下了等会儿回家之后也要把事情和丈夫说上一说。 等王熙凤回家的时候，林景仪倒是还没回家呢，她叫来了在院子里看家的小丫头问，“怎得少爷还没回来，可是又有什么事儿么。” 小丫头见奶奶问起来也忙交代了之前少爷身边人的话，“仪少爷派了身边儿的小子回来传了话，说他有个应酬推不开就过去了。” 王熙凤见人还知道给家里报信也就点头说，“知道了。” 林景仪现在的身份和在皇帝那里的位置，有一些应酬是避不开的，王熙凤也是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所以并不生气只是心里惦记着，她看了一眼平儿对方会意地点点头。 见王熙凤往里走，平儿也是又低声吩咐了一句，“准备好热水和解酒的汤饮，仪少爷回来了没有就不好了。” 被妻子惦记着的林景仪此时倒是没怎么喝酒，这次和他聚会的是之前在明州认识的旧交，也就是沈令柔的兄长沈碧成。 “致安兄尝尝这个，弟在京城中待了这么久，这家馆子的口味可说是最地道，可惜许多南方有的河鲜这里并无叫那大师傅略少了些施展的余地”，沈碧成热情地推了那盘黄芽菜蜜火腿，极力地推荐给林景仪尝尝。 林景仪见那火腿连皮带肉层次分明底下是黄芽菜汪在由鸡汤、酒酿和蜜一起特别调制的酱汁，黄芽菜只取最嫩的那一部分一看就被汤水入了味，他光看着就觉得这黄芽菜吃起来也不见得比火腿差了哪儿。 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林景仪也是感慨说，“这菜确实是让人齿颊生香，只是出了南方少见那么好的火腿。” 沈碧成也点点头说，“这馆子的东家是个懂吃会吃的，他请的师傅们也是有真本领的人，光这一道菜弟吃着也不比朝天宫的道士烧的差了，来，林兄不必客气。” 林景仪曾和沈碧成论过进京与否以及要不要考进士之后再为官的话题，但是当时两个年轻人都没想到，兜兜转转二人倒是都有进京为官的命数现在遇上了也算是缘分。 沈碧成为人办事周全尤其擅长处理人和人之间的事情，他知道林景仪现在身份特殊，于是这次叫人出来小聚也只极有分寸。 他自己邀请了人过来也是自己前来，席间也并不主动劝酒，只在菜上全了之后才祝了一杯酒再之后就只有林景仪主动举杯的时候他才一起陪着喝一杯。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聊天吃菜，林景仪和沈碧成两个人都觉得是难得的心里既清净又安逸，倒是比其他闹腾腾的应酬让人要舒服得多。 “我听说兄长的祖父要出任新学宫的官长？这是朝中捕风捉影之言还是确有此事”，沈碧成和林景仪聊了一会儿学宫的事情，见他并不避讳反而是兴致勃勃地与他说了一些内幕消息，犹豫了一下今晚第一次跨过界限问了一句。 林景仪也不隐瞒，“确有此事，不日也就要正式有旨意下来了。” 新学宫的官长是谁这件事儿也就是这些天就要对朝中公布了，消息灵通的人早已经是知晓了这件消息，沈碧成能听到这件事儿也是这个缘故。 沈碧成自嘲一笑，“唉，新学宫都要建成，我这个当初许下了宏远豪言壮志说要考出个名头的至今还是个白身。” 林景仪安慰他说，“你才这个年纪何必做此伤感之语，而且我也和你透露一二，这新学宫要开设的科目和国子监不大相同，要是绀珉有意可去试试。” 因为说到了自己心中一直郁郁之处，沈碧成难得的自己举杯想要自斟自饮一杯，他听到林景仪的话之后动作一顿，眼前一亮地问道：“这……致安兄的意思我明白了。” 不过沈碧成的眼神很快就黯淡了下去，“只是这种事儿也并非是愚弟一人能决定的。” 沈家家大业大，能把子弟送入京城国子监读书但是却不会轻易让沈碧成退学去新的学宫，所以沈碧成知道林景仪刚才说给自己的话是暗示也觉得未必能成行。 第404章 林景仪也理解地主动和人碰了碰杯，他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陛下之前查抄了几家，新学宫就是在那些人的宅子基础上建成的，光是占地和里面的景致就比国子监就好多了，你若是能说动家里人真的可以去试试。” 更多的东西林景仪也不好透露，所以他也是只能捡着这些不甚重要但是也能传递出一些信号的消息说给沈碧成听，叫他多谢筹码劝说家里人。 其实知道沈碧成久试不中的时候林景仪也有些为他可惜，沈碧成文字清丽雅致就像是他人一样，但是几届主考官都看中古朴稳重的文字，这可能也是他榜上无名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文风并非是一时就能改变的东西。 沈碧成的手指捏紧了杯子，他下定决心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好！致安兄既然如此为我着想，小弟也不好枉费了兄长的一番好意。” 心里想着大不了就被家里断了银钱，沈碧成自己回了所居的地方就挑灯夜战地提笔给家里去了一封信。 沈陶看着自家公子写信时那个兴致勃勃的劲儿，他还以为自家少爷是从林公子那里听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要传给家里人。 但是伸长脖子一看，沈陶的眼珠子差点突出来，那信中的消息确实是非常了不得，只是和他心中所想南辕北辙罢了。 像是看什么得了癔症的人一般，沈陶见到公子唰唰地写完了信在摆弄信封，他还是犹犹豫豫地开口劝道：“这……小的该死看了公子写的东西，您这真的下定决心了吗？” 沈碧成也不避讳，他知道沈陶只是一心为自己打算，不过他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的事儿就也不会轻易更改，“我心已决，你去安排人寄信，我听致安兄说学宫很快就要正式开始招收学生了。” 见公子这么坚持，沈陶也只能苦着脸说，“好，小的知道了。” 心里想着老爷和夫人一定要劝劝公子才好，沈陶收好信打算明天再叫人顺着水路寄回去。 现在南北之间商船往来比之以前要密集地多，沈家自己也有船队在京城和江南之间来往，要寄一封信回去比之以前要便利许多。 见小厮收好了信，沈碧成了了心中一桩事算是满心轻松，他口中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儿，自己晃悠着回去休息了。 第225章 五月五日天晴明，杨花绕江啼晓鹰。五月最重要的节庆就是五月初五的端午佳节，不只是佩香囊悬艾草等习俗，宫中端午多表演赛龙舟以及水上戏法以娱皇室众人。 看着底下呈上来的水戏单子和要在御前露脸参加龙舟赛的卫所名单，林慕月难得也有些兴奋，她难得精神头上来了亲自操刀写写画画把整个流程又细化了一遍。 穆赫可汗的车队是在端午节庆之前到了晏城之外的，徐澄俞倒是没有亲自出城迎接，但是也派了自己的弟弟们去迎接可汗一行人，也算是给了穆赫脸面。 招待昂族可汗的排场和宫宴自是不必说，除此之外昂族人所骑的高头骏马倒是也让晏城中的百姓们看了个热闹。 前朝的事情林慕月现在并不多过问，但是灵妤长公主作为远嫁和亲的公主回京省亲，她亦是要为着她把后宫各种流程都安排好，之前的阵阵忙乱也是因着这些事儿的缘故。 公主回来了先是和穆赫可汗一起觐见了兄长，而后是向两宫太后请安，林慕月也难得去了李太后的慈宁宫和她一起受了灵妤夫妇的礼。 骨肉分离之痛文字难以言尽，刘太妃刚看到女儿就已经是两行泪水从一双美目之中涌出，只是到底是顾忌着有昂族人在场没有痛哭出声儿罢了。 礼仪完备之后穆赫可汗自去和大郑皇帝赴前朝的国宴，灵妤长公主则是留下来和两位母后、自己的生母刘太妃以及其他姐妹们一起在慈宁宫小聚了一会儿。 李婉澄为了做一个好太子妃、好皇后入宫之后一直都是刻意告诫自己要循规蹈矩硬是磨出了一副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端庄至极的性子，在儿子驾崩之后她更是心如死灰在人前基本是没什么表情都是淡淡的。 但是今日灵妤长公主还京，李婉澄看着公主不顾形象抱着母妃和妹妹们痛哭流涕，她还是面色动容，只是细看那情绪其中不只是为着灵妤今日回来而高兴还有几分愧疚和亏欠之意。 母女团聚、姐妹重逢的场面林慕月也不好打扰，她看着李婉澄脸上的神色悄悄地起身过去小声说，“这殿中有些闷热，娘娘不若出去待一会儿？” 在这里坐着李婉澄颇有几分坐立难安之感，她见林慕月喊自己也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起身，“好，我们在这儿也是打扰刘氏和灵妤母女团聚，去小花园里走走吧。” 两位太后悄悄地起身，林慕月也是特意留下了云夏告诉她等会儿刘氏母女好了她们再回来。 后宫里为公主接风洗尘的宫宴是开在晚间了，现在她也吩咐了只叫近枝宗室女眷入宫并不叫其他外命妇也来，所以晚上宫宴之后还要看戏和焰火闹到再晚也可让诸位王妃、夫人以及宗女留宿。 到了外面李婉澄深吸一口气，她看着慈宁宫花园里面开得正好的石榴花，整个人就又沉默了下去。 林慕月慢悠悠地也走到了石榴树下，她看着似火榴花艳目视前方说道：“如何，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嫁公主这件事儿徐澄佑自己能决定，但是若是当年李太后极力反对到底也是能起一些作用的，但是李太后不仅没有出言回护过那也叫了她许多年母后的姑娘，还立刻把自己亲生的女儿保护了起来。 第405章 李婉澄徐徐吐出一口气，她掐下了一朵石榴花一边摆弄一边说，“也不是今日才后悔的，只是今日看到灵妤那孩子瘦了那么多我心里更难受了，不过这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现在后悔也是晚了。” 知道当年儿子做得事情不地道，李婉澄自从知道昂族人要入京商谈之后就开始有些心神不定，现在被林慕月看出来了她也不意外。 林慕月看着那朵石榴花淡淡地说，“也不是没有机会补救，娘娘知道穆赫可汗此次入京是为了什么吧？若是真的成事了那灵妤是真的一去不会再有归来之日了。” 李婉澄缓缓侧过头去看着林慕月，她消化了一会儿对方话中的意思语气惊骇地问道：“你、你不会是起了那个念头吧？” 林慕月捡起了刚才李婉澄惊诧之下掉在了地上的石榴花，她把花儿搁在了栏杆上随意地说道：“有何不可。” 当初嫁公主是因为昂族想要压大郑一头并攫取些好处，大郑也需要让公主成为维系两族表面和平的一个符号，所以两族一拍即合一嫁一娶。 “但是现在两族之间有更好的利益纽带，那灵妤的去处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了”，林慕月看着李婉澄说道。 李婉澄现在心底里翻腾的情绪略平静了一点儿，她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林慕月问，“也是陛下的意思？” 这种事儿没什么好瞒着的，林慕月点点头说，“也还是要看灵妤自己的意思，若是她愿意跟着可汗出塞我也不拦着，若是她不愿意……那我们自然说什么也要留下她。” 李婉澄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她上前几步想要去拿那朵儿石榴花，但是手抬到一半儿之后又看着林慕月问，“你今日和我说这些，是有什么目的吧？” 纵使是皇帝母子有了这个打算，但是也不是必须要告诉自己，李太后听林慕月说了那么多话，也是反应过来她也算是话里有话。 林慕月被人看出了心中所想也不慌张，“正是如此，娘娘的祖父曾为士林名宿，弟子亦是如今名满天下的大儒，若是到时候有些什么风言风语，也还要请您修书一封了。” 当下普通大郑女子和离还会被指指点点，让灵妤长公主和昂族可汗解除婚约和离这若是传出消息去那真的是石破天惊了。 不说朝中大臣的折子会如何再次雪花一样飞进养心殿，就是天下悠悠众口也不是那么好堵住的。 尤其是当下一些读书人例如海成山人也算是十分顽固，偏得这些人的话还算是颇有影响力，所以林慕月也是想着最好是有一位或者是几位儒林名宿能帮着说一些话，她就是把眼光放在了李太后娘家的势力上。 李婉澄了然地点点头，“好，我应下了。到时候若是有需要的你随时叫人来告诉我就成了。” 见李婉澄答应了，林慕月心底里其实也算是放下了一块儿大石头，“既如此就多谢娘娘了。” 李婉澄摆摆手制止住了林慕月的客套话，她看着人说，“你不必和我道谢，怎么说那孩子也要叫我一声母后的，上一次我没想护也护不住她，这次我也不想再如此了。” 林慕月见李婉澄这么轻易就答应了这件事儿她也是重新有了心情，“我倒是好劝住，过一阵子若是灵妤答应了，刘太妃要如何应对还得是娘娘您自己想办法了。” 李婉澄的神色一僵，她自然也是知道林慕月前一阵子被刘太妃折磨得多厉害，她顿时感觉有些头疼，“算了，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到时候你自己去应负刘太妃吧。” 这话一出林慕月忍不住笑出声道：“人说天子一言九鼎，娘娘贵为太后不说是如此也得有个七鼎、八鼎吧，说话不作数可不成呢。” 被这么说了李婉澄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哪处学来的话儿，快别说了。” 两位太后在谈笑间敲定了这么一件要紧事儿，灵妤长公主在得知消息的时候亦是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 不过既然能留在大郑公主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郑重地谢过了两位母后如此为她打算。 前朝的宫宴之后，徐澄俞也留下了穆赫可汗初步透出去了这意思，穆赫可汗在大郑皇帝的话里品出了几分意思，只是他若是从自己心底里出发其实不大愿意让公主离开就是了，所以在未言明之前只当不知道这个消息。 昂族可汗既至，徐澄俞就立刻开始准备去行宫的事宜了，这次端午亦是在行宫之中庆贺佳节。 昂族所居之地亦有江河，只是他们并不过端午也不知有这些习俗，所以上至可汗下至随行侍奉的仆从，这一行人倒是都看了个新鲜。 其中京城诸卫所和驻守京郊和附近的兵营里将士一起赛龙舟的比赛更是叫人拍案叫绝，林慕月知道这些人都是各处选来的好手本就被调足了兴致，号令的锣鼓一敲众将士们你追我赶还互相过招的场面还是让她过足了眼福。 最后第一个到了终点的，居然就是王子腾的女婿方未然那一个龙舟队，徐澄俞奖赏这队年轻人的时候觉得那领头的人看着精气神就不错还额外嘉奖了几句。 林黛玉今日和薛宝钗凑在一起，宝钗见这得胜的人和自家也算是有些关系也为着王家欢喜。 黛玉见宝钗这么高兴亦是说道：“我往日里倒是少见这样英武的行伍之人，今日见了却觉得亦是潇洒利落有种文人没有的风度。” 第406章 宝钗听见黛玉这么说却想起什么似的笑了一下，她这番动作惹得黛玉纳闷地看着她，“姐姐笑什么，可是我哪里说得不对了。” 听见黛玉这么问，宝钗连忙摆摆手说，“不是妹妹哪里说得有问题，是我想到妹妹外祖家当初分明亦是有开国之功的武将，只是如今的公子们倒是都没一个习武传下老国公那身武艺的。” 第226章 林黛玉也噗嗤一笑，“说起来我和姐姐倒是都和外祖家里有亲，姐姐这也算是调侃到自家人头上了？” 从亲戚关系上面来论，贾敏是贾府的姑奶奶，她的女儿黛玉自然就是贾府正经的表小姐算是门实在亲戚。 而宝钗和贾府之间的关联倒是小一些，她是贾府二房贾政的夫人王夫人姐妹的女儿，算是和二房关系密切但要是从贾府中论关系倒也没那么近。 宝钗因而也就摇头笑道：“只是托了姨妈的福略有些关系罢了，之前我也曾去府中拜访过，不过现在他家里现在倒是也变化颇大。” 这说的就是贾府如今开始渐渐改换门庭还了国库欠银和勋贵们割席的事情，此事一出也有许多人家开始反过来说贾府的笑话，说贾府如今真的是昏了头。 不过宝钗看着如今圣上对着贾珠的看中以及对着黛玉的感情，她觉得贾府这一步棋其实也不算是走错，倒是那些心里自己打着小九九的人可能日后是要后悔的。 龙舟赛结束之后众人都自行在园子里逛着，这时候黛玉和宝钗躲在清净的交流说悄悄话儿，只可惜没说多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传来。 黛玉和宝钗两个虽没说什么要紧话，但是听有人来了也是止住了言语，黛玉也给了雪雁一个眼色叫她去看看是谁往这边来了。 雪雁点头而去，不多时从假山奇石之后倒是绕出来了两位意外之客，正是刚回晏城没多久的灵妤长公主和贾元春二人以及宫人仆从。 见到是灵妤长公主来了，黛玉和宝钗也连忙上前去行礼，“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灵妤长公主也是有些惊讶，不过她转瞬间亦是面上浮上了喜色，“也是巧了，我和贾姐姐随便逛逛，竟然遇到了你们两位。” 在兰芝殿读书的时候，灵妤就和贾元春交好，这次回来之后除了和母妃以及妹妹们相处，她也是特意挑了时间来找元春说话闲聊。 “确实是缘分，这里虽景致好又凉爽但实在是远了些，还能在此遇见公主真的是巧了”，宝钗对着行宫这边儿也不算太熟，她这是听问槐说有这么个地方才来的，没成想倒是撞上了公主。 “既如此便坐坐吧，我这儿有从草原那里学来的煮奶茶的手艺，也请你们尝尝”，灵妤长公主也出言邀请道。 谢过了公主的好意，众人在石桌石凳中坐下，跟着灵妤长公主一起来的昂族侍女格洛拿来了一只银壶，给众人倒了奶茶上了点心。 那些点心倒都还是宫中常吃的，黛玉也就先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唔，倒是别有风味，若是陪着甜口儿的点心吃也是很解腻的。” 草原上的盐和糖都十分金贵这些点心也不大好做，即使是灵妤长公主也不似在宫中一般能经常吃到，她捏起一块儿梅花糕咬了一口，“林妹妹说得正是呢，格洛煮奶茶的手艺极好，日后妹妹们若是喜欢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宝钗闻言动作暂停了一瞬，心里转过一个念头，她抬头看了灵妤长公主一眼，见她说完了也就自然地继续说了别的事儿，于是也只能搁下了心中的猜想继续顺着公主的话聊了几句。 徐澄俞见穆赫可汗不接招，在端午这日龙舟赛结束之后也是邀请人去了天修阁登高望远顺便谈一下妹妹的事情。 天修阁是在园子里面的湖边修的一处观景之所，徐澄俞小的时候就经常被母亲领着来这里看园子里的风景。 倚在顶层的栏杆上，徐澄俞看着紧紧贴在墙壁附近的穆赫可汗，心里有些惊讶原来这人还有些恐高。 “不若我们下去谈？这湖虽不是什么名湖但是也能泛舟为乐”，徐澄俞想了想还是出言邀请道。 阁中清风阵阵有大湖送来的凉爽水汽本来是比之地面上要凉爽许多的，但是穆赫可汗脸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明显是有些怕高才有的反应。 但是穆赫可汗还是逞强说，“不必了，这种登高望远的机会也不多见，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 见穆赫可汗倒是不遮掩自己有些怕高的事实，徐澄俞倒是有点惊讶，不过他也不勉强对方，“也好，那朕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灵妤当年远嫁朕本就不赞同，如今你我两国之间要冰释前嫌，朕也想接灵妤回家”，徐澄俞看着穆赫可汗郑重地说道。 没成想徐澄俞会这么直接，穆赫可汗一阵默然之后说道：“你们郑人有句话叫做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如今你这话是否是有些失了你们郑人仁爱的风范了。” 牧仁亦是帮腔道：“公主既然嫁到了草原即是我们的族人了，皇帝陛下就算是殿下的亲兄长，如此作为是否也越界了呢。” 对于昂族人的反应徐澄俞心中也有谱，他淡淡地说道：“虽有这个说法，但是朕也直说了，可汗在迎娶灵妤之前就已有妻儿，在朕心中实非是良配。” “公主和亲，可汗娶妻本就是两国建交结两姓之好，皇帝陛下自有三宫六院，难道还要在意如此情况么”，牧仁皱眉沉吟片刻后又说。 第407章 徐澄俞轻笑出声，“听闻可汗有一位妹妹年纪正好又是草原上一等一的美人，此次可汗入京为何没有带着妹妹来呢。” 虽然自己并没有打算设什么三宫六院，但是直接怼回去徐澄俞却也不是不会。 对于这件事儿是燕翰采给陛下的信中提及的，他在信中写了昂族人内部似乎是有一些分歧，有人曾经向可汗谏言让穆赫可汗带着妹妹入京把草原上的公主嫁给大郑皇帝。 草原上的人亦是觉得和亲是个能让两国交好的好办法，穆赫可汗的妹妹年纪正好现在大郑皇帝据说也还未结亲，就算是不能做皇后只要能在后宫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这对着昂族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是穆赫可汗不知为何这次入京并没有带着妹妹来，现下被徐澄俞这么一问，穆赫可汗以及牧仁两个人都是一时沉默无言。 半晌之后穆赫可汗才开口说道：“我已经为雅若选定了夫婿，所以才没有带她来罢了，这和我们今日要谈的事情无关。” 牧仁在边上似乎也有些紧张，他听到穆赫可汗说了这一番话才似乎是松了口气似的散去了紧张的情绪。 徐澄俞却并不吃这一套，“可汗不过是顾忌着血脉亲情不愿意妹妹远嫁罢了，朕如今心里也是如此打算的。” 若是只计较利益，其实徐澄俞现在不管妹妹死活才是最好的办法，毕竟其实灵妤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并非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但是徐澄俞当初就觉得兄长这么待妹妹太过无情，他自然也不想继续如此，所以正好大郑如今有了能拿捏昂族的事儿，他自然也是想要把妹妹接回来。 穆赫可汗继续沉默了一阵子，他心里其实是很喜欢灵妤这一位大郑来的公主的，所以之前见灵妤身体不适疑似有孕才很紧张。 只是穆赫但是现在见大郑皇帝如此坚持，他一时间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倒是牧仁见此情状，继续说出的话带有几分威胁，“可汗如今来此是带着诚意来的，陛下如今这样做，就不怕我们昂族的勇士们再次挥师南下么？” 被这么威胁了一句徐澄俞也不生气，他看着远方的湖水沉沉地说道：“朕只是不想看到兵戎相见的场面，不想要百姓再受战火纷飞之苦，但是可汗若是要再起兵祸朕也有方法应对。” 见到徐澄俞这么胸有成竹，穆赫可汗以及牧仁也都是心里暗暗吃惊，心中暗想大郑是否是有什么底牌怎得大郑皇帝的态度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穆赫可汗也只能说，“既如此就再商议吧，而且我们总要问过公主本人的意思吧，若是殿下愿意和昂族一起共进退要如何呢？” 徐澄俞心中哂笑一声知道这是对方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呢，不过他也不拆穿穆赫可汗，“好，可汗自可去和灵妤说，若是能劝动她我也不阻拦。” 这次见面可说是不欢而散，但是除开这件事之外，大郑和昂族之间的其他各项谈话倒是推展的还算顺利。 大郑的几位重臣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这些人一起出马只把昂族人谈得眼冒金星，让昂族从穆赫可汗起都第一次觉得大郑是如此的难对付。 回了休息的宫殿里面，穆赫可汗不在意形象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椅子里，他挡住想要重新去沏茶水的侍女，自己直接吨吨吨地灌下了一壶凉茶，“总算是结束了，这些天真是憋死我了。” 牧仁晃了晃那只茶壶见里面已经空了，他把壶递给宫人叫她再去上些茶水来，自己对着可汗说道：“也算是不虚此行，虽郑人难缠但也算是讲些道理，我们也不算是吃亏。” 穆赫可汗正了正身子，他点了一下桌子说道：“只是那西边关隘的汀族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倒是今日领头的郑人说他们能解决，不知道他们是要出什么法子了。” 牧仁想了想之后说，“我们当初定下了要西进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准备，西边有苍阳江的发源地，大江滚滚水土丰沃，但是那里却一直不太平所以才有我们的机会，就算是汀族人不好相与，我们也要碰一碰。” 这些事情穆赫可汗哪里不知道，他作为可汗亦是心疼自己族中的勇士，“我也知道，只是族中虽然勇士辈出但这么拿命去填也不是个办法，希望这些郑人能信守承诺吧。” 第227章 穆赫可汗身边的第一智囊差不多就是牧仁，他现在亦是觉得头痛，听到可汗如是说也没什么好办法，“我们确实也不能再犹豫了，这些年年节越发不好，冬日里风雪大起来别说是人，就算是牛羊等牲畜都顶不住了。” 大郑这些年总是有水旱之灾，草原上的日子只能是越发难过，冬日里草原狂风夹杂冰雪本就是难捱，风雪漫天之际是真的能冻死人的。 穆赫可汗之前的昂族首领也不是没有人意识到过这个问题，只是王帐华美宽敞保暖性一流，作为可汗的首领和上层贵族也不缺大群的牛羊和奴隶，他们才不在乎底下人的死活，最多是觉得自己的财产有所损失罢了。 直到穆赫可汗上位，这位新可汗才把目光投向了草原上的底层牧民，他其实本来是想要一举攻下大郑让整片南边的广袤和丰饶的土地都为昂族人所有的。 但是后来西方传来的一个讯息却改变了穆赫可汗的念头，大郑和昂族的西方跨过高山亦是有一条谷密河，该条河流水网密集所经之地丰饶不下于大郑。 第408章 而这片土地上曾经强大的帝国如今正在分崩离析的边缘，国内战火四起周围的小国亦是对着其虎视眈眈。 穆赫可汗有自信心带着昂族的铁骑踏平此地在此建立新的王朝，所以才有了和郑人和谈的念头。 牧仁算是和穆赫可汗非常有共同思想的人，他得知了新可汗的思路之后对此大加赞赏，并且成为了其倚重的臣子之一。 “可惜依仁台还是没有消息传来，我们现在还是有些被动”，牧仁对着穆赫可汗说道。 与牧仁相互对应，依仁台是穆赫可汗最倚重的武将，他这个时候正带了一队的精锐从山口悄悄潜入了谷密帝国提前打探消息和情报。 “我相信他的能力，若是按照之前说定的时间回来了必能完成任务，如今我倒是对着他更有期待了”，穆赫可汗却十分信任自己麾下这一员虎将。 牧仁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现在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人多口杂这种事情也不好多说，“只是希望快一些把讯息传回来吧，我们也需要更多的底牌与郑人周旋。” 穆赫可汗亦是如此想的，不过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下，“也是他不在，要不然刚才听到大郑皇帝提起苏米亚的事儿，倒是不好办了。” 牧仁爽朗一笑，苏米亚是老可汗最小的女儿如今也是正当妙龄，她现在已经和依仁台定下了婚约，就等大事一成二人就会完婚。 “草原上的明珠？我听说草原女子也都能上马弯弓不逊色于男子的，这次没能见识一二倒是可惜”，黛玉听宝钗说了一件听来的新鲜事儿，第一反应倒是想见见这位昂族公主的本事。 宝钗闻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和你说了这么久，你怎么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后面的话更是拐得没影了。” 穆赫可汗和徐澄俞的谈话对别人来说是秘密，但是徐澄俞却不会隐瞒母亲，其实他当时说的那一句话也是林慕月想过之后指点他说的。 既然太后知道这件事儿，那宝钗自然有自己的法子知道，她现在说给黛玉听亦是有些着急，她是真的有些担忧那穆赫可汗变了心思，最后就直接用和亲的方法继续结两姓之好，那黛玉要如何自处呢。 黛玉看着宝钗的样子，她拿着团扇遮掩着噗嗤一笑，“原是为了这个，你放心吧，他亲自和我解释过了，当时那些话只是拿来激可汗的没有别的意思。” 徐澄俞说了那些话自然也担心黛玉误会，虽然没人有胆子直接把御前的话泄露出去，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的，所以他也找了个机会郑重其事地和黛玉说了。 倒是黛玉听了当时直接堵住了徐澄俞未尽的话儿，“我信你，你既然已经对我剖明了心意，那我也愿意从此信你是一心一意要待我好的。” 宝钗听完了黛玉的讲述颇为牙酸，“我小时候曾偷偷看那些外面传来的话本子，那里面的话也就是你和陛下那么叫人牙酸了！” 在宝钗小时候父亲身体正好家族生意也蒸蒸日上之时，薛宝钗也是做了许久的不谙世事只每日里读书学女红的娇小姐。 但是后来薛父的身体渐渐不好，宝钗的哥哥薛宝钗也不是个出息能支应起家里这一摊事情的，所以宝钗小小年纪倒是看到了这个家里面的危机。 亦是从那个时候起，薛宝钗不再偷偷看话本当一个能在父亲和家族羽翼下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而是开始和母亲一起担忧起了薛家之后要如何。 “其实若不是当初明州陛下驾临，我妈是打算带着我入京投奔姨妈的”，薛宝钗看着黛玉，倒是突然说了一句话。 黛玉见宝钗面上不知何时换上了一副怅然若失的神色，知道她应该是有话要找人倾诉，于是她也只点点头说，“倒也不失为个办法，不是我议论姐姐家的事非，而是若是以当时姐姐家里的情况尊兄长怕是保不住家里的生意。” 宝钗自然也知道黛玉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正如妹妹所说，家里当初的生意丢的丢散的散，我妈手里倒是还有些银子和土地铺面，但是若是就这么下去也只是等着看家里败落下去罢了。” 薛太太和王夫人当初是姐妹，但是两人后来的处境却大不相同，薛太太嫁入了皇商之家倒是也穿金戴银万事不愁。 但是自薛家的主事人故去之后，薛太太眼见着自家儿子不靠谱的样子也是未雨绸缪了起来。 反而是王夫人是嫁给了京中的勋贵做了媳妇，虽最开始被大嫂压了一头，但是后来大嫂去世之后也是掌家管事威风凛凛。后来王夫人更是有了出息的儿女和乖巧的孙子孙女儿、眼见着是越来越享福。 薛太太思来想去，薛家的亲戚也不多，她心里也觉得那些人不大能信任，所以倒是宁愿带着儿女去京中投奔姐姐一家。 毕竟当时贾珠的官做得也算是颇有起色，薛姨妈觉得自己手里有银子，贾府有人脉和做官的子弟庇佑，她依附着姐姐也能算是让子女日后都有个依靠。 “我妈当时还有个别的想法，我和姨妈家的宝玉年岁相差的不算大，她曾打过亲上加亲的念头”，又说了些琐事和自己当初心里的担忧，宝钗倒是又突然抛出了一个王炸。 黛玉现在是将要成婚的人，所以也不是特别避讳说这些事儿，她听了之后说，“那位公子我也见过，生得一表人才书倒也是读得也不错。” 其实黛玉刚才听宝钗说起宝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第一次见到二舅家的宝玉表哥的时候，倒是有些奇异的感觉。 第409章 并非是二人之间生出了什么情愫，而是黛玉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和这位不曾谋面的表哥有什么前缘似的。 只是后来黛玉去了王府读书并不多和表哥打交道，她也就按下了心里的这种奇怪的情绪并不再多想。 “再怎么好，但是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觉得十分荒谬，我并不想答应这件事儿，只是我也知道这是她当时能想到了最好的办法了”，宝钗淡淡地说。 薛太太在女儿婚事上的思虑也算是周全，把女儿嫁给姐妹的儿子让王夫人既是姨妈又是婆婆，她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能保证女儿日后的生活。 宝钗当时配合了母亲的动作，但是她从心里其实并不认同以这种方法来维持家族的存续。 “我当时其实还想过，若我是个男子该如何，若我能出去做生意接过家里的担子能如何，只是后来我也不得法，只能遂了我妈的心意了”，宝钗看着黛玉说道。 “原来姐姐还想过这些”，黛玉喃喃说道。 黛玉虽也是家里的独女，但是林海和贾敏夫妇却并不觉得如何可惜，对着女儿是全然的爱护和养育。 其实林海和贾敏本也是想要一定要生个儿子维持林家香火的，尤其是贾敏当初更是偷偷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以至于让自己的身子都落下了不大不小的病根儿。 也是自那之后，林海和夫人许下了承诺和保证，两人也不在纠结于这些事情。 “所以现在我能顶立起门户，其实这已经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目前并不想成婚牵绊住我自己，黛玉，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想法太过于天方夜谭了”，宝钗终于是抛出了自己今天最想和黛玉说的一个问题。 林黛玉作为阁老之女，自己又即将嫁入皇家为皇后，可以说是即将过上现在天底下大多数女子们梦寐以求的人生。 宝钗也是为着自己的姐妹高兴，尤其是她看到太后和皇帝都对着黛玉十分满意，她更是觉得黛玉日后必然会过得不错，于是对着自己的事儿就更发愁了。 薛太太现在不再发愁家里的事儿，却开始拐弯抹角地劝宝钗忙过这阵子就卸任回家嫁人，她自觉女儿如今走的到底不是正途，若是功成名就之时辞官卸任，凭着她在陛下和娘娘跟前儿的面子，想要嫁个好人家并不难。 宝钗看着姐妹即将成婚日后还可能诞育儿女，虽然面对着娘亲的压力，她还是想要坚持对着自己心里的念头，只是这个想法在最亲近的母亲那里碰了壁，她现在也不知道黛玉会如何看待自己的这种想法。 “姐姐可知五品官儿的夫人可称什么？你现在可是五品的大人，担忧这个做什么”，黛玉不在意形象地往宝钗身上一靠调侃道。 宝钗身上被一压心里的担子却像是清了许多，她不再纠结这些事儿，“你呀，也就是你总能让我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是好。” 第228章 外面的压力宝钗觉得她已经可以调节好，心里各种纷乱的情绪她也顶得住，但是最近母亲那边开始重新唠叨起来了却还是让她心力交瘁。 现在被黛玉这么插科打诨地安慰了一下，宝钗倒是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些郁郁之气散去了好多。 不过黛玉在安慰完宝钗之后却有些欲言又止，她看着宝钗到底还是开口说，“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是有些不对，薛太太本已经是同意姐姐就此办差做事，怎么又起了这样的心思？” 说句不大好听的话，现在薛家能在京中立足薛蟠在外做生意办事的时候能立得住，都是靠薛宝钗的面子，薛太太也没那么不知事肯定也是知道这些情况的。 这种情况下薛太太又起了叫宝钗嫁人的心思，这怎么看怎么都让人奇怪，因而黛玉有此一问。 宝钗愣了一下她是当局者迷没有看到这一点，只以为是母亲又看着家里和亲戚中间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女孩子又都开始结婚了，所以她才起了心思又来劝自己。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确实是有几分鬼怪，看来我回家之后倒是要问问才好”，宝钗沉吟片刻后也觉得黛玉所言有理，打算回去再细问几分。 “若只是薛太太自己起了这个心思倒是好办，若不是的话那才是有问题了，姐姐若是看出了端倪也得禀告陛下或者是娘娘才是”，黛玉凝神静思还想到了另外一层。 宝钗作为目前唯一一个可以在外朝行走与平常官员无异的女官，她身上可以说是聚焦了许多人的目光，现在薛太太又重新开始操心女儿的婚事，黛玉怎么都觉得这件事儿有些不平常。 宝钗目光微凛，她心里也反应过来这件事儿的不寻常和古怪了，“多亏有妹妹提醒我这个，今日等我回家之后确实是得和妈好好谈一谈。” 宫中节庆日子加之灵妤长公主回宫算是一片欢声笑语，薛太太这段时间倒是也被姐姐请去了贾府新被赏赐的园子中小住。 这么多年下来，薛蟠身上那些不好的习气到底是已经改了不少，他和宝钗是亲兄妹现在脱离了酒色人看着俨然也算得上的面貌周全。 薛蟠送了母亲去了贾家的宅子，自己倒是并没有住下就告辞了，他人虽在京里晏城渐渐开始做生意，但是南方到底是薛家的大本营薛家的人脉和经营都在那边儿。 现在南方许多的港口已经开始渐渐被打开可以允许船只进出，所以薛蟠也很重视这些现成的能买到好货的地方，所以这次是要自己跟着晏城中几个有名的富商一起南下看货。 第410章 薛太太自己一个人住在姐姐家里倒是也不无聊，王夫人现在每日里也不怎么管事，两姐妹倒是有时间闲话家常消磨时光。 这一日宝钗是说自己有话要去向圣上复命加之去行宫里面给太后请安，薛太太无事也是去找了姐姐说话。 “我现在是真的羡慕姐姐的好福气，我家里那两个都不是省心的，大的到处跑就算了，这个小的现在也不在我身边儿叫我惦记”，薛太太说着说着突然叹气道。 王夫人本端着茶盏准备喝茶，闻言亦是叹气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说道：“哪里就享福了，还有两个小的就在南边儿让我看不见摸不着。” 贾宝玉和贾兰叔侄目前都是在南方游学，这两个人一个是小儿子一个人是大孙子，哪个都是王夫人心尖尖上的肉。 现在这两块儿心头肉都是在南边里待着，王夫人这个当祖母和娘的哪里能不想着不念着，现在被妹妹说起来也是忍不住朝对方吐苦水。 薛太太却摆摆手，“我若是有个能考上秀才、举人的儿子，我才不管他在哪里呢。” 商人之家在各处往来都是常事，薛太太自己年轻的时候是看着丈夫各处行走做生意，这些年则是儿子开始拙笨地学着父亲以前的作为行事开始渐渐地拾起了家里的生意。 所以在薛太太看来，她确实是不在乎丈夫和儿子是否天天都在眼前打转儿的。 王夫人听妹妹如是说倒是噎了一下，她想了一下之后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说起这个，之前我说给你的那件事儿你考虑得如何了，宝钗可愿意？” 薛太太又起了给女儿寻人家嫁出去的念头，原来正是从姐姐这里得来的，王夫人最近是为着家里的姑娘选人家，不知怎得就介绍了一家给自己的姐妹薛太太。 王夫人心里还觉得这家人不错，贾府这段日子的行为惹怒了一些勋贵人家，许多积年来往走动的人家都开始年节下不送节礼来了，这次王夫人介绍给薛太太的那家人倒是依旧和贾府来往的几家勋贵之一。 那家人现在的当家人也算是得用，不只是守得住祖上的爵位当家人也是现在京城附近驻军的将军，王夫人想介绍给宝钗的孩子正是这家嫡出的日后能承袭他父亲位子的大公子。 对着这么一个人家，薛太太其实也很是心动所以才开始又在女儿耳边敲边鼓，她心里觉得这家人再加上贾府也足够庇护自家生意了，所以才想要女儿不那么劳累。 “可别提了，那孩子现在心气儿高的很哪里看得上，直说自己日后的官儿也不见得比那家里人做得差，日后也给我请封诰叫我当个老封君”，薛太太笑意吟吟地说，话里是埋怨语气倒是显出了心中的高兴。 王夫人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可惜了，那家人我本事想要说给探春的，若不是珠儿争气本也够不到他们家里。” 这些话倒是也王夫人的心里话，她知道探春这孩子的个性，所以给她说亲门第上倒是尽量往高上选，她也知道这孩子立得住让她嫁给那等庸碌人家反而是误了她。 薛太太这时也状似不经意地说道：“既如此怎得就看上我们家宝钗了，在姐姐面前我也不怕笑话，宝钗现在看着是给陛下和娘娘办事，但是京中一些人家的风言风语我也是听在耳朵里的。” 对于京中的一些高门来说，宝钗固然不是他们能得罪要拉拢的人，但是若是要他们把这么一个姑娘娶回家，那倒是未必有几家愿意了。 王夫人被问得有些懵，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当初是那家里的夫人亲自上门拜访，我原以为是她看上了探丫头本还很高兴，后来那人话中总是无意识地提起宝钗，我也就以为是她看上了你们家如今的势……” 被妹妹这么一问，王夫人现在也觉出几分不对来了，宝钗现在最难得的就是可以直接面见圣上和太后回话听事。 但是若是宝钗日后嫁了人，这份差事能不能保住还真的是个未知数，所以王夫人想到那家夫人夸赞的话，现在也觉察出几分古怪了。 看着王夫人如此，薛太太也是直话直说了，“我其实没觉出什么不对，这还是宝钗那丫头和我说的，我今日说给姐姐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害怕我们两家入了别人的套儿了。” 薛太太现在住在贾府御赐的别院里其实也避免了许多污糟事儿，毕竟若是她一个人住在城里面家里薛蟠和宝钗也有事不在家，不说是安全问题，宝钗担忧的是母亲会不会被谁几句话哄骗了。 不过宝钗也是没想到，现在不是自己母亲被谁哄骗了，是自己的姨妈被人带偏了之后拐着弯儿地影响了薛太太的心思。 王夫人现在有些慌了神，“这，没有坏了你和宝钗什么事儿吧，这事儿怪我也没搞清楚就急吼吼地把事情说给你了。” 薛太太现在却连忙说，“没有坏什么事儿，我也没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我觉得这件事儿不对也给你提个醒罢了。宝钗说她已经把事情报给陛下和娘娘知晓了，我也得叫你知道了，你说给珠儿也算是有个应对。” 宫外宝钗叫母亲去和姨妈把事情讲清楚了，她自己也是正如黛玉所说把事情说给了陛下和娘娘知晓。 “这些人也真是贼心不死，居然还把主意打到宝钗身上了”，林慕月看着儿子，她颇有些生气地说道。 其实林慕月现在已经很少动气了，她知道勋贵和一些宗室们都是不愿意皇帝如此革新的，毕竟徐澄俞想要削藩和从勋贵手里扣银子，这些人为了反扑出一些招数也是可以遇见的。 第411章 但是这些人现在这么坏心眼儿把主意打到一个小姑娘身上，林慕月还是觉得气不过觉得他们太过无耻了一些。 徐澄俞无奈地给母亲递了一杯凉茶，“您喝这个消消火，儿子已经着手叫人去查了，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儿子这次都一定会给他们个教训。” 薛宝钗是徐澄俞改革科举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现在出了事情，徐澄俞于公于私都一定会把她保下来不人受一点伤害。 “具体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儿，只有一点，我害怕那些人狗急跳墙脑袋发了昏，你再派个好手去保护一下她吧”，林慕月知道儿子的承诺还是作数的，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只叫人把宝钗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徐澄俞也认真地答应了下来，“您说的是，陶指挥使那里有许多好手更有难得的会武艺的女师傅，我叫他派两个人一明一暗地把人保护起来可好？” 林慕月见儿子想的周全也就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些人也叫他们得意几天，到最后看他们心愿落空才算是完。” 第229章 徐澄俞和母亲谈过之后就把事情吩咐了下去，陶指挥使自然而然地被皇帝指派去查这件事情。 巧合的是，没多久以后陶指挥使向皇帝报告他查出来的针对薛大人幕后主使、参与者的名单以及这些人计划的折子，基本上是同步和薛宝钗遭人暗害好在被身边的女师傅救下的消息一同入宫的。 徐澄俞接到消息也是第一时间问传话的人，“薛大人如何了可有受伤，是在哪里发生的这件事儿？” 皇帝起驾行宫避暑，薛宝钗作为如今经常要面圣的官员还是女官，她倒是得了些便宜。她现在无事时都是在皇家的园子里居住，偶尔不忙了才会去贾府的别院探望一下母亲并小住几天。 皇家的行宫和贾家所被赐下的别院之间也有一段距离，宝钗倒是也能骑马但是这样的山路为着安全计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马车。 谁承想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有贼人敢在皇家行宫附近对着薛宝钗下手，好在这些人不算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他们似乎也并不是要在此取人性命而是要把人掳走，这也给了保护宝钗的那名女师傅动作的空间。 锦衣卫出来的女武师功夫不论，但是杀人的本事都不是一般卫所或者说是营地驻扎官兵可比的，她见形势不妙就抽出藏在马车里的刀直接就和劫车的众人战成一团。 暗地里保护宝钗的锦衣卫见同僚如此亦是打了暗号烟火之后就现身加入了战斗，两个锦衣卫里的好手又有刀剑在手，二人加上薛家的护卫应对起对面十来个乌合之众倒是渐渐占了上风。 薛宝钗在马车里心惊胆战但是到底还是记得女师傅临出去前吩咐自己的话，她矮身坐在马车的地板上倒是还能安抚被吓坏了的侍女两句。 等外间的打斗声渐渐停歇，女武师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帘子外传来的时候，薛宝钗才算是松了口气亲自打了帘子请人进来。 现在回来皇帝面前复命的就是保护薛宝钗的女武师本人，她单膝跪地回话说，“袭击薛大人的匪徒有十二人，持有刀剑等凶器者七人，其中四人都已经毙命，还有五人并无武器，其中两人似乎是哪家的家仆，剩下三人像是附近的村民闲汉。” 陶指挥使听完了属下的话也是补充说，“活着的人都被属下派人看管起来了，只等陛下示下是要如何办？” 徐澄俞听那女武师回话逻辑清晰已经把几人的身份分辨了一通，他也问陶指挥使说，“那几个人的身份可确认了？附近的乡民就先看管起来不必用刑，只审问那几个持械伤人和像是谁家仆从的人就是了。” 陶指挥使这时却面露难色，他亦是单膝跪下回话说，“属下无能，虽已经派人去探查了，但是有关这些人的身份还需得一些时间才能有消息传来。” 徐澄俞摆手叫人起来，“不必如此，这样的事一发生必然是牵一发动全身，朕知道你的难处，只去查就是了，有什么消息了再来告诉朕。” 看着陶指挥使松了口气似的起身站好，徐澄俞就又对着那位女武师问道：“还未问你名姓和职位。” 那位女武师今日纵使是保护了薛大人的安危，但是她到底是第一次面圣到底是惴惴，刚才回话的时候也是绷紧了神经害怕圣上怪罪。 现在听圣上的意思觉得自己的差事办得还不错，那女武师也松了口气似的回话说，“卑下姓丁并无名字，在这一代的女武师里排行十三，所以往日里大人们只称呼卑下十三，如今是锦衣卫中后所属。” 徐澄俞张口想要给这女武师赐下一个名字，但是想了想却硬生生止住了，他对着丁十三娘说道：“薛大人现下应该是在太后处，你亦是过去吧。” 锦衣卫中，前中后等五所没所辖制十司典制周全，训象所不论，还另有六所只辖制一些力士和军匠，就算是在这六个所里面，中后所也是锦衣卫办差所有卫所里面最后一个。 徐澄俞听这人叙了的出身和名姓，他就知道面前的这位女武师能被陶指挥使提携和指派过来应是有过人之处，于是也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件事儿一过就给她还有今日另一位锦衣卫人论功行赏。 林慕月今日无事本来是又捡起了自己钓鱼的爱好，成为了一个摊在行宫湖边的闲散人员，但是她杆子刚下去还没钓多一会儿，就见茂才急急地过来向她禀告了宝钗的事儿。 第412章 太后在行宫里所居之地叫寿华春晖，但是现在有两宫太后同在，林慕月也是退了一步去住了儿子新修出来的萱堂慈昭。 现在听茂才把事情一说，林慕月急急起身担心得不行，“你说什么？宝钗出了事儿，可宣了太医来，现下人在何处，送去我的萱堂慈昭了？” 茂才看着娘娘急吼吼地起来带翻了边上的小桶，他连忙过去扶住了人，“娘娘当心些，这边上本就湿滑您小心着脚下。” 林慕月不顾着这些，她一把抓住茂才的手，“你这小子平时挺机灵的，现在这关键的时候怎么变笨了，我不碍事，你倒是说宝钗到底如何了？” 茂才见太后娘娘如此宁可挨骂也把人扶到了路上才说，“大人无碍，护卫大人的武师奋勇擒贼，大人现在是全须全尾地在您那儿呢，只是人被吓了这么一通有些精神病不好，奴婢来之前也是宣了太医过去了。” 问槐和问柳两个人紧紧跟着太后娘娘，她们刚才见娘娘如此动作也是被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听茂才公公说完了话才算是跟着松了口气。 林慕月也是按住了胸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她闭着眼缓了一会儿才说道：“人没事就好，精神修养几天就能回来了，传轿辇来我们即刻回去。” 林慕月今天本想要在湖边打发一天的时间，所以就去了略偏僻些但是鱼多的地方，是以等她回了自己所居的宫室的时候，倒是黛玉先回来了正陪在宝钗身边儿。 按住了想要起身的黛玉，林慕月看到宝钗正昏昏沉沉地睡着，她坐到了宝钗躺着的那张床边上摸了摸人的额头，“怎么还有些发热了，刚才茂才不是和我说人没受伤么，太医呢？” 人如果受了外伤不好好处理伤口就会容易感染发热，因而林慕月一进来看着宝钗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就觉得不妙，蹙着眉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温度不低。 这次来给宝钗诊治的太医倒也是个熟人，那就是之前因为上司不听他的意见而被牵连了的颜涵易太医。 颜太医上次的风波过去之后，他回了太医院倒是颇受重用，因而这次也是被院正指派了这个差事。 薛宝钗这次被护送回了皇家的别院，太医院的人听闻是薛大人出了事儿还以为她也是受了外伤，本来院判还思衬着为何不叫女医来，但是见御前的公公催得急切他也是以为情况危急所以点了颜太医过去。 颜太医听太后喊赶紧上前一步回话说，“回娘娘，薛大人只是受了惊所以才有些发热并非是外伤所致。” 黛玉见娘娘着急也赶紧补充道：“我刚也叫人请了女医过来，姐姐身上确实是没有伤口的。” 林慕月这个时候心才算是真的安定了下来，她就算是再不信神佛的人现在心中亦是默念了一句佛号。 薛宝钗经历了今天的这一回事，她心中倒是不见得多害怕但是身体却是有些吃不消。 毕竟她是个做事要强又认真的性子，往日里办差就容易点灯熬油地做事，现在被这么一吓当时还算是可以但是缓过来后却仿佛是卸了力气一般才昏睡了起来又发了热。 黛玉现在是一个人忙着两件事，她看着太后娘娘说道：“刚才颜太医已经给姐姐开了方子了，娘娘这么急着回来要是染了暑热就不好了，我叫雪雁拿了绿豆汤来，您去喝一些好不好。” 看着黛玉又是撒娇又是哄着自己，林慕月心里有些无奈的同时又还是高兴的，“好好好，那你在这儿陪着宝钗，我去换一身衣裳再回来。” 急着回来林慕月也没顾得上叫人多走阴凉处，于是现在也是满身黏糊糊地不舒服，她看着宝钗只是有些虚弱又听了太医的保证，也是自己先回了正殿去换衣裳。 换好了衣裳之后，林慕月回去看宝钗还是在睡着，她也是叫了黛玉来让她和自己一起过去正殿里头听人回话。 “你这次回来是悄悄地回的吧？现在这件事儿倒是不好叫人知道”，林慕月看着身侧的黛玉问。 黛玉聪慧自然也是知道这里头的干系，“问槐姐姐亲自来叫的我回去，对着殿下和师傅们，我只说是娘娘您有事情交代我没说旁的。” 林慕月点点头，“这就好，今日的事儿日后牵扯应该会颇多，所以现在才不好叫太多人知道。” 到了正殿之后，林慕月看见静静地站在那儿的女武师倒是心中暗暗地赞了一声儿。 丁十三娘听到了声音回头一看是一位中年妇人并一位清丽少女一起进来，她心里知道这应该是太后娘娘和林小姐。 “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娘娘万安，林小姐好”，丁十三娘亦是很快就行礼说道。 叫人起来之后，林慕月也就细细问了她刚才宝钗遇险的情境，她听到丁十三娘说宝钗当时并未受伤也是更安心了些。 听到面前的人并没个正式的名字，林慕月心思一转也就知道了儿子是何用意，她看看面前的女子说道：“既如此等薛大人大好了，也该叫她谢一谢你才是，日后行走只叫十三确实是不成，你可想叫个什么名字。” 林慕月从问了这女武师的名字的时候，她就知道儿子应该是想让自己给她取个名字，但是她却想问问丁十三本人的想法。 果然听太后问了这么一句之后，丁十三娘忍不住想要抬头，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之后小声地回话说，“在薛大人身边这么久，大人的不容易卑下亦是看在眼中，之前卑下好奇问薛大人这么难她是如何坚持下去的，就听薛大人说‘玉汝于成’，卑下可能为自己取名玉成。” 第413章 宝钗自从到了太后娘娘这里之后，她算是彻底安心了似的一睡到了烛火高照的时候。 等到宝钗醒了之后，她这处的内室是昏昏暗暗的，但是却又有隐约的灯光从明间透过来让人感觉到踏实。 被林慕月留下来的问槐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她快步过去轻声问，“姑娘可是醒了？” 宝钗想要说话但是一张口却觉得自己嗓子干得厉害，问槐似乎也是觉出了这一点，没多一会儿她拉起了帷帐又拿着一个茶杯来递给宝钗，“姑娘先喝些温水润一下喉咙吧。” 宝钗这边喝完了水觉得舒服多了，“多谢问槐姐姐，这是什么时辰了？我这次没吓到娘娘和玉儿她们吧。” 问槐拿过靠枕叫宝钗舒服一些，“哪里就吓到了呢，大家担心大人是有的，您无事就最好了千万别想别的。” 第230章 薛宝钗靠在了靠枕上，她自己头有些晕晕的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些发热……” 小宫女投了帕子拿过来递给宝钗，“大人刚才躺久了起来可能是有些不舒服，您擦一擦头上可能就会好一些。” 宝钗接过用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果然感觉舒服了些，她含笑对着人道谢，“多谢了，我好多了。” 问槐刚才叫了人进来看着宝钗，自己则是去正殿请示了林慕月的意思，听到宝钗醒了，林慕月亦是赶紧过来要看一看她。 “厨下我叫人做了鸡汤面，这东西好入口又好克化，正适合你现在吃”，林慕月看着宝钗是有些病恹恹的，她也是担忧地说道。 倒是想起身行礼，但是宝钗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是有些发沉起不了身，她于是只能歉然地对着娘娘说，“现下身上发沉着实是没法起身请安，还请娘娘赎罪。又劳您牵挂费神，真的是宝钗的不是。” “哪里是你的不是，分明是那等起了歹念的贼人的不是，你千万不要这么说”，看着宝钗也算是因为自己的念头受了这么一次灾祸，林慕月内心除了心疼她也是有些踌躇和不好意思。 两个人闲话了几句，林慕月犹豫着看着宝钗到底还是开口问道：“这次也算是那些人轻视了你身边的人，只是这样的好运气日后却未必会有了，我总想着这样也不算是个事儿，宝钗，要不要你先在我身边歇一阵子别出去了。” 宝钗本一直都是带着笑容和太后娘娘说话，听到林慕月的这些话她也是微微怔楞了一下而后慢慢地垂下了头。 一时间室内都是寂然无声，林慕月刚才说这些话也是做了很久的内心斗争才找宝钗来说的。 按着徐澄俞的意思，他觉得宝钗不会被这种小事吓到，但是林慕月现在想的却都是按着古代这个情况，若是再发生什么事儿她能给宝钗报仇倒是能，但是人要是真的受了伤甚至是危机生命那也没什么好法子救人，真有这样的情景她算是自己也要心脏病发了。 宝钗深吸一口气看向娘娘说道：“本您开口我不该推辞，只是无论是为了大计还是我心里的想法，现在恕宝钗都不能退缩。” 论陛下的大计，徐澄俞是想要明年开设新选拔官员考试的时候，叫许多以前并没有资格进京赶考的人参与到其中的，这里面就包括女官们。 宝钗虽现在已经有了正经的官位和品级，但是她按着徐澄俞的意思还是要去正经考一回才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我就是觉得好不容易开了这个口子，无论如何不能再退缩任意一步了”，宝钗看着太后娘娘坚定地说。 林慕月脸上的神色怅然若失，“你们这些孩子到底是不凡，我在你这年岁从未想过这些事儿。” 在林慕月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想的是自己终于算是有了一个家了，想的是自己也算是能平平静静地活下去过完这一辈子。 这个世界和林慕月所知道的古代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林慕月知道许多事情都是自己改变不了的。 她在见到荣国公夫人之前其实也算是认了命打算在深宫中渡过这一生，还是在知道自己还有可能也必须要帮助太子脱困之后，林慕月才开始努力了起来。 现在看着宝钗固执的眼神，林慕月也是心道当长辈的就没一个能真的倔过孩子的。 她也是没办法地说，“好，那就依着你的意思，只是日后除了那位丁武师，我再叫俞儿另指派几个人到你身边跟着。” 宝钗也是和黛玉学会了怎么向娘娘撒娇，她拉着人的衣角说道：“都已经够显眼的了，十三娘本事高人又好，我觉得她一个也够了。” 这次能平安渡过，宝钗也知道身边护卫自己的丁十三娘立了大功，“娘娘和陛下奖赏十三娘就尽够了，再派人过来却反而不美，我现在的事儿不好大张旗鼓地查，若是多派人过来岂不是打草惊蛇？” 林慕月心说现在封锁消息也只怕封地里的藩王们狗急跳墙罢了，其实多派几个人少派几个人也不碍着事儿，但是看到宝钗说得恳切也只能点了头索性依了她。 宝钗见娘娘今日答应了自己的几个请求亦是大着胆子又开口问，“过一阵子学宫要整修完毕了，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徐澄俞新修建的这个学宫颇有几分现代大学的雏形，其中许多的设计还是林慕月自己给提了意见，她见宝钗邀请自己过去也只当是儿子没把这其中的细节告诉宝钗，她现在拿来转移话题让自己开心呢。 第414章 于是她也很痛快地答应说，“好，你略休息几天总是可的吧？等你身子好了那边修得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带着灵妤她们还有黛玉也一起去瞧一瞧。” 看着面前的学宫林慕月进门之后随着引导的官员参观本没觉出什么不对，等到走到了一圈儿又回到中庭时她环顾四周疑惑道：“是不是隔壁还有一座学宫，怎得刚才参观了几个跨院之后我又见还有些书楼房舍之类的没有进去过。” 跟着引导的官员乐呵呵地行礼，“回禀娘娘正是如此，这座学宫其实除了刚才微臣介绍的这些地方，隔壁亦是学宫范围所在只是略小一些也规整一些。” 回想起那明显高了不少的墙壁，又听面前人说要小一些和规整一些，林慕月心中生出了个想法，她回过头去问宝钗说，“可是隔壁都是给女子们准备的？” 薛宝钗点点头，“这处今岁中秋过后就要开始招生，但是隔壁的学宫却要等明岁之后才开始正式招生启动。” 拍了拍红色的围栏，林慕月看着在场的众人心里倒是觉得有些可惜，到了明年之后这在场的姑娘里头除了最小的公主基本上都是要准备着嫁人了。 这个时候灵妤长公主像是觉察出什么了似的，她看着太后娘娘问道：“母后，女儿对着这学宫很感兴趣，到时候若是方便，您帮我和皇兄说和一二让我来读书好不好？” 林慕月笑了，“这读书人都说苦读，你倒是乐意来念书呢。” 灵妤长公主笑而不语，她只是摸了摸小妹妹的头让她来向母后撒娇。 朝涵小公主可没有姐姐这么矜持，被姐姐一暗示就过去母后身边儿撒娇道：“朝涵也想来这里读书，母后您就允准了我们吧。” 一把抱起了朝涵，林慕月颠了颠小公主的分量，“我们朝涵是不是又吃胖了，这件事儿母后可做不了主，到时候你们亲自去找皇帝去一起求他，他敢不答应？” 后来公主们求到了徐澄俞处，他果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在公主们欢天喜地出去了之后，他还留下了大妹妹灵妤说话。 “妹妹这些日子如何，可还适应吗”，徐澄俞请妹妹坐下之后看着人好奇的神色先闲话了一句家常。 灵妤闻言感慨地说，“故国故园哪里能有不适应的，不瞒皇兄讲，我回来的这每一天都像是如在仙宫之中从未有如此的自在过。” 平心而论，草原上灵妤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差，她作为和亲而来的公主本来是要吃一些苦头的，但是穆赫可汗本人对公主的偏爱确实也让她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只是不论物质环境，灵妤离了母亲和家人心中是何等惶惶，这样的日子和如今在母亲膝下又能和妹妹以及挚友谈天说地比起来，那确实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徐澄俞听了妹妹的话则是有些不好意思，他对着妹妹道歉说，“当初是哥哥没保护好你，让你一个小姑娘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灵妤则连忙说，“哪里是哥哥的过错，当初大哥说我是公主理应承担起这些责任，其实我心里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的……” 这也是当初灵妤能说服自己北上和亲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她确实觉得自己锦衣玉食这么多年如果非要人来承担起这份责任，她也算是责无旁贷。 徐澄俞听见妹妹这番剖白心里的情绪却复杂异常，他看着妹妹认真地说道：“你久居深宫之中，和昂族人无论是和是战都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儿，怎么到最后要一个最没有能力和资格的决定事情走向的人来承担责任。” 在徐澄俞心里，大哥徐澄佑都已经驾崩了他也不愿意多论人事非，只是现在听妹妹这么说他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几句。 看着妹妹眼底渐渐湿润，徐澄俞拿起一个红漆小盒递给她，“南洋来的贡品，我特意给你留了一些，中秋的时候阖宫夜宴到时候打一些头面配衣裳吧。” 灵妤擦了擦眼泪，她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是一盒子莹润的珍珠笑了出来，“二哥还是像以前一样，有什么都先想着我们几个小的。” 看着妹妹的心情转好，徐澄俞也终于松了口气，“多久之前的事儿了你还记得，这时候南洋来的贡品多，等过一阵子西洋的船队来了又什么精巧的首饰和宝石，我也再着人给你留一批，这是咱们兄妹之间的小秘密别叫旁人知道。” 看着妹妹答应了下来，徐澄俞亦是继续说，“我已经和穆赫可汗说好了，他过阵子返回草原而后就要挥师西进，他也答应与你和离你不必再担心这个了。” 捏着盒子的手指骤然用力，灵妤猛地抬头看向哥哥，她颤抖着声音问，“我、我真的能留在大郑了么？！” 其实灵妤之前不是没有感觉出穆赫可汗对自己的态度，她觉得要让可汗放弃带自己一起向西出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这个时候听哥哥如此肯定地说自己可以留下，灵妤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现在却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哥哥肩头痛哭出声。 看着妹妹如此失态，徐澄俞也只能静静地安慰了她一会儿，他知道灵妤这是内心难受只等她哭出来就好了。 让穆赫可汗下定决心让公主留郑的原因，自然不会是什么凭空的保证，徐澄俞是实实在在想要昂族再也不入侵大郑的，这种情况下给昂族一些好处自然是能成事，但其实是把双方的利益绑在一起才最稳妥。 第415章 以火器作为威慑叫昂族不敢轻举妄动，以和昂族通商以及派人教他们耕种之道则是甜枣儿，叫想要让本族真的安定下来建国立邦的穆赫可汗不得不接受了郑人的好意。 双管齐下的法子让灵妤长公主顺利回到大郑，也让徐澄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对于昂族来说也算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所以穆赫可汗才答应了下来。 第231章 远在明州的贾宝玉和贾兰叔侄最近也在整理行囊，因着京城中新开学宫的消息，贾珠思虑之后还是去信叫弟弟和儿子回京入学新学宫。 但是贾宝玉既然已经有了姜氏大儒做老师，他也是婉言谢绝了兄长的安排，兄弟两个人在几番书信往来之后，贾珠也没有再催促弟弟入京只是叫他帮着儿子贾兰打点好行礼送他还京。 在给弟弟的信件里面，贾珠还特意强调了要弟弟务必要和老师告假，这次也得回来叫父母亲长看一看他再图南下的事儿。 毕竟这么些日子王夫人自从听到了儿子打算叫孙子回家，她就开始念叨起来了小儿子，这一番下来贾珠也是顶不住来自母亲的压力，只得叫宝玉回来让母亲不那么挂心。 因而贾兰现在乐呵呵地等着回家，贾宝玉倒是有些担忧自己会不会一会去就被扣住出不来了。 听了叔叔的忧虑，贾兰小大人似的安慰道：“叔叔放心，父亲既然已经答应了你，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侄儿觉得不会不作数的。” 贾宝玉却在屋内急得转圈儿，他唉声叹气地对着侄儿说，“哪里是因为这个，大哥说话算话我是知道的，我只怕回去之后见老祖母和母亲、嫂子还有姊妹们落泪让我自己软了心肠不想回来了！” 听到两位爷的话，屋内贾府和林府两府里头帮着收拾东西的小厮、丫头都憋不住笑了出来，他们都被这贾家少爷的话逗笑了。 贾兰本也想要笑，但是他顾忌着礼仪和规矩还是不敢笑自己的叔叔，只能搜肠刮肚地又想了些话来安慰叔叔。 从明州北上自然是坐船最为便宜，只是这个时节水讯急，坐船北上有时候不得不在中途停歇等水路略平静了才能行船。 贾宝玉和贾兰本是晏城土生土长的人士，他们南下之前最多也就是在晏城附近的山谷里见过些潺潺的溪流，哪里见过这等涨水涨潮的大场面。 看着江面上滚滚而去的水流和期间夹杂着的泥沙和其他杂物，贾宝玉倒是对着侄儿感慨道：“都说北人骑马、南人坐船。我往日里觉得骑马就是颇费工夫一天下来是腰酸背痛觉得还是坐船好，但是今日见了这涛涛江水才知道坐船亦是有其难处。” 接了贾家人生意要带他们渡河的艄公听了这话，那老汉一边卷了烟丝一边笑着说，“这两年已经算是好的了，陛下在明州当王爷的时候把这附近的堤坝等都修了一遍又派了懂水的大人来治水，如今这是小场面喽。” 徐澄俞在做吴王的时候，虽未统领一整个布政使司，但是他当初的政令一下各地官员云集响应的不少，因而不只是治下还有许多地方如今也受了利。 贾宝玉这么多年在外已经是长了许多见识不再是那不知世事的公子哥，他看着那老汉手里拿着的烟草问道：“老汉是北方人？” 艄公愣了一下，他吐出一口烟之后才缓缓说道：“公子好眼力，我确实是北方人士，当年是随着家里逃难才南下来了这里的。” 北方的土地不如南方丰腴，水旱灾害一般来说也比之南方要多，若是南方有灾情那北方一般来说情况更甚，大灾之后难民流窜各地也是常事。 贾宝玉想了想，“那您必然是在这处有亲戚投奔。” 北方若是受了灾，一般来说灾民们都喜欢往北继续往北直隶甚至是京师去，这样就能快速引起沿路官员的注意从而获得救济。 但是这老艄公却是南下到了江南地界，因此宝玉猜想说他家里必然在此处有亲戚可以投奔。 看着那卷烟快要燃尽了，艄公狠狠地吸了最后一口咂摸了一下烟草的滋味，他微眯着眼睛说，“我家里的婆娘在这儿有处远亲，也是那家人心善才有了我们今日。现在也是赶上了好时候，我出来撑撑船有银子赚，家里的两个儿子种地亦是有一份收成。” 贾宝玉自己在明州待了这么久，他自然也是知道当初在明州的吴王都做了些什么事儿发布了什么政令，因此听到艄公这些话他也是点点头。 贾兰在旁边看着叔叔和艄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了，倒是也跟着说了几句当今陛下的德政，言语间他透露出了自己和叔叔读书人的身份，倒是惹得那老艄公对着二人更加尊重了几分。 这一日天公不作美，贾宝玉和艄公聊着聊着倒是又下起了雨，所以他也只得和艄公又约了个时间而后就先带着贾兰去附近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留宿一天。 沿着艄公指的路，众人顶着雨在附近走了小一个时辰，就见烟雨朦胧之中有一座小村庄在前方。 等贾宝玉到了村子里头之后才发现，这村子其中人家不少各家里的房屋也算是修整得齐备。 接待宝玉的人家更是修了三间的正房，这在南方富裕的县城自然是不算什么，但是这么个没人指路基本难以找到的小村子里也算是难得了。 宝玉和贾兰一行人难免淋了些雨，这收留他们的人家当家人是个结实的汉子，他看着和自己儿子也差不多大但是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个公子模样的贾兰也悄悄对着自己媳妇说了几句话。 第416章 不多时，那家的妇人就端了两碗冲了红糖放了鸡蛋、姜丝的糖水来给贾宝玉和贾兰两个人饮用驱寒气。 贾兰嘴甜地叫了那妇人一句大娘又客气地道了谢，惹得那家的妇人母爱泛滥多关怀了这小公子几句。 贾宝玉端着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自觉已然是个大人了，现在被这夫妻两个当成个孩子看颇有些不自在，心里想着等会儿还要多留些银钱才好。 虽然已经是夏天了，但是行走在乡间外面就这么阴沉着天下着雨温度也不算高，一碗糖水下肚贾宝玉和贾兰确实也是感觉身上舒坦了好多。 这家里的妇人继续去忙乎烧火做饭，家里的男人倒是留下来陪客人说话打发时间，那男人见贾家人气度不凡也叫了自己的儿子来听着众人说话。 这家男人姓于叫于波，他家里有两个孩子，女儿是老大现在已经是能帮着家里干活的年纪了，但是这女孩子自小就手巧，所以她现在在县城中大户开设的织布厂里面做工并不在家。 听到这家人这么说贾宝玉和贾兰都颇为惊讶，毕竟这年头若是有了女儿少有父母放心叫她出门子走这么远的。 看到两位客人疑惑的神情，于波亦是又出言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织布工厂也算是这几年江南新兴的玩意儿，自从织布的机器被改良之后，许多城中本来做相关生意的富户就开始招纳人手开设工厂，这些人也从各处招纳会织布和绣花的女子来做工。 “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一起过去，我们村还有年长的妇人一同去做事彼此间也有个照应，加之一旬也有个三四日可归家的时候，所以我们才放心叫大姐儿过去的”，于波解释说。 县城中的富户也都是本地知根知底的人家，他们是做生意的也讲究个和气生财，虽然织布有些工艺也可叫男子代劳，但是有些仔细的活计和刺绣等需要精于此的女子来做。 细细解释了一番，于波又感慨道：“别看这都是女人家的活计，但是我们家大姐儿每一旬能拿来回来的工钱也不少了。” 说完了女儿于波又说起了儿子，他的小儿子和贾兰年岁差不多已经是开始帮着家里大人在田间做事，于波看着面前的两位公子羡慕地说，“本也相叫我家里这个去读书，可惜这小子就没个老实的时候是一天都坐不住的因此也就罢了。” 贾宝玉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只喜欢和姐妹以及丫头们来往，但是出来之后倒是渐渐改了他的脾性，现在看着这整日在田间劳作的汉子也不觉得污浊只觉其质朴纯善。 听到于波还有让孩子读书的念头，贾宝玉也是好奇地问了几句，“大哥家里有多少亩地，往日劳作可还辛劳，我听说圣上之前赐下了良种给明州百姓种植还改进了耕种的农具，可是确有此事？” 于波听这面嫩的公子叫自己大哥颇有些不适应，但是他知道这面前的二人是叔侄所以也只说道：“家里有七亩地有余，原来倒是艰难些田地上的产出也仅仅是够交赋税和养活我们这一家人的。” 贾宝玉还没离开江南富庶之地，这处水田都是上等，七亩地一年的产出还算是比较丰厚，加之于波家里的媳妇还会养蚕织布的手艺，所以一家人之前的日子也算是过得去。 “不过这房子也是这两年造起来的，也是托了圣上的福，真希望皇帝老爷万岁万万岁，也叫咱们这好百姓再多得些利”，于波说起之前的吴王现在的圣上倒是眉眼生动，一改之前老实木讷的神色。 贾宝玉想想见过的那位陛下的年纪，又听面前的大叔称其为老爷就忍不住想要笑，把这大不敬的念头憋了回去他才继续听于波说了下去。 晚间休息的时候，于家人也是给客人让出了他们夫妻两个所居住的上房叫贾宝玉和贾兰住了进去，贾氏叔侄二人推辞不过也只得应了二人盛情。 贾宝玉用手指划拉着身下的铺盖，他小声对着侄子感慨道：“我以前觉得做官是最没意思的事儿，只觉得那些人都是汲汲营营之辈，但是现在看着这些农家的日子，才知道不是所有人做官都是为了发财的。” 俗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当下人读书也好考科举也好，基本上都是奔着升官发财去的，贾宝玉家里世代簪缨这样的人见得多了，他对着读书为官自然产生出了不知凡几的偏见心里也不愿意走这条路。 后来贾珠作为贾宝玉的大哥中试为官，贾宝玉自然不敢说大哥的不好，他也是见到了大哥开始办差之后第一次扭转了对于当官的看法。 而今看到江南普通农户家里头的样子，贾宝玉更是释然地承认了自己以往的想法是有偏颇的。 贾兰嘿嘿一笑，“叔叔你以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呢，文死谏武死战，依着侄儿的想法，这些人脑子里都是甚么‘忠义’、‘名声’把事情做迂了。” 按着贾兰所想，各人有各人的本事和职责，出了问题想怎么解决是上策，长跪不起谏言和不敢承担责任只一死了之都是进了死胡同里去有其迂腐刻板的一面。 贾宝玉听见侄子的话赶忙说道：“这话可别在你父亲面前说！被他听到了又要说是我带坏你了。” 贾兰对着叔叔保证道：“您放心，也就是咱们俩我才说一说，到了父亲那里我哪里敢说这些话。” 对着贾兰来说，父亲是要敬着的尊长，叔叔却更像是同龄的人一般，叔侄两个说起话来也不用太多地顾忌，有些话他未必会对着父亲说，但是对着叔叔却可以畅所欲言了。 第417章 贾宝玉也愿意纵着侄子如此，生怕贾兰小小年纪就读书读得人成了个迂腐之人，叔侄两个的关系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好。 一夜虽是在外，但是贾家人倒是睡得安稳香甜，等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天已然放晴，贾宝玉一行人也就继续踏上了回晏城的路。 第232章 贾家的两位小爷要北上归家，在京中的人自然也是要做好准备迎接远行回来的游子，就连已经嫁出去的姑娘贾迎春，她也是和丈夫说了此事小夫妻两个决定一起回贾家的别院小住几日。 顾同方其实对着自己的婚事本来没什么所谓，但是他子成婚之后和妻子相处也是和睦，贾迎春虽是公侯府邸的小姐出身，但是她本人性情温柔沉静又算是饱读诗书倒是正对了顾小爷的性子夫妻琴瑟和鸣倒是恩爱非常。 顾家因着公主的缘故自然也是有行宫附近的别院的，但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呜呜泱泱地住在一起，往岁里顾同方其实也不大喜欢过去，他宁可留在京中的宅子里躲清静。 今岁妻子的娘家也得了殊荣，顾同方思衬一二之后和父亲说了此事，倒是带着夫人去了贾府里住着，说出去也是依岳父而居不犯忌讳。 迎春虽是大房的姑娘，但是贾家的几个姐妹就连带着隔壁宁府的惜春都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所以她和家中的姐妹也好和宝玉这个小时候喜欢和姊妹们一起玩儿的弟弟也好关系都不错。 这次贾宝玉和贾兰一回来，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开宴说笑，众人都感觉这倒是难得的欢喜和放松。 看着戏台上的小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贾赦摇晃着酒壶自斟自饮了一杯，他心里挑剔着这台上人的身段不够好唱腔不够美，心里发牢骚怎么就不能买几个人进来慢慢教，这外头的班子到底是不和人心意。 贾母虽在上首看这戏，但是她一搭眼就知道大儿子在想些什么，不过她现在也只当是没看到，转头去关怀了迎春几句又开始拉着宝玉说话。 论起对家里女眷的体贴，贾宝玉若是论第二整个贾家也没人敢论第一了，众人一边听着戏一边看着贾宝玉叫跟着他从江南回来的人拿送给家里长辈、姊妹、侄女儿们的礼物都是阵阵咋舌。 “都说苏州样，广州匠。老太太您瞧这如意是苏州最新的样式，那掌柜极力说是铺中最好的广州匠人雕的，看着那满屋的东西唯这个最好孙儿才信了他几分，这不就拿回来献给您了”，贾宝玉先捧了一把如意来奉给了贾母。 王夫人见儿子这么凑在老太太身边，虽然这是儿子对祖母的孝心但是心里还是微微发酸，不过未等多时，贾宝玉亦是捧着一尊玉雕的观音送给了母亲。 “之前明州附近多有海寇侵扰，恭逢圣上恩德荡平海匪，这是儿子亲上普陀珞珈山请的一尊观音大士像，母亲平素喜好佛法，还请您收下”，送礼自然是要对着各人的喜好，贾宝玉知道母亲笃信佛法，因而也是特意跑了一趟海上佛国给母亲请了着一尊观音。 至于其他的女眷们，江南自有大好的丝绸锦缎和珍珠头面，贾宝玉也投其所好给伯母、嫂子和姊妹甚至侄女儿们都准备了礼物。 贾府的几个男人看着贾宝玉如此，贾赦这个当大伯的还好说，贾政这个当父亲的和贾珠这个当哥哥的着实也是有点儿不是个滋味儿。 不过好在贾宝玉也不算是全忘了父兄，他也还记得给贾政等人买了些好纸好墨，只是这些东西虽也名贵但是和那些充满了心意的礼物一比还是落了一层。 贾珠不大在乎地笑纳了弟弟的礼物，贾政找到机会似的还是“责骂”了儿子几句，而后他又被自己的母亲贾母说了一通，家里人笑笑闹闹地过来这么一天。 新修建的学宫报名已经开启，贾珠让儿子在家休息几天之后也是交代了弟弟宝玉带着侄儿去报名。 听到还要报名的时候贾宝玉倒是有些吃惊，“居然还要我们亲自去报名么，陛下难道没有赐下哥哥恩旨叫兰儿蒙荫入学？” 封妻荫子，当下人读书做官到了一定地位，给母亲和妻子请封诰叫儿子能蒙恩入学读书都是摆在明面上的福利，这个时候贾宝玉的吃惊也不叫贾珠意外。 “陛下虽点拨了我几句但也没有直言，其实这也算是我自己的决定”，贾珠难得闲下来了他在桌前写着字，等写了一个自己满意的字之后他才抬首回答了弟弟的问题。 宝玉了然地点点头，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哥哥不会害亲生的儿子，所以也就应下了这个差事带着侄子又往城里去了。 “我听说这学宫开了之后也要像国子监似的叫人住在里头，这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了，但是你倒还是要和家里人不在一处儿呢”，贾宝玉坐在马车里对着贾兰说道。 贾兰这段时间在贾母、王夫人还有李纨的呵护下好好玩了几天，他虽玩得欢快但却并未乐不思蜀，“那也比在南边儿读书好多了，叔叔，我听说这学宫里教的东西都极有意思，要不您也留在京城中算了。” 当小孩子的有几个不贪玩真爱读书的，贾兰是从小叫父母管过来的才如此懂事，但是听到学宫里要教新鲜东西还是非常期待这就开始游说起自己叔叔来了。 贾宝玉唰的一下开了扇子摇了摇，“我还有师父要服侍呢，你忘了我是和师父告了假才能回来的，在京中待一阵子就还是要回去随着他老人家读书。” 第418章 姜大儒也不是什么迂腐的师父，他带着弟子读书讲究一个寄情于山水、发忧思于实处，贾宝玉也是极为喜欢跟着师父各处游历增长见识的。 见劝不动叔叔贾兰也只好又和贾宝玉说了些自己从父亲听来的有关学宫的事儿，贾宝玉对着这个倒是感兴趣一些于是也和侄子一起谈了一会儿。 等快到了学宫，贾宝玉叔侄下了马车二人倒是都被面前的场面镇住了，但见学宫正门处摩肩接踵全都是挤挤挨挨的人群，他们的马车离得老远就被穿着公服的差役拦住了。 按着两个人的想法，这新学宫是王府改建的应该是富丽堂皇比之国子学至少在房舍院落上要豪奢许多，那来读书的不是宗室贵胄也该是朝中重臣子弟家里自然是不缺马车使的。 所以贾府二人做好了临到门前要给贵人让路和下马车的准备，但是贾宝玉还是没想到离得这么远就要下马开始去排队了。 那差役见贾宝玉叔侄二人衣着华贵来时乘着的马车也是匹骏马拉车，于是他的态度也极好脸上堆着笑说道：“给二位公子请安，今日报名的人多是以所有人都要在此下马亲自过去报名，如有不周到的还请二位爷海涵了。” 贾宝玉不欲和差役为难，听他如此说又看他身上穿着的京兆府尹的官服也只是问道：“今日只是报名还可如此，那日后若是入学了有行礼细软一起拿来又该如何？” 报名倒是还可以自己这么慢慢排，但是看着侄子的小身板，贾宝玉有些担忧侄子入学的时候要搬行李可要怎么办。 差役闻言看了面前的二位一眼态度更恭敬了些，“今日报名只开了这正门一处，学宫中的执事人等亦是还未到齐，等公子们入学的时候自有学宫内的人帮忙打点。” 贾宝玉听了也算是心里有了些谱，于是他向着那差役道了声谢，和侄子一起去老老实实地排队了。 这排队的队伍实在是长，贾宝玉和贾兰顶着太阳在其中排队亦是觉得有些无聊，是以叔侄二人倒是谈论起了之前贾宝玉的师父也就是姜大儒所作的一篇文章。 贾宝玉给侄子细细讲了那文章的几个精妙之处，贾兰又回以自己的理解和从书中读到的类似的或者想左的观点和叔叔论了一会儿。 等叔侄二人说了一会儿回过了神，倒是觉得似乎是一直有人在听自己二人说话，贾宝玉微微侧过身去，就见旁边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亦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两人的目光投过去，那年轻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了，他过去对着二人作揖道：“在下沈辞，浙江明州人士，刚才听二位公子说起姜大儒的文章就起了兴趣，倒是惊扰到您二位了。” 贾宝玉也并不在意倒是觉得这沈姓的年轻人生得精神俊秀有意和他结交，“哪里叨扰了！明州也算是天子潜居之地，沈兄文采精华叫我见之就觉得不同凡俗，果然不愧是明州人士。” 沈辞听了此话也是连忙推辞，一时间三人倒是觉得有些投缘，贾宝玉也出言想邀对方等报了名之后去一起用饭。 被贾宝玉拉着往京中一家有名的酒楼去了，沈辞见那街巷宽敞往来人都是些富贵闲散之人，他面上微微有些无措似乎是有些抗拒的神色。 贾宝玉见状不说别的只对着沈辞说，“兄长远来是客，我原是晏城人士这一顿该我招待兄长，等兄长学成或是荣归故里之时还请您招待。” 沈辞刚听到贾宝玉说了一篇姜大儒没有流传出来的文章就对着他的身份有了些猜测，现在听到人这么说话亦是忍不住问，“贾兄弟既是晏城人士，如何远赴明州？可不是在框我。” 贾宝玉温文回道：“岂敢，我虽是晏城人士但是却在明州读书求学，家师正是木华居士，今日报名的也只我这侄儿一人，我不日还要往明州去，终有和兄长再见的一日。” 闻言沈辞大喜也不再有鼓励，他亦是保证了待到明州要请贾宝玉吃最地道的江鲜河鲜，这才和贾家人去了酒楼里喝酒谈天。 “沈兄说自己精于航海占星之术所以才到了学宫报名学习”，贾宝玉筷中的烧鹅掉到了桌上，旁边的贾兰亦是神色怪异。 两叔侄对视一眼，贾宝玉倒是没如何，贾兰心中简直是开始冒着不孝的念头，他觉得有些不知道说父亲什么是好，难道他也要去学这些旁门左道么。 沈辞见二人如此反应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还是解释说，“我原也不信就我会的这些本事也能叫我来学宫里念书，只是当时去明州招生的官员保证我能入学所以才来试试。” 这次学宫将要入学的学生基本上有三大生源地，一个是京城晏城本地人，一个是江南以明州为中心的各地区人士，还有就是两广之地的人。 沈辞家里家底不算丰厚，但是他祖上也算是阔过还曾有人是能掌一船出海的船长，家里有世代流传下来的海图和一些占星定位之术。 到了沈辞父亲这一代沈家已经算是极为衰弱了，沈辞也只匆匆读了几年的书就开始自己挑起了家里的生计，这次被看中得了官府的银子能入晏城新学宫读书也是出乎了沈辞意料。 听完沈辞讲了些自己祖上的事儿以及听闻的明州送来京城的几位人物，贾宝玉和贾兰面面相觑对着学宫到底要收什么人、教什么本事都有些恍惚。 贾宝玉喃喃道：“学中似乎也有几位同窗要入京读书，我原以为不过就是国子学一般的地方，只是听兄长今日一说才觉出不同。” 第419章 依着师父读书，贾宝玉其实也并不多去原来的书院了是以他的消息有些闭塞，贾兰倒是还在书院读书但是他年纪不大同龄的少年们也少有要去晏城学宫的所以他也没听到什么风声。 贾兰难得不顾及用餐时的礼仪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肉，他面有菜色地说，“我今日见队伍中还有位道长，还以为不过是来凑热闹的，现在听您如此说，不会这也是学宫招收的学子吧……” 沈辞神色有些尴尬没成想自己这一说倒是引得面前两位公子如此，还是贾宝玉出言岔开了话题，席间的气氛才有所缓和。 回别院的马车上，贾兰眼巴巴地看着叔叔，惹得贾宝玉忍俊不禁，“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等会回去了我帮你去大哥面前问问。” 时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贾兰这个做儿子的在父亲面前弱气了不只是一两分，所以今日这一遭之后满腹疑虑也是不敢去说，好在是有贾宝玉这个不怕大哥的叔叔。 眉开眼笑地冲着叔叔作了个揖，贾兰这才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独留贾宝玉暗自摇头叹息当儿子的都是一个样儿在父亲面前都像是老鼠见了猫。 第233章 贾家的别院里，贾珠打发了弟弟去带着儿子自己倒是休息了一天带着小女儿在府中玩耍，看着女儿活泼地样子享受了一天当父亲的乐趣。 对着儿女的教育，李纨也曾想插手，例如她就觉得自己的女儿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不像是几位小姑一般娴静，往日里不说是学着做女红，就是坐在那儿一会儿都十分不愿意只想像个男孩子一般地出去疯玩。 为着孩子的将来考虑，其实李纨也想过要下狠心掰一掰女儿的性子，可惜上面有贾母宠着这几个女孩子，又有丈夫总是亲自带着女儿去疯玩，她也只得不时不轻不重地说两句罢了。 现在看着丈夫抱着满头是汗的女儿进来，李纨克制不住朝着人瞪了一眼惹得一大一小两个都对着她赔笑。 看着女儿脸上带着的汗珠和一天下来已经乱糟糟蓬起来的头发，李纨亲自抱着女儿入内沐浴换衣裳，直接把丈夫晾在了原地表示自己的不满。 贾珠也不生气，他看着妻子去收拾女儿了自己也随意地去厢房里擦身子和换了衣裳，等他回来的时候李纨也正抱着又变得干净和香喷喷的女儿出来了。 小孩子疯玩了一通就容易发困，看着女儿头一点一点的样子，李纨也是打发了妈妈抱着孩子去休息。 等妈妈、丫头们轻手轻脚地带着姑娘下去了之后，李纨才对着丈夫抱怨道：“我前两日好不容易哄了人在窗下绣了一会儿手帕，今日你带着她闹了一天，我估摸着再绣出来的东西又要走样了。” 贾家的姑娘们女红都是从小学的，不说是要教成绣娘们一般的好手艺也要能自己独自绣出个东西给家里长辈才好。 但是贾珠和李纨的这个女儿从小就娇惯地养着，她性子也不喜欢做绣花这些事儿所以李纨现在只能和孩子谈条件才能让人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一会儿。 贾珠亲自端了厨下做的酸梅汤来给妻子倒了一杯，“奶奶喝些这饮子消消气，大热的天儿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两人现在也说得上一句是老夫老妻了，被丈夫这么“服侍”李纨也比之前习惯了不少，只是她现在满心里都是有关女儿的正事儿，接过杯子之后也只是抿了一口没有多喝。 “我知道你是心疼女儿，但是女孩子现在不学这些东西就这么散漫着，对她日后是没有好处的”，李纨腹中打了草稿，开口对着丈夫劝道。 先是肯定了丈夫对女儿的疼爱之情，李纨也承认在当下贾珠这个父亲当得还算是称职，往日里不管是怎么忙总要抽空和孩子说说话不叫他们成日里看不到当爹的影子。 对着儿子贾珠还待严肃几分，但是对着女儿他算是放纵了，许多直接就差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李纨出身国子监祭酒之家，少时父亲为人严肃自持从不在子女面前说笑，对着儿子要求极高，对着女儿也只吩咐说叫她多修妇人之德并不多关爱之语。 嫁到贾家来之后，李纨对外自不会说父亲的不是，但是她内心里也觉得父亲教导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的方法刻板和过时了一些，在生了女儿后有意纵一纵女儿不叫她在当姑娘时就过得太苦。 可惜李纨一番苦心全然没有个施展的余地，贾珠这个当父亲的如今就直接抛却了当下对女子的那一套要求，就差把女儿当成个纨绔子弟培养了。 贾珠见妻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是辩解道：“各人有各人擅长的事儿，我知道宫裁你总想着让女儿修习针黹之事，只是她确实是不擅长这个，我们当大人的怎么逼迫其实也不管用。” 这么带着女儿玩其实也是贾珠看到了她身上难得的天赋，“这孩子不像我是个无用的书生，倒是天生有力气也灵活，若是个男孩子倒是又能投入行伍中去，说不得也要重振咱们家的风采再得个爵位回来。” 李纨听了之后狐疑地看向丈夫，心里有些怀疑他是在找借口拿话诓骗自己，连女儿擅长习武这种蹩脚的借口都拿来糊弄。 毕竟贾府虽是个武将勋贵出身的，但是从当下荣府里表面上的当家人贾赦和贾政这一代起，贾家的爷们要不然就是斗鸡走狗，赏花阅柳为事的纨绔，要不就是贾珠这种弃武从文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士子，哪里还有当年老国公驰骋沙场的半点模样。 第420章 现在丈夫陡然说自己女儿有家里的几分继承，李纨若是半点儿都不怀疑地就信了才是见了鬼了。 见妻子不信贾珠还是继续解释了一下，“宫裁可觉得咱们乐容比一般孩子长得要快一些，力气也大些？” 回忆了一下自家女儿和年岁差不多的姑娘之间体格和力气上的差距，李纨一直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这孩子天生就是个精力旺盛喜欢跑闹的，我只是偶尔带着她玩一玩让她发散下天性罢了”，贾珠对着妻子解释道。 虽然对着丈夫的说辞信了几分，但是李纨还是说道：“这也没甚么用处，若是这孩子是个儿子，我虽知道刀剑无眼是个当娘的不愿意孩子受苦，但是他若真有这个运道我也不拦着他，如今是个女孩子纵使是个天纵奇才又有何用。” 见终于引出了妻子这句话，贾珠小心翼翼地试探说，“若是为夫说，想要叫海晴也去读书，宫裁意下如何？” 昂族人来得算是大张旗鼓掀起了大郑的一阵议论，但是穆赫可汗离开的时候却可以说是悄然无声没有再过多讲究排场。 穆赫可汗带着昂族人一走，大郑朝中的一些臣子倒是被一件事儿打了个措手不及，那就是本已经和亲的灵妤长公主并未跟着可汗离去而是继续留在了皇家别院中居住。 一时间朝野也算是议论纷纷，不得其法的臣子们也都各自找门路打探消息，想要搞清楚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海作为内阁的首辅和皇帝未来的岳丈，一时间到他这里来打探消息的人可说是要踏破了门槛。 归家之后，林海拿着甜瓜解暑，吃完了之后忍不住和妻子抱怨，“这些人一天天的不思忠君报国为百姓做一些实事，就成日里抓着所谓规矩、体统念念叨叨，别说是圣上就连我也觉得这些人是极烦的。” 这些天呜呜泱泱来问询的人群里，有真的担忧两国之间邦交出现问题，是不是大郑没有和昂族谈妥要再开战的人。对着这些人，林海虽不能透露出现在才初步商议出来的章程，但是他还是温言安慰了这些人叫他们回去安心做事。 只是除开这些还算是担心正事儿的大人之外，也有一些只看到了公主留郑就开始莫名其妙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反骨一般的人。这些人全然不顾及为何公主能留下，只抓住了外嫁和亲之女不可长留京中这一点开始想要上折子让皇帝改变心意。 “更可恶的是这些人也没个面圣的机会，倒是惹得我们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错了事”，林海又开玩笑说。 “本就暑热难耐，被这些人天天搅局，陛下哪个还能有好心情”，吃了一块儿甜瓜，贾敏也是悠悠地感慨道。 徐澄俞这么些天的脾气也是越发的不好，他生气的时候也不外漏反而情绪波动会比平时更小些，只是处理事情的时候会更加直接和不留情面。 许多无所事事放下了手里事务也要来给皇帝添堵的人，最近就直面了圣上的这不同于以往许多皇帝的倾泻怒气的方式。 能时常面圣的人都感觉出了皇帝最近的不爽，所以他们也是都小心着回话当差，只是林海地位超然刚才不过是谈笑之语。 “本来陛下想要改革取士之道我心里还有些不赞同，但是回到中枢这么久看到这些人，我才知道陛下为什么非要乾纲独断推行新政”，正了正神色林海倒是又说。 “苦读多年，书读没读得透未可知，但是头脑却完全迂腐得叫人无话可说”，对着朝中的一些同僚林海也不吝啬于发出一些辛辣讽刺之语。 贾敏知晓政事又熟读史书，她一笑说道：“都把自己当成魏征想要劝谏君王叫自己青史留名，却不见那魏氏是何等人物，这可供帝王证得失的铜镜哪里是这么好当的。” 听到妻子亦是不留情面地讽刺，林海抚掌而笑，“夫人所言甚是。” 学宫正式迎接学生入学当天，圣驾以及两宫太后及公主等亦是亲临学宫，彰显出徐澄俞对新学宫的重视之余也让许多京城中的百姓瞧够了新鲜。 入学的新学生们知道圣上要驾临之后亦是心潮澎湃，待到圣上亲口勉励了学宫学子之后更得了台下众人山呼万岁引得众官员侧目。 倒是林慕月和李婉澄两个在隔壁的女学里清净一些，她们两个在灵妤长公主的陪伴下好好参观了女学，又因能下定决心送自家女孩子入学的人较少，没个女学的学子倒是都得了两宫太后几句关照之语。 看过了孩子们读书的地方，林慕月还叫来了负责护卫此处的护军统领来回话，了解了这处的守卫情况之后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一圈巡视完毕又和孩子们都说了话，和李太后商量过后，林慕月亦是和她一起带着公主们去了可供客人喝茶的房间中略休息一会儿。 第234章 “我刚刚还看到校场，那场地大得能跑马了怎么还想到修了这个”，林慕月坐下之后有些好奇地对着灵妤公主问道。 莫说是现在开的这女学，就算是国子学里都已经是没有什么供学子们修习射、御等道的课程和场地了。 “本也没想要修这么个地方，还是玉儿有一日和我们去骑马的时候让我们有了这么个主意”，灵妤长公主笑着说。 作为在昂族草原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公主，灵妤长公主就算是以前没有学习过骑马现在也是都会了。 黛玉会骑马也是因为在明州的时候学过，在宫内无聊的时候她也会去校场里面跑几圈全当散散心。 第421章 有一日灵妤长公主闲来无事去跑马的时候就这么凑巧碰到了黛玉，公主也有些惊奇这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想着这骑马也是个能强身健体的法子，所以就修了这地方，不只是能跑马还可以叫女师傅们来教一些五禽戏等养身功夫”，灵妤长公主又细细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了两位母后听。 待公主说完，林慕月没说什么李婉澄倒是附和说，“学一学五禽戏之类的倒确实是能增长体魄，我之前神思倦怠太医来也说没什么实在的病症，有个女医来教了我每日练一会儿五禽戏确实是好多了。” 宫里的女子们每日的生活可说是枯燥无味，虽是衣食不缺不用为生计奔波，但是成日里看的都是一片天地也没个正经事可以做，所以身子越养越病弱的也大有人在。 李婉澄倒是一直以来都忙碌于宫务，只是后来遭逢大变心神不宁之下也总觉得身上不自在。 太医们开太平方子糊弄人是做惯了的，但是太医院接连办砸了差事现在倒是不敢来敷衍太后娘娘，于是思来想去还是让女医来给娘娘教授五禽戏以此分散精力和强身。 林慕月倒是惯会给自己找事情做的，她平日里也注意饮食的合理也常常散步尽力保持自己的健康。 “倒也是个新奇的点子，难为你们能想出来了”，林慕月亦是打趣道，她心里觉得儿子让灵妤来做这个学宫的实际负责人是真的拿对了主意。 本来徐澄俞想要让林峻直接出任两个学宫的官长，但是他后来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妥，还是让两位母后一起担当了女学的官长，实际上来主事的则是归来的长公主灵妤。 公主们读书的宫殿名为兰芝，这新的学宫在众人商议之后就被命名为芷兰学宫，取岸芷汀兰之意。 贾家的两位小姑娘年纪到底还是小了一些，李纨在听了丈夫的话之后思辰良久还是拒绝了他的提议，首要的一个理由是这么小的孩子让人出去读书她还是不放心。 再加上李纨的妯娌杨氏现在还怀有身孕，若是叫姑娘现在离了娘亲的身边，李纨总顾虑着会不会影响妯娌安胎。 贾珠见妻子没什么太过于反对的意思只是觉得现在的时机不合适，他也是接受了妻子的建议只说待日后时机合适了再说这件事儿。 现在贾府的人来入学的只有贾兰一位小爷，他进了学宫之后先是去领了衣裳和一些杂物，好奇地拎着那个包袱贾兰心说这学宫还挺新鲜，居然发了这么好些东西。 来到被分配住着的房间前，贾兰看着门牌上有写了自己的名字确定这是自己要住的地方，还未待他推门进去，房间的门倒是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里面出来，身上俨然已经是穿好了学宫发下来的衣裳。 两个人都没想到一出来就会看到人，看着对方被自己吓了一跳之后双双开始道歉，而后就又开始笑了起来。 看到那个年轻人有些面熟，贾兰迟疑地想了一会儿之后问道：“看您有些面善，可是明州的沈家人士？” 沈碧成见对方人居然能看出自己的出身，他讶然地问，“正是，我是明州城中的沈家人士，小兄弟怎么知晓的？” 沈家人在江南还算是知名的家族，但是在晏城他们家也不算是什么，沈碧成现在见这一口晏城本地口音的小公子居然知晓自己的家族和出身自然是又惊讶又好奇。 贾兰一笑，“鄙姓贾是晏城人士，曾去明州游学见过您的亲眷手足，您和当初见过的那位公子十分相象又见这牌子上的名姓，所以我有此一问。” 沈碧成会心一笑，“既如此倒是有缘分，我正要去饭堂用餐，小兄弟可要一起？” 听沈碧成又叫自己小兄弟，贾兰这时候倒是接连摆手说道：“我家里父亲和叔叔才是和尊兄弟同辈论处的，若是这么算我要叫您一句世叔了当不起您这一句兄弟。” 呆了一下，沈碧成倒是有些觉得晒然，“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当下英年才俊并出倒是把我们这些人比下去了。” 就这么站在外面也不是说话的样子，面前这位沈家的公子要去用饭，贾兰看时辰差不多了也就说，“待我把东西放进去，还请您帮忙引路也一同去用一餐饭食。” 现在学宫招收的学生不算太多，一间房屋是有两个人一起住，所以贾兰和沈碧成现在同住一屋倒是个缘分。 听贾兰叙了自己的出身又见他比自己小不少，沈碧成也是帮着他把东西都大致收拾好了才带着人一起去用饭。 打量着学宫供学子们用餐的地方，沈碧成心想这地方倒是宽敞又干净，就这么瞧着感觉比国子学里用餐的地方要好许多。 等到打了饭菜之后，两位平日里都是被人服侍的少爷也是十分新鲜地领着自己的餐盘找位置，倒是都觉得这是个新鲜体验。 贾兰到底是年纪小眼神好，他看到一个靠窗光线好的地方正巧有座位也是请沈碧成一起过去了。 第一天大家都是一起熟悉各处环境，贾兰和沈碧成用完了饭之后也是一起在学宫各处闲逛。 这两位一个是京城里面世家小爷，一个是南方繁华富足之地豪富之家的公子，两个人又都是读书识字之人，放在哪里都是见多识广博闻广识的那一拨人，但是在学宫中走下来都是啧啧称奇觉得这地方修得奇巧。 第422章 又走了一会儿，两个人发觉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误入了一处没来过的房舍，贾兰有些迷糊地问，“沈世叔，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来过，我们是不是走偏了地方。” 新学宫占地不小内里上课的房舍、书楼、宿舍以及饭堂、校场甚至是田地等应有尽有，贾兰是今日午间才过来的哪里都未去过，沈碧成也没比人早来几个时辰所以现在也是一头雾水地打量着周围。 “这……说实在的我也没来过此处，不过这房舍看着也挺新的应该是有人吧，我们不若叩门问问”，沈碧成自己也是越说越没底，但是思及自己比贾兰大了那么多还是硬着头皮准备过去叩门问路。 陶指挥使在屋内听属下回话，就听闻外面有人说话和走动的声音传来，他也就摆手示意属下出去看看。 出去之后，宋千户看到是两个穿了学宫衣裳的士子也是送了口气，他过去客气地问道：“二位可是走错了地方？这里不是一般学子可来的。” 沈碧成见有人过来打量了一下来人的衣裳，见到是穿着官服配着刀的卫所军官，他也是赶紧行礼说，“我二人是今日刚来报道的学生，本想四处走走熟悉一下没成想走到这处来了，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宋千户十分客气地回道：“那我叫身边的这位兄弟送你们出去，你们刚刚过来的时候应该是有一个校场吧？校场后的这些房舍和场地日后还请都不要轻易过来。” 贾兰回忆了一下刚才两个人一路走过来的建筑确实是有个颇大的校场，他当时还心想着学宫难道要教授骑射不成，现在听人说这是特意隔出来叫人知道的分界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陶指挥使在屋内喝茶，他见宋千户回来了皱着眉问，“好在是今日人还没过来正式住下，要不然被人看到了总是不好。” 宋千户请罪说道：“是，卑下等会儿去给各处巡防看门的人再去传一回话叫他们绷紧了精神做事，日后必不会再有所纰漏了。” 学宫不只是有这些普通学子，徐澄俞还设法搞到了西洋如今先进的火器和一些机器，为了研究这些东西，各地和锦衣卫等卫所里面的匠人被抽调了一批过来同入学宫学习。 陶指挥使知道今日没人所以可能大家都有些懈怠，他也只是说道：“陛下和娘娘、殿下们都还在呢，这样松弛地随意叫人来了算什么，下不为例。” 徐澄俞如今正在前面和林峻说话，因而陶指挥使才抽时间到后面来看了看这边的情况，谁承想就被他看到了这一出事儿。 虽然陶指挥使没有疾言厉色，但是思及陛下宋千户还是冷汗直流单膝跪下说道：“卑职明白，多谢大人提点。” 第235章 忙完了学宫的事情之后，徐澄俞可算是清闲了一阵子，行宫里如今景色极好他也难得能抽出些空闲时间来赏景休息一段时间。 再过一段时日就是中秋宫宴和太后千秋，宫中又要开始忙碌起来，徐澄俞作为皇帝亦是不得闲，所以趁着这段时日他也赶紧是请了黛玉一起在行宫中各处闲逛休闲。 摘了一朵荷花递给黛玉，徐澄俞今日穿的是一身云水蓝的袍子显得人清爽又平和，不像是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君王倒像是谁家的翩翩公子。 黛玉接过那还未开放的荷花，“这花还是开在水里最好，那样才不失了天然之色。” 徐澄俞愣了一下有些歉然地说道：“倒是我思虑不周了，我本想着拿回去插瓶儿赏玩也不错才想着采了一朵送给你。” 以鲜花为装点房间是当下时兴的方式，徐澄俞小时候也给母亲摘过花儿插瓶儿，所以这个时候泛舟湖上他才想着摘一朵荷花送给黛玉，不仅是这个时候能拿在手里赏玩等回去之后也不算是浪费了这朵花。 黛玉摸了摸那荷花的花瓣，“也是我的一个怪念头，平日里看到这些花儿什么的我也是喜欢，但是真的要‘辣手摧花’又觉得不舒服。” 徐澄俞见黛玉如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不算是什么怪念头，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在这湖上欣赏一二就是了，日后你房中也多放些果子之类的当清供赏玩就是了。” 小插曲过去，黛玉拿着扇子拨弄水面，“呀，这湖中还有些平常的小鱼呢。” 行宫中除了今日可泛舟的大湖，各处小湖和水道也不少，更有专门养锦鲤的锦绣池非常出名网罗了许多珍惜的锦鲤品种。 各宫娘娘也有喜欢养锦鲤观赏的，林慕月和云澹远算是其中最能折腾花鸟房的两位，黛玉随太后所居自然也是看多了名贵的锦鲤。 因而黛玉看到这水中有一群颜色不怎么新鲜看起来黑黢黢的小鱼游过，她倒是觉得有些稀奇。 徐澄俞也凑过去看，“这湖是和外面的活水相连的，有这么些小鱼儿也不奇怪，只是那胖锦鲤显眼，平日也没什么人主意到这些小东西就是了。” 感受到人凑到自己身边来，黛玉垂头又用团扇拨弄了几下湖水倒是没有继续出声儿接话。 徐澄俞侧过头去看身边儿人，从他的角度正巧能看到黛玉纤细秀美的脖颈和小巧的下巴，看着一抹绯红渐渐爬上玉色的肌肤，他恍然地往边上凑了凑然后慌忙地解释了起来。 “我就是过来看看是什么鱼，没有别的意思”，磕磕绊绊地说完了一句话，徐澄俞见黛玉扭过头去还以为是她生气了，心中更是慌乱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第423章 茂才在一旁坐着简直是没眼看，他头一次感觉圣上有时候也傻傻的，这在姑娘面前怎么就是这么个表现。 雪雁和青棠两个倒是偷偷笑着，她们那个角度能看到自家姑娘，姑娘哪里是生气了分明就是也刚反应过来有些害羞。 知道儿子也会主动去找女孩子谈恋爱培养感情了，林慕月也颇觉欣慰，但是她本人最近倒是又被李太后抓住一起开始办件“苦差事”。 李婉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放下了以往的各种包袱和担子，她也开始主动拉着林慕月一起出去闲逛和办花宴，这个时候要给亲女熙柔公主选驸马，李太后思来想去也还是拉上了林慕月一起。 看着李婉澄给女儿选定的人家，林慕月看到其中一份资料的时候挑了挑眉毛，“这好像是我们家的孩子吧。” 林景修，林慕月二叔家里的孩子，现年弱冠已经是取得了秀才的功名，这孩子读书上有天分不说又生得相貌堂堂是京中有名儿的才子。 李太后搭眼瞧了一下那张画儿又打量了一下林慕月，“这孩子和你长得倒是有些像。” 林慕月好笑地说，“这是我的亲侄儿当然和我长得像了，娘娘家里那个孩子和您也有几分相似呢。” 这话里说的孩子自然就是李洛，他是皇后母家哥哥的孩子自然是和皇后这个姑姑长得像的。 “那孩子是个好的，只可惜终究是性子太过和软不适合为官入仕”，提起李洛来，李婉澄亦是叹了口气。 李洛在亲表哥登基之后自然也是受到了一段时间的重用，他从小作为皇子伴读书读得极好算是通晓各种典籍，加上从小多行走于宫廷他亦是通晓宫中规矩典制，因此平日里当差做事既勤快办得差事又好颇得皇帝重用。 但是徐澄佑当初驾崩得突然自然也没有顾得上安排这个表弟，在徐澄俞登基之后他还没想起来这么一茬，李洛确实也算是过了一阵子艰难的日子。 自那之后李洛也是歇了为官的心思，他倒不是自暴自弃地颓废了自己而是真的经此一事之后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官改了志向像祖父看齐，索性辞了官只在家中读书著书为乐。 “也是这个道理，才气卓绝、满腹经纶的未必适合为官”，林慕月翻看着各家公子的资料，她把一个被调查出来十来岁出头房中就有了丫头争风吃醋的排除掉之后说道。 李婉澄认同道：“我小时候也在老家的乡下住过一段时日，那时候县里的知县连同进士都不是，是个老举人熬上来的，但是那个时候县内都称颂老父母是个能干实事的好官。” “你们家那孩子前一阵写了文章给俞儿助拳，我瞧着那文章老练精到又写到了点子上，就算是不当官能做个大儒改一改时下风气也是好的”，回忆着儿子拿来给自己看的文章，林慕月对着李婉澄说道。 李家人现在也面对着家族人才凋零的尴尬局面，李太后的祖父当初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但是父亲和老爷子比起来就差多了。 到了李婉澄这一代，她自己倒是被选入宫廷成了太子妃和皇后，可惜哥哥亦是只平平地做了个官儿。 好不容易出了李洛这个还算是有灵气的孩子，但是他现在却也还是年纪太小又不想入市为官，所以也看不出将来如何。 “希望如此吧，大哥也觉得这孩子现在这样也还好，只是父亲总是对着他们爷俩儿恨铁不成钢”，李太后头疼地说，她自己家里这些事儿也是一团乱麻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于这样的情况林慕月也没什么好法子，她又翻了翻桌上胡乱摆着的那些资料转移话题说，“这些东西也都看过了，我怎么觉得没一个好的能配得上我们家熙柔。” 林慕月说的也算是实话，这些被选上来的公子们看着画像倒是都还好，但是一看具体资料那真的是让人大为意外。 “这个小小年纪就喜欢出去喝花酒，这个被家里人宠坏了曾经在跑马的时候踏坏了人家的田地，最后还是家里出钱了了事儿”，林慕月指出了两家门第最高的公子首先给排除掉。 李婉澄捏着两张长得最好的画像，“这个倒是还好，只是那家夫人似乎是个厉害的我担忧熙柔和她相处不好，这个婆婆倒是和善，可是家里一大家子人妯娌、小姑之间的关系倒是难处理。” 两个老母亲是看哪一家的孩子都有些不好的，看了一圈儿之后林慕月倒是心有余悸地说，“得亏当初我没生个公主，要不然今日这发愁的一遭事我们又得经历一回。” 李婉澄却没接话，她看到最后还是绕回了林慕月的侄子身上，“我瞧了这些人里倒是你家那个孩子确实是还好呢。” “天可见的，小姑倒是好了，但是我家里熙柔要是嫁过去妯娌可也是不少呢，家里关系也不比之前你嫌弃的那一家好多少”，林慕月玩味地笑了笑说道。 林慕月家里现在夫人就有三位，就像是王熙凤嫁给了林景仪，自己的婆婆和叔伯母不算，上面还有一位太婆婆和两位隔房的太夫人，同辈的媳妇更是好几位。 李婉澄轻咳一声，“我信得过你家里，就算是人多但是三位夫人和底下的太太们必然也是讲道理的，熙柔就算是过去了也不会吃亏。” 虽然被这么信任自己家林慕月感觉不错，但是见李太后如此坚持，她也不得不向着太后透了个底，“那孩子虽然已经考了个功名，但是他志不在此，现在就痴缠着我叔叔准他过阵子一起随船队出海。” 第424章 李婉澄恍然大悟道：“居然是这个缘故，我就说这孩子模样不错人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怎么被放到了这么下面儿。” 呈给两位太后的资料都是按着顺序排好的，越是上面的条件就越好，越是下面的就越差一些，林景修的资料被放在了倒数里面，刚才李婉澄看的时候还觉得奇怪，现在听林慕月解释了才知道为何如此。 学宫是有休息的，熙柔公主虽然要准备相看驸马了，但是李婉澄心疼女儿还是叫她也过去和姐妹们一起读书放松。 在门外想要进来的熙柔公主正巧就听到了这一句话，她想了想还是让身边的人进去通传，毕竟她也只是恰巧听到了不是有意偷听。 见到女儿进来了，李婉澄也就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欣喜地拉过女儿问东问西，林慕月看着这母慈女孝的场面关怀了熙柔几句之后也是识趣地告辞。 第236章 徐瑞卿留下的几个女儿里面，灵妤长公主命运多舛曾远赴北方和亲好在现在是已归故国，她也因为之前的经历暂时熄灭了嫁人的念头。 宜年公主现在已经是定了亲事只等来年哥哥大婚之后再行婚礼，最小的朝涵公主则是年岁未到还不必考虑得这么早。 唯有现在的熙柔公主年华正好，京中也是不知多少只眼睛都盯在了行宫里面，只等着太后娘娘再办个什么花宴或者是马球比赛好叫自家子弟出彩。 王夫人现在看着小儿子就在身边儿，她难免也打起了这个主意，在她心里从出身论自家儿子是国公嫡孙，现在贾珠也出息家里在圣上心里也算是得力。 而若是论各家公子本身的人才，王夫人更是觉得宝玉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好，对着自己儿子那算是信心百倍。 贾母最近住在园子里不仅是觉得周围名花古树郁郁葱葱的景色让人心静，更添她到了这个岁数终于见贾家子弟再一次得了圣意心中更是舒坦。 听到媳妇王夫人的打算，贾母也难得没有直接就否了王夫人的意思，“倒也是个主意，只是这样的事情也只是看宫内娘娘的意思，我们做臣下的千般努力也并没有什么用处。” 家族中有人做官是赓续富贵的一个法子，尚公主同样也是让家族绑在皇家的大船上的一个手段。 若是贾宝玉真的入了两宫太后和陛下的眼能成为驸马，贾母亦是觉得对贾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得了婆母的点头首肯王夫人面上不显但是心里还是乐不可支的，她回去之后想了想还是叫了自己的媳妇李纨来。 看着李纨，王夫人笑意吟吟地说道：“我记得你和现在的慈宁宫太后娘娘有亲，我这儿有个事儿想要你去说和说和。” 宫中现在有两位太后，提及皇帝的嫡母李太后一般大家也都是称慈宁宫太后，若是提及皇帝生母那便是称一句圣母太后娘娘，王夫人现在口中的太后自然就是和李纨母家是同宗的李婉澄。 李纨听到婆婆这么说话心中一突，她扬起个笑说道：“七拐八拐的亲戚罢了，也是娘娘慈和才认了我们这门亲，其实也不值当什么的。” 这么多年下来，李婉澄其实对着李纨还算是不错，之前在她初嫁入晏城贾府的时候还赏赐过东西叫她有几分仪仗。 后来贾珠的官位上去了李纨亦是有了诰命，在节庆时候李纨入宫去给李婉澄行礼的时候，她也会被留着多说几句话显示出看中亲和之意。 李纨作为宫外的外命妇又是皇后母家的亲戚，对着皇后也没什么能做的只是在千秋之时奉上的礼物里用满了心思。 对着皇后的母家，李纨亦是记得年节、婚丧嫁娶之事时需要人出面的亲自去一趟，就算是人没有到亦是要送了礼过去全礼数。 所以不论是宫中的太后还是李纨自己，其实两个人这么多年来的关系确实还算是维持得不错，但是现在被婆母这么问起，李纨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儿，说出口的话还是顾忌了几分。 王夫人虽不过问府中的事情多年，但是李纨毕竟是在她身边儿待着的儿媳妇对着她的事儿还是了解的。 现在虽有些不喜现在这个媳妇说的这些场面话，但是王夫人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老太太有个念头我觉着也是这个道理，所以想让你去给太后娘娘请个安问一问娘娘的意思。” 王夫人惯是会扯虎皮的，明明是她自己的意思只是贾母点了头，但是她现在拿来和媳妇说的时候却直接称是老太太的意思了。 这也是王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媳妇是个体面和聪明人，她今日这件事儿不管是办还是不办也不会去老太太面前多嘴，所以她才安安心心地这么说了。 “这……媳妇虽和娘娘是同宗，但是上下君臣自有体统，敢问太太是有什么事儿媳妇才好知道能否在娘娘面前提一提”，李纨想着家中最近发生的事儿隐约有了个想法，于是她也是试探着问王夫人。 见媳妇终于不像是那锯嘴葫芦一般不说话而是应了一句，王夫人也算是送了口气般地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太后娘娘有意为三公主选驸马，我思衬着你宝玉弟弟也算是能略略配得上殿下，是以想让你过去帮着说几句话。” 宝玉在明州游学，贾政和贾珠这两个当爹和当哥哥的还好，贾母和王夫人两个当祖母和母亲的对着孩子是既担忧又想念。 贾母在听了媳妇说想让宝玉尚主之后允准了她这个意思，也是因着这一层关系，两个人都是想要寻个法子叫宝玉收了心思不要再去南方野了。 第425章 李纨听了之后作为难的神色，她看着婆母满含期待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这……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媳妇本也该听命才是，只是尚主是大事儿，敢问老爷可知晓了？” 对着贾政这个公爹的性子，李纨嫁过来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了几分了解，贾政这个人自己是被父亲求了荫职的，所以一生都颇为郁郁没能从科举正途入仕。 他对着子孙的期待也都从自己的这个经历起希望他们能科考入仕不凭借家里的关系，贾政因此也最满意贾珠这个大儿子，对着贾兰这个孙儿也算是满含期待，唯有宝玉他之前很是不满了一阵子，后来还是被贾珠和贾母、王夫人等劝住了才算是放纵了宝玉去南方求学。 对着尚公主这种事情，李纨感觉公爹的态度未必会是多么赞同，她不大想因为这个事儿入宫去叨扰太后所以也只能这么问一问婆母。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件事儿是她之前去别的夫人家里喝茶的时候听来的，她确实是还未和丈夫商量过。 之前王夫人本来觉得让贾宝玉去读书游学也不错，可惜人都是得陇望蜀，让儿子逃脱了丈夫的五指山不会三天一训五天一打之后，王夫人看着远在南方的儿子却又起了让人继续留在自己身边儿的心思。 不过王夫人又转念一想，她看着媳妇说道：“不妨事，老太太已经点了头的事情老爷必不会反对，你只放心大胆地去就是了。” 又来来回回地说了一阵子话，李纨见这个差事推脱不得也只能先应了下来，先答应了去向娘娘请安的时候先传个话进去问一问。 徐澄俞都愿意让母妃们去弟弟处居住，他自然也不会管嫡母家里人来请安这种小事儿。 是以李纨递了牌子没多久，李婉澄思及也有些时日没见她了也是很爽快地就让人进了园子说话。 “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居然是为了我们熙柔来的”，李婉澄笑着打趣但是到底是笑意未达眼底，态度比之刚才闲聊时的热络淡了几分。 李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她想了想说道：“三公主殿下臣妇也见过几次，说一句僭越的话，娘娘亲生的公主又这样的好脾性，哪家里有适龄男子的不想迎这么一位金枝玉叶为妻。” 见李太后脸色稍霁，李纨又赶紧说，“今日来也是臣妇叨扰，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也万望娘娘别怪罪我们这份‘求贤若渴’的心思才是。” 被求贤若渴这么个词逗笑了，李婉澄倒是心里面那些不舒服的感觉散了一些，“你这么些年也学会了这油嘴滑舌了，真真是和那贾家人学坏了。” 看见太后已经不在意之前自己的冒犯李纨也是松了口气，“天可见的，臣妇说的都是实话，哪里是什么油嘴滑舌。臣妇这弟弟也算是个有才有貌的公子，所以才敢说来给娘娘知道。” 贾宝玉现在在京中勋贵之间里面来看，他确实也算是个还算出息的子弟，虽没有继续科考但是一不仗势欺人、二不流连于烟花之地、三也有几分文名流传于江南和晏城，也算是个叫家里省心的。 再加上贾宝玉自己生得也是当下人比较能欣赏得来的样貌，李纨对于他能入太后的眼倒是也有几分把握。 但贾家人想的美，李太后却不大喜欢贾宝玉这个人，之前那堆画像里面倒是也有贾宝玉这么个人，只是她当时就没把人纳入考虑范围罢了。 现在见李纨这个家长来问，思及二人之间的关系和自己和李纨的交情，李太后也是慢吞吞地说，“你家那个孩子确实是个好的，只是熙柔从小被我娇惯着养大脾气虽好但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这次为了给妹妹选驸马，徐澄俞可是把陶指挥使都借给母后使唤了，锦衣卫出动之下这些备选的公子哥儿们什么秘密都被摆在了太阳底下。 实话实说，贾府养孩子的规矩实在是不怎么好，姑娘们倒还算是好的，家里的男子们是被养得不甚出息。 宁府提都不必提，荣府大房的贾赦自己就是个老纨绔，儿子贾琏若不是祖母和堂哥贾珠看管后来又有贤妻杨氏，眼见着也是要长歪的。 二房贾政自己其实也不是什么真君子，但是到底是还算守住了几分规矩，也教出了贾珠这个儿子，固然有几分贾珠自己的天性在里面，但客观来说荣府二房已然算是贾府中好的了。 贾宝玉是王夫人年纪上去了才生的小儿子，她这个当母亲的就难免偏疼了他一些，贾府的老太君又看这个孙儿和丈夫相像亦是偏爱他。 所以李太后看到这些情况的时候就已经是觉得贾府不是女儿的好归宿，又见有关贾宝玉的资料上写，贾家的小爷年纪到了身边就有了服侍的丫头，她更是皱着眉把这人踢出了自己考虑的范畴。 第237章 现在面对着亲戚，李婉澄刚才的暗示也足够了，她看着李纨的神色又想想这家人的关系，大概也猜到了她是受人所托而来也不为难她。 “过一阵子我也准备办个马球赛，不拘束男女就是叫年轻人来乐一乐，我记得你家里还有几位姑娘都一起来吧”，李婉澄出言邀请道。 说不拘束男女但是又只邀请贾府的姑娘们，李纨顿时也领会了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妇明白，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贾府如今的小姐还未出嫁的还有探春和惜春两个，李纨知道家里老太太、太太和丈夫最近也在琢磨两个小姑的婚事，所以她得了这么个机会叫两人在各家夫人面前露脸也算是能回去交差了。 第426章 李婉澄想了下又说，“你家里老太君倒是不好叫轻易挪动，只是你婆婆若是愿意，也叫她来园子里见一见元春吧。” 贾元春是在公主身边儿当差，她作为现在资历颇深的一位女师傅，在宫中不仅是得公主们敬爱，在太后、太妃等娘娘面前也是很有面子叫人记挂在了心里。 现在想到了叫李纨带家里的姑娘来园子里，李婉澄索性也就再赏赐个恩典叫元春也见见家人。 李纨见太后思虑如此周全也是赶紧谢恩说，“多谢娘娘成全。” 果然回去之后王夫人虽有些失落宝玉未入了太后的眼，但是她听到说太后开恩叫自家姑娘们去园子里果然也又打起了些精神。 “我总觉得探春这丫头和别个不同，说不得她也适合嫁回给武人勋贵之家，这次也算是个机会”，王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家里们的男子们从这代开始转了文路，姑娘们王夫人也着意为她们挑选了文臣之家作为归宿。 但是王夫人私心里看着探春的性格以及做事派头，倒是觉得这孩子嫁入高门大户勋贵之家也是能的，说不得这样还更合了她的意思。 太后这次举办的马球比赛，一般的文人家的公子还真的未必能上马下场，所以王夫人也觉得这次算是个机会。 铺垫好了前事，李纨又对着王夫人说道：“太后娘娘又说咱们家大姑娘在宫中做事勤勉有德行，特叫媳妇问一问太太要不要也入宫去也能见一见大姑娘。” 听得李纨此言，王夫人心中那些不痛快就直接散了个干干净净，她大喜说，“娘娘慈善居然还有此等恩典赐下！” 见到婆婆如自己预想的一般李纨松了口气，她也听着婆婆拉着自己唠叨了一会儿小姑元春之前在家时的事儿。 到了李太后举办的马球赛那日，行宫中难得迎来了这么多各家的年轻人，林慕月喜欢这种场合于是也过去凑了热闹。 倒是徐澄俞思来想去只在最开始露了个脸算是给妹妹撑腰，而后他并没有参与全程还是回去继续和重臣们议事去了。 林慕月母家的人也来了不少，梁夫人自己因着孙儿的缘故来了，王熙凤今日作为林太后家的小辈媳妇又和娘娘之间的关系摆在那里，她的座次也是颇好，是以两个人都能舒舒服服地看到场上的局面。 今日来的各家公子和小姐倒也不是各个都擅长马球，所以最后是组了四场比赛，一场是公主们带着宗室女眷和各家的小姐们玩了一场，一场是宗室里的年轻男子们玩了一场。 还有两场算是今天的重头戏，都是各家里有意和公主结亲的公子下场比赛，为的是在两宫娘娘面前露脸展示自己。 林景修挥动着手里的马球杆感觉找到了些感觉，他看看自己身边儿的队友又打量了一下对手，感觉自己这边胜算不大。 今日来行宫里也算是赶鸭子上架，林家的太后娘娘和另一位李太后之间的微妙关系不仅是宫中人深有体会，宫外的李、林两家多年来亦是都知晓。 最近这段日子两位太后之间倒是关系渐好冰消雪融，但是宫外一时间两家里尤其是小辈之间还是没能适应这种新局面。 林景修作为林府的小辈，他本来以为自己就是来走个过场的，没成想今日他本没报名但还是上了这比赛名单。 看着侄儿在场上表现得不佳，林慕月倒是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林家本就是文官之家家里的子弟会骑马都是为了将来若是任外地官职好能赶路，家中子弟对于骑射之道全然算不上用心。 林景修下场之后自然还要去拜见姑母，他上前去给两宫太后请安道：“臣给太后娘娘请安，恭祝娘娘福寿安康、千岁金安。” 李太后打量了一下场下这年轻人，看他长身玉立文质彬彬心下暗自满意，于是她看了林慕月一眼倒是自己开口说，“起吧，看你场上表现倒是个利落的年轻人，不知书读得如何可能赋诗一首贺一贺今日盛景？” 林景修脸微微一红，他目前只是取得了秀才的功名其实在京中这个年纪的读书人里不大算是拿得出手，好在太后娘娘也只是叫自己赋诗而不是直接问了自己功名。 和林峻不同，林岭教导儿孙只希望他们能学有所得即可，并不强求他们必须要取得什么功名或者是去哪里做什么官。 是以林家的子弟中，林景修虽天资不错但一直也没汲汲于科考，平日里倒是读了许多当下人认为是闲书、无用之书的书籍，也是从此发掘出了自己对航海的兴趣也顺利通过了考试成了出使团中的一员。 现在李太后让自己作诗，林景修倒是没怎么想就做出了一首应制诗，写了今日热闹的场面赞了皇家和乐之景。 看林景修才思敏捷，李太后对着人的满意就更多了几分，她又勉励了几句并给了赏赐才算完。 林慕月则是一直在一旁看戏，这场面叫不知情的人来看大概都会以为这是李太后自己的亲戚小辈吧。 对于李太后传递出来的态度，林慕月和家里商量之后倒是都觉得顺其自然最好，于是长辈们也没有多和林景修说什么。 所以林景修来给姑母请安却被李太后抓住说了会儿话，他拿着赏赐退回自己的座位时人还是有点懵懵的。 梁夫人今日不放心孙子也是跟着到了园子里，她见孙子过去给太后请安也是留心望着那边儿的动静，看到孙子表现得不错她才算是安心了。 第427章 和其他林家人不同，梁夫人算是比较愿意让自家孩子尚公主的那个，她见今日的事儿顺利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有了兴致和身边的诰命们说笑闲聊。 京中勋贵目前算是被徐澄俞清理了一批又一批，现在府上还能挂着公侯府邸牌子的都是有真本事又得用的人家。 坐在梁夫人身边的谢夫人就是如此，她母家是京营里世代为将官的武将之家，自己嫁到了父亲上司家里，如今是振威侯夫人，她和梁夫人年岁两人差不多是半辈子的交情了。 谢夫人看着园中各家里来的女孩儿，她神神秘秘地问梁夫人说，“如何，你家里那孩子可有个着落了。” 提起这个梁夫人有些发愁，“哪里有什么着落，我和嫂子两个为着这个孩子真的是操碎了心。” 梁夫人虽嫁到了林家去但是在自家的威望不减，作为老姑奶奶在梁家里也算是有几分面子。 梁家人也觉得这位姑奶奶嫁得好人也有本事，家里有什么事儿也愿意告诉梁夫人一声儿叫她知道。 目前梁家里梁夫人哥哥的孙子也是到了要娶妻的年纪，只是这位小爷眼光颇高，家里几次想给他牵线搭桥都是以失败告终。 本来太后娘娘要给熙柔公主选驸马这件事儿也让梁家燃起了些希望，但是今日这马球比赛没有梁公子的位置，梁家人也是懂了太后娘娘的意思歇了这个心思。 孙子的事情搞得梁夫人的嫂子心神不定，所以近日也请托了小姑帮忙留意一下各家有没有合适的姑娘能说给自家孙子。 今日梁夫人来此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也打算瞧一瞧哪家姑娘合适说给自己娘家的孩子。 “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说给你听，只是不知道你家里满不满意了”，谢夫人知道梁夫人最近为着这件事儿发愁，因此在听得消息之后也是主动和她提起了。 现在听谢夫人如此卖关子梁夫人也算是来了兴致，她挑眉问道：“是哪家的闺秀，是她家里人托人请动了你来说还是你真的瞧人好推荐给我，可别框我。” 谢夫人翻了个白眼儿，她对着梁夫人骂道：“不识好人心，我还会为着谁家的情来诓骗你不成？是那家的姑娘真的不错我才想着说给你。” 梁夫人刚才也是玩笑之语，她是知道自己这个老姐妹的，听到谢夫人怒骂自己她笑呵呵地说，“你这人怎么还急了，好了快和我说说，是哪家的孩子这么不得了让你能为她说好话。” 对于娘家的这个孩子，梁夫人也知道家里是没了主意，现在她听谢夫人对于这个女孩儿这么看中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喏，就是那家孩子，怎么样这姑娘的品貌还算是能入了你们家人的眼吧”，谢夫人轻摇团扇，状似不经意地点了点一处地方引了梁夫人的眼神过去。 第238章 梁夫人搭眼过去倒是看到了一位身着宫内女官服饰的女子，又瞧了瞧才看到一位穿了石榴红颜色裙子的姑娘。 对于那位女官梁夫人自然知道是谁，她思索了一阵儿之后说道：“居然是这家姑娘，难为你注意到了。” 谢夫人闻言有些得意，她看四周人都不在席也是凑到梁夫人耳边小声说，“不瞒你说，本想把这姑娘划拉到我们自家里，只可惜我那妯娌不领情。”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谢夫人自己现在是侯夫人孙儿都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按着道理来说也算是可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但是谢夫人夫家也就是侯府里的另一房却是幺蛾子不断，谢夫人的妯娌家也有个适龄的公子要娶妻，这本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可惜谢夫人的妯娌实在是难缠搞得谢夫人头痛不已。 在京中各家里相看了一圈儿，谢夫人觉得荣府里二房的姑娘很合适自己的侄孙，于是也去和妯娌说了这个人选。 可惜谢夫人的妯娌是个性子古怪的，她只听嫂子说了这姑娘是庶出就直接断然拒绝了，直把谢夫人气了个倒仰扬言再也不管她这摊子事儿。 “她那人你还不知道，有出身的姑娘挑剔人家长相性子，性情和长相好的又纠结姑娘的出身，也不瞧瞧那这也好那也好的姑娘自家孙子配不配得上”，提起妯娌谢夫人可谓是深恶痛绝，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 梁夫人连忙给老姐妹大扇子小声劝她说，“你小声儿些，惊动了娘娘看你怎么收场。” 谢夫人悻悻地喝了口茶，“一想到这起子事儿我就来气，也是她没福气，怎么样这姑娘如何？我知道你们家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还看中这个。” 时下嫁女娶妇，尤其是往家里娶姑娘，大多人家一是看姑娘家门第如何，二是看姑娘本人性情如何。 这两个条件之外，也有人家会问问姑娘管家的本事或者本人是否读过书，除开家中祖母、母亲具是不再的姑娘会被人质疑一二，少有人家在意姑娘们嫡庶这件事儿的。 就算是谢夫人给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们相看媳妇，她也并没有在意过对方姑娘是不是夫人所生，因此她才觉得自己妯娌颇有几分不可理喻。 梁夫人听完了也附和说，“可不是，这些人也是老古板，就是这姑娘……你快和我说说到底是哪里这么入了你的眼得你这么喜欢？” 刚才看到谢夫人这个样子，梁夫人就知道她这个姐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姑娘，看起来是有几分恨不得自己家里有个孩子娶了这姑娘的劲头。 第428章 “这姑娘我也是打听了，是真的处处都好”，被梁夫人打断了自己的话，谢夫人有几分意犹未尽，于是也就顺着梁夫人的话开始细细介绍起了这位贾家的小姐。 谢夫人之所以能知道这么多信息，是因为她从另一家和贾府关系密切的人家里得来了不少的消息。 这家就是贾府老太君的娘家史侯府，两位侯夫人对着贾府的情况不说是了如指掌，但是因着湘云的缘故，她们对着几位姑娘的性子和一些小事儿也算是了解。 这个时候见谢夫人来问，两位夫人哪有不说好话的，于是也着重夸了探春性子外向爽利，本人诗书上颇通又能管家理事，针线上的功夫也好，是个进能操持一家子事宜退能相夫教子的好姑娘。 梁夫人也不是就这么轻信的人，她也是多方打听还去了几个王夫人带着自家姑娘参加了的场合，自己观察了探春之后才确定了这女孩儿确实是好。 能和梁夫人相交这么多年关系还这么好，谢夫人也是个性情中人，所以她现在说起这件事儿才这么情绪外露就差手舞足蹈了。 梁夫人听到谢夫人这么极力推荐，她也是把人记在了心里，心思一变对着谢夫人说，“我去请娘娘帮着相看一眼，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林慕月也算是和贾家人能扯上点关系，梁夫人思及黛玉也想到了这层关系，于是她见今日机会正好也想着过去让人帮着参赞一二出出主意。 毕竟是自己家人现在最受李太后中意，林慕月今日也着意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她在大家散着逛园子的时候也是带着黛玉找了个清净地方待着。 等到梁夫人带着谢夫人找到林慕月的时候，她自己手里握着一根鱼竿正兴致勃勃地指导黛玉怎么抛竿钓鱼呢。 见到有人过来林慕月也挺惊讶的，她刚才吩咐了没有要事不要放人来这边打扰自己，回头见到是梁夫人来了才知道问槐怎么把人放进来了。 在湖边不是能谈事情的地方，林慕月也只能遗憾地放下了手里的渔具请两位夫人去湖边的亭中坐着说话。 黛玉看看梁夫人又看看太后，她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留下还是告辞离开。 还是梁夫人看出了黛玉的犹豫赶紧开口说，“没什么要紧的，只是我来找娘娘闲话几句，玉儿要是嫌烦了就自己去玩儿吧，若是愿意也可跟着我们坐一会儿。” 黛玉听了也就浅笑说道：“您既如此说那我可留下啦。” 刚才的马球比赛黛玉也是下场痛快地玩了一通，她现在也有些累了所以愿意跟在娘娘身边清净地待一会儿。 黛玉和梁夫人在明州的时候就已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知道夫人此话不是客套于是也就索性留下来了。 等到听梁夫人说了来意之后，林慕月脸上的表情可说是十分古怪，她半晌之后才说，“唔，那姑娘和玉儿也算是姐妹又是元春的亲妹妹，找个借口把人叫来说几句话自然是可以的。” 看着娘娘的样子，梁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她看对方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也就是继续说，“好，那便麻烦娘娘了。” 探春正跟在太太和嫂子身边儿和大姐姐元春说话，突然有宫人来说太后娘娘请众人过去说话，把在场的人都说得怔楞了一下。 王夫人和李纨、探春三人不大认识宫中的人，元春一看那人是个熟面孔，知道她是林太后娘娘宫里的宫女，她就开口问道：“娘娘是让我们都过去吗？还是说只点了谁过去见驾。” 小宫女对着元春又行了个礼回话说，“回大人的话，娘娘是点了您还有两位夫人以及小姐都过去呢。” 王夫人和李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林太后为什么要见自己，纵使是贾元春也只想着是不是因为林妹妹的缘故所以想见见贾家人。 因为要见的人有些多，林慕月也是提前去了一处水榭，等到宫人把贾府众人引到了水榭处，王夫人领着媳妇、姑娘一番请安行礼之后才开始说起了话。 林慕月受婶娘托付自然也是要办好事情，她在宫中多年说废话的本事也算是练出来了，说了一阵子之后才渐渐把话绕到了探春身上。 “这也是你家里的孩子？我看着和元春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一看就让人喜欢”，林慕月看看元春又看看探春，她是真觉得两个人长得有些相似。 只是元春久在宫闱养出了一身不凡的气度，她身上有种淡然自持的特殊气质叫人容易忽略了她的年纪，而探春到底是平日里不多出门的姑娘，她今日初见太后到底还是有些紧张显得人有些拘束。 王夫人见太后问起，她也忙回话说，“这两个孩子都是家中老太君和臣妇亲自教养长大的，都是一家子姐妹所以有几分相似，能得娘娘这一句夸赞也是她们两个修来的福气。” 元春和两位太后更熟一些，她见娘娘似乎还挺愿意听这些事儿，想了想也是说道：“微臣这个妹妹比之臣要小许多，见她如今出落成这样臣心里也感念家中祖母、母亲不容易。” 林慕月点点头，“鞠养儿女最是不易，你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好的。” 这些话林慕月倒不是客套，不管是她从书中知道的还是这么些年真真切切收到的消息，王夫人虽年轻时喜欢掐尖要强，但是她对着几个孩子确实还是不错，这么多年不管是关心儿子的衣食起居还是教养几个女孩儿也算是尽心尽力。 第429章 这辈子因为贾珠没有早去的缘故，王夫人性情也更加平和一些，并没有在丧子的苦痛中把自己泡成一副外表慈和内里凉薄的脾性。 梁夫人趁着娘娘和这家的夫人说话，她也在暗自观察探春这个姑娘，见她来时行礼的姿态流畅优美能看出人是知礼的。现在太后娘娘和家里长辈、姐姐说话，她也能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眼神儿不乱飘。 等林慕月和王夫人客套完，她也是特意点了探春来，“你叫探春是不是？你们和玉儿比谁大一些，我这儿新得了些小玩意儿，你带着玉儿一起去分一分吧，给家里姐妹也带一些回去。” 刚才这一会儿见娘娘态度温和，探春也渐渐不那么紧张了，她见太后垂问亦是不慌不忙地起身回话说，“臣女比玉儿要大一些呢，多谢娘娘赏赐，那我们就退下了。” 黛玉听到娘娘这么说，知道这是要说一些正事儿了，她也就起身行礼说道：“谢娘娘，那玉儿就告退了。” 第239章 黛玉和探春两个也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情，两个姑娘携手走出去之后黛玉到底还是对园子内熟悉一点儿，是以也是她先开口问了一句。 “这个时节还是赏荷最好，我知道一处景色正美也清净，我们去那里坐一坐可好”，黛玉看着探春问道。 探春从刚才的水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好，就听妹妹的。” 园子行宫里的大湖边有许多处亭台水榭，黛玉带着探春一起走到了一处小亭中，两个人坐下之后雪雁也拿了放了冰的饮子来给两位姑娘饮用。 “娘娘们慈和，但是天家威重规矩分明，我还是觉得有几分喘不上气儿来呢”，探春无奈地说道。 其实探春一直都觉得自己算是经过、见过的，但是今日这在天子宫苑内见到了当朝太后，她还是会不自然而然地感觉到紧张和不安。 经历了今天这一遭，探春对着黛玉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妹妹可以说是佩服得不得了。 她今日只是在娘娘们面前待了这一小会儿就觉得压力甚大，探春想想黛玉基本上每日都要和这些人打照面相处就觉得宫中的日子是不好过的。 黛玉听到探春这么说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她虽然从在明州的时候就经常不在家而是随着林娘娘居住，但是不知怎得并没有什么寄人篱下之感，反而是觉得还挺自在和热闹的。 不过这些话倒是不好拿来在明面上说，所以黛玉也只是说了些娘娘们待人温和并不重视规矩等的场面话就罢了。 姑娘们找了地方避暑赏花，水榭内林慕月不多时也找了借口起身离席，把位置和时间都留给了梁、谢两位夫人和贾府众人。 王夫人最后往看戏的地方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她也没想到自己今日这一遭，倒是也真的给探春又寻了个可以相看的人家。 梁夫人刚刚也没有仗势威逼，毕竟结亲也要看看孩子们的意思，是以两家里只是约好了挑一个日子一起去上香，也是叫两个孩子见一面看看合不合眼缘。 林慕月这边巧合间可能要成全一桩姻缘，李婉澄今日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安排了马球比赛。 这种情况下，李婉澄自然不会叫各家里的人打了马球就回去，对于各家里的公子她叫人可留在此处赏景游园，自己也带着诰命和小姐们去了听戏的地方开宴听戏。 众人都要往春和景明去听戏了，李婉澄想了想还是打算叫女儿见一见林家那个孩子，于是她也叫了熙柔公主过来嘱咐了几句。 今日熙柔公主知道母后为何这么忙忙碌碌了这么久，只是她其实也觉得嫁人没甚乐趣于是一整天都是兴致缺缺，现在被母后叫来了也只当是完成任务一般地带着人过去了。 林景修自己打马球耗费了许多的精力，他刚才又被太后莫名其妙地考了一番于是也窝在了角落里发呆，等公主站到眼前了他其实都还未发觉。 熙柔公主看着那呆呆的小公子，她觉得不知为何眼前人倒是比刚才在母后面前作诗的样子要顺眼几分。 跟在公主身后的宫人轻咳了一声，林景修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抬头，他见是公主驾临有些惊讶但也很快收拾好表情仪态上前请安。 “不必多礼，我知道你是林母后家里的人就过来打个招呼”，熙柔说道。 这话一出林景修忍不住轻笑了一下，看见他笑了熙柔公主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两个年轻人之间初见的隔阂倒是消散得极快。 林景修也是个聪明人，他今日被带来也是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见公主亲自来找自己打招呼，他虽觉有些出乎意料但也还是想尽量给公主留下个好印象。 不过林景修一时间也没找到什么话题可聊的，还是熙柔公主先开口找了个话头，两个人才接着谈了谈刚才林景修作的那首诗。 略聊了几句，熙柔公主倒是对着面前的人生出了几分满意，她看着往这边来了的母后身边儿的宫人，亦是主动开口提出了告辞。 看着公主离开，林景修留在原地望了一下公主的背影，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轻轻地笑了一下。 李太后这次办的马球赛可算是成全了不少对儿年轻人，不多时日之后，宫中就传出了皇帝赐婚的圣旨，徐澄俞把自己的妹妹许给了自己母家的表兄弟。 一时间京中也都为着这个消息震动，许多人的酸言酸语也飘荡在京城里，只是林李两家都不在意罢了。 第430章 后宫中的两位太后又办完了一件事儿，徐澄俞这个皇帝倒是又开始忙碌了起来，两位国家的使臣不日就要返航，徐澄俞也下了决定叫大郑的船队和他们一同去西洋。 为了叫船队能安全地走完这一遭，大郑上下也算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现在唯有一件事情叫徐澄俞头疼，那就是云母妃所出的三弟现在是撒泼打滚地想要跟着船队出海。 两国交往必有使臣，这次出访意义非凡徐澄俞和内阁以及重臣商议之后也是细细地敲定了使团名单。 但是这名单一出，已经被哥哥封为亲王并留居京城的徐澄伦便找上了门，他也不啰嗦直接向哥哥表明了自己的志向，那就是也想要出使外洋见一见世面。 徐澄俞给弟弟封亲王爵位也算是大有深意，他之前借机收拾了许多在外的藩王，直把开国分封出去的几块飞地都收回来了。 这时候皇帝封了基本上是最看重的兄弟却未赐下封地，几位识时务的藩王又是主动上表请陛下收回藩地。 因着这个缘故，现在徐澄俞看徐澄伦这个弟弟更加顺眼几分，他也耐着性子给弟弟解释了为何不派他出使的原因。 可惜徐澄伦性子中也是不知随了谁颇有几分倔强劲儿，他亦是和哥哥讲道理谈条件，硬是非要也出海去看看。 徐澄俞最后也被弟弟闹得烦了，直接叫人把他打包塞到了云母妃那里，他管不了弟弟自有人能收拾得了这小子。 云澹远正在摆弄院中的睡莲，见儿子垂眉丧气地进来了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对着人说道：“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儿小孩子那一套，也就是你哥哥脾气好由着你闹。” 徐澄伦刚被哥哥无情地拒绝，现在又被母亲的话打击了一下，他拉长调子不瞒地喊了一句，“娘……” 自己亲自动手给小缸里假山上的摆件儿换了个位置，云澹远依旧不为所动，“你喊什么都没用，既然你哥哥不同意你去那我也不会帮你求情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徐澄伦今日是舍下了脸面在哥哥面前求了好久，就连撒泼这种手段都已经用上了也没成事儿，现在又被母亲这么一打击算是熄了最后一点希望。 看着儿子终于不闹腾了，云澹远才终于把目光聚在了他身上，“我问你，你会不会说那些国家的语言，知晓那些国家的哪些事儿？过去了之后真的见了那国王你可知道要和人家说什么、谈什么？场面下又要如何安排人手搜罗人才和书本，这些事情你都考虑过么？” 被母亲接二连三的问题砸蒙了，徐澄伦想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说道：“这……我可以学，而且儿子之前不也出使过北疆么，那时候哥哥也没说这么多的讲究。” 看了一眼自己傻儿子，云澹远第一次觉得把这孩子养得太糊涂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北疆你过去只是表达出咱们的态度，一应大事都是那穆赫可汗到了之后才由你皇兄和诸位重臣们一起商议的，这使臣人选自然贵重为上”，云澹远也是细细给儿子解释了一下。 去北疆的这一趟，只要穆赫可汗信守约定，那么其实需要谈的事情都是要在他人来到了晏城之后。 但是这次出使西洋，徐澄俞需要的使团成员是要能尽可能的了解西方现在的情况，并且领头人有一定的决断力能够代为皇帝决定一些事情的。 这样的情况下使团主官必然是要说一不二在使团中有绝对威信的，徐澄俞自然不会再把自己的兄弟安排进去叫人心摇摆。 “若是教你挂帅，那可是要被人家诓骗得丢了咱们大郑的脸了”，云澹远见儿子的神色逐渐认真了起来也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自己所说的话，于是也并不多啰嗦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结尾。 徐澄俞这次安排的使团人数众多，他思来想去之后宣传的使臣人选也不叫人意外，那就是之前亦是出使北疆但当时就是核心成员的袁侍郎，另有一位在工部蹉跎多年但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方主事亦是被点名加了副使的职位。 锦衣卫的陶指挥使亦是优中选优，他挑了一位锦衣卫中不管是头脑还是拳脚功夫都是上上的下属童同知作为代表，这位童大人也成为了使团中的副使主要负责管理各处和军中集结起来的匠人们。 另有京营的将士们随船护卫，这些人的职责是保护使团成员的安全，王熙凤之妹王熙明的夫婿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事情最终敲定之后，看到了使团的人员构成，徐澄伦终于在母亲的点拨下不甘不愿地认清了自己过去没什么用处只能添麻烦的事实，不再纠结这些事情了。 第240章 只是看着气定神闲在侍弄花草的母亲，徐澄伦还是有些垂头丧气地，他对着母亲说道：“娘，我是不是太不中用了啊，我总想着帮着二哥分担一点，但其实也总是叫你们操心。” 在徐瑞卿的几个皇子里头，当初的大皇子自不必说，徐澄佑是皇后嫡出的长子天然就地位超凡，纵使是他当时最开始并没有被父皇寄予厚望，但还是得到了前朝许多人的期待。 二皇子徐澄俞贵妃所出，并并没有比大皇子小多少，徐瑞卿也一直对着这个孩子偏爱异常，可以说是当初宫中最得圣心的皇子。 徐澄伦作为接下来的老三，他自己其实也没比两个哥哥小多少，但是他母妃出身平平自己无论是习文习武也都总是比两个哥哥差一点。 第431章 好在徐澄伦不是个喜欢攀比的性子，他自己并未觉得比哥哥差就如何了，因为母妃和林母妃交好，他从小也都挺愿意跟在二哥身边儿当个小尾巴。 后来所有皇子都一点点长大，徐澄伦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当皇帝的材料从未肖想过这个位置，他也是放平心态摆正位置没有和两个哥哥相争。 直到二哥徐澄俞归来，一直远离权力中枢只当自己是个富贵闲人的徐澄伦才开始展现出几分自己想要当差办事的野心。 但是徐澄伦现在沮丧地发现，纵使是自己想要办差，但是他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擅长的，只是哥哥交给自己什么任务就办什么任务罢了。 云澹远见儿子低落下去了反而是安慰了他几句，她擦擦手过去像儿子还小的时候一样拍了拍他的肩头，“能说出这番话你才是长大了。” 示意儿子和自己进屋，云澹远在母子两人都坐定之后又对儿子说，“也没谁是天生就什么都会什么都擅长的，你哥哥交给你不同的差事去办也是这个缘故，你只跟着他的意思一步一步踏实地走就是了，旁的不必多想。” 徐澄伦被母亲这么安慰了一阵子之后也是舒服多了，他知道自己之前是有些庸人自扰，于是也朝着母亲说道：“是，儿子明白了。等明日向母后请安的时候，儿子再向二哥赔罪。” 黛玉接过徐澄俞递过来的东西打量了一下，“这是什么，怎么拿来给我瞧了。” 这本册子是明黄色的封儿，黛玉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极要紧的东西，因而她也并未立时就接过去而是问了这么一句。 徐澄俞笑着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还能害你不成？” 听到徐澄俞这么说黛玉也放心了几分，她结果东西看了之后说道：“原是这个，许多都是旧相识。” 徐澄俞给黛玉看的就是这次出使的名单，他之所以给面前的人瞧这个也是因为觉得黛玉颇通西洋的知识与风物，想要让她给自己这名单最后挑挑毛病。 “本来是拿去给母亲看的，但是她只是瞧了一眼直接推说头疼就退给我了，无奈只能请你帮我参赞一二”，徐澄俞说这话的时候颇为无奈。 按照规矩，国朝大事太后和皇后就算是无有决断之权，但是皇帝也是能够把事情说给母后或者是妻子商议，叫她们知道这件事儿的。 例如每年的科举，名单按着规矩都要呈递给太后和皇后阅览，但是除开开国皇后能参赞政务辅佐君王，接下来的皇后或者是太后都越来越避免让自己干政。 丰泰帝的皇后开始，更是谢绝了阅览进士名单这一项权利，李婉澄封后时婆婆尚且在世，既然太后不看那她这个皇后自然也要顺着婆母也是不干预一点政事。 所以当时徐瑞卿的后宫里，他能够谈论一二政事的妃嫔唯有林慕月一人，徐澄俞当年未觉如何，现在长大了之后才觉出母亲当时所作所为是如何大胆。 但徐澄俞既然是这样的母亲养大的孩子，他对着女子干预政事也不觉得如何甚至还让内廷女官在外朝行走正式授予了等同男子的官职。 林黛玉出生时父亲就已经是地方要员，后来亦是随着父亲见证了许多官场上的事情，她本人又聪敏睿智不逊色于旁人，于是现在见徐澄俞拿了这东西来给自己看，她也没觉得自己承担不起。 “很是全备，还有秋娘，她到底还是决定跟着船队往西洋一去”，黛玉摩挲了一下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说道。 费秋娘作为这次船队中少见的女性成员显得有些受人瞩目，她这次能成行还多亏了宫内负责教授公主们课业的神父的推荐。 徐澄俞思虑良久又让母亲问了费女官自己的意见之后，他才把人划入了这次出使的名单之中。 “虽也不只是她一个精通于此学之人，但是难得的她是个女子，也算是做个表率吧”，徐澄俞淡淡地说道。 黛玉轻摇团扇看着扇坠儿摇晃，“你倒是与别个不同，前人都说严密宫闱之禁不使妇寺弄权干政，内侍便罢了，你却偏偏还要重用女子。” 徐澄俞也看着那摇曳着的青玉吊坠儿，“圣人说因材施教，我这也算是因才用人了，什么男人女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么。” 可能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徐澄俞从小就不觉得女人如何逊色于男子，他也觉得若是能使得天下百姓皆安，女子也能读书识字甚至出来为官那也不是什么乱世之道。 “不说这个了，这阵子又要忙起来了，我能和你说会儿话的时候难得，都说朝政上的事情有什么意思”，翻过这一篇话题，徐澄俞又带着笑意看向黛玉。 “那些西洋人要走了最后还要兜售商品，京兆尹奏报说要取消宵禁三日夜晚办个元宵那样的集会，玉儿要不要也一起去凑个热闹”，看着黛玉看向自己，徐澄俞终于把放在心里好一会儿的邀请说了出来。 今年这一年对于徐澄俞来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元宵的时候并不是能玩乐的时机，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他还是想着邀请黛玉去玩一玩。 黛玉听了之后却是带着灵动的笑意问道：“出去玩儿是好我也愿意去逛逛，但是就单我们两个么？” 徐澄俞闻言十分欣喜，他看着黛玉觉得如今满园的美景也不如面前人嫣然一笑，“除了要带些人跟着护卫，就只我们两个。” 等真的到了去逛集市的那一日，两个人一起走在街上黛玉却无奈地发现身边儿的皇帝倒是比自己还像是久在深闺的小姐。 第432章 街面上的小吃黛玉不见得多有兴趣，徐澄俞倒是兴致勃勃地买了许多，这些吃的有些味道不错两个人都一口一口吃完了，有些却也不那么适口，但是为了不浪费亦是徐澄俞不叫黛玉为难，自己硬是皱着眉吃完。 集市上也有些郑人来卖小玩意儿，更有些手艺人沿街卖艺，这些东西也是徐澄俞更感兴趣一些。 等两个人逛了一会儿找了个酒楼打算歇歇脚，在雅间里面听到黛玉对自己的揶揄，徐澄俞呆了一下之后倒是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倒也有几分相似，我虽有了出京去明州的经历，但是当时除开去庄子里走了几次倒真的少在府城中逛”，徐澄俞认真地回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黛玉亦是继续打趣说，“也算是有所经历了，不似那等鸡蛋几文钱一个都不知道还说要几两银子才能买的皇帝一般。” 两个人的位置是在酒店二楼临街的房间，徐澄俞看着下面灯火通明的街景也是感慨说，“这样的情景之前只能在江南看到，如今晏城亦是比之前繁华兴盛了几分，就是不知道若是叫天下都能如此富庶百姓都如此安定是要何年何月。” 黛玉想了一会儿后才认真地说，“只要陛下不负此心定能保太平、开盛世。” 徐澄俞却有些怯步，“人力有时尽，而且人心易变，我总是怕多年后忘了今日之言。古来帝王不乏登基之时明察善任后来却渐渐松懈政事的，我也怕有一日我也成了这样的。” 之前做皇子读书的时候，徐澄俞看着书中各代得失，他总觉得无论皇帝多么圣明，若是以一人治理天下终究会有人疲惫昏聩的那一天。 黛玉亦是熟读史书之人，闻言她亦是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心中也是开始犹豫自己是否应该说什么。 徐澄俞回过神来看到黛玉依旧在垂头沉思，他赶紧说，“都是我胡言乱语罢了，你不必记在心里，下面还有别的热闹可以瞧，我们再下去看看？” 黛玉闻言也暂时放下了心中所想，“好，我们再去买些东西带回去给娘娘们吧。” 拨弄着木雕的小摆件，林慕月听黛玉讲了她听到徐澄俞心中所困惑的事情。 “这孩子……”，听完之后林慕月心中可算是五味杂陈，她实在是没想到儿子居然能想到了这一层。 都说帝王是孤家寡人，林慕月听了这番话之后也是有所感觉，只是觉得这孩子还好还能把心里话往外说说。 “前一阵子云太妃还来和我说伦儿之前自苦总是觉得自己干什么都不成，她当时还觉得俞儿这个当哥哥的稳重，现在看来这孩子是把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罢了”，林慕月感慨道。 看向黛玉，林慕月也情形儿子能遇见这么一个能说说话的人，只是现在两个人还未成婚她不好在人家姑娘面前直接说这个话了。 第241章 宫中七月份并无什么重要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平静，八月一到却又热闹起来了，八月十五是中秋节庆的大日子，过了十五马上就是圣母皇太后的千秋之喜，皇帝登基第一年恭逢太后千秋吉日，这宫中人自然都是铆足着劲儿要操办寿宴。 不过其实要按着林慕月自己的心意，她觉得按照自己如今的年岁开始办什么“寿宴”着实是太早了些，只是这些事情一定程度上来说她也是不得不低头。 给太后庆祝寿辰算是向天下展示皇帝孝心的一种方式，林慕月也知道儿子需要这么一场典礼来做给天下人看，所以她也只能是尽量配合。 “各地官员都上折子想要进京给您祝寿，我想着这倒是大可不必，还有就是儿子想也不许各地官员以进献寿礼之名大肆搜刮，只许外臣们上贺表祝寿，您觉得如何”，徐澄俞也是来到了母亲这里商量了一下千秋节之事。 宫里这次为太后准备千秋事宜并没有提前太久，所以其实许多官员们就算是想入京时间都不大够，徐澄俞也索性不叫人入京也不许这些人进献寿礼。 林慕月对着这些事儿自然是同意，“应该的，只是过个生辰而已实在不必是大操大办，你这个主意不错日后可当成定例。” 徐瑞卿点点头，“儿子想的是日后万寿和千秋两节都是如此，其他的倒是还好，只是母后那边儿儿子虽自会去说，也想请您也帮着说几句好话。” 自己和母亲都好办，徐澄俞也知道黛玉听过之后必然也会同意自己的想法，只是嫡母那里倒是有些不这么开口。 林慕月听完之后却是一笑说，“你这就不够了解她了，这样的事儿她不会不同意的。” 平心而论，除了最开始入宫的时候李婉澄曾经办过爱用珍奇之物显示自己身份的这种事儿，其实她本人并不是喜欢享受奢靡的性子。 究其根本，李老爷子确实是个好祖父，只可惜李婉澄到底是书读得少了些少年时的见识也不够广。 现在李太后在宫中多年已经是摸透了宫廷规矩，尤其是她现在又失了儿子，所以是厉行节俭连平日配饰都少用金银玉石。 公主们其实最近也在琢磨给母后送什么贺礼好，除了小公主朝涵早早地就和各位姐姐们撒娇，说自己想要给母后送一件儿自己亲自做的绣品，其他几位公主都有些发愁自己的寿礼。 “要我说还是年纪小好，这丫头朝我们卖乖可一点都不觉得丢脸，直接就把这最好做的活计抢了过去”，宜年公主捏了捏妹妹头上毛绒绒的装饰品说道。 第433章 朝涵公主眨巴着大眼睛不说话只是讨好地朝着姐姐们笑，几位公主也都被妹妹逗笑了。 灵妤公主看着宜年开玩笑说，“你这动作瞧着也没比朝涵大多少，要不我就同意你也做个什么绣品送给母后吧。” 宜年公主泄了气，她不顾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年年都是这些东西，今年是好日子我总想着送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以往林慕月是贵妃，虽然当时她的生辰并不是节庆日子，但是宫中的皇子皇女们亦是要给贵妃送一份礼物。 今年是二哥登基的第一年，也是林慕月获得太后尊号第一次过千秋节，这也是公主们为什么这么纠结的一个原因。 “珍宝玩器母后也不缺，而且母后好像也不太喜欢这些东西，亲手做的东西除了绣品我好像也不会什么，真不知道送什么是好”，宜年公主换了个姿势扶着自己的下巴说道。 灵妤公主想了一下之后说，“你们之前送给我的书极好，这些时间你们有没有什么大作？也集成一本送给母后怎么样。” 听到这个主意宜年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她却摇了摇头，“唉，别说了，我们学的东西现在比以前不知道多了多少，往日里温书复习都要时辰，至少我已经是好久没有做什么诗、写什么文章了。” 此话一出熙柔公主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点头，“二姐说得是，我也是如此。” 几个公主都有些丧气，这个时候朝涵看看姐姐们的神色，小声地问道：“要不要我们找玉儿姐姐问一下，我之前问她准备了什么她可气定神闲了呢！” 宜年眼前一亮，她又拍了下妹妹的头，“还得是你机灵，今天晚上下了学就回去问问。” 灵妤作为已经出过嫁的公主正式获得了长公主的封号，她现在亦是女学的官长要负责各项事宜，几个妹妹不放心姐姐，她们也是请示了母后和哥哥的意思去女学中待了几天。 看着学宫各处都没有什么问题又见姐姐如今十分威风地处理各种事宜，几位公主们也是定下了今日要回行宫去，正好就能回去问问还在行宫的黛玉准备了什么。 黛玉因为马上就要回家以及准备大婚各项事宜，所以她并没有去女学里面学习而是继续在林太后身边儿开始学习一些宫务。 被各位公主找到问起寿礼的事儿，黛玉搁下了核对到一半的册子，“我也没什么好主意，是从……旁人那儿得了个念头。” 黛玉是准备送给太后娘娘一个蛋糕祝寿的，她自己绘制了图样也打算到时候自己动手来做。 这个主意其实是徐澄俞告诉黛玉的，他从母亲那里得知了自己往日吃的西洋点心还有在人过生辰的时候送的这个惯例，他也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之前同样发愁寿礼的黛玉。 “居然还有这么个说法”，听完之后宜年喃喃自语道。 回忆了下西洋来的老神父教的知识以及西洋的风土人情，宜年公主虽然没有记得西洋人有这么个习俗，但是她也知道西洋有许多国度，说不得这是母后从别的国家的人那里听来的。 打探到了黛玉的寿礼，公主们倒是还有些发愁，毕竟她们也不能还是做个蛋糕和人家重样吧。 不过候黛玉倒是也有了点子，“我记得娘娘一直都很喜欢自己养花儿，不若殿下们也设计个样子叫匠人们也烧一些新样式的瓷器？这配上西洋那边儿传来的新鲜植物也算是份用心的寿礼了。” 黛玉自己曾学过西洋的绘画技巧，她自己又是能静下心来事事留意、处处观察的性子，所以她其他的西洋画儿画得一般，但是论绘制植物画确实也练出来了几分功力也开始喜欢起了侍弄花草，因此她在被公主们问到的时候也是想到了这个法子。 公主们得了主意欢天喜地地回去了，画花样子折腾匠人搞得热火朝天，这边黛玉想要自制蛋糕的念头实践起来却也没那么容易。 虽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娇小姐，但是黛玉在真的进到厨房之后才发现这活计并不是那么轻松的，她自己连带身边儿的人加上徐澄俞处的宫人、内侍最近可是吃了不少用料不错但是味道和造型不怎样的蛋糕。 “怎么了这般不开怀的样子？我昨日尝了一块你做的蛋糕已经是‘形神具备’了”，看着黛玉呆呆地看着远方的山峦，徐澄俞好奇地问道。 这么些天过去离着林慕月的生日越来越近，黛玉的蛋糕也是做得越来越好，昨天她做好的送去给徐澄俞品尝的蛋糕已经是有模有样了。 黛玉办事想要精益求精，她回过神之后说，“总感觉装饰做得还有些不好，只是没什么合适的材料放上去了。” 想要送给林慕月的寿礼黛玉也是废了心思的，她想要在蛋糕上画一幅画儿，其中土地的部分她试了许多的材料总觉得不大合适所以一直在心中琢磨这件事儿。 徐澄俞听到黛玉的烦恼倒是有些高兴，“前一阵子又有西洋人的船队来了，那些人送了些新鲜吃食入宫，倒是有一样可能会符合你的要求，只是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这个味道了。” 看着徐澄俞翻出来的东西，黛玉凑过去瞧了瞧倒是真的觉得是自己想要的食材，只是她看着身边人微微皱着的眉，对着这东西的味道有一点不确定。 用小银刀切了一块儿给黛玉，徐澄俞示意人尝一尝。 接过那一小小块儿东西，黛玉心里想看来徐澄俞是真的不喜欢吃这东西，她把东西放入了口中倒是眼前一亮。 第434章 微苦的口味绽放在舌尖，而后是一股非常新奇又迷人的醇厚香气弥漫开来，黛玉品尝了之后说，“我觉得这口味还不错，可以试一试。” 八月十五是中秋佳节，十六就是皇太后千秋，徐澄俞想了想在十五这日按着规矩开了延宴，十六则只请了弟弟和妹妹们入宫一起聚了一次，其余宗室人家允准他们入宫朝贺太后，重臣之家赐下了赏赐就算是同乐了。 十六当日，林慕月难得又穿上了自己的皇太后礼服，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受了下身上的分量，她对着身边儿的云夏说，“好像也没比贵妃的服饰多了什么。” 云夏正在为林慕月整理头上凤冠垂下来的珍珠，她就着这个姿势说道：“哪里一样了，也就是您会说这种话。” 看着镜中在自己眼里都差不多的凤冠和衣裳，林慕月又瞧瞧身侧的云夏，“东西没有变，人倒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我到底是老了。” 云夏作为宫中目前品阶最高的女官，她今日有许多事儿要忙，现在过来给林慕月整理衣裳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 放缓了手里的动作，云夏看着娘娘眼角生出的皱纹好像是突然意识到岁月流变一般，“这么多年了……奴婢还记得您封贵妃那一日呢，好像这礼服确实是差不多的。” 到了特殊的日子可能就容易伤春悲秋，林慕月走到了梳妆台前拿出一只檀木小盒，她看着里面的东西说道：“是啊，这么多年了，好在俞儿现在也算是出息了，他应该是会满意这个孩子吧。” 第242章 云夏撇了一眼盒中的玉饰说了一句，“这玉石放久了有些不亮了，我叫人去重新抛一抛光吧。” 林慕月用指头点了一下那东西，“不必了，只是今日心血来潮想拿出来看看，等会儿就收起来了。” 太后千秋，虽然早有明旨不许各地官员进献寿礼，但是宗室自然是不在此列，大郑传国至今已经有了百年之久，京中许多还能有爵位的宗室亦是有十数家。这些人怎么也算是皇帝的亲戚，所以徐澄俞倒是不好叫这些人也不献上寿礼。 林慕月作为太后早上在九龙晟景受了皇子和宗室子弟们朝贺，而后又返回自己所住的地方接受内外命妇的朝拜。 一通典礼下来林慕月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她看向云夏递了个眼神给她，云夏不愧是和林慕月一起这么多年过来的，她朝着人比了个三的手势，意思是还有三拨人要来进殿行礼。 执起扇子给自己送来了几缕清风，太后自然是不缺冰用，但是今日来行礼的有年长的诰命，外面极热殿内要是极冷的话林慕月也害怕把这些人搞出毛病来。 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身边人叫她们把年长的夫人们不分品级品级高低都请到侧殿去，林慕月这才示意唱诺引导的女官叫剩下的人进来。 林慕月看着底下人按品大妆朝自己行礼，心里想着明岁要不就以不是整寿面了这些礼节吧，她对于人接连朝自己叩拜行礼这件事儿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因为天热，徐澄俞考虑过后决定在烟雨春和摆宴，那里是一处临水的宽敞大殿能装得下今日来的人也凉快一些。 李婉澄看着今日的热闹场景也有些落寞，她的亲生儿子已经成了太庙里面的一座牌位，虽然现在她凭着嫡后的名头依旧是太后，但看着人家母慈子孝的场面她还是觉得有几分索然无味。 不过今日毕竟是好日子李婉澄也不愿意扫兴，她也主动向皇帝提出了命妇进宫只用朝拜林太后一人的建议，自己又只在寿宴之时现身。 看着今日这天家和乐融融的场面底下的诸人表面上亦是满脸笑容，但是也不知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多少人是敷衍了。 寿宴上公主们和黛玉的寿礼都算是出了个风头，不知凡几夸奖人的漂亮话儿被众人七嘴八舌地赋在了这么几个姑娘身上。 林慕月听着那些话都觉得牙酸，不过除开黛玉送的蛋糕她觉得新奇之外，她的眼神搭在了公主们送的那些盆栽上更是不错眼珠儿。 那些红彤彤的小果子她可是太熟了，一看就觉得亲切极了，于是林慕月看向公主们的目光也越发慈和，说出的夸奖之语叫几位公主也挺脸热的。 寿宴过后卸下了一身的东西，林慕月玉器珍玩一概不看，她盯着公主们送的那盆花眼神极为痴迷，在盯着人请点东西的云夏已经熟练地熟视无睹，倒是有新被分来的小宫女有些不适应。 看着把精巧的小物件儿都请点完了，云夏叫人都出去，自己坐到了林慕月对面儿也看了那小盆栽一会儿。 平心而论，公主们不大知道这瓷器烧制的困难，她们给的画儿倒是不错，只是匠人们虽不敢糊弄公主，但是这些画想要完美复刻出来也不大可能。所以这花盆的最终呈现出来的造型只能说是一般，那里面栽种的作物红艳艳的果子还算是添了几分颜色。 又看了一会儿，云夏看着那东西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什么珍惜的赏玩之物么？” 像是莲蓬、石榴等物也能以果子为插瓶儿的物什，佛手等有芬芳香气的果子是屋内清供的常客，更有些奢靡人家用玉石等物雕刻了这些东西放在屋中赏玩。 只是云夏挑剔地看着那些挂在枝头的果子，她觉得按照自己的眼光来看这植株散漫不大有型也没什么意趣，唯有那果子有几分可爱但也就那样儿，她私心里怀疑娘娘不是为了赏玩才这么喜欢这东西。 第435章 果不其然，林慕月将自己的目光从辣椒上撕下来，她看着云夏跃跃欲试地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呀。” 宫人们有规矩是不能吃气味大的东西的，但是云夏是和林慕月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一起走过来的人所以她早就不用遵守这个规矩了，到了明州之后更是没什么顾忌。 林慕月一直知道其实云夏还挺喜欢吃一些椒麻鲜辣口味的东西，所以现在看到辣椒她神神秘秘地说，“过一阵子我请你吃东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有了辣椒谁能忍得住不做一锅香辣鲜香的火锅来吃，林慕月到了这大郑朝这么久，她作为一个看中口腹之欲的人也是吃过不少的美食。 但是吃的东西越多，林慕月就越想念上辈子常吃的那些东西，她都鼓捣出来了奶茶等物，现在看到了辣椒更是期待起了麻辣火锅。 相比于辣椒，林慕月现在想吃什么好羊肉那是极简单的事儿，她平日里也没少吃涮锅子，北边自从昂族人和大郑的关系好了之后，晏城中亦是多了许多穿草原服饰的昂族人来做生意。 那些极好的牛羊肉让京城中的讲究人家都大饱口福，一时间昂族人得了银钱买了他们需要的茶、盐，郑人对着昂族人的态度也开始变好。 许多之前质疑为何要和昂族人和谈的大臣见到这种变化也是改变了主意，徐澄俞发现自己现在继续推行政令的时候也是顺畅了许多。 坚持父亲的政策继续扶持海商对外往来，削藩裁撤宗室节俭开支，定北疆之患不战而屈人之兵叫郑与昂族百年边患得到初步解决。 徐澄俞初登基这一年过得十分艰难但是也十分圆满，等到启程回宫之时，他遥望宫城生出了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等到去给两宫太后请安的时候，徐澄俞来到了自己母亲的宫中，他看了看已经被收拾好了的侧殿之后才迈着步子去了正殿里。 看到儿子进来，林慕月也有些高兴，“之前这么多孩子都在我身边儿，一时间玉儿回家去了，池太妃带了莹波过去住，我这儿倒是空落落的。” 徐澄俞看着母亲说道：“还是要劳烦您帮忙操持大婚事宜呢，倒是也清闲不了。” 听到这桩事林慕月也是觉得头疼，“这也是桩大事，册封皇后和大婚要前朝和后宫一起忙活，我想着还要找你把宝钗借回来帮我一阵子。” 其实按着一般的流程来看，宫中的内侍和女官们也能按着规矩和前朝礼部等官员一起合作完成两项典礼。 但是徐澄俞这次搞出来的典礼实在是太过于庄重复杂，所以其间流程需要的人手就多了起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位能联动内外朝又有本事的官员来主理此事。 徐澄俞会想了一会儿最近薛宝钗手里的差事，“倒是也可，最近船队将要出海，去岁到现在的海商账务也已经审阅完毕，薛大人倒是没有什么忙的。” “只是要辛苦这孩子了，等到事情都了结了之后倒是要好好犒劳她一二”，林慕月也很满意得了这么个助力，她也叮嘱儿子不要薄待了宝钗。 徐澄俞心中自有成算，明年学宫的学子有些还是稚嫩没办法去考新考试，但是包括宝钗在内的许多女官、做工多年的匠人还有一些专研所谓“旁门左道”的能人却能下场一试了。 所以徐澄俞打算送给宝钗的并不只是金银布匹，而是要在宝钗在考试中一鸣惊人之后送她一份大礼。 就着大婚的事儿，对于宫中服侍的人，徐澄俞在和两位母后商量之后也是裁撤了一批宫女出宫，叫那些还能联系到父母亲人有家可归又年岁在二十及以上的宫女都回家去。 至于内侍，徐澄俞亦是下旨禁止各地男子子宫以图进幸，还叫停了各地搜集男童去势送入宫的惯例。 徐澄俞这么做其实也有点私心，他这辈子不大想要身边儿又有什么其他女子，是以后宫也不需要那么多使役宫人，他觉得母亲可能也看出了自己这点小心思只是她没拆穿罢了。 林黛玉在中秋和皇太后千秋之后就回了自己家里，她回了家的这段日子，林海和贾敏两个人也是极其珍惜和女儿相处的这段时光。 林海虽每日当差忙碌，但是他每日下值之后若是时辰正好也一定要去和妻女用膳，若是逢休沐，他也是像以前在明州的时候一样一起和妻女赏玩山水。 秋日京中的景色在黛玉眼中倒是还胜过明州这样江南水乡的秋色几分，这次出来不只是林家人，贾府的姑娘们还有史家的史湘云也一起来到了林家的别院小住。 林家的这处别院倒是祖产，是林海家里传下来的地方，因为林家人之前都是在明州的缘故这里也是荒废了许久。 这次为了让女儿玩得开怀出来玩，林海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叫人把这里收拾了出来，整个院子修得富有情致。 史湘云在院子中好奇地踱步，她看着一处水池中的奇石说道：“咦，我觉得这石头像是个回首望向来人的玉兔，倒是不该摆在池中在那边儿的地上正好。” 此言一出，探春微蹙眉头觉得这话有些不合适，不过还未等她开口说些场面话儿把这件事应付过去，黛玉这个当主家的就开口说话了。 “你若是不提也罢，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像是兔子呢”，黛玉拉着贾府的两位小姐凑过去毫不介意地说道。 见黛玉大气毫不介意，探春这个时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也跟着过去一起看了看那石头。 第436章 第243章 当下江南是文风昌盛又商贸繁华之地，京中的官宦人家和文人雅士都喜欢仿造南方的样式造园子。 林家祖籍姑苏，林海在江南做了这么多年的巡盐御史和地方要员，他家里养着的匠人自然也都是手艺精熟的。 这处虽只是个泡温泉的别院，但是院中也有小水池其间造了个带有流水的假山，还有两三处造型奇异可供赏玩的奇石在水中伫立，新绽的荷花以及悠闲摆尾游动的锦鲤更给造景添了几分生气。 做为主人家，黛玉自然也是要招待好各位姐妹，她叫小丫头去拿鱼食散给众人后又踱步过去看那石头，“我家里的老师傅说这石头是狮踏绣球，但是刚才湘云却又觉得像是玉兔，这赏玩奇石的趣味也就是在这儿了。” 史湘云刚才大大咧咧地挑了这处布置的毛病，她现在听黛玉这么说也凑到人身边儿去看，“也是，这园子移步异景叫人看足了新鲜。” 园子不大，但是在场的姑娘们都是饱读诗书看见一处景色就着能说许久的，所以众人也硬是逛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完。 晚间泡完了汤浴，黛玉从池子中出来自己用布巾擦着自己的长发，看着自家小姐如瀑般的青丝垂散开来，青棠一时间也被这美人低垂眉目的景色看呆住了。 如梦初醒一般地过去给黛玉擦拭头发，青棠心里觉得自家姑娘是出落得越发好了，就算是自己这样的家生子看着姑娘长大的，现在有时也会被其光彩震慑。 黛玉擦干了头发，她看着雪雁两个问道：“明日准备得如何了？几位姑娘都是不会骑马的，是以马车都要准备妥当，我们去山里的圆光寺里面拜一拜，一应过去的人手也要安排好。” 秋天赏玩红叶也是一大风雅乐事，黛玉自然也不是简单地请了几位姐妹来泡泡温泉就算了，她也是提前去拜访了山寺中的住持请寺里空出一天招待这些女客。 明日就是去寺庙里的时候了，黛玉也一定要最后确定一下行程才算是安心。 雪雁听闻就赶紧回话说，“赶车的车夫，随行的家人都已准备好了，还有各位姑娘带来的妈妈、丫头也都派了车叫人过去。寺庙里今日咱们家也有人过去预备着迎接姑娘们，应是没什么纰漏。” 听了雪雁的回话黛玉才安下了心来，贾敏作为林府的女主人和贾府几个姑娘的长辈，其实这次本来是她要亲自带着人来玩儿的。 只是秋日里几场秋雨下去，晏城的枫叶染上红色的同时温度也反复起来了，贾敏偶感风寒之下只得叫黛玉自己招待客人。 第二日的时候，黛玉也是和探春几个一起用了早膳才往寺里去，几个姑娘都挤在一辆马车里，但是众人谈天说地好不热闹也不觉得拥挤。 对于探春等人来说，这样不和母亲、婶子和嫂子等一家子人出来游玩的机会实在是新奇，等她们到了寺庙中见黛玉游刃有余地和住持说话更是不错眼地瞧着这一幕。 这寺中住持是个花白胡须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法想大师，黛玉现在虽年岁不大，但是她可算是经历颇多，现在和大师交谈佛法也是不落下风。 虽是在这样的小庙做了住持，但是这可是京城附近，法想住持精通佛法腹中也是有真东西的。他招待着客人们游赏了一圈寺庙讲了些寺中故事和佛经里的典故，之后也是告辞只叫小沙弥招待好客人。 圆光寺依山而建，大雄宝殿在此山的最高处，等到了的时候众人在秋日里也是走出了一身的薄汗。 湘云从大殿里摆了佛出来就倚在栏杆上远眺山中风景，她虽还注意着自己的仪态但是手中的扇子却也扇得比以往的频率快了不少。 “如此远眺便觉天地广阔，不知杜少陵当年登高望岳所见之景色是何等壮阔瑰丽才写下那等名句”，看着远处的霞光和云海以及目之所及的山林，史湘云感慨道。 山风送爽，探春也凑过去深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也卸去了一身的疲惫，她看着像是仙人挥毫泼墨绘就的山林更是满目喜欢。 “前人登高有名句流传，我们云儿今日可是也有什么妙句要说给我们听不成”，惜春礼敬佛法今日来此本就心中开怀，这个时候也凑趣调侃了一句史湘云。 史湘云闻言倒是泄了气，“我能有什么妙句，全是烦恼罢了。” 黛玉和贾府二春对视一眼，还是探春给湘云打了两下扇子问道：“甚么烦恼，不若说给我们听听，都说不吐不快，就算是我们没法子帮你排忧解难你说出来到底也舒服些。” 史湘云欲言又止，不过她见这里四下空旷只有姐妹几人，领路来的小沙弥也留在了大雄宝殿内并没有跟来，她也就索性畅所欲言地说了。 史家如今是一门两侯的人家，两位侯爷都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现在两人也都是在晏城附近驻守的兵营中当差做事，虽然这样的位置收不下什么孝敬积攒不了万贯家财，但是到底也把家里的爵位传承了下去。 史湘云父母早早就去了，她是由叔父和婶母养大的，现在看着她到了年纪，两位侯夫人亦是开始为着这个侄女儿打算起来了。 贾家的老太君出身史家是史家的老姑奶奶，她怜惜湘云幼年失去双亲也喜欢这个孩子，平日里总是接湘云过去贾府玩乐散心。 而两位侯夫人亦是有自己的心思和顾虑，她们两个愿意湘云过去贾府心中是打过把这个孩子也嫁到贾府去的打算。 第437章 贾府的几位小爷里面，贾宝玉和史湘云年岁相仿两个人也算是投缘，只是贾母不知为何一直对着这个亲上加亲的念头不置可否。 现在湘云年岁大了，两位侯夫人见贾家的老太君还是没个准话，她们也就渐渐歇了这个心思开始自己给湘云相看人家。 对着两位婶娘的动作湘云自然也是得知，她觉得这些事情无聊极了，想到自己可能要嫁给一个见都未曾见过的男子更是觉得可怕。 听了湘云的烦恼一时间大家倒是都沉默了，今日出来的姑娘里头，也就只有惜春还没有定亲，黛玉自不必说，探春也是被王夫人带着去和梁夫人家里的公子见了两面，眼见着好事也就快要成了。 看着众人皆是不做声，湘云倒是自己又笑了起来告了一句罪，“瞧我说这个做什么，女子也都是要嫁人的，是哪个又有什么干系，是我胡思乱想了。” 黛玉若有所思只是她并没有把话说出来，等回去之后和母亲贾敏说了这件事儿，挣得母亲同意之后她倒是提笔一书叫人送到了宫里去。 看着黛玉传来的信件，徐澄俞颇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对着茂才说，“你去把这个给陶指挥使，叫他查一查这个人品性、本领如何，就按着当初给公主选婿驸马之时的例子查。” 听了徐澄俞前一句，茂才还当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发现了什么乡野遗贤想要举荐给陛下，等听了后面的吩咐才知道自己是想差了。 按着给公主选驸马的标准查人，那这就是要给哪家的小姐要相看人家了，心里念叨着这是哪家的小姐有这么大的脸面能叫林小姐上心，茂才拿着东西亲自去传口谕了。 茂才是皇帝身边儿最信重的大太监，陶指挥使则是锦衣卫的一把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虽称不上是多么好，但天然就有一份利益同盟在。 看着这位大太监过来，陶指挥使也是笑脸相迎命人上了好茶来招待，“公公安好，您今日前来此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茂才也不在陶指挥使跟前客气，外面的天儿还热着他一杯茶下肚也是浑身痛快，他听陶指挥使问就说道：“简单的差事，大人之前都是办熟了的。” 陶指挥使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看着茂才递过来的单子看了看脸上神色也是渐渐尴尬起来颇有几分坐立不安。 按着陶指挥使的年纪，他不仅做过徐澄俞兄弟的下属，还曾侍候过徐瑞卿这位先帝，作为锦衣卫的高官，他这次为着公主婚配之事叫人查了这么些资料已经是觉得极为和自己身份不相称，现在见茂才又拿了这些东西来更是不忍看。 茂才看着陶指挥使的表情偷笑了一下，他也是顾念着两人的情分提点了一句，“这是未来娘娘交代的，我要是你的话比之前办差的时候都要谨慎些。” “罢了，本官天生就是个劳碌命，现在也只得吩咐兄弟们再去查一查了”，陶指挥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把单子揣在怀里了。 “都是这样的活计还不好？要都是什么要命的大案，我看你才是日夜难安”，茂才也是在宫中多年，他自己不论当初从师父那里都听过许多锦衣卫人办的案子。 锦衣卫指挥使是最简在帝心的人才能担得这个位置，只是在这位子上的人想要善终也不是容易事。 思及自己的上一任，陶指挥使也就叹了一口气说，“也是这个道理，这件事儿我知道了，这几日查出来就回去给陛下回话。” 第244章 贾敏亲自带着人在林府的库房里寻了一天，直到林海都回了家她才舍得从那库房中出来迎接丈夫。 看着夫人还有些青白的脸色，林海心疼地说道：“夫人这阵子身子不舒服休息便是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些天黛玉并不在家，贾敏身子刚好一些就开始抓紧清点起了林家历代传下来的东西，她这是预备着要给女儿准备嫁妆呢。 “不碍事，我只是看着人清点拿东西罢了也累不着”，接过丈夫递过来的热茶，贾敏把杯子捧在手里暖了暖掌心后说道。 库房难免阴冷积灰，林海过去把落在妻子肩上的一抹带着蛛网的灰尘拂去，“那库房里既冷灰又大，我害怕你待久了又咳起来。” 贾敏握住丈夫的手，“等会儿我去沐浴就好了，还连带你沾了一手的灰。” 现在掌上明珠黛玉即将嫁人，林海和贾敏也都是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林海这个当父亲的是搜罗了许多孤本古籍抄录了打算给女儿带进宫去。 林家几代单传，嫁入林府的几位当家夫人也都是出身名门，就拿贾敏自己来看，她出嫁时正是家族鼎盛之际可谓是十里红妆嫁到了林家里。 所以贾敏作为掌中馈多年的当家主母，她也是挑挑拣拣选了库中的珍品打算给女儿带过去。 天家娶妇本也是要为新后预备嫁妆的，但是林海和贾敏唯有黛玉这么一个女儿，他们也还是想要亲自准备些东西给女儿傍身。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现在觉得能为孩子打算都是件好事儿，不多时我们家的姑娘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了”，贾敏看着丈夫突然喟叹了一句。 当初自己出嫁的时候，贾敏是看到了母亲是如何痛苦舍不得自己出门去。现在换了自己成为了要嫁女的母亲，回想起当初的情景，贾敏也是觉得岁月匆匆生出了几分光阴似箭之感。 第438章 林海闻言亦是面色复杂，他曾有给女儿招婿入赘的念头，只是后来事情赶着他才变了主意。 “好在日后也有能相见之时，若是前朝故事，咱们今日才真的是说着说着就要抱头痛哭了”，不想让妻子再继续想这些伤心事，林海也是故意找了些好的事儿来说。 前朝宫禁严密，后妃宫人们一入宫门就再难有见父母亲人的机会，纵使是皇后之尊也只能遵守宫规不得与家人相见。 本朝开国皇后怜惜宫人和后妃，她定下了许后妃家人入宫探望的定例，后来又有后妃和太子妃、亲王妃等内宫女眷在有孕时母亲可入宫看护的例子。 宫中服侍的宫女也有恩典，这些宫女到了年岁若是愿意出宫嫁人去的也允许她们出宫，宫中还会给年老的女官、宫女和内侍等养老。 贾敏听了这些话果然心情好了些，“就算是嫁到了平常人家，也没有我们这外家总过去的道理，如今这样也算是好了。” 既然话赶话聊到这里了，贾敏也是把暂时收拾出来的单子拿给了丈夫看，“这是我今天暂时收拾出来的东西，也该拿给你瞧瞧，里面有几样母亲留下的东西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 看着单子里面熟悉的几样东西，林海摩挲了一下那张纸，“若是母亲在，她老人家必然也是愿意玉儿拿着这些东西去的。” 林海和贾敏当父母的为着女儿筹备嫁妆，等到黛玉从温泉别院回了家之后，林府内倒是也有一位贵客正候着她回来。 看着难得褪去了官服穿着件平常衣裳的薛宝钗，黛玉也忍不住快步过去拉着人的手说，“这可是稀客，是我来迟了。” 宝钗轻巧地带着人转了一圈儿，“不愧是泡了温泉回来的，真可谓是肤若凝脂，我瞧着都觉得喜欢。” 黛玉却盯着宝钗裙子上的连珠团窼鹿纹瞧，“我这算什么，姐姐这条裙子才真的是新鲜，我想想，必然是薛家大哥从南边儿给你带回来的。” 薛蟠现在俨然也有了几分本事，他虽不如父亲多矣但现在薛宝钗在朝中做事，薛家的面子在生意场上还是很好用的。 现在薛蟠别的不说，从江南的港口和繁华地界进货折腾到晏城去，这项生意他还是做熟了的，于是也经常带一些东西回来给母亲和妹妹。 “我可没忘了你呢，虽知道你不缺这件儿衣裳，但是总得给你拿过来不是”，宝钗向来大方，她见黛玉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是大大方方地说。 闲话了一会儿，黛玉也是问宝钗说，“可是娘娘叫你过来的，我思来想去你这个大忙人现在见一面可没那么容易。” 黛玉刚才回来看着屋中燃着的香和炕桌上随意撂下看了一半的书，就知道宝钗必然也是在这儿待了一会儿的。 薛宝钗现在在外朝行走又简在帝心，她平日里算是极为忙碌的，所以观察到了这些事儿，黛玉才有此一问。 也不卖关子，宝钗立时就说道：“也算是让我休息一阵子，过了年去没多久就是大婚的好日子，现在也该忙活起来了，我正好是出来帮着你和府上做些事儿。” 过了年去，徐澄俞定下的是二月二十就开新试，三月份就要定下新考试的榜单把抡才取士的大事儿操办完。 之后立刻就是帝后大婚的日子，所以宝钗空闲的时候也没多少，过年之前她就要理顺所有环节把工作交接出去，自己专心准备新试。 听了宝钗的安排黛玉微微蹙眉，她有些担忧地问，“你还要去应试怎么能在这些小事儿上消磨功夫，要不我还是回了陛下和娘娘别耽误你的时间了。” 宝钗却摆摆手，“那题目也没甚么难的，我在你这里反而还少操些心。” 这倒全然都是实话，都说读书是寒窗苦读十分艰辛，但是真的开始入仕做官了才是折磨的开始。 薛宝钗为官这些日子感觉自己每日里疲惫得似乎皱纹都多了许多，现在能到黛玉这里住着那真的就是实打实的休息了。 黛玉见宝钗如此也就说道：“除非是必须的一应小事都不必您老来操心，我可盼着你真的考个女状元呢。” 秋日里大郑的好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徐澄俞推广新作物的法子也算是初见成效，户部的官员们看着各地报上来的单子简直是如坠梦中，把奏折往上报的时候都心里打鼓儿。 “督察院的同僚都是恪尽职守的，各地哪有这个胆子隐瞒”，看着户部送折子来的人脸上纠结的神色，林海安抚地说道。 这也是实话，能到各地去的御史都是年纪轻能有精力和体力各处巡查的，他们因为年轻耿介也不会和本地官员同流合污。 是以现在这折子报上来这么久，林海在京中也没听督察院有哪位御史弹劾了谁，于是他也是觉得各地的数字应该不是弄虚作假的。 最后上报的皇帝处的时候，徐澄俞纵使是心里有准备，他之前在明州的时候也已经试验过这些作物的产量，但是看到这数字之后还是半晌无声。 “从前看着各地受灾衙门无力支应，现在看到这些良种日后总不会有人困厄而死了”，薄薄的一张纸似有千钧重，徐澄俞看了许久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海也有许多感慨，他曾在江南繁华之地多年为官，但是就算是在这样的地方也曾有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是以现在看到这本折子其实他的内心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第439章 “也是陛下肯开先河又能知人善任，若是一直紧闭门户，也不知这些东西要多久才能来到我大郑的土地上”，林海还是恭维了皇帝一句。 教各地的农人们接受新的粮种可不是一道旨意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儿，徐澄俞择了几处官员实干之地，一齐拨了银子叫这些地方打造了新的农具更给愿意耕种的人家几家配备了耕牛，发下了奖赏的银子，这样从上至下一齐动作才有了今日这些结果。 听到林海的话，徐澄俞却不居功，“哪里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诸公这些日子来也没少劳累，您的辛苦我更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林海不仅是朝廷上的股肱之臣，他更是林黛玉的亲生父亲皇帝未来的岳丈，在这么一位大人面前，徐澄俞未必有在外祖父面前的孺慕但也是多了几分亲近。 对于年轻皇帝的这些态度，林海也是非常敏锐地感觉到了，只是他也知道现在皇帝年轻未来变数太多，所以也是并不会太过放肆地真把皇帝当个小辈看。 “为陛下和朝廷分忧也是为天下亿兆生民，没什么辛苦的”，林海这话虽然旧但是他却说得认真。 前朝官员们因为秋粮之事忙得热火朝天，后宫里面林慕月这个太后也不得清闲。 忙碌宫务并非是一件叫人愉悦的事情，但林慕月现在却难得十分地干劲十足，她今日也兴致勃勃地叫了六局的人来询问皇后的嫁衣和礼服赶制得如何了。 皇后礼服自有定例，册封的时候要穿的礼服都是一样的，但是在后宫里面举办典礼和皇帝一起宴饮的时候，那件儿嫁衣却也可以做一做文章。 尚服局除却司仗女官，其余几位女官都到了太后宫中听事，看着太后娘娘仔细地看着礼服和嫁衣，几个人也是心中祈祷着娘娘千万要满意。 第245章 宫中的几位主子里面，林慕月绝对不算是难缠和难服侍的一个，无论是当初她还是后妃的时候还是在被尊封为太后之后，她其实都算是个好性儿不多事的主子。虽然治理宫务也有几分雷霆手段，但是本人并不会按着心情好坏随意行事。 宫中的女官、宫人们等也都是知道林娘娘的好性子，直到这次皇帝大婚，女官们直面要为儿子娶妇的太后才知道这位并非是不多事、不挑剔，只是她之前不愿意计较罢了。 就说礼服和嫁衣以及配套的凤冠和头面等物，林慕月为着这些事儿就已经叫尚服局的人来回了十来次话了。 尚服女官最近也是在大秋日里的硬是被急出了满嘴的溃疡，底下几司女官就更不必说了就差连睡梦里都在思索图样和绣工的事儿了。 宫中的绣娘手艺都不是顶好的，历来皇帝、皇后的龙袍和礼服等重要场合所穿的衣物，都是江南三地织造进献。 所以林慕月现在这么着急地折腾女官们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礼服还好办早已经是交代下去了只等东西做好了送入京即可，但是嫁衣却也还未敲定纹样需要最近京中赶紧送信过去。 尚服女官在之前多次的教训中痛定思痛，自己回去后成日成夜地带着手下的人翻库房寻册子，日夜开会才又赶出了一份图样。 现在亲自献上了尚服局上下一齐新赶出来的绣纹，看着林太后脸上满意的神色，这位年已过五十的精明女官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这版的花样儿还算是尚可，等我再叫皇帝瞧瞧他允准了，就能发给织造局他们开始赶工了”，林慕月看着凤凰、百鸟和百花交相辉映又极为和谐的图样，她的心中也觉得这是改无再改了。 其实若是按照往常的典礼规制来看，皇后大婚当日所穿的礼服才是最重要的，要不是徐澄俞安排了宴饮环节，其实都并不用给皇后赶制什么嫁衣。 只是徐澄俞见那皇后礼服庄重有余、喜庆不足，他私心里还是想看着喜欢的姑娘穿着正红嫁衣的样子，所以现在尚服局上下才如此头疼。 心里说其实都是儿子那小子挑剔又难搞，现在反而是要自己背锅了，林慕月看着底下女官们脸上克制不住的笑容也觉得她们十分不容易。 “瞧瞧，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吧”，在儿子来的时候把东西扔给了他，林慕月只管举杯喝茶看都不看儿子一眼，语气也有几分不耐烦。 摸了摸鼻子，徐澄俞也知道自己理亏，他对着母亲郑重一礼说，“都是儿子的不是，劳累母亲这么多天看顾着这些事儿了。” 只是嘴上说得漂亮，徐澄俞到底是仔细看了那样子之后又给黛玉也瞧了之后才矜持地点了头，允准了把图册发给江南三地的织造正式赶工嫁衣。 十月里有寒衣和下元两节，林黛玉从小生长在江南水乡，是以她对着北方风俗并不大了解。 从贾府回家的路上看着僻静处翩然翻飞的纸钱，她算了算日子才发觉已经是十月初一日了。 “怪道外祖母刚才欲言又止地想留我，估摸着就是害怕我回去的路上看见这个害怕”，黛玉放下了马车窗上的帘子，对着雪雁和青棠两个说道。 江南有些地方有十月初一祭新坟的风俗，但是林家也就只有一家三口儿，黛玉的祖父和祖母都是十多年前已经亡故的，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 “老太君思虑周全，只是今日实在是不凑巧您还要赶着回去呢”，雪雁看着黛玉说道。 黛玉这些天去贾府小住陪了外祖母几日，连带着宝钗也挪动去贾府拜见了王夫人，两个人和贾府的姑娘和湘云又热闹了几日。 第440章 今日黛玉突然要回府也是宫中有信传来，黛玉之前请徐澄俞查的消息已然是有了结果，她想着这件事儿也是想赶紧回去，倒是宝钗被贾府众人苦劝还是留在那里。 来给黛玉送信的不是别人正是茂才，他候在林府正堂中坐着，林海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 见到黛玉回来，两个人倒是都松了一口气似的，茂才赶紧起身行礼，恭恭敬敬地递上了那一摞信件。 送走了大太监，林海看着女儿笑道：“往日里行走御前倒是也曾和他打过多次交道，只是这突然来了咱们家，我还真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话儿，好在是你没多时就回来了。” 黛玉听了却问，“母亲不在家么，怎得没出来见客人？” 林海见女儿问起妻子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答说，“你母亲应了太后娘娘母家的请过去赴宴了，今日倒是留了你我父女两个在家。” 因着林慕月也姓林的缘故，林海现在提起太后母家也是觉得有几分别扭不知如何称呼，不过黛玉也是心中有数儿知道是哪家就是了。 林家的三位夫人中，二爷和三爷的夫人都和黛玉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位夫人也都是极为喜欢黛玉的。 唯有林峰的夫人也就是太后的亲生母亲、皇帝的亲外祖母汪夫人之前并没有见过的黛玉，两个人是黛玉回京之后才见了第一面的。 林慕月母家虽没什么姑娘，但是几位夫人和同辈的嫂子家里却也有许多闺秀，是以其实对着徐澄俞妻子的人选，当初林家里也不是没有曲线救国、亲上加亲的念头。 只是后来变动颇多，林慕月又自己看上了别家小姐，林家夫人、太太们的这些打算才算是作罢。 亲戚多了难免就有些拎不清的，汪夫人家里现在有个侄媳妇就是如此，这位嫁入了汪家的太太有个适龄的女儿，她仗着自己家里的关系没少去老姑奶奶那儿敲边鼓。 现在见事情不成了这位太太也没有放弃，她还打着把女儿送入宫为妃的念头去汪夫人身边念叨了几日，直到惹得汪夫人厌烦明确表明了拒绝之后还不放弃，甚至开始说起了黛玉的坏话。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位太太的话不只是在汪夫人面前说过，她还没有顾忌地在许多别的场合也说了。 所以汪夫人知道后气了个倒仰亲自杀回汪家叫他们管教好人的同时，她也是赶紧请了黛玉的母亲过府赴宴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礼部现在只有操办大婚和封后典礼的动静，选秀和采选使役宫人的动静一点也无，我想着也是因为这个才有些人急不可耐了”，林海也不避讳和女儿说起这些。 当初皇帝还是吴王的时候，林慕月为了帮儿子求娶黛玉许下了日后吴王不纳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允诺。 但是后来吴王变成了皇帝，其实林海和贾敏两个都已经默认这项约定不做数了。 黛玉看着父亲却说，“我愿意信他，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觉得他不会失信于我们林家。” 看着女儿林海有些发愁，“蒙老天庇佑我和你母亲得了你这样一个孝顺孩子，可是若是日后你不能诞下皇子，那时候就不只是家事而是国事了。” 皇帝广纳后宫选良家子为后妃嫔御，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继承人的选择上需要留有余地。 纵使是传承千百年至今，各朝各代都十分重视嫡长子，但是观史书就可得知真的因嫡长继位的皇帝并没有那么多，皇帝也需要更多的妃嫔生下皇子，能够有挑选继承人的余地。 看着女儿林海也是发愁，若是日后黛玉嫁入皇家后能顺利诞下皇子还好，但若是老天不开眼叫她多年无所出或者是只生了公主，到那个时候皇帝是否能坚持当下的诺言就成了个问题。 “少年人情深意切什么诺言都能许下，但是到时候却未必事事都如人愿”，林海低声言语，一时间黛玉有些恍惚，不知道父亲说的到底是皇帝还是谁。 当初林海和贾敏也是少年夫妻，两个人一个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才子一个是高门贵女才貌双全，成婚之后林海满心满眼里也都是只有夫人一个人。 但是后来贾敏多年无所出，林老夫人尚在世时就对着这个媳妇渐渐生出了怨气，后来更是压着儿子纳了妾侍，贾敏的身子也是渐渐在重压之下逐渐败落。 好在是后来林老夫人故去婆媳之间的矛盾消散了，林海发觉了妻子身子渐渐不好，他直接停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补药不许妻子再乱喝，夫妻两个长谈后解开了心结也在不久后就有了黛玉。 只是就像是刻下了痕迹的树木，两夫妻之间到底是留下了些隔阂，目前虽两个人看起来也算是恩爱夫妻相敬如宾，但林海也知道到底是因为他当初的怯懦给了贾敏许多伤害，二人之间的这份感情也再也不会有当初那般了。 林海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子嗣艰难，看着女儿他很害怕女儿日后也在这一日一日的折磨中消散了心气儿，害怕现在对着女儿极好的太后和皇帝，日后也变了面孔。 黛玉未曾想到父亲还有这么一层担忧，她垂头沉思了一会儿说，“已然是这个时候了，只等天命吧。” 这话说得其实并不符合黛玉往日里的性子，但是林海只当自己今日的话吓到了女儿，他自责说道：“罢了罢了，天塌下来有为父为你顶着！这么晚了玉儿去休息吧。” 第441章 林海想着真的有了那一日，他拼着不做官了亦是要护住女儿不叫她受委屈。 走在廊中，黛玉心里还转着刚才父亲说的话，只是她也知道这些话并不能拿去给别人说，于是也只能望着天空中一牙明月头一次对未来有了几分迷茫。 第246章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之际，黛玉又和母亲一起回了贾府去和姐妹们乐了一日，众人看着那雪簌簌而下就起了温酒吟诗的念头。 姑娘们凑在一起玩得开心，贾宝玉却只能在哥哥跟前儿听教训，他耷拉着脑袋立在哥哥贾珠面前一句话也不敢分辨。 “都知道家里想要和人家结亲，你还故意去惹人家族里的公子，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是好”，贾珠感觉一阵的头疼颇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去了梁家几次之后，王夫人倒是对着这门亲事很满意，是以两家里现在都有了几分默契，贾府也只等着对方正式来上门提亲了。 只是这件事情现在横生了几分波折，贾宝玉前一阵子出去和沈辞喝酒，两个人遇到了一个梁家的族人，这人虽已经不是主家的嫡枝，但这位梁公子的父亲在京中做官，所以他家里和京城中的梁府就还算是亲厚。 当下亲族之间互相扶持同气连枝也是常事，所以梁公子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能代表梁家一二的。 那一日贾宝玉和沈辞喝酒两个人也没去什么酒楼，而是去了沈辞经常去的一处做淮扬菜的小馆子。 这家馆子都是些寄居在京城的江南人常来吃的，所以是在一条很是僻静的小胡同里面，沈辞也是想请自己新认识的朋友吃一吃家乡的风味才带着贾宝玉来了这处。 这地方按着道理来说本也不是梁公子那样的纨绔公子常去的，只是那附近有一家暗门子里有新的姑娘所以才引了这色魔过去罢了。 这个时候被兄长教训，宝玉忍气吞声听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分辨，“我们也没想到那姑娘是那般的女子……沈兄还以为她是被强迫的。” 沈辞和贾宝玉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有一些傻气，见到了那疑似强抢民女的事儿，他们就热血上头一下子就冲上去了。 那梁公子平日里沉迷于声色犬马身子是虚透了，他去暗门子也知道不怎么上的了台面儿所以也只带了一个小厮。 贾宝玉不算，同行的沈辞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是以两个人是把梁公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还是那卖唱又卖身的姑娘反应过来喊了起来才算完。 那姑娘嗓门儿既尖又高，她喊起来之后众人慌乱了一阵子，惹得这条街的街坊都开始出来看热闹。 梁公子到底还是要脸面的人，他看着人出来也就是那袖子遮掩着脸带着小厮跑走了，徒留下目瞪口呆的贾宝玉和沈辞两个。 当然按着梁公子的脾性自然也不会这么算完，他在打探出来贾宝玉两人的身份之后不敢把贾宝玉如何，倒是找了个机会教训了沈辞一顿。 沈辞被打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在学宫里头的贾兰，他把事情给叔叔说了之后，贾宝玉气不过又是叫了几家相熟的公子又把梁公子教训了一顿。 本来是一件小事儿，这些公子们打起架来也都是些花拳绣腿不过是互相留下些皮外伤，但是众人混在一起厮打起来不知道是谁拌了谁一跤，梁公子最后摔断了一条腿。 这事儿一出就难善了了，贾珠刚从衙门准备回家，他就被梁公子的父亲、家人堵住了去撕掳了一通才领回了弟弟。 只是现在教训了宝玉，其实贾珠心里面也不觉得弟弟做错了什么，那梁家公子确实是个混账，只是当下两家要联姻，他家里还是要嫁女过去的所以不得不头痛罢了。 对着哥哥的性情和做事风格贾宝玉也是分明，他觑着哥哥的神色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今日太太和嫂子不是还被邀过去梁府了么，应是能把话说开的。” 本来今日贾敏这位姑奶奶上门，王夫人这个当嫂子的自然要留在家里陪客，哪成想事情就是这么巧，今日宝玉惹下的这场祸东窗事发，王夫人和李纨两个也是被请去了梁府里说话。 贾珠现在其实也有点儿摸不清梁府的态度，不知道他们家里是要给族人出口气还是要怎么样。 “你还说，要是连累太太丢了面子，我也是护不住你了”，看着弟弟无辜的神情，贾珠难得觉得自己有些手痒痒。 听到大哥这么说贾宝玉缩缩脖子，他现在才意识到不对，纵使之前梁家人是如何好对着自家如何客气。但是他自己确实是带着人和梁公子起了冲突折了人家一条腿的，今日母亲和嫂子过去亦是有可能受欺负。 好在贾府兄弟两个的担忧并没有成真，梁家这次请人上门并非是要兴师问罪而是赔了不是想要安未来亲家的心。 梁家现在的当家夫人季夫人亲自举杯向着王夫人祝酒，“虽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不说开了总是怕夫人不心安，因此我今日才请了夫人过来只为替那孽障赔罪。” 一家一姓一族，梁氏也算是京中豪门望族家里开枝散叶族人不知凡几，季夫人是梁家嫡枝宗妇，她现在亲自赔罪，王夫人虽觉今日之事尴尬也还是跟着举杯满饮了一杯酒。 “夫人哪里的话，也是我们家那小子惹出的事端，平白连累了贵府的公子，该是我向您来赔罪才是”，对方说话客气，王夫人自己也不能就这么应承下来，于是她也是如此说道。 第442章 今日不年不节地被请到了梁家，王夫人本以为是梁家要和自己商量下定的事儿，她还待琢磨着为何不是对方来自己府上，等宴席一开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刚才听季夫人说话，王夫人心里其实是又气又急，她隐约还记得宝玉之前来向自己请安时走路也有些不好，当时她问过之后贾宝玉也只推说是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现在她知道儿子是长了本事和人打了架不由得有些担心起儿子的身体。 现在说起场面话儿，王夫人心焦得厉害，还是李纨看出了婆母的不对头自己开始主动接过了季夫人递来的话儿没叫今日再出什么问题。 遇上了二儿子宝玉相关的事儿，王夫人心里哪里还记挂着什么庶女的婚事，她在媳妇的帮助下和季夫人说了一阵子话，最后也是带着满腹的心事回了贾府去。 “我瞧着夫人刚才的话像是白说了，王夫人的心思可不在这婚事上头呢”，扶着季夫人起身更衣，一直在季夫人服侍着的陪嫁齐嬷嬷说道。 王夫人不是什么老成性子，纵使是这个年岁了表面上的功夫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几分，但是真的一遇见事儿了整个人就太容易被看穿了。 今日不光是李纨看出了婆母的心不在焉，季夫人和她身边儿的嬷嬷也是把王夫人的心思摸了出来，是以后来季夫人也没多废话把事情说完了见王夫人归心似箭就也客气地送了人出去。 现在听着自己的心腹如此说，季夫人也摇头失笑，“这般还是好的，至少不是那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今日季夫人请人来主要是为了把话说开，表明那梁公子的纨绔行径和自家无关并不会耽误两家结亲之事。 所以季夫人也不在乎对面儿人能不能立时就回自己些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只王夫人知道这件事儿不耽误两家继续结两姓之好即可。 “我好不容易找到个这么可心的姑娘，总不好因为这种事儿让亲事泡了汤吧”，季夫人把衣裳脱下来丢到边上的衣架上头淡淡地说。 这次发生了这种事儿季夫人得知之后可是比贾珠失态多了，梁家家大业大一族里出几个纨绔子弟她也懒得过问。 但是这人不长眼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上头去，季夫人得知之后也是动了真火了，她不听那家女人的哭诉直接谢了客，同时也不许丈夫见自己的族弟管这档子事儿。 齐嬷嬷帮着夫人卸下了钗环说道：“很是，旸哥儿好不容易对着哪家姑娘动了心思说了个可字，若是叫旁人搅黄了事儿那真是大大的不好了。” 提起儿子季夫人忍不住皱了下眉，“说起这个……旸哥儿今天是不是没在家。” 梁旸也就是季夫人的亲生儿子，当下梁府的世子，他现在年岁未到还未去办差而是在武学里头读书习武，这个时辰应该是回家来给父母请安了。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心中都觉不好，季夫人大惊失色地说，“老爷在不在家，快叫人去请老爷吩咐几个靠谱的人去寻一寻！” 梁旸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敲着刀，他看着自己身边儿探头探脑的小厮问道：“你确定是这个时辰这里？怎得等了大半天了也没个人过来。” 那小厮听自家少爷问就收回了头，他指天画地发誓说道：“小的哪敢诓骗您呐，就是这个时辰，估摸是晗少现在出门不方便所以才迟了。” 又抬头看了看天，梁旸正了正头上的皮帽子又拉下了布巾遮住了脸说，“信你一次，要是今天没堵到人小爷回去给你好看。” 正待那小厮再赌咒发誓说什么，巷子口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一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梁晗坐在小轿子里头被两个人抬着往这巷子里去，狗改不了吃屎，他虽刚被人收拾了一通，但是感觉那腿不甚疼也是不长教训地又出来寻欢作乐了。 只是这伤了腿到底是不方便，往日里梁晗要是去那种场所都是自己骑着马偷偷带着一个小厮就去了，现在就不得不雇了闲汉抬轿子把自己送到地方。 嘴里一边骂着那天杀的贾家人，一边又喋喋不休地抱怨着本家的叔婶实在是看人下菜碟居然不帮自己出气，梁晗跟着的小厮听着自家小爷那些话都是头上直冒冷汗祈祷着人别再说了。 第247章 在季夫人请了老爷急急地派人出去找儿子的时候已然是晚了，最后粱家的小厮出门半晌自家世子没寻到，倒是见到了旁枝的少爷不知道被谁又教训了一顿，众人被拉着去叫大夫、找梁公子家人，生生忘了自己原来的任务。 待到帮了人家大半天忙揣揣不安的家人回了梁府，粱旸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家正堂里面吃茶了。 看着父母亲都一副不大开怀的表情，梁旸无辜地问二老，“儿子这么大个人了，不过是出去看了看戏回来晚了些，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也不至于这般看儿子吧。” 粱侯爷捋了捋胡子未说些什么，季夫人倒是忍不住一拍桌子说，“好好坐着，看你那歪着的样子我就来气。” 其实季夫人也知道刚才得来的消息必然是和儿子有关，只是这小子不知怎的做得周全极了居然没被认出来，所以她现在也只能在小处挑挑儿子的毛病了。 梁旸被母亲一说正了正坐姿，他继续对着母亲装糊涂说，“气大伤身，儿子好好坐着就是了。” 自己气得肝儿疼季夫人赶紧使了个颜色给丈夫，试图叫他赶紧给儿子点教训看看。 第443章 粱家如今的顶梁柱还是有侯爵的爵位，梁侯爷其实也知道族中这点儿破事，他觉得儿子既然这次没有留下什么把柄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是现在夫人的眼风如此不留情地扫过来，他也只得虎着一张脸说，“你这小子，往日里叫你看书习武也不见得这么积极，怎么说到看戏就这么开怀了！我看是我这个做老子的太过于慈和了，就该向别人家那般狠狠地管教你才好。” 梁侯爷在军中做事，梁旸其实现在也是在武学读书的，季夫人想要给儿子说媳妇也是想着成家之后才好立业，等儿子正式娶妻之后他就要去兵营里正式历练了。 被父亲这么说了一通梁旸也不害怕，他起身对着父亲行礼说道：“儿子这月的考校武试刚得了第一，文试略差些也在五名以内，实在是今日据说有新戏才心痒痒去看了一场，还望父母亲莫怪。” 被儿子滴水不漏的说辞堵了一下，梁侯爷有些黔驴技穷不得不回望夫人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看着眼前如此“不中用”的丈夫和油滑的儿子，季夫人心力交瘁地摆摆手，自己带着嬷嬷直接走了。 抻着脖子看着夫人转回后院儿去了，梁侯爷松了口气回过头去瞪了儿子一眼，“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若是你娘真的气出了个好歹，你就等着挨家法吧。” 梁旸凑到父亲边上献殷勤安抚父亲说，“这是哪儿的话，儿子最近可是老实极了，母亲安排我去见贾府的小姐我便老老实实地跟去，叫我好好读书我也进步了许多。” “哼”了一声儿梁侯爷的火儿去了一些，他看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儿子骂道：“你若是把你未来的媳妇作没了，我看你到时候去哪里哭。” 虽然梁旸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季夫人看重的媳妇，但是他这么个古怪的性子能这么惦念着贾府的姑娘，梁侯爷也是知道这姑娘必然是被这臭小子看到了眼里记在了心中的，于是他也只警告了一番。 梁旸听到父亲这么说也是拍着胸脯保证，“儿子心中都有数，爹您放心吧。” 去教训族弟梁旸也是做足了准备的，梁晗也见过这位世子族兄几面但是今日也愣是没认出来。 梁侯爷自己其实也知道族中人颇有些仗着家族威势胡作非为的，于是他才对着今日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到儿子这么说，梁侯爷也告诫说，“我知道你对着族中一些人颇有微词，但是事情要一点点做，不要操之过急。” 听到父亲这么说，梁旸才正色对着父亲保证道：“是，儿子知道了。” 贾府中，几位姑娘们兴致上来了又叫人送上了庄子里新鲜送来的鹿肉和菜蔬来烤肉吃，众人一边在小炉子边上烤肉吃酒一边继续抽签作诗，玩儿的好不痛快。 黛玉拿着一张竹签瞧着上面的花样儿，见到是寒梅图心思一动，不多时就得了四句咏梅的诗来。 下一个正巧就是史湘云，她听了黛玉的诗正入迷就被探春把装了竹签的筒子怼到了眼前。 探春在湘云眼下挥挥手，“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到你了，若是再不抽或是无才思就满饮了这杯吧。” 惜春今日玩的高兴闻言亦是凑趣道：“很是，我看云儿是听了黛玉的诗入迷了，她现在应是得不来什么句子了，就喝了这杯吧。” 被惜春强递了一杯酒过来，史湘云“啊呀”一声想要推拒，但是拗不过人家是姐妹两个齐上阵，她到底是半推半就地喝了一杯。 姐妹们闹起来了湘云喝完了酒也是拿着帕子又擦了擦，“你们两个这个时候倒是齐心起来了，玉儿你看看她们，就知道欺负我。” 黛玉刚才瞧足了热闹，她看着湘云亦是说道：“都说李太白斗酒诗百篇，现在我们云儿亦是用了美酒了，也该看看那可怜的竹签上面是什么花样儿吧。” 湘云闻言故作气恼，“你们是一家子姐妹，倒是一样儿的心思一样儿的话，拿来吧，我倒是要瞧瞧是什么花儿才能作诗吧。” 黛玉也就捧着签筒来，“我亲自服侍您老来抽签如何，快快快。” 湘云被黛玉的动作和话逗得前仰后合，“林妹妹也会这些促狭做派了。” 两个人一起摇晃出一个竹签，黛玉一眼就看到了那上面的花朵，“是个稀罕的花儿呢，云儿这题是有些难度的。” 咏梅花、水仙、牡丹等的诗文不知凡几，在场的姑娘自己读过的、写过的也是车载斗量，倒是湘云这签上的是一株不算太常见的花卉。 “这花儿倒是也富丽堂皇，只是不怎么常见到”，探春也看到了上面的图样，她捻起来细看了半晌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这花儿不熟，但是结的籽儿我刚才还在姐姐你房里抓了一把呢”，倒是惜春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花儿笑着说。 湘云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额头，“我知道是什么了。《群芳谱》上说：此花向阳，俗间遂通呼向日葵。” 葵花籽是现在许多人家都喜欢的零嘴儿，探春房中有个漆盒里面是经常放着干果、蜜饯的，是以现在听湘云一说她也是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这花儿生得不精巧，倒是少有人在园子中种植的，是以一时见了才不得知”，探春无奈地说道。 黛玉却说，“我曾见过一片田地里头便植了此花的，那一片一片连起来也是不逊色群芳。” 几只疏疏落落的花是什么场面，一片花海又是什么景色，二春以及湘云想想也都觉得若是这花生了一片那金灿灿地也必然美极了。 第444章 “玉儿是花朝的生日，天生就是个惜花爱花的仙子，我们这大俗人听到想的就全然都是吃了”，湘云性子喜欢说笑脑子转得也快，立刻就想了一句话来调侃黛玉。 黛玉一时间也被说住了，她也只得催促人快些作诗不要攀扯这些有的没的。 姑娘们作诗烤肉好不快活，王夫人从梁家回来倒是腹中憋了一肚子的气，回了自己屋儿的时候见儿女俱是不在更是忍不住发了火儿，“我这一日日为着这几个小的操碎了心，这一个个倒是会享受，我回了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李纨给屋内服侍的人使了个眼色，众人就如流水一般地退了出去只把屋内交给了婆媳两人。 亲自扶着王夫人坐下奉了茶，李纨笑着说，“姑娘们今日都去招待敏姑奶奶和玉儿、云儿了，夫君和叔叔想来是在谈论文章一时忘了时辰也是有的。” 这些事儿其实王夫人也知道，她刚才这么发作了一通心气儿也顺了，见媳妇递了台阶来也就顺着下去抱怨说，“罢了都是忙人有正经事做，只你我两个大闲人这雪天还要出去。” 李纨坐在了王夫人对面儿，“我年轻经历得少，若不是太太今日在，只我过去是真的不知道在侯夫人面前说什么、做什么了。” 这么些年下来李纨算是摸透了婆母的性子，她知道自己是做儿媳妇的，对着王夫人只能是顺着毛捧着她说话，等人心气儿顺了她说了话对方才能听下去。 果然喝了一杯热茶王夫人感觉心里舒坦多了，她看着李纨发愁地说，“儿女都是债这话说的是不错，天知道我是上辈子如何一个不修德的人才得了这么个孽障。” 李纨低头喝茶不接话，等王夫人又骂了几句后才说道：“少年人一时意气上来了冲动行事也是有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往日里弟弟是极孝顺的，太太何必如此说呢。” 梁家不仅是家里有爵位，这家里还和当今太后娘娘母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以说这门亲事就算是不能结也不好和人家起了冲突恶了梁家。 好在今日梁夫人显然不是要为家里人出头的，所以无论是李纨还是王夫人都知道这事儿已经算是了了。 只是王夫人心里有别的担心的，一个是害怕儿子交了不三不四的朋友日后再惹出什么麻烦，二是害怕宝玉移了性子叫他父亲和大哥不喜。 看着大儿媳妇在自己跟前儿这样子，王夫人未必没有几分故意拿话说给她听的意思，只叫李纨回去和大儿子说起的时候，不叫贾珠心里对着宝玉生出什么气来就是了。 第248章 对于婆母这点小心思，李纨看得分明，她也是出言说道：“媳妇回去自会和夫君好好把今日的事情说了，他们男人有时候办事急躁对着弟弟、儿子的不大有耐心，还是要我们跟着操心。” 王夫人似乎是被这话说到了心坎儿里面去，她撂下茶盏算是真的不再生气了，只是又拉着李纨说了些自己这些年多么多么不容易的话，言语间也透露出几分谢意。 等李纨回了自己的院子的时候，贾珠亲自出去迎了妻子进屋，“倒是劳夫人费心了这一大天，是为夫的不是。” 李纨微笑道：“我听闻那家人是把小弟扣下了，还是你亲自去领的人，季夫人客气是要求和的，我和太太未如何，倒是你今日才平白受了顿气。” 侯府的夫人客气，王夫人和李纨两个是贵客临门被好酒好菜地招待了一通，贾珠今日面对的可是那不讲道理的梁公子一家。 听了妻子的话，贾珠也就笑着回说，“也还好，那家人虽不讲理但是到底顾忌着咱们家里头，他们家人也不敢太过无礼。” 后面季夫人也是叫了自己的大管家过去传了话，那梁公子的父母本就是哭求不成想要自己去逼着贾家人低头，现在又被主家里发觉了自己擅自动作也不敢太放肆，这也是贾珠能领了宝玉回来的原因。 贾珠夫妻两个对坐，李纨也是记得王夫人的态度呢，“太太的意思是还想让我叮嘱你几句，别因着这件事儿对宝玉起了什么厌烦的心思。” 王夫人也不是全然不知事的人，她知道自己是个做母亲的自然会无限包容孩子，但是贾珠本来却也只是兄长，他现在在朝做官自己有妻有子，心中对着弟弟如何想那也就未可知了。 贾珠也知道母亲的意思，“我们是同胞兄弟，太太这话却是把我想差了。只虽都是一家子兄弟，但是大家年纪渐长我到底是不能把宝玉也看作是个孩子了。” 一母同胞又有这么多年的兄弟之情，贾珠倒是不会从此恶了宝玉，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和弟弟好好谈一下他的将来如何了。 “若是他想要为官入仕，那如今这样就不成了，若是只想做个疏狂名士那我这个当哥哥的还护得住他”，贾珠对着妻子说道。 李纨作为嫂子的倒是还担忧着旁的事儿，“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些事情，只是我看太太还忧愁着另一件事儿呢，不管是做官也好做名士也好，总得成亲娶妻吧。” 贾珠却叹气，“这孩子生下来时就有几分神异，仿佛是与仙家有缘，这尘世之间的事儿可能是束缚不了他。” 看见当哥哥的说这些话，李纨这个当嫂子的还能如何呢，所以她也只得岔开了话说些别的了。 不几日后，贾宝玉被哥哥叫来了书房，他还以为是之前的事儿又出了什么状况，是以他也是老实地对着贾珠说，“我已经去给太太赔过不是了，可是又有什么变故大哥要说给我听。” 第445章 看着弟弟难得低眉顺眼地在自己跟前听事，贾珠倒是也摆不出什么严厉兄长的架子，“坐吧，不是那件事儿。” “之前总觉得你还小不应该把这些说给你听，但是你如今也是能娶妻的年纪了我也得把这些事情仔细说给你听了”，看着弟弟贾珠缓缓说道。 听了哥哥的话，贾宝玉怔楞了一下子不过他也是很快就正色说，“是，大哥请说。” 贾府如今的形式虽也称得上是一句蒸蒸日上，但是贾珠居安思危之间也是要为家里的将来打算。 宁府的兄弟叔伯贾珠已经是不指望了，荣府自己这代几个男丁，贾珠还是希望他们有点儿出息不要总想着在祖宗的功劳簿上过活。 荣府的爵位现如今在大老爷贾赦身上，贾琏自己现在有正事可做，身上还能传承一代爵位，但是他也是盼着妻子杨氏能给自己生个儿子也读书别在指望家里的爵位。 贾珠自己有两个亲兄弟，一个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贾宝玉，另一个则是庶出的弟弟贾环。 对于两个弟弟，贾珠自然还是更偏向于亲弟弟宝玉，他平日里虽也教导贾环好生读书日后也搏个功名，但也没有这么耐心地和他说话的功夫。 贾环是贾政的妾侍赵姨娘所出，是贾探春的亲生弟弟，只是贾府众人都看得分明，和探春这位姑娘不同，贾环自己资质平平是以他也生不出什么别的心思，叫父兄看管着只管读书。 贾珠给这个弟弟安排了将来，进士他是不指望贾环能考得上，若是能考个秀才举人的他也愿意提携弟弟做官。 若是考不好，贾府现在看着也没有分家的意思，那贾环就帮着经营产业、管着家里的琐事也是个出路。 但是对着贾宝玉贾珠还是千般考虑万般思量，他知道弟弟不喜欢四书五经考了功名也只是为着家里安心。 现在贾珠自认为也担得起贾府的将来，所以他也不想再逼迫弟弟什么只想着能让他按自己心意过活。 等听完了贾珠对着自己未来的打算，贾宝玉低头沉默不语，他这样的反应也在贾珠的意料之中，于是贾珠也不催弟弟，两兄弟倒是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头就这么静坐了一会儿。 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贾宝玉起身对着贾珠郑重地行了礼，“如今父母具在我为人子当尽孝道，然弟这一生只愿做个梅妻鹤子的隐士，并无为官娶妻之心日后也万望大哥成全。” 看着宝玉脸上郑重的神色，贾珠长叹一声，“我知道了。” 国朝惯例，凡圣上选婚，一后以二贵人陪升。 眼见着年关将近，林慕月这里也多了好些再次来打探皇太后心意的宗室王妃和各家的诰命夫人。 林慕月自己往奶茶杯子里面放了喜欢的小料，问云夏说道：“都推了吧？我是不耐烦见这些人的，俞儿那里没有旨意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非还要来我这里聒噪。” 云夏也拿了杯子正在看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各种小料，“富贵财帛动人心，更何况这可不只是富贵二字就能说尽的，自然是有人满眼里都看着了。” 一般来说少年天子登基，因着年纪小的缘故更容易和妻子和妾侍们培养出感情，现在天子才这个年岁只定了要迎娶一位皇后，自然是有人急着要分一杯羹了。 天子大婚六礼中纳采和问名二礼都已经完备，纳吉一礼也在进行中必然不会出什么差迟，礼部和宫中最近还正在为纳徽一礼准备要向林家送定亲的礼物。 “我记得俞儿前一阵子神神秘秘地折腾了许久，他是自己做了什么东西要送过去么”，林慕月看着云夏选好了东西，她也是对着人又问道。 云夏拿着小银勺捞起一勺子红豆吃，等吃完了才说，“我也不知道，陛下这阵子神秘得紧呢，我去问茂才那小子他也不肯告诉我。”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啊，林慕月也就点点头说起了别的，“礼服也送入京了吧？你挑一个日子给黛玉送去叫她试试，要是有不合身的还要再改一改。” 想想那一套礼服，云夏心有戚戚焉，“那么一身衣服庄重是庄重，但是要把人压塌了一样，这大婚倒也是个受难日。” 林慕月想想自己之前千秋时所穿的一身衣裳非常感同身受。 “好在是这一身白日里面穿就好，晚间宴饮时穿那身嫁衣即可”，林慕月也觉得儿子算是办了一件好事。 黛玉被众人服侍着穿衣，感觉自己就像是曾见过的大花灯，上面镶金缀玉全都是珠宝看着就是沉甸甸的。 想像镜中望一望自己如今的样子，黛玉却觉得自己连略一扭头都十分艰难，她在雪雁和青棠的搀扶下走了几步才到了镜前。 皇后之冠为圆匡，帽以翡翠。上饰以九龙、四凤，大花十二树，小花如大花之数。两博鬓十二钿。 黛玉平日里并不多装饰，现在看着自己头上的冠和珠翠，她心中也是叹了一声都像是有些认不出自己了。 祎衣、蔽膝、大带、鞋等黛玉也是穿上了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瞧了一会儿，也是对着来了林家的云夏说道：“多谢姑姑，这一身极好没什么不妥的。” 云夏见黛玉这么一身也是感慨，“第一次见姑娘时，你还是个纤纤弱质的小姑娘，如今这么一身穿着了，母仪天下的风范也不逊色呢。” 虽然云夏说不上是看黛玉长大的，但是她作为林慕月身边最亲近的女官，也是看着她从一个女孩儿长成了如今的端庄模样。 第446章 贾敏在一旁看着女儿穿着皇后的衣冠，她更是目中隐隐含泪，自己这养育了这么久的孩儿到底是要成别人家的媳妇了。 看到了母亲的样子，黛玉试好了礼服也是匆匆又换回了自己的衣裳，云夏见忙完了最大的事儿也是为宫中的众人传了话，“太后总是惦记着姑娘，只是这时候不好再传你入宫，公主们亦是惦记你，这是娘娘和几位公主叫我送给姑娘的礼物。” 而后见黛玉已经收了众人的信和礼物，云夏也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告辞回了宫去不打扰母女两个说话。 第249章 皇后的礼服黛玉试完了之后也请云夏带回了宫中去，所以贾敏看着女儿换回了自己的衣裳，她踱步过去亲自为黛玉簪上了一只玉钗。 黛玉见母亲过来本想起身，但是看着贾敏袖中的小盒子和里面的钗也就静静地坐着等母亲动作。 摸了摸玉钗感觉到了触手生温的质感，黛玉对着镜子又看着那莹润的颜色，“这是母亲从哪里寻得的宝物？之前倒是从未见您戴过。” 贾敏自己平日里梳妆打扮也是喜欢玉饰，黛玉对着母亲平日里经常佩戴的簪钗等物也是熟悉，现在看到这么一件质地和雕工都是上乘的玉钗不由得问了一句。 贾敏看着女儿浓密如云的乌发之间的白玉钗，“这是你祖母留下来的东西，我这阵子把各种头面和珍玩都收拾出来了，等你出阁的时候也一起给你带去。” 黛玉对着自己祖母唯一的印象，就是林家祠堂中那张悬挂的画像，上面的夫人身着大红的诰命衣裙和制式的头面，神情严肃地看着来叩拜的后代子孙们。 这时候听母亲说这是祖母传下来的首饰，黛玉也转头看向母亲说，“这东西太过珍贵了，还是留下给家里吧。” 贾敏摇摇头，“你这入了宫去，家中的田产、铺面也不好给你，这些东西都拿着傍身就是了也不值当什么。” 林海这个当父亲的也是为着女儿千般打算，他本想把家里在京中附近的田庄和晏城中的铺面的契书也都给女儿傍身，但是后来思及这般大动干戈怕皇家不喜，黛玉人在宫中到底也难以看顾这些，所以他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最后两夫妻商议之后，还是只将林家多年积攒下来的珍玩、头面和字画等给女儿带入宫一些，还有就是几封银票带着过去平日里能用到也不显眼。 黛玉听了母亲给自己交代了这些事情，她心神惊动颇为愧疚地说，“女儿不能承欢膝下反倒是要劳动您二位至此，实在是心中难安。” 贾敏看着女儿，她不由得想到了当初看到腹中骨肉刚诞下时的情景，当时那么个婴孩现在也已经是能出嫁为人母的年纪了。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说这个还早呢，好了你也累了这一天了，好好歇一会儿晚上我叫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贾敏拍拍女儿肩膀。 进入了腊月，京中过年的气氛陡然变得浓了起来，各家有亲的、要求人办事的也都开始走动了起来。 林海现在是内阁里的阁老，生了个女儿转过年去就要成了皇后，是以如今林家的门前单纯送冰敬和炭敬的，攀关系想要请托林家人办事的，门口每日里堵着的人晏城中最火热的戏楼前都比不上。 贾府姑娘们的马车从角门低调地入了林府，天冷姑娘们又换乘了小轿直接去了黛玉的院子里。 黛玉自己笼着披风和风帽，手里拿着火炉候着姐妹们，湘云还未从轿中下来，小丫头刚打了帘儿她就迫不及待地探出身去对着黛玉说道：“玉儿，我们来了。” 探春和惜春两个人安安稳稳地下了轿子，看着湘云被绊了一下也赶紧过去扶住了人，“你呀，小心着点儿脚下。” 黛玉也赶紧过去扶住了几人，“天儿还冷，我们进去说话。” 把众人让进了暖阁里面，大家都脱了披风和厚厚的衣裳，换上了黛玉准备的夹棉小袄，几位姑娘们舒舒服服地在火炕上坐着说话。 炕桌上是一个八角攒盒，里面早就被满满地放了各色的干果和蜜饯，还有一大壶煮好的奶茶任由众人取用。 湘云坐着给众人倒了奶茶，“算是我谢过刚才你们扶住我，姐姐、妹妹们请。” 几个姑娘都知道湘云这段时间都被拘束在家里，这个时候好不容易能出来放放风儿，所以也没继续调侃湘云，而是一齐谢了她的好意。 “其实也不是哪里都去不得，婶娘家里还有几家也尽能去的，只是我不耐烦过去，还是和你们在一起有意思”，湘云自己夹了个核桃，一边细细地把核桃仁剥出来一边说道。 黛玉的信起了作用，只是毕竟是要嫁女史家还待看看别的选择。这些天史家两位夫人给湘云相看人家，她们少不得要带着人去交际，史湘云在这些夫人、太太跟前儿实在是难受。 惜春正含了个梅子在口中不好说话，等了一会儿之后才说，“是这个道理，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和有些人说一句话都是折磨，和你们就是一天天都在一起也不厌烦。” 探春在几人中最是个大姐姐的样子，她递了帕子给惜春又把自己刚剥出来的果仁给了湘云一小把，“姐妹多了热闹就多了，咱们之间又脾气相投，这样的日子真是过不够呢。” 听到探春说日子，惜春有些泄气，过了年去在场的诸人里面就只有她自己没定亲要嫁人了。 第447章 “春来本还待和姐姐们去郊游，现在看是不成啦”，惜春想到来年的事儿颇有些意兴阑珊。 黛玉见状就说，“还有我的生日呢，到时候别人不请还能不请你们吗，我娘说到时候也请嫂子还有迎春姐姐她们过来。” 本来按照黛玉的年岁，林海和贾敏往日里都不为她大肆庆祝生日，但是过了年去情况特殊，所以贾敏也打算邀请亲朋等人来家中小聚一下，就当是再叫亲戚们见一见黛玉。 “其他人就算了，你们到时候可别推脱”，黛玉又补充了一句。 探春几个自然应下了此事，连带着湘云都有了几分活力又开始和大家说笑了。 要元日了宫中的讲究比宫外还要多许多，林慕月现在是个光看着不做事的都觉得累得慌。 李太后忙里偷闲挑了个日子去赏雪景、观梅花，就这个空档还有人过去没有眼色地想要打扰太后的雅兴来回话。 看着底下站着的女官，李婉澄叹口气叫媳妇和女儿等自己一会儿，“是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来回话，叫人进来吧。” 肖皇后自己也是管过这一宫的事情的，她新底下思索了一阵子也差不多是知道什么要紧事儿要太后亲自来断了。 果不其然，那女官是为了宫宴上座次安排的事儿来回太后的，那人苦着一张脸说，“回娘娘，这大长公主今岁早早就告了病不来，她家里却也还有女眷要来，还有今年陛下降了几家的爵位的也还要请示娘娘的意思。” 林慕月自己要忙活皇帝大婚的事情，所以李婉澄也就主动接了过年期间宫中的事务来，现在被女官问到了头上，她倒是也知道这些事情的轻重。 “你先回去把正常的位次排出来，这些还需要皇帝亲自定夺，定下来我叫人去传话”，李婉澄想了想之后对那个女官说。 把人打发走了，李婉澄也有些意兴阑珊，还是肖皇后开口说，“母后这段日子可要儿臣帮着一起打打下手，儿臣虽没用但是帮着您做些微末小事也是能的。” 肖清懿自己这些日子除了在宫中读读书，就是养当初湘王的孙子徐新悟，那孩子现在被封了定勤公算是继承了湘王的爵位。 除了湘王之外，徐澄俞还拿着查来的把柄把几家上蹿下跳搞事情的王府也给削藩了，只剩几家老实的，那几家王爷今岁也上书要来晏城拜见皇帝和两宫。 眼见着开国之时分封出去的各家王府，到了徐澄俞这代手里头终于有收复回来的那一天了。 但是也因为这个缘故，今年宫宴上的位次安排就成了一个问题，李婉澄见媳妇主动要来帮忙她也是欣然应允。 又看看女儿，李婉澄对着她说道：“也要给你一个差事，去问问你皇兄的意思吧。” 熙柔公主脆生生地应下了，“好，我陪着母后和嫂子再待一会儿，等用过了晚膳之后就去找哥哥问一问。” 皇帝在殿内点灯熬油地处理着政务，茂才也在耳房灯火昏暗处打着盹儿，突然被徒弟一拉袖子叫醒倒是被吓了一跳。 “师父，熙柔殿下来了，说是有事儿要说给陛下”，小内侍拉拉师父的袖子见他醒了之后也赶紧说。 听到是熙柔公主，茂才也醒了瞌睡，他虽是打盹儿但是身上的衣服、鞋帽都是穿着的，于是一骨碌起身就过去给徐澄俞传话了。 公主来了御前的人也都有眼力见儿地让人去殿内等着，熙柔公主坐下没多久，茂才就已经禀明了徐澄俞亲自来请公主进去了。 “殿下请，这是陛下说给您准备的手炉”，刚才来叫茂才的小内侍说公主手中似乎是没拿手炉，茂才刚才说了这件事儿之后，徐澄俞也是特意吩咐他给妹妹拿一只。 接过了手炉，熙柔也是说，“多谢皇兄也劳烦公公了。” “不敢当，殿下请”，茂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他也是连忙把公主引了过去。 殿内的徐澄俞看桌子上的折子都批得差不多了，他也是收拾了一下决定今天就到这里了，于是过去坐下等着妹妹进来。 熙柔进来的时候，她看到的就是皇兄静静地端着茶盏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 轻咳一声示意自己进来了，见哥哥转了头过来，熙柔才行礼问安道：“给皇兄请安，皇兄万岁万福。” 第250章 见了妹妹，徐澄俞倒是先致了声儿歉，“刚才在想事情没发觉你进来，坐吧，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有事？” 这些日子以来，熙柔和这个二哥的关系也是越来越好了，她含着笑意坐到了人的对面说道：“还不算晚呢，皇兄这不也还在忙碌着。” 被妹妹将了一军，徐澄俞只得推推炕桌上的茶盏，“这个时候不好喝茶水了，我叫人备了红枣饮给你，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熙柔公主谢过了兄长的好意，她喝了一口那蜂蜜、各色果仁和红枣调和的蜜水，徐澄俞也拿起桌上的糕点用了两块儿。 “今日我和母后赏雪有人来禀，说今年宫宴上各人座次的安排还未定下，母后的意思还是要问皇兄的打算”，熙柔公主拿着帕子点了点嘴角，对着用完了点心的哥哥说道。 徐澄俞也喝了一口蜜水顺了顺，“原是为着这个，我还想着明日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把章程带过去，既然妹妹跑了这一趟那就劳烦你先拿回去吧。” 熙柔公主得了准信儿也挺高兴，她谢过了兄长之后也是在对方的示意下，自己先看了看那安排。 第448章 看过了之后熙柔倒是有些担忧地问兄长说，“皇兄这安排会不会太不留情面一些，这些夺爵的都不许参加宫宴，传出去了怕是要遭人议论呢。” 看着兄长大刀阔斧地把所有被除、降了爵位的人都剔除出了赴宴的名单，熙柔公主还是有些担忧这安排一出四野哗然对着皇兄圣明有损。 见妹妹担忧自己，徐澄俞反而安抚她说，“不碍事的，这些人除了当初掺和了京中之事，平日里也没少仗着宗室之贵、亲王之尊为祸乡里，这些人若是还有人为着他们喊冤叫屈，那倒是又能叫人去查查了。” 听到皇兄如是说，熙柔也知道他这是已经有决断，于是就对着人说道：“是，妹妹知道了，既有了这单子那就好办事了，等妹妹回了母后之后定下了位次再叫人来回禀皇兄。” “母后掌六宫之事多年，宽仁相继慈和上下，必然不会有不妥的”，徐澄俞听了也不吝啬吹捧几句嫡母。 说完了正事，徐澄俞看看妹妹试探着问道：“过一阵子母后家里人要入宫拜见，妹妹要不要去给母后请安见一见林家人？” 初听皇兄说母后家里人，熙柔还有些疑惑李家人似乎前一阵刚入宫她还见了舅母等人，后来再听才知道皇兄说的是林太后家里的人。 几抹飞红晕染在熙柔公主两颊，她这个时候还是不由得有些害羞，“这……任凭皇兄安排。” 正了正垂落在脸旁的流苏，熙柔公主问身边儿的人说，“如何，这是前一阵子母后给我的，我还是第一次戴呢可适合今日的衣裳和妆容？” 熙柔公主贴身服侍的王嬷嬷闻言赞道：“极好，这紫水晶剔透极衬公主的雪肤花颜，再没有比公主更适合这步摇的了。” 一旁给公主梳了头的贴身宫女也跟着说，“王姑姑说的极是，奴婢刚才都看呆了呢。” 虽然服侍的人表现略显浮夸，但是熙柔公主看了看镜中自己今日的装扮也是很满意的，“那就好，我们快点儿过去吧，要不然就迟了。” 林慕月坐在宝座上，宫人们打了帘子请熙柔公主进去，她也被进来的姑娘晃了一下眼睛。 看着熙柔公主婷婷袅袅地上前来请安，林慕月叫云夏亲自过去扶起了她，“哎呦，我们熙柔今日真是好看，我这一搭眼过去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子降下了凡尘呢。” 熙柔公主平日里都多穿一些柿红等富丽的颜色，今日却穿了一身儿清丽的紫色，那身衣裳纵然是冬装也显出了少女的身段来倒是极为难得。 被母后夸了熙柔更加不好意思了，她给人请安之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了位置上，惹得林慕月对着云夏挤了挤眼睛笑了一下。 今日是晏城冬日里极好的天气，湛蓝的天空上是高高挂起的太阳晃得人从屋内出来都会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林景修走在宫道上目不斜视，但是还是感受到了宫中琉璃瓦反射的光斑时不时在脸上滑过。 这次入宫的人里面，有林慕月的母亲和两位婶娘，有王熙凤这两位曾和娘娘有过一段交际的小辈媳妇，再加上的就是林景修的母亲和他本人了。 林景修的母亲杜氏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这位太太虽之前未怎么入宫见过贵妃、太后，但是一应礼仪还是懂得的，今日是跟在婆母和两位夫人身后也不觉得多紧张。 等到了皇太后宫中，林慕月见母亲刚略弯了一下膝盖也是赶紧请人起身，一群人在正殿明间内坐下说话。 若是往常家里人来了，林慕月宁可叫人去暖阁里头说话，都是一家人还自在一些也更舒服。 但是今日算是个半正式的会面，林慕月为了表现对这一门亲事的重视，她也是郑重其事地换了衣裳在正殿接见了母家的人。 “这是熙柔，慈昭太后的亲女，母亲和两位婶娘之前应是见过的，嫂子倒应该是第一次见”，林慕月看看嫂子杜太太，也是先开口向她介绍了熙柔公主，叫她有个机会能和未来的媳妇说几句话。 虽是公主之尊，但是熙柔也不拿大，她见杜太太想要起身向自己行礼也是赶紧开口说，“问杜太太的安了，虽是第一次见太太，但我也觉得亲切。” 杜太太见状笑容更深了一些，她看着公主说道：“久闻公主懿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芝兰气茂。” 林景修在一旁陪坐，他听着公主和自己母亲的对话也是忍不住轻笑，这一笑虽未出声但是还是被关注着对面儿的公主给瞧见了。 熙柔的眼神撇向了别处，心里的念头也是四处乱跑，不知道对面的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嘲笑自己。 林慕月在上面坐着看得分明，她克制住自己的笑意说道：“宫中这个时候也有寒梅可观，就叫熙柔这个当主人家的领着小辈们去赏梅吧。” 虽说是叫小辈去赏梅，但是王熙凤这个和林景修是一辈儿的却也留了下来和娘娘说话，众人也都知道这是娘娘给两个孩子相处的机会罢了。 等到熙柔公主和林景修走了之后，王熙凤看着林慕月也是语气亲昵地问道：“臣妇倒也有福气入了宫几次拜见娘娘，可是宫中这红梅如云的景象却未曾见过呢。” 林慕月被这话逗笑了，她看着人说道：“都是当了娘的人了还是这么爱说笑，看看算什么，你要是喜欢梅花，我就叫人送几颗梅树到你院子里，日后天天都可见了。” 汪夫人无奈地看着林慕月说道，“还说凤哥儿，你这话更是没边儿了。” 第449章 众人闻言也都是笑了起来，梁夫人是喜欢这样性子的媳妇、姑娘的，笑过了之后也是回护了熙凤一句，“就是这样的性子才好呢，说说笑笑的才有意思。” 都是自己人了林慕月也不再端着架子，她看向母亲等人说道：“母亲还有婶娘、嫂子都往暖阁去吧，我去换身衣裳。” 皇太后的宝座是紫檀木的材质，又有匠人精心雕琢了上面的花样儿，林慕月今日穿着的也是仅次于节庆时规格最高的礼服，现在板正地坐在那宝座上，这么一小会儿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宫道上的雪有人清扫了个干净，但是梅园中的雪倒是还被保留了下来供各位主子观赏。 看着各色梅花在积雪的映衬下更加出尘飘逸，闻着远处传来的暗香，林景修也是觉得心旷神怡。 看着熙柔公主笼着披风慢慢地在带着自己走动，林景修也是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公主，“一别多日未见，公主殿下可还安好？” 两人是得了圣旨赐婚的未来夫妻，林景修这么一句也不算是失礼，但是熙柔公主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好，你呢，我听说你明岁还是想要出海去历练一番”，并不看林景修，熙柔公主伸手拂去了梅花枝头的雪淡淡地说道。 熙柔公主现在的年纪不算是大，李太后也想多留女儿几年，因而纵然是定了亲事也不可能马上成亲，算着时间，林景修还是想按着自己的想法去海一圈儿。 被公主问到了头上，林景修也是老实地回话说，“是，微臣最近还在学宫内结识了些同道中人，我们都是准备明年应了试授了官之后就乘船出海的。” 熙柔公主不再看花转头看向了人，“若是我不许你出去呢。” 身后跟着的宫人见刚才殿下和林公子不过是谈一些诗文，众人都觉得公主和未来驸马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都是才高的，没成想转瞬间公主就换了心思，众人也是跟着悬起了心。 林景修听公主这么问却并不慌乱，他看着人笑着说，“殿下是在考验微臣吗？” 板起脸熙柔直视着人说，“问你什么回答就是了，别顾左右而言他。” 林景修看着公主虽严肃着脸但是却并不害怕，他还是那样温润地说道：“是，微臣已然是决定要出海的，这和是否与公主定亲无关。” 第251章 一时间梅园四下皆寂，跟在公主身后的嬷嬷和宫人们心里都想着这准驸马忒不识抬举，公主都这么说了他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话。 服侍林景修的小厮则是暗暗地用眼神看自家小爷，心里深觉他老实不会说好话，这个时候心里想着什么难道非要说出来不成，哄哄公主殿下不好么！ 林景修顶着如芒在背的眼神依旧是含着笑意看向熙柔公主，不多时熙柔自己倒是忍不住破了功笑出了声儿。 “好，算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既如此我也直说了，日后你也别指望我成日里在府中相夫教子，我已然请示了两位母后和皇兄，等我婚后要去给大姐姐帮忙的”，熙柔公主笑完了却又严肃起来，说了这么一长趟儿的话。 林景修自己心中有志向要成一番事业，熙柔公主自己也是思量了许久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当下女子无论在闺阁之中如何，嫁了人之后似乎都逃不了料理家事、生儿育女这一条路。 熙柔自己是金枝玉叶，李太后最珍爱的掌上明珠，她从生下起似乎就比姐妹们更多一层可以肆无忌惮行事的依仗。 但是到了她成年的时候，似乎之前的一切优待就都归于了平静，熙柔审视自己，发觉自己的未来和其他公主们相比可能也没有什么变化，一样地下降一样地离开皇宫。若是和驸马相处得来，那也许未来会有自己的孩子，若是相处不来，那也许连孩子都不会有就平淡地过了这一辈子。 幸也不幸，熙柔公主发觉自己似乎是踩在了一条界线上，皇兄想要推行的新政策打算给世间女子一条除开嫁人之外的新出路，但是自己好像也因为年纪的原因没法去走这条路了。 选择林景修这位驸马，熙柔公主其实内心也考虑了良久，当日未必没有比林景修更出彩的才俊，但是她知道面前的人和林家的其他人是一定能够包容自己的想法的。 果然林景修看看公主，“虽微臣才疏学浅未必帮得上殿下的忙，只是殿下未来想做什么，微臣必然尽力支持。” 两个年轻人被长辈们放了去独自说话培养感情，林慕月请了母亲等人去暖阁里倒是还有些别的话要和众人说。 “公主下降必然是要建公主府的，只是咱们家附近实在是没有地方，可能要在别处另起一座府邸了”，看着众人尤其是嫂子杜太太，林慕月宣布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林家所在的那一条街都是朝中重臣府邸，若是没有个抄家灭族的大事儿，一时间还真的腾不出地方建新的宅子。 熙柔公主作为李太后现在唯一的孩子，李婉澄叫人呈上的公主府修建图纸可以说是改了又改，现在真的计较起来也不比亲王府邸差多少了。 几位夫人还未做声，杜太太看了看婆婆的脸色也还是并没有抢先说话，最后还是汪夫人开口说道：“不碍事，就是未知选在了何处？” 林慕月也叫人取来了那张图纸，指着右上角的一行字说道：“是在隔了三条街的双赐胡同儿，那处原是一座亲王留京的宅邸，您那好外孙办了什么事儿您也知道，这不就空出来了好大一片地方。” 第450章 被林慕月的说法逗笑了，汪夫人看了看那图后说，“也是个开阔的好地方，离得不远日后年节里也都可聚聚，孩子长大了日日都能看着的才是少，这也不错了。” 杜太太知道这话是安慰自己的，她心里虽有些舍不得儿子但是也知道汪夫人的话说得在理，“景修那孩子本就是个好动的，读书的时候都四处乱跑，成亲了不在臣妇眼前，臣妇也觉得清净呢。” 和家人把话说开了，见众人都没什么意见林慕月也放下了心里的担子，“本想说若是实在不成，也只能叫俞儿给附近的邻居另赐下宅子，现在倒是两相宜不必叫人家劳动了。” 林家的几位夫人、太太也知道这个道理，纵使是皇帝可以赐下宅子，但是左右的邻居也都是相处了多年的，这么叫人家搬走林家也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说过了这些烦心的事儿，林慕月也看着王熙凤问道：“孩子怎么样了，前阵子韶儿是感染了风寒吧，现在好没好利落。” 见太后问，王熙凤也仍是心有余悸，“那孩子自出生来都健壮得不行，平日里臣妇都极少操心的，但是这次真的是叫我们都吓坏了，还是冒险用了那西洋的药才好。” 林韶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现在的人也没有什么要消毒杀菌防范传染病的意识，纵使是王熙凤百般叮咛照顾儿子的妈妈要小心，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林家人多事自然也就多了起来，纵使是妯娌之间并没有什么性子太过古怪之人，但是林府中上下现在是四世同堂，王熙凤作为小辈媳妇又不是正经管事的自然也不像是在明州那般自由和随意。 这被分来伺候小哥儿的妈妈姓黄，家里和林府中内宅的二管家有点亲戚关系，那黄妈妈因此虽不会偷懒耍滑，但是每隔几天也必然会抽一个半天儿告了假去回家看看。 这一趟趟的王熙凤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后来没想到她这点儿好心倒是害了自己的孩子。 黄妈妈住的地方论起来不如林府这般做官的人家，但是也算是晏城里的老住户，所以一直以来也没出什么事儿。 但是冬日里老人、孩子总容易感染些病症，黄妈妈家里的老太公就是感染了风寒，待到她又回了林府，晚间里林韶就烧起来了。 小孩子感染了风寒最怕的就是发了热，成人大夫还能下一剂狠药来把温度降下来，但是面对着孩子大夫却也只能束手无策不敢轻易给药。 折腾了大半宿，大夫斟酌着给的那方子没有起什么作用，林景仪和王熙凤夫妻两个都害怕时间再耽搁下去儿子烧得痴傻了不说，性命堪忧也是可能的。 林景仪亲自去拜见了汪夫人，求了她的帖儿去宫中请了太医，这也才叫林慕月知道了这一桩事情。 来的太医素擅小儿科但是看见这样的情况，他也只能换了个方子见起不起作用。可惜天不遂人愿，林韶在吃过太医开的方子也不起什么作用，最后还是那太医见是太后家人，他犹豫着说了西洋来的药可以治病只是之前少给孩子用。 这种情景下，做父母的能有个法子听自然是要抓着这最后一根稻草，好在那西洋的药下了肚儿，林韶头上滚烫的温度也渐渐退了下去。 这也是有皇帝之前命人给蔡太妃用西洋药治好了人的旧例在，宫中如今也不避讳用这些药，所以太医才献了这法子，若是再往前去，纵使是有药太医也不敢轻易地给贵人们用。 “外头有些人都说西洋没甚么好的，但是依臣妇来看，就是把这些能救人治病的药再带回来几样，也算是有所得了”，王熙凤看着太后的神色，又仔细考量着说了一句。 元旦日不只是庆贺新岁，皇帝还要在这一日祭祖和接受朝拜，一整天的礼仪下来纵使是徐澄俞这般年纪也有些受不住了。 盘膝坐在罗汉床上，徐澄俞忍不住也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茂才进来之后有些纠结，但是他看看房内摆着的钟表已经走到了不能再拖的时辰，他也是轻声唤道：“陛下，该是时辰去向两宫太后请安了。” 给太后请安之后，皇帝和太后便要移驾去举办宫宴的宫殿，徐澄俞也知道这个安排，他见状也是说，“朕知道了，不好叫太后久等，朕即刻就去。” 抖落着披风，茂才见陛下起身往外走，他也是追着说道：“娘娘特意吩咐给陛下制的新披风，您穿上了等会儿过去娘娘必然高兴。” 接过茂才手中的披风自己披上，徐澄俞看了他一眼说，“必然是母后交代给你的这么说的。” 笑出了一口白牙，茂才理直气壮地说，“瞧您这话儿，就不能是奴婢自己的想法么。” 茂才本是林慕月处出头的内侍，后来她才把人送到了儿子身边儿，转眼间看着当初的小主人现在已然比自己高出了许多，茂才亦是感慨颇多。 摇摇头不打算戳穿茂才的谎话，徐澄俞歇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精神多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直接奔向了李太后宫里。 宫宴对于林慕月来说乏善可陈，但是今年却也有一些新的乐子可以看。 几位宗室亲王虽都是主动从封地来京的，但是其中既有安王这种没甚么志气，只因为家里一向与吴王、陛下交好而老老实实准备入京享富贵的，也还有其实算是半是情愿半是不甘心入京，其实心中对着年轻的小皇帝颇有微词的。 宫宴就是一个发难的好时机，几位王爷中有一位封地在西南的今日就做好了准备要以宗室长辈身份开始诘责皇帝。 第451章 这位王爷是开国的时候得的爵位和封地，只是看封地就知祖上并非是什么关键人物，那个时候礼制未全备才封出去了这么一家王府，若是搁在后两朝那就没有这个好事情了。 徐澄俞其实也知道这些人的小动作，不过他只当他们是跳梁小丑全不在意，今日这嵩王自以为是准备周全，实际上是跳入了皇帝设下的陷阱中。 第252章 作为皇帝，徐澄俞端坐于高台之上其实也有点无聊，看到嵩王在一队乐人退下之后想要举杯向自己祝酒，他终于感觉今日的宫宴开始有了几分意思，又刻意正了正身子等着嵩王发话。 都说先礼后兵，嵩王也不至于一起身就开始直入主题，他还是端着酒杯假惺惺地说了些祝皇帝新岁安康，万岁万福的场面话。 徐澄俞垂眸看面前侃侃而谈的皇叔，心中也是想着光看着这么个人，是真的看不出嵩王是个横征酷敛、惹得封地内天怒人怨的贪婪之人。 嵩王被分封到了大郑西南，他的封地还不是成都那等天府之国、西南都会，而是再西南方土人与郑人混居的偏远之地。 被封到了这样的地方，初代的嵩王便是每天在封地里自怨自艾，虽不敢抱怨皇帝但是也经常是语出狂悖有含沙射影之嫌。 后来几代嵩王也都不是什么雅正君子，现任嵩王的父亲不仅是迫害封地内的郑人，他甚至还指使自己的府兵去勒索土人抢占他们的土地和人口，如今的嵩王亦是学有学样比之父亲更加贪婪。 这些行为可谓是踩在朝廷的底线上来回试探，现在嵩王没有和皇帝作对，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屁股底下就有首尾没扫干净，封地内百姓们怨声四起甚至有土人首领带人袭击过王府所在的府城。 嵩王自己没本事处理这些事情，倒是指望着现在朝廷收拾了烂摊子之后，自己再拿住了皇帝回封地去当土霸王。 徐澄俞登基之后叫人探查各王府资料，他收到有关嵩王的资料时也颇感无语，觉得这嵩王一直没人收拾真的算是便宜了。 嵩王起身祝酒之后果然话锋一转，“昔年和几位兄弟之间也算是交情颇深，今日一来只见到了安王兄等几位兄长，倒是叫臣追忆起往昔之事了。” 安王本夹了一筷子桌上红彤彤放了据说是海外泊来之物烧制的菜肴，闻言倒是撇了嵩王一眼，暗道这小子平日里年节都不和自家往来，这个时候倒是开始攀交情了。 于是搁下了筷子，安王也愿意卖皇帝个人情，他阴阳怪气地出言说道：“嵩王弟这话是在说我们这些兄弟的不是了？” 嵩王被噎了一下，他是没想到安王会在这个时候挑自己的毛病，于是也只能讪讪地赔了笑解释了几句然后才又转向了皇帝。 徐澄俞饶有兴致地看着嵩王做戏，听他说完了也不开口，直接把人晾在了原地。 不过嵩王都要向皇帝发难了，他自然也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见皇帝不理会自己虽有些难受有点儿接不下去，但是还是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思路又悄悄地给提前联系好的人使了眼色。 秦桧还有仨朋友，嵩王也是拉了几位宗室和勋贵为自己助拳，能和嵩王臭味相投的虽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也没什么本事，但是唯有一点就是豁得出去脸皮够厚。 徐澄俞看着几个人唱念做打像是戏班子演戏一样，心里也觉得还算有点意思没叫他一点乐子都看不到。 林慕月也兴致盎然地瞧着嵩王表演，不过她觉得下面的人是真的不了解自己这个黑芝麻馅儿的儿子，觉得能以什么名声来逼迫皇帝低头。 徐澄俞的性子并不计较什么名声不名声的，若是一个人有些才干能做出些成绩来，纵使是这人犯了错或者是有些毛病，他是很愿意给这人一个机会叫他日后能认真工作创造价值的。 若是一个人没什么本事但是为人不错，像是宗室里现在归顺了皇帝的几位王爷，徐澄俞也愿意给他们些保障，叫他们掺和进海商的事儿里面，日后有正经营生可做也可养活王府上下。 若是如嵩王等什么都不行的人，徐澄俞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要处置了他们的，更何况裁撤宗室削藩本就是几代皇帝都想做的事儿，他这件事办完了也算是不负父祖遗愿。 林慕月其实也赞同儿子这个想法，说是什么裁撤宗室待遇太过会让皇帝圣明有损，但是说白了这对皇帝的评价其实也并非是出自百姓。 所谓对皇帝如何的评价，其实一直也是掌握在读书人手里面的，如今百姓们识得字的有几个，尤其是占据了绝大多数人口的普通农人，他们每日所想的不过是赋税轻一些、田地里多些产出家里吃饱了之后能多吃几顿肉。 徐澄俞登基之后施行新政又新建水利、轻徭薄赋减轻农户们的负担，这两年推行下去的海外粮种的种植也初见成效，若是真的看民间声望那其实是不知有多少户都想要如今的天子真的千岁万年地坐在皇位上。 嵩王能想到的果然也就是那一套，要不然就是翻来覆去地讲自家是开国就分封的藩王，皇帝应该遵从先祖定下的规矩不应轻易改变祖宗之法。 要不然就是助拳的几人涕泗横流地哭王爷在封地时是如何施政以德，本地百姓都感念王爷恩德并且习惯了如此贤王统领，不应该轻易变动伤了百姓们的心。 安王这个时候看看皇帝，他直接在席间嘲讽道：“你治下的百姓之前逃难都有逃到我这里来的了，何谈百姓生息安定、海晏河清。” 第452章 这话其实倒是安王瞎掰的，嵩王治下百姓就算是受不住其残暴，大多也是往粤地跑，哪里会千里迢迢北上去了安王地界。 不过这话一出嘲讽度确实是拉满了，嵩王一伙儿激扬慷慨的陈词被打断又被抖露出这些事儿，嵩王自己一忍再忍终于也是忍不住起身和安王辩驳了起来。 徐澄俞见安王气势如虹、神采飞扬地把嵩王骂了一通儿，他也不急着开口叫两个人停下，反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嵩王被一通数落涨红了脸却一句话分辨不出来的模样。 李婉澄纵使是知道今年的宫宴必定不大太平，但是她也没想到就能当场看到两位藩王如此撕捋起来，她心里还是胆战心惊的。 看着身边人淡定地还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李婉澄忍不住轻咳一声试图唤起林慕月的注意。 侧过头去看了看李婉澄，林慕月眼神疑惑，她是真的不觉得今日之事是什么大场面，这些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这种热闹是看一次少一次，毕竟这么傻的人可不多见。 不过林慕月知道李太后也是好意，因而她也看了一眼站在儿子身侧的茂才，茂才见太后娘娘递了眼神过来也是会意地隐秘一点头，去徐澄俞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徐澄俞收到了来自两位太后的提醒，他也就打断了两位王爷状似拉架实则偏帮安王地说道：“两位王叔都是朕的亲人长辈，有什么话不能咱们私下里来说呢，安王叔性烈如火、嫉恶如仇朕是知道的，只是不好这么闹起来搞得大家面上无光。” 皇帝说安王嫉恶如仇，那这不就是说和安王对骂的嵩王不是什么好东西么，在场赴宴的众人都是懂得眉眼高低的，一时间众人刺向嵩王的目光都搞得他坐立难安了。 不过皇帝刚才的话里面没有带到自己，君臣上下之分也知道徐澄俞暗搓搓地说别人的，要是嵩王真的大咧咧地回嘴，那当场就要有人告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拉了偏架徐澄俞还不算完，他看着明显很是不服气的嵩王说道：“刚才安王叔也是过分了些，别的就罢了，嵩王叔治下百姓成了流民这种无根据的事儿哪里好这么摆出来，岂不是对王叔贤名有损？”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刚才这嵩王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要皇帝为着名声顾忌向自己低头，徐澄俞可是抓了一把嵩王的把柄，现在他焉有不用的道理。 安王刚才的话虽然是胡说，但是其中的事却并非是假的，嵩王治下搞得当地百姓都已经不分土汉都开始怨声载道了。 额头上留下了豆大的汗珠儿，嵩王喏喏几声到底是一时间想不出来什么辩驳的话儿，徐澄俞并不打算今天就直接办了这件事，所以他说完了也是暂时放过了嵩王直接叫乐人再进来献艺继续宫宴。 头上悬着的刀子才叫人觉得厉害，虽然当场皇帝并未发作，但是嵩王自打那一日回去后便吓破了胆子一般，全然不似刚入京时四处结交的姿态，直接闭门谢客开始缩在王府里不出门了。 汪夫人正在看着年节时各家相互送礼的礼单，今年来林家送礼交际的人比以往还要多出几分，她当时就推拒了一些过于贵重的礼物，现在也是打算再检查一遍单子若是有不合宜的还是要处理一下。 听到人进来报说嵩王妃想要入府拜见，汪夫人也是叹了口气，“你去请王妃稍坐，我更衣了之后就来。” 嵩王现在自己足不出户，但是王府的女主人却是为着他开始奔波，嵩王妃也是京中勋贵出身的贵女，当初远嫁成为王妃享了多少福不知道，现在一出了事儿倒是被牵连得这么个年纪来还要为丈夫奔走运作。 因为是来求人的，嵩王妃上门也是带了重礼，西南旁的没有但是却临近翡翠的产地，旁的不论嵩王妃这次来是带了一件嵩王府内传了几代的宝物，她这也是下了血本了。 只是汪夫人自己是知晓朝廷中的事的，她听着身边人传话说嵩王妃带了一尊翡翠佛像来，一边更衣一边心里也知道就算是今日嵩王妃真个请了神佛下凡，估计嵩王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往外走着，汪夫人心里倒是有个女儿交代过的法子，她远远地看了眼正厅，只希望嵩王妃真的是个明事理的了。 第253章 “王妃娘娘亲至本应立时来见，只是家中有事务要办耽搁了，还望您不怪罪”，汪夫人知道嵩王妃来此的打算，但是她还是笑脸迎人热络地上前行礼问安。 嵩王妃是有事相求，再说面前的夫人是太后娘娘的母亲，她哪里敢受对方的礼，是以在汪夫人刚做了个福身的动作，她也赶紧上前去先说道：“哪里，是我叨扰夫人了，您不觉得我是恶客临门才是。” 汪夫人微微一笑，“怎会，娘娘请上座。” 听闻汪夫人说让自己在这里坐下说话，嵩王妃有些失望，毕竟若是能被请入内室，那才显得亲密更好说话，只是她现在也没得选罢了。 嵩王妃也没有坐主位，她只在汪夫人对面坐下，先示意自己身边的女官去把那尊佛像给汪夫人，“远道而来，西南是偏僻之地没什么好的，只有这尊佛像是先祖偶然得来的，思来想去也只有以此物相赠才不辱没夫人的身份。” 汪夫人自己并不笃信圣佛，但是京中高门女眷多喜欢此道，往日里各家夫人交际也常谈经论道，她难免也要在读一两本经书了。 时下给年老的夫人送礼，只要不是那等传出去厌烦僧道名声的，不管如何送佛像、念珠和抄写得精致的经书总不会算是错，所以嵩王妃这一份礼也算是出挑。 第453章 只是看着那佛像，汪夫人却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这样的宝物又是王府秘藏，臣妇怎好夺爱？娘娘还是收起来吧。” 这样的礼物一收，汪夫人哪里还好不办事，只是她知道面前人所求她没有那个本事答应也不想答应。 嵩王妃咬了咬下唇，她这么多些天奔波的委屈和焦急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了一般，她默默垂泪了一会儿，索性心一横直接起身跪下了，“我也是不知道去求谁了才到了夫人处，求您慈悲去一趟宫中，请太后娘娘和陛下开恩饶恕了我们家王爷吧。” 看着嵩王妃如此豁得出去，汪夫人也是有些没想到，她赶紧起身过去扶起了王妃，“娘娘何至于此呢？快起来吧。” 和嵩王不一样，嵩王妃倒是个软和性子的，她就算是这种情况下也只是拿着礼物去各家求人办事，甚至还没有闹大了只说自己久不在京中去探亲访友罢了。 出门在外嵩王妃就算是憔悴了许多也心事重重，她到底还是上了妆粉装扮得宜了之后才出了门。 看着嵩王妃呜呜地哭花了脸，汪夫人心中知道面前人是山穷水尽所以才如此作态，不再在乎什么礼仪规矩了。 “娘娘何苦呢，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您若是不嫌弃便去后边儿梳洗一下吧”，汪夫人状似担心地说道。 嵩王妃的哭声一顿，她抬眼看了眼面带关怀的汪夫人，她迫不及待地说道：“是我失态了，多谢夫人。” 叫人服侍王妃去重新洗脸梳妆，汪夫人沉思着在心中又把心中的腹稿过了一遍，只待嵩王妃出来之后就拿那些话劝她。 被林府的人服侍着上妆和梳头，嵩王妃倒是颇有些如坐针毡之感，她看着人麻利地梳好了发髻又帮着自己插戴了首饰，也是赶紧说道：“再轻轻地上一层粉描画下眉毛就可以了，不好叫夫人久等。” 服侍王妃的丫头脆生生地说道：“是，娘娘。这是咱们太后娘娘当年叫人制出来的妆粉和眉黛呢，娘娘您用着如何？” 嵩王妃知道这丫头是在找话题叫自己放松一二，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也是说道：“这镜子和妆粉等我虽在西南偏僻之地倒是也有福气见过，只是不知道竟然是太后娘娘的手笔。” 那小丫头虽然嘴上不停但是手上的动作也是很麻利，她很快就为嵩王妃上好了妆，“娘娘看如何？若是有不满意的奴婢再为您修改。” 看着自己被妆粉遮掩住的青白脸色和因为夜不能寐长出的眼圈儿，嵩王妃倒是有些不合时宜地觉得这小丫头手艺是真的好，若不是现在这个要紧时候，她简直要忍不住向汪夫人讨了这个人来服侍了。 嵩王妃用热水洗了脸又和为自己上妆的小丫头胡乱地说了一会儿话，她再出去想要和汪夫人说话的时候倒是找回了些神志，心里也想了些别的话儿想要来说服汪夫人。 汪夫人这次却没给王妃先开口的机会，她只看着人说道：“臣妇也知道王妃娘娘上门所为何事，只是臣妇也和您交个底，这事儿实在是不成的。” 处置嵩王是为了收回封地和为其封地内的许多受苦受难的百姓伸张正义，徐澄俞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求情轻轻地发落了嵩王。 嵩王妃这个时候却是不再垂泪，她抬头看向汪夫人品出了几分她话外的意思，“这……恕我多问一句，夫人莫不是有别的法子要说与我，还望您不要吝啬赐教。” 见嵩王妃听出了自己的意思，汪夫人脸上的笑容也是更深了些，“也不是什么法子，只是略有些话想说给娘娘听罢了。” 其实嵩王和嵩王妃的感情并不大好，嵩王妃嫁过去的时候嵩王家里便已经有了妾侍和庶子女。 只是嵩王妃这么多年为着他操持王府诸事又生儿育女，好不容易她生的儿子已经被嵩王上表请立为了世子，她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让儿子失了这位置。 所以现在嵩王妃与其说是为着自己的丈夫奔波，不若说她是在为了自己和儿子的将来在努力。 “王爷这么多年的作为，虽然娘娘并未参与其中，但是臣妇想着您也应该心中有数吧，是以陛下此次要处置王爷，其实也并不是为了旁的，只是国法家规如此”，汪夫人看着嵩王妃说。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纵然这话好多时候都是糊弄鬼的，但是皇帝若是要为了这个发作嵩王，那现在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嵩王妃现在心思一动，对着王夫人问道：“王爷如何我在府中并不得知，世子现在也只被他父王鞠在府内读书并没有参与那些不法事，敢问夫人如此说，可是陛下愿意开恩于我们母子？” 汪夫人听嵩王妃反应过来了自己的意思，她也是心中想着也算是完成了女儿和外孙的任务。 “湘王如此大逆不道，安裕皇后如今不还是养着王孙在身边儿么，虽王孙只有国公的爵位，但是毕竟还是宗室身份将来也有建功立业的时候”，汪夫人并不说嵩王如何，倒是举了之前湘王的例子。 湘王是在皇位继承中得罪了如今的皇帝，他当时被夺爵也是叫各家王府看了热闹，现在回想起来陛下早已有削藩之心，那时候其实也就开始暗中布局了。 嵩王妃咬咬牙，“我明白了，陛下有何吩咐，还请夫人尽数告诉于我，也好叫我有个准备为陛下效力。” 为着儿子的未来，嵩王妃自然可以舍了不那么情谊深厚的丈夫，就像是当初在王府的时候，嵩王也可以为了心爱的美人不给王妃脸面一样。 第454章 “王妃与王爷多年夫妻，虽您说不怎么知晓王爷所作所为，只是若是您知道一星半点儿其实也可，您来上表这才显得大义灭亲叫人信服”，汪夫人说话的语气平稳但是其中的内容倒是叫人心惊肉跳。 只是嵩王妃却是并非是庸碌之辈，她看了看汪夫人眼神逐渐坚定，“我明白了，多谢夫人指点。” 多年夫妻，嵩王妃虽因嵩王偏宠妾侍有时候受了些气，但是嵩王也没糊涂到宠妾灭妻的地步，王府里各项事宜都是王妃说得算，嵩王妃所生的儿子也是被他请立为了世子。 是以嵩王妃若是能上书痛陈嵩王之过，这也显得嵩王的所作所为是如何狂悖连身边人都看不下去了。 “既如此，那娘娘回去了也得仔细动作，务必把事情做周全了才好”，汪夫人亦是提醒了一句。 过年期间皇帝要封闭十五日，直到元宵佳节过了之后才好再次处理朝政，十六一日刚到，就有嵩王妃上书揭发了自己的丈夫嵩王为祸封地，叫其中汉、土皆是深受其害的事实。 嵩王妃自己虽不是什么才女，但是嵩王世子却帮着母子写了一封词意深厚、叫人一看就觉嵩王有负天恩应该从重论处的文章。 这一封上书惹得朝野震动，一是这妻状告夫本就是稀罕事，二这其中还牵扯出藩王了，只是还不待朝臣们有什么反应，徐澄俞也是很快就叫锦衣卫的陶指挥使把嵩王送进了宗人府。 倒是嵩王妃和世子两个，徐澄俞怜其无辜特意下旨叫他们还住在王府里面，只等对嵩王的处置下来了再动作即可。 嵩王这个时候也不是不知道是王妃在其中起了作用，只是他现在人都不得自由了也无可奈何。 嵩王妃在表中所述嵩王之过也不是夸张，锦衣卫其实也早已经掌握了嵩王在封地的恶行，所以这案子虽牵扯既广又深，但是审理得却十分快，徐澄俞也很顺当地下旨夺了嵩王的亲王爵位，只叫原嵩王世子为启国公算是一个优抚。 第254章 过了年之后，马上就是朝廷几年才有一次的取士大典，朝廷开科举取士原也不新鲜，只是这次取士并不是科考旧例，是以满朝上下也是为着准备了许久。 宝钗虽说是奉命帮着操办皇后大婚事宜，但是过了年去之后，不论是林家的林海、贾敏夫妻两个还是黛玉这个准皇后本人，众人都一齐把宝钗劝住只叫她专心读书不要再留心于庶务了。 因为这个缘故，薛宝钗也是辞谢了林家众人自己归家闭门读了一阵子书、做了一阵子题目。 徐澄俞开新试为朝廷选拔实干之才，他也是顾忌着若是题目范例不出会有些问题，所以命人将本次考试的内容范围都展示给天下人。 虽然本次考试分了许多科目，其中考教的内容五花八门许多都不是平常书生所学，还是有许多读书人向以往一样来了晏城想要博取一个出身。 过年之前各地自认为能通过新考试博个出身的人就聚集在了晏城中，今年晏城的灯会和文会都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各地的才子入京不算，还有许多手艺人等也来凑了热闹，倒是让晏城的土著看足了各地的特色。 到了正式开试的那一日，要排队去贡院考试的队伍中不仅有穿书生袍的，还有些穿道袍的、裋褐的人排在队伍中。 一些书生置若不顾，只安心地排自己的队，期望这新的考试能让自己一展长材，还有些人倒是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念叨了起来。 沈辞混在排队的队伍中跟着人群往前挪动，虽然他是凭借着所谓“旁门左道”叫学宫录用的，但是他也是读过书的往日也多穿一些书生袍，是以他混在了队伍中倒是也不惹人注目，那些书生说话也不避开他只把他也当成个读书人。 听了满耳朵的嘲笑之语，沈辞倒也是不生气，他想着自己和同学们在学宫里的平日所学，心里思衬着就算是陛下开恩，叫人整理了考试范围和题目散给天下想要应试之人学习，这些书生也未必能学出个一二来。 更何况沈辞知道这届考试是要有女子参与的，若是叫那些书生知道，岂不是要更加跳脚了。 虽然这次考试不是科考，但是严查作弊之事什么考试都是一样的，徐澄俞也是按着会试的规矩叫锦衣卫从卫所中抽调了校尉和兵卒来查检应试之人。 今日还有陶指挥使亲自坐镇，只要手下逮住了有夹带或者是鬼祟行为的都按着科考的规矩查处。 等到现在排队的人都进了考场之后，又有马车来到了考场门口，一队穿着朴素裙装的女子们从马车上下来，有宫中的女官们领着宫人也是按着规矩查验了这些应试女子。 看着一行人进了门去，一位宫中的女官忍不住对着同僚说，“往日里咱们也曾看验过许多女子，其中也不乏为妃为嫔的贵女，但是今日这活儿倒是新鲜，不知道我手底下能否也出几个女进士。” 宫中年长有德行的女师傅可称女尚书，一般能给公主、妃嫔们上课讲授史书的则称女秀才，这位女官也是想到了这个才有此感叹。 另一位同僚则调侃说，“这话说得像是你有教授这些贵人的恩似的，说起来我刚才看到薛大人了，这先授了官儿后考试也是有趣儿。” 薛宝钗在宫中也算是一号人物，这些女官们哪里能不认得她，因而刚才搜身的时候，给宝钗搜身的小宫女虽恪尽职守，但也忍不住一直用羡慕和钦佩的目光看着薛大人。 第455章 最开始说话的女官有点儿迷信薛大人的能耐，她听了同僚的话之后忍不住辩驳说，“薛大人之才不过是因着女子之身才如此，更何况那些男子不也有从舍人位置上升上去的，这有什么。” “也是，我觉着薛大人肯定是没问题的，都说一鸣惊人，薛大人必然就是高飞的鹏鸟”，另一位女官其实也是信服薛宝钗的本事的。 被众人寄予厚望的薛宝钗正在考场中端坐，这此用的考场也是为着会试修的，所以每位考生都是单独一间，倒是让沈辞刚才想要看笑话的心思落了空。 这次考试各人的考题都有所不同，对于许多本来是匠人出身的人，他们的考试内容实操部分较多，但是对于另一些日后还是要发到各部里做事的人，也还是要考教一道四书题、一道五经题。 最后取士也不是像科举那般所有人都一起排名只分三等，而是细细地分了不同的类别分别公布名次，排在前列的就可以授官。 薛宝钗所应的这一科叫做海事科，若是考出来便是可在户部得一官职，其实正应了宝钗现在所作的工作是没有考不中的。 放榜那一日也是新鲜，以往科考无论是会试还是殿试放榜都是张贴一张榜就完事儿，这次放榜却是分了许多个科，几张黄纸一起贴了出去叫人看得目不暇接。 因为到底是没有出成绩，薛宝钗倒是还在家里全当是放假，薛太太自己为了给女儿祈福放榜的一旬前就开始吃斋念佛，到了这正日子更是起了大早在菩萨跟前儿念了许久的经文。 薛蟠前阵子是出去做生意了，他之前为了赶回来过年也是回了晏城的家中，现在也是为着妹妹不知道在多少京中附近的道观、寺庙里面抛费了大把的银子，成了最近京中远近闻名的知名善信。 所以现在这一家子里面，倒是薛宝钗这个考生最为淡然，她依旧是按着往日的时辰起了用了早餐，然后就是在书房中习字读书全然没有一点紧张之感。 就连服侍宝钗的丫头莺儿也是啧啧称奇，她看着姑娘在习字不敢打扰，却是和其他丫头们说道：“不愧是咱们家的姑娘，刚才太太身边的同喜姐姐过来说太太担心姑娘神思紧绷，现在看姑娘哪有一星半点儿的紧张。” 另一个小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年下里去听戏了，她也是跟着说道：“可不是，我瞧着姑娘这如今淡然处之的模样，可不是就像是那智计无双的诸葛丞相！” 薛蟠在母亲处坐着，他虽端着茶盏却频频往外看，就等着刚才被派出去的丫头回来禀告妹妹如何。 纵使是薛太太现在也心里头不安定，但是看着儿子这样还是忍不住叫他坐好有个样子。 薛蟠被母亲训斥了两句也不以为意，他笑嘻嘻地说道：“儿子平日里做生意经手的银子也有一次就上万的，但是也没有这个时候悬着心呢。” 这些年过去薛蟠也长了不少见识，不说别的他现在做得生意动不动也是千数、万数的银子过手，平日里见到的叫人心惊肉跳的事儿也不少。 现在听儿子这么说，薛太太又忍不住拨弄了下自己新从京城里面据说最灵验的佛寺里请来的念珠，“也是，这榜怎么还没放，往日里这个时候我记得都已经张榜了吧。” 今日薛家人从上到下都起了个大早，现在连卯时都没到，其实一般来说皇榜放榜也没这么早的，只是薛蟠自己读书也没正经读过哪里知道什么放榜的日子，是以母亲说了他也是立刻附和抱怨了几句。 不过可能今年因为是新科考试第一回，判卷的官儿也都紧着判完了答案以便呈给御览定下了名次，放榜的时辰也跟着提前了不少。 之前徐澄俞看了一看折子，第三科第一名的名字跃入眼中，他看向来给自己呈献单子的外叔祖父说道：“居然真的点了她做第一名，虽只是一科的不似之前那般有状元的名头显得显眼，但是传出去也够让天下人非议许久了，您不怕这议论也散到您身上吗。” 林峻哑然失笑，“陛下都不怕，老臣怕什么。” 其他陪着林峻来面上的官员听着两人的对话都是阵阵心惊，他们心里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个姓名。 “什么！头名，这……这不就是状元吗，我妹妹居然是状元”，薛蟠听家人来报信，喜得起身直接带倒了椅子。 不过现在也没人关心那倒了的椅子，家人喜气洋洋地对着大爷说道：“可不是！咱们家姑娘，不对，咱们家的大人可不就是状元，小的来这儿给大爷和太太报喜，后院儿也有姐姐去说给大人听了。” 薛太太也是连着念了几句佛号，喜不自胜地对着服侍自己的丫头说，“同喜，去拿钱来赏他。再叫人去把准备的鞭都放了，这可是咱们家从未有过的大喜事啊！” 和母亲与兄长不同，薛宝钗得到消息的时候却显得淡然了许多，她能如此立得住的原因之一就是她其实是现在少有的掺和过海商的事情还去应考的人。 心里对着自己能否中这一点，宝钗其实并没有什么怀疑的，只是现在人真的来报信说自己重了这一科的第一名，她脑海中还是一瞬间空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看着屋内众人欢腾地庆贺自己，薛宝钗也是更加稳住了自己说，“好我知道了，先去母亲院子里吧，哥哥是也在那儿吧？” 被簇拥着往母亲的院子里过去，看到了等不及迎出了院门的母亲，薛宝钗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就这么一会儿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第456章 薛蟠凑在母亲和妹妹周围不敢上前去，他虽知道妹妹出息比自己强过去好多，但是还是没想到宝钗居然能这么争气。 “咱们快进去吧，这样的大喜事可拦不住咱们大宴亲朋了吧，等过两日咱们好好地请人来庆贺一二”，等了一会儿，薛蟠见妹妹和母亲相顾无言，他也是赶紧地出声说道。 第255章 从马车中下来，黛玉看着来迎接自己的莺儿，“是你们家姑娘叫你来迎我的吧，她身边儿现在居然还能离了你。” 莺儿给黛玉请安行礼说，“我们姑娘说了，您要来了就算是天大的事儿我也得来迎您，就算是我们姑娘要不是在太太跟前儿不好走开，她也得亲自来迎您的。” 听到莺儿说宝钗在薛太太处，黛玉也就说道：“既如此也久未见姨妈了，先带我去给姨妈请安才好。” 林薛二人的情谊虽不必讲究虚礼，但是黛玉心里也是对着薛家的太太极为尊敬的，她也久未来薛家见薛家太太，于是也真心想要过去见一见人问个安。 莺儿闻言笑意更深，“我们姑娘叫我出来的时候也说您估摸着会这么说，林姑娘这边儿请。” 到了晏城之后，薛太太自己并不肯居住在正院，言说那该是留给薛蟠夫妻两个日后住的地方，她给宝钗选了一处精巧的院落，自己则是住在了略远一点的北边儿的一处院落。 黛玉来了薛府，宝钗细心自然也是叫人提前准备了轿子，这个时候黛玉也就回身儿上了薛家的轿子，晃晃悠悠地往薛太太的院子去了。 这一日临着发榜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三天，只是薛家里面的热闹气氛并不减多少，薛蟠本在母亲这里商量着要宴请哪些人家儿，是自家厨子做菜好还是去晏城哪家酒楼叫了菜来吃好。 听闻黛玉要来，他也是起身对着母亲和妹妹说道：“既然是林家的小姐要来，儿子也要避一避，我就先出去了。” 薛太太点点头，“也好，今天天气好，你这几日辛苦也算是忙坏了，去散一散也好。” 薛蟠却笑了一下，“哪里算是辛苦了，宝钗是我妹妹，她如今这般荣耀我也能沾沾光与人吹嘘几句呢。” 待到薛蟠出去了，薛太太才看着女儿说道：“林家的姑娘现在还没忘了你们俩的交情，这也是难得，只是人家客气我们也得有计较才是。” 薛太太想的是上下君臣之分，林黛玉过几个月了就是皇后，宝钗不日也要授官正式成为前朝的官员。 现在两个姑娘如何交往都好，但是帝后大婚之后，宝钗虽是女子但是更要顾忌这层关系，如若不然对两个姑娘都不好。 宝钗怅然地说道：“妈的担忧我都知道，我也有分寸。” 薛太太见女儿知道这其中的意思，她也是不过多干预女儿的想法，毕竟以前她还把自己当成长辈想要指点指点宝钗如何，后来宝钗自己有本事能去太妃、太后身边做事，薛太太当时就把女儿当成个大人来看待了。 这一次宝钗正式中试，薛太太就知道按照自己的见识和经历，说不得日后都是要这个女儿来做家里的主了。 黛玉进了屋连披风也没有脱就被请入了薛太太和宝钗坐着的暖阁里，见到人进来薛太太赶紧招呼道：“哎呦怎么这样急，快把这披风去了再进来，这里热发了汗出去了再吹到就不好了。” 黛玉抿唇浅笑也不客气，她把披风脱下来交给青棠，而后同喜也一起领着人去放衣裳了。 薛太太自己生育了两个儿女，也有宝钗这么个顶尖儿的女儿养在身边儿，但是她现在一见黛玉也觉得眼前一亮，“过了年去就是大了一岁，果然是不一样了，玉儿这一进来果然就是个大姑娘了。” 黛玉也就朝着薛太太撒娇说，“太太这是嫌我大了烦了，不如那小姑娘讨人喜欢了？” 看着黛玉难得的小女儿作态，宝钗却偏要拆穿她，“可得了，你这到了哪里都是香饽饽的人，可别在我眼前装相。” “姐姐这是嫉妒了不成？下次去我家的时候让我娘好好招待你，我到时候必然不酸”，黛玉在言语上的利害也不让分毫，听宝钗和自己开玩笑也调侃回去了。 薛太太笑吟吟地听着两个姑娘拌嘴，她等二人说完了才说，“刚还说是大姑娘了，这一拌嘴我就知道你们还是两个小丫头。” 两个人都没想到这话题居然是被薛太太终结的，于是也只能偃旗息鼓只待下一场了。 黛玉这次出来也是不容易的，马上就是大婚的正日子了，加之黛玉的生日也要将近，所以她现在每日里一边是跟着母亲再学一些管家的事儿，还有些时间也都是用来去各个故旧家里再交际一番。 贾敏多年不在京里，但是当年她也是晏城里公府高门长起来的姑娘，不说是如今已经大多都不成了的四王八公，就是几家旁的不怎么出名的勋贵家里，贾敏也有许多小时候玩得不错的手帕交。 现在当年的几个姑娘也都是各家里能说得上话的主母，这些人早就想见见黛玉了，只是之前黛玉一直在宫里她们也不好打扰。 趁着年节和现在各家里都听戏宴请的机会，贾敏也领着女儿去认了几位夫人眼熟了彼此。 各家里知道准皇后要来自然也是非常欢迎，是以给贾敏下帖子的人越来越多，虽然她推拒了许多家知道他们只是为了攀附，但是也有几家子是不得不去的。 第457章 今日抽空来了薛家一趟，黛玉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儿歇一天。 和薛太太一起说了会儿话之后，宝钗带着黛玉回了自己的院落，黛玉也不见外地穿了宝钗叫人准备的衣裳在炕上坐了，姐妹两个自有话要继续说。 薛蟠知道林家小姐要来应该也是要和妹妹一起待一阵子的，所以他出了母亲的院子之后想了想还是叫人牵了马来。 “大爷，这个时候也不好去郊外跑马，现在各家班子节下累得也没什么好戏，咱们这去哪里呀”，伺候薛蟠的小厮牵了马来，愁眉苦眼地对着人说道。 薛蟠斜了一下小厮，“哪里去不得，随便去听听曲儿也无所谓是好角儿还不是。” 等薛蟠打马去了街上，倒是巧合遇见了一个熟人，在马上做得高了到底是也让人眼神儿好一点，他一眼就看到了在街上贾宝玉和一个脸生的年轻书生走在一起。 “这不是宝玉兄弟么，倒是有缘见了你，不若一起去喝一杯”，薛蟠知道嫁给贾家的姑妈是这贾宝玉的亲生母亲，他想了想也是下马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 看着两人看过来，薛蟠又对着贾宝玉身边的年轻人问道：“敢问这位兄台高名大姓，之前倒是未曾见过。” 贾宝玉见到是薛蟠也有些惊讶，他也是笑着说道：“原来是薛家兄长，来来来，这是今科船务一科的头名沈讳辞沈兄。” 船务和海事两科可谓是相辅相成的两门，只是海事更多着重于海商、番邦往来等事宜，需要人精熟海商之事和礼仪典制。 而船务则是更为实践一些，要求人能真个上船出海，是以应试的人是要会看海图、懂星象等各种实用事宜的。 沈辞家学渊源本人又算是半个读书人，因而他也是被高高地点为了船务这一科的头名，等到再过几个月也要被授官跟随船队出海。 听闻贾宝玉介绍了沈辞的来历，薛蟠也是极为地惊讶，他重新对着人行礼说，“原是状元公在前，是我冒昧不识得沈兄了。” 沈辞赶紧推辞说，“哪里哪里，今科英才齐聚且是分了细细的多门科目，我怎敢称状元。还是要问这位兄台是？” 见到眼前的人穿着是极好的料子，气度也算是还不错，又见他和贾宝玉这位高门公子极为熟稔，也知道面前的人也必然是号人物。 贾宝玉拍了拍脑门，“是我的过失，这是我姨母家的表兄，他的令妹沈兄也必然知道，亦是兄你所应的今年海事一科的头名。” 这次考试有女子参与还叫人成了头名，这也是京中议论纷纷的一件热门事件，沈辞一听说这人居然就是那位女状元的兄长也是十分惊讶。 “原来是薛大人的兄长，失敬失敬”，沈辞看着薛蟠的神色倒是比刚才还要认真几分，言语中也带有了几分惊奇和结交之意。 薛蟠也愿意结交这么一位青年才俊，他看看宝玉也就问道：“敢问宝兄弟是要和沈兄有什么要事否？” 宝玉今日也就是拉着沈辞出来闲逛看看晏城风物，他也就回话说道：“哪里有什么要事，只是我强拉着沈兄出来罢了，本想找个酒楼喝几口酒吃些菜，还未定下去哪里呢。” 沈辞现在是独身一个在晏城里，他现在中了试要成了官老爷，不像是宝钗一般有人帮着操持庆祝，还是贾宝玉知道了之后硬是把人请了出来，说是要自己帮着沈兄庆贺。 两个人刚走了没多久，薛蟠就和他们遇上了，现在听薛蟠这么说，贾宝玉征求沈辞的意见问，“沈兄是如何想的？不若我们就一起去用些东西。” 沈辞也不推拒，他点点头说，“那就是要麻烦宝兄弟和薛兄了。” 薛蟠和贾宝玉两个一个是晏城本地人，另一个因为做生意也在这城中不知道吃过多少家酒楼了。 现在两个人都有请客的心思，略说了几句话对一对，薛蟠就和贾宝玉商定要带着沈辞去一家做晏城菜极其地道的馆子。 沈辞今日出来的时候，贾宝玉就硬是要做东请他，于是他现在见多了一位同行者也是客随主便直接就着他们的请过去了。 第256章 在场的三人中虽然目前还都是白身，但是按着沈辞的名次他马上就要授官了，这个时候也不好授人以柄。 所以薛蟠也放弃了去哪位妈妈家里散散心或者是叫了哪个新走红的姑娘来唱曲儿佐酒的念头，还是老老实实地带着贾宝玉和沈辞两个去了一家正经的酒楼里吃酒。 等到了地方，喝了口酒咂么着嘴里的滋味儿，薛蟠对着两人说道：“还得是这家的酒够地道，听说是什么南边儿新来的方子，不知道沈兄以前有没有喝过？” 沈辞也喝了一盅酒，他品味了下这酒的滋味说道：“我闲时也喜欢小酌几杯，可惜囊中羞涩倒是很少尝过这种好酒，不过这酒的滋味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贾宝玉现在喝了好酒也是高兴，“我倒是记得清楚呢，我记得这也是明州产的美酒，这江南不愧是人间风雅地，什么美食美酒都是从这里流行起来的。” 沈辞虽没喝过这酒，但是听贾宝玉说起了明州，他想了想却说，“原来是明州产的美酒，可是名为冰镜的？” 薛蟠这人心里没有这么多细腻的心思记得什么美酒的名字，倒是贾宝玉对着这些还算是记得分明。 “可不就是这名字，怎么，沈兄是明州人士，可是知道些什么趣闻说给我们吗”，贾宝玉也就好奇地问道。 第458章 沈辞拿起杯子客气地接了薛蟠要倒给自己的酒，他看向宝玉说道：“也不算是什么趣闻，只是我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接触，和酿了这酒的人也有过几分交情。” 此言一出无论是薛蟠还是贾宝玉都极为震惊，薛蟠惊讶地问道：“沈兄居然还和这般人物有交情？快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贾宝玉也极为好奇这之中的故事，薛蟠倒是还有点儿别的心思，他毕竟是个生意人，现在听到沈辞说认识能酿出这般美酒的手艺人，他也是琢磨着能否从这打通下关节赚些银子。 沈辞说自己和他那位酿酒的人有几分交情也不是吹嘘，他见两位好奇也就把这段关系娓娓道来。 说起来从这酒的名字也能看出来，冰镜是月亮的别称，这酒其实也是林慕月的主持下搞出来的。 酿酒的匠人曾是王府里面工作过的一个厨子，林慕月自己因为在现代也喜欢小酌几杯也知道些酿酒的法子。 只是林慕月毕竟对着这些工序是一知半解，她参观过的那些地方也只是展现给游客看的，并不是整个酿酒过程。 只是对于精于此道的人来说，林慕月的几次点拨也是足够启发他了，那厨子自己琢磨了方子也真的酿出来了新的酒。 最后这酒在争得林慕月的同意之后被命名为冰镜，明州冰镜酒的名声也逐渐被打响。 林慕月当初招的厨子和在王府内做事的人，有些只是雇佣来的并不是买了人来，那位吕厨子就只是签了契约书的。 在新的酿酒方子造出来之后，林慕月自然也不会与吕厨子争利，所以后来吕厨子凭着这方子酿酒也积攒了许多家财。 “不过吕老伯现在虽已经是个富家翁了，但是他还是好一个吃字，我家里有祖传的烧鱼手艺，也是因为这个结识了他”，沈辞说道。 明州有很大一部分靠海，是以当地人也养成了吃海货的习惯，许多人都有自己家常的秘方在手。 沈辞和吕厨子的缘分就来源于一次他在乡间用自己烧的鱼款待朋友，当时已经是吕老爷的吕厨子出去郊游，正好这两拨人就遇到了。 见那年纪挺大的老爷好奇地望向自己，沈辞也是好客地请人尝了尝自己的手艺，吕老爷也不吃白食，他叫人拿来了一齐带出来的美酒，两伙儿本来不认识的人倒是和谐地一起用了一餐饭。 “自那之后我们就有了些交情，我总能收到吕老爷的酒，有时候一起用饭的时候我也愿意下厨露一手”，沈辞也颇有些唏嘘地说道。 在京中漂泊了这么久，现在喝了这家乡的美酒又回忆起了家乡的朋友，沈辞也是渐渐感觉到了酒意上涌。 薛蟠有些羡慕沈辞的好运气，这酒算是他们用饭的这间酒楼的招牌，他要是也能分一杯羹那得是多少的银子入账。 贾宝玉倒是只羡慕这种像是和隐士高人一般相交的缘分，“这真是缘分二字，沈兄过一阵子是不是也要回明州去访亲？我马上也要回明州去随师父读书，到时候倒是可以一起去拜会这位吕翁。” 宫中林慕月也是早早就知道了薛宝钗的考试名次，她也像是个老母亲一般地为着宝钗高兴。 抓着云夏的手，林慕月说道：“这孩子不愧是我看好的！果然是拿着这般的好成绩，也是有我的功劳呢。” 看着娘娘沾沾自喜的样子，云夏虽也为这宝钗高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刺林慕月几句，“这都是薛姑娘天资聪颖的缘故，您能不能不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慕月把这些丧气话儿都自动从耳朵中过滤掉，只挑自己喜欢的来听，“可不是天资聪颖？我教过的这几个女孩子都是聪慧的。” 宫中做事的女官和宫人最近也都是十分提气，其实不仅是薛宝钗中了她那一科的头名，还有几个女官考取了这次科考的名次。 尤其是数术一科，里面的题目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让人琢磨出来的，更何况虽然这一科叫数术，但是其中夹杂的许多题目其实都是物理甚至是化学、生物等知识。 读书人涉猎广的《九章算术》等书的里的题目其实也都是做过的，但是考场上的人刚写了一道数学题，下一道算豌豆的题就叫许多应试的人忍不住抓狂了。 但是毕竟这世上奇人辈出，之前被黛玉发现并且已经确定要随着船队出海的费秋娘就是一个例子。 虽然可以按着女官的品阶出海，但是费秋娘也还是参加了这次考试为自己正式博得了一个出身，这次出来了名次，费秋娘果然榜上有名。 听云夏又说了几位宫中女官中试的例子，林慕月忽然感慨说，“过阵子就是俞儿和玉儿两个大婚了，宫中有些女孩子年纪也到了该放出去。” 一般来说宫女年纪到了就可以出宫去，女官们则是可在宫中服侍更久，这些年来宫中都是没有放出宫人去，林慕月想着等儿子和黛玉成婚后就要考虑这件事儿了。 云夏听了微微皱眉，试探着问自家娘娘，“若是这样可要再开选秀？” 林慕月有些听出了云夏话里的意思，她佯装生气地说道：“想什么呢，如今宫内的宫人就算是放出去一半儿也够了。” 徐澄佑去世之后留下了许多妃嫔，这些女子年纪都不大，除了皇后之外许多人也都是被接回家去了，只是实在是没法子出宫的林慕月才允准她们留在宫中由皇宫奉养。 第459章 这么一出下来宫中的宫人其实也有些多了，只宫中的这些主子也不必这么多人伺候。 所以这次皇帝大婚本来之后就要开选秀，但是无论是皇帝本人还是林慕月这个太后都没有选秀的意思。 “过一阵子几位公主也都要下降，除开几个贴身服侍的，一些洒扫的宫人也就又闲了下来，我看单子不算内侍，现在宫中的女官和宫女也有五百余人，也够做这么些活计了”，林慕月对着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云夏这个时候也笑着说，“也是陛下和娘娘体恤宫人的缘故，如若不然就算是只有一位主子想要使唤成百上千的人服侍不也是能的么。” 林慕月笑道：“少说漂亮话儿糊弄我，说起来放人的事儿我也有些犹豫，是我现在就叫人准备起来好，还是等玉儿入宫之后交给她来施恩好呢。” 放宫人出宫也算是个德政，所以若是皇后刚刚正位就有此贤良之举，传出去也是能博得朝野内外交相称赞的。 云夏想了想说道：“也可以留到林姑娘入宫后再办，姑娘聪慧这样的事儿对着她来说也不是难事，娘娘您也好好歇一阵子吧。” 这段日子云夏看着娘娘为着陛下的事儿操劳，云夏也是心疼自家娘娘呢。 林慕月想想也是，“那就等玉儿进宫之后再说吧，对了，过两日就是玉儿生辰，我叫人新制的礼物可都准备好了？” “您的吩咐谁敢敷衍，前儿人才来回话，这两日就做好了送来给您过目”，云夏也知道娘娘重视这件事儿，她也是亲自过问了对着这情况十分了解。 “我现在也想不出送什么东西，只能是借花献佛了”，林慕月也是悠悠地说。 这次黛玉过生辰，林慕月也是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送什么东西，本来她是想亲自设计一套头面给黛玉。 但是徐澄俞却向母亲告罪表示自己也喜欢这个点子，他要和黛玉大婚了现在送这些东西也不越礼，所以林慕月也不好和儿子争这些。 最后还是西洋来的东西唤醒了林慕月沉睡的记忆，她看着西洋来的八音盒，也是有了个灵感叫人制作了一个大郑风格的八音盒来，里面跳舞的西洋公主变成了身着彩衣的飞天仙子。 这东西虽有些幼稚，但是到底是还算占了个新鲜，为了不和儿子抢功劳，林慕月也只能想到这么个主意了。 第257章 黛玉入宫后上面是两位太后婆婆，还有一位同为皇后的皇嫂在宫中，是以纵使知道林太后会护着自家女儿，贾敏其实也担忧女儿入宫之后的处境。 所以这次给女儿做生日，贾敏其实也是想再给女儿一个认认京中各家诰命的机会，让黛玉对着京中各门各户的人和关系都有个了解也能得几分助力。 看着母亲为着自己的生日忙碌，黛玉也是安慰她说，“这些夫人也去过宫中请安，节庆日子的时候女儿也见过的，母亲不必太过操心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贾敏看着拟好的帖子揉了揉额角，她抬头笑着对黛玉说，“为着你怎样辛苦娘都高兴，多见几面也有好处，日后宫中许多事情我觉着太后都要交到你手里，现在认熟了人、了解了她们家里的事儿，对着你之后是有好处的。” 皇后母仪天下自有权势和威严，按着规矩一年一度需要皇后主持参加的大型典礼有亲蚕节，每月还有十五和三十两天命妇按着规矩要去向中宫朝拜。 虽然现在看两朝的故事也并非是每年皇帝亲耕的时候都会让皇后也一起亲蚕，每月的命妇拜见皇后更是基本只存在于礼仪典章中的东西，但是皇后确实也是需要和外朝命妇们有所交流和沟通的。 本朝皇后最初多选高门之女，只是后来几代皇帝都有意要抑制和削减皇后的影响力，最初时皇后不说可以直接干预前朝政事，但是皇帝把政务说给皇后听问询皇后意见都是平常事。 后来渐渐皇后无论是被皇帝看管着还是自己确实也不通政务，几代皇后都是只在后宫内操持宫务并不再把皇后的权势蔓延到外朝。 但是现在的皇帝徐澄俞却并不害怕所谓外戚的影响，一个原因是现实原因，林黛玉只有父母亲两位至亲之人，从林氏宗族来论，她家里并无叔伯兄弟一起在朝为官，对于皇室来说这也就是构不成什么威胁。 以当下的宗族观念来看，虽然林府的当家主母贾敏的母家现在也渐渐起来了，但是贾家人毕竟是和林家是两姓，在当下来讲纵然是能靠着皇后受益但也有限。 另一个原因就是徐澄俞其实也不信什么后妃、内侍和外戚能越过皇帝干政这种事情，出现了这种事情无外乎是朝堂上另有其他势力，皇帝借用自己亲近之人这些势力来制衡朝堂罢了。 所以在决定要娶林黛玉当自己的妻子时，徐澄俞也直接就向岳父和黛玉讲明了自己打算叫黛玉帮着参赞朝政的事儿。 林海颇有些忧虑皇帝的这个安排，但是黛玉听了之后却觉得没什么。 虽然按着黛玉的性子，她其实也并不是想要当什么玩弄权术之人，但是她也算是见过一方藩王施政的人，也知道了目前百姓的日子是什么样的，自然也愿意规劝君王叫天下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到了黛玉生辰这一日，虽是二月份京内还都是能偶尔飞雪的时候，林府中也是衣香鬓影好不热闹，许多贵妇人带着自家的媳妇、女儿等一同来给准皇后庆贺生辰。 第460章 换好了衣服和母亲一起核对了下今日的流程，黛玉深吸一口气，从安静的内室转身出去步入了客人们所在的正厅开始了自己这一日生辰宴。 贾府里的太太、奶奶还有小姐们也都是被请到了林府上，今日在座的虽有许多诰命和丈夫官位高过贾家人的，但是奈何贾府诸人和林家有亲，是以诸人还是在席间上座。 几位姑娘们倒是都去和年龄相仿的少女们坐在一起，按着贾府诸位小姐和史湘云的人才品貌，她们和其他家的贵女交际也不输阵。 白日里的宴席算是把应该请的都请了，席间众人说的都是场面话，一天下来要是不习惯这种交际的人可能都要把脸给笑僵了。 晚间能继续留在林府听戏看曲儿的才是实在亲戚，贾敏亲自招待着勤亲王妃等宗室女眷、嫂子和关系亲近的各家夫人，也叫女儿带着小姐妹们回自己的院子叫两个女先儿来说书就是了。 也是这个时候了，黛玉也终于有了空闲和贾府的几个姐妹还有宝钗、湘云说说话儿，她们是定下了要在林府住一晚的，所以也不怕今日散场晚了回家不方便。 “倒是少见玉儿穿得这么富丽堂皇的”，湘云见黛玉过来起身相迎，她顺手摸了摸黛玉脸侧垂下来的一缕流苏。 纵使是姑娘家平日里多穿新鲜颜色的衣裳，但是黛玉往日里也并不多把这些金银锦绣一齐穿在身上，今日倒还是个例外。 黛玉今日穿了一身绣工繁复的百蝶穿花裙，上身亦是金红二色的袄子，头上也是难得戴了一只镶了宝石的蝶恋花金钗，钗上又垂下了一条成色极好的珍珠和红宝石制成的流苏。 早就嫌弃这钗子坠头发，黛玉见湘云拨弄了一下流苏索性把那钗子取下来递给了湘云，“给你，要是喜欢拿去玩儿就是了。” 湘云呆了一下，回过神来笑着对黛玉说，“玉儿现在可是不得了了，这样的好头面也好随手就给了我。” 宝钗见那金钗眼熟，心念一动问黛玉道：“可是那家儿送来的？” 黛玉点点头，“正是呢，母亲说到底是之前有亲的不好不给面子，我今日才戴着的。” 两个人这打哑谜一般的话让贾府的两个姑娘和湘云都摸不着头脑，探春也就问道：“是谁家？我听着似乎也是我们认识的人家。” 湘云正亲自又把那只钗簪回黛玉头上，黛玉也是又躲着湘云两个人正闹开了。 还是宝钗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凑在一起就开始双双变得幼稚的人，她对着探春回道：“是南安郡王家。” “原是他家，那送出这样的东西也不稀奇了”，惜春捻了块儿栗子糕的手停在半空中，闻言淡淡地说。 听出了惜春语气中嘲讽的意味，那边儿黛玉也是不和湘云闹了，她刚才说把钗给湘云自然是玩笑话，闺中姐妹交换首饰戴不稀奇，但是这家的东西却是不好轻易许给旁人的。 “我等会儿和你们说，先叫人进来说一段书吧，我听说是最近晏城才有的故事，极有趣儿的，你们先听着”，现在留在屋中的姑娘都是亲戚挚友，黛玉也就不再讲究什么虚礼。 这一身衣裳穿着不大舒服，头上的头面又重，安顿好了众人黛玉实在是忍不住还是想先去换了这一身儿。 看着黛玉脸上明显的几分倦色，探春这个现在年纪最长的也是关心道：“去吧去吧，我招待她们就是了，等你换了家常衣裳回来我们再说话。” 能被林府请来说话的女先生自然也是水平一流的，那两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真个把在场的姑娘们都吸引住了。 黛玉换了平常穿的衣裳又挽了发髻，清清爽爽地出来就看见几个人聚精会神地看着人说话，唯有宝钗脸上的笑容有些奇怪，也是第一个就注意到了出来的黛玉。 见到人出来了宝钗松了口气似的快速说道：“好了玉儿出来了，快叫说书人下去，我和她给你们说说那钗的事儿吧。” 湘云正听在兴头上早就不记得什么南安北危的郡王家了，还是惜春看着宝钗的样子难得说了一句，“也好，明日还能再待一天呢，也不着急就这么听完了。” 探春也笑着帮腔说，“云儿还是那个急脾气，怎么，听不完睡不着觉了不成？我们明日再听罢。” 见众人都这么说，湘云也就是意犹未尽地点点头，“你们都这么说那就散了吧，我们也去玉儿姐姐的内室说话如何。” 这女先生们说的故事正是由宝钗的事儿改编的，湘云其实也听出来了，只是那编故事的人真是个深谙当下百姓爱听什么的，直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成个下凡的仙子，就差叫人会什么法术一下子飞到这儿救济旱灾，一下飞到那儿处理水患了。 所以这故事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宝钗却是有些无奈的，只是她这个千百来年头一遭拿了头名的女进士也只得承受这甜蜜的烦恼了。 黛玉见那些女先生退了出去，也就问众人说，“我还叫厨下温了鸡汤，你们晚上吃好了么，要不要再用些东西，什么小馄饨、鸡丝面是尽够的。” 刚才吃了些桌上攒盒中坚果和盘中糕点的惜春摆摆手，“我就不用了，刚才也用了些东西。” 其他几个人倒是有些觉得饿了，几个人按着自己的口味要了东西，一齐挪动到黛玉屋子里那张用饭的桌旁去了。 厨下的鸡汤一直都是文火煨着的，几个人要的也都是些很快就能做好的东西，是以等到餐点来了，众人也就刚起了个话头。 第461章 “那家里总想着借着关系保全爵位，只是这也是他们的痴心妄想罢了”，黛玉解释了下南安郡王府打的主意，最后下了个论断。 众人听完了感想倒是也不一样，宝钗毕竟是之前都是住在金陵的，虽也年节里和南安郡王府往来但也只是出于之前的情分和关系，实际上现在并无什么利害往来。 倒是探春和惜春对着这家还熟悉些，惜春也是有些怅然地说，“他们家居然也走到了这水尽山穷的地步了么。” 探春却不以为意，“那一家子男人没一个拿得出手的，现在还要靠太妃奔波来求人，败落也是平常事，没什么可惜的。” 第258章 惜春的观察倒是更仔细些，“这金钗做工好用的珍珠、宝石也是上乘的，尤其是那蝴蝶的样子，我看着倒是有几分像是宫中传出来的手艺。” 宝钗和黛玉两个对着宫中的东西自然是更熟，宝钗又看了看那只钗说道：“是宫中之前流行过的样式，估摸着是前些年得的赏赐。” 宫中的赏赐都要存档的，宝钗记得这些年基本已经不怎么会用这个样子的东西赏赐人了。 黛玉跟在太后身边儿许久，她也是补充说道：“我看着这珍珠似乎是换过，所以应该是之前的赏赐了。” 南安郡王府之前还过得去，但是最近年前这一家也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儿，那就是这家里的当家人本来被安排的职位被革去了，本人被灰溜溜地从西南召了回来。 西南有嵩王这么个贪婪的藩王在，南安郡王本就不是什么贤良之才，他去了西南可以说是和嵩王沆瀣一气，嵩王干的坏事儿中也都有这位郡王的影子。 锦衣卫的千户和缇骑一路南下，什么事儿也都是被查得清清楚楚，南安郡王虽没被立刻夺爵，但是身上的所有职务也都被撸了个一干二净，成了个每日里在府中战战兢兢的赋闲之人。 现在南安郡王太妃和王妃又到了林家，也是打了想要从这里入手向皇帝求情的主意，所以才舍了这样的好东西当做贺礼。 可惜南安郡王一家没有嵩王妃的好运，嵩王一家到底是藩王宗室徐澄俞还是要做做样子优抚一二，但是南安一家却没这个面子了。 贾敏今日叫女儿戴了这钗是不愿意叫两家撕破脸，但是她今日也是亲自招待了南安郡王一家并没有叫她们能把请求说出口。 今日也到访的勤亲王妃也是帮着贾敏把场面糊弄了过去，南安郡王一家的打算也是就此落空。 几位姑娘又就着这件事儿说了一会儿，等到用完了东西也就是各自安寝只等第二日再乐一乐。 三月十二是大婚的日子，是以黛玉这次过完了生日，林府也是再次谢绝了大部分的访客专心为她备嫁，宝钗也是在二月底再次回了林府内帮忙和宫中对接各项事宜。 “这是宫中刚送来的嫁衣，可是要现在试试”，宝钗带着宫中的尚服女官进来，她笑着对黛玉说道。 还未等黛玉说话，院中倒是又有脚步声传来，贾敏带着一群丫头婆子进来，可见是也听到了消息才赶来的。 看着众人起身向自己行礼，贾敏就也赶紧说道：“不必多礼了，可是嫁衣送来了？” 尚服局这次来的女官姓王，王女官见夫人问也就赶紧亲自向众人介绍说，“正是呢，这衣裳送来了宫中也是先检查过一番，保证是一针也不错才敢拿过来叫娘娘和夫人您还有薛大人来瞧呢。” 皇后的礼服其实没甚么稀奇的，在场的众人就没有没见过的，不管是谁穿着那身衣裳都像是套了同一个壳子，实在是显示不出个人的特点来。 但是这嫁衣却不相同，徐澄俞要在大婚这一日开宴宴请宗室和近臣，这特意准备的嫁衣也是要在这个时候穿。 不仅是黛玉这里有女子所穿的一身正红嫁衣，徐澄俞自己今日也是试了自己那一身儿，浑身通红直把林慕月看得眼睛痛。 “大婚当日是陛下和礼部的大人们新拟就的礼仪，合卺之礼成后，娘娘当日可一起和陛下与众宗亲和大臣们宴饮”，尚服女官叫跟着来的宫人把嫁衣拿出来展示给众人看，自己也是交代了几句当日什么时候要换这身衣裳。 “白日里最重要的流程是受百官、命妇们朝拜以及去奉先殿祭告先祖和向两宫行礼，这些时候都要要穿礼服的，等礼成之后便可去坤宁宫稍作休息，然后换了嫁衣行合卺礼以及等待晚间的宫宴”，宝钗对着整个流程也是门清儿，今日听王女官提起了也就再念叨了一遍。 这仪式略有些别扭，但是徐澄俞觉得以往皇帝大婚和立后的流程太过无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他还是想要显示几分成亲的意思所以才拟了这般的流程。 黛玉点点头表示明白，贾敏也是默默地又在心中把流程顺了一遍，当日里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时时在女儿身边陪着，好在是有宝钗能全程作为礼仪官为皇后指引流程，她也是能稍稍放心一些。 王女官听宝钗说完了话，她也是殷勤地对着黛玉说，“衣裳今日来了，也请娘娘再试一试吧，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也好拿回去改一改。” 这衣裳送来了晏城之后其实已经按着黛玉新量过的尺寸改过了一次，这次王女官也只是有备无患。 和嫁衣配套的凤冠也是更加精巧，也不像是之前送来的那顶那么沉甸甸地叫人脖颈疼，黛玉穿了这一身之后倒是感觉轻松了许多。 第462章 之前见女儿穿皇后礼服已然是觉得心中怅然若失，今日看到了这一身嫁衣的女儿从内室缓缓转出，贾敏的泪水可以说是瞬间就溢出了眼眶。 宫中人最会察言观色，王女官看着贾夫人泪水涟涟，娘娘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她也是赶紧出言说，“微臣在宫中也是这么多年了，说一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娘娘这一身是从未有过的，今日得陛下如此厚恩以待，夫人该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但是贾敏是要嫁女入宫的母亲，她本想说些什么回应下王女官，但是喉咙却也哽住一般什么话儿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宝钗看场面如此又出言说道：“王大人久在宫中见多识广，此言极是，大人今日还有别的差事么？若是没有我可要代夫人做回主，留你在府中用一餐饭才是。” 黛玉这个时候也是走到了母亲身旁，她突然发现，以前看着十分高大的母亲其实也就是和自己差不多高，她像是小时候一样挽住母亲的胳膊晃着问道：“女儿今日这一身如何，母亲可还觉得能入眼可得君王顾盼。” 贾敏被女儿这故意的言语逗笑了，她本想点一下黛玉的额头，但是看着上好了妆容的女儿到底只是帮着她理了理一下凤冠垂下来的流苏，“我儿姿容绝世，不必盼望任何人眷顾。” 贾敏这话说得不符合她以往谨慎的性格，不过王女官脸上的笑容依旧，全当是没听到贾敏母女的话一般。 只是王女官也知道太后娘娘和新后之间的关系，她回去回话的时候倒是也把这个小插曲学给了娘娘听。 林慕月听完之后在王女官面前还忍得住，但是等人下去了之后倒是忍不住笑了个不停，她对着云夏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在玉儿这有其母必有其女，这般自信才是好女郎的品性。” 云夏手里也是在拿着大婚的历程看着，“陛下被嫌弃了您也能笑得这么开心，真可怜陛下今日早上巴巴地叫人送来的这新鲜香料。” 林慕月的婶娘卫夫人是制香的高手，而林慕月在过了年之后也是渐渐闲下来了，她也是重新拾起了自己的各种广博但是不精深的爱好，又开始叫人献上香料开始自己试着配香了。 现在西洋的商船能够来和大郑贸易，所以各种以前十分珍惜的香料和香水现在也变得更加好得到，不说是宫中太后想要折腾香方，就是许多普通的富贵人家都开始渐渐使用一些以前不用的贵价香料。 林慕月向卫夫人要了几个方子，最近正在兴致勃勃地配香打算研制出一种清雅的香料送给儿子和儿媳妇当做新婚礼物。 之前黛玉生日的时候林慕月其实就想要这么干了，只是当时她还是刚刚接触这些没有上手，想着送已成的方子没意思所以才没有送出去。 看着娘娘折腾了这么久，云夏感觉这宫里面都要被香料的味道浸透了，若是不常来的人进来都有可能被香一个跟头。 “您燃了这么久的香，我觉得都已经闻不出什么味道了”，看着林慕月往自己面前的小香炉里头放了几小勺香料开始品香，云夏嗅了嗅后诚实地说道。 林慕月最开始是按着卫夫人给的方子制香，后来则是自己按着各个方子魔改，闻了闻今日改进的这个方子，林慕月却有不同意见，“我闻着这个味道好了许多，你今日去给俞儿回话的时候带一点过去，问问他的意见好了。” 这香料主要是给黛玉的惊喜，儿子其实也只是个征求意见的工具人，林慕月毫不在意地把烦恼甩给了儿子。 徐澄俞看着那一小盒香料，“多谢姑姑，也请姑姑代我向母后说个建议，母后尤善丹青，要是想要送我们些什么不若亲绘一轴图就是了，实在是不必配什么香料。” 林慕月坚持到现在并且做得不错的爱好还算是挺多的，比如说钓鱼就是其中一种，现在她去园子的时候也是会不时去钓鱼。只是若是说送些新婚礼物给儿子，那也就是画些什么东西才算是能拿的出手了。 云夏无奈领命，“娘娘说这一版已经是差不多了，所以才叫我带来给陛下，您就试一试吧，不试的话您过去请安娘娘也是要念叨的。” 对着自家太后娘娘和陛下之间的母子关系，云夏其实也有些说不上的怪异之感，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要说不好那绝对是错话，两个人之间比之一般皇家母子可说是关系和谐。但是比之传统的儿子纯孝奉养母亲，母亲慈和孩儿，两个人的关系又显得不那么母子。 但是看着无论是林慕月还是徐澄俞两个人都很适应这种关系，云夏也是不好说什么，只是遇见现在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点头疼。 皇帝和林太后母子之间相处方式古怪，但是李太后和熙柔公主之间，公主就可称得上是太后的贴心小棉袄了。 最近天气反复，李婉澄也是难免咳嗽几声儿，熙柔公主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也是注意到了这个，她特意叫了自己身边的人去太医院讨要了秋梨膏和枇杷露，这些好入口又能止咳润肺。 李婉澄感念女儿的心意，身边人说是公主送来的调配了给她服用，她也是比喝药要痛快多了。 徐澄俞也是要不时去向嫡母请安自然也是关注到了这一点，于是林慕月也听闻了李太后有些凤体违和的消息，她选了一日阳光足的好天气亲自去探望了一下李婉澄。 林慕月一进了慈宁宫的门就看到了李太后，她正站在廊下看宫内的小宫女们在庭院中踢毽子。 第463章 “你身子如何了？我听熙柔说不碍事，但是总要亲自来看看才放心”，走到了李婉澄边上，看着她气色还好林慕月也算是放下了心来，不过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李婉澄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披风中，示意廊下的小宫女们继续玩，自己则是和林慕月一道进了屋，“没什么要紧事，熙柔和皇帝有孝心惦记着我，居然也劳动了你来了一趟。” 知道林慕月必然是听到了皇帝和女儿的话才过来的，李婉澄自己的身体她心中也有数儿，于是也就是据实告知。 进了屋两个人也是去了暖阁里说话，这是三月份里了，京城纵使是在北边儿但是也渐渐暖合起来，但是李太后这里的火龙依旧是烧得旺旺的，林慕月进去了之后还是有些不适应。 坐下了之后李婉澄打趣地问道：“怎么，来看我是不是病得起不了身，看看是不是要耽误你儿子娶妇？” 林慕月哑然失笑，“未曾想到你也有这般能和我说笑的时候。” 李婉澄微微一笑，“我当年做姑娘的时候也是喜欢说笑的，谁还天生就是个刻板无趣儿的性子呢。” 见李婉澄处处都好，林慕月也是放下了心来，“如今节气反复人身上总爱不舒坦，今日见你还有这些话来说我，可知身子是没什么问题了。” 李婉澄这阵子也不大单独喝茶了，给林慕月上的也是一杯放了红枣、枸杞等一起煮了的蜜水。 喝了一口感觉不是自己的口味，林慕月也是搁下了之后说，“还是有件事儿要来问你的意思，如今宫内的事务都是我们分别担着，清懿那孩子也不时帮着些。现在皇帝要大婚了，也是要把宫务再理清楚为好。” 宫中现在两位太后和一位皇嫂皇后在，后宫的事务主要是李婉澄和林慕月两个人来担待，尤其是最近林慕月忙着皇帝大婚的事儿，许多其他的事情也都是在李婉澄这里，事情多了忙不过来了她还会叫儿媳妇来帮忙。 现在眼见着新帝要大婚，后宫也要迎来名正言顺的新女主人，林慕月今日来最主要的目的也是想问问李太后的意思，定下来以后要如何交接宫务。 对着这件事儿李婉澄心里也是有准备的，她点点头说，“应该的，年轻人来了我们也能歇一歇了，是好事。” 执掌宫务累但是也有好处，李太后现在还能安居在慈宁宫，一是作为嫡母有此身份自然是要受皇帝礼遇，二也是因为她手里一直抓着些后宫的宫务，所以六局各处也都不敢敷衍太后娘娘。 现在见林慕月来为未来的儿媳妇打算，李婉澄也是有些艳羡地说道：“你倒是疼那孩子，还亲自来向我开口说这个了。” 当初徐瑞卿登基的时候，李婉澄作为由太子妃自动升级成的皇后，在丈夫、婆婆和面前人的压力下可说是战战兢兢，现在这小辈媳妇倒是好福气。 听到李婉澄这有些吃味和怨怼的话，林慕月全当没听到，她自有别的法子来化解她心中的不爽。 林慕月看看李婉澄，“按着规矩，立后圣旨已下当封后父为承恩公并赏赐官职，但是现在林府的当家人是阁老已经不需要这一份恩荣了。” 听到林慕月提及皇后母家爵位敕封一事，李婉澄精神集中了一些，她看着林慕月心里有了些期待。 果不其然，林慕月看着李婉澄继续说道：“李老太公已去，娘娘的兄长尚在，我和皇帝商议应赐下伯爵的爵位以正娘娘正位中宫之名。” 黛玉的父亲现在的权势并不再需要一个承恩公的爵位来点缀，林海自己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主动请辞过一次。 趁着这个机会，林慕月也是和儿子谈了一下李太后家里爵位的事情，在丈夫徐瑞卿尚在的时候，李婉澄的母家一直都未得到封赏，是在儿子登基之后家里才得了爵位。 李家李老爷子可能是操心太过的缘故现在已然作古，承恩公的位子只是封赏皇后父亲的没有给兄长的道理，但是另外赐个只传一代的伯爵位置徐澄俞倒是觉得是个可行的办法。 李婉澄其实已经对这家里能不能得皇帝赏赐爵位不抱希望，毕竟现在儿子去了，自己父亲已经获得了封赏，按着规矩来说就算是不再给家里赏赐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今日听到林慕月是来索要宫权的，李婉澄本是意兴阑珊，但是现在又听到皇帝愿意给自己家里接续一代的爵位，她心里还是感念着这母子两人的好。 “洛儿那孩子是个出息的，他父亲虽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比之我父亲倒也有个优点，有了这么个爵位，日后家里日子好过些这孩子也好早日出息”，思及父亲和兄长，李婉澄说出口的话倒是多了些淡淡的嘲讽意味。 李婉澄的祖父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见识广博，但是她父亲却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完完全全样板一样的封建大家长。 到了李父掌家的时候，李婉澄就算是做了皇后和太后，李父也是觉得这个女儿全该听自己的为着李家争取利益。 从给徐澄佑选伴读到后来给儿子选妃，李婉澄其实也觉得家里尤其是父亲烦透了，现在提起来了心中还是觉得当年家里办事不地道。 林慕月静静地听着李婉澄说起了当年的事儿，她知道对方心中积攒着的怒火是许久了，于是也是静静地听着等人发泄完了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林慕月对着云夏感叹道：“都不容易。” 第464章 云夏却笑着说，“这天下间就没有容易的事情，咱们家里当初也是一步三看地这么走来的。” 听云夏提到自己家里，林慕月也是觉得确实如此，“可不是，当年的事儿回想起来我现在也觉得胆战心惊，好在是都过来了。” “可不是都过来了，陛下要娶妇，将来娘娘您要操心的就更少啦”，云夏见娘娘兴致不高，也是赶紧拿了话儿来找补。 林慕月心里却觉得后宫的事儿她或许能放下，但是见儿子如此，她就算是不想管前朝的事儿有时候总也要说几句话，只是这些念头她现在不好说给别人听罢了。 在帝后大婚之前，礼部和吏部等部门也是加班加点地给皇帝呈上了今科考试获得功名之人的授官情况。 徐澄俞看着那表中的人都按着自己擅长的门类分别授官，也是批了这一个名单，准许两部给这些新官儿发放银两叫他们有回乡的抛费。 这也是继承了原来科举的规矩，新科进士取中了并不是要立刻到岗的，朝廷还是要给这些准官老爷们发银子和车马叫他们有假期回乡。 毕竟许多进士授了官之后要不然就是长居晏城，要不然就是外放了地方官儿和家里千里万里地隔着，就算是那等拨到了督察院成了御史被派出去的，也是四处奔波不一定能有回乡的机会。 是以朝廷也是要在这些人上岗之前给足了假期，叫这些新进的进士们有机会回乡洒扫祭祖并安顿自己家里的事儿。 贾宝玉接到了沈辞的拜帖连忙把人应了进来，他看着沈辞有些着急地说道：“过阵子就是京中难得的热闹事儿，兄长何苦这么早就回去呢。” 过几日就是帝后大婚的日子，晏城中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市井小民其实也都很期待着这场婚礼。 毕竟当初徐澄佑大婚时的场景众人还历历在目，皇家娶妇与民同庆，晏城会暂时取消几天宵禁，到时候京中可赏花灯还有唱戏的、杂耍的各路艺人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沈辞听贾宝玉说起京中的热闹事儿也知道是什么，只是他无奈地对着人一拱手说，“我家里是南边儿的假期足，本也想留在京中凑够了热闹再回去，只是家中来信说是我夫人抱恙，我总是要回去看看的。” 听沈辞说是夫人抱恙，贾宝玉倒是也没什么话继续劝他了，于是他也只能说道：“我过了这好日子就是要回明州去的，沈兄到时候应是还在家中，既然如此也请兄长给我留个地址，到时候我好去拜会。” 见沈辞利落地答应了，贾宝玉又请他在此稍坐，自己转回书房中翻找了一会儿，不多时拿着一张名刺来递给沈辞。 “这是小弟老师的名刺，兄长可拿着它去拜访老师”，贾宝玉知道自己的老师姜大儒算是现在读书人心中尤其是江南书生心中极为敬仰的一位名宿，他现在和沈辞往来之后喜欢他这个人物，也愿意拿自己老师的名刺送他。 当初两人结识，正是沈辞听到贾宝玉谈论姜大儒的文章，他现在听贾宝玉说完也很是高兴，“这可比什么贵重的程仪都要和我心意，多谢贾兄弟了。” 贾宝玉见自己送的东西送到了对方心坎儿上，他也是含笑说道：“不过是我知道兄长人品，那等金银俗物是入不了你的眼的，这才想到了拿着尊师的名刺送你。” 沈辞这么个知己走了之后，贾宝玉倒是歇了些出门交际的心思，他这般老实地待在家里，王夫人反而是有些担心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第259章 “我听茗烟说你这阵子都在家里读书，这么个时节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一日儿子宝玉来给自己请安的时候，王夫人看着儿子说道。 贾宝玉有些呆住了，他看着母亲试探着说道：“太太是嫌我烦了？实在是这些日子各处热闹太多了，儿子反而是不愿意去凑这个热闹。” 现在京中许多地方都是因为大婚的缘故搭了彩棚和戏台，各处别的不说，各种唱戏的艺人们已经开始争奇斗艳。 今日这家里新亮相的旦角儿扮相极佳叫各家公子追捧，明日那个班子里就出了个硬功夫极好的武生来吸引了一票目光。 要是原本的贾宝玉自然是愿意出去凑这个热闹，和各家公子去听戏这种事情也不犯忌讳，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现在沈辞突然告辞回乡，贾宝玉再和之前的那些王孙公子相交往，来往了一阵子之后也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现在除了薛姨妈家的薛蟠来找他出去的时候因着这亲戚关系他会偶尔应一下，贾宝玉已经是不大出去和那些人厮混了。 王夫人见了这么个儿子也是感慨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要是想出去尽管去就是了，你爹和哥哥要是提起来了，自有我帮你说话。再说我就算是我不成，还有老太太呢。” 随着年纪上来了，王夫人对着贾宝玉这个小儿子也是越来越溺爱，现在看着儿子这么“可怜”地待在家里，她也是怜惜地说道。 贾宝玉现在却坐得住，“我现在也常去老祖宗那里请安说话，过阵子儿子就又要南下了，这些日子能陪在老祖宗和您身边儿就好，外面的热闹和我也无关。” 王夫人感慨一下，其实她知道老祖宗之前有过撮合自家这个小儿子和小姑家女儿的意思，当时她心里其实还不大乐意，但是现在想想却是自己有这个意思人家也未必愿意。 第465章 看着面前的儿子，王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一去江南也是不知要多久，我不在你身边儿，纵然是还有丫头、小子们服侍着，我也总是不心安，你哥哥不让我说这件事儿，但是当娘的心思在这里怎能不问。” “宝玉，我想着要为你说一门亲事，你意下如何”，王夫人看着儿子，语气中尽是严肃和认真。 贾宝玉怔楞了一下，他未曾想母亲会和自己说这件事儿，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后才说，“我现在跟着师父读书也不好娶妇，这件事儿还是等我学成了之后再说吧。” 这话自然也只是个借口，别说贾宝玉这种只是随老师读书的人了，现在好多读书人甚至是自己飘在各处游学把妻儿老小都丢在家里。 王夫人没听到自己想要的话也是卸了力气，“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这个时候老太太应该是起了，去向她请安吧。” 看着母亲有些失望的神色，贾宝玉倒是又有些不忍还是想说些什么，但是王夫人却有些失望摆摆手直接打发了儿子。 周瑞家的今日正好进府来回话，她自然也是听了这一出大戏，在宝玉走了之后她觑着太太的神情心里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要说些什么。 王夫人现在却连听奉承和安慰的话儿都不想听，她见儿子出去之后也是继续出言打发了屋内的人，“燃一把香也都出去吧，我也好些日子没念经了。” 贾宝玉是高高兴兴地去和母亲说话，低眉臊眼地从王夫人屋里出来，外面候着的人都是好奇又不敢问。 看着宝玉往老太太屋内去了，茗烟才找了机会问道：“爷这是怎么了？等会儿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贾宝玉闻言倒是觉得有些好笑，“没什么事儿别瞎猜度，怎么都劝我出去玩儿，我在家读读书还出了错处了？” 茗烟嘿嘿一笑，“瞧您这话儿说的，只是京中热闹小的也心痒痒罢了，您要是出去逛逛，我也能沾沾光不是？” 虽然知道茗烟是故意说这话来让自己开心，但是贾宝玉想了想也是说，“既如此那我等会儿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再出去。” 贾宝玉也不是不爱热闹，只是和沈辞那等人物和江南书院中的同窗等人交际之后，他也是越发觉得京中这些俗人无趣，所以才推了许多邀约罢了。 到了贾母处，贾探春和贾惜春以及史湘云等人具在，连带着两个孙辈的媳妇李纨和杨氏两个人也都笑意吟吟地坐在屋中。 见到贾宝玉进来，众人也都是习以为常，贾母也稀罕这个孙子，“宝玉来了，快坐，外边儿冷不冷怎么不多加一件衣裳。” 贾宝玉也不坐，行了礼后他过去凑到了老祖宗身边儿就着脚踏坐下，拉过老祖母的手说道：“孙儿不冷，外面现在阳光好也暖和起来了，您摸摸看孙儿这手是不是热着呢。” 贾母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火力壮，但是总仗着年轻不保养身子也是不成的，现在这个时辰就罢了，你早晚还是要记得加一件衣裳。” 李纨也是凑趣说道：“这话我也总是和夫君说，只是他和宝兄弟是一样的，都是仗着自己年轻不当回事儿，下回夫君来和您请安的时候，老太太也要帮着我好好说一说。” 贾母听了指着宝玉说，“你看看，一个两个都是要我们操心的，小的不省事儿大的也一样儿。” 闻言众人也都是笑了一通，等到又说了会儿家常闲话，贾宝玉也是向贾母说道：“老祖宗，今儿天好孙儿想出去逛逛，等回来的时候给您带富兹楼的糕点可好？” 富兹楼是京中有名的点心铺子，贾府之前已经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公侯之家，但是这家里头的特色糕点也能叫贾母这般的老太君赞不绝口，贾宝玉知道祖母喜欢也是惦记着要孝顺祖母。 贾母笑意更深了些，她看着宝玉说道：“最近京中热闹，你去看看也是好的，等回来了学给我这个老婆子听也算是我见识过了。” 交代完了孙子贾母也是对着李纨等人说道：“京中也不是别的地方，你们若是也想去凑凑热闹，带着家人和丫头、婆子们也都尽可去的。就是蕴哥儿还小，要是出去的话叫人照看好他。” 李纨和杨氏两人还未觉得如何，探春几个姑娘都是肉眼可见地兴奋了许多，她们也是眼含期待地看向了嫂子们。 李纨和杨氏对视一眼，还是李纨开口说道：“多谢老祖宗，那今日也请宝玉为我们打打先锋，选一家清净些的地方才好带着姑娘们过去呢。” 这几年风气渐开，女孩子们有长辈和仆从们相伴出去看看戏也无妨，只是到时候就选一些没有什么污糟事儿的戏楼就是。 贾宝玉也是认真地受了嫂子的托付，“我知道了，嫂子们就等我的消息吧。” 倒是贾兰晚上听了这消息之后偷偷地溜过去找了叔叔，“我可是听说了母亲她们要去听戏呢！叔叔你今日是不是也出去了。” 看着侄儿那一双充满了控诉神色的眼睛，贾宝玉一笑说道：“你就这么一日的假期，不多时就要继续回去学宫的，怎么心里还总想听戏呢？” 听完了叔叔的这话贾兰简直是心碎，他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这个也开始要劝自己读书学习的叔叔，“这、这……” 听着贾兰这了半天也没有后话，贾宝玉哈哈大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好了好了，我也是惦记着你呢，给，今日逛集市看到的好东西，可是我这个当叔叔的特意惦记着你呢。” 第466章 结果了盒子贾兰哼了一声儿，只是他打开了盒子之后倒是消气了许多，“原来是这个！京中现在居然普通集市里都有卖的了么。” 贾宝玉看看侄子，“那也不是什么普通的集市，是京中特意留出来和外藩贸易的集市，自然是有好东西的。” 这集市虽然是给大郑和各国互市的，但是若是有自己人看上了某样东西，那银子只要给得足足的，自然也有人愿意卖。 贾宝玉送给贾兰的就是一个透镜儿，接到了东西之后贾兰拿着它凑到眼前细看，又掏出了自己荷包里放着的东西拿到镜儿底下瞧。 看着贾兰对着那东西爱不释手的样子，贾宝玉也就揶揄道：“如何，不气了吧？” 把东西袖起来，贾兰换上了一副笑脸，“哪里的话，侄儿就没有生过您的气。” 贾珠下了值回来，看着妻子不在屋中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问着屋内留着的小丫头问：“你们奶奶呢，是今日她们都去老太太那边儿用饭了么？” 小丫头见大爷问起也是说道：“奶奶去太太那里说话了，大爷可是要过去还是先用饭？奶奶去之前吩咐过厨下做了您喜欢的菜。” 贾珠想了想后说，“那叫厨下准备着吧，等你们奶奶回来了再开饭。” 一般来说王夫人都不会留李纨用晚饭，贾珠听到小丫头说李纨又吩咐了厨下准备，他也是估摸着等会儿李纨还是会回来的，于是也还是打算等等妻子并不像先用饭。 果然不出贾珠所料，他换了衣裳在屋中随意翻了几页书，外面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李纨一边进屋一边吩咐人送饭食来的声音也传到了屋内。 “你现在倒是比我都忙了，怎么这是时辰才回来”，贾珠见妻子进来了也不起身，含笑拿着书卷调侃道。 李纨进来之后没干别的，自己直接抬手倒了一杯茶水不在意形象地喝了个干干净净。 刚才在王夫人那里说话，诸位姑娘都很亢奋，惹得李纨也是说了不少的话现在才觉得口干舌燥。 等喝完了水之后李纨才对着丈夫说道：“别提了，今日宝玉想出去看戏在老太太跟前儿提了，老太太心情好也叫我们出去散散心，姑娘们都乐疯了，在老太太跟前儿还不如和到了太太那儿就现了原形了。” 作为姑娘们的长嫂，李纨也是应了长嫂如母那一句话，贾家的几个姑娘都念着她的好儿在她面前也没那么拘束，几个人之间的关系都是顶好的，所以李纨现在才如此说话。 贾珠听妻子这么说也是问道：“可定下了哪日去？若是赶上我休沐也可一起陪着你们去，宝玉跟着你们出去我总是不放心。” 一家子人出去也还是要有男丁跟随的，贾府如今的状况贾宝玉自然是当仁不让的选择，但是贾珠听妻子说那日几个妹妹都要出门，还是想着自己也过去才安心。 李纨见状也就说，“若是你得闲那自然是好，我听宝玉说京中的玉和楼要连着唱好几日的<a 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 target=_blank >三国戏，这戏热闹我们也都喜欢，你休沐的时候应是还在演的。” 其实现在京中最热闹的戏是有关女状元的戏，但是那戏说的是家中的亲戚，那一日李纨还待请薛家的大姑娘也一起来，所以倒是不好去看那折戏了。 京中的风气渐渐开放，贾府的姑娘们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她们也瞧见了不少的小娘子呼朋引伴地来看戏，她们一行人在期间也不那么显眼。 贾宝玉倒是也没哥哥想的那么不靠谱，他提前订了这戏楼二楼好大一个的包厢，众人到了之后早有戏楼中的人在楼下等着为诸位贵客引路。 “您们这边儿请，这戏还有两刻钟才开场，贵客们上楼之后可尝尝我们准备的点心，这可是我们东主从宫中学来的好方子呢”，可能是因为这一家多是女客，引路的也是个五十来岁的婆子。 那婆子长得就是个一般人的模样，但是收拾得齐整穿得也是戏楼中统一的衣裳，说话间虽是一直在夸耀戏楼但也不算惹人厌烦。 贾珠今日虽来了，但是看着弟弟跃跃欲试地按着这安排那，他也是就跟在妻子旁边儿没有出声。 现在听着这妇人说楼里准备的点心是宫中的方子，众人倒是一致看向了低调地混在了姑娘们中的薛宝钗。 今日薛宝钗穿了普通的家常服色，脸上也入一般难得出来看戏的女娘一般精心画了妆容，这般打扮和她往日在外行走时素面朝天地穿男装的样子可谓是天差地别。 看着众人都看向了队伍中的一人，那领路的妇人也是心中打鼓儿，她看了看那位被看着的女娘，心里想着这不会是哪家的贵人吧。 还是贾宝玉搭了话儿不叫这气氛太过奇怪，“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要好好尝一尝了，还有什么好茶水么，也都上一些过来。” 听见话题转回了自己熟悉的领域，那妇人也就又扬起笑，见到贾宝玉定下的包厢已经到了，她先引着人群进了屋。 屋中还有两个小丫头在站着，见人进来了也是行礼问安，虽比不得大家的仆婢但是行动也算是利落。 待到众人落座之后，那引路妇人也是继续说道：“公子定了这包厢的时候可能是没注意，我们这包厢也是送了茶水的，虽不是什么名茶但却也是新鲜的做法，亦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法子呢。” 这也是看着这间包厢多是女眷，这妇人才多嘴说了这样的话，而起这戏楼中的奶茶和洋点心确实也是一个招牌，贾宝玉也是因为这个才选了这家戏楼。 第467章 现在听到这妇人说话，贾宝玉也想起来了这桩事，他看看嫂子问了几句，之后就对着妇人说，“也好，那就是除了那些再上一些传统的点心和茶水吧。” 因为新鲜所以贾宝玉也不确定在场的人是否能吃得惯，所以也是还又这么吩咐了一句，那妇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应下了贵客的交代就下去了。 晏城中卧虎藏龙，这戏楼能在京中开得这么火热背后自然也是有人的，这人也是徐氏的宗亲，虽家里的爵位已经是到头了但是到底姓徐也住着当年祖辈的宅子，家里也有些积蓄和人脉。 现在这件戏楼就是那位宗亲最得意的一门生意，他也真个从宫中学到了些方子，刚才那妇人也没说假话。 虽然和宫中御厨的手艺还有一点差距，但是薛宝钗尝了一口那也放了鲜果和奶油的小蛋糕说，“竟然真个是宫中的口味，这家戏楼的东主想来也不简单。” 史湘云用了一口之后说道：“和在林姐姐那里吃到的味道也差不多，这是戏楼能做成这个味道也是难得了。” 探春看着那点心也是十分熟悉，林黛玉那里学到的方子问过林慕月之后也是分享给了贾府，是以府中的众人对着这些小点心也是熟悉。 刚才听这戏楼里的人说有宫中的方子众人还在琢磨是什么，现在看到了这些东西也是有种奇怪的熟悉之感。 戏还未开场，众人是过了午才过来的，现在尝了尝点心也没有多吃，刚才众人说话也没有避着屋中的留下的小丫头，是以不多时就有一位穿着绸缎衣裳看着是掌柜模样的人进来给众人请安。 “不只是贵客临门倒是小老儿轻待了诸位”，那掌柜的笑得一团和气，进来之后先是告了罪。 这个时候也只得贾珠说话了，他看着那掌柜的说道：“只是出来听听戏罢了，掌柜的客气，也代我向贵东问个好。” 老掌柜笑得更加谦卑慈善，“哪里哪里，我们家爷今日不在，要不然就是他亲自来了，也快要开戏了就不打扰诸位了，有什么需要也请您千万别客气。” 这掌柜的极有分寸，虽然是来攀交情的但是也不惹人厌烦，说完了话打了招呼便利落地退下去了。 戏开场了之后众人尤其是贾珠和宝钗两个已经入朝为官的也暂时放下了刚才的思量，这戏楼里的各位角儿也都是不负盛名，看得众人也跟着底下叫好了几回。 宫中最近也是越来越热闹，众人虽然忙碌着但是心中的干劲儿也都挺足的，薛宝钗这几日也是经常往来于宫里宫外，这一日她更是带了宫外的点心去给安裕皇后肖清懿。 “薛大人好些日子没来了，娘娘在屋里等着您呢”，刚进了宫门，伺候安裕皇后的念云就笑着迎了上来。 “娘娘最近也是大忙人，我这也不好轻易来打扰不是”，宝钗和念云也是相熟，调侃了一句之后两个人都笑了。 屋中的肖清懿正在挑料子准备做过阵子的夏装，见到宝钗进来了她也是很高兴，“总算是来了，快来帮我参谋参谋。” 以为是肖清懿要给她自己制衣裳，宝钗瞧了一眼要堆成小山一样的料子却发现都是些适合男孩子的颜色。 宝钗拿起一匹晴蓝色落花流水暗纹的料子，看着上面的梅花和流水说道：“是给新悟的？” 肖清懿点点头，“小孩子长得是真的快，我想着给他做衣裳量了尺寸之后发觉那孩子又高了不少。” 等到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会儿给徐新悟小朋友的料子，肖皇后就又名念风拿出了另一匹早就准备好的料子。 “喏，这是我提前给你挑好的，你在外行走多穿男装，我一看这匹料子就觉得极为衬你的”，肖清懿对着宝钗说道。 看着那匹曙红色的鸾鸟方胜纹锦缎，宝钗笑着说道：“这可不像是给我平常穿的，可拿去做礼服了。” 肖清懿闻言就矜持地说道：“那我就祝愿薛大人早日着朱紫啦。” 宝钗摇头失笑，“既如此微臣就收下娘娘的礼物了，不过无功不受禄，微臣确实也有件事儿想问问娘娘的意思。” 见到两个人又是“娘娘、大人”地互相称呼起来，念云和念风两个都是在一旁偷笑，但是听宝钗说有事情要给娘娘商量，她们两个也是很机警地打发了小丫头出去。 肖清懿听到宝钗这么问也是严肃了神色，不过她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事儿还值得你这么和我说？” 宝钗抬眸望向肖皇后，“也是事关皇孙的事儿，陛下想让我问问娘娘的意思，若是他有意下旨叫皇孙去学宫读书，您意下如何。” 肖皇后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脱口而出道：“真的？你可别框我。” 能去学宫读书在如今对宗室来说算是个恩典，毕竟宗室也不能去科举入仕，自己和家里儿孙等的前程都是靠着皇帝的眼色。 肖皇后也是为着徐新悟的未来打算的，现在听说皇帝有心抬举自然是乐不可支。 薛宝钗看着肖皇后说道：“我骗你做什么，只是这孩子若是去学宫读书那就不能日日在你身边儿了，你也要考虑好才是。” 哪知道肖清懿完全不在意，她看着宝钗说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现在放手一时是为了他将来不知道多少年的，更何况陛下若是发恩旨必然会交代人照顾好新悟，我也放心了。” 看着肖清懿如此想得开，宝钗心中不是终于完成任务的如释重负而是有些怅然。 第468章 肖皇后看出了宝钗神色细微的变化，她看着宝钗说道：“不必为我觉得如何，现在的日子已然是不错啦，我们都要向前看不是。” 第260章 沈辞要南下归家，最初的一段路还是要坐马车更方便的，出了晏城到了再南边儿一点的渡口他才开始乘船南下。 作为一个初入京城没多久就得了功名的人，他现在归乡是带着朝廷发放的车马和银两回去的，也算是衣锦还乡值得夸耀。 但是沈辞记挂着妻子的病情，他一路上也是歇了和各地官员交际的心思，偶有人过来攀交情也是能推辞便尽量推辞了。 沈辞之前过得颇为清贫，家里也并不是住在明州城里面繁华之地，而是在一处市井混杂之地一个小小的一进院儿。 杜娘子躺在床上阵阵咳嗽，一个老妪见她如此也是忧心地说道：“娘子还是和家里服个软吧，这般咳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虽然因为生病而显得花颜憔悴，但是床上躺着的杜娘子依旧是一副病西施一般的模样，足见其容光，她蹙着眉说道：“不要，我当初是放了狠话才嫁给他的，现在有了事儿便回去算什么，更何况母亲就算了，我那个大哥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沈辞和杜娘子两个之间的故事有些俗套，官家女看上了穷小子，两个人不顾家里反对硬是在了一起。 唯有一点不同的就是杜娘子父亲早逝，她母亲其实并不算特别反对两个人在一起，但是她的大哥却想把这个貌美的妹子嫁去给上官家里做填房，怎么也不同意两个人在一起。 杜母是最传统的那种女人，人生信条就是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在她心里儿子才是能顶立门户给自己养老的，在女儿和儿子起了分歧之后，虽然也不是不疼爱女儿，但是杜夫人最后到底也只能是悄悄地给了女儿傍身的银子罢了。 本来沈辞在的时候家里也算是过得去，沈辞自己有些赚钱的门路，另有城中许多家布庄还招收会织布和刺绣的妇人，杜娘子自己织布倒是不会但是绣工还不错，平日里也能赚不少银子。 但是沈辞北上到底是要带一些银子傍身，杜娘子自己前一阵子操劳了一些累到了，偶感风寒之后就怎么也止不住咳嗽，这般自然不好做工，而且看了好些大夫也不管用之后她也不愿意浪费家里的剩下的银钱。 老妪是从小看着自家小姐长大的，她忧愁地看着杜娘子说道：“身子要紧，您回去和大爷低个头，他总不会放着您不管的。” 杜娘子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起身缓过来之后才淡淡地说，“算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不必自取其辱了。” 正说着话儿，院外倒是响起了一阵的敲门声，杜娘子和老妪对视一眼，都是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会是谁会过来。 老妪机警地起身，她对着杜娘子说，“娘子待着别动，老婆子我去看看。” 这一家现在只有一病一老两个女子，所以现在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两个人都有些紧张，不过城中最好的一点就是还算是安稳，老妪虽有些担心但是也还有胆子出去应声。 等应了声开了门之后，老妪倒是迎了一位杜娘子不大愿意见的客人进来了，正是杜娘子的大哥杜大爷。 杜大爷一改往日瞧不上妹妹和妹夫的样子，一进来便搓着手对杜娘子说，“妹妹最近可收到了妹夫的家书？妹夫离家这么久也该回来瞧瞧你才是！” 狐疑地盯着哥哥，杜娘子心里想着的是这人怎么回事可是吃错药了，今日怎么开始来自己这里献殷勤了。 自从出嫁之后，杜夫人还待过些日子给女儿一些私房钱叫她日子过得好些，但是杜大爷是真的只当这个妹妹不存在一般。 杜大爷不愧是当官的，别的本事不论脸皮是真的厚，他看着妹妹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也是继续喜气洋洋地说道：“妹妹可能不知道，妹夫去晏城应试高中了一门的头名，不多时就要授官至少是六品的京官儿，妹妹，你日后可是要去京中当京官夫人享福了。” 杜娘子倒是不在乎什么当不当官夫人享福的，但是她听到夫婿中了试亦是十分高兴，不过她想了想还是稳住了心神问哥哥，“大哥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可是哪里传来了消息？” 虽然两兄妹之前因着杜娘子嫁人的事儿闹得十分不愉快，甚至杜大爷都把父亲之前给妹妹的嫁妆都克扣了，但是现在他见妹夫还真个要有前程还是急不可耐地过来讨好妹妹了。 杜娘子自己自然不愿意与大哥虚与委蛇，但是她现在确实也是不如做官的哥哥能打探到这些和夫婿相关的消息，所以她还是耐着性子和大哥说话。 杜大哥见妹妹还愿意搭理自己，他也是继续拉过椅子坐下说，“官衙里都传遍了，过些日子就是帝后大婚，我估摸着妹夫应是要等陛下大婚之后才回来，我想着妹妹你如今过得清苦又生了病，这不就给你送些银子和家人过来？” 这次过来杜大哥也算是下了本钱了，他带了一封五十两的银子给了妹妹身边儿的老妪，又把自小伺候杜娘子的丫头一家也送了过来。 杜娘子自己现在病着，于是也是接受了哥哥的好意，但是她心里也是自有打算，只等夫婿回来了之后再让沈辞拿主意把银子还回去。 在沈辞南下之际，明州城内也早有许多贵人打点行装早早踏上了北上的路，虽然徐澄俞下旨不许各地官员因为帝后大婚进京，但是之前许多和黛玉有过同窗情谊的几家自然不在此行列。 第469章 沈令柔、吴霜珺等人要入京观礼，之前林慕月身边留在明州的女官亦是和这些人同路北上。 如今当初一起读书的几个姑娘都已经是嫁做人妇，沈令柔她们坐的是官船北上，她从窗中往外看，忍不住和自己身边儿的嬷嬷说道：“过了南北的界限，这外面的景色已然是不同了，南边儿这个时候已是入目都是绿色，北方却并非如此。” 伺候沈令柔的嬷嬷笑着说，“到了晏城虽然是三月了，但是和咱们三月里的暖风杨柳相比，京中却还是有几分凉意的。” 这老嬷嬷年轻的时候也曾随着主人家走南闯北，是到沈令柔出生才安定下来在姑娘身边儿服侍的见识也算是多些。 沈令柔从未去过北方，听嬷嬷说起这些事儿更是好奇，“哎呀，那玉儿也是我们南边儿长起来的，会不会到了京中不适应呀。” 嬷嬷闻言就说道：“多待一阵子也就适应了，晏城虽不如我们那儿冬日里暖和些，但是四季分明也有许多景色可看，尤其是秋日里漫山红叶的景色，嬷嬷我是在您这个年纪上下见到的，到了这个年岁还记得呢。” 沈令柔有些羡慕，“这是三月份，就算是多待一阵子夏日里也要回去了，似乎是看不到京中的红叶就要回去了。” 若是以前做姑娘的时候，沈令柔想要在晏城住一阵子也不是什么事儿，但是她现在已然是嫁人了，到底是要考虑夫家的态度。 纵然是沈令柔想要暂居晏城，但是她的夫婿这一次并没有随着她入京，所以她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了。 不过伺候沈令柔的嬷嬷见她如此却说，“堂少爷在京中，您可先去拜访他，至于姑爷那里，也不是不能商量。” 沈令柔和皇后的这段少年情谊不只是沈家看中，她的夫家也是很看中这一点，若是沈令柔能在到了晏城之后能继续得皇后召见，那她的夫家也不是不能把自家的儿子打包送到晏城来。 沈令柔垂眸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嬷嬷的意思，她看了看妥善安置的那个锦盒，“这是我给玉儿准备的添妆，是咱们那儿最好的珍珠也不输给南边儿贡上来的南珠，就算是看着它们的面子，玉儿也要见一见我吧。” 这就是玩笑话了，嬷嬷都被自家小姐给逗笑了，“您还是这么喜欢说笑。” 沈令柔哼了一声儿，她来晏城之前自家和夫家还好，倒是有几家有些生意往来的人家总是有些女眷来说风凉话，要不就是说少时的一点交情不算什么皇后未必会记得，要不就是说贵人事忙入京后又有亲戚和别家贵女相交往，怕不是早就忘了这明州城的商家女。 “玉儿根本就不是她们说的那种人，这些人真的是惹人厌烦”，在亲近的嬷嬷面前沈令柔也有几分小女儿的样子，那副烦恼的样子和之前小时候背不下书、吃不到喜欢的点心时是一个样子。 到了京城之后，林家或者说黛玉确实也没让沈令柔失望，就算是已经是大婚最关键的时候了，但是黛玉还是亲自和明州远道而来的姐们们小聚了一日，又交代了人去帮忙给众人找好了暂时落脚的地方。 随着亲友入京，筹备了许久的帝后大婚也算是近在眼前，无论是要成婚的徐澄俞和林黛玉两位新人还是两家的父母长辈，都是开始一起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第261章 帝后大婚正日子那一天，可谓是全晏城的目光都汇集到了宫城里面，文武百官和命妇具是入宫参与大婚和立后两项典礼。 帝后大婚徐澄俞也贯彻了与民同乐的理念，晏城中半月不再设置宵禁，他亦是下旨减免各地两年农税和杂税，同时除了犯了十恶不赦大罪的人遇赦不赦之外亦是大赦天下。 皇帝大婚并不是一天就能全礼的，按着定好的流程整个婚礼会分五天办完，第一日最重要的有两个环节，一个是皇帝派遣正副使臣带着皇后车仗至皇后家宅宣布册文并为皇后奉上册宝。二是正副使迎皇后入宫，皇帝与庭前亲迎皇后入宫两人全三拜之礼并受文武百官朝贺，然后再是二人回坤宁宫行合卺礼。 到了三月十二这一日，林府中入目都是一片一片的红色，天还未亮黛玉早早地就起了，林府中的男女主人更是一晚上都没睡好，只等黛玉起了之后她的院子有了一点儿动静，贾敏就已经往女儿那边赶了。 皇后将要入宫，自然也是有宫中的女官和宫女提前入林府，今日服侍黛玉梳妆、穿衣的也是这些宫里面的宫人。 等到贾敏到了女儿的院子，黛玉已经是用完了点心正在被服侍着穿那层层叠叠的皇后礼服。 看着女儿如此，贾敏就算是心里思绪万千但也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女儿，黛玉穿好了衣裳之后她才过去走到了女儿身后亲自拿着梳子为她梳发，这也是母女最后单独相处的一点时光，过一阵子便会有全福夫人还有被黛玉首肯入闺房送亲的姑娘们过来。 “等会儿还有全福夫人来为你梳发，但是我这个当娘的还是想亲自为你梳一梳头发”，拿着发梳给女儿如瀑青丝梳了几遍，贾敏心中就默念了几遍平安和喜乐。 等母亲的动作停了，黛玉转过身去看她说道：“娘……” 其实本来心中有许多话想要说，但是黛玉一回过身去万千言语也只化为了这一声儿的“娘”。 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贾敏依旧是笑呵呵的并不像是之前见到女儿试衣裳的时候那般哭出来，“好了，全福夫人和探春她们也要来了，等过了礼数就送我们玉儿出嫁啦。” 第470章 能给皇后做全幅夫人的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是京中一位和黛玉外祖母同辈的老国公夫人，要不是有个一般来说不叫亲祖母和外祖母当全福夫人的潜规则，估计贾母自己都很乐意过来为外孙女儿梳发。 “一梳举案齐眉，幸福安康；二梳生活无忧，平安喜乐；三梳白头偕老，永不分离”，老国公夫人念叨的吉祥话也不大相同，不求富贵荣华儿女满堂，只愿黛玉未来幸福平安、夫妻举案齐眉。 这些话儿也是林慕月提前交代过的，皇后已然是富贵至极，日后儿孙之事也自有天意，不必在大婚这一日拿着这些话来说了。 平安喜乐和夫妻举案是林慕月和徐澄俞给林府和黛玉的承诺，日后不管如何惟愿林海和贾敏的掌上明珠在嫁人之后也能如闺中一般自由自在。 探春等姐妹都在一旁看着，她们也都各自准备了送给黛玉的添妆，今日黛玉身上的一些小物件儿比如佩戴的荷包和手上的镯子，耳边垂下的珍珠耳环，也都是姐妹们准备好的东西。 梳妆完毕，宫人小心地把凤冠戴在皇后头上，雪雁和青棠也是一左一右地扶起了黛玉，众人往林府前院正厅去，宫中代表皇帝迎亲的队伍已然是到了，正使就是徐澄俞最信重和亲近的兄弟勤亲王，副使则是徐澄俞别出心裁，选了自己的大妹妹灵妤长公主。 薛宝钗今日穿了官服正在前厅等待，她作为礼仪官要宣读册立皇后的圣旨和册文，见到黛玉出来时她扬起一抹笑，两个姑娘眼神相会具都是笑意。 宣读完册文又为皇后奉上册宝之后，黛玉拜别高堂，林海和贾敏正襟危坐，看着身着皇后礼服的女儿认真地叩首拜谢父母生养之恩。 黛玉再抬头的时候，她也见到了一直都是名士风范的父亲红了眼眶，母亲贾敏也是在拿着帕子点着眼角。 被哥哥换了封号的勤亲王徐澄伦也是看着这个场面，他瞧着嫂子又要和父母对着垂泪也赶紧上前去说道：“大喜的日子，林大人和夫人也不必伤怀，小王奉迎了嫂子入宫，您二老也是要在宫中观礼的，不必在这儿哭啦。” 虽然有时候徐澄伦确实是有些不靠谱，但是他现在的话一出，倒是让在场伤感的气氛被打破了，林家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宝钗也在此时适时开口说道：“吉时已到，还请娘娘登舆。” 皇后所乘的龙凤花轿和仪仗都在林府外排开，待到一行人往宫城过去之后，林海和贾敏其实也要收拾着入宫参加接下来典礼。 徐澄俞自己亲在奉天殿前迎接皇后，之后帝后二人要一起受百官和内外命妇朝贺，待到黛玉乘坐着皇后车仗入了奉天门，徐澄俞也是紧张地盯着渐渐朝着自己来的一行人。 待到黛玉被宫人迎下车至自己面前，徐澄俞更是红了脸，上去迎接和扶着皇后的动作都透露出一点僵硬之感。 徐澄伦最喜欢看哥哥笑话，只是他今日是正使还是有正事要做的，一般来说立后皇后的凤辇是直入乾清门到乾清宫才停下，但是这次大婚典礼第一个不同的就是凤辇于奉天殿之前停下，皇帝和皇后在奉天殿行三拜之礼并受文武百官朝贺。 文武百官和命妇同在殿中和殿前分班站好，帝后于大殿正中一拜天地愿上苍庇佑日后二人平安顺遂、夫妻恩爱偕老。 林慕月和李婉澄两位太后亦是在奉天殿中升座受皇帝和皇后二拜高堂之礼，看着儿子领着黛玉在此向自己叩拜，林慕月看着外面阳光明媚、太阳高悬的天似乎也感觉某种藩篱在此时彻底被打破。 而后在中和韶乐的礼乐声中夫妻对拜，徐澄俞虔诚地和对面的林黛玉一起相互行礼，自此后结为夫妻，一体同心日月同辉。 三拜之后，帝后二人并两宫太后一起受百官和命妇朝贺，龙椅凤座紧紧相连，黛玉微微侧过头去看身侧的人，徐澄俞感受到了身边人的目光，他不仅是光明正大地侧头看自己的皇后，还借着大袖衣袍的遮掩下执起了黛玉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一起受了众人的朝贺。 再之后就是夫妻二人一起乘坐一辇往往坤宁宫中去，在坤宁宫寝宫中，徐澄俞和黛玉要分别换上嫁衣之后再行合卺礼。 趁着四下众人都开始准备等会儿行礼时所用之物的时候，徐澄俞悄声对着黛玉说道：“我之前登基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玉儿刚才是不是也很紧张，我这腕上的红痕倒是好看像是月老牵了红线一般。” 马上宫人和命妇等人也要进来了，现在两人也就只能闲话一两句，她想要笑话徐澄俞一下，但是对面人腕上的红痕确实也是自己刚才拉着人手的时候留下的。黛玉于是也只能当做没听到，反正她已经看见宫人们已经拿着大红嫁衣的往这边来了。 见到黛玉这个反应徐澄俞更觉有趣儿，天上的月宫的仙子就在自己面前，她也有着常人的喜怒哀乐，而他心中的想法是既然摘下了月亮那自己就要叫人一生欢愉、此生不负她。 两位新人去换了喜服，虽然徐澄俞作为男子换衣裳其实更加方便，但是他还是在换了衣服之后老老实实地去了侧殿里等着。 徐澄伦终于又找到了刺激哥哥的机会，现在灵妤长公主等人都在屋内帮着黛玉换衣裳和佩戴首饰，于是徐澄伦作了个大的也没人能拦着了。 在弟弟又念念叨叨地暗中嘲笑了自己几句之后，徐澄俞突然笑着看向了弟弟说，“你可知为何朕给你新换了个这个封号？” 第471章 在听到兄长自称朕的时候，徐澄伦心里就是咯噔一声儿，听见人提了自己封号的事儿，他心中就更加打边鼓了。 “吾弟大才，等朕大婚之后便拨你入户部听事”，徐澄俞看着弟弟石化的表情心气儿终于顺了不少。 户部现在算是最忙碌的衙门之一，徐澄伦现在本是在各部轮换观政皇帝并无明旨把这个弟弟塞到哪里去，但是今日过后可就是定了他的去处了。 屋中黛玉换好嫁衣之后，几位公主和宗室王妃以及命妇都在屋中等待，这个时候为黛玉上妆、梳头和插戴都是这些贵人。 待到小公主朝涵为嫂子系上了最后一块儿玉佩，黛玉摸摸她的头之后安坐于龙凤喜床上，由勤亲王妃为黛玉盖上了绣了龙凤纹样的盖头。 其他人不敢，但是公主们对着皇兄却还是敢拦一拦的，徐澄俞未在林府感受到什么拦门之礼，倒是被自己“吃里扒外”的妹妹们堵在了坤宁宫正殿的大门前。 一时被灵妤长公主要求做了首诗称赞了黛玉的美貌，一会儿又应了宜年妹妹的请亲自书写了‘百年好合’等喜庆词句递了进去，还有小公主朝涵暗搓搓地在这个时候公然向皇兄索要堵门钱。 折腾了一刻钟还多，宝钗看着屋内的黛玉盖着盖头担心她不舒服，她才亲自过去帮着皇帝解了围。 终于到了黛玉的跟前，徐澄俞自己亲自揭开了盖头，黛玉抬首却抵垂了眉眼，被这入目的温柔绝色晃了一下，徐澄俞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一下才对着黛玉说，“玉儿，我来了。” 黛玉忍不住笑意也轻声回了一句“嗯”，看着两人这般不好意思的模样，在场的众人都是善意地笑着。 等揭了盖头之后便是合卺礼，合卺礼表示夫妻二人同饮共食，结为一体。宝钗亲自把分成两伴儿的瓠拿来，新婚夫妇各拿一瓢饮酒。 屋中的众人也在此时共同恭贺皇帝皇后新婚和乐，所有在坤宁宫内外的众人合唱交祝歌庆祝嘉礼已成，也是祝愿帝后和睦顺遂。 同时坤宁宫开合卺宴，忙了大半天的人都能得一餐美食，帝后二人也能够暂时歇一会儿填填肚子。 从天还未亮到现在都已经是要燃烛时分，不管是徐澄俞还是林黛玉，两个人都是基本上一口点心和水都没有沾唇。 见到其他人都出去了，徐澄俞打量着黛玉头上的凤冠跃跃欲试地问道：“玉儿你戴着这冠吃东西不方便，我帮你暂取下来吧。” 三拜之礼和合卺礼已成，现在二人就是夫妻，徐澄俞在成婚前就看了不少什么张敞画眉的典故，现在也想要帮着妻子做点什么。 黛玉拒绝了徐澄俞的帮助，“也就是能歇息不到两刻钟，到时候再梳妆反而是麻烦，我吃些点心就成了，我看外间御茶膳房准备了好些东西，你用一碗面吧，等会儿宫宴上估摸着也是只能等人敬酒吃不下什么。” 现在头上的这顶凤冠虽然比穿着皇后礼服时的那顶轻便些，但是戴上去也要费不少功夫，黛玉知道面前人虽然有好心想帮自己但是还是拒绝他可能会办坏事的结果。 闻言徐澄俞也只能遗憾地说，“那我叫人上一碗鸡丝面，我来服侍你吃好不好。” 徐澄俞喜欢吃鸡丝面这个传统继承于亲娘，林慕月则是继承于自己的父母林峰和汪夫人两人，黛玉现在倒是不知道这小小的一碗面有这么个渊源，但是饿了这么一天的她现在想到温暖的汤面和点心，心中的天平还是往鸡丝面那边儿倾斜了。 徐澄俞见黛玉默不作声，他也是知道她其实是同意了，刚才徐澄俞发了话叫自己身边儿的人都出去领宴，所以现在两人身边亲近服侍的人倒是都在外面吃坤宁宫的合卺宴。 于是新郎官皇帝陛下环顾了一下屋中，徐澄俞也只能亲自出门去叫了一个还在待命的小内侍，而后又亲自提溜着食盒进来。 帝后大婚所用之物除了红色还是红色，在徐澄俞从食盒中拿出面和小菜的时候，黛玉也是看着那食盒上的吉祥纹样，想要数一数有几种花纹。 徐澄俞把最后两样小菜取出来搁在桌上，他看着黛玉还在聚精会神地瞧着那食盒觉得她十分可爱，“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黛玉也不局促，大大方方地说，“我在看这食盒上有多少种花样儿。” 徐澄俞看了看之后确定地说道：“是九种，龙凤、仙童、喜鹊、梅花、蝙蝠还有福寿二字和喜字，一共是九种样式在一起。” 黛玉这个时候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刚才徐澄俞一直都是在从食盒中往外拿东西，所以他并没有时间仔细观察食盒，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纹样他之前必然是看过的，只是这种小事居然都记得住也算是用心了。 徐澄俞拿着喜筷挑起一缕面放在勺中，又轻轻地舀了一些鸡汤和肉丝进去，一齐递到黛玉唇边示意她吃。 刚才黛玉就已经把口脂擦掉了，现在闻到了鸡丝面散发出的诱人气息，她也顾不得纠结刚才的问题。 这一勺正好就是一口的量，看着黛玉吃了东西徐澄俞才说道：“不是我留心这样的小事，这纹样是母亲设计的，我自然是知道。” 黛玉有些惊讶地看着徐澄俞，一双眼睛都要瞪成杏眼了，徐澄俞又继续喂她吃了下一口，“母亲会得多着呢，你日后和她相处起来必然不会无聊。” 那一碗喜面分量颇足，黛玉胃口不大吃了没有半碗就已经觉得腹中暖暖的，“好啦，我吃好了，陛下您自己用吧。” 第472章 徐澄俞看着剩下的也不嫌弃，直接就吃完了那大半碗的面，用帕子擦了擦嘴之后他挑眉望向黛玉，“怎么这些日子不见又客气起来了，之前不是说了不必这么称呼我么。” 黛玉没成想对面人居然会说这个，她倒是又别过眼神去不看徐澄俞，半晌后才吐出一句“始舟哥哥。” 吃完了东西，徐澄俞也兑了温水来给黛玉说，“漱漱口吧，你唇上的口脂刚才擦掉了，漱了口之后是不是还要补上？” 黛玉接过水用袖子遮掩着漱了口，但是她望着梳妆台倒是有些忧愁地说，“刚才也没留意是用了哪种口脂，不过这也不碍事，雪雁和青棠她们估摸着也用了些东西了，还要劳烦陛下叫她们进来一趟。” 徐澄俞却起身到了那梳妆台前，他看了一会儿后拿起一个金色的小管子说道：“是这个，不必叫她们进来了。” 现代口红的构造也不怎么难，林慕月之前是没想起来，现在看着宫中准备给皇后的礼物和嫁妆，她点拨了几句自然有匠人能造出来类似现代口红造型的口脂。 徐澄俞就算是不关注母亲是如何梳妆的，但是他也看过和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用的，“看这个，底下标注了颜色了，宫墙红，这名字也是母亲的风格。” 黛玉起身凑过去看，她接过徐澄俞手里的东西拧出了一点膏体确认颜色，“果然是这个颜色，那就不劳烦雪雁和青棠啦。” 不劳烦雪雁和青棠自然是要劳烦旁的人，徐澄俞比黛玉高出不少，他又从妻子手里拿回那一小管口脂，小心地涂到了黛玉的樱唇之上。 涂好了口脂徐澄俞却有些晒然地对着黛玉说，“看着简单，但是我这手却是在抖，有些涂出去了。” 用指腹帮黛玉把唇角的一抹殷红擦下去，摸了一下手上留着的胭脂却让那抹红色在手上晕染开了，徐澄俞颇有些不好意思。 黛玉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到妆台前用小刷子勾勒晕染了一下唇上的胭脂，回过头去看徐澄俞正在看自己手上沾染到的红痕，她笑着说，“这次不熟练下次不就好了。” 两个人之间的这个小插曲一过，不多时外面也有宫人来禀，“陛下、娘娘，前面的宴席已然备好，可要起驾过去？” 结婚要举办婚礼自然也要有喜酒，按着原来的规矩，其实皇帝应该在皇后出阁的时候就赏赐给皇后母家宴席。 但是徐澄俞觉得这样的规矩无趣，他这是从岳家娶了黛玉来，这样赏赐来赏赐去没个意思，不若效仿民间婚礼习俗摆喜酒请亲朋同乐。 当然若是非要较真，当下能在礼法上高过皇帝并非是他臣子的也只有两宫太后，但是徐澄俞今日宫宴上请的人也都是宗室的近亲和重臣，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亲朋满座了。 因此当皇帝皇后两人穿着喜服出现的时候，众人行礼之后也有破罐子破摔的徐澄伦直接起身“挑衅”了一下兄长。 “皇兄大婚，自是大郑之福，惟愿皇兄与皇嫂琴瑟和鸣。臣弟敬皇兄”，徐澄伦的这句祝福的吉祥话儿算是开启了一个闸门，接下来康郡王等人也是有学有样，盯着皇兄越笑越叫人心中发凉的笑容一杯一杯地敬起了酒。 饮下了最后一杯酒，徐澄俞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么些弟弟是有些讨厌，虽然他不能把他们分到各地去，但是过阵子也是有得是活儿需要人干，这些弟弟正好像是一个个萝卜去填那些坑。 正想着，就有以灵妤长公主为首的公主们也起身向皇兄和皇嫂献上新婚祝福，但是公主们却更加贴心，她们自己祝酒却表示皇兄刚才喝了许多现在再喝恐伤了龙体，妹妹们选了新鲜的果子奉给皇兄解酒。 徐澄伦被妹妹们的“背叛”摆了一道，他震惊地望向了领头的大妹妹灵妤，收获了对方一个得意的眼神。 林慕月自然也是把这一幕看到了眼里，她和儿子比起来倒是比儿子酒量好一些，现在拎着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见酒壶空了想叫云夏去再取一壶。 云夏看着自家娘娘在这儿借机开酒戒，她微笑着看向娘娘，接过酒壶之后也送上了一盘鲜果。 今日这场宫宴贾府的众人也在，贾母作为荣国公夫人和皇后的外祖母，她的席位除开亲王妃、郡王妃和各位公主，被特摆在了命妇中的第一位，贾敏则是在母亲之后位列第二席。 见到了公主们如此，接下来的宗室自然也不敢再叫皇帝饮酒，徐澄俞又受了几位宗室和重臣的祝贺之后也是正式宣布开宴叫教坊司的人进殿献艺。 等到乐人们翩然起舞的时候，徐澄俞也是小心地牵着黛玉的手去了阶下和岳父母以及妻子的外祖母说话。 林海现在是无可争议的国丈，只是徐澄俞这个做女婿的是个皇帝，所以林海这个做丈人的在女婿面前的威严到底要打个折扣。 如今看着这小子牵着自己女儿的手过来，林海虽然盯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都要双眼冒火了，但是却还是要主动行礼。 当然徐澄俞也没有那么没眼力见儿，他赶紧制止了岳丈向自己行礼的动作，反而是自己拱手说道：“虽是君臣，但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小婿还待带着玉儿来向您问一句好。” 林海心情复杂，他看看女儿又看看女婿，最后还是吐出一句，“陛下不必向我问好，只愿陛下岁岁如今朝，记得今日大婚时娶了微臣女儿的心情，日后对着玉儿好就是了。” 第473章 徐澄俞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如何许诺人家父母也未必信，但是他还是郑重地对着林海承诺道：“是，您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今日因为还有许多未嫁的公子和女郎的原因，所以还是男女分坐，徐澄俞和黛玉两个在和林海说过话之后，两人也还是去了另一边打算去和老国公夫人以及贾敏问个安。 贾母自从皇帝夫妇从上首处走动下来了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两个人的动向，看着两人先去了林海处说了会儿话，她也预料到了两人可能还会过来和自己说话。 贾母如今这个年岁和阅历，两个人过来了之后自然也不会让老祖母起身，徐澄俞不说别的还先亲自关怀了人一句，“我知今日许多老诰命出席，晚上天凉也叫人留意了这点，老夫人感觉如何？” 听到徐澄俞问，贾母收回了一直放在外孙女儿身上的目光，“老身极好，多谢陛下体恤，今日能见玉儿如此得陛下厚待，老身哪里还能不安乐呢？” 黛玉见祖母面前的酒盏里似乎是有酒水，她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虽是宫中佳酿，但是外祖母也要保重自身才是。” 贾母一笑，她对着黛玉的关心自然是心中觉得十分妥帖，“这不是宫中美酒，老婆子这个年纪不好喝这些东西啦，两宫娘娘体恤为年长诰命送上了饮子。” 又和外祖母闲话了几句，徐澄俞自然也是看出了老夫人对着外孙女儿的关爱之情，他也是少不了又一通的保证。 而后就是黛玉主动拉着徐澄俞的手两人一起到了贾敏的席前，其实贾敏坐得仅次于母亲，但是今日的宫宴人数不算多大家的座位分开了些，所以她也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了。 林海已经是个不错的父亲了，但是他毕竟是公务繁忙，黛玉又到底是个女孩子，所以贾敏这个母亲在黛玉成长的过程中才是陪伴她最多的一个人。 看着母亲，黛玉却并没有像是之前一般想要哭出来，她只是看着身边的人对着母亲说道：“娘，我心悦于他也愿意信他，请你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过好自己的日子的。” 看着徐澄俞连着对父亲和外祖母说了好些保证的话，黛玉其实也一直知道家人在焦虑着什么，但是她愿意相信徐澄俞，这也更是相信她自己。 看着这样的黛玉，徐澄俞心有所动，在一个对视见两人的心意更加分明，贾敏见女儿、女婿如此自然也是再无别的话可说，受了两人的敬酒之后只是留下一句，“回门之日，臣妇一家恭迎陛下圣驾。” 一天的劳累下来，徐澄俞和黛玉两人又回了坤宁宫，黛玉坐在床边看着上面的喜被，“只盖一次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床上的龙凤喜被也是为着大婚特制的，大红喜字暗纹的锦缎里面是轻盈的鹅绒，林慕月的懒病被儿子和黛玉大婚给彻底治好了，这段时间鼓捣出来了不少的新东西。 徐澄俞正想要倒一杯蜜水再给黛玉解解酒，他闻言笑着说，“那我们就放起来等到孩儿长大的时候拿去给他们盖。” 黛玉扑哧一笑，虽然已经是卸下了钗环妆容不着粉黛，但是在龙凤花烛的映衬下依旧是美得叫人心惊。 两个人虽然是成婚了，但是林慕月作为一个现代人优生优育的想法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她觉得现在徐澄俞和黛玉两个人还未到二十不是生育的时候，于是也交代了两人一些事情。 所以众人以为今晚会洞房花烛的皇帝，现在给老婆递完了蜜水和漱口水之后自己惨兮兮地抱着被子去了一旁的罗汉床上给自己铺了床。 若是大婚当日帝后二人别殿而居，那传出去也不好听还容易叫黛玉难做，于是林慕月只能吩咐了儿子自己注意一下，早上也记得收拾好。 虽然是忙碌了一天，但是两个人现在身体很疲累但是精神头却足，坤宁宫占地极广但是当下人讲究聚气，所以寝宫这一块儿放了龙凤婚床的房间并不大，黛玉借着烛火的光很轻易就能看到躺在罗汉床上的徐澄俞。 侧着身子看徐澄俞，黛玉倒是小声问出了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黛玉并非是喜欢顾影自怜之人，只是她自然也知道依照自己的容色和出身获得他人的喜欢很容易。 但是徐澄俞也并不是普通人，黛玉其实一直都有些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就喜欢上了自己，宁可许下了这么多承诺也要娶自己。 徐澄俞本来在闭着眼睛，闻言就睁开眼也看向了黛玉，眼神在烛火映照下闪亮亮的其中温柔的神色更是要溢出眼底。 “没有什么原因，最开始就是觉得你这个小姑娘有趣儿，后来是觉得你有些像我母亲，一样的有不同于常人的想法，只是现在我知道你们其实是不同的，但是也就这么喜欢上你了”，徐澄俞看着黛玉认真地说。 林慕月养儿子的方法和别人不同，徐澄俞从小的时候就听母亲念叨过自己将来要对媳妇好，不要做个三心二意的丈夫。 徐澄俞作为宫里的孩子自然也会懂事的早一些，他原本以为母亲这是在向自己抱怨父皇，但是后来却渐渐发现并不是这样。母亲努力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充满爱意的成长环境，作为这么长大的孩子，他也在心悸动的时候马上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并且展开了追求。 于是在黛玉问起的时候，徐澄俞并没有说什么漂亮话，反而是讲了些自己小时候母亲是如何教导自己如何去表达对他人的爱的小事儿。 第474章 “所以在遇见你之后，我就知道这辈子是非你不娶了，母亲也支持我这个决定”，说完了之后徐澄俞继续看向黛玉。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年少人的爱恋十分简单，也许只是一个眼神相会，也许只是看到了对方随手写下的几行字，徐澄俞心中的小火苗的燃料越来越充足，直至变成了再也隐藏不住的炽热爱意。 黛玉也在父母的宠爱下平安快乐地长大，她也能从小敏感地觉察出身边人对自己的态度，从林慕月释放出的善意，到徐澄俞不遮掩但是守礼地传递过来的爱慕之情，黛玉也是一点点才接受了对方的表达。 现在互相说了会儿话，徐澄俞脑海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自己婚前就已经表达了心意两个人应该是修成正果，一会儿又想到二人是在婚后才能多些相处的时光这算不算是母亲说的甚么先婚后爱。 终于在龙凤花烛爆了个灯花儿之后，两个人都抵不过睡神的召唤陷入了梦乡，大婚忙忙碌碌的第一日也算是告一段落。 第262章 宝钗番外一 “向来选人入阁都需廷推，更何况还有非翰林不入阁的老传统，如今这……还望燕大人能劝谏陛下一二”，一个年岁在四十上下的绿袍官员对着一位红衣官人说道。 看着朝自己长揖到地的人，燕翰采面上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笑容，他快步过去扶起了行礼的人，“杨大人何必如此多礼？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进去商量。” 虽然面上带笑，但是燕翰采心中其实对着人的不长眼连骂都懒得骂了，吏部的公署本也没多大的地方，这人拉着自己直接在大堂里说话，不知道多少同僚都把这画面看到了眼里。 那杨大人见吏部的左侍如此礼待，他还以为是自己今日想要求人的事儿有了结果，于是也赶紧起身随着人一起到了燕翰采燕大人的值房内。 燕翰采心里琢磨着这人的出身和师承，对着他背后是哪几位大佬暂有了个思路，作为礼部的左侍郎他自然是有单独的值房，进了屋之后他叫人坐下还亲自倒了杯茶。 那杨大人颇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也不是傻到了底，心中思索了一阵子还以为燕翰采是礼遇自己背后的大佬，于是脸上的神色也从紧张变成了几分略带傲意的矜持。 在杨大人看来，面前这位年轻的左侍郎大人虽有个曾经是阁臣的祖父，自己也是如今陛下跟前的宠臣但是到底根基不强，也需要自己背后的老师扶持。 是以未等到燕翰采开口，杨大人抢先说道：“如今这入阁的名额可只有一个，大人这么多年为着陛下和朝廷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岂在那薛氏之下？” 这些挑拨的话儿燕翰采这么些日子不知道听了多少，他面上笑意吟吟的表情一点未变，只是轻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 看到杨大人等不到自己的回应越发尴尬，燕翰采才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盏说道：“圣意如此，我们为臣子的只能遵循，杨大人的这些话可还是要少说一些别叫比人听到了。” 这话说得有意思，杨大人琢磨着刚才燕翰采说话时的语气神采，见他说圣意如此的时候暗沉沉地看了自己一眼，后来劝自己不要到处说的时候却饱有深意，他心中一喜觉得鱼儿这是上了勾。 心中想到了不由得面上也带出了几分，杨大人又对着燕翰采拱手道：“圣意自然也可以扭转，不瞒大人说，我是带着恩师的嘱咐来的。若是大人有意，这事儿未必没有回转的余地。” “再不专心，我可是要赢了”，下了一子，薛宝钗老神在在地对着对面儿的人说。 肖清懿心中确实正在想事情，刚才的几步棋基本都是随意下的，这个时候被宝钗一提醒，她回过神来看着棋局思索了片刻，直接无奈地摇摇头把握在手里的棋子儿丢回了棋篓。 不过肖皇后看着人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不由得问了一句，“你是真不在意？最近朝堂上为着你的事儿都要吵疯了。” 最近金銮殿简直是像是菜市场，各位大人从引经据典到互相阴阳再到当殿动起了手，每日上朝的时候好不热闹。 薛宝钗见肖青懿认输，她笑着对着人说，“我心中有数呢，我还未曾问你，听说小郡王最近总是在吵嚷着往南边儿去？你可劝住了他不曾。” 小郡王说的就是肖皇后养在膝下的徐新悟，在这孩子渐渐大了之后，徐澄俞也进了他的爵位把他封为了恭郡王。 小郡王如今已经是及冠成人的年纪，前些年肖皇后做主为他娶了李太后母家的姑娘，她现在都已经抱上了孙子。 听到薛宝钗说起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儿子，肖清懿也没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儿了，她揉了揉额角说道：“这孩子是想一出是一出，之前说要出海我也就同意了，现在看着西南有战事又起了过去的想法。” 其实肖清懿也不是那等放不了手的人，只是徐家人习武的本领和灵气似乎都是被那位开国的先祖给消耗殆尽了。 “那孩子骑马弯弓倒是还使得，但是若是真的上了战场，就他那两把刷子可还是别丢人现眼了”，肖皇后也不给儿子留面子，直接就对着薛宝钗大吐苦水。 薛宝钗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着肖皇后说道：“前阵子去贾府，我听说贾尚书家里的女孩儿比试的时候赢了哪位宗亲，这不会就是新悟吧……” 贾珠和李纨两人，一个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一个是主持中馈的贤德主母，谁承想两个人倒是生出了一个天生孔武的女儿。 第475章 贾乐容，荣府她这一辈最大的姑娘，没有如家人长辈的期盼长成一位温柔贤淑的淑女，也没有随了大姑姑和几位其他长辈一般会读书能走官途，而是给了全家人一个震撼，她继承了太爷爷的武艺和谋略。 “居然是那孩子么……”，肖皇后神色复杂，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已经当了父亲的大儿子那一日给自己请安时脸上怀疑人生的神色。 其实徐新悟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他输给同龄的同僚或者是本就比自己勇武的军士也不算什么，现在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挑落马下，他当日是真的觉得面子挂不住和失落。 薛宝钗听完肖皇后补全了这故事的另一面，她也维持不住刚才的淡然了，笑了一阵之后她对着肖清懿说，“我之前还待琢磨着要不要查一查是哪一家的宗亲，现在倒不是不必了。” 贾乐容年纪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是李纨把这件事儿说给薛宝钗的时候，心里是想着若是那家宗亲日后想找找什么麻烦，宝钗也能说得上话。 毕竟虽然贾珠自己官位已然是很高了，但是涉及宗室的事情还是薛宝钗这一位能在后宫行走在两宫太后和皇后面前都有面子的人好说话做事。 现在薛宝钗听到那位故事里被当成了训诫自家子孙上进案例的宗亲到底是谁，她也是不担心会有人找贾府和贾乐容麻烦了。 不过想了想贾乐容的本事，薛宝钗也安慰肖皇后说，“那孩子也不是能等闲视之，新悟一时不查输了也没什么，宗亲要动总是要陛下点头才是，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 肖皇后则是无奈地说道：“新悟开蒙后就读书习武，这么多年下来的功夫还不如人家一个习武也不过几年的小丫头，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怎能不担忧他。好在也正如你说的，那孩子也没本事去陛下跟前撒娇卖痴，我还能暂时安稳了心。” 说完了话之后肖清懿又欲言又止，她看着宝钗还是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真不碍事？我家里是没什么能帮你的，你和太后娘娘还有玉儿关系都好，不若去她们那里打探一二。” 林慕月家中几位堂哥都在朝为官，还有两位现在也是部院高官无论是何事都能说得上话的，林黛玉的父亲目前还是内阁的首辅自然也是消息灵通。 肖皇后知道宝钗一直以来都和两位林后亲厚，所以她也想着现在这个时候正好去问一问才能安心。 薛宝钗却摇摇头说，“正是这个时候才不能过去呢，现在宫内宫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现在入宫请安都是献表，已经好久没去面见两宫说话了。” 肖皇后一想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更是头疼，“那你心中有数就好。” “过了这个月就是太后圣寿，再之后又是公主的芳诞，也吵不了多久了，这个月底必然是有结果”，薛宝钗看了看墙外的已经开始挂红和慢慢长大的红石榴，语气淡然地说道。 朝堂之事自然要在朝堂解决，薛宝钗知道有许多人害怕自己走后宫的路子向皇帝“献谗言”，但是她其实完全不屑于搞这些阴私手段，那些以己度人的小人她想想就觉得无趣。 行宫里肖皇后住的这处是她一点一点自己整修出来的，她看着宝钗望向了石榴之后也知道她必然是有破局之法于是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石榴不光是好看，到时候也极甜的，等到了时间我再请你吃蟹品石榴”，肖皇后抿唇一笑说，这也是提前许诺了庆功宴了。 徐澄俞安坐于妻子宫中，他皱着眉捏着手里的纸张，底下立着的小公主看着父亲如此知道事情要遭，她忍不住偷偷去看坐在窗下在描摹着什么的母亲。 林黛玉手下的动作不停，她其实已经感受到女儿的求救目光了，只是这次女儿的成绩实在是不像话，她也乐得见女儿在徐澄俞面前吃瘪。 没收到母亲的帮助，徐新珏只能又看了眼父亲漆黑的脸色然后破罐子破摔地低头等待着狂风暴雨了。 好在今日可能是老天保佑，在徐澄俞又翻了一下女儿的功课终于打算开腔的时候，林慕月带着人晃悠悠地进来拯救了孙女儿。 见到祖母前来，徐新珏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看着父亲给了自己一个眼神，虽然从中读出了“等会儿再收拾你”的意思，但是还是快快乐乐地扑进了祖母怀里撒娇。 可惜林慕月并不是个看见孙女儿撒娇就乐得什么都忘了的老祖母，她捞过孙女儿过后笑眯眯地宣布了一个消息，“马上回了晏城之后就可以正式去上学啦，我们双玉开心吗？” 徐新珏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她知道祖母疼爱自己，但是她更知道涉及读书这些正事的时候祖母并不会比父皇好说话。 看着孙女儿被带出去玩儿，林慕月看看儿子和黛玉，“今天宝钗入宫请安了，只是我和玉儿这儿她不好来，也希望这事儿早点过去吧。” 徐澄俞看着母亲说道：“也快了，翰采那边儿已经有了动静，只等对方发难我们顺水推舟就是了。” 林慕月点点头，“宝钗已经从清懿那里出来了，你也回去九龙晟景吧，她的谨慎是不会来这里的。” 徐澄俞闻言也只能笑着说，“是，那儿子就先过去了。” 黛玉刚才一直没说话，看着徐澄俞出去她才对着林慕月说，“过会儿宝钗定然是能过来的，您现在过来也是想着这事儿吧。” 第476章 虽然这个时候宝钗自觉自己不该来和太后以及皇后多来往，但是林黛玉和林慕月两个都了解徐澄俞的性子，知道他等会儿必然是会把宝钗劝过来的。 林慕月看着孙女儿在外面玩的开心，她也是语带笑意说，“是，我来了就省的她跑两趟了，还是玉儿懂我的心思。” 距离徐澄俞登基已经过去了十余年，这十来年间大郑的变化让人有到乡翻似烂柯人之感，朝堂上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薛宝钗以女子之身位列庙堂成了正三品的户部右侍。 如今国朝初定之时的几位阁老已然是有人到了要到了告老的时候，当下正好有一个阁臣的口子让现在有望入阁的各位堂官儿都开始厮杀了起来。 薛宝钗今日入行宫不仅仅是探望故旧肖皇后，更是最后再来和皇帝商讨下这项事宜。 “他们已然是黔驴技穷了，朕听闻明日朝会会有人以你未婚却与多名男子有牵连为理由发难”，徐澄俞看着立在那儿的宝钗淡淡地说道。 薛宝钗闻言失笑，“已然到了这个地步了么，居然这些招式也对我来使了。” 其实在阁臣之位交替之时什么阴暗招数被使出来都不稀奇，薛宝钗这是个女子没法子污蔑她有什么私生子女，要不然什么当街认父都算是常规操作。 隐私之事最不好拿来辩驳，许多大佬也是因此稀里糊涂就会被参得与阁老之位失之交臂。 “也算是狗急跳墙了，翰采那边儿他们都去拉拢，是真的觉得能以此让你们反目”，徐澄俞神色不动，但是手中却一直拿着一个小手把件儿把玩。 从这个小动作看，薛宝钗知道皇帝现在其实是极不耐烦的，于是她也会意地说，“微臣知道明日该如何做，燕大人那边既然不为所动，那明日其实也没什么好烦忧的。” 徐澄俞点点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西南的事儿，这摊子过去了才好仔细商量个议程出来，你现下也忙，有这么一日空闲不容易，也去见见皇后吧。” 抬头看看皇帝，宝钗还是有些犹豫，她踌躇着问，“这……左不过明日事情就过去了，微臣明日再来宫里看玉儿吧。” 已然是忍了这么久，九九八十一难就差最后这一叩头，宝钗还是不想让事情横生枝节，所以虽然她已经挺想念黛玉和小公主，但是还是想忍耐住不过去。 徐澄俞摇摇头，“没事，行宫的事儿还不至于就这么轻易传出去，你也太仔细小心了。” 薛宝钗见皇帝点头她也是不再坚持，不过她还是劝谏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微臣今日领受了陛下恩典，但是做事仔细小心总不是错的。” 听到宝钗这么说徐澄俞也是虚怀纳谏，“薛卿之言朕记下了，你去吧，估摸着母亲和玉儿都在等着你呢。” 刚才还妆模作样地称呼皇后，现在就又暴露了，薛宝钗听到皇帝的称呼强忍住笑，但是弯弯的眉眼到底是显出了她的高兴。 看着人出去了，徐澄俞看着桌上刚才没在意拿来的女儿的功课和一摞摞的折子，他顿时感觉头疼想把人叫回来干活了。 薛宝钗进屋的时候，小公主徐新珏正乖乖地站在母亲身前等着母亲给自己梳头发，看着熟悉的薛家姨姨进来，她抬起头都忘记自己的头发还被母亲握在手里了。 看着徐新珏如此，黛玉三下两下把女儿的头发束好，赶紧放了女儿自由让她过去找宝钗。 林慕月摇着扇子觉得有趣儿，徐新珏这孩子性子好惹人喜欢，但是她也不是对着谁都能这么亲亲热热的，除了有血缘关系的几位亲人，其他人里面也就是宝钗最投她的缘。 抱着小公主颠了颠，薛宝钗笑着说道：“咱们双玉高了也重了，这些日子热有没有好好用膳？” 小公主搂着薛姨的脖子，她认真地说道：“有认真用膳！姨姨有没有认真吃饭呀。” 黛玉看着宝钗这么耐心地回应着女儿的童言童语，她也是笑着过去说，“好了快下来吧，你这每日一日三餐加点心，抱了一会儿就能把你薛姨的胳膊抱酸了。” 三个人加上一个小女孩儿，林慕月也就提议说，“我们去后面水榭里说话吧，这屋子里再凉快也总感觉闷闷的。” 黛玉现在住的这处并不是皇后常居的凤鸣坤仪，而是后来一处依山临水的所在，整个院落中包含了楼台水榭好不热闹。 这也是徐新珏现在年纪大了知道临水危险不会乱跑，黛玉才第一年住进了这处早早就修好了地方。 四个人在水榭中坐下，徐新珏看着年纪小但是这个时候也只是乖乖地坐在小桌的一边，静静地听着祖母还有母亲、薛姨说话。 徐澄俞当初登基的时候阁臣的配置是三人，有自己的外祖父、未来岳丈和卞阁老，后来林峰告老补了一位古大人入阁，在这么些年内阁老的数目也未变动，除了四年前卞阁老致仕，增加了一位同样是从地方升入京中的梁阁老。 这位梁阁老最初也是翰林，后来转任督察院被外放出去做了学政，再之后则是认了知府迁参政、布政使，兜兜转转各地也干出了些政绩还京顺利地做过礼部侍郎然后入阁。 “俞儿说他把人提拔上来，本来是看中了他当初在边镇时的牧民之功，觉得是个踏实肯干的，谁承想人一入京就成了这个样子”，林慕月看着宝钗说道，语气中略有些歉然之意。 梁大人入阁这几年也不能说没有干实事，但是相比于在地方时踏踏实实做官，一日入朝成了阁老之后他也是一改往日的做事风格，搅权弄术的手段叫人瞠目结舌。 第477章 徐澄俞之前还不觉如何还暗地里提点了几句，后来见梁阁老未坏过事儿也就那么过去了，但是最近几年朝中却有些不同，叫徐澄俞也开始起了收拾人的心思。 本来党同伐异并不什么新鲜事儿，近年来因为徐澄俞改了取士的规则朝堂上叙登榜何年、结交座师同年和同乡的风气才淡了些。 但是梁阁老入阁以来，尤其是最近两年却触动了皇帝的逆鳞，取士的手段已然定下不好再改，但是他作为阁老看中那些后辈却是由他自己把握的。 是以林海发现在许多事情上，梁阁老会特意让之前科举出身的人领功劳而排斥后来通过新试入朝的官员。 这一招数做得隐秘，要不是林海看中了几位新入朝的年轻人，却发觉他们被一直压着不出头不说还被抢了功，还这没有人发觉这一点。 “梁大人其实也是心系陛下和朝廷，只是看不惯我们这些人罢了”，薛宝钗倒是为着梁阁老说了几句话。 林黛玉看着宝钗说，“你倒是还为他说话，我可是知道这人干了些什么事儿。” 说起梁阁老黛玉都十分生气，那人见朝中抓不到什么盟友就开始起了下作的心思，虽然具体执行的都是依附于梁阁老的人，但是想也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做。 “实事求是罢了，不过我也不害怕人说”，宝钗俏皮地朝着黛玉一笑，被泼脏水确实是很郁闷，但是她也不那么在乎，毕竟这么些年在朝中作为最扎眼的一位女官，梁大人不知道其实他的招数对着宝钗来说其实根本没用。 几个人你来我往说了一阵子话，林慕月看着在一旁乖乖地不哭不闹的徐新珏说道：“我倒是还有个差事想要拜托你，这孩子也该正式有个老师了，我和俞儿还有玉儿商量过了，先叫她去学宫读两年书并拜师随着你学习。” 宝钗本拿了一块儿点心递给小公主，闻言她抬头看了看林慕月又看了看黛玉，她把东西递给徐新珏之后说道：“这……微臣斗胆问一句，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两位娘娘的意思。” 黛玉看着宝钗回道：“是我们商议以后决定的，宝姐姐不必担忧。” 第263章 宝钗番外——本番外完 小公主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她抬头看向薛姨并没有说话只是巴巴地望着人，薛宝钗看看林慕月又看看黛玉，再对上小公主这期待的目光，她也只能起身对着三人一礼道：“微臣领命。” 第二日的大朝会，薛宝钗站在众臣之间，听一位万姓的梁党官员义愤填膺、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和哪位哪位公子如何如何。 朝堂之上许多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因为最近卞阁老告老的事情众人之间确实是明争暗斗不断，但是这在朝会上公然出招还是第一回。 况且薛宝钗之前管理海商事宜现在是户部的侍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皇帝的钱袋子，是其重视的宠臣。 因而其实除了梁阁老，剩下的人其实也只是想着能否让皇帝再填一人阁臣的位置，四人内阁而后再推一个自己人上去。 那被梁阁老指使出来说话的小官说完了话，朝堂上却是四下寂然无声，各路大佬都是岿然不动，既没有人出来附和他也没有人出来辩驳他的话。 大朝会是在行宫的一座名为天宁万和的大殿举行的，这处正殿前有一大片空地，那青衣官人站在殿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后背已然被汗水浸透了，现在上首的皇帝不做声，重臣也都是心中有自己的打算没人当出头鸟第一个说话。 感受到汗水划过了自己的脸庞，实在是跪不住了的万大人刚想说话，就见一位同穿青衣的女子从队伍中出来对着皇帝行礼后启唇开始说话。 “敢问这位大人，话中所言可有凭证”，出列的女官直接看向了说话的万大人。 出言说话的女官姓何，本人也有些出身，是京中一家工部员外郎之女，现任礼科给事中。她虽不像是宫中女官出身入朝的那些官员那般敬仰薛大人，但是也愿意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隐私之事不好辩驳的一个原因，就是作为端庄士人的朝臣们因为所学不好说起这些事情，自然也不好驳斥。 世间对于女子的道德要求本就严苛，何大人现在见薛大人被弹劾，她想到的不只是这一次的阁臣之争，还有日后无数次会不会有人拿着这些事情来攻讦每一个有上升可能的女性官员。 所以虽然何大人和薛宝钗并无什么私交，但是她想到了这有可能发生的将来还是出列仗义执言。 薛宝钗这么多年在朝为官，虽然她自己无意于结党营私，但是基本上新入朝的女官都会自然而然地聚集在她周围，在加上这么些年她也提拔过一些下属，所以朝中被打上了“薛党”之人的标签也不少。 梁阁老和他指使的人其实也重点关照了今日可能会帮着薛宝钗说话的人，也是针对着各人搜罗了些有的没的可以攻讦的事情预备着拿来说话。 但是突然跳出来的何大人可算是打了个这些个个措手不及，但是梁阁老的人也是见招拆招。 万大人看向突然搅局的何大人硬声说道：“吾等御史有纠察百官之责，自然可以风闻言事。” 此言一出真正的“薛党”官员就开始针对着万大人的话开始了针对性的打击，一位如今位列翰林院侍讲学士的马大人立刻出列反驳。 “万大人这话说得有趣，攻讦薛大人这般忠贞陛下的重臣岂能以你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笑话就可”，耍嘴皮子的功夫万大人作为御史不差，马大人这种翰林院里厮杀出来的的更是刀刀见血。 第478章 万大人闻言涨红了脸色，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拿来说的话其实有些站不住脚，所以索性不理会马大人，而是直接朝着御座上的皇帝叩头说道：“御史天职如此，还望陛下为臣正名。” 马大人这个时候却穷追猛打亦是朝着上方的天子奏道，“此等弹劾方式不过是排除异己的手段罢了，微臣在翰林院读书修史，历朝历代不乏此等小人忝列庙堂蛊惑圣明天子，还望陛下明察。” 被贴了个“小人”的标签，万大人张张嘴想要辩驳但是他今日弹劾薛宝钗的理由确实也是拿不出手，于是也只能愤恨地跪在地上等待徐澄俞说话。 这个时候梁大人手底下的一员干将吴大人不得不出列说话，这人是梁阁老提拔到部院的一个弟子，现在也是在礼部做郎中，现在看到事情被搞砸了一半不得不出来收拾烂摊子。 吴大人比之御史万大人站得要前面许多，现在也更能看得清皇帝的脸色，他看到了徐澄俞脸上玩味的神色，心中就觉得这次不好，自己一行人想要把薛宝钗拉下马这件事儿本就违逆圣心，现在看着陛下的样子可能另有后手不由得心中发苦。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大人出列之后也是引经据典地驳斥了马大人之语，论证了御史的权利范围。 看着底下的人又吵成一团而且有了拉别人下水的意思，徐澄俞适时出声打断道：“薛卿，万御史所奏之事你可有什么分辨的。” 薛宝钗站得更加靠前，她看了眼在百官最前面的几位阁老，出列对着帝王一礼后说道：“对于万大人的弹劾，微臣有证据一一驳斥。” 这话一出梁阁老都面色有变，还跪在地上的万御史更是倾颓了身子，吴大人也是紧锁眉头望向了前列现在唯一一个身着朱紫的女官。 薛宝钗讽刺地一笑，随意派个男人来就觉得自己会不可自拔地爱上，这些同僚对着女人和自己都不太了解。 万御史真真假假的弹劾理由中，最有逻辑和所谓证据的就是薛宝钗现在与一教坊司的乐人有染。 朝廷官员自有一套礼仪规范约束，这种事情就算是男子犯了也算是失德，不说贬官或是如何至少是能让人在这种关键节点推出竞争。 当庭呈上了自己查出来的东西，薛宝钗却直接粉碎了对方的妄念，“微臣确实是和杨乐师有过一段交情，只是万不敢说是私情，这是杨乐师画押过的证词。” 至于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最开始都是出自晏城中的一条街巷的闲汉和小儿之口，薛宝钗叫人去探查了之后顺藤摸瓜查出来的东西就十分有意思了，这里是万御史妻弟一家所居的地方。 这也是林慕月提供的思路，现在污蔑人和后世网络水军都是一个路数，单个传言和账号不重要，看这些人背后是谁解决这个人才重要。 “不光是如此，微臣还查到了些别的，还请陛下御览”，薛宝钗又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双手呈上，自有御前的内侍把东西拿给徐澄俞看。 这折子里面涉及到了梁阁老，所以薛宝钗也是没有当庭说出来，毕竟对着陛下要如何处置阁老，她虽然有预料但是到底只是个猜测所以还是留了一丝余地。 果然徐澄俞在看了这折子之后，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梁阁老，而后就有茂才有眼力见地叫众人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最近最重要的事儿除了各地征粮和税收之事就是阁老人选的更替，前两件事儿薛宝钗已然是和同僚理得明明白白了，所以现在这话一出众臣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要事可奏。 薛宝钗行走在殿前的台阶上，后面传来了梁阁老的声音，“薛大人请留步。” 回过头去，薛宝钗对上了梁阁老复杂的神色，梁阁老站在台阶高处看着底下的后生晚辈，语气沉郁地说道：“薛大人好手段。” 勾唇一笑，薛宝钗虽是抬头仰望，但是却并不输阵，“和梁大人的手段比算什么呢，这不过是被动反击罢了。” 梁阁老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次的手段有些激进，但是一点点渗透费时不说，他也察觉到了同僚似乎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打算。 这次若是再叫薛宝钗入阁，那他感觉这徐家的天下终有一日是要姓林了。 是的，梁阁老不仅是针对薛宝钗和女官这一个群体，他还觉得林阁老把持朝政、林后独宠后宫是惑主的妖后佞臣。 薛宝钗其实隐约读到了梁阁老的这些想法，但是她其实也懒得想这人的奇葩想法，现在看着梁阁老神色复杂地看自己，她对着人行礼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阁老也保重吧。” 这次的事情一出，梁阁老致仕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看着从远处出来的风让薛宝钗的红袍衣角翻飞，梁阁老深深叹气知道自己已然是满盘皆输。 “……户部侍郎薛宝钗加太子少师、文华殿大学士”，宣旨的内侍宣读完了旨意，看着面前的官人谢恩接旨，他心里也是感慨自己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虽然徐澄俞登基之后没多久就改制科举，叫许多以前并无科考资格的人能够有一个为官的机会，又让有才学、懂实干的女子也入朝为官。 但是天底下当官的成千上万，大学士虽只有五品的衔却是人人趋之若鹜，现在面前的薛大人才是什么年纪就已然是如此高位哪里能不让人唏嘘呢。 送走了宣旨的内侍，薛宝钗回身看着母亲和兄长，她扬起一个笑容说，“这是大喜事，母亲之前不是说想开个花宴？咱们好好办一场。” 第479章 就如之前薛宝钗中试时一样，薛太太看着女儿站在洒满了阳光的庭院那么耀眼和夺目，她眼含泪水却又是笑着说道：“好，咱们好好办一个。” 第264章 公主番外 帝女称公主，帝之姊妹称长公主，徐澄俞在妹妹们出嫁的时候也都给予了她们应得的封号，熙柔公主就算是李太后亲生的女儿在这件事上亦是如此，在出嫁之后才被称为熙柔长公主。 “熙柔是殿下的封号，之前害怕冒犯殿下并未多问，但是臣如今还是有资格知道殿下的闺名了吧”，成婚之后，林景修看着正在梳妆的熙柔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熙柔公主正拿着眉粉轻扫蛾眉，闻言转过身去瞧了一眼自己的驸马，而后才继续对镜梳妆。 未得到公主的应答，林景修有些遗憾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冒犯，但是他还是想着来日方长所以说道：“还有些时辰呢，殿下不必着急，先用些东西再梳妆吧。” 林驸马有一双慧眼能识得女子的妆容，他看着熙柔公主依然是快把整个妆都画完了只差涂上口脂，他还是想着先请公主用早膳再完成这最后一步。 这一日是公主成婚之后要去驸马家里见舅姑的日子，虽然熙柔是公主之尊，但是林驸马家里还有一位太后之母，因而熙柔也还是起了个大早不想摆什么公主的谱儿。 现在听到驸马说要用了早膳再过去，熙柔也是有点担忧会不会迟了，“我想着今天起了就过去也没吩咐厨下做什么，现在会不会有些来不及了？” 伺候公主的老嬷嬷也随着公主下降而出宫荣养了，她听到驸马刚才的话有些高兴，因为她其实也一直都惦念着着公主不用早膳身子会不会不舒服。 但是现在熙柔公主说了自己的担忧之后，她又只能踌躇地看向了驸马指望他能再劝劝公主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林驸马虽然不知道老嬷嬷在想什么，但是他还是如其所愿对着公主说道：“不碍事，我交代人去买了我常吃的一些早点，虽不如御厨的手艺但也算是能入口。” 熙柔长公主闻言看看驸马，终于是松口道：“那也要尝过之后才知道如何。” 林景修在当初被选为驸马的时候还是个温润公子，和其他晏城里富贵高门养出来的公子一样虽说不上弱不禁风但也不怎么健硕。但是和熙柔长公主正式成婚的今岁，他已经因为出海而历练出了一身蜜色的肌肤和健壮的身材。 林景修亲自从小厮手里接过食盒，举重若轻地避开了想要接过东西的嬷嬷，“不知道公主喜欢什么就叫人买得多了些，您也先去用些东西吧，我服侍公主就是了。” 刚才老嬷嬷要去接东西的时候也感受到了那食盒的分量，于是她现在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些，退下的同时也带着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熙柔公主坐在椅子上看着驸马忙前忙后，她其实也想要帮些忙，但是却发现自己一直找不到机会怎么打断一直在忙碌的驸马。 直到整张八仙桌都被林景修带回来的东西摆满了，熙柔公主才终于想到了自己能做点儿什么，把红色的竹筷和中心是牡丹和喜字花纹的勺子摆在了自己和驸马身前。 虽然忙着那东西和摆盘，但是林景修其实也一直都关注着妻子的动作，看到熙柔公主放好了东西之后松了口气的样子，他感觉自己的笑意已经是要藏不住了。 一桌子的东西有晏城里闻名的点心铺子里的点心，也有些路边的小摊儿里面新鲜买来的民间小吃。 熙柔长公主纵使是在宫中随着母后用早膳时，也没见过这么花里花哨的一桌子，见到公主如此林景修笑意更深，亲自夹了一块酥饼放到了公主碗中。 “看着多其实每样也只有几口的分量，公主挑喜欢吃的就是了，剩下的包在臣身上了”，林景修看着公主小口地吃着东西，他心情颇好地说道。 筷子夹到酥脆的饼皮的时候，外面用荤油起的酥层就已经丝滑地裂开缝隙，内里以牛肉为主的馅料已经被提前调和好了，一口下去既不寡淡又能品到牛肉本身经过炙烤后的香味。 看着公主因为吃到美食而亮晶晶的眼睛，林景修又盛了一碗汤加了调料递给熙柔，“这是配着喝的汤，公主尝尝味道吧。” 汤水入口是略有腥膻的味道和胡椒、芫荽等混杂在一起倒是不让人生厌，熙柔略微皱了下眉，看着桌上一小罐红彤彤的调味料，加了些放在汤里后又吸溜一口，辣味综合下滋味更显。 用完了早膳之后熙柔浑身都感觉懒洋洋的，但是随即她去梳妆的时候，看着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有些懊悔。 嗅了嗅身上的味道，熙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早上用这些东西味道大了些，还好当时没有换出门的衣裳。” 老嬷嬷见公主提前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她倒是不好再就着这件事儿说些什么，只能催促着随公主出宫的宫人们拿来了今日要穿的衣裳，以不符合自身年纪的麻利动作服侍公主穿衣。 看着嬷嬷帮着自己整理衣袍，熙柔也是无奈地对着人说，“都说好了嬷嬷出来是享福的，怎么您还是亲自做这些，就交给如南和向北两个就是了。” 老嬷嬷脸上带笑，看着如南和向北两个也是自小服侍公主的人说，“她们现在虽然已然是历练出来了，但老奴还能操心几年？公主就遂了我的愿吧。” 被提到了如南和向北两个人默契地对了个眼神，一个人扶着嬷嬷叫她在一旁坐下，一个人仔细检查了公主今日的穿着最后系上了一只玉佩。 第480章 “您老歇歇吧，只在这儿发号施令就是了，凡事有我们两个呢”，去扶嬷嬷的如南圆脸爱笑，往日里也得老嬷嬷喜欢，看着她俏皮地对着自己挤眼睛，嬷嬷也只能坐在那儿休息。 在去林府的马车上，熙柔看着窗外晏城热闹的街景，心中浮起的是自己下降之前母后单独拉着自己说的话。 “你虽是公主，但是驸马家里到底是你皇兄的外家，为你择了这么一家可保你日后荣华，但日子也可能不那么恣意逍遥”，李婉澄看着女儿神色复杂，说这段话时候的语气也有些遗憾。 熙柔公主这么多年和姐妹们一起读书，如今内外廷不似之前一般隔绝，纵使是以她的年纪还不大接触外朝的政事，但是她对着这些事情还是心中有数的。 望向母亲的面庞，熙柔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孩儿知道，只是……母后，孩儿自己也有些想法，也许只有和林氏结亲才能如我所愿。” 从徐瑞卿开始，林氏都是皇帝新政的铁杆支持者，徐瑞卿甚至破了吏部天官不入阁的潜规则，硬是叫自己的岳丈入阁的同时还担着吏尚的职位。 到了徐澄俞这里，朝臣们对着皇帝想要折腾一些事情的容忍度比较高，一个原因就是经历了之前徐瑞卿的铺垫。 熙柔看着自己的姐妹和离之后有了自己要为之努力的公务，她也想要像姐姐一样而不是整日窝在公主府当一个可有可无只有虚名的公主。 当时母后的神色是什么样的呢，有一些欣慰和自豪，但是又十分复杂，其实熙柔看出来了母后是想要委婉地劝说自己不要任性日后好好和驸马过日子。 但是熙柔心里一直都有另一个声音，最后像是天下大部分母亲一样，李婉澄也不得不对着自己的女儿妥协。 “殿下想什么呢，已经到了，臣叫人传了小轿，殿下乘轿过去吧”，林景修已经下了马车，他看着还坐在里面的熙柔长公主有些疑惑地问。 从记忆中回到了现实，熙柔长公主握住了驸马伸出的手，借着林景修的帮助从马车中轻巧地下来。 “不必了，这车坐得久了走一走也舒服，我们一起走过去吧”，熙柔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驸马，即使是下车了也没有放下他的手。 林景修看着游刃有余但是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他见公主没有收回手的意思也是笑着说道：“好，只是公主若是累了一定要和臣说。” 林府如今三房人里面，大房的林峰和汪夫人两个人独女在宫中，林峰卸下了各种担子之后也是和老妻一起游山玩水，这次是有了公主下降这种大事才回了晏城。 二房的林岭和卫夫人是林景修的亲祖父母，林景修的父母也是在林府内居住，两夫妻并没有因为儿子尚了公主而如何。 三房林峻现在是林家朝堂上的中流砥柱，梁夫人颇会交际在京中贵夫人的圈子里很受欢迎，家中的孙儿林景仪也是林家小辈里面现在和陛下关系最好官运最为亨通的一个，其妻也和宫中太后和皇后投缘是三代媳妇里的独一份。 林府现在人口众多，林景修和熙柔长公主回府的消息众人也是早早地就知道了，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等候公主驾临。 熙柔长公主随着林景修走过一个个院落突然出声问道：“驸马也是在这座宅子中长大的么？” 和皇宫相比，林府自然不算是大，这座宅院最后一次整修还是在林慕月被封为贵妃的时候，所以现在岁月荏苒之后保留了许多时光的痕迹。 路过了几个院落，熙柔又见各个院落门前的景致也有所不同，有些院落前曲折蜿蜒的小路铺满了雨花石，有的院落前是几盆长势极好的盆栽。 没想到公主会问这个问题，林景修难得的愣了一下之后才说，“是，我们兄弟都是在这座宅院中长大的，不光是我们，娘娘还有叔叔们也都是如此。” 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熙柔长公主在转过一个养了鱼的小池塘之后不经意地对林景修说，“我的闺名是临波，你以后不要再叫我殿下和公主了。” “从明州南下至泉州，然后就是正式的航行开始，一般先会到占城、暹罗等地，之后会一路向西，有时候在榜葛剌停靠，有时候会直接行至锡兰、古里”，拿着海图，林景修对着身边的人解释说。 熙柔带着幂篱，全身都笼罩在蛋壳青色的纱里面，她透过纱看海图总觉得看不真切，听林景修这么介绍也是忍不住把纱拢到一边再去看。 感受到公主的动作，林景旭讲解的话一顿，有些迟疑地对着公主说道：“这海上又热又晒，临波还是把这幂篱戴上吧。” 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熙柔有些犹豫，不过她看着船上不管是男女都是素面朝天的样子，“这会不会有些显眼，我看其他人都没有戴这东西。” “费大人也是要随着这艘船出海的，她估摸着是在屋内休息，她出来的时候必然也是要戴的”，林景修知道公主在担忧什么，于是也举出了另一位同样登船的女官来做例子。 看着妻子不再纠结幂篱的事儿，林景修把海图更凑近了一些对着她说道：“之后就是忽鲁谟斯、阿丹，而后要不然就是顺着海峡北上，要不然就是去木骨都束南下之后到达大陆最南绕过去之后北上。” 看着海图上面标记出的地点，徐临波也是继续好奇地问，“那我们这次是要如何走呢？居然出发之前还没商议好行程么。” 第481章 林景修似乎预料到了妻子会这么问，他指了指现在如镜一般平静的海面道：“海上的天气复杂多变，有时候去哪里不是我们能预料到的，所以不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哪条路更合适。” 费秋娘领着两个学生朝着公主夫妇走过去，她正听到了林景修的这一句，因而自然地接话说道：“这次过去没有什么商贸往来，所以应该是怎么快怎么过去，不过您若是想要欣赏下沿途的风土人情，我们倒是可以多去几个地方。” 熙柔长公主这次能随着船队出发，徐澄俞为着妹妹可算是担着许多责任，他被妹妹求了一通放了妹妹登船，李太后的怒火就要他一个人灭了。 纵使是现在大郑造船和航海的技术，随着掌握这些技能的人都随之授官而水涨船高，但是李太后这个当娘的怎么能不担忧女儿呢。 这次船队出访主要是为了庆贺西洋一国新王登基，使团的正使就是林景修，徐澄俞给妹妹挂了副使的头衔，也因此不许船队多行商贾之事，一切以安全为上。 不过熙柔长公主自上船后倒是颇为低调，她回过头去见到了费大人前来眼前一亮，快步过去牵起了她的手说，“刚才他说你在，我还以为你事务繁忙要等会儿才能见到，可是忙完了？” 熙柔长公主和费秋娘之间也有前缘，两个人的交情是从宫中起的，所以费大人在长公主面前也不紧张，见公主问也是大大方方地回答。 “现在也没什么事儿，要等到了地方才有我忙的，去我屋子里坐坐？你之前是不是没坐过船，若是头晕了就叫人来我这儿拿些药膏涂一涂”，费秋娘对着公主邀请道。 船刚刚启航，林景修刚才见到妻子好奇海上的风光才和人一起出来在甲板上眺望远方吹吹海风，他一直也担忧着妻子一直晒着会不舒服，现在见费大人忙完了过来也是高兴。 于是林景修也就顺着费大人的话说道：“我还待去检查下各处再叫人来开个小会，公主去费大人那里消闲一会儿如何？” 能远洋航行的大船自然也要兼顾乘船者的感受，费秋娘作为船队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她所住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十分得宜，熙柔一进了屋子觉得这间也没比自己和驸马所住的那间差多少。 “您还可适应？微臣第一次乘船时晕船严重，本来还担忧您不舒服，今日瞧您还能在甲板上看海景就放心多了”，在海上别的不说，从公主之尊到船上做杂事的帮佣，所有人茶叶都是管够的，费秋娘也习惯先给公主倒了一杯茶水才说话。 “还算是习惯，可能是我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驸马也有点惊讶我每日怎么这么有精神”，熙柔长公主不好意思地一笑。 徐临波生于晏城长于晏城，因为母后对着大哥小时候偷偷凫水的阴影，她在成婚之前甚至都没有试过凫水，坐船也只是在行宫的湖上乘过画舫，谁都没料到这么个人居然能如此适应海上的生活。 “您能适应就再好不过啦，刚坐船觉得新鲜，过了几天就烦了，不过海上的好处是随时都能吃到鲜味”，费秋娘见熙柔长公主还算适应海上的生活也高兴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拉着公主说了一会儿话。 “临波要不要去锡兰转一转，那边儿没甚么别的好的，但是当地产出的宝石确实是上佳，等到了西洋时可以请当地匠人制成有本地特色的首饰”，晚间用完了一顿充满着海洋特色的晚膳之后，林景修换了一张更为详细的图来递给熙柔长公主看。 熙柔凑过去看了一眼，“我还想问来着，其实我小时候也在父皇那里见过海图，但是无论是白日那张还是这张，好像都比我看到的详细和漂亮多了。” 和皇子不同，徐瑞卿对着自己的几个女儿倒是真的宠爱有加，熙柔长公主小时候也有被父皇抱在膝上随意翻动父皇龙案上东西的岁月。 徐瑞卿自己延续了父亲的决策使海禁渐开，所以朝中自有能人重绘海图，现在换了徐澄俞当家，各地临海之处的卫所和驻军也渐多。 “这是和薛大人一科中的陆大人亲手绘制的海图，还是托了公主的福陛下才赐下了新图”，林景修摩挲着海图颇为感慨地说道。 “陆大人？可是那位据说是祖上出海盗而后定居南洋，他听闻皇兄广纳才士所以归国的陆大人”，熙柔长公主也来了兴致好奇地问。 这位陆大人也是奇人，他自述祖上亦曾是大郑人士，族中世代以海上贸易为业，是前朝曾经被朝廷特许出海的几家大商人之一。 陆家因为末年举族避难而退居南洋，一族业在南洋扎根了下来，但是陆家先祖一直都是以郑人自居，陆大人也是因此才归郑并且献出了陆家祖传的绘制海图和观星的知识。 虽然因为自小生长在南洋其他的题答得不甚好，但是考官当初见到陆辰麒那张占据了半张答卷的海图，还是直接就把那张其他题目都空缺的卷纸呈递御览了。 “也得亏陆大人这颗沧海遗珠被发掘出来了，我们现在才能看到这么精准的图画”，林景修珍惜地把图递给好奇的妻子。 “锡兰的水土和风俗就与大郑不大相同，等我们到了阿丹或是木古都束便全然不同了”，林景修给妻子指了指地图上的其他地方。 这次因着使团赶时间的缘故，所以不能够沿着南方的大陆南下再北上，其实林景修觉得颇有些遗憾。 第482章 “之前也有人向陛下献上过所谓麒麟之类的祥瑞，其实南边的大陆上有许多那般的动物，待到季节交替之时百兽齐动迁徙，也算是项胜景”，林景修回忆起自己曾见过的壮阔景色，觉得这次妻子没法亲眼见到有些可惜。 熙柔长公主听得也有些入神，不过她倒是想得开，“日后也有机会呢，不必急在这一时。” 林景修看看公主，不知道自己可怜的皇帝表弟能不能顶得住李太后的怒火，日后李太后还会不会舍得放宝贝女儿出来。 等船队在海上漂泊了许久到了西洋的时候，林景修早晨起来看着身边已然是无人了，他就知道公主这是早早地就起来出去透风了。 不过目光扫过屋内衣架上放着的披风，林景逸眉头一皱利落地起身穿衣拿起那披风就推门出去了。 看着在甲板上吹风的熙柔长公主，林景修快步走过去帮着公主披上了披风，“你这么早起来就算了，出门来也不记得添一件衣裳吗！” 熙柔长公主被身后人抱了个满怀，而后就是劈头盖脸的训斥伴随着温暖的披风一起把她笼罩了起来。 抬头看着林景修因为有些生气而崩紧的下颌，熙柔难得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也没出来多一会儿，我因为昨夜颠簸有些没睡安稳，早上见到天光了就想着出来待一会儿。” 熙柔长公主到底是从小被服侍着长大的，这次出海她也是带着如南和向北两个丫头，但是船中不好像是宫中一般，熙柔又叫两个侍女都去各处帮忙，所以她总有不能被顾及到的时候。 “下不为例”，语气虽然是硬邦邦的，但是林景修的动作却是温柔地为公主系上了披风的带子。 不光是沿途之地的风貌，气候轮转也十分明显，熙柔长公主感受着呼吸间充盈的水汽，她问身边的丈夫说，“是不是终于要到了，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从未觉得‘脚踏实地’这四个字这么难得。” 虽然也有中途停靠陆地的时候，但是总体来说熙柔长公主这段日子都是住在船上的，乘船的新鲜感消耗得极快，遇到海上风浪之时的紧张和恐惧也不时冲击着她的内心。直到再又一次穿过一处运河时，熙柔一直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半。 说来也巧，熙柔长公主此次将要出访的国家，正是之前女船长阿维娅的母国，该国之前的女王崩逝，按着血缘王位由其侄子继承。 来自东方的公主殿下甫一抵达西方大陆就引起了各国的重视，虽然徐澄伦之前软磨硬泡终于求得了哥哥让自己出海增长见识，西方各国已然见过一位尊贵的亲王殿下，但是一位东方公主显然更能引起西洋各国上层贵族的兴趣。 一时间，男性贵族兴致勃勃地想要试图让公主殿下注意到自己，女性贵族则是不断搜集有关这位公主的一切穿着打扮和妆容的信息，一股东方热潮再次席卷了整个大陆。 “这些人究竟有没有意识到殿下已然与臣成婚，是有夫之妇，而且这些人未免太过于不尊重殿下了”，林景修这么多年随船出海又有做使臣的经历，所以他对西洋的文字如今自然也是熟悉的。 此时林景修正捏着一份小报暗暗运气，对着熙柔长公主又称呼起了殿下自己则自称为臣。 熙柔倒是看不懂那张小报，但是她对着这本小册子也挺好奇的，“这里的人居然还把这些事情以册留存，本地的朝廷不管么？” 看着驸马的表情，熙柔就知道这些小册子里面写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政务要闻，她也知道大郑有邸报，但是那里面的内容都是给各地官员们看的，还有一些其他私人的报纸存在也都是为了科考，而且若是严格查起来，其实这些小报都是不合朝廷法度的。 林景修看看妻子，他知道的倒是多一些，“这些小报都是私人经营的，其实陛下也觉得除开邸报，朝廷也可以试着发行一些其他类型的报纸，也算是个改异民风的手段。”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因为高产作物的推广和种植手段和工具的改进，大郑上下如今各地百姓的日子都渐渐好起来了，虽还有旱灾水灾的发生但也再无“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的悲剧产生了。 有一种说法，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的条件之一，就是粮食的供给可以使一部分以农业为生的人口脱离土地进城转化为城镇人口。 虽然现在大郑还没有人知道什么工业社会、农业社会之类的分别，但是也有官员发现了各地城镇规模都有所扩大、人口有所增加。 新的社会也需要新的规则，就算是徐澄俞没注意到这一点，林慕月眼见着儿子的政策下世风渐开也不会让历史开倒车不是。 “你说李太后娘娘、姑母和皇后娘娘也在筹备一份报纸”，林景修对着后宫的事情倒是没有妻子消息灵通。 熙柔点点头，“母后也被林母后拉着一起了，我也是在母后那里听到的，她们说现在女子为官不容易，也要办一份自己的报纸给宝钗姐姐她们摇旗呐喊呢。” 朝堂和民间一样，对于女子抛头露面和入朝为官也有不同的想法，有些人家觉得如此女儿也能顶立门楣是一件好事，有些人家则是觉得有悖于礼教十分反对。 针对这样的情况，让时光冲淡这一切让众人习以为常是一个法子，引导舆论让众人接受新的想法是另一个。 熙柔见丈夫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有些遗憾地说，“本来想带你去城中逛逛，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你我是不是太显眼了些。” 第483章 此方之人与郑人外貌迥异，熙柔有些犹豫自己和驸马出门会不会就叫人认出来，到时候别的不说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林景修却笑着对妻子说，“临波多虑了，这些年来我朝与此地来往密切，这是本地都城不乏我郑人暂居，所以我们只要换身衣裳不至于多显眼。” 所以在许多贵族少女抓心挠肝地打听东方公主的装扮之时，熙柔换上了一身暂居在本地的郑人常穿的和本地之人没太大差别的衣裳和驸马一起去体验异域风情了。 从两人暂时下榻的宫殿后门低调地出发，熙柔觉得最初还好，后来经过城中之时就觉得路过的许多街市都太过邋遢了一些。 林景修倒是习以为常，“等会儿到了我们要去的那条街里就好了，街里面的店都很有意思。” 在西洋日久，林景修和许多郑人也都从这些城市中吸取了一些教训，在归国呈递给皇帝的折子中着重表明了城市规划的重要性。 到了城中白日里和驸马一起体验了一下异国的风物，等到熙柔回到了暂居的宫殿时，也有王宫的使者上门邀请熙柔长公主夫妇入宫一叙，王宫有为公主夫妇举办的接风晚宴。 晚宴过后，被驸马搂在怀中在舞池中翩然起舞，徐临波抬头看着温柔注视着自己的林景修时，她也被对方眼神中溢出的鲜明爱意蛊惑，新奇的曲调和舞步也让人不自觉地异常沉醉其中。 在妹妹和妹夫快乐地谈情说爱的时候，灵妤长公主在自己的公主府内挑灯夜战，对着仿佛是批不完的公务任劳任怨地工作着。 贾元春提着食盒进来，看到的就是灵妤长公主伏案读文书的样子，灵妤之前掌管女学，现在已然被皇兄调入礼部听事，专管各地官学事宜，说是长公主但是掌权与亲王无异。 听到传来了脚步声，灵妤抬头说道：“我就知道是你来了，其他人都不敢就这么进来打扰我。” 放下食盒贾元春有些无奈，“殿下再忙碌也要小心自己的身子才是，若是我不过来，你今日是不是就不用晚膳了。” 公主府中也不乏从小侍奉灵妤长大的嬷嬷和宫人，但是这些人现在都已经不敢管公主的这些事儿了。 灵妤现在威严日重，除了宫内的两宫太后和皇帝夫妇，就连其生母其实也少过问女儿的生活起居。 唯有贾元春现在已然入朝，又和还只是个普通公主的灵妤有过相处，她现在偶尔会来到公主府将其“抓”个现行，每次她来了之后灵妤至少会作息正常一旬。 灵妤自己动作麻利地把书案收拾好，又把食盒提到边上的桌子上拿出里面的粥、点心和酱菜摆好。 “是我喜欢的糖蒜，姐姐果然是记着我呢”，看着那一小碟子酱菜，灵妤一笑从工作状态中彻底解放出来。 托腮看着灵妤欢快地享用起了夜宵，贾元春见到她停下了筷子之后才说道：“姝成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人不是物件儿哪里能这么紧绷着呢。” 放下了碗，灵妤看向元春说道：“双玉出生之时凶险，皇兄和皇嫂这么多年来未再有所出，元春，姐姐，我总要为着以后的事儿打算呢。” 贾元春有些欲言又止，她想了想之后说道：“我少时就听陛下宠爱贵妃，但是我入宫之后才知道宫内有那么多娘娘，贵妃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灵妤，贾元春也只能从后宫的角度入手试图让面前这个自己已经视作姐妹的人清醒一些。 这话说得有些大逆不道，但是灵妤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面前的姐姐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不一样的……” 灵妤回想到当初父皇看向贵妃的目光，她对着元春说道：“若是父皇有皇兄的这些依仗，他也会这么喜欢母后的，所以我相信皇兄。” 徐澄俞如今能稳坐帝位是天时地利人和，当初徐瑞卿却并非如此，他自己的婚事其实都不能做主。 后来徐瑞卿虽也是以太子的身份继承大统，但是上面有还健在为太上皇的父皇，外朝有不老实的朝臣和藩王，每一步都十分心惊，最后甚至也是亡于阴谋之中。 灵妤长公主看着宝钗继续说道：“元春姐姐，我并非是栈恋权势，这是我作为长公主必须要做的，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以后徐家的每一个女儿。” 贾元春长叹一声，“微臣知晓了，殿下日后有什么需要微臣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了。” 灵妤曾远赴北疆，而后回来硬是顶着朝野内外甚至是自己母亲的压力走到前台去，贾元春知道自己这个挚友想要做的事情就会坚持到底，所以她如今得到了答案也不多劝，只心里暗自发誓无论如何和她共进退就是了。 第265章 吾家有女初长成 十六岁的少女身姿挺拔，静时眉宇间沉静出尘之态明显是随了母亲，但是若是看到了亲近之人展露笑颜整张面孔生动起来就也能看出几分父亲的影子。 贾乐容进来时就瞧见大公主朝着自己笑了一下，纵使是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她也还是被这仿若香兰绽开一般的笑容晃了一下神。 把自己手里新赢来的一把刀递给了公主，贾乐容坐下了之后得意地对着徐新珏说，“也是我新赢来的，殿下觉得如何？” 其实贾乐容和徐新珏两人年岁差了还挺多，但是徐新珏觉得这七扭八拐还能有点亲戚关系的姐姐性格有趣，所以两个人现在倒是投缘。 第484章 只是搭眼看了一眼，徐新珏就了然地说，“这是西域送来的刀吧，那边产的铁比我们好一些，刀鞘和刀把的装饰也不大一样。” 昂族人西进到了一处富饶丰沃的平原时就停了下来，纵使西方还有其他国度和族群对着此处虎视眈眈，但是大郑的支持和昂族在军事上的绝对力量，十来年间也让他们站稳了脚跟。 马背上的民族可以马背上得天下，但是从未有过马背上治天下的，强权和军事征服可以暂时统治一地，但是终归是给一地之民带来和平和安稳的王才是民心所向。 昂族现在占据的这块土地原本的国家正处于战乱之中，他们过去了之后平息了战火也没有横征暴敛，穆赫可汗颁布了许多与民生息的法令，当地人竟然也没什么反抗反而是很感谢这些结束了当地战火的人。 这个背景下，昂族和大郑之间也渐渐开始了平和的互相往来，这把刀就是穆赫可汗叫人送来的贡品中的精品。 贾乐容作为贾府嫡出的长孙女，就算是在如今京城里面各府也准许家中女孩儿为官的当下也是个特别的例子。 各府中懂诗书、知（物）理学的女孩儿不算少，但是以女子之身投身行伍还真的力压了一营人的，贾乐容还真是第一个。 贾府的爵位还是按照传嫡传长的规矩是要大房贾琏那一枝继承的，贾珠虽然官位颇高，但是他虽能荫子也是国子监或者是如今的学宫名额，所以当女儿展露天赋的时候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有些头疼。 好在是因为女儿和宫中有些关系，最后贾乐容还是顺利地进入到了武学，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习武生涯，现今她已然是被正式授官，隶属于金吾前卫随着卫所的同袍们一起轮流值守宫廷。 今日贾乐容之所以能来和大公主说话，也是因为她今日并不当值所以进来给各宫和大公主请安。 徐新珏放下了手里一直拿着的折子，把刀递还给贾乐容之后说道：“看了这么久也无聊，我们去跑跑马吧。” 虽然父母双方都没怎么点满武艺值，但是徐新珏因为被父母寄予厚望的缘故，自开蒙起就修习骑射，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有模有样，至少每年秋狩时并不会给自己丢人。 刚才看的奏折里面是熙柔姑姑这次回航的途中偶遇海盗，船队直接就撞沉了对方的船活捉了上面的贼人，熙柔长公主觉得那伙儿海贼有些古怪，所以奏请兄长能派人详查此事。 一边说着这件事儿，徐新珏一边和贾乐容出了门直奔宫中的演武场去。 如今徐新珏虽未被父亲正式立为继承人，但是她现在居住的就是当初徐澄俞所住的东宫，里面一应东宫官也都是齐备的，平日里听政和代父皇批折子，虽无东宫之名但她俨然已经有了东宫之权。 “我也挺想真的上战场的，天下承平日久是百姓之福，但是我作为武将若是一生无一战而终，还是感觉怪怪的”，挑了一把顺手的弓，贾乐容拉弦试了试觉得还算不错。 徐新珏其实年龄还小一些，但是她听着对方的话却像是大人一般摇摇头，又伸手拍了拍贾乐容的肩膀，“兵祸一起苦的是百姓，我知你心愿，但是这也是好事，而且我记得不怎么会凫水吧？” 若是熙柔姑母说的话属实，那着仗大概也是要在海上打，比拼的也是哪一方的船更坚炮更利，贾乐容的短板也在这里。 听到殿下这么说，贾乐容也有些无奈，“我小的时候母亲说女孩子去凫水不好看，身边儿的嬷嬷和姐姐都看得严，后来也学过但是怎么也比不上那般从小生长在水边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地风物和水土养育一方人，京城附近也有练水兵的地方，贾乐容去过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短处。 徐新珏翻身上马，轻巧地驾驭着缰绳又摸了摸马的脖子，她看向好友说，“你要是实在想去我去和父皇讨个恩典就是了，只是你家里愿意放你出去吗？” 刀剑无眼，贾府愿意让家里的孩子在晏城宫中当个仪卫不代表愿意孩子真的上战场，这和性别无关，就算是贾乐容是个男孩子徐新珏也拿不准贾府会同意。 徐新珏知道自己娘亲毕竟是贾乐容的姑姑，所以她觉得若是贾乐容搞不定贾家人的话，那她肯定是不能帮着好友开这个口的。 贾乐容也知道这一茬，于是她也背着弓上马说，“我也不知道呢，算了不提这闹心的事儿了，我们也好久没来了，倒是要好好比一比。” 闻言徐新珏笑而不语，她哪里比得过对面的女将军，不过她知道好友心里郁闷，也不多言策马扬鞭就开始和人比了起来。 晚间回了东宫，徐新珏脱了靴子的时候忍不住“嘶”地痛呼一声，本来在一旁收拾衣服的青棠听到了立刻看向了小殿下。 看着青棠姑姑看自己，徐新珏就赶紧说道：“只是牵动了腿有些酸痛，我刚才悄悄看了没有擦破皮。” 听着公主语气里有些得意，青棠无奈地到床头的格子里拿出一盒伤药，“殿下好久没这么练习骑射了，纵然是没有伤但是也涂一些吧。” 年纪越长，徐澄俞对于女儿的期许便越高，徐新珏也很快就成长起来不再缠着父亲带自己跑马，也不总期盼着每一季去母亲那里选新料子做衣裳，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稳重的继承人。 今天起了出去跑马的兴致，也是徐新珏看着姑姑送来的秘信心潮澎湃加之贾乐容又来了的缘故，现在被姑姑看到了就有些不好意思。 第485章 徐新珏接过那一盒药谢过姑姑的好意，“我知道了，您可千万别和爹娘说，要不然我又要被唠叨了。” 看着小殿下青棠失笑，这宫中事哪里瞒得过陛下和娘娘，只是这两位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在贾乐容真的搞定了家人之后，徐新珏也很爽快地满足了好朋友的愿望，向父皇举荐了这位已然崭露头角的新人。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徐新珏也回归了以往的生活，每日早起洗漱后先去院中练习一套拳脚，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而后是去给父母亲问安，用过早膳之后则是随着父亲一起处理朝政，中午随意和父亲用一餐，晚上一家人又是聚在一起用晚膳。 林黛玉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对着这唯一的女儿更是时时处处留心，她看着女儿今日少用了半碗饭，桌上喜欢的菜也没动几筷子，心里有些疑惑但是看着女儿面色倒是如常也不好直接问，只是心中记下来了等会儿打算问问丈夫。 “不是朝政上的事儿，是别的事情”，晚间夫妻闲时夜话，徐澄俞端着茶盏本想要喝茶，听见妻子问便放下了茶盏仔细地把事情说给了妻子听。 徐新珏今岁已过及笄之年，虽然她一直是按着皇子的标准长成的，但是徐澄俞和林黛玉唯有这一个爱女怎能不视她如珍宝。 女儿这个年纪了，徐澄俞想的就不仅仅是怎么册封一位女储君，他心里还像是天下大多父亲一样，开始担忧起了女儿未来的婚事。 不过还未等徐澄俞和妻子商量，他就发现女儿最近其实就在经历一场不那么美好的别扭感情。 徐澄俞和林黛玉帝后恩爱近二十载，不说是本朝就是历朝历代也是难得的佳话，受这样的家庭环境影响，徐新珏虽然知道自己未来要承担什么责任，但是对着爱情还是有一点憧憬和向往的。 “前两天双玉说十六想要出宫去看灯，难道是因为这件事”，黛玉微微蹙眉，想起了女儿之前向自己报备过的十六要出去玩一天的事情。 徐澄俞有些心疼女儿，“未必能出去了，我叫人查了一下那小子家里，感觉双玉和他的关系维持不到那个时候。” 对于女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中书舍人发展出了点不一样的关系，徐澄俞其实最开始也没有制止的意思，他觉得女儿别的都好，但是在男女之情上面确实单纯了一些。 那个中书舍人姓齐，家里也算是和皇家能扯上点关系，祖上曾经尚过郡主出过几位高官显贵之人。 但是现在这家里也是落寞了下来，齐舍人是家中长子长孙被全家人寄予厚望，他本人也是位“濯濯如春月柳”一般的美男子。 感情的事儿往往也不讲道理，徐新珏也不是没见过其他美男子，别的不说她的好些个堂表兄弟都长得不错，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觉得这姓齐的舍人投自己眼缘。 对于帝后唯一的公主，齐舍人最初也知道这并非是自己能娶回家的女子，他家中传统，纵使现在许多官宦人家都不觉得让女儿读书入仕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他家里还是把女儿和媳妇管得严密。 但是情之一字最难参透，虽然齐舍人知道自己可能与公主并无未来，当看到公主那双秋水一般的双目饱含温柔之色地看向自己的时候，他一直都不能鼓起勇气说出拒绝的话。 被陛下召见的时候，齐舍人手下的笔一顿在纸上氤氲出一片墨痕，他放下笔揉皱了那张纸，起身随着御前的人去面圣。 徐澄俞倒是不至于难为面前的年轻人，他看着人向自己行了礼也是叫他坐下还让人上了茶水给他，这俨然已经是重臣的待遇了。 舍人就是皇帝的秘书，平日里其实齐舍人也有过面圣的经历，徐澄俞之前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愿意提拔他，但是现在看着女儿和这小子有了些关系，他看向人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齐舍人坐在椅子上也不安稳，他垂眸盯着自己面前地毯上的花纹，心里想着等会儿要如何说话。 半晌之后还是徐澄俞先开口，“你是个好孩子，朕也不想公主伤心，若是你也有愿你二人的事情也未必不能成。” 徐新珏虽目前只是公主，但朝中上下都知道现在龙椅上那位打的是什么主意，在徐澄俞拒绝了几次朝臣们请选宗室子入宫教养的请之后，大家也都知道皇帝是想要让自己的亲女继承皇位了。 现在听到皇帝这么说，齐舍人心中心神微动，他快速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只瞧见了一张看不出表情的面容他也就赶紧继续垂下了头。 因为如今国朝对外贸易和其他交流都十分频繁，养心殿里徐澄俞处理政务的那间屋子里也是有一座精巧的座钟，听着钟表的滴答声齐舍人心中也有了主意。 起身跪下齐舍人俯下身子说道：“微臣福薄不敢肖想公主，这段日子……是微臣的错，愿领受陛下责罚。” 既然没有将来，齐舍人今日知道皇帝知晓了这件事情自己最好的下场不过就是被调离中枢，现在自然是越真诚越不惹人厌越好。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徐澄俞心中有些失望，不过他其实也料到了这一点，也没说什么就叫人继续回去做事了。 徐新珏从屋内的一座屏风后转出来，她咬了咬嘴唇看向父亲，一句话没说但是眼圈儿却是红红的。 叹了口气，徐澄俞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罗汉床上，又叫站在原地不说话的女儿过来坐下，“站在那儿干吗，我又不是想要罚你，再说了你小时候还会去找你祖母和母亲呢，就算是真罚你也有无数个借口躲，现在倒是老实了。” 第486章 坐下了之后徐新珏感觉自己要忍不住流下来的泪水了，她抬头望向了天井把眼泪憋回去，“我才没有呢。” 徐澄俞看着要哭出来的女儿倒是笑了，“怎么？这么喜欢那小子，若是你实在喜欢也不是没法子，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要是实在喜欢他家里也只有接旨的份儿，打不了给你做小就是了。” 徐新珏破涕为笑，她看向父亲说道：“在民间人家都拿您当英明圣主，要是为了我强抢民男那可是要破了您的圣明了。” 看了下在偷笑的女儿，徐澄俞也不怪这孩子乱说话，“不伤心了？为了你们母女叫我做什么都行的，我可没和你开玩笑。” 怔了一下，徐新珏有些羡慕父母亲之间的感情，不过她还是摇摇头，“强扭的瓜不甜，他是针尖儿大的胆子我又不是，往后还有更好的等着我呢。” 见女儿想得开，徐澄俞也不担心了，“那就好，十六那一日我们留在宫中看戏吧，据说教坊司又排出来了新戏。” 不好意思地看看父亲，徐新珏眼神乱飞，“咳咳，这个嘛，我已经和乐容她们约好啦，就算是没有姓齐的我们也要去逛庙会的。” “我就说那小子不是什么良人！也好，总好过他花言巧语地哄了姐姐你去”，一个看着也是十来岁的美少年愤愤不平，看着倒是比当事人徐新珏还要愤慨许多。 贾乐容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儿，这人是如今主管海务事宜的肖大人的小儿子，因为肖夫人出身杏林世家的原因，被亲爹取了个药材名儿，叫肖当归。 徐新珏作为隐形的继承人，她自入学开始身边也自然聚集了一群小跟班儿，肖当归就是这个时候逐渐和这位大公主认识的。 肖小公子其实也就比徐新珏小两个月，但是他小时候生得文弱，徐新珏又因为练习骑射而生得高挑，所以他刚认识人的时候喊了一句“姐姐”，后来倒是也一直这么称呼起了徐新珏。 贾乐容和肖当归两个人天生就有些气场不对付，一个嫌弃对方一个男人整日里对着殿下“姐姐”来“姐姐”去地撒娇，一个觉得对方五大三粗什么都不懂就会坏自己的好事儿。 最近几年，徐澄俞已经会让女儿代替自己去祭祖和祭天，所以渐渐围在徐新珏身边儿的小伙伴们平日里在人前也都是老老实实地称呼殿下，肖当归也不例外，今日他是听到消息之后气得狠了才又叫回了姐姐。 徐新珏之前刚在父亲那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生气的，但是她现在已然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看着比自己当初还激动的肖当归也是顺着毛安抚他。 “这么好的时节出来看灯，不想那些事儿了，我都不生气了你怎么这么生气”，看着肖当归那双气红了的眼睛，徐新珏突然似有所感，原来想好的安慰的话拐了个弯儿才问出了口。 肖当归义愤填膺的表情在这一句问话被问出口之后瞬间消散了，整个人眼神乱飞支支吾吾地小声说道：“我……我就是为姐姐你觉得不值！那姓齐的哪里都不好根本配不上姐姐。”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肖当归，徐新珏把这茬揭过去，“走，在楼上待着没什么意思，我们也去街市里逛逛，范十七不是说想吃烤串儿么，我们去那家最正宗的，再晚就没位置了。” 范十七也是位女娘，排行十七所以大家也都这么叫她，现在被徐新珏点了名儿，范姑娘笑了一下也不拆穿殿下拿自己当借口的事儿。 这么一群人里面，除了徐新珏这个当事人，也就是贾乐容没看出来肖当归对着殿下的那点子情谊。 现在齐舍人顶不住家里的压力，在皇帝面前说了那些话，那他自然是和徐新珏不成了，这群人也都是一起长起来对着对方都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也乐得帮肖当归一把。 到了楼下之后一行人并没有直奔说好的小摊，而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先在街上逛了起来，贾乐容看了看肖当归在殿下身边也打算过去，被另一个姓洛的少年一把拉住。 “怎么回事儿你？想打架”，贾乐容皱着眉看拽着自己护腕的洛方礼，她今天为了出来方便穿的是圆领袍带了护腕。 洛方礼被噎了一下，不过他从小也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也就顺势说道：“出来玩儿呢切磋什么也不怕惊扰到了百姓，不过我最近读《武经海志》有所得，你要不要听？” 《武经海志》是一本新近编纂的讲海战和火器的书，贾乐容听闻眼前一亮，也不计较面前人拽住了自己让自己没追上殿下，甩开对方的手凑过去说，“哦？你得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肖当归落后徐新珏半步，他现在已经开始抽条长个子了但是还是比如今的徐新珏矮一点，所以看着前头殿下悠闲地漫步，自己比了比和对方的个头儿不由得有点诅丧。 徐新珏虽没往后看，但是仿佛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地说，“祖母说男孩子长得慢一些，你父母都不矮，过两年应该会比我长得高。” “哦、哦……谢殿下夸赞”，肖当归心里的不可名状的小心思正在翻滚，听到徐新珏说话脑子慢了半拍第一时间就道了句谢，反应过来之后才觉得自己刚才的回答着实有些蠢，于是又开始磕磕绊绊地找补。 徐新珏看看肖当归穿的衣裳，拉了拉他的袖子，“到我身边儿走吧，我想看着你。” 第487章 就这么轻巧的一句话，肖当归的解释声渐渐小了红着脸到了徐新珏边上与她并肩而行。 徐新珏和肖当归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个卖灯的小摊儿，她过去挑了两盏灯递给肖当归一盏兔子行状灯的同时冷不丁地问，“你喜欢我？” 肖当归未曾想公主会这么直接，下意识地接过灯以后就又愣在了原地，四周吵嚷的街市仿佛瞬间就变得寂然无声，脑海中只回荡着那一句徐新珏所说的“你喜欢我”。 看着对面人瞬间爆红的脸，徐新珏笑了一下，其实她也不是什么太过迟钝的人，只是这一两年开始她不怎么去学宫读书而是留在宫中随着父皇学习，没有意识到当年那个小弟弟其实现在也是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了。 回想起了以前两个人相处的细节，肖当归似乎是不知道从什么起会特别留意自己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在几个人小聚的时候会注意点自己喜欢的菜。 在出去踏青游玩的时候，徐新珏也想起来了这肖当归会记得给自己采一束开得更好的花，这都是他对着其他人没有过的细心和耐心。 肖当归被这一句话搅乱了心神，等他强镇定下来却发现对面的人似乎在走神，于是他闭了闭眼给自己鼓足了胆气，拉着对面人的手说道：“是……姐姐，我心悦你。” 对着肖当归直来直去的样子徐新珏也有几分欣赏，“好，那我们就试试吧。” 一句试试定下了帝后恩爱相守过一甲子的缘分，不过当时的两个少年男女还不知道这些，肖当归晕晕乎乎地小心牵了徐新珏的手，就连后来的肉串儿是什么滋味一点也没尝出来。 二十岁这一年，徐新珏听着外头的礼乐声渐渐传入了殿内，深呼一口气试图让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平静一些。 林慕月进来看着身着礼服的孙女儿，慢慢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按下了想要起身向自己行礼的徐新珏。 “紧张了？”，林慕月问孙女儿。 祖母的声音似乎是有魔力一般，瞬间抚平了徐新珏心中的紧张之感，林黛玉也是这个时候进来了，她看着女儿说道：“没什么干系，只是个仪式罢了，不必如此紧张。” 母亲和祖母都在，徐新珏瞬间就更加放松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两位长辈，“虽然之前已然排演过，但是今日还是不同，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文物百官已然分列站定，黑压压一大片人。” 册立储君的典礼庄重严肃，徐新珏参加过大朝会，见识过外使来朝的盛大典礼，但是今日自己要成为这么重点典礼的绝对主角，她还是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战栗之感。 林慕月看看孙女儿又看了一眼黛玉，自己转身出去把这间屋子留给了母女二人，拖着同样沉重的礼服裙摆去找李婉澄说话了。 林黛玉注视着已经比自己高的女儿，她沉静地看了徐新珏一会儿才说道：“我和你父亲都会一直在你身后的，还有你祖母、皇祖母以及薛姨、灵妤姑姑他们。” 徐新珏从小长到大，听过无数的夸赞，但是也有许多夸赞背后也连带了一句“可惜了是个公主”。 在徐新珏小的时候，她也会为着这些话语伤心，但是这种事情很快也被徐澄俞以及林黛玉两人知道了，不说是徐澄俞，就连基本上从不真正动气的黛玉都展露了雷霆手腕收拾了那群多嘴的人。 虽然徐新珏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但是她如今要成为大郑的储君真的要在一个将来继承父亲的皇位，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听到的这些话的同时，一丝丝犹豫和胆怯的心态还是让她变得犹豫不决。 黛玉自然是知道自己女儿是如何想的，她想了想也过去徐新珏身边坐下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你薛姨厉害么？” 徐新珏一怔，这里的薛姨指的自然就是薛宝钗，如今宝钗为官二十余载已然是朝中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对着这样一位才智出众又十分疼爱自己的姨母，她自然是觉得极为厉害的。 听到女儿给自己的答案，黛玉垂眸一笑，给女儿讲了一些以前的故事，等说完了之后又安慰女儿到：“她也有你这种时候，双玉，人有时候是会怀疑自己，但是只要你向前看就没关系了。” 看着女儿眼神渐渐坚定起来，黛玉又看着人说，“而且你也不用因为觉得自己是女孩子就觉得如何，你能否做一个合格的储君只取决你如何想如何做，和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没有任何关系。” 李婉澄在偏殿休息，本想拿起茶杯喝一口茶，但是想想若是等会儿要去更衣有些麻烦还是放下了茶盏。 听到外间传来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是林慕月进来了，她淡淡地问了一句，“没去安慰双玉？怎么还有时候来和我说话。” 这话也是担心徐新珏呢，李婉澄虽只是名义上的祖母，但是对着这个孩子也是看着她出生和长大的，心里哪里能不疼爱这个孩子。 林慕月笑了一下，“她自有亲娘安慰，我就不去耽误她们母女说话啦。” 叹了口气，李婉澄今日手腕上带了一串碧绿的珠子，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东西，“这还是当时我生佑儿的时候高宗皇后赏的，说是祖宗传下来的好东西。” 李婉澄当时是一举得男让东宫后继有人，所以徐瑞卿的母后一高兴才把这手串儿传给了儿媳。 “宫里人人都想生儿子，我今日才知道，女儿儿子其实都是一样的，能不能担得起这么重的担子和男女无关”，李婉澄轻声说完了这句话，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第488章 说完了之后李婉澄又看看林慕月，“可是这条路也不好走，你和两个孩子倒都是狠心的，真舍得让双玉坐那把椅子。” 林慕月挥了挥衣袖看着上面精巧的纹样，“这才是最该走的路，虽然辛苦但是自由，万事都在自己手心里才是坦途。” 一辈子当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是好，但是天下间哪里有这般十全十美之事，若是收养宗室子，谁知道那孩子登基之后会如何，真到了那个时候要让那再无仪仗的公主如何自处呢。 “你总是有许多道理可说”，李婉澄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也看到过徐新珏有时候忙起来日夜处理政务的样子，总是心疼孙女儿呢。 “你心疼她多给她做些好吃的就成了，这孩子好哄的很呢”，林慕月哈哈大笑戳破了老朋友的嘴硬心软。 储君册立当日要去奉先殿祭祖，而后拜两宫太后和自己的母后，徐新珏在这里被母亲安慰了一通已然是又精力满满地正式去像两位祖母和母亲行礼。 看着孙女儿迎着光出了门去，林慕月感觉经过三代人的努力，这个国度应该也会向这朝阳一般会越来越好，她也没什么遗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