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坏不起来[快穿]》 第1章 [gl百合] 《她坏不起来(快穿 gl)》作者:与金【完结+番外】 文案: 她穿成恶毒女配身边摇旗助威的恶毒女炮灰。 1.哑巴小助理x顶流女明星 她是恶毒女配诬陷小白花女主时的帮凶。 一开始,女明星总嫌她笨:“让你打她一巴掌都不会??笨死了赶紧滚。” 后来,女明星依旧嫌她笨:“让你过来跟我坐你听不懂吗!!!……算了,我过去。” 2.国师x妖妃 她是暗恋狐妖多年为其坏事做尽的炮灰。 一开始,妖妃知道她的心思:“从今日起,你再看本宫一眼就挖了你的眼珠子。” 后来,妖妃脱了她的衣服:“伺候不好就没有下次了懂吗?” …… 系统:我发现了,你就是来撩走我们系统局的金牌反派对吧你个间谍!!!! 内容标签: 女配 系统 快穿 搜索关键词:主角:楚纤,孟秋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她坏不起来 立意:追光的人,终会光芒万丈 第1章 明月高悬。 血色纱幔重重叠叠,将潮.热水汽圈在祭坛内部。 白色祭坛里深红液体无风自动,轻轻荡漾的水面弥漫着丝丝不祥之意。 一截莹白突兀推开袅袅薄雾,没入池中。 那人披着如墨长发,背影清瘦单薄,手指轻点血水,轻易沾染上一抹妖异的红。 侧过来,露出一张极其漂亮的美人脸。 描摹唇瓣的艳比血池还浓几分,眸光流转,不经意晃出紫光。 白蛇纤细的身体在水中灵动游行,眨眼到她手边,沿着张开的手掌蜿蜒爬上。 月光下,它细密软滑的鳞片泛着浅浅光晕,极有色泽,一看就不是凡物。 祭坛左侧的天使雕像亮了亮。 楚纤淡淡抬眸,蛇身温柔缠在她脖颈,蛇尾无害垂落下去。 ‘宿主,接到新任务了。’ 主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 [姓名:楚纤 年龄:19(死亡) 完成任务数:4 称号:初级炮灰 积分:400(暂无兑换商店) 系统等级:1 …] [本位面你无法说话,积分加成50%] [目标好感度超过70(喜爱),积分加成10%] [若能开启支线剧本,积分加成?%] [不损坏主角光环,积分加成10%] [作为恶毒女配身边最得力的帮手,请让目标对你的信任值保持在50以上] - 读完页面提醒,楚纤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她躺在一张凌乱大床上,腰间仅搭着一条薄毯。 余光第一时间捕捉到吧台边的人影,刚要转头去看,大段大段记忆涌入她脑海—— 女人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火光在灯光中显得微弱。 脚尖随意点着地毯,修长双腿交叠,酒红丝绸柔滑散在膝盖以上。细腻肤色是一种温润的白,致使锁骨处的红.痕那样刺眼。 唇角勾出风情万种的弧度,望向大床的眸却十分阴寒。 她的脸在近两年间无数次出现在荧幕里,热搜关于她的词条永远不会不好,随之而来的鲜花赞誉以快到离谱的速度送她登上多个星光璀璨的颁奖台。 作为悦星娱乐力捧的当家花旦,孟秋阳有演技有实力,不火才是天理难容。 孟家背景深厚,圈内无人敢惹——谁也想不到就在昨晚,她竟阴差阳错跟一个哑巴上了床。 这哑巴怎么会不认识呢? 楚家养女,前段时间因一些丑事被赶出楚家,现今在这家会所当侍应生。 无处可归的丧家犬,爱而不得的失败者。 孟秋阳狠狠闭上眼,指间那根未曾享用的香烟逐渐变了形。 突然。 她感知面前多了道清浅呼吸。 - 原身身份尴尬,能姓楚还是托了女主扶萤的福。 十几年前扶萤走失,楚家人在她走失的路口附近捡到一个女婴——不能讲话而被父母遗弃。 楚家人将失去扶萤的痛变成宠爱加注在原身身上,原身身体孱弱,自小娇生惯养,按照楚家规划好的路线成长也算优秀。 与青梅竹马萧祁订婚,却在一年前得知萧祁所爱另有他人,两家婚姻取消。 直到陆氏集团太子爷即将结婚的消息传来,原身才知道萧祁爱慕的是陆垣未婚妻。 未婚妻就是扶萤。 原身嫉妒她结了婚还能影响萧祁为她做那么多疯狂浪漫的事,设下重重阻碍试图阻止扶萤认祖归宗。 事情败露,原身被赶出门,又被扶萤的追求者们针对找不到一份体面工作,死都不想离开寸土寸金的a市的她选择进高级会所当侍应生。 一次机会,她盯上为陆垣黯然神伤的孟秋阳——她不喜欢女人,就骗孟秋阳说两人上过床,还拍了照片,借此留在孟秋阳身边。 孟秋阳并非善类,看中的东西不折手段也要得到。 这是个疯起来连自己都毁的恶毒配角,造成女主养父死亡、亲生母亲病重、闺蜜险些遭遇车祸……等一系列灾难的罪魁祸首。 她的狠戾在中后期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结局也很微妙地把她送入了精神病院。 原身下场自然更惨淡了,毕竟没有家族庇佑,坏事没少做的炮灰死得渣也不剩。 第2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3章 系统:‘……明明不大呀!我帮你记录着分贝呢!’ 当时它还觉得宿主小题大做,现在看来竟有先见之明! 楚纤没‘顶嘴’,她在手写板上写:【抱歉,我知道了。】 第2章 孟秋阳轻哼了声。 - 那盘清炒苦瓜果然没吃完,剩下的进了楚纤肚子。 见小哑巴面不改色往嘴里塞苦瓜,神态看不出一丝难忍,孟秋阳眼眸微闪,什么也没说。 出门前,孟秋阳食指勾下墨镜,美目在挂着巴掌印的脸上转了转,红唇轻动,刚要吐露难听的话—— 小哑巴主动从包里掏出黑色口罩戴上。 孟秋阳:“……” 孟秋阳嗤了声,仍是找到楚纤服饰搭配上的缺漏讽刺了一句。 楚纤脸小,加上这段时间没好好吃饭,黑色口罩戴上去显得稍大。身上穿着霞姐给准备的日常装,风格偏学生气的简约大方,又剪了短发,看起来格外乖。 比孟秋阳身高稍矮一些的她低着脑袋,两只手松松抓着肩包带子,怎么瞧怎么无害。 也是这样一个人,趁着自己醉酒拐自己上床,装可怜说没地方住,非得跟她挤一间小公寓。 孟秋阳眯了眯眼,抬手捏住那截脆弱脖颈,将人提溜到跟前来。 系统:‘天哪,她又生气了!’ 楚纤:‘……’ 孟秋阳瞳孔是较为罕见的琥珀色,明艳妩媚的标致美人相演起异域国师或妖族祭司毫不费劲。 只是骤然逼近,热搜上曾夸过她眼睛的‘岁月静好’‘迷离’‘清透’荡然无存,有的是被某种兽类锁定的后背发凉。 外套上的香水味是孟秋阳近期代言的国外品牌,木质调中性香,很好闻。 楚纤身形踉跄,撑住女人腰后的电梯壁才得以站稳。 从另一个角度看,像是楚纤‘勉强’孟秋阳,将人强行困于自己怀抱之中。 孟秋阳:“……” 本想教育一下小哑巴,却弄巧成拙。 就在孟秋阳烦躁不已要推开这人时,那只手带着一点点微冷体温慢慢盖住孟秋阳的手背,碎发下沉静温和的眼中有温柔纵容。 孟秋阳像是被烫到一般甩开她,狭窄的电梯里保持与这人的距离。 气氛沉凝。 电梯下得十分慢,现在才从‘16’跳到‘9’。 孟秋阳不可避免又开始在心里暗讽小助理是个哑巴,不能在此刻说些好话,比起以前的助理都差得远了。 楼层跳到了‘3’。 孟秋阳站直了身体,纡尊降贵朝一直没动静的小助理看去。 只见她保持着被推开的模样,单薄肩膀抵住冰冷的电梯壁,口罩遮住了大部分脸,看不清表情。 但——她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哀伤。 不知肩膀被碰疼了还是被拒绝的缘故。 孟秋阳看得心情好了一点。 [目标信任值+5] [目标好感度+5] 系统:‘终于动啦!撒花花!’ - 孟秋阳是整个剧组里去得最早的,工作人员都没完全到齐,或是端着早点在一旁埋头苦吃。 进了独立化妆间,穿着潮流的瘦高男子一脸笑过来,很熟稔地与孟秋阳搭话。 他边打开化妆包边瞄楚纤:“秋阳又换了新助理呀?这次的小妹妹长得……嗯,挺文静的。” 是孟秋阳以前不会找的类型。 大小姐不喜欢木讷的。 孟秋阳没理这话,造型师也就笑笑转移话题到时尚杂志上了,夸张地比划说某某封面若是换成秋阳一定比现在效果更炸。 中途副导演敲门进来跟孟秋阳对剧本。 昨晚孟秋阳提出一些剧情修改,包括不限于缩短女主扶萤的戏份,将反派妖女塑造得更疯…… 副导演搓搓手,陪着笑:“这扶萤的戏份真不能再少了,不然陆总那我,我也不好交代啊。” 造型师正在给孟秋阳弄头发,说:“秋阳这张脸不比扶萤好看多了?是吧,小助理?” 等了一会,没等到人附和,造型师笑容僵硬地看向低头写字的楚纤,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出‘哎你咋不吭气’的话来。 副导演也没把这当个事,刚要继续说自己的见解,就听孟秋阳冷冷叫了声‘楚纤’。 “……” 楚纤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添了标点符号,与镜子里的那双眼对上。 系统:‘把你写的给目标看呀!快!感觉她又要发火了qaq’ 明明孟秋阳未对系统动怒过,甚至不知道系统存在,系统也能怕成这个样子——不排除是担忧楚纤任务进度受阻。 楚纤没有动作。 镜中人作狐妖装扮,面上却没多少种颜色,以红为主,眼尾挑一抹殷红。 造型师并不将她的脸当做调色盘,只在关键处显出她是狐妖的特征。 戴上美瞳后,反而生出些高傲清冷的神相。 确实如此,孟秋阳演的狐妖就不是靠吸人精.气修炼的传统狐妖,自然要与其他妖区分开来。 孟秋阳起初不满意小哑巴的呆滞,她用眼神威慑对方老老实实将手写板翻过来—— 直到她发现这笨蛋看她看得连眼睛都忘了眨,怎么看怎么是个被她惊艳得忘记周边环境的样子。 顿时,泡在阴暗燥郁中的心脏稍有缓解,再想对方宁愿捱她一巴掌也要靠近她,孟秋阳唇角微抬。 第4章 “……”造型师离得近,双手又在孟秋阳脸上工作,自然第一个感知到这种情绪变化。 他隐晦瞥了眼艰难回过神后抱着手写板过来的小助理,庆幸自己刚刚没呵斥出声。 【好看,我可以拍下照片做桌面吗?】 孟秋阳几秒看完这段话,似笑非笑:“这么不知羞耻的话你也写得出来?” 楚纤低着脑袋。 故意冷了小哑巴几分钟,连副导演都承受不住先告辞,孟秋阳才说:“随便你。反正我不准你也会偷拍。” 系统:‘胡说八道!我家宿主才不是这种人!……呃,宿主你不是吧qaq’ 楚纤:‘为了任务,我可以是。’ 系统:‘呜呜呜我好感动!’ [目标好感度+2] [目标信任值+5] [剧情修正,主角光环加强] 楚纤‘胡搅蛮缠’居然让孟秋阳直接跳过砍扶萤戏份的事,系统给宿主比了个6。 - 楚纤跟在孟秋阳身后,注意到扶萤见到孟秋阳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系统:‘恐惧深入骨髓了……’ 今天拍的一集是女主为救师弟落入狐妖手中,被狐妖反复折磨,最终撑到男主来救她。 狐妖也曾是女主同门,因不满师长偏心女主而离经叛道。她嫉妒女主的天赋,也嫉妒女主的容貌。 楚纤:‘我可以预想到了。’ 系统:‘嗯??什么什么呀?’ 楚纤:‘孟秋阳不需要嫉妒扶萤就可以独自美丽的相关热搜。’ “孟,孟姐……” 扶萤在孟秋阳面前吓得跟个鹌鹑似的,肩膀缩着,眼神飘忽,表情紧张,怕得太明显。 孟秋阳啧道:“谁是你姐?” 扶萤:“……您,您上次让我这……这么喊……” 孟秋阳不辨喜怒地笑了声:“是么。” 扶萤愣愣望着她。 “楚纤,”孟秋阳稍稍侧了侧身,嘴角挂着恶劣的弧度,“你不跟你姐姐打个招呼?” 楚纤比扶萤小几岁,若没那些事是应该喊姐姐的。 小助理点点头,在扶萤讶异的目光下低头写字。 写到一半,楚纤听见女主细声细气说:“你忘记啦?我会手语呀。” 楚纤笔一滞。 系统:‘我查查!!……哦哦我查到啦,小天使知道你不会说话,所以回家前特地学了手语。原身觉得在羞辱自己,差点把小天使的手弄残了呜呜呜。’ 系统:‘原身离开楚家前小天使还在学唇语,简单的字词能看懂。’ 尽管楚纤‘忘记了’,扶萤包容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凑过来,看手写板上的字。 系统汪一声哭成狗。 【姐姐,秋阳不喜欢别人喊她姐,你直接称呼她名字或前辈即可。】 扶萤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看了看楚纤脸上的黑色口罩,扶萤有点害羞地说:“这还是你第一次喊我姐姐呢……” 闻言,走在前方的身影一顿。 “给我。” 孟秋阳折身回来,冷淡说。 楚纤没有一点犹豫,手写板就交了出去。 目光着重在‘姐姐’二字上停了几秒,孟秋阳微笑:“既然你们感情那么好,行啊。她实在很不懂人被打之后的反应,你打她几下让她练习练习。” 系统:‘咦?这里跟剧情不一样诶!她为啥不自己动手?’ 楚纤:‘可能在我脸上动过手了,想换个方式玩儿吧。’ 系统:‘……有道理!’ 扶萤面色煞白。 楚纤则微微抬眼,与琥珀瞳眸对视片刻,轻易抓住那一闪而过、来不及掩饰的怒火。 她点了点头。 [剧情修正,请注意主角光环] - 孟秋阳斜靠在美人榻上,单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致看面前站着的两人。 不远处的导演、场务以及其他艺人、助理……有意无意往这边瞧,却谁也不敢过来触孟大小姐霉头。 以前孟秋阳是有权力不跟他们这些人计较,一旦盯上谁了,那就只有主动退出或等死的份。 系统:‘宝,你不会……’ 楚纤:‘安心。’ 扶萤咽了咽口水,忽而抬起下巴,闭上眼说:“你,你打吧,我没事的。” 第3章 当楚纤的手带着点风声挥过去时,扶萤就硬生生在那站着,小脸皱到一块都不肯躲避,像是在赴一场明知会死的刑。 手恰到好处停在即将触碰到扶萤面皮的地方,楚纤轻轻叹了口气。 “……诶?” 扶萤睁开一只眼,看见楚纤转身转到一半又转了回来,用手语表示:你不该站在那里让我打,你要有反应。 于是扶萤知道楚纤是想找手写板又记起她会手语的事。 心里一暖,扶萤小声说:“可她就是想让你打我呀,我知道的。” 楚纤摇摇头:不,她在帮你,想让你演得更好。 系统:‘……宿主!你的传统美德呢!’ 楚纤:‘丢在每一个完不成任务的夜里了。’ 扶萤眨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真的咩?”她看向孟秋阳。 孟秋阳盯住楚纤的双手,眉心轻折。 扶萤莫名心肝直颤,又看向小助理,小助理继续比划:再来一次。 知道小助理不会真的打自己后,扶萤第二次连眼睛都不闭了,面带微笑甚至兴致勃勃等着熟悉的一巴掌靠近。 第5章 *十几分钟后* 楚纤垂下麻木的手臂,低着眼默默往孟秋阳那走,看起来是想认错—— 扶萤一把抱住她,下巴压在她肩上蹭着,撒娇一般说:“诶,再来嘛再来嘛,我这次肯定可以哭出来的!” 说完,女主还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在她脖颈间嗅嗅:“你用的什么香水呀?好好闻。” ……严格来说是孟秋阳用的香水,大概在一起时间太长沾上了。 扶萤看着个子小小,力气大得离谱。楚纤掰了好久也没能成功将腰间缠着的双手挣脱,偏偏扶萤还以为她跟她玩,笑嘻嘻没个正形。 直到女人慢悠悠走过来,一片阴影轻轻笼罩着两人面容。 扶萤身体瞬间僵硬,楚纤得以自由。 孟秋阳嗓音淡漠:“让你打她一巴掌都不会?笨死了,赶紧滚。” 说着,在楚纤反应过来想抓住她腕之前,孟秋阳的了出去。 这是绝不留情的一巴掌——正如剧情中描述的那样,能让女主一整天都没法面对镜头。 系统发出尖叫声,叫到一半‘咦’道:‘没打到诶。’ 说时迟那时快,扶萤居然能先一步抱头蹲下,从楚纤这个方向还能看见她咧出来的大白牙。 ……看来是楚纤的多次练习让扶萤熟能生巧,这也能躲开。 场面太过喜感,不远处有两三个人忍不住笑出声,被孟秋阳眼神一扫,手忙脚乱去做自己的事。 目光一转。 黑色口罩遮住上翘的嘴角,可笑弯了的眼睛却大咧咧被孟秋阳看见。 小哑巴不躲不避,直勾勾望着她,垂在身侧酸软的手臂试图碰上来—— 孟秋阳没好气避开,却懒得再抬第二次。 不然怎么着?像笨蛋助理似的跟扶萤耗这?打得胳膊都酸了?丢人。 [剧情修正,主角光环加强] - 上午的戏顺利过了,扶萤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看见孟秋阳也不那么怕了。 扶萤本想拉着新交到的好朋友楚纤一起吃便当,见孟秋阳在她身边,脚步一转,又怂兮兮地坐回去了。 孟秋阳下午还有戏,面上的妆没卸,懒洋洋躺在摇椅上,看见扶萤这挣扎的小步伐,嘴角微扯。 冰美式用带吸管的杯子装好,里面浮着几块在孟秋阳认可范围内的冰块。 旁边放的漱口水无论是品牌还是口味都是孟秋阳偏好的——清单里有写。 要知道那清单足足有几十页,从记忆下来到准备东西只用一晚上怎么看都太逆天了。 孟秋阳斜着眼瞧楚纤,让她坐旁边的小矮凳,以一个绝不好受的姿势倾身过来捧住咖啡杯,自己则舒舒服服躺着,只张嘴。 纯折腾人的法子,换做其他明星被媒体拍到免不了一场虐.待助理、耍大牌的腥风血雨。 以往那些助理也是,前几次能任劳任怨办好,越到后来越敷衍,不是冰放少了就是手端不稳,再加上孟秋阳一个眼刀扫过去,没有不搞砸的。 小哑巴不说话,气息也很浅,纯黑口罩没有一点装饰,本该与她风格不相衬—— 唯一相衬的是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 她眉眼松散着,透出点不易觉察的愉悦。 一只手稳稳当当端着咖啡杯,一只手悄悄搭在躺椅扶手上,似有若无触碰孟秋阳的戏服。 那粗粝厚重的手感,也不知道碰个什么劲儿。 孟秋阳眉一扬,总觉得让这家伙开心了自己就很不爽。 唇刚离开吸管,小哑巴眼神一呆,连忙看向她——竟是完全不怕对上她凶巴巴的表情,像是多看一眼少一眼似的,殷勤极了。 “……” 算了,孟秋阳想,说任何话都是在奖励小哑巴。 [目标信任值+10] [目标好感度+10] - 不是每个人都有睡午觉的习惯,孟秋阳有,楚纤和扶萤没有。 成为助理的一个星期,楚纤的觉比孟秋阳还少,保持在四个小时左右,每天喝咖啡跟灌似的。 楚纤在前几个世界学过绘画、烹饪、烘焙……等一系列对任务有益的角色技能,甚至每个世界的名著经典都略有涉及,系统的数据库有一部分是楚纤提供建设的。 她注册了微博,打算发些孟秋阳的人设图。 看了狐妖妆造,再加上一些剧情设置,楚纤很容易有了第一个想法。 系统瞄了瞄:‘咦惹,q版的??’目标在你眼中这么可爱咩! 楚纤:‘嗯,小人比较好画,先发个系列图增加增加热度。’ 系统:‘好耶!刚刚你关掉的文件夹里怎么是两个小团子?还抱在一起?’一蓝一红的。 楚纤:‘剧中扶萤演的角色和狐妖也很有cp感,你不觉得么。’ 系统:‘……??!’宿主!你这发言太胆大了!谁教你这样嗑cp的啊啊啊! 楚纤在休息室外的长椅上进行画作,工作人员大多知道她不会讲话,也基本不与她寒暄。 有个人是例外。 微凉的酸奶瓶忽然怼到楚纤脸颊,抬头一看,是扶萤笑容灿烂的脸。 “你怎么都没反应呀,正常不该被我吓得东倒西歪吗?” 扶萤自来熟得很,当即挨着楚纤坐下来,往她这边挤了又挤,使得肩膀贴到一起。 扶萤也捧着一瓶酸奶喝,眼睛一直在看楚纤的脸,仿佛想透过这张皮相看清下面的东西—— 第6章 在楚纤偏头疑惑时,她凑过来,笑嘻嘻:“你画得真好呀,可以给我也画一张么!就我穿蓝色流仙裙那套!显得我特别乖。” 旁边还搁置着扶萤送的酸奶,虽然是明显赞助商给的,但算心意,所以楚纤没一口回绝,而是耐心陪她聊天。 楚纤:为什么要显得你乖? 扶萤辨认着她的唇形,嘟囔:“我家经纪人要求的嘛,在外不能笑得太夸张啦,不能随便跟人勾肩搭背啦,要跟异性保持距离啦……偶尔在综艺上犯个蠢什么的。” 楚纤点点头,表示理解。 现实生活中扶萤状态与人设差不多,至少短暂接触下来是这样。 扶萤期待问:“那你答应给我画咯?” 楚纤想了想:可以,会晚一些出图,我时间不太多。 扶萤:“明白明白,你家秋阳比较重要嘛~” 楚纤:“……” 楚纤的不否认与默认无异,扶萤眼睛闪了闪:“收工要去吃麻辣烫不?你肯定没吃过!你饭盒里那些东西太素啦太没味啦,天天这么吃你都不馋哒?” 楚纤摇头:不喜欢吃。 扶萤郁闷:“你都没吃过呢吧?在楚家就没机会,离开之后……来了孟秋阳身边更没机会了。” 确实,怎么也想象不出孟秋阳这种人在火锅店或是点外卖的样子。 扶萤不小心提到楚家,后面的半截话转得很僵硬,然后紧张兮兮地眨巴眼,像是在无声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 楚纤没放在心上: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你在拍戏,最好不要吃。 “纤纤关心我!” 扶萤情绪转变很快,她低下腰,半截身体倒在楚纤腿上——虚虚盖住楚纤的平板。 眼眸湿漉漉的,像只惹人爱恋的小狗狗。 “那我们去吃别的!哎呀,不管嘛,人家今天就想跟你一起吃饭。” 这样没法再继续落笔,楚纤只好将平板收起来,换做手写板:【男朋友爽约了?】 扶萤:“!” 扶萤扁扁嘴:“你个小妖精,为什么一猜就猜准了!” 陆垣跟扶萤感情很好,一周七天有四天让助理来剧组接她,剩下三天会送下午茶、鲜花补偿,绝不让扶萤瞎想。 扶萤看似开朗乐观,与剧组每个人都能搭上几句话,但几乎不跟谁出去吃饭,保持着一定距离。 楚纤无奈笑笑:【18:30-19:00这个时间段可以。】孟秋阳的晚餐时间在六点前,之后的半小时她可以自由活动,但必须在孟秋阳冲凉前出现在她面前准备好一切。 扶萤:“好!听你的!我去背台词啦!” 楚纤道别的流程性话语被亲到脸上的柔软触感打断。 “爱你哟哟哟哟!”扶萤表情看不出异样,快乐地跑远了。 楚纤面无表情擦擦脸。 系统:‘没事宿主,我查过了!闺蜜之间这样很正常!’ 楚纤:‘……我跟女主似乎没到这种朋友范畴。’ 系统:‘在小天使心里你们到了嘛!没事没事,我也经常亲你呢!’ 楚纤:‘你也经常没亲到。’ 系统:‘哼╭(╯^╰)╮迟早会亲到的!’ 楚纤:‘……’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亲?你只是个莫得感情的系统。 第4章 楚纤下午一直在洗东西,一会是孟秋阳要用的私.人物品,一会是剧组道具。 后者不该交由楚纤处理,只是孟秋阳卸妆时心情通常会不好,恰好发泄在楚纤身上而已。 原身的皮嫩得很,楚纤这一周都在频繁劳作,一双手比原先糙了许多。 回到公寓准备切菜,她不经意碰到手背上某处,这才发现两只手关节处起了大大小小红疹。 系统心疼得成一团:‘呜呜呜快跟目标请假去医院!可能过敏了,剧组用的洗涤剂……’ 楚纤看了眼时间,戴上手套一板一眼按照清单所指示继续处理菜品:‘孟秋阳的时间观念很强。’ 系统:‘那做完饭快去!’ 楚纤:‘标记一下女主位置?’ 系统:‘……’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扶萤这小丫头提前二十多分钟抵达定好的餐厅,先点了自己喜欢吃的大吃一顿,然后再根据经理推荐预订了一桌绝不会下档次的盛宴。 系统:‘天呐!不过这没啥吧?你现在发消息给她说一说……’ 楚纤:‘如果为此损伤主角光环了呢?’一个炮灰放女主鸽子,听起来就很打脸。 系统:‘!’ 差点忘了这一茬!呜呜呜它可怜的宿主qaq 楚纤:‘唯一遗憾的是晚上不应该吃这么丰富。’食物对她来说只是不让这具身体死掉的必要输入,细细品尝什么的着实没必要。 - 听说楚纤晚点与朋友有约,孟秋阳抬断,唇边噙着点冷冷的笑:“你不必跟我汇报,需要你的时候你没出现就直接走人。” 楚纤与她对视半晌,垂眼点头。 系统:‘目标真是太不友好了!’ 楚纤:‘好感度和信任值没掉即可。’ 系统被宿主这句十分理智的话怼得哑口无言。 到底谁才是莫得感情的系统啊喂! 扶萤问到了楚纤住址,派车接她去餐厅。 熟悉的车牌号,熟悉的司机大叔。 这位大叔为楚家工作了几十年,开了大半辈子的车,原身看着他一次次将白了的头发染成黑的。 第7章 原身被赶出去那天,他顾忌着原身最后一点尊严,没让她单凭一双腿走下山,送她去了最近的车站——楚家别墅建在半山腰,清净自在,也不通车。 车停在小区门口,司机想下车绕到后座帮楚纤开车门时,却听见车门关上的响动,人已经上来了。 他怔怔地从后视镜里看那个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的女孩,叹了口气。 从有记忆起就被保姆司机管家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楚家小姐,在极短时间内学会了太多先前触及不到的琐碎小事。 正是这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慢慢隔开两个世界,像抽丝剥茧一般一点点削去曾因富贵堆砌起来的高傲灵魂,最终逐渐沦为站在大楼顶层看不见的街边的尘埃。 楚纤仍戴着口罩,她面上的痕迹并未消去。手写板被平稳放在腿上,随时能拿下来写上一段寒暄的话。 但她靠在座椅里,很放松很惬意望着外面的高楼大厦。 没有跟过去握手言和的意思。 司机不免看了她好几眼,越看越觉得陌生。 - 扶萤换了件适合约会的漂亮小裙子,妆容也是网络热门系列,从头精致到脚,与餐厅高雅的一切都融洽。 对比之下,衬衫搭休闲裤的楚纤显得太随意。 随意不止是服装上的随意,她仿佛下楼吃个便饭,气定神闲,在一砖头下去非富即贵的a市中不失为另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大佬做派。 ——用司机的话来说,就是前些年砸钱砸出来的富家小姐气质还未散透。 “我就说你怎么戴口罩,脸上的伤该不会是……” 扶萤等不及这人靠近,热情起身去抱她,看见她口罩下的脸,笑容凝滞。 楚纤摇头,不打算多说。 见状,扶萤有些气鼓鼓,瞪着她坐下。 等开始上菜了,扶萤情绪才好点,两手托腮。 “其实我让家里阿姨把菜都做好了,想着绑也要绑你回去……”扶萤故作哀怨叹口气,“我要真这么做了,下次别想拉你出来吃饭啦,是不是?” 楚纤弯了下眼睛。 系统:‘……’感觉怪怪的?不确定,再看看! 扶萤是个很能找话题的人。大概前半生与后半生巨大的财富差距滋生出了独特经历,不仅没磋磨她的精气神,还养出种超乎年龄的豁达。 所以当诧异表情出现在她脸上时,极为割裂。 回头一看,一位英俊男士正绅士地为高个子女人拉开座椅,待她坐下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低下腰跟她凑近说了什么,两人脸上都有笑意。 男士是本该在加班开会的陆垣。 女人是本该在家吃饭的孟秋阳。 系统:‘天啦噜!’这,这算是修罗场吗! 宿主肯定无所谓啦,主要是女主……它看向一脸哀怨的女主,奇异发现这哀怨没有一丝冲着男主去,统统对准了楚纤。 扶萤:“你骗我。” 系统:‘?’ 楚纤:? 楚纤:骗你的人不是你男朋友吗? 找了工作忙的借口,却跟女配共进晚餐。 扶萤皱皱鼻子,这个动作被她做起来实在有几分做作的可爱:“他个大猪蹄子临时有应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能理解。就是你呀!说好只给我半小时,因为你要给你家秋阳做饭、照顾你家秋阳……好么,你做的饭呢!总不能被孟秋阳带到餐厅来吃了吧!” “纤纤,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话题以一种让楚纤不能理解的方式歪了。 她以为主角光环损坏的原因该是‘目睹男友疑似出.轨’这件事,结果成了‘朋友心中最重要的不是我’这种……槽多无口的剧情。 作为一个在孩童世界里该被称作万恶之源的成年人,楚纤是能说出‘你不是最重要的存在再正常不过’的话。 但面对掌控任务进度的另一个万恶之源——甲方,楚纤默了几秒,用手语表露出:你是我很想珍惜的朋友。 扶萤感动了两秒,眼珠子一转,注意点又歪了:“你手套还没摘?你要戴着手套跟我吃饭吗?我身上是有病.毒吗?你中午画画的时候没戴啊!” ……问题好多。 于是楚纤面无表情说:你再不好好吃饭,我就不给你画了。 “上一秒说要珍惜人家,下一秒就威胁加警告。”扶萤戳着碗里的水果沙拉,“不能再说句好听的嘛?跟手套有关的情话也不少啊……” 楚纤拉住扶萤戳水果的手,认真极了:请举例说明。 系统:‘……??’你们为什么直接从闺蜜跳到了情话模式?? 扶萤懵逼:“我,我就顺嘴一说。” 楚纤:可惜我没有顺耳听下去,请举例。 当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逼至眼前,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你——扶萤吞了吞口水,摆烂着用手遮挡自己的视线:“啊!我不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样耍赖的态度让楚纤懒得纠结下去,松开手,专注自己面前的食物。 扶萤也不闹了,老老实实继续戳水果,偶尔往嘴里放一颗,吃东西跟上刑似的。 按照普通朋友思路,一定会在此刻疑惑或惊奇她的饭量。 首先排除不吃晚餐的习惯——若是不吃晚饭就不会主动邀请别人吃,然后可怜兮兮坐在这里熬时间。 其次排除菜色不合口味。餐厅是扶萤选的,菜是扶萤点的,两个人的晚餐完全迁就另一个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说扶萤没有熟悉到能说出楚纤喜好的地步。 第8章 但楚纤什么也没说。像她不会告知扶萤脸上的伤痕来源、戴手套的缘故一样,她给予扶萤相同的待遇,保持对朋友来说太远的距离。 更别提是‘最想珍惜的朋友’。 扶萤自动把‘很’替换成‘最’,跟楚纤认识一周,从没看见楚纤接过其他人电话,回过其他人信息,某次偷偷瞄过她的通讯页面,干净得令人发指。 就连社交头像都是默认的——除了微博。微博头像用的自绘q版图片,这大概是她自身上唯一有人气的地方了。 想到楚家人提到的‘楚纤’,再看身边亲自接触的人,扶萤轻轻撅了下嘴。 什么嘛,扶萤想,还以为跟了孟秋阳是有大动作呢,结果就这? 像一个摒弃过去又不知未来的人,徒劳地站在现在的时间线上。 也不是。扶萤又想,这人明明很在意孟秋阳,在意到不正常的地步。就连此时的低头吃饭,都显出一种逃避的意味。 她摸摸下巴,觉得自己猜到了点苗头。 - 说是半小时就是半小时,连同路上花费的十几分钟,楚纤一秒都没多送想珍惜的朋友。 系统播放了一段在她走后的戏剧性场景。 扶萤故意出现在男主陆垣面前,委屈巴巴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陆垣的反应——他当着孟秋阳的面搂紧了扶萤的腰,大庭广众之下情深意切,贴着她的耳朵说了让她脸红的话。 高清镜头切到孟秋阳这边,似笑非笑的模样,姿态优雅抿了口红茶,没打断两人耳濡厮.磨。 只在扶萤离开后,她轻声说:“如果你的诚意只到这里,合作就不必谈了。” “……秋阳,我很尊敬伯父,一直也很尊敬……你。” 陆垣情急之下攥住女人的手腕,在女人半垂下去的视线里猛地松手,语气无奈:“两家合作不一定要我们结婚,我不能放弃扶萤。” “我没强求。”孟秋阳淡笑着,“你随意。” “秋阳……” 陆垣目光追着她到门口,僵硬的脊背一点点放松下来。他不敢起身去追,怕对方抛出看似退一步实则更难答应的要求。 如果不是老头子又弄出什么私生子,孟家这座大山他本不必跨越的。 第5章 孟秋阳的‘不强求’在剧情里也说过一次,可她后来的手段只比强求更疯狂、更带有报复性。 - 公寓灯没关。 在楼下看见亮起的窗口,楚纤眉毛轻挑。 直至走进屋子,空气中残存的木质香被窗户外吹来的冷风浸凉。 桌上的饭一口没动,筷子是楚纤摆好的原样,椅子倒拉开了一张,但明显主人没停留多久。 孟秋阳并不是喜欢违背自己原则的人。她定好了在家吃晚餐,甚至在一切准备好了——绝无可能推翻日程导致后面的安排混乱不堪。 系统感慨:‘所以说是真爱啊。’ 楚纤皱了下眉,将那碗剥好壳的虾盖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米饭可以留作她明天的早餐,青菜吃不掉就只能倒了。 在餐厅吃了七分饱,她不打算勉强自己的胃。 干净的厨房又被清理一遍后,楚纤看了看时间——过了孟秋阳原定洗漱的点,她手机上也没有新消息。 楚纤磨了杯咖啡,并把红通通的手拍照发给霞姐,没一会霞姐回她号码和时间,告诉她医生马上到。 系统:‘诶?!我都忘了孟秋阳有家庭医生了哈哈哈~’ 楚纤不会在没得到孟秋阳许可下放外人进屋,她抱歉地请医生去三楼的空中花园交谈。 当医生问她今天碰过的东西,系统准备搜寻数据库看回忆,偏偏宿主沉稳至极坐在那,一笔一笔写得清清楚楚。 系统:‘……我以为你只是象征性看一眼成分表!’ 楚纤:‘弄清楚过敏原,下次可以避免受到伤害,节省时间。’她确实有看成分表的习惯,并会继续保持。 医生的表情不能用诧异来形容,混了点类似欣赏的情绪,并试探查问她不能说话的原因,毕竟她听力比较正常,与人交流很熟练,不像天生的。 得知因天生哑病还被抛弃过,医生有点惋惜。 他的情绪没有感染到楚纤分毫,端坐在面前低头涂药的她实在镇定得有些过分。 哪怕是见过很多病症的他,也不免为她短暂描述的一小段经历叹息——这是无法绕过的特殊反应。让人心生怜悯的同时更加自省自己是否珍惜得之不易的健康身体,命运巨轮曾在无数个能摧毁他的时间点放过了他,甚至纵容他一双手能止住生命流逝。 医生与楚纤加了v,留下涂抹的药就离开了,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 次日早,床上浅眠的人听见门外有动静,干脆利落掀被起床,去看门外刚回的女人。 孟秋阳身上穿着不是昨晚那一套,换了身银灰正装,长发随意束着,耳边散了几缕碎发。 她一眼没看楚纤,扔下手提包靠坐进沙发,单手揉捏了会眉心,面上疲惫与燥郁浓得分不开。 楚纤只停顿片刻,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梳洗,带着微凉水汽绕到沙发后,靠近女人。 棉拖踩在地板的声音轻极了,仿佛与呼吸融为一体,小心翼翼比风都温柔。 冰凉触感摁压在太阳穴上,孟秋阳猛地睁开眼。 第9章 她红唇微动:“滚到前面来。” “……” 楚纤放下手,照做。 系统:‘怎么了嘛!宿主应该按得很舒服的呀……’ 人影隐约投在面前,无形中居高临下。 孟秋阳眼皮掀起,略深的琥珀色刚要跟着抬高时,那人半蹲下来,视线比她更低一些。 这样的姿态的确有取悦到孟秋阳。 楚纤像是变魔法一样变出便签,提笔写:【上午请假吗?】 孟秋阳的状态多半是一整晚没怎么睡,没办法支撑白天在半空中的工作完成。 “嗯。” 得了一声回复,楚纤低头又在便签上写字,写到结尾,下巴被一根手指挑起。 ——女人并未用多少力气,楚纤随时能挣脱,但她永远不会这样做。 温顺抬眸,安静地等待目标下一步指示。 孟秋阳坐直身体,交叠的腿放下,高跟碰到地面发出一声响,轻易打破小助理习惯营造的平静。 这声响突兀又冒犯,正如这股逼近的香——初时像是坠入有关夏日花园的梦中,某种瓜果的清甜极淡极浅,浮浮沉沉,伸手触摸不真切,却又能感知着生命绽放。不经意间晕开的一抹猩红玫瑰霎时将梦扯碎,折射成花瓣露珠里的倒影,荒诞性.感,是与孟秋阳本人极为相衬的浪漫。最后沉进泥土里的诡异草木香徒然厚重,余韵偏又绵长,带着撕碎性别界限的神秘。 仅从香水的角度,楚纤很喜欢。她猜到这款后调中添加了香根草。 但从两人的距离角度,她同样猜到了孟秋阳的不怀好意。 比起孟秋阳着装齐整,小助理宽松睡衣连锁骨都遮不全,面上带有温润水汽,入手是还没涂抹护肤品的软嫩。 修长的脖颈线条随着她微微扬起的姿态慢慢暴露在略略加深的琥珀瞳眸中,小助理轻轻垂着眼,缓缓呼吸着属于女人的香气。 几秒后,女人目光所过之处仿佛将她面上的水汽一点点吸干,连带着身体各处的水分,乃至血液。 她吞咽了两下,再用手撑住沙发边沿,防止自己倒下去。 睫羽颤动得很快,衬得这一只用力到发青发白的手徒劳又可笑。 不难看出小助理浑身紧绷,僵硬得像尊人形雕塑,一推就直直往下倒然后摔个粉碎那种。 ——可惜她既没有雕塑优美丰.满的身体曲线,也没有古典美丽的面容,更做不出缥缈出尘的动作,最重要的是这尊雕塑不太值钱,有种摔了就摔了的廉价感。 孟秋阳打量这张脸,越看越觉得普通。在高颜值的娱乐圈里,连个女二都难蹭上,还不会念台词。 唯一的优点,是能认命。 若不是昨晚处理了件叫人愉悦的好事,今天她倒不介意摔摔这尊雕塑看看。 不过。 孟秋阳眼中多了层兴味,指尖也不太规矩地碾上唇瓣,似是调.戏一般往下一拨—— 空气里多了点暧昧的声音,惊得那双眼一下子抬起,剩余的手也抓上了沙发边沿。好似解除了某种禁锢类封印,顷刻间能暴起对面前的人做出平时绝不敢肖想的事。 孟秋阳唇角微翘,指尖松开了她的下巴,整个人重新靠进沙发里,比刚才更多几分懒散随意。 像是在等待好戏降临。 “……” 小助理的眼眸很细微沉了沉,看了会女人的笑后又继续垂着眼,身体反而一点点放松下去。 “不是要替我按摩?怎么现在碰我都不敢?”追上来的话如一捧伊甸园的土,企图用轻盈快乐掩饰阴暗诱.惑,让摇摇欲坠的理智沉沦迅猛。 楚纤低下睫羽,遮掩住一半眼眸。她眼睛里根本看不出情绪,没什么好遮的,可别人看她跟她看别人是两件事。 她用新一层的便签写:【这不一样。】 孟秋阳留意到她笔触不稳,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便嗤笑:“哪里不一样?” 那根笔没有再落下,仍轻轻攥在手里。 孟秋阳:“你用手语比划给我看,直到我看懂为止。” 说完这句话,漫不经心地哼笑一声,抱臂往后一靠,连眼睛都闭上了。 ——哪里是想看的架势呢? 楚纤没愣着,先在脑子里将话过了一遍,第一遍用手语还觉得不算完美,第二遍换做更简短的表达。 系统呆呆看宿主当真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表演、乃至升级表演,暂时丧失了语言功能。 - 墙上钟表一秒不停走着,润.滑到没发出一点声音。 茶几旁的人半蹲,双手不断在空中比划着什么,速度不变。 时针走到‘12’,女人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根本不像一觉刚睡醒的样子。 小助理注意到她的眼神后,顿了两秒,手垂了下去,有几根手指不太能控制了似的发着颤,显得神经质。 孟秋阳已经忘了睡觉前让小哑巴比划手语的心情,随口问:“我睡着你也没停过?” 楚纤摇头。 “没趁机做不该做的事?” 楚纤摇头。 孟秋阳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说:“让开,挡我路了。” 看着小哑巴身形不稳地撑着茶几艰难让出一条道,孟秋阳嘴角微抬,从另一侧绕出来,懒洋洋吩咐中午菜单。 [好感度+10] [信任值+10] 孟秋阳回房间了,房门应当是虚掩着,没听见上锁的响动。 第10章 楚纤在原地蹲了好半天,两侧的手使不上一点劲,腿也软得不像自己。 她眉间一点褶皱没有,纵容酸软的身体滑到冰冷冷的地砖上,让凉意隔着单薄睡衣轻易刺穿皮肤,深入骨髓。 系统:‘呜呜呜这任务真不是人干的qaq’怪不得与人有关的任务要派人类去呢,像它这种系统学再多知识也弄不懂呀。 它没敢在宿主用手语期间劝宿主偷懒,怕被孟秋阳抓个正着,也明白宿主不会停下。反正它光看都感觉累,到半个小时它就不看了,开了休眠模式。 楚纤:‘工作是这样的,你也很辛苦。’ 系统就是没有眼泪,否则它原地给楚纤表演一个爆哭。 如果可以,它要绑定宿主到死啊啊啊啊! ……虽然这句话对宿主更像一个诅咒的说。 系统:‘每次好感度和信任值都是同步增长的耶。’ 楚纤:‘嗯。大概是她每相信我喜欢她一分,就会更信任我一分吧。不排除其他解释,目前我是这样认为的。’ 系统当然不觉得自家宿主会出错,它现在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6章 楚纤手背上的红疹未完全消退,只看起来没有昨天吓人了。 孟秋阳吃饭没有看手机的习惯,注意力全在食物上,视线不经意扫见不同,冷声让她戴上手套,别倒胃口。 - 抵达剧组,一袭蓝影迅速飘了过来,正是面上带妆的扶萤。 碰上孟秋阳的视线,她乖怂乖怂叫了声‘秋阳’。 孟秋阳没搭理她,径直走过。 为了防止主角光环因此受损,楚纤不得不更加认真对待这声问好,好弥补不足。 “……嘿嘿,还是纤纤最好啦。”扶萤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我都习惯了!就是想来跟你打个招呼,你快去吧,免得她发脾气。” 小助理垂眼帮她理了理头发,扶稳了银簪,才点头离开。 扶萤经纪人苦瓜脸凑过来:“祖宗,你干嘛招惹她呀!” “她叫我姐姐呢,怎么不能惹啦?”扶萤眨眨眼。 “你真是……” 那缕被楚纤顺到身后的长发又被扶萤捻到胸前,缠在手指上玩来玩去。她弯弯眼眸注视那道身影消失,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继续背台词。 经纪人无奈,看那好不容易扶正的银簪被她跳歪了,只觉心累。 - 在系统疑惑孟秋阳咋不在剧本上为难小天使的时候,陆家出事了。 陆氏近些年接触的慈善项目爆雷,负责人携款私逃,其中还牵连几个刑事案件,舆论将陆氏推向风口浪尖。 恰逢此时,陆氏有员工实名举报某些高层爱动手动脚占便宜,聊天截图包括文字描述非常具体,甚至跟她之前的日常记录对得上。 之后又有围观群众说一辆救护车往某某别墅区去,后经媒体确认是陆老董事长疑似心脏病发,生命垂危。 陆氏董事会那群人也不好惹,趁机鼓捣了不少事,可想而知陆氏乱成了什么样儿,内忧外患。 孟秋阳根本不给陆垣留后手,这一串连招下来,看不出一丝情意在,怎么看怎么像是要重创陆氏。 再回想孟秋阳亲口吐露的‘不强求’——真让人毛骨悚然。 你这都不算强求,得到什么地步才算?真不考虑再把道德底线往上面推一推吗? 系统:‘……所以那天夜不归宿,竟然是查账去了??’它倒吸一口凉气。 楚纤:‘嗯。’ 系统愤愤不平:‘真可恶啊啊啊!一边逼男主娶自己、腥风血雨,一边回了公寓还摸你脸!我现在对女配的好感度降到正常线以下了!’ 楚纤:‘噗,摸摸?’ 她之前就隐约猜到了,并试图推测孟秋阳那天早上的心理。即将得逞的亢奋足以抵消一晚上的疲惫,却又在望着她时不可避免生出一点阴暗情绪—— 想要的人得费尽心思,不想要的人反而凑到眼前来时刻碍眼。 若楚纤因那点施舍般的靠近心有波澜,这会该怀疑人生了。 门铃响了。不可能是半小时前离开让她老实待在公寓的孟秋阳。 系统:‘是——’ 楚纤:‘扶萤。男女主分手了,她在哭。’ 系统:‘……’到底谁才是上帝视角的系统啊喂! 门拉开,扶萤站在外面,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她呜咽着抱上来,温热液体蹭了楚纤一脖子。 没给楚纤问她怎么进来的机会。 这小区封闭性很好,保安不是摆设,从入门到上楼至少三个地方需要刷卡,电梯也得有通行证。 楚纤犹豫着抬手,在扶萤背上拍了拍,贴着自己的小身板颤得更厉害了。 不等楚纤想法问,扶萤吸吸鼻子:“陆垣跟我分手了。” 扶萤在陆氏出问题这段时间她绝不能有动作,特别是分手。 先前炒过她与陆垣的cp热度,不少网友那会就不看好这段感情,比如陆家看不上扶萤这种小明星,迟早要分;陆垣交往过不少女星,最后无一善终,那些女星好多都没在圈内混了,要不就混得特别惨…… 现在分手,有多少人会相信陆垣这花花公子为了保护扶萤?‘拜金女’这顶大帽子迟早扣到扶萤脑袋上,并会伴随着她以后的每一任男友、每一段感情。 而陆垣要给孟秋阳表忠心,他不能跟扶萤藕断丝连,所以只能推扶萤出来当炮灰。 第11章 若他以后还喜欢扶萤,大不了等这场风波过去,哄好了孟秋阳,再砸钱砸资源把扶萤从深渊上拉回来——也许扶萤对他会更死心塌地。 陆垣不会亏本,这也是孟秋阳大动干戈的原因之一。 楚纤将人往后推了推,扶萤瘪着嘴,不肯松开她的腰,湿漉漉的眼巴巴望着她。 楚纤:我不能放你进来,这不是我的公寓。 扶萤不假思索:“那你跟我去我的公寓。” 楚纤:不行。 扶萤:“孟秋阳不在里面,你不用听她的话呀。” 楚纤摇头。 扶萤咬了好一会嘴唇,突然松开手,转身就走了。 系统:‘咱们要追上去……’ 吗字还没出来,就看宿主关上门,去卧室换衣。 它再调转镜头到外面。 小天使女主走到电梯前就不走了,她扒着墙探头探脑,见那扇门禁闭,幽幽地盯了好一会,面上越来越委屈。 电梯‘叮’一声到了,她不回头,继续扒着墙。 直到那道身影背着包出来,认真锁好门,一步一步往外走——走得一点也不急,可扶萤的眼睛随着她的靠近慢慢亮了起来。 等楚纤抵达电梯门口时,正好看见电梯门闭合,而扶萤已经站在里面。 似乎很惊喜,扶萤连忙去按‘开门键’,又像刚才那样直接从电梯里冲出来,展开双臂猛地抱住楚纤。 楚纤发不了声,无法在扶萤不看她手和唇的情况下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任由女主过分热情地抱她磨蹭了好一会。 车停在小区门口,像是很知道扶萤不会在上面逗留太久。 这次换了辆价值偏高的豪车,司机仍是楚家司机,看来他已成为扶萤专属。 见扶萤亲亲秘密半拖着楚纤上车,唯恐她跑掉的样子——司机仿佛有话要说,又从后视镜里对上谁的眼睛后闭了嘴。 “你的包有点重诶,等会让白叔背呗。”扶萤歪着坐,脑袋贴在楚纤肩上。 楚纤:不用。 扶萤眼珠子转来转去,一会摸摸楚纤的膝盖,一会摸摸楚纤的手背:“咦,感觉这里肿起来了?” 楚纤:涂过药了。 收紧了掌心,扶萤坐直:“这是你戴手套的原因?可恶,过敏了也不跟我说!” “还说什么最想珍惜的朋友,哼,你就骗我吧。” 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满意地嘟囔几分钟,又问她画好了没有。 楚纤忽然发觉这条通往扶萤公寓的路太长,都数不清自己回答了多少个问题。 系统则佩服宿主的好脾气,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也能耐着性子一个一个回答。 [剧情修正,主角光环加强] ……嗯? 哪里修正? - 扶萤公寓是复式楼,装修具有很强的个人风格,原木家具、暖色地毯和多肉植物,墙上挂着她自己绘制的抽象画,除了扶萤谁也看不懂——很有家的感觉。 酒柜稀稀拉拉摆放瓶身有设计感的酒,有的卡哇伊,贴着草莓图纸和萌文字,有的高冷,一串连贯的花体字介绍。 楚纤拉住扶萤拿高脚杯的手:我不会喝酒,我看着你喝。 “那有什么意思!我不管,你面前必须摆一个酒杯!” 扶萤小脸倔强。 楚纤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瓶1l橙汁,就是扶萤以前过年家里会买的那种。 “??!”扶萤瞪圆眼睛,“你就这么揣过来??不对,天哪你还喝果汁吗!我以为你这家伙不碰甜的!” 楚纤:偶尔喝。 扶萤喃喃:“太惊悚了,比你拿出电锯嗡嗡嗡对着我都惊悚。” 楚纤:。 那还是电锯惊悚一点吧? “算了,酒没啥好喝。”扶萤一把抢过这瓶橙汁,抱在怀里,“我喝你的!这回你可以陪我了吧?” 楚纤点头。 扶萤哼哼唧唧,总算露出一个笑。 只是她脸上晶莹没擦干,这笑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楚纤没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 “……干嘛,”扶萤眼珠子盯她,“我大你几岁好不好!你以前还叫我姐姐的!” 楚纤淡笑。 扶萤又把橙汁塞回她怀里,整个人靠了过去,抱住她的腰:“哼,你帮我拧开,我哭得没力气了。” 可你抱我倒是抱得很紧。楚纤默了默,照做,又不需这人提醒,倒满两杯。 “哎,想把你骗回家。”扶萤小声嘟囔。 楚纤:“……”这句话你可以背着我说,当着我的面很难得逞。 而且我已经在你家里了,虽然不是大家庭的家。 系统:‘哎~瞧这可怜见的。’ 楚纤:‘……’ 系统:‘嗯嗯嗯?怎么啦?宿主你有话就说嘛!’ 楚纤:‘楚家就扶萤一个女儿,不会平白让她受委屈,另有个萧祁的萧家,也很乐意给陆垣施压,从中获取让扶萤满意的利益。这些不需要扶萤亲自动手,楚家多得是人做。’ 系统:‘?!’ 楚纤:‘舆论方面也不必太担心,剧播出后热度炒上来,自然有解决方案。’ 说句不好听的,除了跟陆垣交往这件事,扶萤口碑一向很正能量。如果运营得当,这顶大帽子不仅能摘除,也能给扶萤人设添砖加瓦——时下很流行的‘富家女’标签,就比较容易贴上。 第12章 从娇妻小可爱到财富自由小仙女逆转什么的。 系统:‘所以最可怜的还是我们啊啊啊啊!’ 楚纤:‘不算,任务一直有进展。’ 想到主角光环,系统话题又绕回来:‘为什么不现在澄清呢?白白让小天使担骂名!’ 楚纤:‘因为扶萤现状是孟秋阳一手造成。’ 系统:‘!’ 这潭水已经很浑了,明面上是陆垣不做人,各种锅甩到扶萤脑袋上,实则由孟秋阳暗地操控。她不直接对扶萤动手,反而借陆垣狠狠—— 损坏了主角光环。 系统想想就心酸。在宿主手上过敏都不敢放女主鸽子的时候,女配随便一出手就让她们前功尽弃。这任务肯定完不成了。 尽管宿主仍在做些细微的努力。 第7章 扶萤一定要送楚纤回来,还约定下次请客谢谢她的安慰。 天色比去时黯淡一些,太阳躲进云里,容易让人心头也多出一份不必要的阴霾。 楚纤先下的车,她的胳膊却被车里的扶萤紧紧黏住,拔出萝卜带出泥似的将扶萤从车里拔了出来—— 扶萤一点也不觉得无趣,笑个不停。 下一秒,载有孟秋阳的车辆自她们两人面前驶过。 系统:…… 楚纤:…… 扶萤傻白甜地‘诶’了声,嘿嘿笑:“我好像看见熟人了!” 缓缓降下的车窗后是那张明艳又漂亮的脸。女人仅仅只是撑了下巴,唇边弧度不变,就能叫楚纤尝到何谓‘不客气’。 琥珀瞳眸在车内显得阴沉沉,不是刻意的冷。 她望着两人交缠到一块的手,一个字也懒得说——毕竟该出声解释,该慌张彷徨的人永远不会是她。 可惜某人出不了声,另外一个光顾着‘遇见熟人的欢喜’。 楚纤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还没等第二步,就被胳膊上的力硬生生拽了回去,贴到柔软温热的身体。 扶萤笑着说:“你还没跟我道别呢!不礼貌!” 没有第三步,车辆离开了。 - 系统佩服宿主没有一点犹豫拉开门,在门开了一条缝后猛地被一只手完全打开—— 接着有什么攥住楚纤手腕,直接把她扯了进去,用力抵在墙上。 ‘砰’ 身侧是门板撞上来的巨响,震得楚纤颤了颤睫毛。 她护住怀里的挎包,怕里面的平板磕坏。 这个动作让女人眼眸微眯,浓稠的琥珀色加深。 艳色唇瓣轻佻勾起,撑在她脸颊边的手指瓷白干净,保养得极为好看。 明明是个将她笼罩在身影下的姿态,散过去的香却染上了不知名的寒。那人轻轻笑着,语调是一如既往的疲懒:“扶萤那边的合同谈好了?不然我的话你怎么不听,她一开口就跑了?” 这一截身高优势让楚纤抬眸就能看见那形状姣好的唇瓣,该是凉薄无情,偏又生得这般热烈。 黑眸看着看着,便忘了伸手去摸手写板的动作,痴痴凝望这唇开开合合的样子,仿佛吐露的刻薄话越多,她死得越浪漫。 孟秋阳注意到了,眸中阴寒至极。 ——一个不忠于她的跟班,还敢肖想其他? ‘啪’ 这一巴掌并不留情,将小助理的脸扇侧过去。 楚纤的不能言语在很多时候是方便且叫人放心的,在这种时候就格外无趣,连疼的下意识反应都没有,喊不出一个让打人者痛快的音调。 孟秋阳从不动手,能一而再再而三激怒她到这种地步的人,只有眼前这哑巴。 因为该死的沉默,因为无声又有形的渴望,因为小哑巴说的‘任何事’。 她掰正侧过去便不再动了的脸,逼得那双碎了所有情绪的黑眸不得不看着她。 “为你过去的伤害赎罪?”孟秋阳仍是笑着,“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下巴掐着的手指非常用力,指甲尖几乎要刺进皮肉里,楚纤感觉到了疼,很艰难才能点两下头。 “你不记得。” 孟秋阳慢条斯理,一字一句给楚纤判了死.刑:“或者说,那只是你留在我身边的某种途径。骗我好玩吗?” 楚纤终于记得去摸手写板,伸到半空中的手竟被孟秋阳攥住,以一种要捏碎她的力道。 而女人还在笑着:“不能说话就不解释了?当个哑巴可真好。” 系统屏息凝神——孟秋阳的眼神与残忍都不是对着它,可它就是怕得大气不敢出,此时问问宿主吃个定心丸的勇气也没有。 楚纤第一次意识到这具身体在孟秋阳面前有多么‘弱鸡’,不得她允许的前提下,连手也动弹不了。 面色发白是因为疼,不是怕,孟秋阳从黑眸里的沉静看出这一点。 楚纤没打算挣脱腕上的恐怖桎梏,好似这段骨头要不要随意了,在女人握住的那一刻就能直接赠与。 比起面带微笑、实则风雨欲来的孟秋阳,小助理周身这股温和到诡异的气息或许也不遑多让。 “没反应?” 就在孟秋阳挑眉时,楚纤动了。 她轻踮起脚,另一只手也不再护住挎包,选择搭在女人腰间,随着自己身体压过去而用力。 平板隔着帆布撞到了墙上。 孟秋阳怔忪的两秒被楚纤偷去,变成贴在唇瓣的温度。 第13章 不断颤抖的睫毛取代波澜不惊的眼眸,与响在她耳边的心跳声混在一起,似是要摇晃整个世界。 小哑巴的亲.吻毫无章法,只记得不伤到她,用唇舌十分小心地、慢慢地过渡自己的气息。上面亲得有多努力,下面的手就被捏得有多疼。 饶是如此,孟秋阳也不曾感觉那牙齿咬得她不舒服,甚至在轻轻的碾磨之下险些忍不住让人得逞。 - 楚纤后脑撞到了门板,平板再一次跟着遭了殃。 “——楚纤。”孟秋阳怒极反笑,“你很好。” 她的唇色比刚刚更艳了些,眸中因愤怒和其他染上点点水光,很漂亮。 小哑巴这回不装傻了,一只手护着挎包,一只手伸过来要碰她。 孟秋阳转身就走,丢下一句:“别跟过来,滚。” 在原地犹豫了两秒,楚纤眼神坚定地抬腿跟上,差点被急急扇过来的门板撞歪了鼻子。 轻轻吐出一口气,她也不处理脸上的伤,也不管手疼成什么样儿,靠着门板滑坐下去,呆呆看了会空气,慢吞吞拿出平板。 今天运气很好,平板只磕到了边角,没磕到屏幕,不影响使用。 惋惜地蹭蹭边角处的凹凸,楚纤活动活动手腕,点开绘图软件—— 系统:‘你,你不去做饭啦?’ 楚纤:‘嗯,等她出来。’ 系统:‘呜呜呜真是吓死我了,感觉现在这只活的目标比剧情里的目标可怕多了qaq脸上疼吗?’ 楚纤:‘没那么疼。’ 系统:‘摸摸!你胆子太大了,那种情况下都敢亲过去——我以为咱们要离开这个万恶的世界了!’ 楚纤:‘好感度和信任值没反应?’ 系统:‘……没掉就是好的反应!’ 话音刚落。 [信任值+10] [好感度+10] 系统:‘?!’ 系统:‘目标也太奇怪了吧……怎么还没到50呀!快到最后时间了,再不到咱们任务都要判定失败了qaq’ 楚纤:‘不急。’ - 口罩实在是个方便的东西,既可以遮住脸上的巴掌印,又可以盖住下巴处的小伤口。 手腕的淤青遮盖起来比较容易,楚纤平日喜欢穿长袖。 在不了解她的绝大多数人面前,口罩戴与不戴没甚区别,更何况她跟在孟秋阳身边,注意力怎么也落不着她身上。 扶萤是个异类。她愉悦的表情在看见黑色口罩骤然凝滞,又圆又亮的眼睛也淡得要命。 说不上有多不善,她身边的经纪人却当即拉住了她的身体,表情无奈凑到扶萤耳边嘀咕了什么。 期间扶萤一直用那种眼神盯着楚纤,尽管小助理从头到尾都在安抚孟秋阳忽然发作的坏脾气。 [好感度+5] [信任值+5] - 陆垣对孟秋阳举手投降后,孟秋阳的私.人手机来电开始频繁。 一大半是a市圈内好友邀她出去聚会,一小半是陆垣的约会申请——前者孟秋阳干脆让楚纤代为同意,后者几乎全让楚纤拒绝。 她赴约从不带楚纤,或许想过看楚家养女笑话,稍一思索就否了。 一个根本够不上她们阶层的人,有必要兴师动众捞回去就为找乐子?楚纤签了助理合同,勉强算她的人,拿她的笑话给那群二代逗乐算怎么回事? 再说每晚离开公寓前看看小哑巴黯然隐忍的表情,偶尔来瓶档次低的酒她都能喝两口。 霞姐对楚纤面上的伤较为关心,主要怕被人拍到不利孟秋阳的把柄。因此警告楚纤少出门,需要什么直接告诉她,她派人安排。 这种被迫独处的情况直到楚纤脸上伤全好了也没结束。 除了白天跟孟秋阳出去工作,楚纤似乎失去了单独出门的资格,哪怕是假期,也被霞姐以这样那样的借口困在公寓里。 扶萤想找她,竟直接被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警卫拦下。 楚纤问过霞姐,霞姐只说是秋阳的意思,顺带再次警告她别跟不相干的人交往太多,免得拖累秋阳。 系统:‘这是变相软.禁耶!基本权利都没有啦!’ 楚纤:‘门外有警卫?’ 系统:‘……不止,我检测到这栋楼里光是监控就加了好几个,每层电梯附近都有警卫二十四小时巡逻。’ 楚纤淡淡‘哦’了声,抱着边角略有损伤的平板,安安静静窝进落地窗旁的懒人沙发绘图。 系统满腹牢骚在看见屏幕那刻凭空消失许多,夸道:‘宿主真是太有才啦!画得好好看诶!’ 楚纤:‘你学起来比我容易。’ 系统:‘好!我也学!嘿嘿~’ 之前画的一套q版图吸引不少孟秋阳粉.丝,楚纤想了想,又将孟秋阳演的爆剧翻出来看一遍,画了几个系列同人。 因她画风独特、笔触娴熟,断断续续有人找她约稿,粉.丝们言辞恳切、愿意出钱,楚纤便时不时免费抽些人设画,集合在另一个相册里。 到这部戏快拍完的时候,她微博加了六七十个孟秋阳粉.丝群,混成了大部分群的管理员,最后连超话的管理团队都有她一份。 系统眼瞧着自家宿主的粉.丝从1到50w,还发散到其他社交平台,甚至有杂七杂八、大大小小工作室联系她。 包括孟秋阳工作室,那员工楚纤现实里还打过照面。 系统:‘哈哈哈哈哈有点好笑怎么肥事!’ 第14章 第8章 楚纤微博只孟秋阳相关,其他平台账号倒是随便画些灵感小段子、时下火热的cp图之类,粉.丝反而涨得更快。 工作之余打开这些软件,看见一大批可爱忠实的小粉.丝在评论区或私信里一口一个‘太太’‘老婆’‘好姐姐’的喊,楚纤就给自己定了每周计划,稳定的频率自然又招惹来一波又一波新观众。 - 这部戏拍完后,孟秋阳照例休息一段时间,扶萤也因先前的舆论决定安分一阵子。 这使得她一天到晚都有空给楚纤发消息——不幸的是楚纤又碰巧能回复。 首先楚纤手机一定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其次她不能说话,两位老板只会给她发消息,而发消息又容易错过,所以楚纤的注意力永远分了一半到手机上。 最后是孟秋阳空下来不可能随她一同关在公寓,总是吃过饭便不见人影,半夜再回来,那时楚纤才会忙一会。 工资照拿,工作量锐减,楚纤倒是自己给自己找了许多事做,可主角的消息又不能看见了不回。 比如这天夜里,偌大客厅就她一人,放在矮几上的手机连连震动。 扶萤:我好无聊啊纤纤,我们来打游戏吧! 后面跟着一条组队邀请加一堆猫猫后空翻的表情包。 自从楚纤曾无意对这套表情包表示小小惊讶后,扶萤干什么都要带一堆。 ……问题是楚纤手机上根本就没这款游戏,她捏捏眉心,回:我不玩。 看她秒回,扶萤直接一个电话弹过来。 楚纤没接,回:发文字就好。 扶萤总不满足于文字与她聊天,热衷点亮楚纤的视频聊天、语音聊天……乃至表情包聊天等技能。 哪怕楚纤一句话不说,她看着对面这张脸也能叽叽喳喳自顾自扯一上午。 扶萤不是没事找虐,因为楚纤太认真了——扶萤说的话题再无聊,对面那双眼睛都会乖乖对着屏幕,或是眉心轻皱,或是唇线微平,总之是有反馈的。 扶萤喜欢这种认真,在其他人身上都找不到。 可惜楚纤极少答应她视频,文字也发的不多,当然扶萤不是真觉得遗憾,怂恿楚纤视频也是乐趣之一。 扶萤:冷漠的女人! 扶萤:嘻嘻,萧祁刚给我发了他们在xx酒吧玩的照片,猜猜我看见谁啦! 楚纤:? 扶萤:你猜你猜!!!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这一个一个红色感叹号中暗藏的兴奋。 系统:‘哼!我们早就知道啦!’ 楚纤:‘……’这到底有什么好得意呢? 楚纤:睡觉了。 扶萤:!!! 扶萤:我偏要告诉你是你家秋阳哈哈哈哈!/阴暗爬行.jpg 她一连发了好几个阴暗生物爬行的表情包,最后还亲昵地称呼楚纤为发疯搭子。 但五分钟过去了,聊天页面没再多出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扶萤:??人呢!卧槽你真的去睡觉啦!冷漠的女人!我敢笃定!宝子,今夜你无眠! 楚纤确实无眠,她刚收好东西,手机蹦出条新消息。 霞姐:xx酒吧,半小时内到,秋阳喝醉了。 - 警卫不再防她跟防什么似的,平日看着牢不可催的公寓大楼她今夜轻飘飘地晃出来了。 坐上霞姐准备的车,楚纤身上还是那套休闲款睡衣。她实在没时间换了,半小时该全花在路上。 身为助理,去接喝醉的雇主是很正常的事。不正常的是楚纤这段时间不被允许出门,却在今晚突兀有了外出工作。 难道是孟秋阳喝醉了有攻击性?楚纤托着下巴发散了会儿思维。 系统:‘……我猜也是!’总不能是除了自家宿主谁也不让碰吧?太匪夷所思了。 虽然自家宿主将信任值刷到了45,但常年跟在孟秋阳身边的司机、霞姐这些信任值肯定比宿主高呀。 - 酒吧门口两保安认识楚纤这张脸,不等楚纤打电话,就听其中一个说:“不好意思楚小姐,萧少说过不让您进。” “……”萧少?萧祁?原身前未婚夫? 楚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拿着手机退到一边。中途有几个一看就很二代的青年结伴进去,眼神将她从头扫到脚,发出不善意的笑声。 楚纤低头打字,给人发消息。 系统:‘这咋办呀!你,你又不能说话qaq’ 楚纤:‘小事。’ 系统一瞅,发现楚纤点开的是扶萤的聊天窗口,而对方很快正在输入中。 扶萤:我才不给他打电话呢,我亲自送你进去,等我一会! 系统又在为小天使的热情爽朗感动,楚纤头隐隐作痛。 楚纤:不用,你早睡。我再想办法吧,谢谢。 消息发送成功,楚纤准备给霞姐拨视频。霞姐只让她来接孟秋阳,没想到她跟萧祁有过节,就算电话打过去也未必能迅速处理好,所以楚纤的第一人选才是扶萤。 结果扶萤不依了。 扶萤:……卧槽你别给我说谢谢啊啊啊啊我打,我打还不成吗!! 扶萤:快把这句话撤回去呜呜呜呜球球了!! 扶萤:我真的是开玩笑!我电话打完了,你可以进去了,真的可以进去了! 就在扶萤想用猫猫后空翻表情包刷屏时,那句话撤回去了,改成:下次请你吃饭。 第15章 扶萤:这才对嘛嘿嘿嘿~我要吃甜品!你得陪我,不能光看着我长胖!! 楚纤:好。 楚纤其实不太明白谢谢两个字怎么不能说,就算再亲近的朋友,该有的礼貌还是得有。 不过无所谓。消息是发给扶萤看的,若她不喜欢,换种感谢表达也没什么。 两位保安分别接到电话,眼神顿时变了——不敢等楚纤动弹,连忙快步过来,用非常恭敬的态度请她进去,并满口道歉,希望她忘记刚才的不愉快。 之后更是有位姓徐的经理到处找楚纤,亲自领着楚纤去见孟秋阳。 准确来说还有萧祁。 系统光是想想那个场面都头皮发麻:‘啊啊啊肿么办!肿么办!’ 在系统崩溃前一秒,楚纤站到了这群不怀好意的人面前。 酒吧大得离谱,空气中漂浮着各式各样昂贵香水的气味,偶尔交.杂在一起有点腻人。 孟秋阳独.占沙发,萧祁与其他男男女女分布在别处,聊天随着楚纤出现渐渐停了。 孟秋阳从外表来看不像喝醉,她单手搭在卡座上,另一只手端着高脚杯不紧不慢晃荡,抬起的眼眸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诡谲莫辨。 双腿交叠,姿态放松,左右两侧的位置空荡荡,众人有意远离她。 作为剧情男二,萧祁五官俊朗、身高腿长,周身是公子哥式的精英范,能把西装穿得潇洒帅气,在一群人中也算显眼。 他一开口,楚纤就对上了号。 “你跟萤萤关系很好?” 萧祁懒得坐正身体,戏谑问。 在场多得是认识楚纤的人——原身与萧祁订婚期间,两人交友圈大面积重合。之后楚家出了这样的事,楚纤这张脸想不出名也难。 故而那些看好戏的目光刺过来时,早有心理准备的楚纤面无波澜。 当着孟秋阳的面,楚纤这头不会点,也不会回答萧祁的话,仅仅走到孟秋阳手边半蹲下来,轻轻触碰她的膝盖。 关切的眼眸中只看得见她一个人。 孟秋阳不理会,似笑非笑看向萧祁。 大庭广众被人无视,萧祁眼中划过厉色,又在视线触及孟秋阳消散。他面色不自然继续与同伴喝酒,刚刚那句话像是众人幻觉。 那边吵吵闹闹,孟秋阳这里静得可怕。 楚纤既没夺走她手中酒杯,也没催促她离去,似是不带任何目的地来了,只因为她在这。 轻压膝盖的手早已挪开,放在一个绝不会冒犯她的地方。虽脱离卡座在外,像是挡住左右两侧其中一条去路,但无论是楚纤的神态、动作,都越来越深刻表明臣服。 系统小心‘喵’了声,仿佛要提醒她时间在流逝——这种事哪里用得着提醒呢,时间总在流逝。 楚纤:‘没事,安心。’ 系统:‘好qaq’ 终于,那双琥珀瞳眸移了过来,极其轻慢从她有刺绣的衣领滑过。孟秋阳嗓音懒懒:“李霞让你来的?她人呢?” 楚纤点了下头,又摇头,算是回答了两个问题。 瓷白手指捻着细长杯柄,紫红液体倾斜,微凉杯口抵到楚纤唇边。 在她微微愣怔的眼神里,孟秋阳道:“张嘴。” 说着,不管这声命令有没有被好好执行,杯身倾斜角度更甚,一股清冽至极的酒味瞬间逼近,占据她呼吸。 本该绵软无攻击性的液体此刻成了帮凶,没来得及张开的唇瓣迅速被冰冷浸透,酒液顺着唇角往下冒,沿着脖颈流过锁骨,没入领口。 楚纤反应慢极了,杯里剩下一小半才启唇接收。 高脚杯被搁置到桌面,透明干净的杯壁上多了好几颗水珠。 这酒是要慢慢品的,骤然灌下去,楚纤只觉得五脏六腑又冷又烧,嘴里全是不适应的酒精味道,呛鼻难受。 她接连咳了好几下,隐约听见那边的人笑得更开怀,说她这不是能发出声音么,哑该不是装的吧…… 孟秋阳放下腿,起身,那群人立马改话题,假模假样谈某某股票。 “走了。” 不咸不淡丢下一句,脚步声被背景乐遮掩,等楚纤抬头时人已不见踪影。 不知是酒还是身体缘故,楚纤从呼吸不稳到呼吸不畅,总感觉四周闷得过分,大口大口将空气吃下去才缓解一点。 “……她是不是有点不对?”萧祁身边的两个人交换眼神。 “管她去死,谁带来的谁解决呗。” 仗着孟秋阳不在,其中一位语气狂了不少。 等到小哑巴慢吞吞离开,众人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调笑继续—— “楚家怎么着,两个女儿都要?不然你家萤萤那个态度?” “啧,要我说是你脾气太好了,扶萤能为了楚纤给你打电话,就不能为了别的?”这人挤眉弄眼。 “别说了别说了,咱萧大少跟你这种凡夫俗子不一样,那可tm的是情种!” “……” 萧祁眼神阴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9章 楚纤有一种被酒液泡透的感觉,呼出的气也全是酒味。这种体验非常糟糕。 “一杯就倒?没用。” 楚纤眼前已经不太清晰了,隐约听见女人这样嘲讽了一句。 她头重脚轻,上车也上得跌跌撞撞,撑座椅没撑住,整个人压在另一具身体上。 看见琥珀瞳眸变危险的那一秒,系统尖叫好几声也没唤醒宿主的理智,想到宿主说过的话,试探性对宿主进行电击。 第16章 自灵魂深处猛地蔓延起的痛苦强行拼好了楚纤碎到不能看的理智。 她贪婪又夸张地呼吸空气,车内香水与酒精混到一起的味道一同没入她的身体,令她喉间越来越不适,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破碎沙哑的喘.息一下一下从她嘴里冒出,像是撕扯着声带发出的最后挣扎,不断发颤的脊背抵住车门—— 黑眸里的清明时有时无,两颊的热量几近沸腾,能在她脸锅起灶。却在女人压过来时,看似瘫软的双臂朝前一推,拉开好一段距离。 单薄布料紧紧贴住她身体,那种被束缚着不能呼吸的感受越来越强烈。 朦胧间,她似乎看见有个身影逼近,带着一身清冷气。 - 知名狗仔‘一二三’昨晚预告今天会有某顶流男星出.轨大瓜,结果早上不明不白发的一段视频主角却是另一个人。 镜头一开始就对准了一辆车,根据周围环境不难推测是某酒吧门口。一分钟后,身材高挑的女人出现在视频里,从另一侧上车,这角度可以看见车门没关上。 视频圈出女人的脸,旁边放了一张孟秋阳的照片,之后配字:在等人。 进度条缓缓推进,视频另一主角终于登场。夜色浓稠,那身与城市街景格格不入的浅色系睡衣可以确认是个女孩子,距离太远照不见五官,但皮肤白得发光,想必长得不会太差。 车轻轻动了下,是女孩子上去了,那边车门仍没有关闭,倒是驾驶座的车门开了,司机下来了。 这时车门才关上。 车在原地停了十几分钟,时不时的晃动叫人浮想联翩,视频配字也越来越大胆,对着黑乎乎的车窗拍得津津有味。 最后司机匆匆忙忙上车,车开走。 #车.震# #第一次见到活的女同# 评论区几乎炸了锅。 【既然是小众性.取向能不能顾忌广大人民群众感受?都上车了,有什么不能回家做?大马路上特别刺激是吧?恶心死了。】 【卧槽是我知道的那个孟秋阳吗??不过她看起来就不是很直啊,你看有哪个男明星跟她炒绯闻啊?】 【楼上可放屁吧,洁身自好而已】 【洁身自好=大马路上跟小姐姐玩车.震】 【这真没啥好洗的,实锤了!】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家萤萤的新剧真是命运多舛】 … 没有缓冲时间,视频直接帮孟秋阳出柜。 孟秋阳起点太高,出道以来找不到一条花边新闻,干净得像个素人。不少人猜测她背景深厚,或出道前就找好金主……她也没回应过。 不管是奖项质量还是商务资源都可以划到圈内顶尖那一批,粉.丝们就爱吃她目中无人的拽人设,死忠巨多。 这样的人忽然成了全网笑话,可想而知粉.丝有多疯,各种超话评论区掀起一股共沉沦的热.潮。 热搜上午就撤了,但讨论度直线狂升,根本压不住,反而激起了诸多路人的逆反心理。 病房。 霞姐站在床边,冷冷问:“你想用这种手段逼秋阳就范?” 系统:‘啊??不是你喊我们家宿主去接人的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它恨不得抱住霞姐的肩膀狂晃。 楚纤放下平板,面色苍白摇头。她摸索到床头的手写板,低头写字。 霞姐不耐烦:“行了别解释了,没必要。我不管你抱着怎样的心思,现在都必须配合我们澄清这件事。” 昨晚她就见过这段视频,那时还出了一笔不小的钱买断,没想到第二天仍发酵得这么厉害。可见当时不止一架摄像机在偷.拍,显然是行踪泄露。她怀疑楚纤也不是没有道理。 “媒体只拍到秋阳和你上车,距离离得远,照片也很糊,完全看不见车内。我们也试过了其他话术,没激起多大水花,所以。” 霞姐顿了几秒,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你主动承认是你在车上想对秋阳做不好的事,秋阳反抗才会引起车辆晃动,之后我们会放出其他证据加强这方面可信度。” 之前的洗白话术无论从话题度还是戏剧性来说,都远不及这条。更何况楚纤算正儿八经的当事人,当时车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 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再有公司这边配合,所谓过不去的难关似乎很容易自动消减了。 楚纤笔停了,眼垂着,半天没说话。 霞姐理解她现在的沉默,拍拍她肩膀,语气缓和道:“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虽然这工作你做不成了,但钱肯定没问题……喏,支票你拿着,数字随便填。” 她连‘别对外宣扬’的嘱托都懒得说,一个是楚纤不能说话这事实在便利,一个是楚纤好歹在a市生活了这么久,不该不清楚孟家的手段。 支票上的签名是‘孟秋阳’,字如其人,锋利漂亮。 霞姐抱臂,看着这人用指腹慢慢摩挲那三个字,失了色的唇微微翘起,像是得了某种奖赏。看得霞姐眉头紧皱。 楚纤拉住霞姐的手腕,轻轻点头。 霞姐愣了下:“你这就考虑好啦?” 楚纤给出的答复是用笔在支票上写了一百万。 不多不少,是一笔不会让人怀疑的封口费。 看她折好收进病号服口袋中,霞姐心情一时还挺难评:“……行,你有微博吗?你有的话我们这边可以再给你弄到一个。” 第17章 楚纤擦掉写过的字,重写:【你们处理。】 霞姐:“成,回头我把博文发你,你发到网上就行,之后秋阳这肯定有律师函,你别慌神,都是要走的流程。” 楚纤点头。 “等热度过去就行,事不大。” 事情都讨论完了,床上的人问:【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霞姐露出个笑,说:“别了,你看你还在病床上呢,多休息休息。” 【我明白了,她暂时不想见我。】 霞姐:“……”没想到这小哑巴一点不避讳,大咧咧写了出来。 霞姐:“咳。你中午吃什么?要我给你带点儿不?你最近少出门,缺什么可以跟我讲,我让人给你安排。” 【都可以,谢谢霞姐。】 霞姐离开病房前曾驻足几秒,她回头去看床上安静下来的人,对方正侧脸望着窗外。 外面阳光正好,暖洋洋的光透进来,将那张白净秀气的脸照得有人气了一些。 这支票一签,楚纤彻底毁了,比被赶出楚家还严重。毕竟孟秋阳粉.丝在圈内一直战斗力强悍,连霞姐都不敢担保楚纤的人.身安全一定没问题。 楚纤不该不懂,可她现在竟然笑得出来。 尽管霞姐清楚这笑容不是为今天的好天气——霞姐这才注意到小哑巴唇角破损,应当昨晚被秋阳咬破。病号服遮不到的皮肤表面仍有红艳艳的痘,看起来有几分可怖,又有几分可怜。 霞姐昨晚不在医院,她只听自己的助理说楚纤送来后曾有过敏性休克症状,情况十分危急。 “……这都什么破事啊。”霞姐心中叹息。 就那么一小口酒,也能给人折腾到医院。 过了一会,护士推开门进来,带了小桌板和午餐。 与此同时。 [好感度+30] [信任值+30] 系统:‘天呐!一下子涨了好多!’ 楚纤:‘嗯。’ 应该是孟秋阳看过监控录像了。楚纤注意到门口墙角有摄像头,正对着床,再由霞姐转述她手写板上的字,增加这么多也不奇怪。 接下来只要稳定50到她的剧情结束,就算完成任务。 原身戏份持续到女主扶萤与男主订婚,剧情修正多次,判定方法可能略有改动,到时听提示即可。 - 楚纤不喜欢在床上吃饭,不嫌麻烦地将东西一点点挪到落地窗边,任由暖光驱散骨子里幽幽缠绕的阴冷。 系统:‘小天使给你发了好多信息,打了好多电话qaq’ 昨晚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她半小时前才苏醒,自然没人给手机充电,此刻仍是黑屏。 开机动画一结束,楚纤差点因疯狂震动拿不稳。 ……女主的热情她一向招待不住。 扶萤一条消息来自五分钟前:孟秋阳那群人说什么你都不要答应知道吗!!她们就是想把所有锅甩到你头上,不管你死活! 系统:‘已经晚啦~’ 楚纤刚发过去摸摸猫猫头的表情包,扶萤的视频申请瞬间弹了出来。 楚纤接了。 扶萤在一辆正在行驶的车上,那张精致秀美的小脸满是急切:“你好点了吗?我昨晚进不去医院,今早又出了这种事,她们是不是威胁你了?我告诉你你可别怕,我现在就接你回楚……” 第10章 那人无声摇头,在扶萤迫不及待想说下一句时,忽而手腕翻转,镜头对向窗外。 灿烂阳光扑了扶萤一脸,外面那棵大树长得真是好,枝繁叶茂、春意盎然。 扶萤下一个字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消音了,呆呆跟那风中颤颤巍巍的树叶对视了会,嚷道:“转回来转回来!” 屏幕里听话地出现了那人的脸,没戴口罩,没戴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白净温雅。 望着璀璨下更加温润好看的眼睛,扶萤嘴巴无意识说着这几个小时里想了无数遍的话:“……我说我要接你回楚家,你干嘛,不同意吗?那也不行啊,你在那肯定受欺负。” 剧情中楚家父母很疼扶萤,比起早已被楚家丢弃的原身,楚纤的回归若能让扶萤开心,想必楚家父母也不会阻止。 楚纤摇头。 扶萤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在看见她时稍有缓解,再想到她哄自己的独特方法,语速放慢,恢复近似撒娇的调调:“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怕你太难受不肯让我知道,怕你比我听到的还严重。” 楚纤打字回复:我现在的状况就是你看见的样子,安心。医生让我留院观察几天,我给霞姐打电话,让她放你进来。 这句话有点长,楚纤打得慢。期间扶萤一个劲儿盯着她看,甚至孩子气地翻转屏幕,想通过这种方式看多一点她脖子上或者其他地方有没有异常。 “你怎么还这么镇定呀!”扶萤瞪着眼睛,“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答应她们了?!” 楚纤微微笑着。 又是默认。扶萤垮下肩膀:“败给你了,我就知道!” 楚纤:你吃饭了吗? 扶萤:“……吃了。” 楚纤:如果你眼神不飘忽的话,这句话可信度会更高一点。先吃饭。 扶萤小小哼了声,似乎不太满意末尾干巴巴的三个字,但她开口就让司机去前面法式餐厅—— “满意了吧?”扶萤哼哼唧唧,像是被楚纤占了大便宜了,“视频不许挂断啊,我看见你手边的平板了,我打扰不到你画画。” 第18章 “再说了,你病房里这么安静,有点人声怎么啦?我顺便可以记录一下餐厅哪些菜好吃,要有你感兴趣的当然再好不过啦!” 说到这,扶萤提醒:“你还记得要请我吃饭的事吧?昨天那个电话是不是特别迅速、特别关键?” 楚纤点头。 扶萤指指点点:“不准再跟我说谢谢了,你可以用‘请吃饭’‘画画’‘帮点奶茶’什么的代替!我帮你做事呢,不知道说点好话么!” 楚纤继续点头。 [剧情修正,主角光环加强] 系统:‘嗯嗯嗯??’ 楚纤:‘……?’ 她也不太能理解了。 - 霞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脸上的笑都要僵了。 自从她汇报完事件进展,孟秋阳就没说过话,眼睛沉沉看向电脑屏幕——正播放的画面赫然就是楚纤病房。 窗帘紧闭,屋内唯一光源森森映着这张过分漂亮的脸。孟秋阳仍穿着昨天的衣服,名表随意取下来丢在桌面,拉开的领口微微凌乱,露出红了一片的锁骨。 霞姐更不敢多看,小心翼翼将目光也落到屏幕上,想看到底有哪点让孟秋阳不满。 ……只是她太愚笨,着实看不懂。楚纤一个小哑巴还跟人打视频电话,光听对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自己却连坐姿都不带变的,端正极了。 不是不好奇昨晚意外是两人早有苗头亦或是秋阳喝醉了认错人,霞姐非常希望是后者,可看那小哑巴的样子,心里又打鼓觉得是前者。 其实她刚进房间那会,孟秋阳心情似乎不错,右手搭在左手手腕轻轻摩挲表带,嘴角牵着细微弧度,像是对某个发现愉悦至极。 可后来——孟秋阳毫无征兆摘下表,往桌上一丢,吓得霞姐跟着一抖。 电脑角落的时间从10:23变成10:55,小哑巴终于挂了电话,起身边走边伸懒腰,最后回到软椅上,拿起平板不知道在搞什么。 霞姐瞄了瞄女人侧脸,瞄见越发紧绷的下颌线条再不敢看,压力山大继续罚站。 直至她耳边好像幻听般响起一道沙哑女声:“不准看望。” 霞姐猛地抬头,刚要‘啊?’出口,猝不及防撞上孟秋阳冰冷至极的视线,不管懂不懂都先说了个‘好’。 接着,房间里又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电脑兢兢业业反映监控传回的实时画面,孟秋阳单手撑着下巴,竟没有要走的意思。 霞姐拿捏不准这祖宗还要看多久,强笑着:“我,我先去安排?免得那群不懂事的随便放人进来。” 得到一个颔首,霞姐如蒙大赦地退出房间。 站在狭窄走廊,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真有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挣脱出水面的重生感。 秋阳从来都看扶萤不爽,在‘不准看望’这件事上跟扶萤对着干也没甚稀奇。在刚才的高压状态下,霞姐想得很清楚,这道命令只针对扶萤。 毕竟楚纤可没第二个敢在这时候来看她的朋友。 第11章 住院期间,除了小护士偶尔与楚纤搭话两句,病房从早到晚安静得落针可闻。 扶萤天天发消息控诉为什么不能进医院,楚纤问过霞姐两次,两次都只得了个‘我处理’的回复。 第三次楚纤就不问了,她猜到是谁的命令。 那条‘澄清’博文发出去后,楚纤新到手的微博瞬间沦陷。 永远999+的私信,不断刷新的评论区,甚至手机开始接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 质问她自己不正常为什么要祸害别人、放狠话以后让她在a市混不下去、威胁她再敢靠近秋阳就泼她油漆……还有直接给她发医院定位,发她出生日期以及遗照。 最近一张已经开始拍她病房门口,正好是小护士送餐推门进来,照见她病号服一角。 小护士的脸都没打码,之后送饭就换成保镖。 为了稳固她无恶不作的坏女人标签,原身先前试图伤害扶萤的事也被挖了出来。 照片中,原身靠在吧台上吞云吐雾,周边围绕着一群一看就不是正经人的青年——与‘车.震视频’里穿着清纯的女孩子气质天差地别。 于是楚纤又多了‘绿茶表’‘白莲花’的称呼。 这场年度大戏轰轰烈烈闹了大半个月还不消停,因为不断有人以同学、前闺蜜、助理等身份信息爆出一个又一个关于楚纤的大瓜。 出院前夜,楚纤早早上床休息,却在半夜猛然惊醒,身体下意识朝床另一侧一滚,躲避自半空中刺下的匕首! 瘦小黑影喘着粗气站在床边,双手紧紧攥着利器,刀尖在稀薄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眼看一击不成,那人情绪极其激动地喊了句什么,绕过病床直奔她而来。 只开了条缝的门很快被撞开,身手矫健的保镖冲进来三下五除二制住男人,用力扭转他的手腕,逼得他吃痛松开刀柄。 被摁在地上的人不断挣扎,嘴里神神叨叨,楚纤听了半天才听懂一声‘秋阳’。 保镖歉意上前来,递给楚纤一杯热水:“您没受伤吧?这次是我们的疏忽……” 楚纤垂着眼,抿了口水,并不答话。 系统:‘太恐怖了宿主!!这些人疯了吧!!拍照就算了,怎么还真动刀子啊!!’ 更恐怖的还没发生。 如果今晚他带的不是匕首,是一瓶硫酸。 第19章 次日,‘某男子闯入xx医院险些刺伤病人’词条登上热搜。 下面很快有人根据蛛丝马迹猜出是楚纤所在病房,评论区风向倒戈,满屏叫好。 同时,楚纤出院。 空荡荡的医院门口几秒内涌成人山人海,数不清的摄像头、话筒对准楚纤,还有举了横幅带了菜叶鸡蛋的失控群众。 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商务车。 “……祖宗,走吧,别看了。”经纪人无奈至极,“我们要是被拍到麻烦就大了。” 不经意间瞥到她手中捏到变形的包,经纪人表情一僵。 后座上的人轻声喃喃:“你看见了吗?刚刚xx娱乐的记者故意用话筒打她头。” 经纪人干笑:“人太多了,也不一定是故意的吧。” 转过来的脸面无表情,又圆又漂亮的杏眼中一片阴暗。 扶萤咬牙:“我没瞎,我要告她!这就是孟秋阳想要的结果吗?连自己粉.丝都管不住,个个去当法外狂.徒?” “……这,这也管不了啊……” “是管不了,还是放任?” 经纪人没吭声。 直到警.察出现维护秩序,才不至于影响其他病人救治。 看着那道身影在保镖护送下上了车,扶萤嗤笑一声:“走。” 扶萤在路上给楚纤打了个视频。 接通时,上一秒还板着的小脸一变,眼皮耷拉下来,看起来非常非常不开心,必须要人哄。 楚纤单手揉脑袋,眨着眼睛看她。 两个人你不讲,我也不讲,硬是浪费了两分钟大好时光——最终扶萤憋不住先破功笑了,她看着小哑巴弯弯的眼眸,很用力地吸了下鼻子:“出院了吗?我该去接你的,可惜行程太满啦。” 楚纤:你可以在新闻里看见我。 说着,她列举出大大小小媒体号几十个。 扶萤认得其中几个,正是堵在医院门口那波人,那剩余的也…… 扶萤目瞪口呆:“你记忆力这么好!” 楚纤:嗯,身体有些功能缺失,自然会在其他地方找回来。 ‘缺失’两个字听得扶萤眼眶红了。 扶萤缓了会情绪才说:“我要是有你这个脑子,早考上好大学啦。” 屏幕中的人一直在敲字,扶萤就这样看着她,直到那条长信息发过来:学习成绩不理想不是缺点,只是你没得到的优点之一。你性格好,我愿意跟你聊天,也喜欢请你吃饭。你很自律,理所应当地拥有了好身材,穿蓝色戏服确实好看。你长相好看,还会p图,希望下次能跟你拍更多照片……其实还有不少优点,说不完,另有一些没探索,你若愿意我可以等段时间写份报告给你。最后,你没来看我我也遗憾,但能在言语上给予你安慰也让我的住院生活生动得多。 “……噗。” 长按把这段话加入收藏。扶萤笑得停不下来,边擦眼泪边说:“哪有人夸着夸着夸成一叠报告啊喂!我,我有那么好吗……” 那人点点头,仍顶着一张认真脸敲字:别难过。你想重新提升学历我会支持你,不懂的可以问我。 楚纤以为她红眼眶是想到学生时期的事,真是……心里又酸又涨,像是有东西要溢出来了,差点溢到眼睛里去。扶萤瘪着嘴:“干嘛啊?你比我小诶,当我最好的朋友不够,还想当我老师呀?” 楚纤:跟年龄没关系。 扶萤一个白眼就翻出来了,嘴角简直要翘到天上去,险些闪瞎了前方狗狗祟祟一直在观察她的经纪人。 扶萤哼笑着:“是是是,跟你有关系!哼,老想占我便宜,等我下次见着你,才不会放过你。” 楚纤笑笑,看起来并未放在心上。 [剧情修正,主角光环加强] 系统:‘???’ 楚纤:‘唔。’ [信任值+5,目前信任值:80] [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77] 系统:‘??!’ 楚纤:‘。’ - 警.察是霞姐叫来的,她就在车内等。 见保镖实在冲不出来,怕酿成大错才不得不启动备用方案。 好不容易接到人,霞姐还没叮嘱两句,扶萤的视频申请就来了——一打又是半个多小时。霞姐眼皮跳了跳,后背莫名发凉。 等孟秋阳发来短讯,霞姐愣神好半晌,心中难以置信冒出一个猜测。 q:别让她碰手机。 霞姐回了个‘好’。心情复杂地转头去看小哑巴,小哑巴似有觉察,抬头与她对上眼。 霞姐清了清嗓子,笑笑:“你刚出院呢,要好好休息。手机给我保管吧,免得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短信。” “……” 小哑巴轻轻皱眉,眸中不解。 霞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啊:“听话,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的。” 她现在就一个愿望——希望大小姐别连家里的网都断了干净。 系统:‘太过分了!为什么连手机也不让你玩!’ 楚纤:‘目标给她发了信息。’ 系统:‘嗯嗯??’自从宿主让它节省能量,它就没再留意其他人动向。 楚纤:‘我的手机被监视了。’ 系统:‘??!!这还了得!我现在就想办法——’ 楚纤:‘没事,挺好。’ 系统:‘好??’ 与扶萤告别,楚纤关了手机交到霞姐手上,留意到霞姐松了口气,她唇角微微动了动,是个往上牵的弧度。 第20章 转瞬即逝。 - 从上车到下车,小哑巴没问一句秋阳,交完手机便靠在后面闭目养神。 抵达新住所,霞姐说:“这里偏是偏了点,但安保很严,不会再有危险情况。还有就是……” 她看着一言不发的人,声音大了点:“这栋房子会转到你名下,安排的保姆费用你也不必担心,老老实实住着就行。” “我不问你跟秋阳是什么关系,只一条,”霞姐拍拍楚纤肩膀,半是警告,“不要让秋阳不高兴。” 系统:‘我还不高兴呢!哼!’ 楚纤失笑。 这片区域房子比市中心矮,天蓝得动人。 小区绿化做得很好,地面干净,听不到什么人声。 清一色红瓦别墅,一栋下来够楚纤打工打到下辈子。 进了屋,楚纤拉住要走的霞姐,将手写板上的字给她看:【房子我不要,等秋阳愿意见我了,你告诉我一声。】 这行能被裱起来的字被霞姐看了几遍,她不明意味地笑了两声:“秋阳还没有送不出去的东西,我劝你别在这种时候倔。” 楚纤刚要继续写字,霞姐已先一步握住那截手腕,道:“送你的你就接着,没给你的……” 她顿了两秒,不笑了:“就别多想。” 小哑巴似是没听懂她的话,或是听懂了不知作何反应,既没自不量力地要写字,也没再拦她。 霞姐走了。 第12章 新来的阿姨四十多岁,人很健谈。 楚纤将先前清单上的食谱发了一份给阿姨,让她在上面挑着做。 阿姨看了眼楚纤的细胳膊细腿:“你不是刚出院嘛?这些东西太清淡了,你得长点肉喏。” 楚纤:【没关系,习惯了。】 她不确定目标会不会来别墅,虽然信任值涨势可观,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阿姨不再多问,面含深意目送楚纤走远,低头给一个号码发了信息。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阿姨给外面的人开门:“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这人撩起眼皮扫了圈关灯的客厅,阿姨忙说:“喔,楚小姐作息比较规律,九点就回房睡了,早上起得也早,我看她恢复得不错,重了两三斤呢。” 阿姨从鞋柜找出一双新拖鞋,弯下腰放在孟秋阳脚边。 “您要不要吃点什么?我……” “不。” 孟秋阳径直朝二楼走去。 房间留盏昏暗小灯,小哑巴抱着平板靠在床头,鼻梁上多了副黑框眼镜。 她专注着笔尖滑动的轨迹,许久不眨一次眼。 偌大房间里竟是一点声音没有,静得仿佛能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着的甜香如何一点点顺着呼吸沁入五脏六腑。 听见响动抬眸,她嘴角噙着的一点浅笑凝滞。 掩在镜片后的眼黑白分明,清澈倒映出高挑身影慢慢靠近。 ‘吧嗒’一声,是大灯开关打开,屋内骤然明亮。 楚纤不适应地合上眼,连带着手中笔也攥紧了,整个人紧绷着。 耳朵捕捉到棉拖轻踩在地板的微响,鼻尖嗅到那股比往日更浓的木质香,似是要遮盖若有若无的酒气。 眼前投下淡淡阴影,接着那只带有寒气的手伸过来,取下她的眼镜。 楚纤睫羽一颤。 “画的我么。” 混着微凉月色的幽香渐渐化开,轻触皮肤表面,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她包裹其中。 沉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嗅觉比直接触碰更让她心慌意乱。 不住颤抖的眼皮时刻叫嚣着打开。 终于。 无声睁开眼,宛若撕碎某种幻象,出现的才会是意想不到的人。 而女人已经离得很近,琥珀瞳眸刻意朦胧在夜色之后,营造出些许致命温柔。 直到镜框与床头柜碰撞出声音,楚纤如梦初醒,慌张地点了好几下屏幕切掉绘画软件—— 然而桌面是一张她偷.拍的照片。 楚纤:“……” 孟秋阳眯了眯眼,单膝跪上床。 楚纤下意识想远离,却被人攥住手,狠狠往另一个方向一拽—— 鼻子猛地撞上女人肩膀,痛得她眼泪霎时冒了出来。 孟秋阳低眸去看,指腹轻轻摩挲染红的眼尾:“疼?” “……” 那根手指保养得细腻白.皙,被灯光一照就有层柔光圈在周围,好看得不似真人。 可一贴近她的眼睛——这样敏.感又重要的地方,楚纤强行压下心中抗拒,垂着眼摇头。 几秒后被女人戏谑的目光盯得面上发烫,又犹豫着点头。 孟秋阳淡声说:“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更不准你说谎。” 楚纤再次点头。 她的手指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慢悠悠沿着脸部轮廓往下,指尖不紧不慢地在脖颈间游移一会,无法躲避的痒意险些逼出眸中含着的清泪—— 继续往下,碰到睡衣衣扣。 “陪我洗澡。” “……!”小哑巴握住平板边沿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那人似笑非笑,唇几乎贴到她耳尖:“算是奖励。” [目标信任值+5] [目标好感度+10] - 次日。 系统:‘啊啊啊啊这次信任值和好感度为啥不同步了!’ 楚纤:‘……唔。不知道。’ 第21章 系统:‘我觉得你知道,就是不想告诉我!哼,人类!’ 她揉揉额角。 昨晚在浴缸里实在太荒唐,水弄得到处都是,过了十二点两人才带着一身热气出来,到床上又缠成一块。 她因孟秋阳身上的酒气而心生排斥,却被当做欲拒还迎,连孟秋阳衬衫上作为配饰的领带也被扯下来玩闹。 不须闹钟,楚纤准时准点五点半起床。 阿姨穿戴齐整走到厨房,就见已经有个人在那切菜了。 “这么早呀,你……” 阿姨笑着凑过来,眼睛往下一瞟,话语止住。 浅色长袖挽起一截,露出细到如同易折花茎的腕。在这肤色略苍白的地方,那一抹晕开的深红如此显眼,像是被什么东西绑过。 阿姨再瞄了瞄,另一截手腕也是如此。 ……怪不得楚小姐身上的香水味都不一样了呢。阿姨老脸一红。 当楚纤的脸偏过来,阿姨又将她唇上的红.肿看个正着,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对上楚小姐沉静的眼眸,阿姨扛不住了,借口去拿水果榨汁远离了厨房。 看着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楚纤嘴角微扯,继续手上动作。只是被绑得太久,刀口下落得不直,速度比往常慢。 - 阿姨耳尖听到卧房动静,小跑着过来,非要夺过刀和菜,把她挤到水池边:“快洗洗,这么漂亮的手都弄脏了。” 孟秋阳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 琥珀瞳眸看着阿姨落在小哑巴腰间的手,划过一丝不悦。 “过来。”音量不大,命令意味却很浓。 阿姨讪讪退到一边,恨不能将自己缩小再缩小。 楚纤刚一靠近沙发,就被人揽了过去,黑眸里的平澜无波被晃碎,生出点瑟缩。手慌乱间蹭着女人.大腿摁在沙发皮面上,鼻尖差点又遭殃。 孟秋阳看了看她抓沙发的动作,轻笑:“是挺漂亮,用来画画正合适。” ……那眼神分明是说抓床单更合适。 楚纤低下眼。 小哑巴的衣着都以宽松休闲为主,这么一歪一拽,领口松松搭在锁骨上,那些或艳丽或暧.昧的痕迹一个也遮不住。 想到昨晚的某些画面,孟秋阳呼吸微重。 从前她并不屑于床上这些事,第一次跟小哑巴也是记忆含糊不清,醒来只剩滔天愤怒。 可那句写在白板上的‘什么都能做’不是瞎话,哪怕声名狼藉,哪怕被全世界误会、针对,小哑巴当真没再解释一句。 平日里有多听话,被她激起欲.望后就有多霸道。 孟秋阳偶尔能允许小哑巴在自己身上撒野,之后再折腾回来——看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泪水,也是极为好看的。 毫不掩饰的眼神将楚纤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越看唇边弧度越深,似是对某件事满意到了极点。 半晌,孟秋阳松开楚纤,让她坐正,然后往下一倒,躺在她腿上,随意丢出两个字:“头疼。” “……” “按啊,愣什么?” 那双手落到太阳穴,以适中的力道打着圈儿。 - 奖励持续了一个多月。 期间霞姐来过几次,都是楚纤开的门。 看着这人身上长袖高领也遮不住的吻.痕,霞姐打趣:“秋阳是真的很喜欢你啊,一步也不肯离开。” 她来找孟秋阳谈工作,每每楚纤想避嫌,就被孟秋阳拽到身边强行固定。 霞姐表情一次比一次耐人寻味。 这天,门外站着的既不是霞姐,也不是买菜回来的阿姨。 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 系统:‘目标的亲生母亲诶,孟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不待楚纤开口,孟母先一步自我介绍,并用那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她几遍,嘴角往下一撇,不是个高兴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会说话,我也不需要听。” 孟母纡尊降贵用手推开楚纤,踩着高跟鞋进来。 “你来干什么。”孟秋阳端着一杯猕猴桃汁在找小哑巴,见到孟母表情微冷,“有事不能电话商量?” 孟母气笑了:“打你手机打不通,我怎么跟你商量?” 孟秋阳面上并无不接电话的愧疚或什么,偏头对着手足无措的小哑巴说:“你上楼。” 顺便把这杯不完美的猕猴桃汁塞了过去,让她自己喝完。 楚纤上楼上得慢,因此没错过孟母近乎质问的一句:“订婚的事你到底什么意思?陆垣一直在找你,你就跟这么个……混在这里?” 脚步停下。 孟秋阳不耐道:“行了,我有分寸。” 孟母:“真不知道你看上陆垣哪里,要我说啊,真不如秦家那个,好歹人看着成熟稳重些,不比……” 后面一大箩筐嫌弃男主的话,句句不带重样。 孟秋阳估计听得不太走心,回答得很敷衍,多半是孟母问三句她才‘嗯’一声,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嗯’的什么。 回到房间,系统憋不住了:‘卧槽!她居然要跟男主订婚!你咋办!小天使咋办!’ 楚纤忽略那三个字,镇定问:‘没有主角光环损坏的提示?’ 系统:‘诶,是耶,这种大事应该人尽皆知吧?!’除了远在这里的宿主。 楚纤边喝猕猴桃汁边猜测光环不损坏的原因,其中一定有个‘扶萤不在乎陆垣’的选项。 第22章 再联想到扶萤上次一个电话,萧祁立马不计前嫌放她进酒吧—— 唔,只是个猜测。 霞姐最后一次来就把手机还给她了,不过里面关于扶萤的手机号码、好友列表……统统删除,也没看过扶萤的相关推送,像是单方面在她周围竖了一道防止扶萤进入的围墙。 第13章 接下来大半天,楚纤活动范围从整个别墅缩小到二楼空间。 阿姨将午餐和晚餐端上楼,歉意说那位夫人还没走。 系统:‘太过分啦!我家宿主这么好,怎么到她这里见不得人了!’ 楚纤:‘信任值没掉就好。’ 系统:‘话是这样说……’ 楚纤注册的微博名叫aurora,近期粉.丝破了七十万,增长幅度异常大。她看了下,发现新粉.丝大多来自扶萤超话。 原来扶萤上上星期换掉了出道以来一直在用的猫咪头像,新头像很明显是aurora画风。 加上扶萤这段时间没更博,有粉.丝跑到她这来问偶像下落。 若孟秋阳,出来前几条都是有关她新剧待播的消息,往下滑则是心疼她最近销声匿迹的帖子,没有再把她跟同性恋三个字扯上关系。 当初爆料的娱乐号纷纷查无此人,带节奏最厉害的五六个博主吃了官司。 这场无论对哪位明星来说都有毁灭性质的舆论风暴连孟秋阳一个代言也没打下来,反而造了波‘姬圈天菜’的势,给霞姐递橄榄枝的商数不胜数。 最后搜‘楚纤’两个字。 孟粉深信自家姐姐因为她受了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严重到需要接受心理治疗才能走出梦魇,对楚纤的报复、攻击力度只增不减,怕是在孟秋阳恢复行程前都难平静。 昨日,有人发布楚纤第一天来别墅的照片,说她找到金主,就算网上骂得再厉害也不影响她过打工人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优渥生活。 评论区自然又是一片混战,楚纤能在这里找到世间最全的阴阳语录。 楚纤知道离孟秋阳复出不远了。 当夜。 如第一天来时那样,女人身上又缠了丝丝清冽酒意,吐出的气却炙.热非常。 这一个多月的意乱.情.迷将楚纤调.教得很好。不须孟秋阳开口,自觉上前褪下她的衣物,搂抱着那截精瘦有力的腰肢往床上压。 落在脖颈间的吻轻柔克制,时而缠.绵悱恻,似是格外钟情这一片细腻,时而蜻蜓点水,恰到好处制造些许撩人心扉的轻.吟。 女人长而微卷的黑发铺了一床,洁白姣好的身体宛若神迹。 情到浓时,始终掩在睫羽下的黑眸抬起,与氤氲水汽的琥珀瞳眸对上—— 楚纤微微低头,泛着淡淡清香的唇贴上去,交换了一个无关风月的吻。 - 孟秋阳懒懒靠在这人腹部,半阖着眼享受她的按摩。 窗台上多出的一小盆白花花瓣抖了抖,似是被斜过来的月色轻压。 屋内暖.香阵阵,不知是从两人谁身上散出来的。 女人没头没尾一句“你听见了”,令按摩的手指一停。 楚纤默了一会,在孟秋阳清明的眸光中点点头。 探究的视线凝在她脸上,孟秋阳玩笑般说:“订婚宴上你不捣乱,再送你一套房又何妨?” 楚纤神色怔忪,黑眸呆呆垂在她锁骨处,半晌没有动作。 孟秋阳嘴角微扯,指尖漫不经心从楚纤下巴划过,带起一阵凉薄的痒意:“乖。” - 那日过去一周后,孟秋阳破天荒带她出席一场很有规模的宴会。 霞姐告诫她找个角落等待宴会结束即可,不用跟在孟秋阳身边。 系统:‘……所以说带宿主的意义是什么呀!!’ 楚纤一向听话,当真找了个隐蔽处吃东西。她口.欲不重,说是吃食物更像玩食物,一块没有巴掌大的西点蛋糕她也能用勺子戳半个小时。 直到有人端着一个小盘子放她手边,弯下腰挡住她仅剩不多的灯光。 小盘子里放着几颗红润饱满的草莓和几片猕猴桃,份量少,但是楚纤能吃的水果。 楚纤抬头望去—— 这张适合出现在荧幕上的脸依旧精致可爱,今日妆发齐整,以柔润小巧的粉珍珠点缀,仿佛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凝望她的眼眸背着光显得有点暗,上翘的唇角却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我就知道她会带你来。” 许久不见的扶萤。 楚纤眨眨眼。她穿着霞姐准备的礼服,作为配饰的钻石小包中空荡荡,补妆用的口红也没有。 为了防止她在这里写些不该写的东西,连一张便签都没给她留下。 除了避着人走、找个地方度过这两小时,楚纤无事可做。 系统:‘哼哼,有什么关系,咱们小天使看得懂你的手语!’ 楚纤不解她的话,幸而扶萤也不多纠结,如往常甜甜一笑:“不懂没关系,我懂就好啦。还记得最后一次视频我吃的那家法式餐厅吗?你说有几个菜品不错,所以我把他家主厨请来了,你一定要都尝尝。” 于是楚纤这食物就玩不下去了。 扶萤没提近两个月的不联系,热络得好似两人昨天还在秉烛夜谈。 扶萤大咧咧说:“今天是我跟萧祁的订婚宴,只是订婚哦。” 楚纤愣了两秒,用手语表示:抱歉,我没带礼物。 第23章 扶萤噗嗤一声,竟是展开双臂抱住她的腰,用那一看就精心准备过的发型在她肩上蹭:“我才不管礼物呢,你带来了我也不会收的!” “你只需要喂饱自己,度过不无聊的今晚就好啦。” 系统:‘呜呜呜小天使!’ 楚纤:‘确实。’ 扶萤不问她为什么坐得这么远,也不拉着她去人群中间,就这样陪着她聊了二十多分钟。 “新头像饱受好评哦,好多人说你从不画其他明星的人设图,我是你唯一的例外。” 扶萤托着脸,望过来的眼中有星星——不然为什么那么闪? “我太开心了,忍不住用小号建立了和你的cp超话炒炒热度。万万想不到同好挺多的,现在每天都有百来个人打卡诶,还有短文……” “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扶萤感慨,“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系统:‘???’ 楚纤:‘。’ 萧祁找来时神色不自然,压抑了什么没往楚纤身上瞟,只温和对扶萤说:“伯母在找你,我们过去吧。” 扶萤点头,转头有些不舍地摸了摸楚纤手腕,低声:“我们会再见的,对吗?” 楚纤浅笑。 - 霞姐没在约定时间接到楚纤,自心底生出的恐惧迅速席卷她全身。 秋阳给她发过消息,让她把楚纤接到秋阳目前居住的公寓里去——这与宴会前的计划不一样,必定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令秋阳不悦的事。 霞姐都准备好了一系列说辞好好教育小哑巴,让小哑巴知道分寸到底怎么把握。 可人不见了。 大庭广众之下,人不见了! 霞姐颤着声音吼人去调酒店里所有监控录像,要他们在十分钟之内挖出小哑巴这一晚上所有踪迹。 没多久,保镖为难道:“楚小姐坐得地方太偏了,是监控死角。我们只看见扶萤小姐和萧少靠近过,其他……” 扶萤?! 霞姐一锤脑袋。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 扶萤回楚家的路上被几辆车截停。 黑夜里,那十几束强光齐齐对准这辆无辜的银色布加迪。 司机惊恐地想要报警,扶萤笑着阻止:“没事,我来处理。” 说完干脆利落下车。 扶萤换下那身修身束缚的高定礼服,穿着日常休闲,风格隐隐与某个人靠近。偏生她这张脸无比适合,看起来越发稚气可爱。 扶萤刚一下车,差点让孟秋阳误以为是小哑巴。 看清她嘴角得逞的笑意,琥珀瞳眸中划过一丝杀意。 孟秋阳踩着细长高跟一步步靠近,艳色裙摆晃在修长小腿间,荡出的弧度凌厉漂亮。 “人给我,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停在扶萤几步开外,孟秋阳淡声说。 “人?哪里有人?”扶萤反问,“不应该呀,孟家找人不比我快多啦?” 孟秋阳不语,面无表情盯着她,周围温度仿佛也降了。 扶萤笑得可爱,只眼底找不出丝毫暖意:“你凭什么以为她会永远留在你身边?有机会当然要跑咯,待在你身边任你糟蹋啊?” 扶萤比孟秋阳矮一段,曾共事同个剧组——但从来乖得让人心疼,基本不会也不敢与孟秋阳正面交锋。 此刻她站姿随意,杏眸不躲不避迎上那双阴沉的眼,道:“一个情人嘛,孟大小姐想要多少有多少,何必煞费苦心防着我、逼着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呀。” 话音刚落,扶萤手机响了。 来自楚父。 扶萤眼眸一凛,刺向孟秋阳——对方微微扬眉,抱臂好整以暇看着她。 “……喂,爸爸?” “萤萤啊,你,你拿了人孟大小姐什么东西?快给她吧!” “……家里怎么了?” 楚父说了两个关键词,扶萤面色惊变。 安抚完楚父,扶萤咬着牙:“你是怎么查到的?” 孟秋阳并不理会,只轻声道:“我说最后一遍,人给我。” “……” 扶萤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时里头竟生生逼出了红血丝。 她深呼吸几口气,沉声:“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 另一头。 [信任值-10] [好感度+5] 系统:‘诶??!’ 怎么还有这种操作!这啥意思啊! 第14章 紧接着是一声:[剧情修正,请注意主角光环。] 系统:‘!!!’ 楚纤却顾不得那么多,她垂眸望着伤痕累累的手,轻叹一声,将头抵住墙壁。 孟先生绑她来的方式很客气,先让保镖规规矩矩请她上车,交代身份、目的,并说明她几点可以回去。选的地方也是顶级套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奢侈的香气。 当着她的面用她的账号登上了aurora,从艺术角度评价她置顶的一套手绘图。 然后问她近期画作完成没有,看见她摇头——孟先生遗憾说以后都没机会了,下辈子注意点吧。 最后让保镖硬生生踩断了她的十指,就着她惨白面色,孟先生优雅举杯,喝了半瓶葡萄酒。 这个夜晚如此漫长,直到下半夜系统带着哭腔说没救了,楚纤才合上眼休息。 孟先生遵守承诺,在第二天早八点送她去xx医院,同时致电给孟秋阳本人,笑着说已经为楚纤请了最好的医生。 第24章 系统看得脏话也骂不出来了:‘总算知道反派为什么能狠成这样,原来家学渊源……’ 楚纤:‘这词是这样用么?’ 系统:‘哎呀,意思差不多啦!’ 它又嘀咕了一会,医生顺利帮她包扎完,交代注意事项。 期间楚纤用那种平静到诡异的目光注视着医生的脸,像在辨认他的口型,好从中找到点能自我安慰的字句。 医生眼神变得怜悯,出门前问随行护士家属来了没有。 护士说:“那群人缴完费就走了,没留下联系方式。” 于是几声叹息混进了空气,连同消毒水的气味缓缓朝空旷的单人病房压去。 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至少这几年,楚纤的手指灵活度都不可能恢复到正常水平。 别说用筷用笔这样基础的生活需求,就是提东西也得细分轻不轻、有多轻。 画画这种事……确实只能下辈子了。 系统:‘宿主都不生气吗?’ 楚纤:‘嗯?为什么?’ ——这三个字把系统问倒了。总觉得很好回答,想了无数答案却又形容不出来的多余。 还是楚纤主动说:‘虽然会阻碍跟目标的日常交流,但尽量保证不影响任务吧。’ 系统:‘我不是这个意思!就,就他让你疼了诶,你不想报复回去吗?’ 楚纤:‘他并不是我的目标。’ 系统:‘……那生气呢?这是无妄之灾!’ 楚纤:‘还好。你今天成语用得很多,表扬。’ 系统:‘嘿嘿,我导入了成语词——等等!别想歪话题喂!’ 楚纤:‘我可以模仿生气的情绪,这并不难。’ 系统:‘……’ 你真的比我还像个系统啊啊啊! - 去医院的路上,孟秋阳收到孟先生发来的消息。 一则让她周日回去吃饭,一则是视频。 没点开前孟秋阳就已猜到内容,她不是没见过父亲手段,这长达半小时的视频该失去价值。 可指尖仍碰到播放按钮,视频开始。 光线明晰的酒店套房里,纤细修长的手被摁在地上,接着是一左一右两个黑色皮鞋狠狠碾了上去! 手机音量没有刻意减弱,骨头断裂的声音却如此之小,仿佛牙齿不小心磕到硬.物。 孟秋阳记得这双手落在她身体上的感觉,轻柔、温热。指间因经常握笔留有薄茧,但总小心着用最柔软的地方触碰她—— 就连攥着笔的样子,落笔的姿态,也无尽温柔。 孟秋阳从不怀疑小哑巴不能言说的爱意藏于指尖。 她看着画面中手腕不断颤抖着想往后缩,却动弹不得分毫,听着喘.息声从急促到平缓,好似只是跑完了晨练。 没有惨叫,没有痛哭流涕的求饶,视频末尾几秒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掠.夺。 孟秋阳一夜没睡的疲惫感早一扫而空,随意交叠的腿放下,琥珀瞳眸死死盯着进度条。 两只关节扭曲的手上满是灰尘,瘫在地毯里一动不动。那些又厚又软的长毛被压出痕迹,像逃避着不想给予那人安抚。 画面终止,黑下来的屏幕映着满含暴戾的眼。 她忽然想到另一双眸,黑白分明的、清澈乖顺的。 视频从头到尾都没露出除了手之外的身体部位,光是这段录制就足以摄人心魄,让人再难去分心思虑其他。 如今骤然结束,没出现在屏幕中的所有都变得混乱无序—— 象征爱意的笔触狰狞可怖,漂亮整洁的皮肤绽出一道又一道丑陋的疤,耳边炸开一声又一声尖锐嘶哑的哭喊,连同视线都蒙上一层血雾。 隔着漫天红色,恍惚看见黑眸里的恨与厌弃。那些曾温暖了眸色的情绪化作五彩泡沫,升腾着破裂。 这一瞬间的刺痛,令她呼吸停滞,久久凝视着记忆里逐渐陌生的眼睛,不知所措。 “……秋,秋阳?” 猝不及防在后视镜里对上死气沉沉的脸,霞姐咽咽口水,试探着叫了声。 孟秋阳回过神。 现实与虚幻的交汇试图撕扯她的理智,让她成为屏幕中被夺走一切的人,于是疯狂与愤怒占据她思绪,充斥她眼球,黏腻在她每一次呼吸里——叫嚣着让所有人付出沉重代价。 逼仄血腥的幻觉悄无声息褪去,似一阵微风轻抚,没给身体留下半分伤痕。 却又毫无疑问继续潜藏在她灵魂深处,伺机而动,随时能同另一人撤回的感情野蛮生长,将她毁灭。 她顿了顿,面无表情挪开视线,哑着嗓子说:“回去。” 霞姐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孟秋阳淡然:“不去医院。” “……”霞姐,“可是楚纤她……” 孟秋阳猛地摔了手机,车内人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吱声。 红灯结束,车头立马调转方向。 - [信任值-10] [好感度+5] 系统:‘啊这!降得这么快!为什么!’ 楚纤:‘……唔。’ 是她少做了什么? 左右看看,床头搁置了手写板和笔,距离近得很。 可楚纤双手缠满绷带,手写板都不一定能折腾起来,更别说攥着笔完成写字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她一动,十指连心,痛得面色尽失。 系统看得又心疼又着急:‘等手好点了再用吧!’ 第25章 对常人来说仅仅张张嘴就能达成的小事,对天生不能开口、如今连手也废了的楚纤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在两小时后,写了三个字的手写板被好好送到了霞姐手上。 霞姐当做救命良药,战战兢兢捧着过去:“秋、秋阳,这是医院送来的……楚纤似乎,想让您过去看她。” 房间里一片静默。 躺在软床上的人影没有起来的意思,指间亮起的橘光微弱,浅浅烟雾自唇中吐露,慵懒颓靡。 霞姐拿不准女人的态度,强笑着将手写板放到她能看见的地方,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地上搁置的朗姆酒被喝空,琥珀瞳眸仍然清醒得可怕。 一支烟燃尽,那人坐了起来,随意撇去—— 【不怪你】 歪歪扭扭三个字,看不出一丝从前。 孟秋阳反手将白板翻了过去,视线转到虚空中一点。 好歹能让她喘得上来气。 - 短短一个星期,好感度涨到满值,信任值却每日下跌,跌破五十的及格线,跌破三十的警戒线,竟冲着归零奔去。 任务判定失败,楚纤这具身体的生命开始倒计时。 系统:‘怎会如此?!’ 楚纤:‘。’ 她也有些不解。 信任和好感不该是成正比么?喜欢应该带有信任,这也符合之前做任务的逻辑…… 楚纤心念一动,问:‘好感度怎么计算?’ 系统:‘啊啊啊啊你要死了啊啊啊啊!’ ‘……宿主居然会注意到这种问题!不愧是宿主!哈哈哈哈是这样哒,我们能捕捉到的最大数值是一百。人类情感是很复杂的嘛。90~100我们判定为[爱],这是健康的爱意范畴,也是普通人的正常值。’ ‘如果数值超过100,就说明已经超出一般人能接受的爱意范畴,可能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是我们绝对不提倡的[爱],也是我们无法估量的[爱]。’ 系统:‘这导致我不能确定目标是刚到100,还是早就破了我们设定的最大范围……’ 楚纤:‘我明白了。’ 系统:‘嗯嗯嗯?’ 孟秋阳是剧情反派,所作所为与常人理解不一样。她的爱不带信任值。 越是爱一个人,越是猜忌。哪怕剖开胸口端出那颗心反复查看,也会在放回去时怀疑上一秒看得真不真实。 这是一条走不到尽头的钢丝,恐惧、嫉妒、愤怒、绝望……会纠缠着她直至怀抱所爱死去。 楚纤的任务是信任值,而非好感度。 所以。 这多到溢出的好感度是否该分一截给信任值呢? 楚纤:‘积分兑换生命值,继续任务。’ 系统:‘……好!’ - 霞姐频繁到医院报道,对楚纤的语气非常怜爱,甚至主动给她喂粥、切水果,哄她多写几个字。 奈何小哑巴每次都是摇头,之后更是拒绝霞姐投喂,不让人进病房。 系统:‘你手都没好呢!我真的要生气了!’ 霞姐可能也为此有些愧疚,放宽了对她的监控。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楚纤避开眼线离开了医院,想搭乘最近一班车去楚家捡到原身的地方。 半路,一辆银色布加迪一个漂亮的漂移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 戴着宽大墨镜的人只露出尖细白.皙的下巴,眼神在镜片后模糊不清:“上车。” 是扶萤。 第15章 孟家。 临湖而建的联排别墅,户与户略显拥挤,白墙点缀在绿荫之间。 孟夫人向来追求华丽到极致的古典韵味,水晶吊灯、罗马帘、壁炉、装饰画……色彩鲜艳,家具考究。 夜幕降临,别墅里灯火通明。 “我就说你肯定要回来,那哑巴一双手而已,怎能真跟你父亲决裂?” 孟夫人娇嗔道。 说好周日回家吃饭,只是留给孟先生的位置一直空着,孟夫人不太敢催,又不好叫孟秋阳久等,便先让阿姨把熬了一下午的汤端上来。 闻言,圆桌对面的人轻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看了孟夫人一眼。 几日不见,孟秋阳似是瘦了些,又或是黑色内搭十分修身,由内而外透出点点冷冽。 这双与常人有异的瞳孔中鲜少凝出情绪,此刻更是盖了层寒霜,掠过之处凉风阵阵。 瓷白手指轻弯,捻着白勺,慢悠悠在汤里晃荡,时而轻碰出细微响动,漂亮得漫不经心。 这一眼让孟夫人心跳慢了两拍,右眼跟着跳了两下。 屋内要命的沉默更令她浑身不适。 孟夫人清了清嗓子,用那种温柔又满含爱意的眼神望着孟秋阳,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你都要结婚了。陆垣还安分吧?我前天看见他在xx酒店被拍,和叫什么的明星……这孩子后来特地打电话给我解释,陪我聊了几个小时呢。” “你父亲快回了……哦,这不是巧了,他的电话。” 孟夫人示意了下手机,笑吟吟接听。 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面上的笑一点点消失,眼睛霎时看向垂眼喝汤的女人,唇颤抖了几下。 她呆楞着挂了电话,张嘴想说话,忽而捂住嘴,干呕着往一楼卫生间跑去。 阿姨连忙跟在后面,喊了几声‘夫人’,可惜无人应答。 孟秋阳根本不在意孟夫人去留,也不在意那几声干呕是否扰了食欲,她喝了一口不再喝的原因很简单—— 第26章 味道没有那人做得好。 白勺丢在小碗中,孟秋阳起身拿起一旁挂着的风衣,不紧不慢穿上。 孟秋阳踏出家门前,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孟夫人临近崩溃的大叫:“那是你亲生父亲!你,你……” 她说到一半,又一阵恶心,话说得断断续续:“大不了你也,你也动他手……” “手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么?” 女人微微侧脸,艳色唇瓣缓缓吐露无情反问。 手对谁不重要?光是孟先生一天签的合同都不下几百万……然而添上个‘最’字,就不太一样。 孟夫人喘着粗气,攥紧了拳头:“为了一个哑巴,你敢做这种事!” “不。”孟秋阳眉心轻折,嗓音低了低,“这锅甩不到她头上。” 孟夫人迫切想找一个突破点发泄心中情绪,她骂不了孟秋阳,骂小哑巴总可以吧?!她开口就要列举楚纤是祸水的种种原因—— 孟秋阳依旧背对着她,双手插.进宽大的兜里:“母亲,我从小就帮您打小三打私生子,这些年也实在打烦了,一了百了岂不正好。” 是。孟夫人和孟先生的婚姻无关爱情,各玩各的,可孟先生总不小心弄出一两个儿子或真爱,让再不能生育的孟夫人苦恼非常。 以前有孟老爷子看着,孟夫人不能做得过分,孟秋阳却不必顾忌那么多。 自孟秋阳七岁生日起,便懂得如何伤人不见血了。 提到旧事,孟夫人在孟秋阳面前很难硬气,只嘴上还要僵着:“你就不怕他报复?你就不怕我……” “或者您也想我慰问慰问姓陈的小鸭子?”孟秋阳失了耐性,言语夹.杂威胁。 孟夫人:“……” 孟夫人身形不稳,深呼吸一口气,硬是挤出个笑:“我是,我是没所谓,那你会不会……” 阿姨将门打开,孟秋阳抬腿,丢下最后一句:“这就不劳您操心,做该做的。” 孟夫人面色惨白点头。 - 桌上的汤冷了,阿姨叹息着收了。 孟夫人请了给孟家工作几十年的曹律师去书房谈话。 孟夫人目光如炬:“查到什么,说!” 曹律师低着头:“捅伤孟总的女人是个餐厅服务员,目前还在医院接受治疗。据她说,孟总当晚强上她,她反抗……才造成悲剧。” “服务员轻微脑震荡,身上多处淤青,精神也不太稳定,暂时只能问出这么多。” 孟夫人简直气笑:“曹鸣,这话你信吗?” 曹律师:“目前所有证据表明服务员说的是实话,秋阳今天去了一趟医院,撬开了孟总的嘴,相关资产也在进行……” 恐怕清算完毕后,等待孟先生的要么是监狱,要么是‘流放’出国。 听完一系列汇报,孟夫人疲惫往椅子里一靠,喃喃自语:“没想到她这么绝。” 其实早该想到。依照秋阳的性子,就算不要那人也会自己动手,不准旁人逾越半分。且不上心则已,一旦上心必定直冲命门去。不要人死,要人生不如死。 曹律师犹豫着:“还有一个,女服务员动手之后没有立马拨打急救电话,而是等了几个小时,错过治疗的最佳时间。她给出的解释是当时脑子不清醒,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秋阳为她请了最好的律师团,法官似乎也……” “不用再说了。”孟夫人抬手制止,闭上眼,盖住里头深深的恐惧,“跟我没关系。” 她只需要在媒体面前替孟先生……不,替该掩饰的人掩饰,将这一出足以震撼a市的消息压下去,挽留这桩婚姻的最后颜面。 - 扶萤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楚纤侧眸正好看见一架飞机飞过。 游轮今日被一位富二代包圆为女友庆祝生日,扶萤在受邀名单内。本来不打算出席这种场合,但又想着楚纤在家无聊,看看夜景也是好的呀。 扶萤一边帮楚纤切牛排一边注意着她的目光,望见那架飞机,想也不想开口:“下次有机会带你去乞……马?什么山……?” 说到一半,卡了壳,然后求救般望着小哑巴。 楚纤眨眼:乞力马扎罗山? 扶萤辨认着口型,比背台词还认真,她满嘴对对对:“就坐飞机去!我还没跟你坐过飞机呢。” 楚纤莞尔:你看书不认真,建议重看。 扶萤瞪着眼睛,叉起一小块牛排喂到小哑巴嘴边:“我不,你讲给我听嘛,我自己看不懂。” 楚纤双手不便,扶萤白天时常有工作,便为她请了两名护工。工作包括不限于帮她翻书、拿东西……等。 《乞力马扎罗的雪》是楚纤昨晚看完的一本,碰巧那会扶萤有时间,亲自替她翻的页。 结果连书名都没记住,不知三个多小时在看哪里。 楚纤吃完嘴里的食物才开口:那山不好爬,我不行。 扶萤教育她:“年纪轻轻哪有什么行不行的,只有想不想。你这手别想赖我一辈子啊,顶多半年……啊不,三个月就好了!不能成为你不陪我坐飞机的借口!” 系统呜呜呜:‘小天使!’ 楚纤:‘嗯。’ 系统:‘差点忘了,刚刚xiu过去的飞机里好像有孟先生。’ 系统简单说了前因后果,楚纤时不时张嘴接受女主投喂。 她没对孟家这些动荡发表看法,问了下信任值。 第27章 系统:‘qaq没动。’ 楚纤:‘不要紧。’ 吃完后,扶萤捧着楚纤的手左看右看,小心翼翼摸摸白色绷带,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楚纤感受了下,摇头。 扶萤仍是不满地嘟囔:“怎么可以动你手啊……” 于是楚纤知道无论回答是或否,扶萤的心疼就像缠着的绷带一样,免不了。 在她面前的扶萤宛若有双重人格。一个人格比她年纪小,非要她陪着才能耐着性子做‘看书’这种枯燥的事,时常仰望楚纤,说她懂得好多喔。一个人格比她大,能稳妥安排生活琐事,隔绝一切危险。 就比如现在。 不请自来的陆垣老远看见扶萤,他带着一根烟靠近,想与扶萤寒暄,试图营造楚纤存在多余的假象。 扶萤眼睛只盯着烟头,手轻轻挡住绷带,笑容甜美热情:“哎,你叫什么来着?” 与烟头的对视仿佛在问烟头。 陆垣:“……” 他眼一眯,不善地剜了眼楚纤,又意味不明扫过扶萤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 扶萤猜得没错。 这男人离开前故意冲着绷带弹了弹烟灰——明知当着扶萤的面落不到楚纤手上,哎他偏要这么恶心一下。 “有病。”扶萤对着他背影龇牙。 像是这么发泄一通就不放在心上了。 转过头,扶萤委屈兮兮地压到楚纤肩上,用柔软脸颊来回蹭着:“咱们再看一会夜景就去休息好不好?极品太多啦。” 楚纤点头。 扶萤顿时笑弯了眼睛,没头没尾来了句:“如果我当初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呢?” 楚纤:? 扶萤哈哈大笑:“现在的局面我也很开心啦,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嘛。” 楚纤隐约猜到了点什么,见到她唇边不作伪的笑容,黑眸软了几分。 - 陆垣没想到能在这遇到孟秋阳,他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再说孟秋阳怎么可能参加这种程度的聚会,她不是…… 然而鞋跟踩在甲板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击碎了自我欺骗的幻境。 女人缓步过来,海风吹动黑色衣摆——她嘴角轻勾,琥珀瞳眸却似是锁定了某个猎物,又冷又厉。 两个保镖停在不远处,光凭孟秋阳步步逼近的气势,就足已吓得陆垣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秋、秋阳……” “很喜欢弹烟灰?”孟秋阳轻声问,“继续?” 第16章 孟先生动手那日,陆垣意外得知孟秋阳与小助理的真正关系。 他一直偏好乖巧甜美这款,每每和孟秋阳待在一起都如临大敌、压力倍增。 既然孟秋阳大咧咧在身边养了情人,陆垣自然也不打算委屈自己,花边新闻一个接着一个,到陆家人看不下去的地步。 后来陆家人逼着他给孟秋阳道歉,陆垣耍小聪明打给孟夫人,央求她帮自己多说好话。 ……现在看来孟夫人在孟秋阳面前没什么话语权,他闭着眼睛都察觉得出孟大小姐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陆垣极其不想跟孟秋阳正面对峙,此刻丢了烟头,讨饶一般举起双手:“我错了,我再也不跟那些女的来往,一定离她们远远的。” 这番话说得又宠溺又歉疚,一口气叹得千回百转,混着些许无奈,像是被人逼迫着走到那些女孩身边,身不由已作出轻佻举动。 若面前站着的人如扶萤温柔小意,这会能顺坡下驴,哪怕只为这桩虚虚实实的联姻也该顾全颜面。 但孟秋阳懒懒地抬了下手,虎视眈眈的保镖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将上一秒站得盲目自信的男人摁在地上成了丧家犬。 “秋阳!秋阳你听我解释……” 陆垣再也维持不住风度翩翩的花架子,企图用声音留住远走的人。 在烟头落到手腕前,陆垣后知后觉他犯了个错误。 他不该将孟秋阳等同那些爱跟他玩的人——后者无论他怎么哄都会笑,前者最厌欺骗、不老实。 可为时已晚,他被保镖摁在甲板上动弹不得,挣扎得西装外套都撕裂,仍抗拒不了那点在夜色中幽幽橘光的烟头。 保镖不耐烦‘啧’道:“你可以继续叫,叫来的人越多,你的笑话传播得越快。” 大小姐动手前都安排好了,这艘船里只有看笑话的,没有发善心的。 如果想取代今晚生日宴的主人成为某平台热门视频当事人,大可再无所顾忌一些。 陆垣目眦欲裂,宛若一条搁浅的鱼。他在浅坑辗转挣扎,蹭了一身泥沙,大海近在眼前却不能往前一步。 - 回房间的路上,楚纤和扶萤被人拦住。 侍应生很有礼貌地致歉,并说:“孟小姐请两位过去。” 鼎鼎大名的孟家有几位小姐? 扶萤下意识挡在楚纤前面,眨眨眼睛:“可是我们要休息了耶。特别是这位楚小姐,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可能要辜负孟小姐的心意了哦。” 侍应生为难地看了眼楚纤—— 这一眼很巧妙,他似乎觉得楚纤比孟小姐本人还期望会面,挡在中间的扶萤不过是个不懂事的电灯泡。 他希望楚纤能说点什么,或者用手语……呃,肢体语言表达什么?至少让扶萤退开? 扶萤杏眼弯弯,笑得跟里的营业式微笑一模一样。 第28章 她刚要以客人的身份说些强迫性质的话,就见侍应生像见了鬼似的浑身一僵,表情堪称幻灭地重复:“您确定……不想去吗?” 扶萤回眸,默不作声的小哑巴点点头,对方才的抗拒进一步表示肯定。 侍应生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会向孟小姐传达您本人的意愿。祝您……和您的朋友有个美妙的夜晚。” 说完,他当真不再纠缠。 准备大干一场的扶萤:“……就,完啦?” 小哑巴抿嘴轻轻笑了笑,扶萤也跟着笑了,但嘴上还要遗憾:“刚想好耍酷的台词耶,可惜没用上。” “话说我下部剧想演反派来着,就那种表面上看着可可爱爱,实际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很带感对不对?!” 于是小哑巴的目光长久停在她脸上,似是要从中辨认出一点‘女魔头’的影子。 这眼神太专注了,扶萤耳尖微微发烫,小声重复着问:“对不对嘛?” 楚纤知道女主在某些方面很喜欢得到自己的认可,赞同说:挑战自我。 扶萤:“……” 扶萤:“是的!” - 杯中的橙色液体散发着淡淡果味。 从她有记忆起,杯中要么是应酬的各类高档酒,要么是她偏爱的白水。 只有跟小哑巴住的那段时间会收到不同的鲜榨果汁,味道恰到好处,哪怕她每次就抿一两口,小哑巴也很热衷做这些。 仿佛伺候她是那人存在的所有意义。 孟秋阳单手托着下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摩挲着冰凉杯壁,时而轻时而重,像是在玩谁的脸。 垂下的睫羽遮掩住眸中思绪,将平日示人的傲慢冰冷消减几分,衬出不合时宜的温柔。 在门口踌躇着汗流浃背的侍应生轻手轻脚进来,一抬眼就看见这般景象——他心中窃喜挑了个孟大小姐心情不错的时候,低声说坏消息:“孟小姐,那位楚小姐亲自拒绝了邀约,现在回房休息了。” “……” 孟秋阳手指一顿。 她掀起眼帘,嗓音因压抑着什么而有些暗哑:“她不会说话,怎么拒绝。” 侍应生唯恐自己传达得不到位,仔细回忆当时情景,一丝细节也没错过得描绘出来。 只是这位大小姐重点放在了别处:“她们睡在同一间房?” 看过来的眼阴恻恻,哪里残留半分刚才错觉般的温柔? 侍应生战战兢兢:“是,是的……” 女人面无表情起身,动作大到撞响了桌子,险些将杯中果汁晃出来。 “带路。” - 楚纤向来浅眠,当呼吸略有不畅时,她猛地睁开眼—— 在系统尖叫前一秒醒来。 然而醒是醒了,梦中受缚的状况并未好转。缠着薄薄几层绷带的双手被好好安放在两侧,身上半压着一个影子,抵着她的肩膀不许她动作。 那人轻轻抬手,微凉指尖沿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面部轮廓缓缓往下,即将触碰到第一颗扣子停了。 苦橙花的甜香浅浅溢散开,凑近的唇瓣不容拒绝贴上她,连带着那只看似毫无威胁的手压在她后颈处,让她避无可避,只能被动着启唇任由温热侵.入口腔。 那人吻得又急又凶,像是发泄,像是报复。 楚纤甚至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唔!唔!” 与几声闷哼一同响起的是桌腿在地上滑动的声音。 系统:‘小天使被五花大绑丢到一边好可怜呜呜呜qaq’女配做得出来! 楚纤:‘……’ 扶萤狠狠踹着桌腿,胶带缠住的嘴巴一刻不停地制造动静。 她借着稀薄月光看清床上的景象,愤怒到无以复加,恨不得长出獠牙上去啃那女人几口—— 终于,那人稍稍退开。 床头小灯缓缓亮起,映照着红润上的一抹艳色。孟秋阳眸色渐深,似是无法克制又低下头,用舌尖慢慢拭去那颗饱满又鲜红的血珠。 离开不久的怀抱带着熟悉且好闻的香气再度逼近,楚纤感觉到了一点刺痛。 她偏头对上女主水盈盈的眼眸,太阳穴跳了跳。 不等她用唇语表达心情,就有两根手指捻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头,不得不对上那双琥珀瞳眸。 孟秋阳。 孟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娱乐圈炙手可热的偶像,居然做出夜袭——这种横看竖看都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更遑论她还将正儿八经的主人家绑着丢到地上。 对此,孟秋阳表情不变,盯着近在咫尺的黑眸。 依旧沉静,依旧黑白分明。 不会在灯光缭乱的酒吧与不知名女性勾肩搭背,也不会一张嘴就是令人厌恶的低级谎言。 连气息都是如出一辙的干净、轻柔,让她愉悦。 “继续睡。” 她语气平淡,带着‘孟秋阳式’命令口吻,掌心盖住小哑巴的眼睛,另一只手扯过被她踢到一边去的毛毯,重新盖在小哑巴身上。 可是小哑巴没听她的话。 不仅用缠了绷带的手轻轻推开眼睛上的障碍物,还皱着眉慢慢起身,下床想解扶萤腕上的绳子。 当她的手撕开扶萤嘴上胶带,孟秋阳眼眸一冷,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压在小哑巴躺过的枕头上,轻声说:“如果你的手为她伤了,你猜我会不会把她丢进海里?” 第29章 绳子绑了结,势必要借助工具或出点力气才能解开。而楚纤双手正是最不灵活的时候,既不能借助工具,也不能出力气,去解绳子只会伤到自己。 “……” 看见小哑巴背影一颤、不敢再动,孟秋阳嘴角微勾。 扶萤最看不得楚纤受制于孟秋阳的模样,她张嘴就说:“我这么大个活人还怕你丢?!纤纤你别管她,也别怕她,我倒想看看孟大小姐怎么把我毁尸灭迹了——” 系统:‘呜呜呜好一对苦命鸳鸯(大雾)!’ 楚纤:‘?’ 系统:‘开个玩笑啦嘿嘿……不好笑,我错了qaq’ 楚纤静静转回身,看床上的人。 礼服有种妖冶的红,鱼尾设计轻易勾勒出姣好诱.人的身体曲线,裙摆处浅露出来的脚背莹白漂亮,轻轻绷着,是一种隐性而又不加掩饰的媚。 就这样随意趴在枕头上,似妖般的琥珀眸直勾勾凝望着楚纤,微挑的眉尾像挑衅、像明知她不敢的势在必得。 美目流转,曾划过她手上的绷带,非常短暂地停了一秒、两秒—— 孟秋阳轻叹着伸出手:“过来。” 第17章 楚纤垂眸看着这只漂亮、修长、完美的手,想这大概是孟秋阳能做到的极限。 - 小哑巴的眼睛死死黏住柔嫩掌心,仿佛被某种无形的魔法旋涡吸引,连通心灵的神魂从眼眶中一点点钻进漩涡,操控着无用躯壳一步步朝床上那人靠近。 在膝盖抵住床边那一秒、在缠了绷带的手即将伸出去的那一秒,在孟秋阳快要抓住她的那一秒—— 黑眸骤然清醒。 她艰难挣脱出那人施舍出的爱意中心,退到为她义无反顾的朋友身边,坚定而又决绝地比划了什么。 孟秋阳看不懂,却没错过扶萤面上迸发出的惊喜,便知道肯定是不利于自己的话。 停在半空中的手以极慢的速度收回,那人半撑起身子,眼神锐利刺向会手语的人。 是不是好话有什么要紧?她只知道是小哑巴要对她说的话。好与坏的含义向来被人赋予,不巧她偏有这个能力。 [剧情修正,主角光环加强] “哈,要不要问我呀?”扶萤十分热情友好建议,“我很乐意为大小姐解惑哦?” 孟秋阳此刻的表情不能用冷来概括,因为更像是一种——想让扶萤遍体生寒的狠。 奈何小哑巴方才的‘话’令扶萤愉悦非常,无视现下被绑成粽子的困境,仍能向孟秋阳递两个得瑟的目光。 楚纤无奈地看了看主角,蹲下来,手指碰上绳子。 扶萤咧开嘴嘻嘻笑着,连楚纤听了都感觉有些招打:“那段手语的意思是:‘你丢她入海,我陪她一起’。哎,纤纤你轻点嘛,解不开也没关系,重点是别把自己手手弄痛啦!”后半截话不可谓不是故意。 实际上她刚刚的挣扎迅猛又不留情面,该红的地方红得快烂了,再绑下去会影响后几天的拍摄工作。 楚纤无法忽略背后那人炙热的目光,宛若烈火,能烧尽一切不让人满意的事。 “……楚纤,我让你过来!” 话音里的平静随着小哑巴碰在扶萤身上的手指消散殆尽,孟秋阳不自觉揪紧了床单,音量稍大。 那一瞬间,她想过无数种威胁扶萤、要扶萤生不如死的千万种方法——小哑巴口不能言,手无缚鸡之力,哪能真的与她抗衡。 直到看见因这句话而弄痛自己、倒吸一口凉气的楚纤。 孟秋阳瞳孔一缩。 扶萤也急得不行,左躲右躲竟是不让楚纤碰了:“哎,哪儿疼?哪儿疼?姓孟的你快把我松开!快去叫医生啊!” 楚纤刚要表明自己没事,就听身后重重的脚步声,接着身体被人拉了起来。 不经意对上一双充满愤怒与暴戾的眼。 孟秋阳胸口微微起伏着,居高临下看死人一般看扶萤—— 令她险些丧失最后一丝理智的是小哑巴稍挪一步,挡在扶萤面前的单薄身影。 - 医生来得很快。 这双手最难熬的一段时期已经过了,医生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他被紧急喊来的原因。 但注意到房间内另外两人紧绷着的神情,医生咽咽口水,将‘暂且没有大碍,好生养着不要受累’这句话硬生生拆分成好几大段,说得口干舌燥。 以为能功成身退提着药箱走出去前,被那个看起来和善一些的人拉住。 “……怎,怎么啦?”医生小心翼翼问。 楚纤指了指扶萤通红的手腕。 孟秋阳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冷声道:“出去。” “哎,我家纤纤担心我,我当然要看啦。”扶萤虽笑着,但盯着医生的眼神一点也不温暖,“麻烦你啦,帮我看看吧?” 医生欲哭无泪。 楚纤也无意为难他,见状,她撕了床头搁着的便签纸,落笔写字。 歪歪扭扭刚起了个头,孟秋阳制止说:“别写了,你该休息了。要看让她滚出去看。” “奇了怪了,这房间不是挂的我的名?” 扶萤挨蹭到楚纤身边,瘪着嘴。 系统:‘小天使好勇啊qaq’换做它,尽管很想跟宿主贴贴,也会忌惮女配会不会凭空拿出把刀把它砍咯。 正在这时,门被敲了两声。 面熟的侍应生进来,歉疚说:“扶萤小姐,您的房间在隔壁……请跟我来。” 第30章 扶萤抱住了楚纤胳膊。 楚纤想了想,唇开合很慢说着:你去吧,别让她有机会针对你。 扶萤瞪圆了眼睛要反驳,想到什么,忽然甜甜一笑,改口道:“好呀好呀,那天见!” 楚纤:? 系统:! 孟秋阳:。 说完,扶萤满脸笑容地蹦跶到门口,还很怪异地对楚纤飞了个吻,收获孟秋阳冰冷的笑容,她更加开心地蹦跳着离开了。 房间只剩两人。 楚纤垂眸看着便签纸上不成字形的笔划,又看了会暂不能拆绷带的手,轻轻将笔放了回去。 她的手仍被女人握着,离不了多远。 这么一折腾,空气中漂浮着的香变杂了,混来混去,似乎用一种温柔的方式销毁了每个人来过的证明。 “……说了什么。” 果然,孟秋阳是不可能不问的。 楚纤无言。 她目前处在不太想揭穿主角的状态,因为目标做得过火了。 将人就地处理、丢进海中?这是多么随意又自负的杀.人方式。 坠下来的碎发遮住了小哑巴的眼,掌心里攥着的手腕也多了几分僵硬与不自然。 孟秋阳不想在她伤没好时失控,却又不想轻易放过她们定下的‘约定’。 “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她。” 似是一道要刻进肺腑的咒语,呢喃着在耳边响起。 不需要一秒炸开的威力,也不用累赘的提前准备,呼吸一般自然着渗入身体。 ——怎样理解这句话? 是防止楚纤见扶萤,还是一了百了让扶萤消失? 孟秋阳眼中闪烁着叫人心悸的认真,她如此轻蔑吐露出这句违反社会规则的话,是性格使然,也依托于她与生俱来的滔天权势。 简而言之,她当真有这个资本。 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 一个不能说话的人和懒得说话的人待在一间房里,很难不造成现在沉默的状况。 然而这沉默是孟秋阳想要的。 将小哑巴不断颤动的睫羽当做回应,孟秋阳嘴角微扯,松开那截手腕,恢复往日懒散的语调,催她睡觉。 - 身边窸窣了一阵,那张便签纸递了过来,上面用不太好看的字迹写着一句问话:【你要结婚吗?】 省略了陆垣,或许是手的原因不能多写,也或许重点不在跟谁结——而在是不是要结。 孟秋阳嗤笑了声:“那栋房子你不是收下了吗?” 楚纤怔怔地蜷缩了下手指。 那栋郊区别墅更像热搜事件的补偿,跟结婚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补偿另算,这栋房子是热搜事件的其他延续? 突然,某个点随之撬开,楚纤皱眉看向容貌昳丽的女人,眼神中多了点孟秋阳读不懂的东西。 因为没动过卡里的钱,她忘记了那一百万。 严格来说,热搜事件是一场交易,房子与一个月的亲近,更像是提前体验开放性婚姻的婚后生活。 孟秋阳从来没想过不结婚,她犹豫的无非是楚纤有没有资格当她金屋藏娇的情人。 很显然,通过热搜那件事,楚纤的守口如瓶以及忠诚满足了孟秋阳的需求。 系统:‘卧槽……’它目瞪口呆。还能这么玩的??它以为孟秋阳顶多玩到结婚前跟宿主结束关系,没想到——?! 人类这么难搞吗!! ……幸好它不用做任务。 当你以为一篇博文与工作明码标价就能被人买下时,殊不知今后人生也被算计好了价格,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就签了同意书。 “李霞没告诉你?” 看见小哑巴越躲越远的身体,孟秋阳也坐了起来。她抬手就要去翻手机,却在中途被那只缠了绷带的手挡住。 这人轻颤着唇瓣,无意识地、徒劳地做了几个口型,应当是连通成了话。 孟秋阳烦躁道:“我不会读唇语。” 【我想自己问她。】 这几个字用力不均,笔头或轻或重,有两处大到磨破纸张。 孟秋阳将手机递了过去。她知道楚纤双手不便,且为了躲避她,扶萤特地没给楚纤用手机。 不过—— 在这种时候,她也不想直面小哑巴那一连串会夹杂着情绪的问话,交给李霞最好。 只要这双眼睛对着她不是充满绝望与愤恨,让跟了她多年的人当个炮灰也没什么。 - 霞姐一开始以为是孟秋阳与她对话,战战兢兢道了歉,后来得知是小哑巴——她又见孟秋阳不像迁怒的样子,那颗心又放下去了。 一桩本该如此、不是乌龙的事件而已,能有多大问题?只要秋阳没有意见,那这件事就没办错。 - 楚纤跟着孟秋阳回到那栋别墅,阿姨还是那个阿姨,像她从未离去过那样热情开朗。 系统反应很直接:‘yue!’ 别墅够大,装得下最好的医疗设备,也装得下精心准备的营养师,更装得下一切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养护手段。 孟秋阳没有工作就来这里,仅限于亲亲抱抱——她总会用那双勾人又美丽的眼眸望着她,弯腰在干净的绷带上落下一吻。 似是不带情.欲,又该是比情.欲更重的某些渴望。 “快些好起来。” 原来那凉薄唇瓣里也能说出如此真挚的祈求。 第31章 第18章 [剧情修正,请注意主角光环] 霞姐来别墅拿孟秋阳要的东西,问了阿姨几遍都没找到,一屋子人翻天覆地搜了半天。 最终在小花房遇见发呆结束的楚纤,阿姨多嘴提了句,楚纤歪了下脑袋,低头在手写板上写字。 她的字仍写得不太好看,但比最开始成形多了。阿姨辨认一会,一拍手:“哎哟!是是是,应该在那!小李你等着哈,我现在去拿!” 霞姐目送阿姨兴高采烈走远,视线重新落到安静无害的小哑巴脸上。 “野心越来越大了。”霞姐冷笑,“敢在秋阳身上留那么多印子,生怕别人猜不出秋阳跟你的关系?” 天知道她看见孟秋阳穿高领毛衣也遮不住的吻.痕时心态有多炸裂。 孟秋阳一向注意这些,不给外人留把柄,却纵容这小哑巴宣示主权一般做记号。 楚纤笑得腼腆,唬得霞姐以为她知错,刚要再说几句,就见手写板竖了起来,张扬又嚣张一句:【嗯,她是我的。】 霞姐:“……” 霞姐怒极反笑:“这话你敢给她看吗?”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呗?这小哑巴真是被别墅里的金贵日子惯坏了! 这回只写了一个字:【敢。】 霞姐立马用手机照下来:“好,这是你说的。我帮你发给秋阳,不用谢!” 这回该惶恐失措了吧?那可是秋阳—— 结果这人只抿着嘴又笑了笑,表情不像恐惧,倒像想起什么好玩的,情绪清浅的黑眸都略有几分变化。 “……” 霞姐咬牙,故意低声说了句:“我跟你计较什么!” 转身走了。 - 霞姐在门口遇见扶萤的亲生母亲——楚夫人。 别墅附近安排了不少人手,苍蝇飞过去也得检查雌雄,这么大个活人当然进不去。 “我不找孟秋阳,我找楚纤。”楚夫人耐心即将告罄,“好歹养了她二十多年,我大老远来这里她要赶我走不成?” 守着的人说这里没有姓楚的,不肯退让。 想到听来的消息,霞姐脚步一转,上前说:“行了,放人。” 那人认识霞姐,但还是犹豫:“可……” “她的确是楚纤的母亲,楚纤在里面等着她呢,我就是来特地告诉你。”霞姐冲楚夫人笑笑,“不好意思啊,新来的,不懂事。” 楚夫人冷哼。 - 楚夫人说扶萤在拍摄新戏中途不慎从高空坠落,刚送入医院。 系统:‘啊啊啊啊!!我,我就说平白无故损伤主角光环干什么!’ 顾不得将字写好,楚纤匆匆落笔:【她身体怎么样?】 “能怎么样?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楚夫人的好教养不允许她拍桌子,“萤萤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幸亏那家人算是有点良心,没把她怎么着,不然我……” 话到这里哽咽,楚纤递去一杯茶水想让她缓缓,却被楚夫人毫不留情推开。 楚夫人又气又急:“当初我们接她回来,有错吗?而且没有人说要赶你走,是你自己贪心不足对萤萤下手,我们全家人才生气。” “这件事理亏的是你吧?你,你怎么还能怂恿孟秋阳对萤萤下手呢?!下这么重的手!你是要了我这个当妈的命!” 见楚纤要写字,楚夫人夺过她的笔,力气用得很大,大到不讲理地碰到了楚纤伤处。 楚夫人不管不顾,说:“你别解释,我今天来就一个目的。”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让孟秋阳放过萤萤,等她这部戏拍完了我们自然会送萤萤出国,不碍你们的眼,行不行?” 系统:‘太过分了!孟秋阳太过分了啊啊啊啊!’ 楚纤:‘其实没有证据。’ 系统:‘她想做坏事肯定不会留下证据呀!多得是人帮她办事!’ 面对楚夫人锐利的眼,楚纤慢慢点头。 “好,我先信你一回。”楚夫人起身,“这茶我就不喝了,瘆得慌。” 她不是没看见小哑巴捂着手指隐痛的模样,却是嘴角一撇,勉强算出了口气。 要不是这祸水,孟秋阳会在游轮上跟萤萤闹僵了?之后会有威亚钢丝断裂的事?这哑巴手上的绷带永远别拆才好,她就见不得楚纤比萤萤过得好。 - “秋阳,这是你要的首饰。” 霞姐笑吟吟过来:“阿姨非让我给你带果汁,我想着你不喜欢喝就没拿。” 手伸出去没有人接,霞姐笑一滞。 那人刚午休结束,身上还带着点懒散意味。她似笑非笑看向霞姐,任由托着首饰的手在半空中渐渐冷却。 半晌,她不紧不慢说:“你很喜欢替我做主。” 这是个陈述句,没有一点疑问语气。 女人唇边的笑实在好看,就算对着镜头也是能拍的,偏偏霞姐表情僵硬,声音发颤:“啊?你,你难道想喝?我现在也可以调头去拿,反正闲着没事……哈哈。” 干巴巴的笑声听着都尴尬。 “你跟了我这些年,是该换个工作了。” 琥珀瞳眸轻转,端详着四十来岁的霞姐,像是在称她身上的忠义几两。 孟秋阳:“看你挺喜欢写字,去耀星当前台吧,每天抄两份员工守则,送给小陈。” 小陈是孟秋阳现在的工作助理,要叫霞姐一声姐的。 第32章 “!!!” 晴天霹雳。 霞姐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等她绞尽脑汁想通‘写字’与降职的关系要开口,孟秋阳已合上眼,没打算再商量。 - 孟秋阳曾为楚纤招聘护工,要求年轻、安静、爱看书,工作内容只有一项,就是给楚纤翻书,薪资待遇非常丰厚,很快招到一个活泼乐观的女孩子。 她跟楚纤有聊不完的话,总是一待待一整天,后来被孟秋阳找了个由头炒掉,换成年纪偏大的阿姨。 在阿姨几次对楚纤看的内容输出看法后,楚纤选择自己翻书。 无论孟秋阳多晚回家,卧房里总有一盏灯没关,灯下坐着瘦弱的人,膝盖上搁着本书。 不灵便的手指得碰好几下书页才能翻过去,有时控制不好力道不小心将页脚弄皱,那人会心疼地皱一下眉,遗憾而平静地在皱了的地方抚一会,再翻页。 这栋别墅里,她能开发的兴趣爱好实在有限,却永远不会厌倦似的一直重复这些琐碎又很易心生烦闷的事。 孟秋阳不自觉倚在门边,抱着双臂,卸去一身疲倦用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眸凝视着她。 看那道灯影下也依旧清瘦的身影,看那几根脆生生易断的手指,看那并不惊艳却很耐看的眉眼。 ——原来在自己不出现的时间里,小哑巴藏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温柔。 她甚至开始盯着那张平平无奇的纸张不放,思索被柔软指腹触碰、摩挲的感觉会是怎样。或是像皱了的地方一样,被用力…… 忽然,有温度在唇角慢慢擦过。 回了神,那人不知何时掀开被角,踩着棉拖无声过来,轻轻揽着自己的腰。 黑白分明的眼处在一个不会吓到她的距离,温柔且疏离,腰间无法忽略的温热又夹杂着些许恰到好处的占有欲,令孟秋阳那颗曾为一张纸而阴暗嫉妒的心平和下来。 只是她没仔细享受到稍纵即逝的吻,这又让她不满,于是语气理直气壮地古怪起来:“你胆子大了很多。” 小哑巴眼眸极浅极淡弯了弯,稍稍低头,温软的唇瓣在她脖颈间轻点。 试探般的亲密总有种十分珍惜的感觉,像漫空雪花落在皮肤表面却迅速融化成小小水滴,美丽、不永恒,但独一无二。 沉溺在泛着苦橙花香的缠.抱前一秒,孟秋阳忽然想到什么,唇角弧度不散,眸子一寸寸冷了。 拎着后颈将人拉远,孟秋阳半眯眼:“你敢为她求我,试试看。” ——别墅里发生的事她怎会不知? 再一细究,小哑巴今夜的主动凑近就显得别有居心、面目可憎了。 当系统还在‘喵喵猫?’的时候,楚纤很直接地掩唇笑了。 她先是摇摇头,然后略退开一些。 指了指自己,左手捂住耳朵,伴随着淡淡的点头动作,最后再指向孟秋阳。 系统:‘!!宿主!’ 楚纤:‘嗯。’ 看似很简短的一句话,孟秋阳却读不懂。小哑巴与她交流不多,知道她不懂手语也绝不会用手语为难她,此时…… 孟秋阳感觉自己被愚弄,当即脸就冷下来了。 - 楚纤望着女人头也不回地进浴室,眨眨眼。 系统:‘哼!哼!!’ 楚纤:‘女主那边怎样?’ 系统:‘我只看见生命值没有掉得很厉害啦,不会有生命危险,但痛肯定很痛痛qaq’ 可惜宿主不能去看望小天使,不然小天使肯定很开心。 楚纤:‘好,劳烦你耗费些能量关注一段时间。’ 系统:‘嗯嗯嗯!’宿主不说它也会做滴!偷偷地做! 楚纤开了自己这边的小灯,照亮区域有限,正好够她看书。 浴室的门半小时后终于开了,女人边走边系着睡衣带子,直直朝床另一侧来。 修长手指缠着一抹艳色打着圈儿,姿态随意又好看,本该惹人转不开眼—— 可房间里另一喘气的生命正目不转睛看着书页,指尖搁在页脚边,随时准备翻。 楚纤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接着是扑到面前的暖香。 她的书彻底看不成了,因为孟秋阳单膝跪了上来,虚虚坐在她身上。 “什么意思。” 楚纤疑惑。 孟秋阳死死盯着她,不错过她面上任何一丝痕迹:“你刚刚那段手语,什么意思。” 第19章 小哑巴愣了愣。 她似乎觉得孟秋阳在乎一段手语的行为很怪异,虽然得了答案,但眸中浮着更多不解。 绵软顺滑的丝绸衣摆被那截莹白撞开,膝盖轻轻抵着她的手指关节,女人并不屑掩饰这一抹流露出来的风情。 热气氤氲过的眉眼少了几分凌厉,却将唇润得过分软了,导致小哑巴一直在看。 居于高位的琥珀瞳眸被光映得浅淡漂亮,微微抬起的下颌线条透出点惯性的傲。 冷感修长的手指撑着黑色床面,垂落下的发尾稍卷,宛若一只小勾子,似有若无搅弄空中凝住的木质香。 “……” 孟秋阳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小哑巴一点动静没有,只知道用那双不规矩的眼睛到处看。 她挑眉,刚要启唇讽刺几句,忽而腰身一颤,险些轻哼出声。 五指陷入深色里,对比鲜明的色彩在这样的夜晚难免生出暧.昧。 第33章 解了绷带的手带着独有的冰凉,静悄悄沿着下摆滑入,落到那片白腻上。 小哑巴身体前倾,另一只手握住送上来的细腰,顺理成章拉近两人距离——黑眸深深地、久久地望着艳红唇瓣,仿佛藏着一万个不能挣脱的谎言。 呼吸浅浅,在肌肤相贴的倒数几秒同步,借此将横在两人中间的空气抽干,好让这个吻来的更加肆无忌惮。 系统:‘系统跟人类的年龄计算不一样,可我投入使用还不满十个任务世界!我还是个儿童!’ 楚纤:‘晚安。’ 系统:‘???!!’你就这么对待儿童! 方才没深入的吻在此时被延长又延长,直至身上人一点一点软进她的怀抱中。 楚纤低垂睫羽,指腹笨拙又亲密地拭去女人眼尾溢出来的泪水。 她的指甲剪得太过,再往前就到肉了——却可以保证在每次触碰孟秋阳脸时不会因力气失控而留下疤痕。 哪怕不小心戳到了,也是软软一下,绝不会伤到。 脖颈上残留的红.痕淡得快要看不见了,在孟秋阳回过神继续追问手语前,小哑巴以‘标上记号’的名义沿着脆弱敏.感的锁骨一路往上,牙齿几次碰到软肉,毫不收敛。 她是故意的。 - 【你很想知道吗?】 孟秋阳轻.喘着气趴在床上,质地极软的布料被弄皱很多地方,肩颈处有数不清的红印,深深浅浅,密密麻麻。 手写板上这句话轻飘飘映入眼帘,怎么看怎么带有一种‘诱.哄’,底下肯定躲着无数阴谋诡计,等她咬钩。 孟秋阳斜睨过去,冷笑:“不想。” 小哑巴点点头,一秒钟都不带犹豫,将手写板与笔搁置到一边,端端正正躺好,合上眼入睡。 孟秋阳:“……” 原本情绪懒散的琥珀瞳眸骤然阴沉,她撑起身体,软床微晃。 结果这人连眼都不睁,手抬起指了下手写板的方向——重新问了遍上面的问题。 “楚纤。” 孟秋阳怎会受人威胁?她喊她全名,言语警告。 小哑巴有些无奈地看向她,展开双臂,非常自然地抱住女人,手落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像是在哄她睡觉。 孟秋阳简直想把这人踢下床去。 若非顾念这双手还未痊愈,她哪里愿意被人圈在怀中又哄又摸。虽然在小哑巴身边是很容易睡着。 - 昨晚折腾几番,今早又在床头看见梦了一夜的答案,孟秋阳整个人都发懒,工作狂属性短暂失效。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是小哑巴近期写得最好看的字句没有之一,一笔一划落得认真,隔着过去的几个小时,仍能让孟秋阳感受到庄重。 像是在黑色笔触下巧妙藏着几块心脏碎片,令她快爱不释手了。 如果不是陆垣主动找上门,孟秋阳都要忘了这个人。 她懒得起身,腿上盖着毯子,单手托腮,漫不经心看男人走近。 陆垣在助理小陈的提醒下停在一个安全距离,他身上有一股重重的香水味,与那些惯常穿西装打领结的精英人士如出一辙——普通得挑不出一丝闪光点。 孟秋阳最不喜欢这些味道,她眉心轻折,回想从前见陆垣的场景。 难道他一直都用这款香水?而她毫无察觉? 随意搭在桌面的手指轻点,这表示手的主人有无法忽略的烦躁。 并非错觉,陆垣几次刻意避开与孟秋阳对视,音量瑟缩:“我来向你赔礼道歉,游轮那次……” 听着他的声音,孟秋阳忽觉难忍到极点。一抬眸,看见满脸的谄媚讨好,心底滋生出浓浓厌弃,这股厌弃让她不想再跟陆垣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是你?” 陆垣没有直接承认,他隐秘地笑了笑。 这种‘心照不宣’的笑容又让孟秋阳不适。 在看过陆垣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后,他的一切都大打折扣,变得不值钱、让人恶心。 矫揉造作地说了一大堆话,不如手写板上简简单单四个字。 小哑巴的信任无疑叫她愉悦,但莫名其妙一口锅甩下来——孟秋阳认为上次的教训还不够狠。 她不许楚纤见扶萤,之后确实严防死守,也想过但凡扶萤敢来找楚纤或是楚纤敢主动联系她都绝不手软。 但楚纤没有。 回来别墅的小哑巴乖巧极了,全心全意喜欢她、爱她,两人在房间、客厅、厨房、花园……旁若无人地亲昵,唯一该烦恼小哑巴对她占有欲太浓,浓到她身上印子一消就非得加深。 想到小哑巴微凉坚定的怀抱,孟秋阳眼中的不爽稍减,唇角无意识勾起,连懒洋洋的架势都散去几分,姣好身躯徒然增添生机。 见状,陆垣也大了胆子凑近些许,大手作势要碰上她的肩头—— 小陈眼疾手快砍向那截手腕,在男人痛叫声里干脆利落地踹向他的膝弯、押着他跪在地上。 陆垣:“你!” 虽没有肢体触碰,却也让孟秋阳恶心得要命。她嫌恶起身,冷冷道:“自己滚去医院道歉,少打我的名义。” “孟家跟你没有半分瓜葛。” 说完不止陆垣僵住了,孟秋阳也愣了一会,但很快觉得理所应当,这话就要这么说。 身后,陆垣大喊大叫: 第34章 “孟秋阳!是你非要我娶你的!又不是我求着想跟你在一起!现在玩腻了,你就把我甩了……你个贱……” - 孟先生的姐姐、孟秋阳的姑姑孟微澜女士很快得到消息,她处理完公司事务便要与孟秋阳约晚餐。 “不能在郊区别墅?” 来了餐厅,孟微澜意味不明地笑问。 孟秋阳淡淡:“您没必要见她。” “上次你那样对你父亲,我就该猜到这小哑巴真让你上了心。”孟微澜抿了口红茶,“我不拦你,是相信你有分寸。” “不管你跟小哑巴是真心实意也好是一时兴起也好,我只需要一个合法的孟家继承人。继承人的父亲你可以随意挑选,a市那么多青年才俊,每个都能与你门当户对。” “当然,”孟微澜叹息,“你心狠手辣让一个男人残缺,还送他去那样偏僻荒凉的地方——那群老东西不是没想法,你可不能再出格了。” 孟秋阳表情阴郁。 孟微澜笑笑:“放松点,玩什么不是玩?这些事也就这样了。说真的,真不让我见见你家小朋友?” “……不用。” 比起孟夫人,孟秋阳与这位姑姑关系更亲近一些,自然也清楚姑姑在某些方面是没什么节操的。 听她一而再提到小哑巴,孟秋阳心中警铃轻响,道:“您别打她主意。” 孟微澜嗤笑:“瞧你护得跟什么似的,行了行了,也就随口一问。” - 孟秋阳有两个手机,一作公用,一作私用。 几乎不需要与人交往的楚纤连新手机外包装都没拆,偶尔拿孟秋阳的手机搜些问题,每次都当面还给她了。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将至,楚纤来这个世界也一年多了。 孟秋阳这段时间很忙,几个城市飞来飞去,时不时还要出国参加这样那样的盛会。有的是孟家利益相关,有的是颁奖礼去露个脸。 她有时非常想带上小哑巴,某次连行李都打包好了,就等拎上小哑巴走人。 可楚纤用那双纯粹的黑眸望着她,在手写板写下:【我不能冒险】。 这人同她历经那场风波,便比她还在意名誉。 “……笨死了,我需要你帮我在意?” 孟秋阳捏了捏这人的脸,看见这片白.皙泛红,心头差点泛滥成灾的情绪才有所收敛。 - 时隔多日,aurora微博恢复,内容却不是喜闻乐见的粉.丝福利,而是一段长长的聊天截图和末尾只有几秒的视频。 截图里是两个人一问一答。 q:霞姐。 霞姐:……秋阳,发生什么事了!?哈哈哈哈你别这样叫我,我挺不习惯的。 q:我是楚纤。 霞姐:你拿秋阳手机干嘛?快放下。 q:她在我身边,我经过她允许了。 霞姐:……哦,你找我有事? q:嗯,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郊区别墅是她想包.养我的意思? 霞姐:你们不一直都这个关系吗? q:…… q:不是,我之前只拿助理工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资金来源。 霞姐:那我懂了,是我之前误会了。你现在明白也不晚啊,反正房子划到你名下了,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q:我以为是我发那篇博文的补偿。 霞姐:那篇博文不是用一百万买断了吗?一码归一码,你别搞混了。 q:好,谢谢你的解答。 霞姐:哈哈哈,没事,那什么,你跟秋阳在一起啊?行行行,以后别乱跑了哈,老让秋阳担心,霞姐都想批评你了。 q:嗯,我知道错了。 视频则更炸裂,是两只军靴踩在一双手上、生生将手踩断的过程节选。 aurora:如视频所示,手被人为踩断,不能再画画,所有粉.丝群均已退出,江湖不见。 她没对聊天记录做出解释,如此轻描淡写丢出两个炸.弹,任由评论区吵翻天。 【楚纤??卧槽你是楚纤?】 【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啊你现在来澄清?有毛病吧,聊天截图谁不会p?】 【我找专业人士鉴定过了,这记录这视频统统不是p的……】 【这个账号爱孟秋阳爱得深沉啊,的东西全是孟秋阳,说她跟孟秋阳没关系我才不信呢/吃瓜】 【啊??啊??】 【亏我关注你那么久,恶心死我了】 【我就住在这评论区,我看谁信这魔怔女的话。】 【多年老粉,这两个头像确实是姐姐前经纪人和姐姐个人微信……】 … 不需要谁推波助澜,微博发出极短时间内就冲上热搜。 #孟秋阳同性恋# #谁能撑过这十秒恐怖视频# #翻车# 孟微澜中断应酬,让人迅速去郊区别墅把楚纤抓过来。 她知道秋阳半小时前刚上飞机,至少几个小时联系不上。 第20章 这件事说处理也好处理。 谁能保证顶着两个熟悉头像的人一定是孟秋阳和她经纪人?证据造假的成本也太低了吧?凭aurora画了一年孟秋阳、她揭露的就是真相? 直到孟秋阳前经纪人李霞开始在微博发小作文。 经纪人李霞:现已离开耀星,被秋阳赶出公司的原因是不小心得罪了她的小心肝:)附送聊天记录完整截图,另外就车.震视频那件事再补充说明:当晚秋阳喝醉,我手上临时有事不便去接,让助理楚纤去xx酒吧。中途楚纤被灌了一杯酒,秋阳也喝醉了,估计是把楚纤当做什么人了或单纯觉得楚纤一哑巴乖巧好骗,想霸王硬上弓没做成,楚纤因酒精中毒去医院抢救,我这还有病历,涉及个人隐.私我就不放了。 第35章 经纪人李霞:秋阳并不是同性恋,这点我可以确信。好笑就好笑在楚纤也不是,但她又确实对秋阳有感情,那篇自.毁博文她是自愿发的,一百万一分钱没动。 经纪人李霞:你们当我发疯也好,当我胡说八道也好,我手上还有很多秋阳的料,想要的人直接联系我,我知无不言。 … 李霞很快被孟微澜派去的人控制了。 这女人没去耀星当前台,这段时间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破开她家门才知道她不想活了,满屋子空酒瓶,味道极其难闻,床头有致死量安眠药,看样子是真打算黑一把孟秋阳然后去死。 “……我为孟秋阳工作了这么多年,哈哈哈哈在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说废我就废?!让我去当前台,她也不怕我从耀星大楼跳下去砸死她……” 李霞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救醒后哭哭笑笑,病房里能摔能砸的东西全毁了,一有力气就骂孟秋阳。 李霞的数条微博比aurora有可信度多了,吃瓜网友一边哄她继续爆猛料,一边在超话嘲讽孟粉追星追得没有脑子。 因为孟秋阳粉.丝纷纷到孟秋阳工作室官博下面要说法,逼工作室快点澄清。 她们深信楚纤和李霞都收了对家的钱一起坑孟秋阳,在助理和多年经纪人的联手背叛下,她们可怜的姐姐还在飞机上一无所知。 舆论发酵得很快,‘孟秋阳不是同性恋’那条微博太耐人寻味,就差直说孟秋阳骗‘才’骗色。 当然,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有一股邪.魔的cp势力—— 她们甚至觉得这种互撕头花、互相毁灭的爱情很好磕,建起了超话,发起了短文,吃瓜网友路过都得留下一句:这世界终于疯了。 - “楚纤还是没有下落?” “……是。” 孟微澜面色发青。 秋阳那天上午的飞机,家里阿姨说楚纤自从送秋阳去机场后就再也没回来。 身份证件以及一些现钱也都不在原地,可见早有预谋。 热搜上了又撤,热度压了又压,根本挡不下事件传播速度,还衍生出了几段真不真假不假的其他料。 因为不清楚孟秋阳对楚纤的态度,孟微澜本想自己处理,谁知秋阳一落地就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楚纤在哪。 “我让助理去订机票了,明天可以回国。” 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哑,辨不出喜怒。 孟微澜深吸一口气:“秋阳,你怎么想的?” 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以孟秋阳的知名度,不管是谁一连上网就能在各种平台看见这次事件的解说、猜测。 孟秋阳不可能不知道楚纤和李霞对她做了什么。 楚纤发的图直接从孟秋阳手机截取,这种操作简直能让a市上流圈子笑死。 若两人是法律上的某种关系还让人好想些,问题是——包.养,助理,这些明显孟秋阳处于上位的身份,却被人轻而易举阴了个透底,岂不是年度最大笑话? 把楚纤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她辜负了秋阳的信任,踩着秋阳给她的一切狠狠捅了秋阳一刀。 她背后有其他人指点吗?或者再干脆些,她当初来到秋阳身边是有预谋的吗? 孟微澜此刻非常想揪住楚纤,为秋阳,也为了孟家颜面。 等了等,女声轻飘飘的几个字:“等我回来。” 孟微澜怒极反笑:“听你这语气,还怕我动她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道:“我要亲自听她解释,姑姑,你先别……伤她。”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轻,像是不想让谁听见,又确实存在,至少孟微澜听得真真的。 孟微澜挂断电话,对下面人吩咐:“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在秋阳飞机落地前把人给我找到!” 秋阳不舍得动楚纤,她更不能手软。 - 市第一医院。 扶萤抱着平板在床上刷得津津有味。她不能太张扬,只好用小号点赞了aurora和李霞的微博,还不断转发几位博主对孟秋阳十分恶意的解读。 等心中那口气散得差不多了,她再切回aurora主页,一点一点往下滑,不错过上面的每个字、每张图。 门响了,这个点该是送餐来的小护士。 扶萤没抬头,背对着门口的脸一片淡漠,语气却截然相反的甜软:“饭放桌板就好啦,谢谢你。” 她实在不想再跟不认识的陌生人寒暄,又必须维持人设,所以用这种软钉子拒绝其他交流。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离开的脚步声始终没有响起。 扶萤滑屏幕的指尖一顿,心里一咯噔。她屏息凝神,注意力集中在房间里另一人身上。 她感知着‘他’靠近,再靠近—— 扶萤眼眸微冷,手默不作声摸向枕头下的匕首,身躯紧绷,随时准备掀被子起身。 忽然,那人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 扶萤如惊弓之鸟一般暴起,拿起平板就要打人。 直至她看见‘他’摘下口罩后露出的脸。 “……纤、纤纤?!!” - 扶萤呆若木鸡,连手中的平板和匕首被楚纤拿走也没反应。 她是艺人,又是楚家的宝贝女儿,外面守着的人只多不少,这一层都被清空。 除了每日送餐的小护士和两三个难得得到许可的朋友来看望,扶萤快要与世隔绝。 第36章 没办法,这次意外太惨烈,楚夫人受了刺激,坚信总有一批人对无辜可怜又幼小的萤萤图谋不轨。 ——所以楚纤怎么进来?又怎能冒充医院护士? 是楚纤太有能力,还是铁桶似的防守实则不堪一击?扶萤瞳孔涣散,显然精神世界正饱受摧残。 楚纤伸手在扶萤面前打了个响指,眼眸轻弯。 “……你会打响指?!” 杏眼圆瞪,看怪物一般盯着那只苍白的手。 系统:‘小天使的重点总在一些可可爱爱的地方哈哈哈~’ 楚纤:‘嗯。’ 扶萤回了神,她忙握住这手反复查看:“打什么响指呀,别把手又弄痛啦……你来也不说一声,我让人直接放你进来嘛,这样多危险啊,要是被人发现了……” 她嘀嘀咕咕,细数楚纤被人发现后的一百条惨状(夸张)。 【剧情修正,主角光环加强】 楚纤示意她松开自己,端来桌板上的饭菜,看得扶萤想掀被子下床:“诶诶诶我自己端嘛,我……嘶。” 这家伙身上的伤哪里好全呢,着急忙慌地动来动去,也不怕把长好的地方又给撕.裂了。 楚纤叹气,手比划:我一来,你伤又要加重。 扶萤看懂了,摇头摇成拨浪鼓,乖乖坐着不动了,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灵巧跟着楚纤乱晃,仿佛藏了好多话要说。 - 扶萤吃饭间隙,楚纤将随身包着的一支康乃馨插.入床头花瓶中。 来看扶萤的朋友没人带花,嫌俗、没创意,花瓶里的小黄花还是前两天护士顺手换的,此刻都焉得不成花样。 但小哑巴也没把它们拿出来,这朵开得很大很满的花花瓣颜色艳丽,瓣尖似是枯萎染上一圈深色,内里却如同油画鲜活可爱。 与旁边两支完全枯萎的花形似神不似,有种莫名的艺术感。 扶萤不懂艺术,也不懂花,她只越看越觉得小哑巴随手干点什么都巨好看—— 听着女主真心实意的夸赞,楚纤无奈笑笑:我不能留太久,你慢吃。 扶萤下意识想出口挽留,又思及网络风向,想着孟家那群人肯定在找楚纤,要楚纤付出代价。 她担忧道:“你,你要去哪?身上钱够不够?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出国避一避,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楚纤点点头。 ……就,完了? 这个点头是回答哪个问题呢?答应出国还是…… 扶萤眼巴巴望着她,希望她再多给点反应。 大概是扶萤的眼神太可怜,不想透露太多的楚纤仍是补充一句:我不出国,这些事很好处理,你安心。 ……很好处理??!亲爱的纤纤,你是不是根本不懂孟家在a市的地位! 正当扶萤要认认真真给楚纤科普一些孟家丧心病狂的野史时,楚纤不经意往窗口看了眼。 接着,她像电视里的特工那样轻手轻脚斜靠近窗边,小心翼翼往外瞟。 楼下停着几辆价值不菲的车,下来的人虽身穿便服,但上台阶的姿势干练、底盘稳,明显是练家子。 孟家来人了。 第21章 “你要离开了吗?” 扶萤闷闷不乐戳着排骨:“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别人你来过。” 闻言,楚纤走回床边:不,你不必替我隐瞒。 “嗯?!”扶萤故意用玩笑的口吻,“你别担心我啦,他们又不会随便噶了我。” 楚纤:我会处理好。 见她面上的从容不作假,扶萤乖乖点头:“好嘛,我会听你的话。现在怎么办?需要我叫保镖上来吗?” 楚纤轻笑,拿起匕首进了卫生间。 - 许放和同伴刚从电梯挤出来,迎面就撞上一位匆匆忙忙的医生。 对方用低沉男声说了句“不好意思”,说完指关节顶了下眼镜,清冷冷的目光自两人身上打量一番,迅速收回,抬腿进了电梯。 “看什么,走啊!”同伴催促。 “总感觉那个人有点奇怪。”许放拧了下眉,“不行,我要摘下他口罩看看。” 同伴翻了个白眼:“你疯啦?我们找的是个女的!女的!!那医生也就比我矮一个头,怎么着也有一米八吧?咱们要找的小姑娘顶破天了一七五,瘦得跟个排骨精似的……” 许放无语:“你有一八五?扯呢吧。” “卧槽.你怀疑啥呢!!” “……” 想想也是,他们找的是个哑巴,那个人可开口说话了。 虽然比较含糊,大概戴了口罩又很急的缘故? 这点很关键,许放想通了也就不再纠结了。 - 从顶层到门口,楚纤一共换了三套服饰,分别伪装成医生、病人和病人家属,且都为男性。 因为她从网页的声音资源是男性,头发也刻意用匕首削短。 身高和身形较好伪装,无论是增高几厘米或增胖十几斤,一些简单的手段就能轻松达到。主要是模糊性别。 她不能落到孟秋阳和孟家人手里,只能让孟秋阳落到她手中。 楚纤推了推眼睛,最后看了眼医院大楼,单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 - 夜。 保镖一左一右推开门,将楚家派来的人挡在最外面,任由某位大小姐踩着高跟极其不善走进来。 第37章 孟秋阳的亲自造访让扶萤笃定几辆车的人都没抓住楚纤。 想到此处,抱着熊熊玩偶的扶萤忍不住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咦?秋阳?你不是在国外么?奖领完啦?这也回太快了嘛,我都没在电视上看见你呢。” 对比床上那人的懒散舒适,站在病房中央的女人穿着一身肃穆冷冽的黑,双手插.在大衣兜里,似寒刀的视线轻轻刮了她一下—— 忽然余光被什么烫到了,琥珀眼珠轻动,转向床头柜那只花瓶。 扶萤立刻放弃熊熊玩偶,端起花瓶护在怀中。 这种行径让挪开的眼神再度落到她身上,孟秋阳唇角微扯,爬了几根红血丝的眼不掩嘲讽:“她留下的东西很多,我不至于跟你抢一支快死掉的花。” 扶萤才不怕呢,她回:“那你别盯着看呀,这是我的!” “是么。” 女人脸上实在看不出被触怒的痕迹,如同她随意的语气,轻描淡写。 似乎只来看病人死了没有,孟秋阳连那人的名字也没提,转身出了病房。 等人走了好几分钟,扶萤抹抹额头不存在的汗,将花瓶放了回去。 ……总感觉那股若有若无的幽幽冷气还没从这里离去呢? 扶萤搓搓手臂。 次日早。 小护士哭丧着脸送来一堆碎片,扶萤看得面无表情。 花瓶和花朵都碎了,枝叶、瓷片、泥沙混在一起,脏得让人无从下手。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东西一早就在护士站,我记得是您这里的,所以……” 扶萤吐出一口浊气,后背凉意却更甚。 在她睡着神不知鬼不觉摸到病房偷走花瓶,悄无声息弄碎放在护士站,再由平日最跟她接近的人——小护士送来。 这些碎片最终只能丢进楼下垃圾桶,扶萤都怕丢在房间垃圾桶被谁捡起划她一下。 “不是不在意?还不是气得当了小偷,哼。” 扶萤嘟嘟囔囔:“我要记下来,以后说笑话给纤纤听。” - 楚纤从系统那得知‘辣手摧花’这件事时,以为主角光环会因此折损。 等了一会也没反应。 系统:‘咦?小天使竟然不觉得憋屈!?’ 楚纤:‘她可能觉得气到目标了很爽吧。’ 系统:‘?!!’ 这种爽居然能抵消病房随时有人进出的安全隐患?!它实在不懂人类了。 - 孟秋阳粉.丝没等到自家姐姐澄清,竟等到了一份退圈声明。 简要说明退圈是家庭原因,与网络流传的各个版本无关,并严肃警告了几个微博账号,称会保留追诉权利。 【我真服了,现在造.谣不要成本的,楚纤和那什么助理能不能死一死啊啊啊啊!!!】 【不是姐姐你干嘛退圈呀!我们根本不相信那些鬼东西!】 【姐姐家里有钱,进圈本身也就玩.票性质,就是小声问问以后有没有直播或者写真啥的?这张脸我真找不到代餐了wwww】 【支持告他们,太离谱了】 【/微笑,我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则声明?敬业的实力派演员就这样被逼退圈?某些人活该没好剧看,一辈子看烂剧嘻嘻嘻】 … 原本举棋不定的粉.丝瞬间一边倒,声明下方的评论区不是挽留就是祝以后岁月静好,一滑一大片呜呜呜的含泪祝福。 更有被挑起情绪去先前词条底下一顿输出的大粉,惹起一轮又一轮的混战。 #孟秋阳退圈#在热搜第一,#孟秋阳疑似嫁入豪门#在热搜第二。 起因是某婚纱店员工爆出今天来定婚纱的人很像孟秋阳,暗搓搓留了张相对模糊的侧脸照,却被粉.丝根据外貌细节确信就是孟秋阳本人。 【孟粉脸疼不疼?玩.票性质?姐就是豪门?笑死我啦哈哈哈哈】 【退圈当娇妻挺常见一操作,如果某人不经常凹背景咖人设的话~】 【我以为mqy是被骂退圈了呢,敢情直接找大佬结婚啊?6666】 【哪里嫁入豪门了?这家婚纱也不是很贵啊,我表姐都穿得起……】 【楼上v500看看实力】 【楼上一眼孟粉,别破防了,你家姐姐退圈也嫁不了豪门。】 … 由于事件造成的影响比较恶劣,孟秋阳近两年播的剧都被下架,戏份少的直接删,演职表都找不到她的名字。 商没有公告解约事宜,只发布了新代言人的图片,主流媒体账号再搜不见孟秋阳的相关信息,退圈声明让她一夜之间被全面‘封杀’。 她的工作室一周后账号注销,她本人也清空所有微博和关注,凡是公众平台的官方认证账号皆为一片空白。 这让心存侥幸的粉.丝和坐等打脸的吃瓜网友真切意识到她退圈的决心。 然而更让孟微澜担心的是孟秋阳的状态。 她天天都在找那哑巴的下落,多次因不实消息暴躁非常,还险些打断一人的肋骨,幸好恢复理智的她处理得当,并未酿成大错。 孟微澜知道孟秋阳不可能不在意退圈这件事,只是她迫切地想找到楚纤,偏又死活找不到—— 明明出不了a市,那么大的一个活人跟原地蒸发似的,怎能不急? 楚纤最后出现的画面是在市医院的几个监控镜头里。 孟秋阳能在电脑屏幕前一坐就是一整天,盯着这十几秒的拼接画面目不转睛。 第38章 看了几百遍几千遍,都是一些不清晰的正脸,隐约能辨认出熟悉轮廓。再一看她的服饰和行走姿态,却是全然陌生。 一想到楚纤不惜冒着被孟家人抓到的风险也要去医院看扶萤,甚至给她送一朵新鲜的花,孟秋阳就不止想送扶萤花瓶碎片。 应当插.进肉里搅一搅,让血水一下子炸裂开来,将病房扎眼的白统统刷上红色。 那张在毛绒玩具中笑着的脸扭曲着撕碎,该皱巴巴得再也拼不完整才好,凭什么抱着她的东西、口口声声说是自己的? 孟秋阳淡漠着表情,琥珀瞳眸映着屏幕上的光,其中闪烁着无数个她懒得克制的疯狂念头。 若非楚夫人连夜赶扶萤出国,不知道要以多么坚强的外壳迎接孟大小姐寻不见人的怒火。 与此同时,孟、陆两家的婚礼快要筹备完毕。 - 婚纱不是先前微博爆料那一条,而是孟微澜请国外设计师朋友加急赶工出来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配不上孟秋阳的衣服,没有她配不起的价格。 婚纱风格很大胆,奢华、精致,却不厚重。修长四肢隐在层缀薄纱之中,冷白流畅的身体线条无比契合各式镂空设计,显出一种缥缈仙气的典雅。 孟微澜看着镜中依旧没什么波澜的女人,浪漫优美的婚纱放纵了她身上的距离感,如神话中走出来的神女,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不脱离神性的悲悯。 “秋阳,非要这样吗?如果她不来,你……” “她不敢不来。” 倏忽间,她眉眼似是鲜活几分,眸中浮着的薄雪被水晶灯照出细碎光芒,竟有些刺眼。 第22章 [信任值+1, 目前信任值:31] 系统:‘诶?!这是怎么涨的呢!好感度那边还是没动静呀!’ 楚纤:‘她笃信我会去婚礼现场。’ 说是自欺欺人信了楚纤的喜欢也好,有其他手段逼楚纤出现也好,从这方面加的信任值应该不会再多。 系统:‘所以宿主会去咩?’ 楚纤:‘会。’ 目标将她要走的路铺平了, 她尽管走就行。 - 婚礼当天。 场地选在陆家今年开业的高档酒店,邀请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若干, 陆家亲眷更是恨不得挤满一个厅,说着各种口音的远房亲戚都来捧场。 比起满场招呼人的陆垣父子, 孟微澜与孟夫人显得从容许多, 两人手执一杯酒,偶尔跟宾客搭话,态度冷淡, 连个露齿的笑也欠奉。 一间安静的房里, 妆造师以轻柔力道整理女人身上的婚纱。 之后她小心观察这张脸上的妆是否哪里不妥,唯恐自己下手之处有瑕疵配不上这人的大日子。 挑来挑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点不够完美的地方, 她刚要抬手修正, 却听见一声‘不用了’。 妆造师愣了愣,以为自己耗费时间太长惹人不快,她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歉, 低头手忙脚乱收拾东西。 她出门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 身着天价婚纱的女人懒散坐在镜子前,手支着下巴, 神色似有倦怠。 看不出一丝该有的兴奋与欣喜,像是在玩一场注定赢的游戏。 妆造师心中遗憾这半个小时没能跟大小姐有过多交流,提着一口气不断回忆一分一秒的点滴。 等她走到楼梯口, 忽然想起这些地方应该有黑衣保镖巡逻,现在竟不见人影?她略有疑惑, 但不敢在附近多呆,提着东西快步往楼下走。 - 闭目养神的孟秋阳在听见房中多出的细微脚步声后嘴角轻勾,搭在扶手上的指轻点,无声和着走廊里流淌的钢琴曲。 那人停在她几步之外,气息由轻转重,最终成了带着哭腔的一声喊:“你真要结婚了吗!嫁给一个你根本不爱的人!” 极其陌生的女声毫不留情撕碎黑暗中勾勒出来的一点轮廓,孟秋阳猛地睁眼,借镜子看清面前穿着侍应生服饰的女孩。 “你没日没夜拍的那些作品都被下架了啊!你快想想办法啊!你不能结婚、你真的不能结婚……” 竟然是粉.丝。 孟秋阳嘴角下撇,眼中寒光乍现。 女孩喊到后来嗓子都破音,可眼前人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她。 接着,女孩用一种非常狂热的眼神盯着孟秋阳身上的婚纱,一步步朝孟秋阳靠近:“脱下来!你不能穿婚纱,你不能结婚……” 孟秋阳终于有了点反应。 琥珀瞳眸一垂,瞧着女孩伸过来的手,心中开始倒计时——若小陈带人晚些进来,她不介意自己断了这双没轻没重的爪子。 “……快,快拦住她!” 在眸色变幻前,小陈气喘吁吁扶着门框:“这位小姐你冷静一点!我们……” - 一番乱斗挣扎,女孩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去,会有专门的心理医师安抚她情绪,决不能让她这种状态离开。 人都走了,小陈委婉提到能不能把保镖调回来:“虽说陆总安排妥帖,但今天这么多人难保有一两个浑水摸鱼的……” “出去。” 小陈瞬间噤声,小跑着离开。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按照老板的意思一个字一个字践行,不多做也不少做,霞姐的下场还在前面摆着呢。 房间再度静下来。 跟小哑巴待久了,相信没有一个人会不习惯‘静’。她的爱好也是静的,不是画画就是看书,伤手后多了个发呆的兴趣,经常在花房里一呆就是一下午。 第39章 孟秋阳偶然遇见过,那时只不耐烦地说了句‘看坏眼睛没人管你’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小哑巴吃东西吃得很少,吃什么都是一两片,好似舌头尝了点味道就完成一天的进食任务,看得人十分火大。 孟秋阳向来不屑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曾让阿姨做一整桌荤素搭配的饭食逼她吃两碗。 后来隐约记得阿姨说小哑巴哪里不适请了医生过来,孟秋阳当天夜里有拍摄活动,看她吃完就走了,第二天见到一个面色苍白但没有大碍的小哑巴,孟秋阳也就懒得过问这事。 还有很多,很多。 那些平日根本不会在意的生活碎片在这一时刻被某种漩涡拉拽着拼凑,房间甚至静得过分了。 孟秋阳的脸色与记忆中的小哑巴越来越贴近,她阖上眼急促呼吸着,落在桌面的手早已用力握成拳。 ——外面的吵闹终究破坏了这种能令她片刻放松的‘静’。 等不来了,不等了。 她该想,扶萤那么快跑到国外去干什么呢?仅仅担心她对她下手?怕是有了小哑巴的下落,藏着掖着不肯给她吧。 不想给就可以不给吗?楚家可整个都在这跑不了呢,到底天真到什么份儿上以为她不敢动姓楚的? 小哑巴不是喜欢去医院看扶萤么?她就在医院等着她好了,先前抓不住统统是他们废物,她在那小哑巴才不敢跑。 打定主意,孟秋阳呼吸平稳下来。她该去楼下宣告一切结束了。 正在此时,眼皮被凉凉的东西轻轻碰了下。 孟秋阳浑身一僵。 似是畏惧碰碎这一层梦境,欲抬起的手被死死克制在原地,浅淡散开的木质香提醒她另一人的逼近,却无法唤醒她的任何防御,纵容着、无奈着任由那人微凉的手轻轻搭在她肩头。 同一温度的柔软在她脸上轻蹭,像是犬类表达亲昵的方式,直接又笨拙。 与此同时,眼皮上清凉的东西仍未离开,是一种半指宽的蕾丝带子,应当用来装点礼服腰际或肩膀—— 居然被这人悄无声息系在她眼睛上。 但孟秋阳还是没有反抗动作,睫羽颤动之下慢睁开眼,眼前一片纯白朦胧。 镜子里璀璨夺目的光宛若在闪烁着象征梦境即将破裂的预警信号,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弯腰的那人吸引。 凑到唇边的绵软带着点点不熟悉的香气,轻而易举封住了她的声音。 是一个含糊的、隔着花瓣的吻。 她感受不到那人.体温,却毫无疑问沉浸在那人气息中。 一吻毕,这片纯洁干净的花瓣滑落,她眸色渐深,以为可以咬住那人躲躲藏藏的唇—— 下一秒,自由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到她面前,在她尚未挣脱前逼她清醒。 孟秋阳想也不想拽住近在咫尺的手腕,嗓音暗藏危险:“抓住你了。” 她没等到掌心里仓惶失措的挣扎,等到另一只不请自来的手轻轻在她面上摩挲。 在一声叹息中,孟秋阳眼前一黑。 - 楚纤:‘这句话该我对她说才对。’ 系统不敢顺着宿主玩笑下去,哆哆嗦嗦:‘她她她她肯定会报复的吧吧吧,你你真的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吗吗!!’ 楚纤:‘不担心。’ 系统:‘qaq我觉得你在反向做任务,当然我不是怀疑你啦……’ 楚纤:‘没事。’ 在听见宿主计划那一刻,系统就想说了:‘你是个不要命的赌.徒。’ 楚纤停顿两秒,笑:‘我都绑定系统了,还要什么命?’ 系统:‘……呃。’ 我觉得这话有道理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 楚纤端来一杯热茶放在床边,静等床上人醒来。 全世界也没人有她大胆,于孟、陆两家盛世婚礼上绑走新娘,囚.禁在她的领地。 外界的乱套不乱套并不是她要操心的事,她要做的是思考新娘醒来如何交代。 其实不必交代,在这栋属于她的房子里,新娘子若不听话大可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逃不脱、甩不掉,唯有乖乖听话才能享有穿衣吃饭的权利,下床时间长短也可依她的心情随机变化。 总有凶残的时间逼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 双手托脸的小哑巴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人,像是想到了一些很美妙的事,她翘着唇角,黑眸熠熠生辉。 孟秋阳身上的婚纱没有脱掉,只是结婚对象从男人变成往日看不上的小助理。 房间适当摆了几件新婚物件,各有各的祝福,唯一缺少的是两人合照。 第23章 床上人醒了。 琥珀瞳眸在极段时间里恢复清明, 直勾勾盯着正对床的监控摄像头。 偌大一个卧室,亮了红灯的摄像头有五个以上,明晃晃出现在显眼处, 压根不掩饰,似乎笃定被监视者无法反抗。 环顾一周, 将房间布局记在心中,她轻轻偏过脸, 对上那双无辜纯粹的黑眸。 小哑巴头发较先前短了许多, 蓬松着微卷,清爽得很有朝气。 清瘦的手从米白毛衣袖口中伸出来,骨感白净, 虚虚搭在她手腕上, 没用多少力气,只带来点凉凉的触感。 版型宽松的大地色休闲裤搭配起来有种居家感, 衬得小哑巴更加安静乖巧。 见人醒了, 楚纤眨了两下眼睛收回手——不想一动作就被女人察觉, 五指迅速纠.缠上来,抓住那截细腕不放。 第40章 抬手已耗尽孟秋阳最后一点力气,徒劳地收紧, 却没能留下痕迹。 药效未过, 这也是楚纤不用绳索束缚孟秋阳的原因。 “……你敢走?” 嗓音干哑得要命,刺过来的眼有警告、有威胁, 像长时间没喝水的旅人望见水源那一刹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扑过去尝个酣畅淋漓。 楚纤垂眼,指尖轻轻一拨。 本就松松圈着的手坠到床面,不受控般轻颤几下, 终究没能再伸过去。 迄今为止的人生没有哪一天让她处境如此不快,孟秋阳几乎是咬牙说:“解、药。” 小哑巴胆大妄为, 竟敢只用下巴点点热茶的方向就当做答案。 孟秋阳:“。” 呼吸一滞。 这张脸比记忆中的更苍白、更消瘦,黑不透底的眼眸映着窗外要死不活的余晖,宁静得很璀璨。 水面上方氤氲雾气,昭示泡好不久,旁边抱成一团的狐兔摆件圆润可爱,软毛栩栩如生,红得鲜活,白得动人。 红狐的大尾巴紧紧圈住兔子身体,脑袋压着兔子耳朵,不让它有一丝逃脱可能。幸而兔子也是愿意的,短爪子笨拙揪住红狐腰间一点毛,生怕自己不小心掉出它怀中。 卧室床边放置这样的亲昵模型,房间主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再联想整座房间令她逃无可逃的监控,孟秋阳眼眸微暗,望向小哑巴的视线里多了点什么,语气竟平静下来:“喂、我。” 她理所当然地命令着。 ——一向沉默、温和的小哑巴能做出‘抢婚’举措,怕心中早已嫉妒成狂。独.占她还能做什么呢?无非是一次次证明她是她的。 先前故意失踪也是同样的道理,小哑巴哪里肯离开她,分明是用尽手段逼她在意她。 若旁人敢这样对孟秋阳,毫无疑问,孟秋阳会在对方念头刚起就连人带窝一起端了,让他尝尽生不如死的滋味。 若是小哑巴…… 正因小哑巴无法言说又偏执忠诚的喜爱,孟秋阳反而更想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思及此,孟秋阳眼眸一转,滑向小哑巴半掩进袖口的手。 系统:‘诶?诶诶诶?她看你手干什么?’ 目标不愧是剧情中数一数二的反派,冷静得这么快!不用言语触怒宿主这个‘绑匪’当然是很理智的决策啦,简直理智得可怕qaq 楚纤:‘。’她没有解释,怕吓到系统这个孩子。 小哑巴抿了下嘴,转过身又要走。 身后软床传来微不可查的声响,楚纤脚步不停,手摸上了门把。 在即将走出房间范围时,听得‘咚’地一声。 系统:‘啊!看着就好疼!目标居然还能这么淡定!’ 楚纤没有回头。 - 半小时后,楚纤端着食盘上楼,开门没有停顿。 虽然房间门锁了,目标短时间也恢复不了气力,但她仍让系统关注目标动向,有问题就警报。 白纱撕.裂了几块丢在地上,那人合眼坐靠在床头,一条腿垂落,脚尖轻轻踩在地毯里,一条腿搭在床边,薄纱盖不住脚踝淤青。 绾好的发彻底乱了,精致发夹随意甩在墙角,上方镶嵌的珍珠滚得到处都是。 系统:‘唉,这么贵的裙子说撕就撕呀,我跟万恶的有钱人拼了!’ 楚纤:‘你不需要钱。’ 系统:‘钱之于人类,好比积分之于系统~’ 楚纤:‘懂。’ 以孟秋阳的家境来说,金钱的确只是数字,一串用之不竭的天文数字。 她不会在意一件凝聚设计师心血的高档婚纱,不会在意裙摆上价值连城的宝石,不会在意这一地狼藉损失多少万。 就如同这杯冷了的解药她绝不会再喝一口似的,她在意自己心情即可,多大代价她都有底气全盘接收。 思忖间,床上人的手动了动,无意掀起一片白纱。 莹白脆弱的皮肤表面晕开深深浅浅许多红色,有的发紫发青,看起来十分可怖。 最要命的是大腿边有模糊指印,细长红软,暧昧又危险。 乍一看像谁对这具身体施.虐过,宛若纯白无瑕的画布肆意染上各种颜色,绘成暴.力美学下的低级浪漫。 谁能想到她是畏惧某个人离开、气恼自己无力之下的自我伤害? 撕碎的衣物、凌乱的长发、了无生气的女人。 不得不说孟秋阳实在太适合大荧幕。 平静温和的目光在女人身上扫了来回,楚纤绕过那些被人遗弃的珍宝,将食盘放在离床较远的木桌上。 “怎么,吃饭也有条件?” 食盘放稳,似笑非笑的慵懒女声响起,完全听不出半小时前的阴暗挣扎。 小哑巴明知她身体无力还放那么远,不是故意为难就是对她有所图谋——只会是后者。小哑巴没必要在手伤尚未痊愈时费尽心思做一顿丰盛又合她口味的餐饭用来浪费。 别以为她没注意到小哑巴不规矩的眼睛,分明就是想碰想摸,装得呼吸都不乱。 离开她的这么多时间里,小哑巴只会比她更想见面,却为了某些自私念头强行克制,直至憋到现在成了小疯子。 一想到那段时间有人疯狂更甚思念更甚,孟秋阳便止不住地挑眉,眸光炙.热地黏在这人身上,唯恐错过这人不经意暴露出来的痴迷爱意。 她行动受限,可两人关系中的主动权一直在她手上,这点还不足够? 第41章 小哑巴刚刚是离开了房间,但这里好几个摄像头,会忍住不躲在后面看她?嗤。 至于小疯子所能办到的惩罚么…… 无非是一些情.趣手段,只要不过火,孟秋阳并不觉得不能纵容。再说,她也很想像那只兔子一样被狐狸完完整整抱在怀中。 仅限小哑巴。 如果系统知道孟秋阳所想,看懂她的愉悦与亢奋,它可能真的会吓晕——哪有人被绑了还这么开心的?!究竟谁才是疯子啊喂! “……” 楚纤敏锐察觉到孟秋阳的情绪变化,掩在袖子里的手轻轻蜷缩。 “你的板子呢?”女人尾音上挑,“我给你一刻钟时间解释微博的事,现在扶我起来吃饭。” 系统:‘她怎么能这么淡定提到你背刺她的事?我以为她会恨不得拿刀戳死你。’ 楚纤:‘安心。’ 小哑巴摇了摇头。 孟秋阳微微眯眼:“我耐心有限,楚纤。” 每次她叫她的名字都意味警告,警告再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后果自负。 小哑巴站了会,在孟秋阳耐心告罄之前动了。 如孟秋阳所愿,小哑巴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手写板和笔,低头慢吞吞写字。 一分钟后,孟秋阳边接过手写板边乜她:“这么快就写完了?你知道不让我满意会……” 孟秋阳停住了。 她瞳孔微缩,下意识往床头柜看去,当真看见一本厚厚的书。 她反手将手写板摔出去:“你敢?!” 自床沿弹起的手写板险些砸到小哑巴的脸,它被人捡起,只见上面写道: 【在你学会用手语表达‘请你帮我’前,我不会扶你。】 系统:‘谁懂,我家宿主把人关小黑屋既不是为了肉.体.欢愉也不是为了身体折磨,竟然是为了逼人学手语!多么丧心病狂天地不容干得漂亮呀——’ 楚纤:‘笑’ 这本基础教程中有楚纤亲自添加的补充资料,教学旁都有批注,保证通俗易懂。 她的字已经可以写得跟之前差不多了,偶尔控笔不当会破坏字形,平时写个半小时四十分钟完全没问题。 也算多亏这本书当她的‘复健器材’,一举两得。 孟秋阳看起来气得不轻,楚纤想目标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食欲了,便折身去衣柜里翻了些换洗衣物。 总不能让人一直穿着破烂婚纱。 - 小哑巴去浴室里放好了水,接着眼神澄澈地站在床边—— 孟秋阳怒极反笑:“洗澡就不要我说‘请帮助我’了?!楚纤,你真是好样的。” 楚纤默了默,她用手语表示:我没说不要。 不过孟秋阳看不懂,所以她又想了想,倾身去拿那本基础教程。 孟秋阳就这样瞪着她,压迫性极强的视线重重刮在小哑巴身上。可这人依旧不为所动,该拿书拿书,该翻页翻页。 她还有闲情雅致用指尖点点批注,表示在文化差异下这段手语还可以表达什么。 见孟秋阳极快速地扫过,楚纤微微颔首,又准备将书放回去。 在不设防的时候,忽而腰间一紧。 第24章 逼至眼前的唇残留淡淡玫瑰香, 半哑光质地的茶棕色偏清冷,与微垂睫羽下的琥珀瞳眸相衬。 楚纤喘了口气,撑在两侧的手轻颤, 些微刺痛感密密麻麻包裹上来,她一时不能动作——手腕还不太能应付突如其来的压力。 自腰间滑落的手却慢慢盖住其中一只手的手背, 那人薄唇轻挑,眸光流转间晃出似有若无的媚意。 视线一碰, 肢体断断续续的摩挲勾出蛰伏在平静水面下的贪鬼, 于是唇瓣相贴也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反复交替的光影与人影令琥珀色时而深时而浅,撩人细密的轻哼掩在越来越急促的气息中,竟快听不真切了。 小哑巴只是手疼, 并未被下.药, 故而先摆脱女人不堪一击的压制去挑起她的下巴,好让自己的迫切入.侵得更加容易。 “……唔。” 女人眉心轻折, 失力的身体成了小哑巴怀中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的风情, 连回应都变得不由自主。 轻薄水雾渐渐占据独特的琥珀, 似烟雨朦胧里的粉墙黛瓦,是无边风月里的另一种绝色。 黏黏糊糊的亲密仿佛能透过身体直触灵魂,那股头皮发麻的战栗来得太猛太急, 上.瘾一般要再多, 自欺欺人想借此将天生缺漏一块的魂体填满。 当疲软的身体滑落到枕头上,女人眼尾殷红, 唇色被啃咬得十分艳丽。侧过去的肩胛骨随一呼一吸轻轻舒展,带着紧致白.皙的皮,像话本里快破茧的蝶。 抽身离去的小哑巴只用几个深呼吸便冷静下来, 看过来的眼神应该在说:你自己拽我过来,活该被亲。 孟秋阳:“……” 盯着小哑巴往浴室去的身影, 孟秋阳突然说:“我只做一遍。” [信任值+3] [好感度仍无法探知,宿主如有疑问可以向主系统反馈] - 楚纤停住脚步。 孟秋阳语调懒懒地:“看不懂就把书撕了,没用的东西。” 系统:‘她这句是在骂书还是在骂人??!’ 楚纤:‘书。’ 系统:‘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楚纤:‘你信一下。’ 系统:‘……喔!’你好霸道我好爱。 第42章 楚纤转过身,床上人不紧不慢倚着枕头半躺,眼睫垂下,看不清瞳眸。 修长十指在空中僵硬比划一段,唇不自然抿紧,似是不耐。 系统:‘她真的记住了!妈耶这脑子也太好使了……’ 楚纤:‘嗯。’ 她走到床边,孟秋阳才掀起眼皮,里头是熟悉的冷嘲热讽,开口就是:“想不通你让我学手语干什么,多写几个字不是有益你双手恢复?” 宁愿在教程里写一堆没用的东西,真以为她会看? 小哑巴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伸手想扶她,被她躲过,然后用那双黑眸静静注视着她,像是想通过眼神逼她就范。 孟秋阳觉得好笑:“看什么?你再……” 话音戛然而止。 小哑巴直起腰,舌尖舔了下唇瓣,趁女人愣怔间成功握住了她的腕。 这次的吻与刚刚不同,蜻蜓点水、稍纵即逝,堵住了后面一系列恶言恶语。 孟秋阳圈着小哑巴的肩,低头去看水润润的唇,忽觉嗓子又干了,不喝那杯冷茶是个错误。 艰难收回视线后,女人故意将身体重量完全压在单薄肩膀上,贴着她的耳朵说:“不准亲上次那么重。” 楚纤:。 楚纤看了孟秋阳一眼。她并不是第一次与目标有过亲密行为,很清楚‘上次’孟秋阳到底享不享受。 - 浴缸里的水温恰到好处,小哑巴做这些从来得心应手。 蹬掉腿上挂着的最后一片白纱,漫不经心瞧着沾了水珠的东西落进另一人掌心——趴在浴缸边沿,孟秋阳莫名轻笑两声。 楚纤不认为这堆白纱还有用处,所以收拾得不太温柔,将它们团成一团,好能抱出去。 她也没打算进浴缸胡作非为,搬来个凳子坐在浴缸边,时不时拨一下水面,有一种闲适的无聊。 孟秋阳瞥着那只握惯笔的手。这种简单的舀水动作也被做得文绉绉,有种下一秒就能从水里捧出一朵莲花的既视感。 再看向那张清秀的脸,平静从容。难道天底下所有事奔到她眼前来都能不动声色? 孟秋阳不觉得。 于是水声轻晃,一声两声,像训动物的铃铛般‘训’得小哑巴抬眼看她,黑眸总算被热气浸透,多了分人间烟火气。 “你知道那个男人的下场么。” 没有任何前情提要,含糊的指代很难让人第一时间反应出来话中深意。 毕竟孟秋阳连‘父亲’二字都懒得喊。 楚纤皱眉。 宛若一只太阳底下懒洋洋的大猫,孟秋阳此刻很好说话:“我找到他的情人,许诺了点东西,致使他这辈子都没办法传宗接代。” “那天晚上的视频我还有,你要么?” 楚纤:。 她不知道要一个男人被阉得满床鲜血的现场视频有什么好看,不会恶心么,遂摇头。 孟秋阳遗憾长叹一声,又说:“还有楚伯母。她这辈子都别想在任意一场拍卖会上得到想要的珠宝,不管走进哪家珠宝店看中的东西都会被人捷足先登。” “为此她与人发生争执,酿成小错,却处理不当,拆了东墙补西墙……你猜我想捏死她还差几步?” 目标报复心很强,看李霞的下场就知道了。 这些楚纤没放在心上也压根不在意的事被人当成由头四处讨伐,偏偏此人还战无不胜,胜利品足以压碎一批人的人生。 孟先生动了就动了,但楚夫人是女主的亲生母亲,和主角光环息息相关。 楚纤不会在这时求情。目标说这两个人无非是想威胁她,告知她凡事适度,否则下场必定凄惨。 所以她起身去拿浴巾,强行中断话题。 孟秋阳扬眉,倒没说什么。 - 饭热了一回仍色香味俱全。 哪怕饿得胃疼,孟秋阳吃饭姿态也会优雅得能随时面对镜头。 她一侧眼,正好瞧见小哑巴在摆弄平板,屏幕明显是微博个人页面。 “你还没解释,”孟秋阳戳着盘子里的食物,问,“是有人指使,还是你自己想那么做?” 指尖停顿,小哑巴疑惑地看过来——这是哪里来的误解?她能有谁指使? 孟秋阳嗤了声,心情又好几分:“你这账号有一百多万粉,真要退圈不干?你舍得?” 这话听起来阴阳怪气,意思像是她暴露聊天记录和断手视频只为蹭流量。圈内确实有不少人这么干,黑红也是红,楚纤勉强算半个圈内人,却不是娱乐圈,所以这种设想根本没有意义。 系统很愤怒,它觉得目标这话在模糊重点。如果可以,谁愿意付出这么大代价去换取一个不确定的回报?!自家宿主是运气好啦,任务完成还能离开,可任务完不成呢?一直留在这呢? 网上不明真相的网友可以这么想,瓜田乱窜的吃瓜群众可以这么想,唯独知道所有实情的孟秋阳不该这么想! 系统呜哇呜哇快要气哭,被宿主摸摸才好。 小哑巴又顿了一会。她直接当着孟秋阳的面点进设置,非常顺滑地来到‘注销账号’页面——应当是在脑海中排练许多遍,不过没下定决心。 这会确定了。 她想也不想就要往下点。 孟秋阳眼皮一跳,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力气的手以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速度伸出去,一把拽住小哑巴的手腕。 第43章 “你做出那种事,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女人冷声道。 小哑巴没有继续犟,她掰开女人的手,抱着平板走远了点。 孟秋阳:“……” ‘滚回来’三个字在舌尖溜了一圈又咽回去,孟秋阳深呼吸几下,筷尖重重刺进米饭中。 - 晚饭中加了点让人提不起力的药,出乎孟秋阳意料之外。 她腿上的伤被小哑巴好好处理过了,药味重得想吐。不知是补偿还是什么,小哑巴将平板递给她,竖起一根手指表明可以玩一个小时。 之后小哑巴又拿起那本基础教程,对着目录看了会,熟练翻到想要的那一页,手中的笔随时能在上面写写画画。 ——小哑巴似乎完全不担心孟秋阳用平板求救。 哪来的底气? 孟秋阳深深看了楚纤一眼。 点进微博图标,里面是登录在线状态,账号正是aurora,第一条还挂着长截图和视频。 小哑巴听话地没有注销账号,很好。 aurora第一条微博是自己头像,手绘孟秋阳当时演的角色。 相册近三百张图片,全是楚纤的作品。日期较远的评论少些,近期几幅画下面评论破千破万都有,嗷嗷待哺的粉.丝将小小一张画夸得天花乱坠,还有人来了兴致写文的。 孟秋阳以前玩过艺术,并非对绘画、写作这些方面毫无兴趣。她随意翻着,随意想:自己竟然是第一次看小哑巴的画。 正如评论区网友所说,aurora账号仿佛只为了孟秋阳这个人存在,落笔只会是她。 能在自媒体发达的信息时代涨粉如此迅速,没有蹭一个热点、全凭对某个人偏执的热爱,实在是一件幸运至极的事。 如果楚纤愿意,她完全可以吃这口饭,而且会活得很好——不需与人交流,只需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越往下翻,越会感受到aurora对那些粉.丝意味着什么。 是产粮的太太,是群里秉公办事的管理,是超话中最受欢迎的主持人。 有人摸清aurora的更新频率,每到固定时间点就到评论区刷屏;有人出于喜爱给她打赏,为她推广;有人用她的图进行再次创造,或是当桌面、屏保…… 孟秋阳回过神。 她居然盯着小哑巴的手看了几分钟,幻想这双手还能创造多少视觉奇迹。 最离谱的是。 小哑巴毫无觉察? 第25章 系统:‘她的眼神好可怕嘤嘤嘤, 像是要吃了你!’它故意说得夸张。 楚纤:‘灵魂不死就没事。’ 系统:‘!’你还真想过被她吃掉?!这房间有正常人咩? 任晦暗不明的目光游移双手间,似一把悬在半空中的刀,随时落下随时鲜血淋漓。 气氛沉凝。 书页翻动的响动大胆又突兀, 笔尖刚一接触纸页,就被伸来的手抵住, 再不能动半分。 垂眼看去,压在黑字上的手保养得精致漂亮, 淡色护甲油润润的、亮亮的, 让那泛黄纸张都显得粗糙不已。 极具观赏性的‘艺术品’在此刻主动送上门肯定不是为了让小哑巴沉醉,只见五指逐渐用力—— 平坦光滑的纸马上生出丝丝褶皱,满页谆谆教导被扭曲成模糊字样, 黑的白的缩成一团。 看着厌恶至极的玩意儿如此狼狈, 琥珀眸中深不见底的暴戾因此卸去几分,说话的女声是与粗暴动作全然不符的轻柔:“你藏不住我。” 终于, 黑眸无声抬了起来, 映着女人姣好面容, 情绪又深又浓,辨不清混杂了多少爱憎,危险隐秘。 小哑巴鲜少将恶意外泄, 每次都是被她亲手逼出——某种无形锁链就此收紧, 另一头牢牢拽在她手中,只能循着链条尽头找她肆意失控。 欣赏够小哑巴眼中全是自己的样子, 孟秋阳愉悦收回手,四肢舒展,是得逞后的懒怠。 小哑巴静静抚平乱糟糟的页面, 动作温和,看不出恼怒。 孟秋阳却没错过细细颤抖的指尖, 那是直连内心的脆弱,避无可避。 她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观察者,眼睛是尺,精确又凉薄地记录研究对象的弱点。 小哑巴第二次拿起手写板,落字:【不会放你走,请死心。】 看吧,一涉及到‘出门’‘离开’这些字眼,小哑巴连手语都不要求她打了,自个儿急急忙忙去找手写板,巴不得立马宣誓主权。 ‘请’死心? 孟秋阳嗤笑:“都到这个地步还演什么客气?” 乍一听是嘲讽,辨认之下却更像另类暗示——你绑我过来仅仅为了用眼睛看着我?我可不信,也不畏惧你的强.迫手段,你大可直接做你脑海中想过多遍的恶心事,我一声都不会求饶。 [信任值+3] 系统:‘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女配喜欢被人关着吗??不是吧不是吧!’ 剧情里只有女配对别人强取豪夺,还真没别人绑她的份。但看着一桩桩一件件丧心病狂的打击报复,就能知道女配绝不是能容许别人冒犯自己的性子。 楚纤:‘大概认为我跟她是同类?’ 系统:‘嗯嗯嗯?’宿主的意思是…… 楚纤:‘只是猜测。’ - 闻言,小哑巴眸光闪烁,仿佛快要控不住眼底奔涌沸腾的黑暗物质,随时能被吞噬成恶鬼。 女人随意曲着的腿不经意坠到床沿,她抬了抬下巴,半是挑衅。 第44章 似曾相识的一幕——在小哑巴即将跪上床时,黑眸清明,一切动作停滞。 瞧着这人轻闭眼吐了口气,抱着书和手写板转身就走,孟秋阳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揪起枕头朝她离开的方向丢去。 - 次日。 孟秋阳吃过早饭,有点力气的身体又虚软得不像话,站起来的劲也没有。 她倚在床上翻着那本手语教程,见小哑巴进来,轻声问:“屋子还有谁?”小哑巴发不出声音,她刚刚听见门外有人交谈。 楚纤一顿。 孟秋阳眯了眯眼:“你过来。” 楚纤照做。 一靠近,孟秋阳的手便抓住她的衬衫领口,用尽全力也只拉得她弯下腰,自己却气喘不已。 “你要敢为别人关着我——” 女人低低笑着:“我杀了你。” 没人会怀疑这四个字的真实性。 系统:‘啊啊啊啊!’光天化日,你怎么敢说出口! 孟秋阳不打算这么放过小哑巴。她恶狠狠盯着眼前这片白,想也不想一口咬了上去。 牙齿一寸寸用力刺进肉里,直到吃到血腥气。 女人并未松口,湿.软舌尖在之后轻轻舔了上来,尽情吸.吮来自这具身体的生气。 楚纤蹙眉,唇线抿直,垂下的手竟试探搂住孟秋阳的腰—— 宁死也要抱她的举动大大取悦了孟秋阳,她轻哼一声,脸颊压在小哑巴肩窝里,呼吸着有血味的空气。 - 小哑巴写楼下有保镖,这是她第三次拿手写板。 孟秋阳拨弄着伤口边沿,用指尖摁出血珠又拭去,玩得不亦乐乎,嘴上问:“你哪来的钱请保镖?” 短短几分钟,小哑巴甚至习惯脖颈上时不时的钝痛,她指了下孟秋阳,表示钱款来自曾经的老板。 “谁准你花那一百万了?”孟秋阳居然不悦,重重一刺,“不准再花。” 系统:? 楚纤:。 孟秋阳见她没反应,血糊糊的指尖要去揪她的脸:“听到没有?你……” 落到唇上的吻轻柔、温热,带着与孟秋阳身上相同的香气。 孟秋阳这次不好打发,手仍不停下——楚纤心中叹息,只好将人摁在床上认认真真亲了十几分钟。 - 目标几乎过目不忘,但对学手语这件事兴致缺缺,到现在也只会第一天的‘请帮助我’,一次比一次做得敷衍。 第三天,楚纤搬来了笔记本电脑。 屏幕放映的视频不是别的,正是卧室内某个角度的监控录像,时间显示昨天上午十点。 孟秋阳狐疑地望着她,不明白她怎能轻易交出足以威胁自己的录像? 直到小哑巴指了下屏幕里床上女人的动作,做了一段手语,表示这个动作可以这么表达。 见孟秋阳面色越来越黑,她甚至拿了教程书,目录也不需要看,翻到正确那一页,递给孟秋阳看。 “……你安装监控就是为了让我学手语?” 孟秋阳语气平静,看过来的眼神却阴冷非常,有一种你敢点头就死定了的样子。 楚纤点头。从日常生活里学东西是最快捷的,用监控记录下来,她再对照着视频一点点教。 孟秋阳抬手就要来抓她,楚纤不躲不避,顺从地被抓过去,还记得护住怀中的书。 见状,女人硬生生气笑:“你真是在不遗余力找死啊。” 楚纤垂眼。 她脖子上的伤口做了处理,揭开纱布就能看见狰狞痕迹,在这片干净白软的肤色上格外丑陋。 孟秋阳目光一顿,手中松懈了力,启唇:“滚。” 楚纤抱着书站在床边,似有犹豫。 “舍不得滚?”孟秋阳嘴角微勾,“那就砸了电脑,拆了监控,再敢用这些教我手语试试看?” 楚纤疑惑地看她一眼,这跟电脑和监控有什么关系? 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把书继续留在孟秋阳触手可及的地方,毕竟上面写了很多字,楚纤不太想被人毁了。 怎么目标一副不照做就今晚不准上床的样子? - 楚纤会做的菜系很多,光是汤就能煲几十种不重样。 帮孟秋阳安排的膳食三餐时间固定,营养均衡,楚纤自己食欲不佳,只食用勉强够身体所需的食物,人越发清瘦。 系统:‘等我拥有身体了我一定要把宿主的份吃回来!’ 楚纤:‘好。’ 第四天,不肯学手语的孟大小姐收获了整整一盘子不喜欢的菜。她面无表情看向安静温和的小哑巴,只觉这张清秀的脸越来越可憎了。 最后这些菜自然没被人动过,孟大小姐字典里就没有‘委曲求全’四个字。反正浪费的也不是她的时间、她的心意。 小哑巴静静收拾好碗筷,端了就往门口走,好似也要坚持到底,让大小姐看见决心。 只是—— ‘哗啦啦’! 再是一声闷响。 本该走到门口的人倒在了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孟秋阳瞳孔微缩,下意识撑起身体要下床。 一个踉跄,她险些翻到泼了一地菜汤的地毯上。 “……楚纤!” 孟秋阳嫌恶地瞪着散发余温的油星,抓着床单的手用力到发白。 “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 “楚纤!” 第45章 “楚纤?!!” “……” 足足喊了五六分钟,地上的人完全没有动静。 或许是没吃中午这餐饭,早晨的药效隔了几个小时逐渐消退,孟秋阳并非完全无力,她已经到了床边,只是满地狼藉,她不好下脚。 就算从大床另一边绕过去,靠近地上的人就难免沾上脏污。 孟秋阳一想到那个场景,一阵阵反胃,她根本没办法突破心理障碍下床去查看小哑巴。 纵然心急如焚,墙上的钟依然一格一格走着,指针一遍遍划过熟悉的数字,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是时间的流逝。 半小时如此难熬。 期间孟秋阳一直盯着小哑巴,盯得眼睛发疼发酸也不肯挪开,她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咬紧了唇瓣,有液体顺着破损嘴角蜿蜒,带来些许轻痒,像是小虫子在爬。 [警告,宿主兑换的生命值只剩下十天。] 楚纤被主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唤醒,身体又冷又僵—— 眼皮一动,就感觉有个硬.物抵在上面,刺刺的很尖锐。 系统:‘别别别乱动,你旁边好多瓷碗碎片,会划伤的!’ 第26章 小哑巴起身姿态很慢, 像许久没上发条的老玩具,不时卡住。 靠着墙壁缓了会,眼眸涣散地望着这摊必须处理的垃圾, 身躯摇摇欲坠。 “……我让你好好吃饭为什么不吃。”孟秋阳嗓子哑得厉害,“你想死吗?” 小哑巴表情空白地摇头, 衣摆全是油水,有些地方沾得少, 干了之后都硬了。 她看起来很疲惫, 没在乎孟秋阳为什么不下床,也不在乎身上有没有伤口,气喘匀了又弯腰开始收拾。 “你不能去找别的工具吗?非要用手捡?!” 那身形好几次蹲下去没能起来, 看得孟秋阳眼睛发酸, 呼吸拉扯着心脏,有种不成章法的疼:“以后还想不想画画!” 小哑巴慢吞吞扯了扯袖子, 盖住自己的手, 接着加快收拾速度, 脚下不稳地出了门。 孟秋阳听着胸口一声声心跳,唯恐从外再传出一声巨响—— 幸好没有。 她松了口气,往后一靠。 忽而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她手背, 她低头一看。 是血。 想到小哑巴的视而不见, 孟秋阳眼眸冷了,牙齿轻轻在肿.痛处摩挲, 感受着一次比一次难捱的痛意。 - 小哑巴自那天后减少了来房间的次数,多半在院子的小花园里画画。 偶有一次,孟秋阳站在落地窗边无所事事, 手语教程被丢到一边,页脚褶皱也没人理。 她居高临下, 碰巧小哑巴的画架侧对别墅,使她能看清画布上的风景。 这是一幅叫人后背发凉的画。 坐在挤满阳光的小花园中,落笔居然如此阴暗。 似是人形的黑影们从头到脚被大大小小的眼球包裹,鲜红血丝爬满眼白,齐齐对准画外的一个方向。 若是不小心与它们对上,那股自脚下流窜到头顶的凉气能活生生将人冻僵。哪怕不盯着瞧,一群眼珠子咬住你周身空气不放也是一件荒诞恐怖的事。 画布是一个小世界,小哑巴在里面呆了一下午。 试想,曾不吝将最温暖笔触勾勒成热爱的她,对着冬日暖阳竟绘不出一线光明——明明得到了想要的人,怎会不能开心? 孟秋阳此时还没觉得有问题,她以为小哑巴换了种创作风格。 倒是她嘴上的伤越发严重,张嘴吃饭也会疼得要命。 楚纤为她准备的伤药被她从窗口丢出去,孟秋阳冷笑:“管我做什么呢,抱着你那几张破画睡吧。” 系统:‘我要咬死她!你别拦我!千万别拦!’ 楚纤:‘好。’ 系统:‘你不爱我了qaq’ 楚纤摸摸系统的小脑袋瓜。 第四次拿起手写板:【不要高空抛物,会砸到人。】 孟秋阳又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语气矜傲:“我缺医药费?” 楚纤放下手写板,忽而去解外衣扣子。 孟秋阳笑容一滞,琥珀瞳眸幽幽地盯着那截腰线,喉咙不自觉吞咽两下:“你干什么?” 逼近的单薄身体孱弱、年轻,在最鲜活的年纪却有与之不符的沉沉死气,像刚从画中世界抽离,仍带一种颓靡阴郁的致死性浪漫。 压过来的手腕纤细、脆弱,关节有轻微变形,却能握稳画笔,操控一条又一条流畅优美的色彩点缀单调画布。 遇见小哑巴前,孟秋阳对‘共度一生’没有概念,即使是陆垣也想不到那么远,得到手才知多么乏味。 但小哑巴用意料之外偏情理之中的种种手段诉说疯狂爱意,她没有动容,她还是不满。 ——这一刻的风雨欲来令她亢奋不已,被攥住手腕摁在床上无法动弹时,她开合的唇继续吐露些扎人心窝子的话。 黑眸警告过,她不管不顾,最终咬在伤口处的力道如她所想,又痛又酣畅淋漓。 系统:‘宿主这是帮我咬吗哈哈哈。’ 楚纤:‘可以这么理解?’ 系统:‘其实我才不想咬她呢,我怕她咬回来。’ 楚纤:‘可能性不大,你可以放心咬。’ 天马行空交流了一番‘咬完目标是否能全身而退’的话题,得出结论:不能。 一种是死无全尸,一种是楚纤。 第46章 后者答案多种多样,可能被缠上床,可能被咬回来,可能虚张声势要她命。 - 孟秋阳的唇红到不能看,面上残存泪痕,实在是爽过了头。 她靠着小哑巴拿来的枕头,任由小哑巴垂眼替她上药。 “你太瘦了。” 近距离看,楚纤身上的骨头太明显,一个一个恨不得突出来刺破皮肉,瘦得触目惊心。 浅色毛衣柔软贴住皮肤,试图遮掩这种病态感。 孟秋阳的话听起来并不像担忧,更像某种嫌弃——嫌弃太瘦了抱起来硌骨头,或不健康状态无法照料她。 小哑巴却是弯了弯唇,很淡的笑。 “……啧。” 孟秋阳用手捏捏她的脸,将这笑容硬是挤大了好些。 [信任值+1] 当药上完,小哑巴去拿热毛巾轻轻擦拭她的脸时。 孟秋阳余光扫见了什么,猛地拽住那截腕。 袖子往下一拽,尚未愈合的疤暴露在阳光里。 她眼神惊变。 小哑巴淡定地拉好袖子,用手语比了一段话,再写到手写板上:【捡瓷片伤到的,你别误解。】之后可以调出视频让目标学习,嗯,又多了一个知识点,完美。 系统:‘6!’ 孟秋阳不信,想扯她另一段袖子,被楚纤拦下后还想扒她衣服。 系统:‘……’我怎么感觉目标不是为了看伤才碰宿主衣服的呢? 楚纤干脆完完整整抱住人,手轻轻在她后背拍着。 孟秋阳紧绷着的身体在小哑巴温暖舒适的怀抱中慢慢放松,她一字一句:“这么弱的身体不准再有伤口。” 小哑巴随意点头。 总觉得这会的温顺像是敷衍,孟秋阳又道:“有病就去治。” 小哑巴摇头,表示没病。 孟秋阳:“有病没病找个医生看看就知道,我认识……” 骤然收紧的手臂隔断了后面的姓名,孟秋阳好笑:“没说要走,让人上门也可以。” 小哑巴装死。 一个没耐心,一个不配合,看医生的事不了了之。 - 房间地毯拿下去让阿姨洗了,小哑巴也顺势开了房门扶着孟秋阳去另一个房间。 中途像模像样让她闭了眼,用了根白带子遮住她眼睛。 新房间比原先还大些,门口有一个监控,跟临时安上去的一样。 书桌散着没来得及收拾的画稿,有些潦草,有些勉强可以看出雏形,有些就堆了不同颜色画块。 小书架上的书各类都有,摆放很不齐整,看起来主人常翻。 ——这就是小哑巴住的地方。 “不想呆床上,去看你的画。”孟秋阳懒懒指挥着。 看画?这真是个陌生又有趣的要求。 楚纤不置可否。 “别清理,就这样。” 孟秋阳拦住她收拾的动作,嗤笑:“怕我看啊?” 小哑巴抿了下唇,从书架拿出两本书压在空白画纸上,眼珠转了一圈,没发现不该留的。 快到饭点,她先下楼准备。 - 半小时后。 楚纤一进来就看见清理干净的桌面,上边只摊开一个日记本。 孟秋阳坐在椅子里,表情不太好。 楚纤神色如常端着食盘走过去,刚放下东西,手被抓住。 “我再问一遍,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隔着松软毛衣,仿佛能摸到里头凹凸不平的疤。 巴掌大的小本子只用了五页,末尾留了日期,正是近五天。然而这五页中只有简短又险些刺破纸张的四个字: 【她不爱我】 这是孟秋阳第一次在小哑巴笔下看见‘爱’字,她以为小哑巴永远不会这样表述,尽管一直这样做。 ‘她’毫无疑问指的是孟秋阳。若再添几笔娇嗔似的长短句,这将是一篇缠绵勾人的情书,偏偏只有四个字,每天只有四个字——像日记本主人一天再充实再丰富,都只在乎这四个字。 大片大片空白宛若一封无字天书,用血红笔墨一字字写尽‘求不得’,旁人看不见,那是藏在一人心脏深处的炼狱。 楚纤抬手去抢这本日记,被孟秋阳先一步拿开,扑了个空。 没什么要问的了,这就是答案。 联想到那幅阴暗致郁的画作,孟秋阳心平气和念她名字:“楚纤,你需要心理医生。” 无论是楚纤设法抢婚,还是用药令她丧失反抗能力,孟秋阳都不觉得‘有病’。在她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最原始的爱,想占有、想疯狂,没有理智存在。 前提是小哑巴活着。 肉眼可见,她在极度偏执中消瘦。为孟秋阳做佳肴,自己却能饿到晕倒。 腕上的伤极有可能是她无意识甚至是消解心中不甘造成,孟秋阳不知道在病情严重之后是否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这句话刺痛了眼前人。沉静黑眸曾被光切割成碎片,扭曲地映着一人模样,又以强硬的速度恢复。 她夺过桌上的笔,很用力很用力地在一张画纸上写:【我说过,我没病!】 小哑巴似是恼羞成怒的姿态、讳疾忌医的态度,以及不管不顾这幅未完成的画,在孟秋阳看来都是要及时就医的信号。 那道掩在衣袖中的疤像一击重锤狠狠震醒了孟秋阳,也震得心脏发闷,裹得她快要透不过气。 第47章 这种憋闷感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实在罕见,她几乎不能容忍一秒:“你怕我走?我想走早走了,你以为楼下那几个保镖有用?!” 小哑巴丢下笔,倒退两步。这些话可能都是逼她去看心理医生的借口。 孟秋阳语气好了点:“你生病了,楚纤,必须去看医生,关在这好不了……我在救你。”或许是‘随时能走’的话中含义吓到了小哑巴,所以小哑巴才会露出受伤又无助的表情? 楚纤摇头,一直在摇头,门被重重关上。 第27章 后来送饭的人就成了阿姨。 当中年女人抱着食盘推开门时, 听见脚步声望向门口的孟秋阳抓紧床单,面色蓦地沉下来。 她语气不耐:“楚纤呢。” 阿姨笑眯眯进来,平白无故被床上女人的目光冻了一个激灵。这三个字自她口中说出来, 不像是问人,倒像是问责。 阿姨定了定神才小心道:“楚小姐在画室。” 见女人蹙眉不言, 阿姨忙补充说:“她,她最近在画一幅很重要的画, 不得已让我给您送饭, 等,等画好了,就还是她来……” 这把年纪也算历经不少风雨, 阿姨能感受到床上人对自己十分不满, 为免牵连楚小姐,她这么解释一遭。 只是床上人的表情更冷了, 异色瞳眸看着人跟丢眼刀子似的, 让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阿姨不由庆幸, 还好每日饭食是楚小姐亲自送上来,要换做是她伺候这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可真是扛不住啊。 孟秋阳瞥了眼饭菜, 看出仍是小哑巴手笔, 眼眸微妙地眯了眯。她习惯性吩咐人:“你去盯着她,不准她出事。” 阿姨摸不着头脑, 不知这话从何说起:“画室能有什么事?楼下保镖多着呢,天天在那巡逻,我看着都累。” 孟秋阳懒得跟她多说, 下巴点点书桌上的纸条:“给上面的号码打电话,说我姓孟, 报地址让他来一趟。” “……这,这,”阿姨为难道,“楚小姐说您在养病,最好谁都不见。” 养病?孟秋阳气笑了,到底是谁病了?小哑巴真敢咒她。 阿姨讷讷站了会,意识到孟秋阳没话对自己讲了,她小声说了句‘等会我来收盘子’,快步离去。 - 阿姨下楼正好碰见楚纤往外走,她没说楼上的事,只问:“诶,您怎么要出门啊?不是画画么?” 阿姨乐意跟楚纤搭话,谁不喜欢事少给钱大方脾气又好的雇主呢?她没见过白白净净的小雇主生气,斯斯文文的特讨人喜欢。 楚纤微笑点头,将写好的小便签递过去:【去买画具,来回两个小时左右,劳烦您半小时后送一杯果汁上楼。】 阿姨接过便签,照例夸了两句字好:“成,你都弄好了我端上去就完事,不费力。” 楚纤见阿姨叠了便签收进口袋里,眸中暖意多了些,到院门口还跟一直踮脚看她的阿姨挥手再见。 上了车,楚纤表情淡下来。 系统:‘孟家人半小时后能到这里,放心吧宿主。’ 楚纤:‘好,辛苦你计算。’ 系统:‘哼~’ 宿主的生命值剩下不到五天,它也担心着呢,巴不得能多做点事分担。 或许孟秋阳早已察觉,这座囚笼是她委托霞姐赠与楚纤的别墅。不然按照她那低到离谱的信任值,两人之间不会这样和谐。 放晴几日,今天终于阴了下来,凉风夹裹着丝丝冰雪意吹动帽子上的绒毛,飘下两根像轻盈的雪。 - 两小时后。 车停在别墅院外,司机瞧了瞧走过来的两名黑衣男子,疑惑:“这两人我没见过啊,新来的?” 他没等到回答。后座的人直接开了车门下去,直面堵住她去路的高大保镖。 男人眼神不善自上到下扫一圈,重点落在她怀中抱着的东西上:“不准携带危险物品靠近孟小姐。” 面前矮他们一截的人并没表现出多少讶异,听见‘孟小姐’三个字曾有几秒凝滞,本就苍白的面色愈发白了,唇颤了颤,最终认命般抿起。 她收紧了臂弯,显然没打算交出‘危险物品’。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竟直接动手去抢,其中一个还注意着她的动向,防她上车跑了。 虽然他的同伴已将附近层层包围,但大小姐的命令总是要万无一失。 一个经受训练的成年男子手劲自然比楚纤大得多,他不费吹灰之力夺得了画具,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当着她的面将好看的包装纸拆个稀碎,东西随便放在车前盖。 里头的司机没眼看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偏过了头。 “检查完了,没问题。” 保镖哼笑着,有些得意的样子。只是没笑多久,见楚纤握着手腕垂下眼,他心中警铃大作,瞪眼:“喂喂喂你可别装疼,我没用力呢!” 另一人说:“行了行了,送人进去,大小姐等着呢。” “她要是胡说八道咋整?你看见了,我真没用力,我连拧瓶盖都不止……” “人脆弱着呢,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 保镖憋了半天,憋了一个‘操’。 这声不雅字音让楚纤离他更远了点。 客厅沙发坐着楚纤安排的保镖、阿姨,另有一群黑衣人齐齐将他们围住,当做待宰牛羊似的。 第48章 “楚小姐,这,这……” 阿姨哪里见过这种仗势,吓得坐都坐不住,生怕这里面的谁掏出把枪来。 楚纤微微摇头,让她安心。 - 卧室门虚掩着,保镖只送到门口,用眼神示意她进去。 示意半天,眼皮都要抽筋了也不见这哑巴动弹,保镖干脆用手一推—— 楚纤踉跄着撞开门板,脚步还未站稳,就被等候多时的两个人摁住。 双手被扭到背后,整个人呈半跪姿态,完全是摁犯人的做法。 仅仅一分钟不到,冷汗就晕湿了睫毛。手腕痛得她连吸的气都快没有,仿佛回到了受尽折磨的那一天。 耳鸣不止,盖住了女人走近的声响。 孟秋阳依旧那身小哑巴亲手换上去的家居服,因药效解了而穿出些走t台的优雅从容。 纡尊降贵蹲下来,视线仍比小哑巴高些,孟秋阳捏住她的下巴,沾了一手汗。 孟秋阳有轻微洁癖,指尖却如同被汗黏在她身上似的拔不下来。眼眸深沉地注视着小哑巴大口吸气的模样,只觉那微开的唇瓣实在欠吻。 不过房里有旁人,女人生生将目光移开,冷声道:“把药端过来。” 听见‘药’字,进来到现在都没挣扎过的楚纤猛地抬头,黑眸直勾勾盯着男人手中瓷碗。 汗流进了眼里,刺痛了她的眸,令她看不真切眼前画面。 ——孟家人找到这是迟早的事,孟秋阳想报复也是迟早的事,可为什么是用这种方式? 她没有病,为什么需要喝药? 之后的狼狈简直像一场噩梦,她倒宁愿是被孟先生压在地上踩断了手指,也不愿跟不懂事不能反抗的畜生似的被逼喝下一碗不知名汤药。 灌下去的药吐出来大半,保镖一松手,小哑巴更是不断摁压着喉咙干呕,想将里头残留的药味一丝不剩搜刮出来。 这种呕法很伤身体,幽幽在耳边缠绕的女声响起: “听话。” 修长有力的手指爱怜轻抚着她的脸颊,女人轻声呢喃:“等你好了,你想做什么都随你好不好?不要任性。” 楚纤侧过脸,避开触碰。 指尖一空,孟秋阳表情微凉:“我看是你吐的多还是我灌的多。去厨房再拿几个碗过来。” … 小哑巴昏过去了,孟秋阳早叫人运了医院里有约束带的床来,冷眼瞧着人将小哑巴手脚束缚在上面。 灌药时反抗得太猛烈,她的脑袋一下子撞到衣柜,当时就失去意识。 医生呆了一会,委婉说只根据她手腕的伤和一幅画并不能确定她有心理疾病,需要进一步了解。 ——倒是孟小姐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人锁床上的行径,让他有些惧怕。 只是他为孟家办事,这话是绝不敢说的。 孟秋阳:“滚出去。” 医生忙不迭滚了,房中终于只剩一站一躺的两个人。 琥珀瞳眸中酝酿着阴暗,她弯下腰,手指轻轻沿着楚纤鼻头刮了下。 似乎对这人不能反抗的样子很满意,她甚至合上眼,掩住了眼底可怖又拆解不开的亢奋。 “我会治好你的。” 展开的双臂搂住这人的腰,总嫌收紧不够,一寸又一寸逼近,仿佛要与皮下骨血贴合才算完美。 只有这样,才能锁住这人身体里的寥寥生机。 - 系统一开始以为这是目标报复、折磨宿主的方式,直到每次宿主抗拒喝药而目标都表现得非常可怕时,它大胆猜测:‘难道目标敏锐到能察觉你快死了?’ 楚纤笑:‘这确实是很大胆的猜测。’ 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都匪夷所思,不可能有人察觉到系统和任务的存在,也不可能相信一个人的灵魂被绑定,能不断穿越工作。 孟秋阳的治疗方法简单粗暴,小哑巴的状态每况愈下,到第三天,连医生也不敢确定小哑巴是否真的没病了。 毕竟她的种种反应越来越像时刻寻死的人。 对比之下,孟秋阳也越来越像守着宝物却无法阻止人类觊觎偷盗的恶龙,小哑巴每瘦一分,怒火便暴涨好几分,搅得所有人不得安宁。 医生简直怕极了来这栋别墅,面对生无可恋的病人压力还小些,面对处于燥郁状态的孟大小姐才是真的难捱。 第四天,孟微澜出现了。 孟微澜在楼下等了足足一个小时,她看着姗姗来迟的侄女,不免责怪道:“舍不得下来么?” 一个哑巴的重要性怎能越过她这亲姑姑? 孟秋阳戴了副平光眼镜,镜面反射的光恰到好处遮住她眼中的红血丝,令她看起来非但不憔悴,还有些逼人的冷。 她在离孟微澜较远的一处沙发坐下,抱臂笑了几声:“不听话呢。” “……”孟微澜表情古怪,“听你这意思,还准备把人留着?” 孟秋阳何其聪慧,眼睛当即转了过来,薄唇微动:“不然?” 第28章 不然? 孟微澜接下去的话却停在了嘴边。 饶是她, 被孟秋阳这般瞧着看着也不免心中发毛。 打个不确切的比方,这可不像兽类看同类的眼神,仿佛笃定了伪装者有破绽, 就等再一开口、再一露馅,那尖牙便毫不犹豫啃咬上来, 生生拽下一块肉。 孟微澜很知道小侄女在哪些时候不好惹,她掩饰着又去端茶, 笑:“留下呗, 还能有什么。你这事我哪里拦过你?” 第49章 孟秋阳没说话,孟微澜小松一口气,正准备另起除夕夜回老宅吃团圆饭的话头—— 不防另一只似钳子般的手横过来, 用力攥住她的腕, 使得茶水也晃出几滴落到桌面。 “!” 孟微澜笑容维持不住了:“秋阳,你这是?” 转眼间, 孟秋阳倾身过来。一尘不染的镜片犹如外头落雪凝结而成, 冷得刺骨。 她开口实在温和, 挑不出一丝错:“您别骗我,特别是楚纤的事。” 语气似娇似嗔,可眸光一秒不肯放松地紧盯孟微澜。里头爬满的红血丝都要活了, 扭曲着、张扬着威胁被她打上嫌疑人标签的目标。 两人关系一向不错, 为个外人剑拔弩张,孟微澜当即有些恼火:“她是个哑巴, 怎么跟我商议着骗你?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有那个心,我也不稀得干。” “秋阳, 你为了这么个人真是……” “没有就好。”孟秋阳轻易松手,微微一笑, “冒犯姑姑了,抱歉。” 连孟微澜也分不清她是真的信了,还是纯粹不想听自己贬低小哑巴的字句。 胸膛起伏片刻,这茶没心情喝了,孟微澜瞪她:“老爷子等你回家吃年夜饭。你该早几天去看他,他总念着你。” 孟秋阳颔首:“我会带她回去。” 孟微澜刚平复下来的气息又是一滞。她快要坐不住了,只觉今日来没看黄历,说一句炸一句,简直不能好好交流。 孟微澜:“带她?她?!你带小——回去,这像话吗?你明知那天是什么场合!” “她病了,离不开我。我在哪她就在哪。” 这话说得可真是万千柔情、温柔得很哪。 恋人之间如何黏糊如何甜蜜都是叫人会心一笑的乐事,眼下是这个情况么? 孟微澜气笑:“你也知道她病了?大过年的不是给老爷子添堵呢吗?” 孟秋阳的话有股子一锤定音的味道:“我会跟爷爷解释。” 言外之意不劳您操心。 “你……” 孟微澜闭眼,拿着包起身:“好好好,我不管,我等着你造反给你鼓掌哈。” - 楚纤一睁眼,腰间缠着的手臂便慢慢动了,像条蛇似的绕到她脸上,捏着她的下巴转去另一侧。 小哑巴越发安静,仿佛连呼吸都恨不得融进空气。 她对外界反应迟钝,夜晚又睡不着,若不是孟秋阳几次将她眼合上,她能睁眼到天亮。 “不喂你吃药了好不好?” 温热气息吐在她脖颈间,木质香冲淡了浓厚难闻的药味——也不过饮鸩止渴,洗刷不去她骨子里被诅咒般纠缠的黑色药水。 中间的某个字令她睫羽颤颤,唇极其抗拒地抿起,白到吓人的脸低下,不愿与那双映着灯光亮得惊人的琥珀眸对视。 忽而唇上一痛,是那人不满她逃避施加的小小惩罚。 接着,柔而软的身体贴近,修长白.皙的腿压住她膝盖,勾人漂亮的眼含媚望着她。 光看那几根在黑发间穿梭的手指,便可咂摸出些许深情缱绻。女人轻轻重重的指尖该点在黑白琴键上,高雅素洁,与世间美好相衬。 发丝不短不长,偶尔留恋那一抹淡香,也不会缠它太久,懂事乖巧。 手指终于玩够,轻压着她的脑袋,让两人间的距离骤然缩减。 ——她嘴里的药味,她的无动于衷,都让这场亲密逐渐多了些肆意的粗鲁。 孟秋阳从不懂得适可而止,哪怕只是一个吻,也要拖着另一个灵魂陷入疯狂。 直至苍白的手抵住肩膀,小哑巴眨了下干涩的眼。 “……啧。” 指腹拭去眼尾溢出来的清泪,孟秋阳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抱紧了人:“让你别老睁眼,疼了么。” 怀中脑袋动了动,似是不舒服。 这点不舒服自然不能让孟秋阳舍弃她的拥抱,低声道了句‘别动’,这人就当真不动了。 - 除夕夜。 孟秋阳派去接楚纤的车迟迟不见回来,偏老爷子长时间没见她,不是拉着她下棋就是谈话,根本走不开。 老爷子不待见孟夫人,孟夫人也乐得自在,回房跟近期打得火热的小狼狗电话暧昧。 其余一大家子亲戚皆找过借口围到老爷子身边,谁都清楚老爷子最疼孟秋阳,因而对孟秋阳诸多赞美,没人不长眼提起网上闲话。 老宅热闹非凡,孟微澜躲在阴暗处接了个电话,神色怪异地觑了眼人群中的侄女。 不巧这一眼又被孟秋阳抓住,触及她冰冷冷的眸,孟微澜僵硬着挪开视线。 院里有小孩在放鞭炮,噼里啪啦吵得要命,电视播着喜气洋洋的春晚歌舞,沙发坐着一群大笑不已的男人女人。 老爷子挥散身边聚着的家属,锐利的眼扫过来:“你说的那个小家伙不敢来见我?” 孟秋阳淡笑:“要来。” 老爷子两鬓斑白,已没有一根黑发,但精气神非常足,举手投足看得出当年入伍时的风范:“你别搞那些不正当的事,人不愿意就算了。” “……”孟秋阳面色不变,“您多虑了。” 老爷子冷哼:“多虑?我倒想是我多虑。” 话至此,他也不再多说,这盘棋下完便轰她走了,让她把事处理完再来。 - 孟微澜知道躲不过,在房里等着孟秋阳过来。 第50章 她站在落地窗边,听着楼下隔了一层的热闹,狠灌了一杯酒,这话才顺当说出来:“楚纤主动找我,跟我达成了一桩交易。” 孟秋阳掀起眼皮:“哦?” 孟微澜背对着身后人,微微叹气:“她愿意替你澄清网上的事,也愿意离开你,条件是与你单独呆一周,一周后她会将你还回来。” 现在想来这桩生意也划算,旁人想断了秋阳这不正常的爱恋,难于登天。 “那边的监控我已经拿到了,年后就能放到网上去,再让公关部用文笔润色一番……” 别墅监控忠实地记录着孟秋阳被爱慕者囚.禁的一切,略去不能爆出的画面,那么多素材随意剪辑,都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实。 若楚纤已经是个为爱偏执的疯子,那她微博小作文的可信度大打折扣。更可以说手断视频是她找人自己拍的,李霞也被人收买了。 “再是陆恒。” 听见这个名字,孟秋阳皱眉。 陆家并不只有陆垣一个儿子,他搭上孟家这艘大船是万幸中的万幸,陆老爷子同他说话也变得客客气气。 一切随着孟秋阳于婚礼失踪幻灭。 通过孟家签的几个合同接连出事,又有便宜弟弟们落井下石,陆垣日子非常不好过。 孟家毫不留情翻脸无疑是压垮骆驼最后一根稻草,令陆垣这些年积攒起来的资本付之一炬,甚至负债累累。 陆家不管他,孟家不理他,往日交好的楚家也明哲保身。 如果这时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孟秋阳阴了,陆垣该蠢得无可救药。 他大概跟了孟微澜几天,不知怎么摸进别墅,挟持楚纤上了楼顶。 “……火是从花房燃起来的,保镖在下面灭火,他手里的刀就架到了楚纤脖子上……” 转过身的孟微澜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女人:“你去有什么用?马上零点了,老爷子还等着你……秋阳!” 她捂着被甩开的手,吸了口凉气,在原地愣了会。 不多时,又恢复成人前优雅从容的模样,款款开门下楼。 - 零点到了。 争相绽放的各色烟花‘嘭’‘啪’地在天上炸开,一朵更比一朵饱满,活活将大半个天空照亮。 更亮的是这栋足足烧了一小时的郊区别墅。 疏散的人群在外围站着,有人骂骂咧咧,咒房主大过年不让人安生倒霉一整年,有人担忧不已,怕危及自己住处,有人庆幸自己家离得远,幸免于难…… 热潮迎面扑来,扑得刚下车的女人几乎站不住。 保镖为她挡开一条道,她却站定不动了,鞋跟似卡进碎石。 人们看着这位身穿墨绿旗袍的女人,见她容貌昳丽、妆面精致,盘起的发乱了几缕至耳边,更添妩媚。 她面无表情盯着这场火,眼睛被热浪一寸寸映热了、映烫了,烫得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流出来,又被用力咬着的唇逼回去。 “人……人救出来了吗?” 保镖第一次听大小姐这般沙哑又势弱的嗓音,小心答道:“几个兄弟都出来了,就是姓陆的和……和楚小姐,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 什么叫不知所踪? 别墅近在眼前,大火近在眼前——怎么能不知所踪?! “您,您别往前走了,仔细伤着您。” 保镖见人情况不对,连忙劝道:“已经在不断增派人手了,迟早会找到的。” 第29章 “找到了!” 两个保镖气喘吁吁跑来:“那, 那边……” 地点在别墅后院靠近另一户住宅的窄路里。 这是一条石子路,光洁圆润的石子上铺了层黑灰,墙角缝隙的矮草小花灰头土脸, 被这场从天而降的灾难弄得狼狈不堪。 两边斑驳的墙快要辨认不出原本颜色,空气中源源不断逼近的热意混着呛人烟雾弥漫。 大火扑灭大半, 不远处的烟火还在绽放,一声一声巨响, 听得现场每一个人心惊肉跳。 地上瘫着的那个人一动不动, 但根本不会认错是个男人。 陆垣。 “他是被人拖出来的,地上的拖拽痕迹跟他身上的擦伤完全相符。” 调查人员越过孟秋阳上前查探,边看边说:“奇怪的是在我们来之前地上没有其他脚印, 只有这一道延伸至别墅的线索。” “初步猜测, 拖他出来的人又走回别墅。” “……疯了吗?”听到这里,跟在孟秋阳身边的保镖头目忍不住出声, “她回火场干什么?有东西忘了拿?” “她不是一直想死来着, 会不会……”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那人见孟秋阳眼神微变,打断道,“不过这种死法非常痛苦, 一般人应该不会选择。” 一切只能等别墅的火彻底灭下来。 - “最后的活动痕迹确认在这间房。” “孟小姐, 首先我很遗憾地告诉您,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生还。”调查人员说, “您的人向我介绍,死者是一位口不能言的哑巴,生前疑似有心理疾病, 所以这张床——是为她准备的。” 这里没什么东西是完好的了,所有都蒙上了一层心悸的黑色。 她指着的这张床与正常床不同的突起, 那是固定约束带的地方。 琥珀眼珠僵硬地动了下,顺着指尖落到床边一捧白灰上。瞬间,冬日该有的冰冷侵袭全身,冻得血液都要凝固。 第51章 明明周围热得要命,每个人全副武装,包裹得严严实实。 接着,调查人员语气变得严肃。 “她先被陆先生挟持,又处在火海中,我不认为一个精神不稳定的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将曾经试图加害自己的匪徒完好救出来。” “您看见了,陆先生身上没有其他任何伤口,死者——楚小姐,”见孟秋阳面色铁青,调查人员改口,“楚小姐不仅没有趁机对陆先生展开报复,还在危急情况下成功救出一个人。以我个人浅薄的见解,她有心理疾病的可能性太低了。” 相反,从中可以看出楚小姐超乎常人的理智与高尚品格。这句话她没说。 “但她最后回到了这里,回到这张床附近。” 调查人员紧皱眉头:“我试图还原她的心理历程,到这里却卡住了。” “我无法理解一个心理健全的人重返火场、将自己锁在象征‘有病’的床上是什么状态。” - 在老爷子的逼问下,孟微澜瞒不住了。 孟微澜也是几天几夜没合眼,生怕小侄女亲自去挖废墟,时时让人守着她、督促她吃饭。 “她非说那哑巴没死,今儿个初二,她就挖了整两天,晚上也不怕冷地在外面站着等。”孟微澜叹气,“那人都成灰了,哪里还挖出来呢?爸,我是说不动她了,您劝劝吧,她昨儿还倒进医院吸氧了……” 老爷子听完沉默半晌,忽而狠狠拍了两下桌子,指着孟微澜鼻子:“人都死了还不安生?!把人关房里,锁床上,亏你们干得出来!” 孟微澜理亏,陪着笑:“这,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没办法?”老爷子冷笑一声,“好一个没办法。你既然管不了她,就把她关医院,脑子不清醒再别出来。” “……那,那姓楚的后事……” 老爷子起身走了。 孟微澜苦着脸坐了会,又是一口气叹出去。 这个年注定过不好。 医院。 孟夫人提着食盒在病房门口转悠,每每心一横想推门进去,勇气又在脚踏出那一秒耗光。 旁边冷眼瞧了会的孟微澜抬腿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食盒:“赶紧滚。” “……不是我不担心秋阳,是她这状态……” 孟夫人在孟家早没半点地位可言了,被这样对待她还解释:“秋阳在来的路上说看见楚纤了,我一个没注意她就跳了车,差点被车撞啊。” “进了病房一直要出去找人,偏说那人就是楚纤……打伤了两个保镖,你叫我,叫我怎么敢……” “是真没注意还是想要她死?”孟微澜面无表情,“我不管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你敢把主意打到秋阳身上,别怪我不客气。” 孟夫人温和地笑了一阵,像模像样安抚孟微澜几句,又赶去赴宴了。 不见孟秋阳对她来说无异于惊喜。 - 这间是整个医院最好的单人病房,又大又别致,适合长期住着养病。 不过孟微澜知道关不了孟秋阳多久,小侄女若一口咬定那人没死、还在外等着她去找——无论如何也会冲出去的。 身为姑姑要做的是在孟秋阳自己把自己整死整疯前,为孟秋阳有限地提供帮助。 站在窗边的女人没有穿病号服,也不像孟夫人描述那般癫狂,她非常安静地站着,睫羽轻垂,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 款样简单的毛衣套在她身上,那身影越发单薄、高挑,哪怕同色的花就在一边的花瓶中绽放,也冲淡不了房里凝了多时的寂寥。 她听见了门外动静,也懒得管孟夫人嘴里几句实情,全身心都被底下的热闹吸引了一样,琥珀眼珠动也不动。 在火场外也是如此,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孟大小姐连操控肢体都做不到,任由那一颗颗细小、不起眼的石子横在她面前的路上,密密麻麻遍地。 孟微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话歹话这几天真的说尽了。 刚将食盒放下,就听一道幽幽女声响起:“我真的看见她了。” “……”孟微澜手一顿,却是顺从道,“行,等你吃完饭,姑姑陪你出去找。” “找什么?” 孟微澜一怔:“找楚……” “她自己回来了。”女人缓缓转过身,眉眼漂亮,一如从前。 她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抬起,虚虚握着,像是在牵着谁。 让孟微澜险些站不住的是她后面那段:“我说过,我在哪,她就在哪。” “她病了,她需要我。” 这几日的不正常进食令她说话也没有力气,肤色苍白、薄唇浅淡,稍有生机的艳丽颜色都从她身上褪去,唯有那双眼亮得可怖。 她牵着身边‘人’一步一步朝食盒靠近,孟微澜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孟秋阳懒得在意她,只挑眉扫了眼饭食,道:“她的饭量很小,这些太多了。” “佐料也给的多,不如她亲手做……倒杯温水吗?好。” 孟微澜足足震惊了两三分钟,之后失控地跑出病房,去找医生。 - 某个十字路口。 有人压低鸭舌帽,慢慢沿着路边走。 系统:‘好险,差点被看见啦,嘿嘿。’ 楚纤要说话时,主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主线任务已完成,获得最低奖励200] [判定主角光环完好,积分+20] 第52章 [判定目标好感度高于70,积分+20] [判定角色难度较高,积分+100] 因主线任务是将信任值保持在50以上,且楚纤是压了生命值最后一天过的线,所以只能获得最低奖励。 系统吃了一惊,连忙去观察医院:‘目标好像疯了,她说你在她身边。’ 楚纤:‘嗯。’ 变相不肯接受现实而已,内心深处知道那是事实。 当孟秋阳得知她的监控与囚.禁并非折磨而是另一种救赎时,信任值涨到了五十。 当孟秋阳认为她死亡时,信任值直接从五十跳到一百,系统说还有往上增长的趋势。 虽然任务完成,但孟秋阳这种——疯狂找了她两天,就差把整个火灾现场翻过来最后才相信她死了的情况,还是略出乎楚纤意料。她以为任务会提前完成。 系统:‘如果溢出去的信任值能算作积分就好啦……唉,到底算是完成任务了嘛!宿主生命值还剩下最后半天,打算干点什么呢?’ 楚纤:‘我还欠扶萤一幅没画完的画。’ 系统:‘咦!’ 楚纤深知孟家人不会允许目标与她在一起,利用当时目标的事业低谷跟孟微澜谈判,要了一周时间做戏。 她将目标的事业、感情都安排妥当,以毁了自己的方式助目标重塑形象,孟微澜没有道理不答应。 诈死脱逃也在她计划范围内,不过不是用这种方式——火如此不可控,不符合楚纤性格。 陆垣出现得恰到好处,她看见他的那一刻当即更换计划,伪造出救人、重返火场、心甘情愿以精神病人的身份赴死的假象。 若说原本她对任务有七成把握,新计划瞬间提到十成。 除夕夜的烟火盛会她看了许久,因笃定任务一定能完成,便觉得一草一木都很漂亮,录了视频打算等离开再发给扶萤。 当生命只剩下不到十小时会做什么? 第30章 时间不会为生命停留, 但生命总会自找出路。 楚纤做了三件不讨厌的事:吃少量食物,喝偏冷白水,搬着画架上了某公寓楼顶。 扯着的几根晾衣绳很有生活气息, 高楼层在淡淡白雾中清冷沉郁。仅有几抹浅云被晕染成橘色,最西边一轮金红孤立, 更远处的建筑埋没进黑影里。 她脚下踩着寻常人家的寻常热闹,眼前见的是整座城市独一份朦胧静谧, 实在合适她的身份。 袖子刚挽起, 系统说:‘有人上来了。’ 黑眸偏移,不多时对上一道瑟缩人影。 对方哭得狼狈不堪,身上旧衣被鞭炮炸了小洞, 露出点白棉花。她根本没看周围, 跌跌撞撞直接往天台边沿跑。 系统愤愤:‘不是过年呢么!谁家让孩子受这个委屈!简直——’ 楼顶的风一吹,任何鲁莽、不计后果的行为都该有所凝滞。 再有一扇嵌进围墙的上锁铁门挡着, 女孩用力拽着铁锁, ‘哐当哐当’狠狠响了两声。 后来她就站定不动了, 红透的手垂下,肩膀不住颤抖。 楚纤看她半晌,缓步上前, 先是轻碰了下她的胳膊, 再用手语表示:你可以过来看我画画。 泪眼模糊的女孩吓得不轻,发现有人在的第一反应是把头低进领口。死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没死成,还被人围观整个过程。 这令她刚缓下来的那口气又卡住了喉咙,堵得她眼泪直掉。 她的世界总是安静的, 但此刻的安静又跟平时的安静不一样——她知道面前有个人站着。 直到那双消瘦苍白的手递到眼前,重复了一遍代表某些含义的动作。 她表情空白盯着楚纤的双手, 唇颤抖着,却只能发出一点含糊的声音,不成字句。 系统:‘她好像不能说话。’ 楚纤:‘嗯。’ 女孩快速抬头瞥了楚纤一眼。这一眼足够厉害,看清楚纤面目的同时又熟悉地辨认出这张脸上没有她不喜欢的情绪。 女孩犹豫将手从过长的袖子里伸出来,笨拙又急切地回应了,然后巴巴望着楚纤,像是在做最终确认。 她问你也不能说话吗。 楚纤点了下头,指向画架:我来这里画画。 … 舒淼没想到出趟门就能遇到跟自己一样的人,这种概率太低了,低到她忍不住去观察楚纤和楚纤的画。 这幅画才刚开始,不以线条起稿,添上几大块颜色染了白纸,再慢慢细化。 瘦得病态的手指随意又漂亮地往上铺色,一层一层,看得舒淼微微睁大了眼睛。 原来楼顶除了晾衣服和找死,还能画这样好看的画啊。她呆滞着想。 舒淼住在另一个小区,今天来亲戚家拜年。她从小就是这样了,好在她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母亲有足够的时间精力保护她、照顾她,没让她生活吃太多苦。 年前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出行竟搭上母亲性命,她失去的不仅是血亲,还是身边唯一能跟她交流的人。 父亲常年在外上班无法照顾她,想让她借宿在亲戚家,今天就是来谈一个月给多少生活费。 无论别人关不关注她,跟不跟她交流,都让她不舒服到极点。 昨晚去郊外放鞭炮,她没听见他们叫喊,亲戚家小孩丢来的鞭炮不小心炸到了她,父亲失望又无奈的表情令她瞬间崩溃。 她知道自己很扫兴,她的存在就非常扫兴,唯有母亲能够忍受她的情绪化,理解她的窘迫与无措。 第53章 她真的好想好想母亲,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在失去母亲的世界里继续待下去了。 系统:‘唉。’ 第一次跟母亲之外的人表达这么多,她心脏砰砰直跳,激动得满脸通红,感觉要喘不上来气。 楚纤递过去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入手冰凉,舒淼手指一颤,仍是拧了瓶盖喝了一口。 喝完她浑身都在发抖,甚至鼻涕也要流下来。 眼前人抿唇轻轻笑了。 舒淼怔怔看着那点弧度,垂下了脑袋,耳尖红红。 楚纤没有多劝,只把这幅画送给了她。 系统:‘咦,不是要给小天使么!’ 楚纤:‘她会原谅我的。’ 系统:‘渣女!哼!’ - 舒淼神情恍惚地下楼,无知觉地走回家门,被找她许久的小姨抱了满怀。 她低头就看见哭成花猫的表妹,张张合合的小嘴像在给她道歉,还要给她分压岁钱。 牵起一点的嘴角在看见黑脸的父亲时凝住,舒淼刚要低下眼躲避父亲的眼神,就想到那串写在便签上的字。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面对问题,可以想象我在。我一定会将问题粉碎到它爬不起来为止,哪怕我的生命耗尽了,也是在它被解决之后耗尽的。】 不必多想,不用犹豫,只需去做。有个人就是这样做的,她还能画出特别漂亮的画呢,活得特别耀眼。 舒淼的眼没有低下去,不躲不避硬撞上父亲责怪的眼神,心里的底气在他转头后渐渐充盈。 她仍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没有母亲的世界,但她知道有个人能代替她做一些艰难的决定,这就够了。 - 系统:‘那段话好像鸡汤哈哈哈,不过她信了就行嘛。’ 楚纤笑了笑。 她确实是这样做的。 比如对待任务,她可以死,却决不能死在孟秋阳最不希望她死的时候。 - 祭坛的雾比她走时浓厚许多,白蛇摇曳着光滑柔润的身体,在水中推开一圈圈涟漪,迫不及待游到楚纤身上。 “久等。” 感受着微凉鳞片缓缓摩挲皮肤的触感,楚纤轻阖上眼,靠着天使雕像不动了。 ‘宿主,有新任务。’ 不等主系统的穿越倒计时开始,系统稍软一些的嗓音响起:‘宿主想去度假咩?我这里有个名额哦!带薪休假,五百积分呢!’相当于两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奖励啦。 楚纤:“不。” 拒绝得这么干脆?!系统呆了呆:‘为什么呀?难得一遇的大好事耶!’ 楚纤睁眼,唇轻动:“不见孟秋阳。” 系统:‘!’ 系统:‘我,我还没说是哪个世界呢哈哈哈……’ 池中人不言。 系统默了会,小心翼翼:‘六百积分可以吗?七、七百也不是不能商量。’ 楚纤:“抱歉。” 系统委屈地走了。 想到刚刚的提示,楚纤问:“主系统,任务呢?” ‘叮,暂无任务。’ 楚纤:。 她指尖戳着白蛇脑袋,见它不开心地吐了吐舌头,唇角轻勾。 系统隔了几分钟又回来,还缠着上个话题:‘宿主!两千积分干不干!没有任务,就只是去度假!你想做什么做什么,还可以给你另外安排身份!’ 楚纤:“唔。” 系统见有戏,开始不要脸地撒泼打滚:‘答应吧答应吧呜呜呜求求您啦!!’ 楚纤面露为难,话也说得不情不愿:“一定要去么?” 系统生怕宿主动摇的态度转瞬即逝,连忙加码:‘穿越这种事还得经过您的允许嘛……您有要求尽管提!’ 池水轻响,那人站了起来:“好。” “提升你的系统等级,刚刚说的两千积分换成五万,不准发布任务。” 系统:‘!’ 系统:‘你们人类讲价都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楚纤善意道:“不必勉强。” 系统一狠心:‘那,那主系统就有可能几百年都接不到任务哦!’ 楚纤:‘好。’ 系统:‘……’呜呜呜我就知道不能威胁宿主! 两分钟后。 系统:‘您的积分已到账,现在可以去了吗?’ 楚纤:“身体用以前的即可。” 系统确实准备说更换身份所需积分,宿主话一堵,它又道:‘需要开启屏蔽痛觉技能吗?只要一万积分哦!咱们现在有积分啦,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楚纤:“不。” 系统:‘qaq’ 楚纤面上哪里还剩一分为难,她惬意地rua着白蛇,悠悠道:“主系统让你问的?” 系统没有正面回答:‘嘿嘿,痛觉屏蔽很有作用嘛,一直排在商店销售榜前列!’ 刚拿到手就想让她吐出来? 楚纤浅笑:“不必,你知道我最不怕的就是痛。” 系统想到绑定宿主时的场景,哑然。 她只需要攒到一百万积分,就能借系统局时间回溯。她不需要依靠任何道具,因为回去之后她只能靠自己。 很多人败在系统局设定的积分商店里,总认为完成艰巨任务兑换一个奖励自己的小玩意不算什么,或自欺欺人认为用技能来完成任务事半功倍。久而久之,就变成永远摆脱不了系统局的傀儡。 第54章 想想也该知道,若不缺这些傀儡,系统怎会满世界找濒死之人绑定宿主?既然缺宿主,又怎会设立系统商店帮助宿主尽快达到百万积分? 兑换了痛觉屏蔽,也许下个世界等待她的就不是肉.体痛了。届时又要兑换屏蔽视觉、听觉、乃至精神、灵魂的巨额道具。 这是一场未知骗局,以人性为筹码,赢家永远一个。 楚纤唯一确信的是系统局的确有能力做到时间回溯。 - 要证明一个人存在很容易,那怎能证明一个人不存在呢? 孟微澜不知道,她看着对空气说话的女人,再看周围面色惊恐的宾客,竟有些习以为常的庆幸。 孟秋阳像是困在了那年除夕夜,时间都与别人过得不同。 一个曾将酒当水喝的人说自己酒精过敏——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可孟微澜笑不出来。 孟秋阳重返荧幕,她第一部电影便是拍的聋哑人题材。她请了好几位手语老师,学得很不错,甚至有段时间她都不开口与人对话,只用手语交流。 她仍是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在繁忙的电影筹备阶段还有功夫花一个下午坐在阳台描绘夕阳。 她的微博再看不见一张真人照片,全是画的头像。 孟微澜得知孟秋阳不工作时可以一个月不出家门后——她都想请一位大师来给侄女看看了,看看是不是有另一个早该投胎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 老爷子去找过一次孟秋阳,然后孟秋阳就正常了一段时间。 再见面是在一场宴会。 孟秋阳唇边带笑,偏头对身边‘人’说了什么,伸手端了杯果汁在空中一晃,居然直接倒在了地毯上! 旁边人见状都纷纷远去,尽管转悠着一双双好事者的眼睛,但万不敢回头多瞄一眼。 孟微澜硬着头皮凑过去,注意着自己不要挤到孟秋阳身边空位,她笑容得体:“秋阳,你在跟谁说话?” 闻言,琥珀眸轻动,语气似笑非笑:“姑姑是故意的吗?” “……啊?” “楚纤只是不会说话,又不是聋了。姑姑这话说得难听,回头我又该哄人了。” 孟秋阳的造型团队在热搜上被夸出了花,粉.丝们每一次都无比满意自家姐姐妆造,美到帧帧能当背景图。 以她的脸与身材,那些极其挑人的高定服饰像是为她量身定做。 今晚的这身白色礼服性.感、优雅,又有种不顾旁人死活的美艳。柔滑光润的布料在灯光下宛若蛟纱,轻盈瑰丽,微微一晃动人至极。 肩头流泻下的莹白在腰前聚合,冷调肤色竟比那片白还要亮眼。垂感绝佳的裙摆随她走动婀娜,贴身设计令裙身跃动的碎光近似鳞片,衬得那双异色瞳眸妖异非常。 孟微澜都有些招架不住自家侄女美得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她又离人远点,才想:哄人——?你孟秋阳活了小半辈子,什么时候哄过人?就算对着老爷子,那也绝没有哄的态度。 孟微澜斟酌着开口,却见女人抬手抓了下半空,匆匆放下高脚杯,似是追着某个人走了。 孟微澜:“……” 她郁闷至极。 从孟秋阳第一次执导电影大获成功可以看出,小侄女并不是丧失理智,甚至精明得可怕。 就是在某些方面与常人有异,且无法自拔而已。 - 月光洒了好大一片,花园里的小白花弱弱开了几朵。 “你下来。” 女人停在阳台,轻轻仰头,望着坐在栏杆上的虚影,红唇翘了翘:“要我也上去么。” 这种事并非第一次发生。 有时虚影停在马路中间等她过去牵‘它’离开,有时虚影跑到海里浮浮沉沉,有时…… 看进旁人眼中,便是一位容貌绝绝的女子不遗余力找死,却每每在要死的时候自个儿走回安全区。 孟秋阳几乎不懂得拒绝虚影的请求,她以自己的纵容养着虚影,养得对方不知天高地厚。 ——在她双手撑着栏杆、即将翻身下去时。 琥珀眸中突然有红光一闪而过。 [目标楚纤已锁定] [目标对您的信任值:0,爱意值:0] 第31章 扶萤被楚母强拉来这场宴会, 算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脸。 她当时出国根本不知道自己会离开这么久,还做好要回来接楚纤的准备。不想短短半个月发生许多事,她被孟秋阳困在国外动弹不得, 母亲天天跟她哭诉说孟家不肯放过她们…… 转眼就是三年。 扶萤抗争过、逃跑过,虽没有见到孟秋阳本人, 生活里却处处是这女人的影子,逼得她离楚纤越来越远。 哪怕楚母说孟秋阳疯了三年, 扶萤也笑不出来。 她疯她的, 拦她回国找楚纤干什么?明明是要疯不疯,该死不死。 用如此恶毒的语言去描述一个人的存在会遭天谴吗?扶萤觉得自己不怕了,毕竟孟秋阳都活着。 回国时, 一切尘埃落定。遭受火灾的房子重建, 路重修,不远处还落地一座公园, 一张张陌生的人脸在春日绿荫下欢笑。 孟家没有为楚纤办葬礼, 因为有个疯子非说人没死、就在身边。 楚家更不会主动接锅, 他们家里有关楚纤的东西早就清干净,连张儿时照片也没留下。 ——所以纤纤没死吧。扶萤抱着这样的念头回国,以为国内这些人事物会给她沉痛一击, 叫她不得不相信脆弱生命的流逝。 第55章 可谁都不提楚纤, 不提那场火灾,不提那年春节。 扶萤不知自己该愤怒还是侥幸, 得天独厚的自我欺瞒幻境,有个人在三年前就搭好了。 回过神,那人自阳台缓缓出现, 一袭黑色礼服宛若掌管月亮或黑夜的神祇,出现必得惊艳一群凡人。 扶萤却扶了下胸口, 压下反胃感,淡淡开口:“……你没说她也来。” 楚母忙拉住转头就走的女儿:“三年了,有什么坎不能跨过去的呢?我不逼你去跟她打招呼,你好歹陪我到宴会结束,可以吧?” 扶萤眼眸幽暗:“她可以若无其事,我不能。走了。” “哎你……” “这是萤萤吧?哎哟真是变化不小啊,怎么舍得在国外一呆三年不回来呢?” 有熟人过来,楚母一扫面上不快,呵呵呵笑着:“她爱读书,拦也拦不住。” 扶萤抽抽嘴角:“……”读个屁,分明是某人让她有家回不成。 - 楚母到底拦不住铁了心要走的扶萤。 不过跟人多说了两句话,再一转头——好大一个女儿就不见了。 等她从各种寒暄里脱身给扶萤打电话,扶萤:“我都要到家门口了,回不去了。” 楚母气笑了:“你糊弄谁!才过几分钟,你飞回去的?” 扶萤不说话。 楚母叹了口气:“行行行,你最近好好休息,妈妈再不让你来这些宴会,可以了吧?” 扶萤‘嗯’了声,轻声道谢。 电话一挂断,扶萤还未将那口憋在心尖多时的郁气吐出去,车一个急停。 ——于是这口气险些化身夺命杀手要了她的命。 “这,这谁啊大晚上连路都不看!纯粹找死呢么!” 司机唯恐后座的人怪罪自己,先声夺人:“小姐您坐好,我下去看看。这太不像话了……” 扶萤冷着小脸坐正,百无聊赖卷着拽下的头发丝玩。 司机很快回来,余怒未消的样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一看就是不想活了到处找死的奇葩。” “死也别这种死法啊,大半夜怪渗人的,还一身白衣……” 扶萤漫不经心听着,车慢慢启动。 当车窗路过那点白时,扶萤瞳孔一缩。 “停车!!” - 楚纤睁眼就在马路正中央,车喇叭不断警醒,两束白光由远及近。她刚穿过来还不太适应身体,暂时无法抬腿。 系统底气不足:‘宿主,兑换新身份只需要不到两千积分,很划算的……我,我能为您争取到折扣!’ 楚纤:‘费心。’ 系统:‘别生气嘛qaq’ 车头在触碰到她裙摆的前一秒堪堪停下,接着是一位秃顶大叔骂骂咧咧下车,指着她胡骂一通。 大概是觉得她既不让开也不开口的举动太诡异,大叔骂到后来声音都小了,满嘴晦气地重回车上。 再然后,走了几米的车急急停下,一道破了音也熟悉的女声响起:“纤——纤!” 楚纤被一股软甜香气抱了满怀。 - 前方的司机汗流浃背。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再神经不过的女孩居然会是回国不久的小姐朋友! 而且自家小姐又开心又激动,甚至半拖着人上车,给人披了外套还握着对方的手慢慢揉搓哈气。 “暖不暖?暖不暖?” 长而密的眼睫毛上挂着晶莹,被水洗过的眼睛比月光都皎洁。扶萤变化很多,脸上都瘦得没有几两肉了,更显得那双眼又大又圆。 扶萤碰到这双冷得没有温度的手就急得不像话,她哪里有时间思考楚纤的出现,生怕小哑巴在外多呆一时就受一时的冻。 楚纤静静望着女主渐渐红润起来的脸,被握住的指尖小小在她酒窝里戳了下。 太轻了,这力道比蚊子翅膀扫到她都轻。可扶萤内里的情绪来得迅猛,来得澎湃。 她控制不住鼻尖酸涩,‘哇’地一声展臂抱住楚纤,用力蹭着冷玉般的身体,滚烫的眼泪湿透肩膀。 国外被无形软.禁的日子非常不好过,她的经纪公司对外宣称她出国读书,一走就是三年。圈内风云变幻,属于扶萤的那一小块位置早已被新人取代。 扶萤一直告诉自己事情没到最糟的地步,哭是没有用的,她不该在纤纤最需要她的时候只顾着宣泄情绪。 所以软弱在某些时候成了罪过,她自己是自己的法官,逼着自己赎罪。 她不敢想有一天这人能从天而降。在这样平凡到令她厌恶的晚上,在这条离开假面盛宴的路上——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扶萤被砸得连欢喜都生不出,压抑了三年的软弱喷薄而出,她这具躯壳掩盖不住了。 楚纤怔了怔。 系统:‘现在是火灾三年后,所以……咳咳。’ 楚纤:‘好。’ 顿了顿,系统怀疑自己幻听了,因为它听见宿主说:‘谢谢你没将我直接传到目标身边。’ 系统:‘!’ 第一面能见到的人是女主而非目标,这对楚纤来说是个很好的消息。 灵魂穿越的疲惫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楚纤轻轻护着怀中人的腰背,阖上眼就睡着了。 第32章 车内抽泣声戛然而止。 无声无息抬起哭得一塌糊涂的脸, 杏眼直勾勾盯住座椅里气息清浅的小哑巴,臂弯紧了紧。 第56章 纤纤从未在她面前安然入眠,露出这样不设防的样子, 乖顺得不真实。 黑暗中倒退的窗外景色像逆向拉动回忆的进度条,读取存在于三年前的人。其实轻易一眨眼后全能消散, 景只是景。 明明灭灭的光一次一次从扶萤面上滑过,她用宽大外套包裹着身边人, 没让光影打扰, 仿佛是将人偷出另一个时空,须得匿影藏形,才能免人窥探。 “……小可怜。”她轻声嘟囔, 顺便抓住腰间无力滑落的手。 司机在后视镜看到这个场景, 再回想对人家的破口大骂,他方向盘都要握不稳了。 实在是扶萤从国外回来后变化太大, 一张俏丽小脸总是冰冷沉郁, 那些为楚家办事的老人也不敢与她搭话, 更别提他一个上任不满两年的司机。 不等司机转开眼,那人目光已先一步刺过来,在一小块镜子里幽暗诡异。 司机头皮发麻, 连忙笑问:“小姐, 要去您xx路的那间屋子吗?” 后座的人沉默,司机却不敢往后视镜瞟一眼, 只得僵着身体等。 “不,回家。” 扶萤低声说。 - 车停了很久,司机被她打发到别处。 没有声音的地方时间也好似缓慢下来, 让她能坦然被那段心跳吸引着靠近。 这三年来小哑巴在哪里呢?连孟家人也找不到?今晚出现是意外还是偶然?就不怕没等到她?或是哪辆刹不住的车直直冲过去? 好多好多问题都藏在又薄又白的面皮下,清冷冷的, 是记忆中干净好看的样子。 忽而动作一停。 扶萤瞪圆眼睛,回想自己在宴会里有没有沾过酒……没有!很好。 尽管如此,她也难免懊恼。她可不能把一丝丝酒气带到这人身上,怎么拥抱前一秒没想过呢? 瘪瘪嘴,装了一脑袋愧疚的扶萤刚要抽身离开,却见这双黑眸不知何时睁开了,正静静望着她。 扶萤:“!!!” 扶萤惊得口不择言:“你你你你睫毛好长呀哈哈哈我能、能拔一根吗?” 系统:‘。’ 系统:‘这借口找得也太烂了!宿主你不能信……’了吧? 楚纤点头。 系统:‘?!’ 双手早被暖热,此刻仍停在主角掌心里仔细护着。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一点异味没有,是楚纤能接受的体贴。 虽不知道主角要一根每天会脱落的睫毛干什么,但楚纤没深想,也没觉得怪异,反而堪称温顺地合上眼,等着人拔。 “……” 愧疚从脑子一路流进心脏,压得扶萤用力咬唇,令痛意逼她清醒一点,没真的伸手去作孽。 唉,她家纤纤三年后咋这么好骗! “我哪舍得让你痛嘛,”扶萤拉长尾音,像撒娇一般,“这么好看的睫毛就应该长在你眼睑。” 说着,手很规矩地帮楚纤整理外套。 扶萤嘀咕:“你先穿好!这是我一次没穿过的新衣服,外面有点冷,委屈一下下。” 楚纤抿唇,伸手捏捏她脸颊。 扶萤一边哼唧一边翘嘴角,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开心着呢:“你倒舍得捏痛我!我一定会捏回来的!” - 下车时,扶萤矜持地问能不能牵她手,说这样看起来她两关系好一些,也让她留在这里顺理成章一些。 既然有如此重要的理由,楚纤自然不会拒绝。 系统:‘。’ 扶萤恍恍惚惚带着人进屋,下意识往自己房间走。 直到管家出现。 他哪能不认识楚纤这张脸,当即就盘算给夫人打电话,把这‘小灾星’从扶萤身边铲开。 “需要为您准备宵夜吗?”管家笑容和善。 “……要,要要要要!” 回过神,看见卧室门口近在咫尺,扶萤慌得没有道理。她忙牵着楚纤往楼下走:“要点热汤什么的,好消化的,对对对……” 系统:‘诶嘿嘿,里面肯定藏了不能见人的东西!宿主,我帮你看!’ 楚纤:‘不必。’ 系统:‘为什么!你不想知道吗!’ 楚纤:‘不想。’ 系统:‘如果是对宿主不好的存在呢?以防万一嘛。’ 楚纤:‘没事。’ 原来自家宿主这么相信女主小天使咩?想想也是,小天使从未做过对宿主不利的事,可爱到爆炸。 系统:‘好叭。’ 扶萤在宴会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这会正好陪楚纤一块吃点。 中途接了楚母电话。 楚母态度严肃:“如果不是你陈叔也给我打了个电话,我都以为你不正常了知不知道?!” “楚纤,活着的楚纤!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楚纤是你能随便往家里带的吗!”孟家那位都为她疯了,保不齐做出些骇人听闻的大事,家家避之不及,怎么还有个小没良心的捡人呢! “她能把我就地埋了么。”扶萤冷冷说完,想到什么,竟是非常俏皮地补充,“纤纤会帮我报警的!” 楚母:“……” 若非还在宴会里丢不起这人,楚母非得气出个好歹让她知道利害:“我看你是昏了头了,非缺楚纤这朋友?她之前对你那些事你也忘了?” “是呀。” 扶萤甜甜笑着,从善如流:“我不介意嘛。” 楚母‘你’了半天,真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最后只能一句:“等我回来处理!” 第57章 扶萤转头就催管家去备客房,要挨自己最近的那间。 管家为难:“夫人她……” 扶萤眨眨眼:“那睡我房里?” 管家一个激灵站直了:“您稍等,马上就好。” - 回到桌边,望着吃饭也没发出丁点声音的小哑巴,扶萤托脸:“纤纤,我带你出国好不好?” 楚纤抬眸,攥着的筷子放下:你不演戏了? 扶萤话中有破罐子破摔的委屈:“反正粉.丝都爬墙了,没人喜欢我、想看我了。” 楚纤:不会,你长得可爱,会有很多人愿意看你。 “要不要这么安慰我呀!我,我自己什么水平,心里还是清楚的。” 扶萤说完,又想起换上戏服与人对台词的快乐,没忍住:“不行,你必须留在我身边!”她振振有词,“若是结果跟你说的不一样,我要找你算账的。” 她表情凶巴巴,语气却软得要命。 楚纤轻轻笑了:可以,随时。 扶萤咧出一口白牙,眼珠一动,转到门口进来的人身上。 听完全程的楚母无奈:“就你会闹。” “妈妈回来啦!” 扶萤蹦跳起来,上前一把抱住楚母胳膊,有点得意地说:“纤纤就喜欢我闹呢。” “……” 呆滞望着桌边垂眸吃饭的人,楚母只觉头晕目眩,像是跟孟家那位一起病了、疯了。 她身体微动,冲着门口方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 女儿在身边黏着,楚母笑得极为勉强:“家里的饭比外面好吃啊?大老远跑回来吃饭,怎么喊你都不听。” 扶萤嘻嘻笑啊,一个劲儿抛甜言蜜语哄得楚母终于笑开颜。 余光隔三差五就往桌边晃,那人觉察了两次,对她回以淡笑却见她表情局促后,便不再抬眼。 楚母深呼吸一口气,摸摸扶萤手背,嗓音温柔:“你去洗漱吧,妈妈跟楚……楚纤说两句话。” 三年没敢喊的名字成了一种禁忌,楚母喊得身体汗毛直立。如果不是在自己家里,她怕是声音还要低些。 能怎么办呢,都是小祖宗捡回来的人。楚母心中忧虑。 扶萤依旧是个笑模样,却不动声色箍紧了楚母,让楚母咬牙切齿:“不动你的……纤,去洗漱!” - 等那丫头一步三回头走了,楚母缓了缓气,正视着安安静静的人。 戴了翡翠戒指的手碰了下喉咙,楚母在楚纤斜对面落座:“谢,谢谢你拦住萤萤。” 楚母怎能看不出来扶萤喜欢演戏?待在国外的日日夜夜怕都是煎熬,哪有在国内待着开心。 饭吃了七分饱,阿姨过来收盘子。 楚纤拿起扶萤特地留下的纸笔:【她的确不该离开。】 头顶大灯送下扎眼光线,将这人映得多了圈不真实的柔光,与楚母脑子里某个惊悚恐怖的念头对上号。 萤萤说是路上捡的,这,这大活人哪儿能路上捡呢……当年是死了,还是被孟家藏起来了?可孟家那谁瞧着真的疯了啊…… 许是她态度太生硬,连阿姨都看不下去,催她喝点热茶暖暖身子,说她肩膀太僵。 楚母:“……” 阿姨:“喝呀才泡好的花茶,试试口感?哎呀这位小客人你也喝点儿。” 这位阿姨是新来的,年纪比楚母还小,说是儿女出国了来体验生活。 楚母面色复杂看了阿姨一会,被这么一打岔倒确实好很多。 她双手捧着热茶,目光在便签的这行字上看来看去:“你知道孟……的情况吗?” 【略有耳闻。】 楚母点点头:“那三年前你……” 【我去了别的地方养病。】 “是孟家……” 见小哑巴默认,楚母就此打住。 她感慨,原来人真的没死!那定是孟微澜或孟家其他人瞒着孟秋阳干了什么,她不好掺和。 现下萤萤先见到了楚、楚纤,也不会放人去孟家那受罪了。留在这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刚刚楚纤还劝萤萤别走,这话正中楚母下怀。 最重要的是。 孟秋阳还不知道楚纤在这里,不是么? 楚母自嘲地笑笑。 三年前孟秋阳那样针对她,她也只敢在三年后藏着楚纤不叫人好找。 - 房间一片漆黑,扶萤站了一会才打开灯。 密密麻麻的照片贴满了墙面。 不能回国的三年里,她没有一刻放弃寻找楚纤。 派去多少人就有多少人告知她人不在了,被一场大火烧得连尸体也不剩。姓孟的前两年住在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直至去年搬走,谁也不知道缘故。 大大小小照片是楚纤之前的活动画面,包括曾经作为楚家大小姐的成长踪迹。 像是将楚家该有的回忆统统搜刮过来,任谁也无法抹去一个人存在的价值。 扶萤停在几张照片前。 这是一个系列图,烟花窜起、炸开、结束,也是那段视频中能截出来最完整的一朵烟花,还是扶萤最喜欢的粉色。 她们到底是一同过完了一个新年,看完了一场漂亮的烟花盛会。 第33章 - 客房落地窗开着, 浅色窗帘被夜风吹成翅膀的形状,翩翩欲飞前一秒又受屋内昏黄灯光辖制,不得不与其共舞留在人间。 第58章 冷风卷过屋内每一寸, 使暖色地毯染了凉意,深毛随之轻摇。忽而一只赤着的脚踩了上去, 将那昏昏欲睡的动物毛压软,发出细微声响。 青色血管似一条形态柔美的蛇, 默默潜伏在白皮下, 随手可握的脚腕纤细脆弱,像某类小说里被毒蛇守护的仙花仙草,不堪一折。 单薄衣摆垂到小腿处, 依主人行走坠成一缕缥缈轻烟, 往夜色中去了。 在楚纤翻身上栏杆前,系统还在与她嘿嘿聊着刚看的书, 见状, 整个统惊恐成一团:‘宿主宝宝!宝宝宝宝!’ 栏杆那么细一根, 宿主就这样跨坐上去,一条腿半空晃荡—— 接着,她不紧不慢放下另一条腿, 甚至仰头去看夜空, 仅凭两只手轻靠着栏杆。 风吹得衣角不断朝前方去,仿佛催促她快松手、乘风近距离看更大更美的月亮。 楚纤:‘主系统几百年不让我接任务?’ 系统吓得都有哭腔了:‘不不不怎么可能呢!我家宿主聪明又能干, 必须接任务,多接狂接!你,你先下来嘛……不是下来, 是,是回屋, 回屋!千万别下来qaq’ 楚纤:‘我现在跳下去假期就结束了?’ 其实她第一句话并非威胁,确实很认真地在问‘几’百年。 不过如今看来,这问题有更优解? 系统呜呜呜:‘我们是来度假的嘛,多,多玩几天啊!少则十天半个月什么的……’ 楚纤:‘嗯?’ 系统:‘一、一周也行啊!’ 系统局不赞成宿主以‘死遁’来逃避任务,这是绑定时警告过的。很多宿主死着死着死上.瘾了,一遇到问题就去死,根本没办法做任务,最后只能由主系统出面解除绑定,再从宿主身上抽取一定补偿。 也有强.制进行任务,比如死无数次也会重生在固定世界里。 楚纤以为度假属于第二种,她拿了积分,所以必须完成假期。 但系统显然由于一些不知名原因有求于她,哪怕她死了可以再来,也不敢冒被她知道实情的风险。 系统胆战心惊地望着宿主在栏杆上吹了十几分钟风,期间战战兢兢劝啊哄,终于—— 宿主应声了,乖乖回屋睡觉。 系统长舒一口气。 - 别墅里过了两天养老般的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菜单也不必操心,她的喜好全被新来的阿姨打听清楚了。 阿姨不强求她吃肉,给她的份量也少,楚纤难得在一个世界吃得如此愉悦,所以对阿姨的态度热络些,见人就笑。 一次两次作罢,每每如此,扶萤不太理解:“你!从没对我笑得这样开心!” 此时她们准备去试戏现场,扶萤手上还拿着剧情简介。 楚纤拉她上车,微笑:因为你不常看我的眼睛。 开心的情绪不只有嘴角可以表明,眼眸、舌尖乃至肢体,都逃不过这种下意识反应。 扶萤被哄好了。 她接下来的路途时不时就盯着楚纤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瞧,幼稚兮兮打分说里面有几成高兴。 足足三年没触碰剧本,没见导演,扶萤到了目的地却不敢下车的行为倒是情理之中。 她小声问楚纤:“我,我刚刚真的背得还不错嘛?我好喜欢这个角色,我,我还看完了五十多万字的原著小说……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看那些字了,但我看完了!” 杏眼满是不安,好像楚纤开口说个‘不’字她就能立马掉头回去,跟个戳破了的气球似的瘫在起跑线外再也鼓不起来。 与扶萤交流能有多种多样,无论是唇语、手语或是便签上的字,扶萤都能认真看完,只需在各个时间里挑选楚纤舒服的方式即可。 楚纤:对付我这种听众绰绰有余,导演要求更高一层,所以你得再加把劲。 扶萤眨眨眼:“可是你就属于干什么都要求高的那种人呀。” 楚纤:嗯,也有可能导演不如我。 扶萤:“哈哈哈哈这话你也敢说!他拿了好多好多奖,你明明知道!” 楚纤:我只是没拍过电影。 这话不知道又哪里戳中扶萤的笑点,她趴在楚纤肩上笑了好几分钟,边擦眼泪边下车:“好啦,我感觉可以演爆发性强的哭戏了,眼泪都没干呢,谁也没我真实。” 扶萤走了几步,转头看见楚纤正在目送她,当即又扬起一个笑。 - 司机没想到光天化日就有人直接从车上薅人下去,楚纤也没想到……吧。 对方来势汹汹,几个高壮保镖往那一站,成了一堵墙,哪有司机张牙舞爪的机会。 最后几步都不用保镖拽她,楚纤挡了下粗鲁的手,自个儿抬腿上车。 车门‘砰’一声关上。 墨镜几乎遮住女人大半张脸,只留了尖下巴和刻薄的唇。她食指勾下墨镜,露出那双敏锐又精明的眼。 孟微澜。 她深深看着楚纤,看清这张脸上的平澜无波:“如果你没办法把秋阳从那地方劝出来,就跟她在那待到死吧。” 话音很轻,只是个告知。 说完又将墨镜戴好,再不打算跟楚纤说一个字。 车开了。 系统犹豫一会,主动交代:‘她说的地方应该是精神病院。你知道目标……啊不,孟秋阳她,精神不太稳定。’ 楚纤:‘是她?’ 系统:‘什、什么呀?’ 第59章 楚纤:‘她疯了,你们无法收场,所以让我过来?’ 系统小松一口气:‘哎……’ 天知道它得多努力才能不说一大堆欲盖弥彰的话!就是怕说多错多,反而叫宿主猜出真正原因! 楚纤:‘。’ 网上可以查到孟秋阳最近消息,她上个月在c市参加过颁奖典礼,还隐隐有风声说她接受了某综艺的邀请,即将首次以导师身份与观众见面。 精神病院?这跟那位风头无限的大明星可扯不上一点关系? - 地方到了。 楚纤被人推下车,入目所及荒凉得可怕,不像a市能见到的风景。 身后的车很快开走,不肯在此地多留一秒,也很笃定楚纤不会拔腿就跑。 系统:‘走,走吧!’ 宿主停在门口迟迟不动,眼睛盯着‘a市德宁精神医院’几个有些斑驳的字。 道闸肉眼可见陈旧,拉伸动作非常缓慢,还发出丝丝如指甲抓黑板的声音。 一辆大货车带起灰尘从楚纤面前驶过,空气中多了点血腥气。 保安大爷眯着老花眼瞧了楚纤一会,颤颤巍巍走过来:“你是孟家的人啊?进来撒,在外站着像什么话。” 满是老人斑的手去拽楚纤袖子,力道大得可怕,仿佛能将她掀翻到地上抠也抠不出来。 黑眸慢慢动了。 从这只干瘦如枯叶的手一路看向大爷僵硬呆滞的面容,浑浊眼珠在堆积起来的眼皮下显得不怀好意。他努力牵动嘴角的那块老皮,想笑出和善慈爱的模样—— “进去啊,快进去啊。” 踏进医院区域的那一秒,被某种怪物锁定的感觉越发强烈。 保安大爷背着手看她,佝偻的脊背似乎弯得过分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深深压着他不让他起来,导致身体变形。 离远了,他的眼睛也看不真切了。 模糊中有红光一闪而过。 楚纤微微蹙眉。 ……是错觉吗?她好像看见地上的草扭了一下。 - 一听说她跟孟家有关系,护士长也不探究她的身份来历,直接告诉她病人在414病房。 楚纤转身时,听见护士长低声跟小护士说“303的病人今天表现很好,没有吃身体”的话。 这里只有一栋楼,区别‘1’和‘0’的目的是什么? 还是说所有的病房都是几0几,唯有孟秋阳的病房中间数是1? 吃身体是字面意思?孟家人会为孟秋阳选414这种不吉利的病房号? “哎,你怎么还不走啊?” 楚纤肩膀被碰了下,护士长的声音响起:“第一次来不认得路是吧?挺好找啊,那边箭头……” 后面的话楚纤没再听,她垂眸望着肩上的手。 皮里的骨头翻搅着里面的肉,发出‘格叽格叽’的声音。指甲缝里溢出一滴一滴血,慢慢汇成一条线,沿着相贴的地方流到她肩上。 那些血原本正常地往下渗,不妨骨头刺穿皮肉,淅淅沥沥变重了、变沉了。 一个眨眼,血.肉模糊的手成了一摊长了只大嘴的怪物,里头脏兮兮的尖牙足有六七排,碎肉挂在最尖锐的几颗上。 恶臭味蔓延开来,血越流越深,到最后头部衍生出了一个脑袋,勾着脖子冲她的方向扭来扭去。它们没有眼睛,应当在感知陌生气息,像常在地里拱的环节动物。 “哎?” 面容爬满血蚯蚓的护士长凑到她跟前来,肩上的怪物张嘴啃向她后背。 她看见属于自己的血肉被撕.扯下一块,嚼得血沫飞溅。 护士长逼近,眼球忽而爆出来,直直冲着她眼睛去! 楚纤合上眼。 ——什么都没有发生,护士长声音在耳边响着:“你咋闭眼啊?我跟你说话呢!喂?” 第34章 唇上轻痒, 好似残留眼球炸出来的血点。 五感沉浸在一场逼真血腥的幻觉里,她身处其中,看不见现实的分界线。 理智告诉她不过是护士长轻轻又拍了一下她的肩, 催她回神,可尖牙抵住薄皮狠狠往下一刺的剧痛, 如此真实。 她甚至能感觉牙齿尖端的短小弯钩粘连了皮下最深最稠的那块碎肉缓慢往上提,血液争先恐后自拥挤的伤口流出, 未至胳膊就成了挂在她身上的血蚯蚓。 其余无数颗牙齿压在别处, 研磨着脆弱而极好突破的食物外壳。 痛,浑身都在痛。 怪物大半个身子爬到她身上,巨大丑陋的身体仿佛要就此吞噬她。流下的每一条血痕都成了会动的血蚯蚓, 长长短短支起身体—— 因她忍不住痛弯了腰而触到了她的脸。 真实的, 黏腻的,恶心的。 远远看去, 她已不算个人了, 白软鲜活的生机被逐渐蚕食, 耳边还有护士长时而模糊时而刺耳逼她清醒的尖叫。 清醒?她明明痛得很清醒。 她应该用力挥开护士长的触碰,甩开缠绕在身体的怪物,再毫不犹豫离开这里。 ……如果现实是护士长关切询问她是否安好, 而她一声不吭暴起伤人呢?那谁还会觉得她是外面的人? 她进入精神病院的记忆不会是假的。 - 护士长震惊看向柜台上那只用力过度、指甲都生生翘起的手, 声音发颤:“你,你咋了啊?” 大厅为数不多的视线统统朝这边看来, 齐齐盯着这位陌生病人家属。 第60章 只见她面色惨白,冷汗爬了一脸,光是鼻尖滑落的水滴都在地上砸成一小滩。 单手死死捂住胸口, 像是一个劲地往骨头里面摁,非得摁出内伤来不可。不断颤抖的脊背佝偻着, 神似某位老者。 护士长认定她发病,正要去叫人的时候—— 手腕忽然被拽住了。 这位奇怪的家属深深喘了几口气,侧靠着柜台,用那只受伤严重的手哆嗦着去摸口袋。 摸出便签本和一根笔。 【抱歉,低血糖。414是往哪边走?我喉咙出了些问题无法说话。】 看完这行字,护士长松懈下来:“哦哦,那,那边……我给你倒杯水吧?小张!你刚没吃完的巧克力饼干呢!” 护士长看她几眼,声音小了点:“你这手要包扎一下吧?你低血糖能难受成这样?那肯定不行啊,吓死个人。” 话里的疑惑楚纤没有回答,她从容接受护士长的临时包扎、水和食物,平静得好像她入口的真是这些。 若是能借她的眼睛看——这水分明是满杯的血,这饼干分明爬满了血蚯蚓,护士长的手更不必说,拿着的白纱布成了怪物的舌,恶心巴拉冲她蠕动。 离开大厅,越靠近电梯,反胃感越严重。 一般情况下她会相信自己的直觉,但现在可不一般。 所以步伐片刻都未有停顿,直接进了电梯,摁下4楼。 系统声音有些朦胧:‘宿主你咋啦?’ 楚纤:‘你看不到?’ 系统:‘啊??’ 楚纤:‘没事。’ 系统‘唔’了声,罕见地没有多问。 - 比预想中好些,414是真实存在的房间号,没让她转着圈圈鬼打墙。 如果走楼梯,会不会因为躲避幻觉而踩错台阶?接着滚下去撞成真病人? 推门前,楚纤竟有闲心编造一幅‘怪物同化图’来猜测自己的下场。她若变成面目全非的庞然大物,一定不到处吐舌头,太不卫生了。 门开了。 她的脚踩上一片柔软。 低头看,是几截轻微呼吸的脏器。这一脚轻得很,没踩碎它,只把它踩疼了,血管报复性卷上来,攀住她的鞋想顺势爬上她的腿,学着水蛭去吸她的血。 整座屋子像一个巨大蒸笼,血气几乎凝成实质漂浮在半空中,该有一双双藏匿着的眼球审视进来的每一个人。 或是被血浸透的杂毛,或是青紫扭曲的内脏,或是静静流着粘稠液体的残肢断臂。 它们如此和谐地挤在一块,并不觉得对方是异类,甚至有的首.尾相接,拼凑成辨不出形状的东西。 唯有那张垂了几块白色帷幔的床干净得诡异。 窗户似被封死,一点风也没透进来,那帷幔直直垂到地面,竟不沾纤尘。细细看去,那些血糊糊绕着它走,不是忌惮恐惧,纯粹是一种自然行为。 仿佛自它们诞生起就刻进了dna。 在如此混乱怪诞的屋子存在这样乌托邦式救赎,当是毒草旁就长了丛丛解药,需要一些绝对自信的胆量。 半只脚陷进了血糊里,无法抬起,无法感知。 忽而送来一道散漫女声,瓷白手指轻挑起纱幔,露出张美人脸。 “楚纤?” - 霎那间,鞋面一轻。 楚纤看着那坨肉慢悠悠压着同类或非同类的软身体往旁边爬去,陷入血泥的腿逐渐恢复气力——毕竟那堆‘泥’像是被抽干一般缓缓下塌。 底下的某些东西跟睡醒了似的拒绝被压,辗转着、翻滚着,发出叫人牙酸的黏.腻声。 不知何时,杂乱无序的房间开出一条血道,从楚纤脚下通往那张床。 连闷臭到快要人窒息的空气也骤然一清,熟悉的木质香自床榻里散来,勾着归来的人回温柔乡。 琥珀眸比往日浅淡些,有种易碎的玻璃质感,漠然且冷。 艳色的唇像不小心泼翻在素描上的一抹亮色,本该与画外的鲜血淋漓融为一体,偏又不费吹灰之力落进画里,肆意张扬自己的美丽。 无药可救的无理取闹。 孟秋阳身上的青衫褂子实在不合适她,换做朱红或紫黑才配得上这地狱般的景象。 可她就是穿了,可她就是漂亮,没人敢在此时说一句‘不搭’。 “过来。” 唇边浅浅牵起一点笑弧,隐秘鬼魅。慢直起的身子软而媚,细腕戴一对翠玉镯,莹莹柔光衬得床上人宛若神降。 青衫盖不住的小腿渐推开纱幔,床边滑下去的一片衣袂悬在半空,压得周围一圈都没了血泥。 楚纤非但没有朝避难的桃花源走,反而轻退两步,背后抵住了不知何时关着的门。 门板上爬了一些血蚯蚓,冰凉软滑的触感在脖颈间戳来戳去。 女人似有无奈:“不就是让你抱我抱轻一点,还闹脾气?” 抱她的人自然不是楚纤,楚纤没有这段记忆。 楚纤不动。 已经有几条血蚯蚓爬到她脖子上,长得过分的身体一圈一圈绕啊绕,越来越紧。 “不听话。” 女人应当是这么呢喃了声,在楚纤身体渐浸冰凉时,她下了床。 血蚯蚓稍扁的脑袋在空中晃了晃,瑟缩着又绕啊绕——解开了楚纤脖间束缚。 深深呼吸几口气,她险些滑坐到地上,幸而撑住了,否则跌进这摊不明物体中衣物该有多难清洗。 第61章 手指碰了下发疼的喉咙,摸到它们留下的血色粘液,像一枚标志了狩猎失败的万恶勋章。 楚纤顿了顿,垂眸去看委屈巴巴朝地面爬的血蚯蚓,甚至觉得它有些可爱了。 系统:‘。’它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那声卧槽。 那些跟液体似的掐不断甩不开的线条玩意儿,还能可爱??宿主要知道这些玩意儿真能杀人,不知作何感想。 无数条血蚯蚓在地上蛄蛹着,有的钻到肉堆里玩闹,有的无事在墙面爬。墙壁大多是它们的领地。 正当楚纤要研究某两条血蚯蚓叠在一起的行为是否如她所想,下巴被一只温热的指尖挑起,面向来人。 逼近的人脸即使再美丽,闪烁着恶意的眸光也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楚纤感受着这人周身装也不装的杀意,疑惑度假目的是为了回来被孟秋阳杀死? 系统:‘不不不,她不会杀你的。’ 楚纤:‘是么。’ 系统:‘真的不会!你忘记她高到离谱的好感度了咩!’ 楚纤:‘忘了。’ 系统:‘qaq别酱紫嘛宿主宝宝!’ “不看我,不碰我。” 女人似笑非笑:“你出去一趟被谁带坏了?” 于是楚纤抬眸看她。 女人仍不满,一把拽住垂落身侧的手腕,举到跟前来:“很喜欢牵别人是不是?控制不住是不是?” 她笑得太好看了,眉眼皆是风情:“我帮你好不好?” 帮? 黑眸微转,转到苍白消瘦的腕上。 怎么帮?砍了么? 系统:‘宿主宝宝不要整天想那么血腥的东西啊啊!’ 楚纤:‘我面前的东西就很血腥。’ 系统演得跟真的似的:‘目……孟秋阳?孟姐哪里血腥了!漂亮得跟天仙似的!是我见过最最最最完美的人物了!’ 楚纤:‘。’ 楚纤:‘哦。’ 系统总觉得这个加了句号的哦暗藏一种无语和反对,它瓜怂瓜怂,却不敢再说,怕引发宿主另一番恐怖言论。 腕上力气加重,逼楚纤回神。 琥珀瞳眸里的愤怒像摔碎了的镜子,切割成无数块,每一块都阴沉沉。 她不再多说,拽着楚纤就往白床走。 她将后背留给楚纤,修身的褂子流畅出极其优美的腰臀线条,长而有力的腿荡开裙摆摇曳生姿。 墨发垂至腰间,一根普通的白玉簪子挽在发里,要掉不掉。 第35章 - 玻璃窗爬满了阳光, 丝丝缕缕金色光线宛若活物从各个方向刺进来,照得青衫下的莹白若隐若现。 跪坐床边的人被眼前形如妖魅的青影圈住腰身,随着几声轻吟, 微微张开的五指撑在床面,关节处晕了一层淡粉。 睫毛半遮着过分清冷的黑眸, 她低头看着。占据地面的浊.物如潮水般撤去,没有不甘, 没有愤怒, 怡然自得像在自家花园。 目光很快被散下来的白色纱幔遮盖住。 身上人收紧臂弯,炙.热气息幽幽吐在楚纤锁骨,带起一阵无法言说的酥意。 孟秋阳倚在这人肩上, 红唇轻勾, 手指极不规矩地在被她亲.肿的唇上用力摁压。见小哑巴面上痛出些许不苍白的颜色,方才愉悦:“好久没像这样抱我了。” 她瞧着小哑巴的手往口袋摸去, 更是笑出声:“拿什么纸啊笔的, 你不是知道我会手语?” 系统:‘咳咳咳, 宿主别方,孟姐幻想了三年你在她身边,所以……大概是她幻想中的你知道她会手语。’ 楚纤:‘唔。’ 的确, 孟秋阳说的事跟她的记忆对不上, 原来真有个‘幻想替身’。 小哑巴垂眼躲避的样子有种逼人打碎什么的脆弱感,正当孟秋阳要直起身再去亲她时, 黑眸忽而抬起。 纤细漂亮的手指在空中做出几个动作,是一串问语。 楚纤问她是真的吗。 “不知道还以为这间病房是你的。”女人真能看懂,她轻哼一声, 语气半是宠溺半是威胁,“欠.吻。” 接着, 孟秋阳拉过小哑巴的手摁在自己腿上,将那片青色布料摩挲成一团。她按住这手不让它走,要它细细体会她究竟真不真实。 [目标楚纤爱意值+1,信任值+1] - 窗开了一半,暖风徐徐,吹来草木清香。 纱幔似醉非醉地晃着,身.下有香软床榻,鼻尖萦绕熟悉的女人香,合上眼就此死了也甘愿吧。 耳边有护士长的声音:“孟小姐,我知道您是为新戏取材才来咱们这,可,可你那位朋友,好像有点不正常……” “您也看过监控了,那手真跟咱们没关系,是她自己病……她自己在柜台上生生抠出来的,我拦了,拦不住啊!” “还有,还有电梯监控,她一个人在里头转圈,蹲下来摸空气……孟小姐,这,这得留院观察一下吧?” 护士长不敢往床的方向多看一眼,她真诚劝道:“您千万别跟她离得太,太近了,我怕她伤着您。” 女人沉默片刻,说:“别告诉姑姑。” 护士长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那,那需要给她单独安排一间病房吗?就在您隔壁也行的。” “不必。” “可是……” “她不会伤我。” 护士长满脸无奈,又心知这人决定的事无可改变,只好应是。 第62章 病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楚纤眨了眨眼,看着铺了层柔白地毯的地面,再看向米白色墙壁和造型古典的吊灯。 屋内一切摆设都无一不精、无一不美,什么肉块什么血蚯蚓,哪怕把墙缝看烂了、眼睛看瞎了,看出一条都是对温馨气氛的亵渎。 仿佛真的只存在她幻想。 楚纤:‘系统?’ 系统:‘宿主宝宝早上好呀!’ 楚纤:‘早。’ 系统:‘嘿嘿,我说这是度假吧!开不开心?’ 楚纤礼貌回:‘还好,多谢。孟秋阳的精神状态正常?’ 系统:‘你不在的时候她幻想你在,你在的时候那不就是正常的嘛?’ 楚纤:‘。’ - 跟护士长说的一样,孟秋阳一整天都在外面接触护士或病人,偶尔请病人家属做个小采访。 凭上部聋哑人题材的电影她囊括国内三大奖项,挣下口碑,小有名气。 这次要拍的主角是网文写手,写着写着把自己写成了精神病。全片以吊诡恐怖的病院场景切入,一点点探索主角的内心世界,深思其中包含的社会问题,意义深远。 医院员工非常配合孟秋阳的调查取材,积极提供案例,为影片筹划添砖加瓦。 系统:‘孟微澜觉得这地方不吉利不想让孟姐多呆才绑您过来吧?唉,挺好的呀,大家都很可爱。’ 楚纤:‘嗯。’ 再见护士长,对方清清楚楚一张普通脸,用警惕眼神关注着小哑巴一举一动,怀里揣着没锁屏的手机,随时准备采取措施。 直到小哑巴走了,护士站的护士才敢出声。 “她,她刚刚盯着我,好渗人啊!” “真不能把她关进哪个房里?或者关在二楼也成啊,到处转悠吓到病人家属怎么办呢!” “……” 听完,停在转角视线盲区的楚纤轻轻皱了一下眉。 夜深。 独坐在床边的楚纤仅仅一晃眼,纯洁柔软的地毯又变成一滩滩肉泥。 它们慢慢朝楚纤蠕动,也并不畏惧白色帷幔,几个呼吸,就将浅浅一圈白统统染红。 血块从四面八方蔓延到床上,似要顺势拖她下去,成为它们其中一份。 - 似一阵清风般掀开帷幔,床上人紧紧抱着膝弯,泡完澡后换上的睡袍凌乱成一团,露出光洁单薄的肩背。 她却顾不上,脸深埋进黑暗中,小幅度发着颤。 可怜她口不能言,连句宣泄恐惧的呢喃也念不出来,冰冷发白的脚暴.露在夜色里,任由阴影蚕食。 琥珀瞳眸有一闪而过的红光,混着亢奋到极致的轻微战栗,诡异得不像人。女人单膝跪上床,话音出奇的轻柔:“楚纤?你睡着了么?” 小哑巴浑身一僵。 保养到毫无瑕疵的手触摸她的身体,由轻颤的肩膀一路往下。小哑巴温顺可爱得不像话,根本不懂反抗,甚至下意识往热源靠。 女人跪行过去,轻轻将人揽进怀中,并不强求去看她的脸。 “做噩梦了?” 没人回答,小哑巴仍沉浸在无边惊惧里,眼不敢睁,手不敢动,唯有身体稍稍诚实些,找了靠山便得寸进尺想黏入她骨血。 [目标楚纤爱意值+10,信任值+10] 不见天日的尸山血海里,我是你的天堂。 第36章 指尖轻轻拭去这人眼角欲掉未掉的清泪, 于鼻尖爱怜落下一吻。 她梦中也不安稳,蜷缩着的身体时不时抖一下,右手指甲全伤了, 仍包着纱布,却用了死劲儿拽紧女人衣角, 生怕女人离开又是满眼血腥。 “小可怜~” 女人托着下巴含笑看她,琥珀瞳眸满是愉悦。 回想一向沉静冷淡的黑眸被撞碎理智后的脆弱水光, 再看破损红润的软唇——女人轻轻低下头, 微冷脸颊贴上小哑巴的眉心,轻哼:“怎么办呢,得呆一辈子哦?” … 尸骨堆积的王座上, 女人懒散地坐着, 看一团光球战战兢兢飘到跟前来。 如果楚纤醒着,就能听出这是她系统的声音:“大人一定要这样做吗?” 孟秋阳觉得这问题可笑, 她也的确在笑, 只眸里阴寒非常:“我疯了三年, 让她疯一辈子,不合理?” 系统:“……” 系统:“合理合理,太合理了!!” 按理说攻略者无法对另一攻略者进行道具攻击, 这是系统局最开始定下的死规矩。 然而压根拦不住那些等级高又有雄厚积分傍身的高级玩家, 系统局退而求其次,规定信任值高于50就能判定为同伴, 同伴之间可以使用道具,既能帮忙也能背刺,死活不再归系统局管理, 系统局只需回收积分即可。 这位大人权限已超脱一般攻略者行列,连50信任值都不必有, 随时能对楚纤发动道具。 爱意值就更玄乎了,系统局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爱意值高于50就能奴.役或吞噬同伴灵魂,美名其曰为爱献祭。这也是大人锁定楚纤爱意值和信任值的原因。 一切要从楚纤诈死逃脱别墅那天说起。 系统先前不知这是大人的切片之一,任由楚纤搞了一波大人心态,令大人精神状态不太好(委婉)地过了三年。 三年后,大人意识觉醒,勒令不管楚纤在哪都要将她拖回来。系统仍记得当初大人的模样,也是在她的系统空间,一手把玩着‘梦魇’,一手缠着血蚯蚓,笑得美极了:“你说,是全疯好,还是七成疯好?” 第63章 系统不想成为系统局历史上疯的第一个系统,所以它一口道:您开心最好。 ……这才有了这场看似‘度假’实为‘绞.杀’的骗局。 虽然系统觉得用‘梦魇’来获取爱意值的方式过于残.暴,简直闻所未闻、骇统听闻,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位大人兴致满满。 宿主开窍不算晚,知道靠近大人就能一时免受幻象纠缠,看她抱得多紧啊!爱得多深啊! 系统看得津津有味,又想叹气。 一旦攻略者在任务世界里精神崩溃,系统就有权自动解绑,回收所有积分并夺取宿主情感碎片。有的系统连宿主回忆、智商都不放过,让解绑之后的宿主成为白痴。 孟秋阳半阖眼:“她的积分你们随意处置,灵魂我要带走。” 系统狗腿至极:“是是是,我们绝对不会碰灵魂的!”呜呜呜它的积分溜走惹qaq “滚吧。” 系统:“好好好,您晚安!做个好梦!” - 小哑巴一睁眼,手没摸到身边人,她顾不得自己衣着扮相如何,掀开被子仓惶下床,险些将脚给折了。 跌跌撞撞下楼梯找了三层楼,才终于在护士站找到正与护士长搭话的孟秋阳。 不顾大厅其余人讶异的神情,一把推开挡在孟秋阳面前的护士长,双臂一展,紧紧抱住了女人腰身。 “不怕了、不怕了。” 孟秋阳单手搂抱住扑到怀中的人,状似无奈对护士长说:“她比较粘我。” “……呵,呵呵呵。” 护士长面上陪着笑,小眼神儿一下一下朝小哑巴身上瞟,心中却不觉得这位楚小姐精神正常。 她怕小哑巴伤到孟小姐,便往前走了一步。别看这人清瘦,力气倒也不小,推她那一下重得很,撞到柜台边沿也不知红了青了。 正常人会不控制着力气、无端端伤人么? 再说——十指连心呐,得有多无知无觉才能如楚小姐这般弄废自个儿手指甲?初遇后,护士长连着两晚上做噩梦,她现在看着楚小姐还发憷呢,唯恐这人盯上了别人手指甲,要统统弄到柜台上戳废。 不是没有这样的病患。自己不穿衣服就罢,还要拖着别人一起不穿,一看见衣服就两眼瞪直,非得打镇定剂才能安稳下来。 “不冷么,鞋也不穿。” 低眼一瞧,就瞧见灰扑扑的两只脚。脚腕又细又白,惹来一堆意欲不明的注视。 孟秋阳这话贴着小哑巴耳朵说,十足的疼宠暧昧,眼眸如冷刀子似的扫向周围人,手有些恼怒地收紧了。 不过这时的小哑巴显然不介意离她再近、更近,痛也要往她大衣里钻,可爱得很。 “……我,我这有一次性拖鞋。” 小护士小声说。 “好,”孟大小姐该是不习惯说后面二字,但为了怀里人,她说了,“谢谢。” 被这样漂亮的女人看着,小护士红了脸,讷讷了一会,等到琥珀眸中隐隐透出不耐,她才忙去拿了,放到小哑巴脚边。 “坐。” 小哑巴听见她的指令,看样子也很想照做,因太过惧怕而不肯抬头,宁愿沉浸在几乎能憋闷死的境地里。 女人的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后背,展现出绝无仅有的耐心。 时间慢慢过着,那人埋头不动,只颤抖得没那么厉害。 护士长忍不住说:“哎,孟小姐,她现在可能听不进去您说话呢,我来给她穿吧,这事我做多了。” 孟秋阳淡淡瞥来一眼,护士长自信的笑容瞬间凝在嘴边。她咽咽口水,干笑着倒退两步,离得远了。 “乖。” 掌心下的骨头比任何毛茸茸的宠物都好摸,孟秋阳甚至有些摸上.瘾,想着再晚几分钟听话也不妨事。 小哑巴动了。 她像一只在荒原上小心翼翼寻求食物的食草动物,左右环顾一圈,排除一切隐藏着的危险。 很是花费了一番时间确认,她那种过分紧绷的状态才缓和下来。倚着孟秋阳的腿,慢慢坐下,慢慢穿鞋。 孟秋阳夸赞地摸了下她脑袋。 “我们回去?” 小哑巴就等这一句,点头点成小鸡啄米。 孟秋阳淡淡笑了,动作堪称温柔地拉起她,不等指令,小哑巴已自觉地投入她怀抱。 “……” 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护士长犹豫不决。该不该给孟家人打电话呢?如果孟小姐在这里出了事,她们可交代不起呀。 第37章 - 当扶萤得知楚纤被孟家人困在精神病院, 她想也不想就带人去了。 那天试戏很顺利,选角组中有几位大抵受了楚母所托,言语温和、笑容和蔼, 话里话外都会为她留个角色的意思。 意料之中的事。扶萤早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没戏可拍,她只是喜欢对那人撒娇。 想到又能借着宣布好消息的名义扑到那人怀中蹭够两分钟, 甚至再能得几个摸摸头、捏捏脸,扶萤往外走的脚步轻盈得多。 面上维持的乖软笑容在听见司机汇报楚纤遭人绑走时骤然消失。 ——孟家, 又是孟家。 这个姓氏像一个巨大阴影压在整座城市上空, 它俯瞰着如蝼蚁一般的芸芸众生,利爪尖牙藏也不藏,随时根据它的需求给城市修剪枝丫。 妄想同它讲道理, 不如跪下来祈求它将规则制定得温柔些, 好让他们喘口气。 第64章 扶萤没有发脾气,也没有苛责司机, 她堪称平静地上了后座。 她以为再怎样也不过是一栋囚着人的别墅, 与先前那般, 只是找起来要费些功夫。她万万没想到孟微澜送人去了精神病院,和孟秋阳这个不正常的人关在一间房。 ——你已经把底线放到低得不能再低了,简直不是低头, 是磕头了。对方仍要一个巴掌扇过来, 说你跪得还不够标准。 这一巴掌可真疼啊,疼得扶萤彻底没了顾忌。 去精神病院的路上, 扶萤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她不想思考孟家人这样做的原因,也不想思考孟秋阳的精神状态严重到了哪一步,她只知道这辆车在回程时一定要有个不会说话的、会画画的人在她身边坐着。 这股信念几乎能将想象逼成现实。 - “你说谁有病?” 突然横过来的一只手紧箍住小护士肩膀, 惹得小护士连连喊痛,唉哟个不停。 “就, 就你要找的那个人啊……她,她才有问题!孟小姐只是来这里取材拍电影……” 扶萤听完小护士的表述,人都有些站不稳,退了两步抵到柜台边。那小护士痛得龇牙咧嘴,还要补充一句:“对对对,就是在你这个地方!指甲全翘起来了啊,什么正常人会……” “闭嘴。” 扶萤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对人如此粗鲁,好像明天开始就换了个人生不必在乎形象似的:“你给我闭嘴!” 小护士噤声。 匆匆来的护士长见到这一幕,心里一个咯噔。她踌躇片刻,咬牙上前:“您……” “纤纤!” 却见上一秒颓唐得有些狰狞的人眼睛亮起,抵住柜台边沿的手轻轻一推,整个身体就送了出去。 扶萤一把抱住神色懵懂的人,用力吸了吸鼻子:“你,你瘦了好多,你又瘦了好多……” 护士长也是一惊,她没想到这位楚小姐咋能无声无息跟着她下楼?!越想后背越凉,护士长望着小哑巴的视线都带上惧怕。 扶萤是抱不够。 幸好纤纤没穿病号服,幸好身上没有奇怪的药味,幸好看起来不算太糟…… 但最后没如愿蹭够两分钟,她又慌慌忙忙去看楚纤的手。 见到右手上的纱布,扶萤用上在国外三年艰难学会的克制生生压下某些冲动,让自己的手不颤抖。 扶萤不知道她的眼眶红透了,也不知道她此刻不该眨眼——落下的泪水又烫又尴尬,显得她还是那么不从容、那么稚嫩。 “……没事的,”她说,“皮外伤会养得一点伤痕也没有,我保证。” 好歹演过几部剧,骗人的水准如此低,对着镜子怕是连自个儿都骗不过。 小哑巴抿唇,完好的左手慢慢碰上她的脸颊,在扶萤主动配合下捏了捏。 扶萤睁着泪蒙蒙的眼,哑着嗓:“干嘛呀,又欺负我。” 嘴上这样说,脸却在微凉掌心里蹭蹭:“多捏一会嘛,几天不捏你都不想的吗?” [目标楚纤爱意值-5,信任值-5] - 孟秋阳远远看见小哑巴半弯眼任由扶萤又抱又摸,唇边挑着的三分笑霎时染上血腥气。 听了系统爱意值与信任值的降低,她眸色幽深,看着楚家好不容易找回的小姐便像是看着死人了。 她竟不知道,原来有人一出现就能得到小哑巴的信任、喜爱——这般轻松?没有幻象惊扰,没有疼痛逼迫,主动将手伸进另一人掌心里,带有温柔的安抚力道,看得人心火大起。 孟秋阳并未直接走过去,她难得有耐心地等了一会,想看小哑巴到底第几分钟能发现她。 扶萤倒是有所觉察,只是不想纤纤的视线再投向别处,所以她不吭声,笑得一丝心理负担没有,甜甜问纤纤这里饭食好不好、有没有自己家里好。 楚纤摇头:许阿姨做得好吃。 扶萤笑呀笑:“是吧是吧?她一直念着你呢,说钻研出了什么什么食谱,还不肯给我试……” 许阿姨的确与旁的阿姨不一样,有些可爱的小脾气。 楚纤笑。 从相遇到现在,扶萤一句‘你跟我回去’的话也不提,说了一大堆外面高兴的事,让小哑巴苍白的脸上因浅笑多了些生气。 扶萤清楚能否离开根本不是纤纤说了算,她也不拿这事为难她,反正她今日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先哄得纤纤开心即可。 站在阴影处的女人动了。 几乎是雷厉风行地过来,衣摆在空中荡出凛冽弧度。一到小哑巴身旁站定,就沉沉叫了声她的名:“楚纤。” 扶萤明显感觉怀中人身形僵硬了。 半晌,小哑巴抬起的脸依旧温顺、依旧孺慕深情,看在孟秋阳眼中却面目可憎。 ——暗暗减低她的信任值与爱意值,还若无其事、满脸无辜?若不是她主动走来,小哑巴怕是连魂也被扶萤轻易牵走,剩下的那点信任与爱意都能克扣到底。 想到某些画面,琥珀眸猛地看向扶萤。 “……好久不见呀。”这眼神刺得很,扶萤是被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如常,“纤纤这几天多谢你照顾哦,只是这里伙食比不上我家,瘦了好些,我都要心疼了。” “不过我也知道,孟小姐您对自己要求严苛,想必不重口欲。那纤纤身体不好嘛——当然这是她的问题,怪不到孟小姐头上。” 第65章 “所以能不能让她跟我回去几天,养胖了点再送回来呢?” 不等孟秋阳标志性的嘲讽语气响起,扶萤又笑眯眯道:“或者辛苦孟小姐的新电影晚开机半年、一年咯?” “我是完全不介意跟您耗下去的,不就是堵门嘛。” 扶萤轻轻一侧眼,门外候着的一堆人立马散开,将这座精神病院唯一出口围得严严实实。 孟秋阳眼眸微眯,红唇轻启,甚至有些慢条斯理的残忍了:“好大的胆子。” 扶萤笑:“还好啦,你也不能真把我——和这么一大群人就地埋了不是?” 孟秋阳扯了下嘴角,似乎觉得她这话幼稚得好笑。 不敢? 有什么不敢、哪里不敢? 两人静静站在那,中间隔着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气氛沉凝。 系统暗搓搓:‘宿主宝宝!你肯定不能跟小天使走呀!孟姐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小天使这么好,咱们可不能连累她哟!’ 楚纤:‘嗯,没打算。’ 系统:‘好好好!’ 众目睽睽之下,小哑巴慢慢抬手,轻轻拉了下女人大衣一角。动作谨慎、小心,像碰坏碰碎什么东西,所以用了千万分珍惜。 [楚纤爱意值+10,信任值+10] 楚纤:你不要生气,我没想离开你。 孟秋阳低眸望着这段手语,垂在身侧的手不容拒绝地握住小哑巴,将她从长椅上拽起。 扶萤想去拉,又怕情绪不稳控不好力,一番犹豫,人已经远了。 “没生气。” 将小哑巴的手整个握住,女人‘嗤’了声:“她还不配。” 小哑巴面色似有不赞同,还未来得及表达什么,就被女人捏住了脸:“你敢为她甩脸色给我看?” “……”扶萤憋不住了,“这就叫甩脸色?大小姐,您真真是金尊玉贵没吃过半点苦诶,跟我们这群凡人画风都不一样呢。” 哪怕小哑巴半截身子都在女人怀中,黑眸仍是被这段话吸引,且渗出点点笑意。 扶萤也咧开嘴笑出一口小白牙。 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彻底将孟秋阳激怒,她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带她去楼上病房。” 话一落,小哑巴抱了上来。 这是能叫人勒死的抱法,双臂紧紧缠着女人脖颈,唇.舌不得章法啃咬上来,带着些许急迫。 ——周围人被这个转折惊到了,纷纷倒吸一口气,忙转开眼不敢多看。 扶萤嘴巴张了张,呆呆望着小哑巴不断颤动的睫羽和殷红唇瓣,渐渐紧了拳头。 - “……我还会来看你的。” 离开前,扶萤这样说。 小哑巴冲她挥挥手,转头抱紧了女人胳膊,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讨好卖乖。 “啧,有用么。” 手指拨弄着长睫毛,不辨喜怒。 [目标楚纤爱意值+40,信任值+40] 孟秋阳动作微滞。 系统:‘!’ 楚纤:‘?’ 系统:‘没事没事哈哈哈!’居然能涨这么快!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呀! 看来它要尽快找个新宿主了。 - 灵魂献祭,就是将一个原本长在身体里的东西活生生拉扯出去,这种疼痛避无可避。 病房内红光大盛,女人却稳稳当当抱着怀中痛得抓出了血的人,温声轻哄:“没事,一会就好了。” 小哑巴蜷缩着身体跪倒在女人膝盖,右手纱布染成红色,是伤口又在折磨。她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前的发紧紧贴在额头,扭曲得像是黑色虫类。 旁人一定看不见,半透明的影子一点点自肉.体剥离,分开的地方起初黏腻在一块,明明是完整的一块,但因一股力量的驱使而被迫撕.裂。 整个影子都是这样剥出来。像是本该借助工具轻柔削去皮的苹果,非要逼人用指甲去抠、去挖,挖得凹凸不平、挖得面目全非。 “归我了。”女人呢喃着。 她展开双臂,慢慢将身形不稳的灵魂抱入怀中,琥珀瞳眸里满是阴暗占有欲。 系统眼前一闪,就重新回到孟秋阳空间内。 它望着高高王座上相拥的两人,唉声叹气:“我绝对不找太能忍痛的宿主了,连屏蔽痛觉这么好卖的东西都卖不出去,我简直是系统局之耻!” “也有可能是前任宿主太奇葩了。”系统边说边转头,想继续去找新宿主,“刚刚看见一个小护士不错,也许可以制造一起车祸……” “唔!” 系统光球一愣。 只见方才还软趴在女人膝盖上的灵体忽而跪立,用了什么方法将女人压在王座之上动弹不得。 系统:“?!!” 它刚想上前,就看见压着大人的前任宿主低头与她接吻,湿润黏.腻的水声逼停了它朝前飘的动作。 这,这是什么新型play?! - 血蚯蚓顺着楚纤的手缓缓爬到女人肩头,留下浅浅血印。 只见另两条死死缠住女人左右手,把她固定在王座两边扶手,蠕动身体证明它们在一秒一秒地收紧。 在她引以为傲的王座上,在她意识操控的空间里,被她献祭的灵魂不费吹灰之力压住她的身体,逼她不断发出濒临痛苦的口申口今。 近在咫尺的眼眸里一片清冷,冷冷瞧着她为情.欲所缚。没有半分怜惜可言,这是一场只为施展掌控欲的情.爱。 第66章 一人为另一人变得情不由自己,浮沉在半真半假的幻境中无法逃离。 “别动。” 楚纤轻抚血蚯蚓没有眼睛的圆脑袋:“它会杀了你。” 孟秋阳气息不稳,直勾勾盯着她。 几秒后,确定无误了,楚纤慢慢站起来。 她不再去看王座中血眸乍现的女人,眼睛环顾一圈,嗓音清幽:“这就是你的系统空间啊。” 红色的花生长在血沫里,源源不断吸收血气,开得艳丽张扬,美得不似人间景。白色尸骸高高堆积,是空间主人病态的恶趣味,亦成一种异样审美。 护士长说过,楚纤曾在电梯里弯腰摸空气,摸的就是这三条血蚯蚓。系统也后知后觉意识到,楚纤曾认为血蚯蚓可爱不是假话。 ‘梦魇’只有制造幻象的功能,无法伤害到攻略者,但血蚯蚓是实打实的积分宠物,能直接啃掉灵魂。 为了让楚纤分不清现实幻象,孟秋阳才两个传说级道具一起使用——这也是楚纤初入精神病院第一次看见幻象感到疼痛的原因。血蚯蚓自她的身体钻出来,伤到了她的灵魂。 望着满地尸骸,背对着王座的人神情漫不经心:“你是个优秀的反派,只是王座堆得太高,连下面人长什么样儿都看不清楚。” “我的系统,是中级系统。” 这是楚纤当初应允回来提出的条件之一,提升她的系统等级。中级系统不仅扩充了积分商店的道具数量,能选择更多人物身份,还能开启‘爱意值’。 [目标楚纤爱意值+100] [目标楚纤爱意值-70] [目标楚纤爱意值+15] … [目标楚纤爱意值:0,信任值:0] 一声声的系统提示,让孟秋阳表情极度难看。 “是不是很好玩?”楚纤侧过脸,嘴角微翘,“一个被定义的虚拟数值,你还当真了。” “……” 喉咙被死死缠绕的血蚯蚓箍得说不出话,孟秋阳唇边溢出些许血丝,已然染成血红的眼深深看着那个身影。 任谁都想不到,话也说不出的小哑巴身体里藏着这样的灵魂。她不畏惧疼痛,不畏惧幻象,为了一招制敌连一无所知的灵魂献祭都敢试。 楚纤一直在等孟秋阳动手。 当系统骗她说看不见这些幻象时,她就笃定有其他攻略者,且对方使用了积分商店里的攻击道具。 太明显了,系统不惜花五万积分连哄带骗换她回归,怎么可能没有一个能让它获取利益的目的? 如果孟秋阳是攻略者,大张旗鼓拉她回来要么续前缘,要么报复,一看精神病院满地血腥,能是前者么? 只是她不确定报复手段仅限血蚯蚓和幻象,还是跟系统局有关。 若是报复,为什么不在她进入世界的第一时间就动手?为什么要用幻象和血蚯蚓?为什么要逼她靠近她?有什么限制? ……爱意值。 确定吗? 不确定。 爱意值的存在是只对任务目标,还是能对所有人,她不清楚。 幸好,她赌对了。孟秋阳真的在等爱意值。 楚纤一开始只知道爱意值的存在,并不知道爱意值能将两个攻略个体牵扯到一块。这是系统对她的隐瞒。 她试探性让爱意值涨起来,若是涨到50没反应,就涨到70、80(程度),总有一个临界点能符合条件让孟秋阳动手。 扶萤的出现恰到好处,楚纤正好缺一个涨到50的理由,顺带进一步确认她的爱意值对孟秋阳来说很重要——女人毫不掩饰的怒火与妒忌快要凝成实质。 直到进了孟秋阳的系统空间,楚纤才懂。对方不单单是要她在位面世界里神志不清,还要她生生世世灵魂禁.锢。 她没听过‘灵魂献祭’这个词,她再笨也该知道被拉入另一个攻略者系统空间意味着什么,反正不是恩爱到白头就对了。 “……宿,宿主。”系统光球期期艾艾上前,“您,您快松开大人呀,这,这……” “系统,你不止一次提醒过我孟秋阳对我好感度高到离谱,那么。” 楚纤像逗弄宠物般捏了捏光球:“我也能对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吧?”爱意值达到一定程度能干什么呢?楚纤无法知晓,但她肯定与攻略者灵魂有关。 这是每个攻略者的死穴,孟秋阳也不该例外。 系统:“!” 系统哪里敢看那位大人的表情:“你,你你你不是不记得吗!” 楚纤:“骗你的。” 系统:“……我,我不知道,我我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快把大人松开,否则……” 楚纤温声接话:“否则我就拉她进我系统空间了。” 系统不住颤抖。 它对大人的手段太有自信了,两个传说级的道具下来,再加上精神病院那些人的流言蜚语——就算楚纤没被幻象搞疯,那些护士们却是实打实认为楚纤有病,哪怕公之于众,也很难不认为楚纤有病。 她们看不见那些幻象,不懂楚纤每天生活在怎样的地狱。 可是、可是…… 血蚯蚓怎么会听楚纤的话呢? 这个问题系统很快自己就有了解答,它居然忘了祭坛里那条白蛇。 自家宿主不仅不怕这些常人眼中恶心、恐怖、有毒的东西,还驯之有方。 - 光圈在楚纤面前亮起,渐渐形成一个门。 第67章 孟秋阳盯着那道身影离她远去,越来越靠近那扇门—— 突然停了下来。 “这位大人,您求爱的方式恶心至极。”楚纤轻轻一笑,“实在不行去积分商店买个恋爱脑安上吧。” 话落,人影消失在门边。 系统:“!!” 卧槽!我现在解绑还来得及吗qaq感觉要被那位大人锁定要死惹!! 第38章 林国。 一早起来天又是阴的, 看来昨日的雨还未下干净。 不等宫人将床榻理好,淅淅沥沥的雨幕已盖住整座王宫。 屋檐哪里挡得住漫天卷地的潮意,再有主人的忘关窗, 桌上一堆纸吹得满地都是,有的被水黏在桌角, 有的晕染墨迹糊成一团,有的干脆飞到外面枝头挂着了。 少女站在门口, 极其满意地看着这个画面, 哼了声,一边提了裙摆往雨中跑,一边嬉笑:“再看那药罐子怎么奈何本公主!走!” 落墨无奈又焦急地举着伞, 裙摆蹭了圈湿漉漉的灰黑, 一步不敢停地跟上。 半个时辰后。 白了须发的先生慢悠悠抚着胡子进来,眼一睁——上书房里一片狼藉, 往常乖乖等他上课的皇子公主们不见人影。 可怜老先生颤颤巍巍好一会, 手哆哆嗦嗦打了两下桌面, 嘴里嚷着:“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 这是一处偏僻角落,高高的宫墙下长着高高的草,足有半人高。 少女闷头往里面一钻, 霎时被草叶模糊了衣衫颜色, 只剩下个偶尔冒出的黑脑袋。 落墨忙上前为她扒开杂草,唯恐叶尖儿戳坏了她娇滴滴的脸, 劝道:“殿下,您还是快回去吧,总师傅不会为难您的。” “我才不听那老头讲课, 没意思!” 偌大一个皇都也就扶月公主敢这样称呼老先生。 她生得明眸善睐、粉面丹唇,说话时总爱微微抬点下巴, 将那猫儿一般的圆眼睛硬生生抬出点桀骜来。 不管爱不爱听课,别的皇子公主们总要在上书房坐够时辰,偏偏这位扶月公主——她宁愿跟池中锦鲤大眼瞪小眼,也不愿受墨香书香浸润。 今日不仅弄得上书房没有落脚之处,还假借‘下雨’忽悠同窗不去上书房,这会甚至要钻小洞偷溜出去玩,似是要挑战如何半天内激怒皇后。 “诶,在这吧!” 十三四岁正是贪玩好动的年纪,扶月不顾身上湿了脏了,推开落墨就伸手去拽草,想看看上次发现的洞还在不在。 落墨在旁边满嘴‘我来我来’‘殿下小心手’‘到伞下来别淋着’……扶月听不进去一个字,拨草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睛越来越亮,仿佛有什么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在前面等着她。 “汪!汪汪汪!!” 就在公主殿下沿着墙角摸洞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迅猛又吵闹的狗叫。 光是听这声音,扶月浑身一僵,抱住脑袋一个劲儿朝落墨身后靠:“啊啊啊!落墨!落墨有狗!” “我护着您呢,别怕殿下!” 落墨是个忠心的宫女,当即将小殿下挡在自己与墙壁中间。 “呜呜呜狗在哪,你别让它过来!” “好好好不过来,没事啊殿下,我……” 落墨安慰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周围的长草一片片被压倒,几个眨眼的功夫,几只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的大狗围了过来。 落墨:“!!” 饶是她一个成年人,也被这几只眼冒绿光像饿了好几天的狗给吓到,掌心里的伞柄攥不住了,轻轻一声‘哒’掉在地上。 雨下大了,很快淋湿两人,睫毛堆不住水,流到眼睛里去,弄得又酸又涩,睁也睁不开。 怀里的小殿下没受过这种委屈,带着哭腔喊‘落墨落墨’,喊了半天听不见回应,她不经意一抬眼,看见几只大狗直勾勾盯着自己,声一停—— 接着更大更难过地哭嚎起来,呜呜哇哇的听不清楚在嚷嚷什么。 落墨不敢捂公主的嘴,又怕公主的哭声惊到狗,小声哄啊劝,非但没哄好,还让那狗离她们更近了! 心一横,落墨一手抓了地上的泥草,准备掷向这几只狗。 “你若是丢它们,可真回不去了。” 一道女声慢悠悠响起。 车轮压着石子路的响被雨水声稀释,那人一袭白衣懒怠散漫地坐在轮椅上,身边一左一右站着黑衣女侍为她撑伞,另有一批女侍穿过草丛,用剑鞘一一压平草尖,硬是开出一条道。 那人自然是不会过来的,估计是嫌草长得太高遮住了她视线,又不想让属下替这边清扫的宫人办事,便有了这招。 落墨嘴半天合不上,心里就一个念头:完了。 能堂而皇之领着一批带刀女侍在宫中随意出入的人,天底下也就这一位。 国师边关月。 - 谁能在这场大雨里不狼狈?可巧有人还真做到了。 当满宫人在寻一处避雨地,当显赫权贵也在老实等雨停,当林国最得宠的公主缩在宫人怀中嚎哭不已—— 双腿不便于行的国师大人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脑袋,笑眯眯望着公主淋成落汤鸡。她无视落墨护送公主回宫的请求,不准落墨捡起地上那把伞,更不准女侍过去挡雨。 左右女侍将她伺候得好好的,没让一缕不该来的风、一滴不该落的雨冒犯她,蛮横强劲的内力能生生蒸发雨滴。 第68章 直到公主哭晕过去彻底没了动静,国师才懒懒一抬指,让女侍做该做的事。 - 百姓从未见过国师,但人人都谈论过国师。 有人说国师能降雨会吐火,三头六臂不似凡人;有人说国师是江湖高手,一剑名动天下;有人说国师就是个骗子,巧舌如簧蒙骗君后,该处以极刑。 林国是地图板块上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弱国,曾在大轩朝脚底下苟延残喘,要钱给钱要人送人,王室公主都像是为大轩朝的纨绔子弟培养的,个顶个不值钱。 这般丧失尊严的讨好,也没换得大轩朝的庇佑。他们不管周边小国如何打压林国,只知钱少了找林国要,一个不高兴了就骚.扰林国边境,搞得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一直持续到五年前——林国无名小卒于战场上一箭射死大轩朝鼎鼎有名的将军,领着楚楚可怜的几千人胜了几万敌军,收复林国被占据多年的疆土。 之后林国军队如有神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时地利人和,打了整整三年胜仗,场场都是以少胜多的典范。 最后那位无名小卒成了林国国师,亦是大多数人眼中庇佑林国国运的神仙。 她双腿有疾,君王便免了她一切礼,皇子公主见了她也要低头让道,凡是产出的奇珍异宝都先送国师楼中过目……桩桩件件,无不象征君王对她的器重与信任。 性子极冷的皇后隔三差五请她宫中长谈,后宫嫔妃也爱往国师的木楼里跑,请教她调香养宠。 唯独宫中这位扶月公主非常看不惯国师,还放言要让这药罐子好看。 当时话一说,皇后一声令下要关公主禁闭,是白衣国师笑吟吟说了句‘臣本来就生得好看’,让这句话成了玩笑,也让扶月免于一难。 但扶月并不就此觉得国师如何如何好,她顺势拉起以一人之力对抗国师的序幕。 这回淋雨淋得高烧,扶月在床上哭哭啼啼,妄想母后为她做主,惩处药罐子—— 雍容华贵的女人静坐床边,冷冷瞧了扶月一会,活活将扶月的哭也给瞧停了。她才说:“等你病好了,上书房不急着去,先给国师道歉赔礼。” 扶月:“!!” 皇后面无表情:“她身子不好,你还害她这么大雨出门,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扶月委屈死了:“她哪里淋到了!倒是我!在雨里面淋了好久好久!母后……” “再说一句,往后就待在凤鸾殿里抄书念经。”皇后不耐烦地扯开自己的袖子,凉飕飕又补一刀,“幸亏她没染上风寒,否则母后可不放过你。” 扶月一颗心碎了,呜咽着躲进被子里,闹着不喝药不吃饭。 皇后直接起身走了,任由公主在床上折腾。她急着去偏殿见国师。 - 边关月人如其名,正是边关平原才能看见的圆月,皎洁得能将太阳比下去。 若非那场仗…… 皇后一眼就望见窗边停着的轮椅,脚步放缓。她轻声上去,双手扶住轮椅,慢慢调转方向:“这边风大。” 菩提串在她手中盘出轻响,国师微微笑着:“公主不肯吃药?” “等她想下床了自然就肯吃了。”说到后面的话,皇后换了个语气,“你派两个人去接她即可,何必自己亲自去。” 仿佛‘她’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没什么无关要紧。 国师面上保持着那种浅淡温和的笑容,并不答话。 车轮抵住桌腿,皇后随之落座。她看了国师一会,忽而伸手拿过菩提串,指尖状似无意在那人掌心轻滑。 习武之人本该不畏寒,但国师身子与前两年差别太大,如今连轮椅都被泡出一股药味,不怪扶月要喊药罐子。 菩提串没被盘热,偏冷的一如这人眼底的淡漠疏离。国师是爱笑的,几乎人前总在笑,但绝不会给人谄媚、好接近的错觉。 或许正是她身上的各种反差实在太大,让人不敢也不肯相信能存在于一人生命,便忍不住地总靠近她、窥探她,试图更了解一些。 香炉静静燃着,幽幽轻烟袅袅升起,似是要驱散空气中的潮意和那几分诡异气氛。 皇后若无其事盘着菩提串,一垂眸,就看见白衣袖口边懒得掩饰的伤痕,瞳孔一缩。 “我听说你捡了只半妖。”皇后不动声色握紧了菩提串,眸色沉沉,“怎能让这种卑.贱之物伤你?” 第39章 在人族眼中, 畜生所化的妖族自然是卑贱之物,不人不妖的半妖简直不配活着。 这个问题牵扯略深,此刻不是谈论的好时候, 国师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答:“臣会小心。” 皇后深深望着她的侧脸, 道:“你若管不住,就送我这来。” 话说得诡异。国师楼里养了不计其数的异兽, 哪个不是她亲手驯服?再凶恶再奇葩的玩意到了她手中也会慢慢乖顺。如果连她也管不了的东西, 那天底下就没人能制得住,就说明不能养。 皇后娘娘多尊贵的身份,妖物进了凤鸾殿都是一种亵渎, 更别说让娘娘这金枝玉叶来管、来养。 然而在场两人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国师沉吟片刻, 刚想开口,一启唇便是一串不能自抑的咳嗽。 放在腿上的手猛地握成拳, 抵到唇边闷下些许气音, 可到底压不下喉间似有异物勾起的血腥气, 咳得半截身子都在抖。 第69章 一阵细微的布料摩挲声后,缠着菩提串的手重重摁住身形单薄的肩。皇后站在轮椅边,半弯下腰, 华美厚重的凤袍散出些许檀香。 另一只手看似轻松攥住国师的腕, 却是不容拒绝地带离她唇边,露出染了几分艳色的唇。 “……” 国师因这举动眉心轻折, 但也没甩开皇后的手,只略略低了下眼,令垂落的睫羽遮掩住眸中氤氲开来的水光。 皇后定定看了她一会, 红唇微勾:“今晚留下。” - 落墨好不容易哄得扶月下床吃饭,到了饭桌边看见那人, 扶月瞪圆眼睛,转身就要跑。 “我不吃!我看见她就不想吃!让我病死算啦!我不吃我不喝呜呜呜——” 落墨抱着扶月的腰半跪在地上一个劲劝,勉强将扶月哄住。 正当她要给娘娘请罪、领着公主落座时,皇后已极其不耐对两个嬷嬷使了眼色。 嬷嬷们可没怜香惜玉的心思,一左一右拽开落墨,抱着扶月就把她丢到椅子上,并压着她不准她起身。 肩膀痛得要命,扶月张嘴就想哭,被皇后眼刀子一刮,哭声委委屈屈拐了个弯,成了可怜兮兮的‘呜嗷’一声,终于不嚷了。 她眼泪吧嗒吧嗒掉,又确实不敢在动了怒的母后面前造次,哆嗦着拿了筷子往嘴里扒饭,一口菜也不想夹。 泪眼朦胧中,一双玉筷夹着一根她爱吃的鸡腿慢慢靠近,在她隐隐期待下稳稳掉进她碗里。 扶月:“!”大自然的馈赠! 扶月小小地抬了下眼,对上国师温和漂亮的笑脸。 “……哼。” 她想当着药罐子的面将鸡腿丢出去,鼻尖却耸动了一下,闻着那味就舍不得了。 扭扭捏捏啃了口,心道不好吃我就丢出去——结果真的好吃!扶月眼睛眨了眨,迫不及待地吃完,又哼哼唧唧地看向国师。 之后又有几根鸡腿‘莫名其妙’往她碗里落,扶月满意国师的识相,吃得很开心,也不再计较药罐子胆敢同她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事了。 可怜可爱的扶月公主没注意到皇后愈发阴沉的眼神,也猜不到她往后半月都得困在凤鸾殿抄经书不准出去玩了。 - 夜深了,外面的雨也停了,黑漆漆一片。偶有几滴雨从高处坠落,比玉漏还催人心肝。 扶月喝了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她烦躁地一掀被褥,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国师的模样。 ——落墨说国师在偏殿睡下。 大抵是身上不那么难受了,扶月心思又活泛起来。她自个儿鼓着脸穿了鞋袜,乱七八糟系着外衫,悄悄出门。 皇后的景仪宫大得很,扶月平日不常来,黑暗里完全摸不清方向,一出门就迷了路。 越走越冷,扶月紧紧抱着自己,眼中含上一汪热泪。 直到看见一座仍未熄灯的殿宇,扶月心中一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里头闯。 门虚掩着,好开得很,殿内又香又暖,扶月冻僵的身体也渐渐缓和下来。 母后宫里还有这样精美的偏殿?扶月一边想着,一边探头探脑朝里走。 绕过一处绿翡翠孔雀屏风,看清眼前景象,扶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那最不喜人近身的、孤傲如雪山白梅的母后坐在床边,手中端一碗不知什么药,神色是扶月从未见过的温柔缱绻。 “喝下它。”皇后轻声道,“别任性。” 床上人赫然就是扶月一直不待见的国师! 母、母后怎能屈尊哄臣子喝药!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但第二个念头…… 扶月眼珠僵硬地往下一看,正好瞧见母后用手去摸国师的脸,只是被国师避开,改为握住她的手,并用手指一根一根挤进国师指缝,偏要十指相扣。 国师似是无奈似是厌烦地转过脸,好巧不巧跟扶月的眼撞到一块。 看清小公主眼底的震惊,国师呼吸微停——皇后亦是有所觉察,头也不回地冷哼:“滚过来!” 药碗被重重搁置在桌面上,用力之大而溅出些许。暗暗的红色给人一种不祥之兆,亮堂烛火的照耀下,似乎有什么在里面轻动。 该是错觉。 扶月煞白着脸,步步靠近。她嗓子沙哑得不像话,是怕的也是冷的:“母、母后……” “你还有脸叫我母后?”皇后冷冷笑着,“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 扶月被吓得腿不住抖,脑子里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吭不出多余的字。 她再傻也知道自己撞破了不得了的事,只是、只是这人是她母后啊,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吧? 这样侥幸的念头在皇后关她禁闭且期限不定时碎裂。 扶月彻底吓软了身体,跌坐到地毯上。又厚又软的毛毯万分柔软,却无法疗愈扶月内心越来越大的裂缝。 尽管如此,皇后也未曾松开那只冒犯国师的手。 国师轻叹一声,突然主动挣脱她,朝扶月伸来:“殿下,过来。” 皇后不悦:“你……” “小殿下?”这回带上了点哄诱意味,语气像包裹着糖霜的小钩子,一点点撩.拨扶月崩溃苦痛的现状。 皇后沉下脸,却并未说什么,冷眼看着扶月如同被操纵的傀儡一般努力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朝床边靠近。 “……呜。” 扶月眼泪糊了一脸,往日神采飞扬的眼眸中一片黯淡。 第70章 瓷白修长的手拿着丝帕轻轻拭去那些鼻涕眼泪融到一块的脏污,明明是做伺候人的动作,但如此赏心悦目。她又将扶月乱成一团的衣带解开重系,再抚平褶皱。 “没事的,殿下。”国师用那双浅色眼眸注视着她,唇边弯起的弧度与往常无二,看在扶月眼中却没往常恶劣,反而透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温柔。 至少比母后刚刚劝国师喝药的声音温柔多了。扶月这样想。 “你不喜欢上书房的总师傅,由臣来教你识字好不好呢?”国师真的跟哄小孩子一样,手指时不时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拨一下,似乎想她展露笑颜,“这段时间臣都会留在这里……原因么,是臣得了一种病,那药只有娘娘宫里有,但代价太大,臣不想喝。” 她嘴里的‘臣’啊‘娘娘’啊阶级分明,喊了扶月‘殿下’,也的确不将扶月当小孩,一五一十与扶月交代。 既免了扶月胡思乱想,又好好安抚了扶月。 “……那,那,”扶月大着舌头,“你不喝,会、会死吗?” 听见某个字,皇后淡淡警告:“扶月。” 扶月又怕了,一个鼻涕泡冒了出来,当着国师的面破裂。 扶月:“!”她真的不想活了!!! 国师轻笑几声,笑得扶月满脸羞红才作罢,拿了干净的帕子继续给她擦啊擦,动作轻柔。 “不会。”国师说。 “哦……” 扶月干巴巴应了,心里却莫名开心,小身体也忍不住往国师泛着药味的怀抱挤了挤。 - 扶月是剧情女主。她在幼年与皇后外出祈福时偶然救下男主,为他疗伤、给他吃穿、陪他玩乐,带给他活下去的希望,促使男主坚定报仇决心—— 当男主兵临城下逼大轩朝国君退位时,扶月才十五岁。 次年姜皇后生辰,男主围了林国皇都,要他们交出小公主,否则杀尽城中人。 林国皇帝早就不管事了,一听有止战的法子,忙不迭把扶月送出城。得了扶月的男主没有遵守承诺,破城灭国,手刃帝后,带着崩溃的小公主回国登基。 剧情无外乎是两人隔着国恨家仇一个要逃一个要追,弄得一死一疯。等男主意识到他的确不能失去扶月时,扶月尸体都凉了。 他招来巫师,令她招魂。 巫族式微,巫族后人分散各地为不同君王卖命,而男主找的这位巫师曾是巫族大祭司,修邪.功被驱逐。 大祭司真招来扶月的魂,使扶月起死回生。 ——可想而知,扶月面对这一切有多绝望。她一次次从城墙跳下、用匕首自裁、吞毒药求死……每一次都被大祭司救活。 折磨到后来,大祭司清除扶月记忆,并操控她刺了男主一剑,险些要了男主的命。 原来大祭司是别国安.插的卧底,就等这一剑好搅弄大轩朝朝局风云。 奈何男主命大,这一剑不仅没死,还让扶月对他死心塌地。 北岚国与大轩中间隔了两个小国,男主也是大祭司事件后才知两个小国早就沦为北岚傀儡,甚至城中百姓已不是正常人,是真正的行尸走.肉。 北岚大权握在一只半妖手中,这半妖什么都不在乎,就要灭大轩。据说她身边能人异士非常多,光是巫族大师就有好几位……那位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大祭司便是听命于她。 没人知道半妖来历,只知道她做过老皇帝妃子,靠狐媚之术迷得所有人乞伏在她石榴裙下,搞得偌大一个北岚妖气冲天,活人都不剩几个。 简单想象一下,战场上一边是肉眼凡胎的军士,一边是张牙舞爪的怪物——画面不要太残忍。 若非剧情最后凭借主角光环吸引更强大的妖王、狐王、仙族助力,大轩朝还真就亡了。 仙长亲自了结半妖后查清其来历,说她是狐女与巫族族长遗孤,一半妖族戾气一半祥瑞龙气,超脱三界六道。 搜魂后发现这妖女化形不久,不可能当皇帝妃子,也不可能对人使狐媚之术,狐族媚术没办法操控整个北岚,是巫族巫术。 幸而在她刚化形时杀了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这妖女杀伐气太重,必乱天下,致使生灵涂炭。 楚纤的身份本该是大祭司,不妨系统失误,将她投到林国一小乞丐身上。 还未摸清沿街乞讨的规矩,楚纤又被皇后的人抓去炼药。 同行的二十五个童男童女,皆不耐药性而死相凄惨,独独楚纤天赋异禀能抗痛活了下来,改造成药人。 她如今已是百毒不侵的体质,血能解毒。这也导致寻常药物对她不起作用,不受伤则已,一受伤就血流不止,极难疗愈。 偏偏她成药人的第一站就是战场,三年的仗,身上不计其数的伤,这身躯早就垮了,纯靠皇宫里的奇珍异草吊着命。 系统哄她用积分换身体,说可以给她最低价,楚纤没理。 离谱的是系统给错了身体,却要求她完成‘大祭司’的任务。 [姓名:楚纤 年龄:19(死亡) 完成任务数:8 称号:中级炮灰(绑定系统) 积分:50400 兑换商店等级:5 系统等级:5 …] [本位面身份异常,积分加成10%] [目标好感度超过70(喜爱),积分加成10%] [若能开启支线剧本,积分加成?%] 第71章 [已解锁重要角色:姜皇后(好感度达到80以上即可解锁),幸运值加成10%(达到一定数值后可出现神秘道具)] [任务一:作为恶毒女配身边最得力的帮手,请让目标对你的信任值超过100] [任务二:作为巫族祭司,你必不能看见目标毁灭世界,请获取目标的黑化值,好让正派阵营趁机杀死目标] 也就是说剧情中的大祭司是双面间谍。 楚纤:。 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剧情线应该在林国灭了之后开启,也就是说她不仅穿错了身份,还早来了十五年。 这具身体能不能活到两年后都是个未知数,她肩上居然扛了救世灭妖的重担。 第40章 静靠床榻的轮椅极尽华美之能事。木纹似有金丝, 色泽淡雅,入手温润柔和,是林国鲜有的金丝楠。简单铺设的丝绸图案明丽古雅, 质地坚柔,一针一线精密细致, 唯有宫中最出色的绣娘才能织造出。 扶手下方有一不明显突起,若是不经意间碰到, 顷刻间能弹出淬毒暗器要人性命。 黑衣女侍守在床畔, 默等床上那人苏醒,低着的眼痴痴望住轮椅,隐隐透出丝丝不可言说的渴望。 直到天边渗出些许鱼肚白, 轻轻几声咳嗽晃得纱幔抖了抖。 黑衣女侍试探性地问:“国师大人?” 账内一阵窸窣, 单薄虚影慢慢投到青色纱幔上,极轻极淡勾勒出一具脆弱动人的身体。 “……沙棠, 是你啊。”她嗓音微哑, 却也好听得要命, 再普通的名字自她唇瓣吐露仿佛也染上一股幽幽冷香,不入画都成了憾事。 黑衣女侍头更低了,呼吸不稳:“是, 是我。” “下床洗漱。” “是。”黑衣女侍顿了顿, “冒犯了。” 隔住两人的纱幔层层挽起,渐渐现出里头的景象。那人下半身盖在被褥里, 上身仅着白色里衣,墨发似流水倾泻聚于枕面,黑得柔顺漂亮。 一双眸清明淡漠, 轻轻扫了眼黑衣女侍又半阖起,显然对女侍非常信任。 “冒犯了。” 沙棠重复一遍。 常年习武的手指多处有茧, 提刀也好使剑也罢时时身在战场,不可掉以轻心。见花不惜花,见人不怜人。她从未收敛力气只为摘下枝头弱花,更没有战战兢兢去碰某个人。 乍一触到轻柔绵软的布料,沙棠几乎心尖一颤。稍稍用力那截细腰便轻易落到手中,细细密密的微凉如一块冷玉,叫人万万不敢松懈。 沙棠屏气凝神,绷紧身心就为限制掌心蛮力,防着伤到这人。 贴身的衣在动作间散开些许,露出苍白冷厉的锁骨,脖颈线条修长,白软细腻的皮绝无瑕疵。 ——这样的人合该养在金殿里,搜刮天底下最软最好的锦缎做衣,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琴弦也不该让她拨。那些年坐立马上挽弓射敌宛若前世。 之后服侍国师穿衣、洗漱,一切都顺理成章。 等国师坐在桌前吃饭了,沙棠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有些沮丧:“您带回来的那只半妖煞气太重,属下无能,守不住它。” 三界有阴界、阳界和阴阳界,阴界有鬼、魔等以阴气修炼的族群,阳界有人、妖、仙等以阳气修炼的族群,阴阳界游离于两者之间,不为天道所容,出生必带煞气,命格极凶。 半妖与妖的区别就在于此,有煞气的妖是半妖,天生不祥。 国师前段时日带回来的这只更是煞中极品,险些冲死了楼里几个命格较弱的弟子不说,还引来天雷劈断楼前一棵树。 朗朗晴空啊,众目睽睽啊。 若清微楼住着的人不是国师,皇后早命人冲进去弄死半妖了,哪里会留它到现在?小则影响个人生运,大则折损国运—— “嗯。”国师放下碗筷,“我去一趟。” 沙棠看着还没她半个巴掌大的小碗,犹豫半天也没能把‘您要不再用些’这句话说出口。 - “大人!” 皇后宫里的嬷嬷满脸堆笑上前,壮实身板儿不动声色挡住轮椅去路:“一大早的这是往哪去?不是说要教小殿下识字吗?” 沙棠小脸一冷,手握住腰间刀柄。 国师双手交握于腿上,淡笑:“回清微楼处理些事。” 嬷嬷搓着手退开,笑容更深了:“哦哦,这样。那,那奴婢……” “不必帮忙,多谢。” 嬷嬷:“瞧您多客气,奴婢送送您。” 自从国师回宫,皇后宫门口的门槛就叫人撤去了,省了轮椅搬来搬去的时间。 嬷嬷刚送人到宫门,就见扶月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落墨小跑着过来,先给嬷嬷见了礼,然后弯腰问得小心翼翼:“国师大人,您,您还来吗?” 国师看向她:“小殿下起床了么。” “……还,还没,殿下昨天睡得晚,国师大人能否宽容半个时辰……一、一炷香?”落墨头皮发麻,总觉得轮椅边的黑衣女侍目光冷得很。 国师轻笑:“这一炷香给小殿下吃饭,若还不快起,饭也不必吃了,直接去书房见我。” 落墨讷讷应是。 车轮声远去。 清微楼。 门口种着的另一棵梧桐树也没能幸免,树干断裂的地方正散发丝丝黑气,空气中一股烧焦的味道。 太阳升起,亮光照耀着宫里每一处,偏偏偌大一个清微楼楼顶阴沉沉,像是被世间抛弃。 第72章 沙棠低声道:“大人小心些,那妖物伤了好几……” 不等话说完,一道绯红身影以极快速度从三楼窜下来,一呼一吸间就能窜到几十米远,所过之处残留缕缕煞气,似一条蜿蜒游动的黑蛇。 沙棠眼一凛,抽刀护在国师身前,眼睛警惕着红影一举一动—— 忽然腕一沉,是一只如玉般的手碰了上来,示意她将兵器收回。 沙棠:“国师大人,这……” 国师摇头:“没事,我来。” - 车轮声靠近。 红狐一扭头,身上的毛炸起。 蓬松柔软的九条尾巴在身后展开狂舞,嘴里叼着一根血淋淋的人指,兽瞳竖立,阴森森盯住轮椅上的白衣女子,喉咙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它眉间那撮红毛艳得过分,宛若滴落下去的血,更为它添几分杀伐气。 红狐比寻常狐狸要小些,肚子上看不见肉,四肢有不同程度的伤口,有的往外渗血,有的黑黢黢一个洞,隐约能见白骨。 被逼到绝路的野兽是非常可怕的,弓起的背随时能弹射过去,猛地扑到你面前撕下你一块肉。 清微楼皆是跟着国师学习的弟子,白衣提笔、黑衣配刀剑,无论咬下谁的手指都是断人前程。 沙棠眼睁睁望着那轮椅越靠越近,她十分想冲上去将人护住,却又碍于国师命令动弹不得,握着刀柄的手生生攥出血。 国师停在一个危险距离,垂眸取下腕上的菩提串,随手往旁边一丢。 “吼——” 能压制红狐的最后一层桎梏消失,它前爪一点,眨眼闪到跟前,沾着血的牙直直冲那截腕咬去!! 沙棠瞳孔微缩:“国师!!” 不、不可能!国师怎会真的被它伤到!那不过是个负伤的—— 白衣很快被溢出来的鲜血浸湿。 红狐吞咽下去的血液好似响彻在沙棠耳边,一声声、一阵阵。 - 睫羽遮掩住那双眼中思绪,只见淡色的唇半弯,却是心情不错。 一只手被红狐死死咬住,尖牙狠狠刺进肉里,另一只手竟轻柔落在红狐紧绷绷的背上,缓慢抚摸。 狐狸毛不如猫啊狗的好摸,再加上这只狐狸身上太多伤,毛根本遮不住凹凸不平的疤,显得格外扎手。 血糊糊的手指掉到车轮边,沙棠跑过去要用刀劈开狐狸,国师一个眼神将她制止,说:“不到一刻钟,那人手还有救。速速将手指拿回去给她缝上,用一粒我的秘药。” 沙棠哪里想得到国师想让手指从狐狸嘴里掉出来才将自己的手递上去给它咬,她咬牙:“这死狐——” “听话。”国师的手已摸到红狐臀部,状似要继续往下去摸那几根尾巴。 红狐立马松口,转头就冲着她咬过来! 国师反应比它还快,朝旁边一偏,手完整无缺。 红狐依旧发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兽瞳凶狠地盯住那只在半空中的手,一副不咬烂不罢休的模样。 连沙棠这样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人都浑身戒备,国师拖着一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病体竟跟红狐玩上了。 她时而将手放低,故意放到红狐能咬到的地方,又总是在红狐快咬到时抬高。时而抓抓红狐的尾巴,进一步激怒红狐,看它尾巴到处乱飞,扇起风吹得国师发丝晃动。 红狐忍无可忍,跳窜起来去咬——这回真的咬中,鲜甜可口的血咕噜咕噜灌进喉咙,滋润得它浑身舒适。 国师以拳抵唇,轻轻咳了两声,眼神微冷看向愣怔的沙棠。 沙棠:“!” 她忙回神,捡起手指就往楼里跑。 - 药人.血比普通人.血好喝得多,这只半妖会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红狐性子贪婪,喝了一会仍觉不够,尖牙毫不怜惜地在她腕上咬了好几个血窟窿,喝得肚皮微微撑起还要喝,看得国师好笑不已。 “够了。” 指尖拨开红狐尖牙,见它不依不挠缠上来,另一只看似不经意碰到红狐脖颈的手突然收紧。 “!” 对上白衣女子温和平静的眼眸,红狐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嘴。 “这才乖。” 手继续在红狐后背抚摸,不再试图碰尾巴。 [目标信任值+1,好感度+1] 等沙棠领着弟子过来,坐在轮椅上的国师已成了个血人。 两手虚虚抱着团成一团的红狐,气息微弱。 而红狐则悠哉悠哉撩起眼皮看了众人一眼,调了个头,用屁股对着她们。 沙棠:“……”我迟早剥了你的皮做地毯。 第41章 国师体质特殊, 药粉上了两层也不见血止。 浓郁到几乎能凝成实质的血气争先恐后挤到红狐鼻边,趴下去的耳尖微微抖了抖,慢慢支起, 兽瞳自然而然顺着那股极其好闻的气息转向不断滴血的腕。 收敛成一股的尾巴悠哉悠哉晃荡片刻,屋内众人只知快快替国师止血, 哪里注意得到它——试探成功。红狐在这松松垮垮的怀里缓缓转动身体,尖牙状似无意碰到白衣女子的袖口。 无人阻止, 无人觉察。彻底竖立的兽瞳金光极盛, 在一块吸饱了血的纱布从眼前下坠后,蠢蠢欲动的嘴霎时张开,偏头就要往她手上咬。 说时迟那时快! 一把泛着寒气的利刃轻轻松松抵到红狐颈边, 锋利刀片已削去小块狐狸毛, 飘散着跌到那堆血纱布里。 第73章 两指间并着的刀片又薄又漂亮,竟是将那满是厚茧的手也给比下去。沙棠居高临下看着这东西, 并不畏惧红狐身上时有时无的煞气。 大概是沙棠眼中杀气太重, 红狐一时还真被她挟制住了, 僵硬着身体,仍保持张嘴的动作,直到国师笑眯眯看过来—— 沙棠道:“这狐狸养不熟。”瞧瞧大人苍白如纸的面色就能知道方才到底喂了多少血!不知感恩也就罢了, 还想趁大人疗伤时再度重创大人!丝毫不顾大人死活! 国师想了想, 却是命人端来桌上搁着的大号茶碗。她手一扬,滴滴哒哒的血落进茶碗, 很快聚了一滩。 红狐眼珠跟着那腕转,贪婪之意愈浓。 国师垂眸看这只嗜血怪物,居然笑得出来:“若你乖乖在我怀中待够一个时辰, 这碗血给你又何妨?”这话的亲昵宠溺与先前哄小公主殿下无二。 闻言,红狐合了嘴巴, 懒懒避开刀片,重新趴回国师腿上,像是不知道也不在意她在说什么。 气得沙棠想不管不顾用刀片割下红狐一只耳朵再说。 “别装。”国师淡笑,“我知你听得懂。” 那几根如玉般的手指又悄悄摸上它后颈,冰冰凉。 红狐猛地睁眼,张嘴要咬她,不知何时捡起的菩提串灵巧地围了它嘴巴绕两圈,轻易缠住它。 菩提串被高僧开过光,又有仙人术法加持,最避凶驱邪,对半妖能造成一定伤害。 红狐身躯一震,痛得浑身泄力,呜呜咽咽倒了下去,被一双温柔的手接住。 “不疼,乖。” 轻轻幽幽的嗓音似在耳边响起。 本以为这话是在欺骗它,没想到过了一会当真不疼。红狐野性难驯,当即还要张嘴咬人,那串子跟有生命似得一下收紧,又开始疼了。 红狐如此这般尝试了两回,发现它不张嘴就不疼,一张嘴就疼……它恨恨地瞪了白衣女子一眼,团成一团不动了。 一旁几位弟子都看傻了眼,直到国师提醒她们继续包扎才慌慌张张去拿纱布。 - 趴在窗沿无所事事的小公主一眼瞧中国师怀里的活物,满脸稀奇地蹦跳过去,弯下腰想摸:“你养狐狸啦?这东西可不好养呀,它……” 话还未说完,就被国师避开的动作惹恼,扶月叉腰:“怎么啦!我还摸不得了!” 国师:“它不听话,会弄伤小殿下。” 扶月努努嘴:“你都把它嘴巴捆住了还怎么咬我?你就是不舍得让我摸,小气!” 国师笑着担下‘小气鬼’的帽子,温声送公主落座。 红狐乖觉得很,眼睛扫了圈书房就不看了,一动不动窝着。 国师有一搭没一搭顺着毛,偶尔顺得太舒服,蜷缩着的尾巴尖尖弹了弹似是要竖起,又被红狐硬生生压下去,仿佛这样就能折损国师的得意。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王……” 扶月磕磕巴巴念完这行字,嫌弃什么似的快快将书往下一盖,双手托脸,不满道:“我学这个干什么?这是太子哥哥要学的。” 以为药罐子跟总师傅不一样呢,饶了那么大个弯到头来还是要学这个,真无趣。 国师翻回书,拽来扶月的手摁住书页,道:“在臣眼中,小殿下与太子并无不同。” 扶月:“!” 扶月连忙转着脑袋看了看左右,喊:“你疯啦?这话也能乱说?!” 那人云淡风轻问:“怎么呢?” 扶月鼓着脸:“显而易见呀,这天下是太子哥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到了年纪他们自然会给我找个如意郎君嫁了,驸马敢不听话就告诉太子哥哥,多得是人帮我做主。” 说完,她咯咯一笑:“若驸马午时欺负我,未时虎头铡还没落到他脖子上,就算太子哥哥无能!” 这已经是备受宠爱的公主殿下能想到最好的未来了,她甚至为此欢喜、为此自得,毕竟其他女子绝不会有这种殊荣。 国师静静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她不反驳,扶月以为自己略胜一筹,哼道:“你可不能仗着从前有功就这般猖狂。这话本公主听过才不会当没听过,等下回你再欺负本公主,本公主就告诉父皇去!让他狠狠治你的罪!” “好。”国师温和地应了声,却是手一晃,袖子里掉出一把银色匕首。 脆响惊得狐狸兽瞳睁开,脖颈边的毛炸起一半。见是国师袖子里掉出来的,红狐舔舔嘴,又趴下去。 动静也吓得扶月一哆嗦,继而愤愤看向她:“你大胆!” 国师轻声问:“臣想问,小殿下为何不亲自将刀架在未来驸马脖子上呢?” “……本公主身份尊贵,怎能做这般下.贱的事!”扶月唯恐自己衣角碰到刀尖,嫌弃又嫌弃地移开目光,呵道,“你快收起来!” 眉轻佻,国师眸光微动:“下.贱?” 扶月的‘那不然呢’还没说出口,就被骤然逼近的凉气切断了所有言语。 ——五指松松握着刀柄抵住了扶月脖颈。 那人悠悠道:“臣不仅没觉得下.贱,还因能威胁到小殿下而沾沾自喜呢。” 扶月眼瞪圆了,面色微白,嘴张张合合变成一句:“……我要告诉母后!” 僵持几秒,眼见小公主眼眶淡淡转红,匕首才被丢到桌上,国师敛眸:“好。” 第74章 扶月愤而起身,大步流星走了几步,身影在门口停住。 在母后眼中,是国师的话可信还是经常逃学的自己更可信?她咬住唇,眼眶微红。 受了这样大的委屈竟不能告状! 短短时间里,扶月已从今日之事想到未来。堂堂一公主,却要在一个药罐子手底下讨生活!等药罐子高兴她才能出去玩,药罐子不高兴随时能、能杀了她…… 国师看了会那道微微颤抖的身影,轻叹一声:“小殿下,来吃点心。” 吃吃吃,谁稀罕吃你的破点心!刚刚还用刀尖对着本公主,你…… “宫外最好的点心坊,真的不试试么?”国师状似遗憾地补充,“特地为小殿下买的呢。” “……”小身影理所当然地转回来,嘴上嚷嚷,“等我吃完点心,我还要去告状!你别以为能逃一劫!” 国师笑而不语。 吃点心时,扶月的目光时不时就在刀尖晃悠。起初心里发怵,怕极了刀身倒映出的虚影,看久了又觉得……嗯,没人操控的匕首不过是死物,有什么好担心? 再说了,国师在外征战那么多年,这些小玩意她是很熟悉的,断断不会伤到自己,更没啥可怕。 点心吃完了,国师也不叫公主继续看书,只低头去摸那笨狐狸。 扶月看得眼热,莫名想做些什么吸引回这人的注意力——所以她小声开口:“你,你说得轻巧。” 话一落,国师果然抬眸。 扶月却故意侧过脸,好叫国师知道自己还在生气。她声音更低:“父皇母后给我选的驸马必定不是个笨书生,我拿了这刀子有什么用?” 她力气哪里比得过那些男人?谁知道拿了刀子是不是更吃亏? 小公主亮亮的眼眸中一点也看不出为这些事烦心的痕迹,还因能驳倒国师而感到亢奋。她甚至想翘着腿等人回复了。 “……” 等了等,又等了等。 扶月忍无可忍回头,话中有她分辨不出是善是恶的质问:“你怎么不说了!” 国师虽未开口,但看过来的眼神温柔慈爱,摆明了一个信息:我在看你蠢啊。 扶月:“!” 国师捏了一撮狐狸毛把玩:“林国最厉害的将军就在小殿下眼前,小殿下却只知道沉溺软弱之中,臣也的确不好再说什么了。” 桌椅在地面滑出不大悦耳的声响,惹得本就烦躁的狐狸看过来,瞳眸阴鸷。 扶月兴奋问:“你,你愿意教我武功?!” 国师慢悠悠:“尚在考虑。” 扶月两步蹦过来,抱住国师一条胳膊晃呀晃:“别考虑了!快点!本公主要学!” 被带着晃啊晃的红狐:。 “武功要学,书也是要看的。” “……为什么?!难道遇到不讲理的驸马,本公主还要‘子曰’不成?!” 袖摆拂开扶月的手,国师没有解释太多,只说:“臣得给娘娘交代。若小殿下让臣无法交代,这武功自然也学不成了。” 这理由简直无敌,扶月一咬牙:“行!” 第42章 扶月并不愚钝, 她聪明得很。无论国师讲的东西懂与不懂她统统背了完事,等国师考察时添油加醋复述一遍,听起来还真像模像样。 以前就这样应付总师傅布置的功课。 明明她完成得一字不差, 总师傅偏要揪她起来故意考她别的东西,当着皇子公主们的面说她不好, 罚她站一个时辰,最后还要告到皇后那说她不听话, 让她又被罚一遍。 久而久之扶月连样子都不想做, 交大白卷上去看总师傅气得鼻歪眼斜多好玩呀?比自己受苦好玩多了。 如今为了学武,她忍! 扶月哼哼唧唧站在国师面前,一副‘本公主满脸都是知识’的模样:“怎样?可以了吧?若说不好肯定是你教得不好, 本公主好歹是皇室血脉, 决不……” “好,小殿下背得很好。”国师拉了下她胳膊, 免得轮椅转弯碰到她, “去外面, 臣教你武功。” 扶月呆了呆:“……啊?” 她第一次在‘老师’面前顺利过关! 药罐子要求这么低嘛?真的只为了给母后交代?早说呀!那她背下一本书又有什么难! 轮椅却没等她的意思,先一步滑出了书房。 回过神,扶月揣着皇室尊严哒哒哒追了上去, 非要领先车轮一步, 不满道:“哪有你这样的臣子?本公主还未出门你就敢走这么远!” “就算你现在要教本公主学东西,也不能乱了、乱了规矩!” 扶月嘟嘟囔囔说了一路——因为轮椅未曾有片刻因她慢下。那人一脸纵容地听着, 就是不照做。她更没想过挡在轮椅前面,提着裙摆努力跟上,气喘吁吁嘴里教育国师, 也是不容易。 系统弱弱出声:‘其实没有主角的相关任务,宿主宝宝不必委屈自己对主角好。’ 楚纤:‘个人喜好而已。’ 系统:‘!’ 楚纤穿来时太小, 做了一段时间乞丐,接下来的人生不是在暗无天日的炼药房,就是在尸体堆成山的战场,唯有皇宫短短数月算是相对正常的生活。 对旁人来说无法忍受的每一分每一秒却是她记忆犹新的学习机会。被丢到这个世界来的她像一个瘪海绵,任人捏圆搓瘪,要想成长,必须尽可能快地吸收周围一点一滴的血水、脏水。 第75章 过程残忍,结局未必美好,但楚纤依旧做成了绝大部分人眼中最接近神祇的样子。 学武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再说扶月岁数偏大,从头学起难度也高。好就好在扶月平日活泼好动,力气倒是比其他公主大些,也肯吃苦。 小公主不想让药罐子看轻,咬着牙、面目狰狞也得把马步蹲下来。小身板颤颤巍巍,嘴里还要逞强能不能在腿上绑点石头、手上放两个茶杯什么的。 国师就着‘公主嘴硬图’愉悦地喝了两杯茶,唇边弧度没消散过。 天色暗沉,一缕风不经意地夹了几根雨丝,接着便朦朦胧胧下起雨来。 沙棠适时撑起伞,低下腰轻声道:“外面冷,进去吧。” 国师用袖子盖住膝上乖得像玩偶的红狐:“说好半个时辰,不能少。” 扶月听了,一抬下巴,神色倨傲:“大不了派两个人盯着我就是了,你进去避雨,免得淋坏了母后又要找我麻烦哼。” 国师淡笑:“多谢小殿下关心,这点雨不碍事。” 扶月急急反驳:“谁关心你了!我就是——本公主命令你快进去!不许淋雨,不许在外面待着!” 沙棠的伞哪里会让雨水淋到国师呢?只是外面潮气重,对国师膝盖不好罢了。 国师摸着红狐,干脆不答话。 扶月放狠话:“你,你怎么好赖话都不听呢!我不学了!” 国师神色微冷:“臣说出去的话不会收回,扶月公主金口玉言更不该儿戏。兰枻,不准她走。” 被点名的黑衣女侍眨巴着眼过来,一下摁在扶月肩上,逼她继续蹲马步。 扶月又恼怒又委屈。我是怕你生病才不坚持了的呀!区区半个时辰,我身体好着呢!你这个人,你…… 见雨水无悲无喜地落到国师身边,扶月僵硬片刻,重新蹲好。 - 往常扶月只觉半个时辰太短怎么玩也玩不够,今日的半个时辰却长得要命,盼得她心都要疼了。 哪怕有伞有厚披风,那人苍白面色也未好转,成了块看起来就很冰冷的白玉。怀中红狐倒是睡得安安稳稳,连尾巴也不动一下,想来那人怀抱是温暖的。 时辰一到,一心只有国师的沙棠忙推了轮椅往屋内走。 兰枻倒是多看了扶月一眼,她不忍地停下脚,关切道:“您快进去暖暖身子呀。” 雨不大,扶月也就湿了层外衫,不痛不痒。 扶月撑着树干站直身子,抿抿唇:“她、她生我气啦?” 兰枻:“没有,大人没有生您气。” 扶月想说‘可她不喊我小殿下’,到嘴边就成了:“可她刚刚都没回头看我。” 兰枻指指宫殿,友好建议:“您亲自去问大人嘛。” “……”扶月憋闷道,“我不问。” - 半月转眼就过。 这天国师身子不好,关在屋子里养病,扶月在门口踱来踱去好半晌,也没敢推门进去。 国师待她非常有耐心,无论她偷懒不学或是应付作业都能心平气和引她入正途,从不跟皇后告状,也从不与她动怒,还总买好吃的好玩的哄她。 扶月以为学习是件枯燥至极的事,学那些自己不懂也没必要懂的东西更是在磋磨时间。直到现在,扶月隐隐约约感觉——国师真的不认为她和太子有区别。 在国师口中,朝局变化、百姓民生不再是一团乌七八糟的废纸,而是使她置身其中的日常。 国师亲自为她编了个小册子,上卷记录其他国家历代帝王值得称赞的行为,下卷记载为祸苍生的昏君举止,最令扶月吃惊的是,自己的父皇——安帝赫然在列。 若是她将这小册子交给太子哥哥,哪怕有皇后庇佑,国师前些年的军功都得一笔勾销。 也是从这时起,扶月开始在国师面前不用‘本公主’这一自称,有事没事就缠到国师身边,时不时还嫌弃那狐狸待在国师腿上时间太长。 只要她听话,黑衣女侍能陪她爬树、爬墙,甚至能护送她明目张胆出入宫门,去见从前没有留意的皇城一角。 扶月看着门板,唇几乎要咬出血。她怕看见国师虚弱的样子,更怕国师一见到她又费神关心她的功课,这才心生胆怯。 突然,门开了。 出来的人是兰枻。 兰枻与扶月性情相投,两人经常在练功时打嘴炮逗国师开心。 扶月顾不得旁的,忙拉着兰枻问她国师情况。 兰枻:“都是前几年留下的旧伤,仔细养着不会有问题。” 见小公主依旧闷闷不乐,兰枻笑着拉她去远处。 扶月小声问:“国师在你们眼中是不是……嗯,很厉害?” 兰枻:“大人的确很厉害呀。” 扶月不喜欢将国师神化,她一字一顿:“再厉害也是人,也有做不到的事。” 兰枻愣了下,点头:“这话没错,不过目前谁也没发现大人有什么做不到。我希望大人一辈子也别有。” 扶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兰枻大大方方承认:“嗯!我们这些跟着大人上过战场的女侍都以大人为榜样。” “……战场,是什么样的?”扶月想起昨日学的一首边塞诗,摇头晃脑地念了出来,问,“真是如此?”她此刻无比庆幸功课没有偷懒,不然连诗也念不出来,一点与国师的关联都扯不上。 第76章 兰枻认真地想了想,摇头:“至少我见到的不是这样。” 小殿下大概一生也难感受这种绝望。 一条河两岸驻扎两国军队,一边营地乌泱泱望不到头,夹杂男人的嬉笑怒骂,有乐器、有女人,跟出来玩儿似的;一边营地零星几个帐篷,几百人个个绷紧了身子,如狼般锐利的眼直勾勾盯死对岸,每咬一口干粮,都必须想象是在啃对方的肉。 否则无法在寒风中保持血性与理智。 三年中有无数个徘徊在死亡边沿的时刻,挥刀挥到麻木是常事,掌心的皮肉与兵器黏到一起也是常事。 最让兰枻难以忘却的永远是国师—— “最后一仗打得时间很长,持续了半年,武器、粮草都没了,每次都得折返战场去捡能用的枪头、箭支。”兰枻微微出神,“国师用过的枪头总是温热的。” 因为不断沾着敌人滚烫的血,有时还有国师自己。两国兵士拼了命捍卫祖国国土尊严,热血难凉,不通人情的边塞寒风哪里吹得冷? 扶月久久未能言语。 兰枻笑笑:“小殿下吓到了?没事儿,都过去了嘛。” 扶月低垂着脑袋,没头没尾来了句:“……父皇七日后的寿辰,办得很隆重、很盛大。” 兰枻随口接话:“是啊,宫里能好好热闹一场嘛。” 扶月头更低了点,半天才吭哧吭哧来了句:“我,我邀请了国师。” 兰枻惊奇:“啊?大人从不参加宫宴——小殿下?” 小公主两只手揪在一起:“她答应了。” 兰枻沉默片刻:“看来大人真的很喜欢小殿下呢。” 如果兰枻侧头去看,便能看见一只染红的小耳朵。可她没有,所以只能听见公主瓮声瓮气像是害羞一般的低喃:“我也不、不讨厌她的……” 第43章 送走公主, 兰枻转身回殿。 关着的殿门依旧关着,只是门口多了两位面生的嬷嬷。兰枻低眼一扫,看见她们腰间挂的宫牌, 知道是皇后的人。 她心下一紧,快步到跟前, 以为会被两嬷嬷阻拦。 两嬷嬷却只斜眼瞟她,一左一右开了殿门, 反而请她进去。 兰枻这口气并未松懈, 她明白最要紧的人不是嬷嬷,是里头那位主子。 国师喜净,临时住所也一尘不染。殿内断断续续飘了些发甜的药味, 并不难闻, 因为靠门的两扇窗开着,木桌上还摆了应季花束。 随风轻动的珠帘、肆意生长的植物枝丫、颜色不单调的茶具, 若再加上屋顶叽叽喳喳的鸟叫, 即使知道是个病人的屋子也难免.流连驻足。 “本宫不能进去, 这只狐狸倒是来去自如?” 不怒自威的女声仿佛一柄长□□.穿游离在空气中的闲适自然,将这幅美丽画卷生生拉回现实,言语中的居高临下似要逼得每个人‘磕头听旨’。 转进内殿, 摆设只多不少。 纯金打造的孔雀羽毛片片栩栩如生, 一双眼以红宝石点缀,光还未照上去便耀眼夺目, 更别提今日阳光正好,给这只半人高的孔雀揉了一层金色光晕,华美无比。 然而哪里比得过旁边站着的女人呢—— 皇后一身黑底金线的鹤袍, 刺绣厚重,布料并不柔软。上面刺的仙鹤透出一股极富极贵的人间意, 不是那种仙人骑的鹤,是万鸟朝凤的鹤。 她表情寡淡得很,眼中却无声无息酝酿着风暴,彰显她已不耐到极点,若再不能如愿就得见血了。 黑衣女侍与她对峙。 明明站在这里就能隔着珠帘看见里面床榻一角,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偏偏黑衣女侍忠诚又恭敬地挡住皇后去路,说国师不便见客。 皇后的眼一直盯着床榻,有时看见被褥动了,垂在身侧的宽袖子也是一动,不知掩着的手是握拳还是松懈。 沙棠没见过这位娘娘的手段,兰枻却是偶然见过两回,每回都印象深刻。 她吞咽两下,硬着头皮上前行礼,然后道:“娘娘哪儿能跟一只不通人性的四脚兽比。” 这话被走得很慢的红狐听见,竖起的耳朵一动,阴恻恻转回来一张狐狸脸,金色兽瞳映着兰枻身影,妖异非常。 兰枻莫名感觉后背被一股凉气缠绕,应当是离窗户太近从缝里吹进来的风……? 皇后认识兰枻,静默一会,红唇微动:“她伤得怎样?” 兰枻恭敬答:“大人是战场上留下的伤,她……” 皇后嗤笑一声。 “……” 兰枻腰低了点,不敢再说。 深色眼珠终于从珠帘挪开,极其渗人地落到兰枻脸上。皇后往前一步,拖曳到地上的黑袍与地板摩擦出声响,像极了某类冷血动物腹部压住草叶前行的动静。 艳丽漂亮的深紫色指甲轻捻起兰枻的下巴,使年轻的黑衣女侍不得不直面皇后尊容。 传言皇后是族内最美丽的女子,擅驻颜之术。的确,她皮相保养极好,眉头眼周不见一丝细纹。她又偏好颜色略重的妆容,乍一眼倒还真看不出年纪。 这张极其贵重、极其好看的脸缓缓逼近,兰枻心中无半点欣赏之意,额上渐渐冒出点点冷汗。 “本宫今日不杀这狐狸,是想让她心情好些,不是杀不成。”皇后唇瓣开合的幅度极小,一字一句却要砸进在场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她若再被这只狐狸牵连,本宫拔了它的毛,剁成小块,当着国师的面煮了它。” 第77章 皇后轻轻笑了:“自然,煮熟了本宫不舍得让她吃下。” 下巴上的手松了,袖子甩出响,女人的声音渐行渐远:“但一定会让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喝汤。” 宫门关上。 兰枻大大呼吸几口气,在同伴的搀扶下靠在一旁的柱子边,抹了把脸。 “……我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娘娘呢,真的跟传闻一样……”黑衣女侍不由自主地垮下肩膀,“这压迫,不愧是‘皇后家族’出来的人。” “谁说不是呢,狠起来连半妖都敢煮……” 像她们这种碰都不想碰、有多远避多远的凡人,果然是弱爆了。 - 屋内跪了几位黑衣女侍,为首正是沙棠。 皇后的话清清楚楚传进来,那只大摇大摆进来的狐狸一跳上床榻便显得可怜兮兮——它发出弱唧唧的‘呜’‘哇’声,脑袋不断蹭着那人袖口,九条尾巴齐齐上阵,裹住那人伸过来的手缠着不放。 金色兽瞳仿佛也湿漉漉的,不至于多叫人怜悯,只是任谁都看得出它在示弱、在讨好,哪有先前一口咬断女侍手指的狠戾?乖得像换了只狐狸。 国师外衫敞开,能看见里头绑得厚厚的白布。桌面堆积的药物也以治外伤为主,所以清凉微甜,闻不出苦味。 国师揉着红狐送上门的脑袋,气息略微弱:“不是告诉你不能随意上床?脏不脏。” 红狐听懂了,它做出认错模样,四肢一弯,直接跪趴着,看起来乖顺极了。 国师对它要求也低,见状便不说了,神色温和地替它顺毛。 下方的沙棠却道:“请大人处决半妖。” 旁人不知道,她们却是亲眼所见。 半妖越来越频繁地引来天雷,往常只是劈断树干、劈裂瓦片,这回追着半妖狂劈,足有一刻钟。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半妖躲避到大人身上,劈下来的天雷虽顾忌大人减弱几分,可也劈碎了大人身.下轮椅,令大人好不狼狈地倒在一堆碎屑里。 那死狐狸还一个劲儿钻大人衣襟,唯恐天雷不能劈到大人身上,丝毫不顾念这半个多月的救助喂养。 半妖带煞,常人压不住,国师命格再硬也迟早有天会被害死。 沙棠实在不能接受大人从无尽战场死里逃生最终竟要因一时怜悯白白折在一头白眼狼手中,太冤了。 皇后那番话是警告红狐,亦是提醒国师——她的忍耐只到这里,半妖惹祸弄坏宫里多少死物都无事,触及国师性命那就决不能容。 “我时常在想,半妖凭什么不容于世。” 这问题每个人都会回答:因为半妖不为天道所容,天道要杀,阴阳两界就该配合。任何人不能逆天而存。 沙棠抿抿唇,她看向清瘦些许的国师,默然不言。 “若万物依存天道而生,那么煞气也应天道而来,与阴气阳气没有区别。”国师,“半妖带煞,是天道促成的结果。它今日因‘煞气’杀半妖,往后自然也会因‘阳气’灭人族。” 细白手指轻轻挠着狐狸,确实是将它挠舒服了,喉咙里发出享受般的‘咕噜咕噜’声。 “诞生时,它什么也不懂。无人教它,它是半妖,有人教它,它便是人。” 沙棠温声说:“可它一来就咬人手指,实在不是善类,如今也必须以您的血为生,这……” 国师摇头:“它来时一身伤,烫伤、刀伤,以及不计其数的其他伤口,皆来自于人。按理说冤有头债有主,可它先前并未欠谁的债,所以这话放它身上是不公平的。” “它可以赎罪,却不能再领罚了。”国师顿了顿,“它比我活的寿命长,我这点血若能将它养成一个人,死不足惜。” [目标信任值+5] [目标好感度+10] 系统:‘诶!这小狐狸好感度还挺好刷的耶!’ 楚纤:‘她可能是喜欢我为她死不足惜。’ 系统:‘orz’真相怎会如此残忍! 沙棠面上无奈,或许是真被国师这些话说服了,也或许是不想她再为此烦心,领着女侍们起身。 沙棠犹豫着说:“娘娘很担心您,下次来怕是……拦不住了。” 国师微微笑:“那就不拦。” 这次伤口看得狰狞,怕皇后一气之下真派人灭了半妖。毕竟半妖还未长成剧情中睥睨天下、超脱三界六道的模样,只是个普通半妖,总有道长仙人能收了它。 过几天伤口好些了再来看,那时尚有斡旋余地。 沙棠出门前又瞄了窝在国师怀中装乖巧的狐狸一眼,手握住刀柄。 不等她转身,红狐却是先冲着她龇了龇牙,金色兽瞳阴冷极了。 - 皇后的第二次造访的确拦不住,也幸好没人拦,免得平添伤亡。 她带了只花色斑斓的蛇。 黑衣女侍一看那红彤彤的蛇眼便纷纷后退警戒,唯恐它蛇信子吐露出毒水。 皇后冷冷地扫她们一圈,更是不满:“你们就这样保护国师?” “……”沙棠回,“国师请娘娘进去,所以属下不敢造次。” 闻言,皇后愉悦地提了提唇角,命人将蛇关起,快步进了内殿。 红狐不喜囚笼,故而一般睡在国师床上。它也不喜旁人碰它,唯有国师的手能触摸它的身体。 说来好笑——谁都想不到武能提剑杀敌文能素手丹青的国师大人也有挽起袖子给红狐洗澡的一天。她身上伤甚至没好全。 第78章 昨晚国师读到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为红狐取名今酒。 系统:‘剧情中反派的确莫得名字,从头到尾都被人喊着妖妃、妖狐什么的。这名字她会用到以后咩?’ 楚纤:‘改与不改都随她,只是个临时代号。’ 系统看着昨晚取名涨的10点好感度,觉得红狐怕是没想得如此简单哦。 皇后掀帘进来,正遇国师双手捧杯抿着热茶。九条尾巴大咧咧盖在她面前,似是为她取暖,又小小晃悠着似在逗乐。总之好好一只半妖凶性全无,倒真像家养小宠物了。 热气氤氲了如画眉眼,留一抹冷白。国师常穿淡色常服,以白与浅绿为主,她对黄金没什么兴趣,但很乐意在屋内看见一段青竹做的笔筒。 分明是从吃.人地方爬出来的恶鬼,却爱极了人间恬静美好的平淡。 “不必起身,你我之间不准做这些假客气。” 皇后见她无大恙,笑意愈浓:“气色竟比从前好了,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扶月。” 不提半妖,不提天雷,射出来的箭不偏不倚中了另一靶子红心。 第44章 喜怒无常的皇后叫人难以捉摸, 在这时牵扯出扶月,更不可能是随口一提。 手中暖杯放回桌面,国师认真道:“小殿下听话好学, 是臣很满意的学生。” 皇后扬眉:“国师知不知道这话跟总师傅说的完全相反?他说扶月不学无术、顽劣不堪、性情恶劣……还有些好词我都懒得记。” 可惜楚纤不认为扶月担得上这一堆大词。 她见过总师傅,知道他偏心皇子贬低公主, 便说:“他与小殿下没有师生缘分,娘娘若是放心可以将小殿下送来清微楼。” 这话令皇后笑容浅淡不少。 青铜炉静静吐烟, 上盖镂空, 雕成重叠小山,再有两位仙人迎风伫立,下方绘着水纹, 引人无尽遐想。薄烟袅袅上升, 却升不到屋顶,只在半途就彻底散开, 留下淡淡香气。 五根保养得宜的手指重重压住缎面, 黑袍像一道搅了浓墨的影子, 渐渐从床边蔓延到床上。 指甲颜色似乎更艳几分,在莹白指尖微微晃动下,仿佛连空气都追着那抹紫聚成漩涡, 勾人魂魄。 越是靠近, 皇后唇边消弭的弧度越是回暖得快。她半是叹息半是调笑般问:“你要走?我允许了么?” 的确没有先跟皇后打过招呼,国师轻声致歉, 说:“常住于理不合,娘娘。” “理?” 皇后微微偏头,步摇垂落的金片碰出响动, 尽显富贵风流。她不紧不慢地笑:“我以为我就是景仪宫的理呢。” 国师无言。 “你若肯认扶月这个学生,就留在景仪宫教她。你的清微楼人太多太杂, 我不放心。” 这话颇有些一锤定音的意思,虽以‘若’开头,但后面的话完全听不出任人选择的意味。 当今帝王不问朝政,日日睡在后宫各位嫔妃的宫里醉生梦死,就算是太子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 后宫嫔妃数量创下林国历史之最,却被皇后管教得服服帖帖,没人敢在里头兴风作浪。她们极其畏惧、尊敬皇后。 她不仅是景仪宫的理,也是整个皇宫的理——前些年垂帘听政,在朝堂当真是说一不二,铁血手腕压得人人拜服。今年内阁出了个裴首辅,一上台便明目张胆和皇后太子打擂台,踢下好些个太子党羽、皇后宠臣,如今非但没有获罪还在朝中风生水起。 原因很简单:裴首辅是国师举荐。 裴首辅之前,众臣皆知国师只管战事不理政事,朝中无一人与她有干系,独来独往遭了不少弹劾,又自然是皇后保下。 裴首辅之后,哪怕国师以身体不好为由不上朝,众臣也很难相信那些策略中没有她的影子。 皇后站在国师这边,心甘情愿让裴首辅分权——这看似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就不太稳了。 毕竟现任太子并非皇后亲子。 换句话说,当皇后开口‘扶月是国师学生’一言,便注定扶月与其他公主的命运截然不同。 国师是林国最大最闪的免死金牌,拥有意想不到的特权。 而这些特权貌似也来之不易,不是上位者施舍着给的,是要拿东西换的。 所以后半句话实在意味深长,可不再是‘常住景仪宫合不合规矩’的事了。 系统:‘cpu烧了,勿扰!’如此普通的一句话信息量这么大!是宿主宝宝想多了还是皇后娘娘就喜欢让人猜?? 楚纤:‘戳。’ 系统:‘呜呜呜抓住这个可爱的宿主宝宝!’ 国师敛眸,手背忽而一重。 女人的手隔着粗粝刺绣压了上来,更逼近的是那双充斥着欲.望、混着权力勾兑的势在必得的眼。 她不直接去握这只苍白消瘦的手,好像给了这只手或某件事更多可能性。但这张美艳漂亮的脸上不是这样说的,它在说:你敢不答应我,扶月别教了,楼别开了,姓裴的也别干了。 是了,国师的一切由皇后给予。身体如此,命运如此,特权如此。 楚纤没有拒绝的底气与资本,哪怕是逃避,也得看皇后愿不愿意给时间喘.息。 “……” 垂落下去的睫羽轻颤,似是花枝待飞的黑色蝴蝶,翅膀蠢蠢欲动着扇起一小缕微风。 不等国师启唇,皇后眼一凛,突然低下头。 第79章 ——原来是小狐狸无声无息咧开尖尖的小嘴巴,露出白白的小尖牙,就差一点点咬上皇后的手。 见两人看来,它‘呜’了声,九条尾巴缩成一股,可怜兮兮要往国师袖子里钻。 “嗷!” 皇后速度更快。 她一把掐住红狐后颈,慢慢提到眼前来。 红狐起先还蹬腿甩尾巴各种挣扎,叫声凄厉,好似要被人剥皮抽筋。被国师清冷干净的眸光一瞧,它尾巴乖乖坠下去,四肢缩起,怂得有些可笑了。 皇后似笑非笑:“本宫不找你的麻烦,你倒是热衷送死。” “……娘娘,它还小,不懂事。”国师略略坐正了身体,状似无意地要抱回红狐,“臣会教训它。” “半妖寿命比人长几十倍不止,它没化形不代表比你活得短。”皇后带着红狐起身,走了几步远离床榻,不让国师有机会触碰红狐,“你不舍得打,我舍得。牙齿喜欢乱.咬是不是?一颗一颗给你拔了,碾碎成粉让它喝到饱。” 红狐抱着自己的长尾巴,金色兽瞳竟是晕上一层水雾,浸湿了狐狸眼边的毛。它一颤一抖,哪里还有方才咬人的模样?弱小无助到没边了。 床上人的手轻轻揪紧了被褥,眼中似有挣扎。 皇后也不急,她一把揪住狐狸尾巴,惹得红狐又是一声惨叫,毛都焉下去不少。 “……臣会留在景仪宫,教……小殿下。” [目标信任值+3] [目标好感度+3] 国师手松开,表情平和:“请娘娘允许。” 皇后欣慰一笑,随手将红狐丢回床上:“准了。先说好,我的景仪宫不是想来就来的地方,阿月既然答应教公主,就得负责到底,轻易不能离开。” “……”这个称呼令国师眉心微折,眸中隐隐透露些许不赞同,但唇动了下,到底没说出口。 见红狐呜咽着缩到白衣女子怀中,脑袋不住在她衣襟处蹭,皇后眸色微深:“这东西再不听话你只管告诉我,我有的是办法让它乖顺。” 国师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红狐,试图驱散它心中惧怕。 室内静默片刻,皇后始终凝视着床上人,她道:“阿月若抹些胭脂,笑起来该更招人了。” 国师:“……” 国师:“臣余生都离不开轮椅,不敢肖想其他。” 皇后笑吟吟,眼底却不见几分暖意:“是啊,你敢想一分,我可要生气杀人的。” 国师摸着小狐狸的脑袋,无奈地抿直唇线。 “玩笑罢了,阿月都不笑一下。”皇后笑,“你好生养伤,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恭送……” “不必客气。” - 宫宴前两日,十五月圆。 殿内灯火通明,水声晃荡,略显凉薄的月光自窗外虚虚进来,被蒸腾着的热气稀释得丁点不剩。 尖嘴顶开青色落纱,探进来一张狐狸脸。它先是小小打了两个喷嚏,乍一不适应里间的暖香,再转着一双过分明亮的金色兽瞳四周乱看,最终锁定比它高得多的木桶。 它半踮着脚踩进来,九条尾巴前前后后扫开青纱多次,跟闹着玩儿似的,扬起一阵又一阵的风。 想来它一点也不怕被发现,或者巴不得被发现。反正那人只会更温柔地抱它到怀中,摸摸头啊捏捏腿什么的。 思及此,红狐尾巴晃得越快,恨不得马上被看见。 支起上半身挠挠木桶,制造一些动静,又围着木桶转了好几圈,尾巴都要竖到屋顶了——偏偏木桶里泡着的人就是注意不到。 红狐习惯性地呜呜几声,尾巴尖尖开始一下一下戳着木桶,像在敲门。 系统:‘……还,还挺有礼貌?’ 楚纤:‘有,但不多。’ 系统:‘就是就是!哪有对泡药浴感兴趣的半妖!’ 九条尾巴轮着敲,富有节奏性。 终于,两条细白胳膊叠在木桶上方,那人懒洋洋地露出半张脸。 红狐眼睛一亮,呜呜呜地更欢,尾巴们在身后狂舞,各甩各的。 楚纤都怕被这尾巴扇出来的风吹着凉。 “……怎么跟小狗一样?”国师轻叹着垂下一只手,在红狐凑上来的毛脑袋中间点了点。 红狐为了方便她抱自己还特意用两腿站立,上半身迫不及待往她掌心挤,生怕不够积极踊跃而导致抱抱失败。 结果那只滴着水的手换了两个地方戳,再挠挠它下巴,就准备‘鸣金收兵’—— 红狐难以置信地瞪着国师,尾巴不动了,齐齐垂到地面,成了个巨大的……扫把? 国师想象了下用红狐尾巴扫地的场景。这头是软绵绵的九条尾巴,作扫地用,那头是不断张嘴咬人的狐狸嘴,看着好玩,真真是一狐两用。 见国师眼眸弯弯,笑得好看,红狐以为有戏,又呜呜叫了两声,催促她快抱自己进去。 “水很深,你在外面玩。”国师解释,“我一会起来。” 说罢她便彻底收回手,连脸也不露在木桶外面让红狐看了。 红狐又震惊又郁闷地趴下来,脑袋压住前肢,尾巴随便乱放,有两条盖到自个儿身上了也不管,整个一摆烂狐。 第45章 这是一具冷峻挺拔的身体, 既没有贵族女子的香软娇柔,也没有久病之人的僵硬无力。淡化许多的疤痕似几十条补丁刺在这片冷白,如积雪掩埋的枯枝败叶——拨开层层如梦似幻的绵白, 下方被抽干生机的苦褐色才真实。 第80章 躯干修长,薄薄而优雅的肌肉线条似画纸上最流畅的一笔, 亦有些非人力所能及的鬼斧神工。 守在身边的黑衣女侍速速将一件淡色长衫披到这人身上,垂落着的腰带很快被女侍勾起缠成结, 笔直瘦劲的一双腿渐渐隐在衣摆后。 青绿水面飘着几朵曼陀罗华, 轻盈雪白,随热雾摇晃。水纹里映着一白一黑两道人影,白影毫不客气压了半截身子在黑影肩颈, 微侧的小半张美人脸上含了些温和漂亮的笑。 国师的腿并非伤在战场, 而是回京途中为救人遭歹徒毒手。若非国师体质特殊,被灌下毒药那刻就死了, 根本捱不到后期长钉钉入膝盖的折磨。 皮肉伤最好治, 皇后多得是养皮的法子, 最要紧的是内伤。偏偏世间良药、神药对国师见效奇慢,废了多少天地灵宝都不见效果。 那些歹徒自然大卸八块,只是救的女子身份不一般, 国师不得不命令知情的黑衣女侍不准宣扬。 所有人都以为国师是最后一战时被人暗算、隐而不报。 刚回宫那段时间死了很多人, 总有尸体血淋淋地从清微楼搬出去。因皇后听不得有人说国师腿治不好,一听就要大开杀戒。 下属好不容易从五湖四海请来的名医死的死残的残, 最后剩的两个还是国师亲口说不想治腿才被丢出皇宫——否则也得被盛怒的皇后活生生打死。 皇后比国师更不能接受她双腿残废的事,再金贵的药材都不要钱往她药浴里砸。养到现在,国师可以撑扶桌椅或拐杖短暂地站一小会, 跑、跳绝不可能。 木桶到轮椅也就三四步路,国师走得无比费劲。当腿终于碰到车轮, 搭在黑衣女侍腰间的手越发用力,几乎扯得黑色布料变皱变形。 “慢点。” 黑衣女侍面无表情,低下的眼却十分担忧凝望着无法轻易弯曲的膝盖。 薄而白的皮紧紧贴住凸出的骨头,里头不知正造出多少苦痛,惹得整条腿都细细颤抖。 等到国师支着额头阖眸在轮椅中轻轻喘.息,黑衣女侍半蹲下来,内力暖热的掌心想也不想碰上红肿起来的膝盖。 “……唔。” 瞬间湿润的睫毛似一片乌鸦羽毛,静静流动着碎玉般的色泽。淡淡晕红的眼尾像随手一抹的胭脂,借了两分花的娇。 被热水一泡,又走几步一痛,腿部正非常敏.感。带有厚茧的手这样一碰一揉,唇瓣无意识抿紧,时而哼出两声难以抑制的轻.吟。 细长软白的手紧紧抓着扶手一端,手指用力到失色——勉强吞咽下的口申口今被猝不及防的毛茸茸一扫,顿时前功尽弃。 国师猛地睁眼,就见这只红狐龇牙咧嘴势要逼开黑衣女侍,长而蓬松的尾巴一条一条盖上来,仿佛护食一般将她的腿护在尾巴之下。 黑衣女侍:。 双手被狐狸尾巴一根一根撬开,阴森森的尖牙横在中间,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声威胁,金色兽瞳死死盯着黑衣女侍的手,大有她敢再碰国师一下就咬断的狠戾。 黑衣女侍猜想红狐大概是护主心切,便同它解释:“我不是伤害大人,你不要捣乱。” ——跟半妖讲道理有种滑天下之大稽的荒谬。 红狐好像听不懂前半段,只听懂后面的‘捣乱’二字,判定黑衣女侍是在骂它‘成事不足’,便干脆利落一口啃过去。 黑衣女侍反应极快地往后一退。 其实不必她退,国师先一步拽住狐狸飘在空中的尾巴,从源头制止它身体弹出去伤人。 “……呜呜呜!” 红狐霎时被扯痛,呜咽声都快进化成‘嘤嘤嘤’,掉头就往国师怀里扑。 大尾巴垂下去,彻底盖住国师的腿,免得黑衣女侍趁它撒娇时有机可乘。 黑衣女侍:。 “在我面前咬人呐?”国师捏捏它的嘴,“是不是不听话?” 她捏的力道轻极了,生怕把狐狸弄痛。偏偏狐狸还要做出真的被弄痛的惨样儿,喊叫声变得更可怜。 这双水汪汪的金色兽瞳或许只有国师能得见,因为它深知在国师面前讨巧卖乖才有用,便懒得费一丝力去讨好旁人,旁人见的都是冰冷妖异的狐狸眼。 红狐小心收敛着尖牙,乖乖等国师捏完,又哼哼唧唧团成一团蹭到她怀中,谁也扯不开的无赖样。 黑衣女侍却看见那不怀好意的尾巴尖尖时不时戳戳膝盖,引得国师摸毛动作凝滞、气息不稳,之后还敢若无其事仰着一张小毛脸贴贴国师面颊,甚至伸出舌头偷偷轻舔。 [目标好感度+10] 系统:‘宿主宝宝我举报!它就是馋您身子啊啊啊啊!’ 楚纤:‘。’ 系统:‘不涨信任值您看见了吗!不涨!’ 楚纤:‘它挺可爱的。’ 系统:‘!!宿主宝宝您清醒一点啊啊!’ 楚纤:‘笑。’ - 宫宴当天下过一场急雨,夜里残存几缕凉风,沙棠翻出厚披风给国师盖得严严实实,又备了两瓶药丸。 金殿陆续有宫人出入,或端或提,沿路宫灯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连宫人脚上的绣花鞋都能看清花样。 还未至殿门,便听得阵阵丝竹声。 等在门口的大太监眼尖,大老远领着两个小太监凑到国师面前,刚要下跪行礼,就被突然钻出来的狐狸脸吓得连连倒退。 红狐傲娇地抬抬下巴,颇有些不屑他们点头哈腰的奴才样。 第81章 大太监强笑道:“这,这莫非是传闻中的半妖?国师大人,老奴斗胆问一句,会不会冲撞陛下?” 沙棠挑眉:“皇后娘娘都见过半妖几次,你怕什么?” 大太监忙说不敢:“快请进,快请进,扶月公主问过好几回了,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 沙棠:“聒噪。” 大太监捂住嘴。 金殿内坐满了人,皇都有头有脸的权贵皆在此,林国最美的歌姬舞姬也在此。 朝臣们矜持有礼地端坐,家眷亦是杯酒不沾,只有上座的皇帝一口一口酒无所顾忌地喝着,怀中抱着一位舞姬调笑取乐。 皇后离他远得很,像是避着某种令人恶心的玩意,一个眼角也不分给他。 扶月双手托脸,望着门口的眼都有些痴了,面前摆着的佳肴一点没动,身后的落墨不知劝了几回了。 再往下是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后者皆显得无所事事,不能随意动弹更不能大吃大喝,看起来就很憋屈。 太子生得风流贵气,与皇后的确一点不像——更不像年仅四十就一脸虚样的皇帝。他是不拘谨的坐法,张狂潇洒,在一众年轻小辈里格外扎眼。 见轮椅进来,他徐徐看来,竟是提起酒杯遥遥对着国师敬了一敬,笑得也不恭敬,细品之下或有几分不怀好意。 朝臣堆里为首的是白衣青年。他该是整场宴会中最专心吃喝的人了,眉眼有些阴柔,面容干净白.皙,远远看去正是一位端方君子。他身边没有家眷,连奴仆也没带,清清爽爽一人,倒也独特。 车轮声被压在歌女乐声下,他却耳尖微动,无声无息抬起眼来,与国师望过来的眸子对上。 “……” 木筷在手中一颤,平澜无波的眼中多了几分复杂情绪,脊背挺得更直了。 之后再没吃一口饭菜,光是怔怔地坐在那,像是想什么入了迷。 其他人看着轮椅有惊讶、畏惧、好奇……不动声色瞄向皇后身边明显空出来的位置,相互谨慎地交换眼神,心中自有计较。 不想国师与帝后行过礼后直接操控轮椅滑向扶月公主,被叽叽喳喳的公主殿下拉歪了身子也面露笑容。 躲在国师怀中的红狐:。 上座的皇后:。 皇后眸光阴沉地扫了眼公主不大规矩的手,红唇慢慢牵起,弧度冷厉残忍。 红狐不断用脑袋顶开扶月的爪子,每次都被无所觉察的扶月重新贴过来。它气恼极了,尾巴都险些控制不住分成九条。 若非国师的手不轻不重压在它脑袋上,它早就窜出去乱撕乱咬了。 ——细皮嫩肉的公主可是一撕就开、一咬就哭呢。 扶月好久不见国师,借着让国师解惑的好机会问个不停,国师也耐着性子一句一句给她解答,弄得扶月先不好意思地停下。 “你,你多吃些,我不问了。”扶月小声哼道,“老这么温柔怎么行呀,难道我问到宴会结束你也回答到宴会结束?” 说着,扶月给国师夹了自己喜欢吃的鸡腿,想了想,又舀了一大勺蟹黄豆腐。 红狐眼睛一瞪,张嘴就要连菜带碗一同叼了甩出去——可惜脑袋刚一动,就被国师摁住。 红狐:“!!” 它委屈极了,尾巴从一股分成九条,躁动不安地在国师怀里扭动。 扶月还在那疑惑着呢:“咦?这狐狸饿了你就让它吃嘛,又不是没有……哦,我再给你拿副干净的碗筷,这副你就给它算啦。” 红狐:“。”你才不干净,你全家都不干净。 国师微微笑:“来前已经喂饱它了。”因为腕上的血不好止住,所以耽误了时辰,不然能再来早一些。 扶月点头,她鼓着脸隔空点点狐狸的额头:“那你还乱动什么呀?这么贪吃!” 红狐:“。” 它眯了眯眼。 第46章 扶月不讨厌这只狐狸, 反而觉得国师这样安静的人能有个毛绒绒的小东西陪伴她挺好。 落墨说国师就爱捡些奇奇怪怪的异兽,清微楼中爬的飞的游的怕是比人都多。除去周围巡视的黑衣女侍,旁人根本不敢靠近清微楼半分, 唯恐里头钻出来一头吃.人虎平白丢了性命。 扶月从小怕狗,一听见狗叫就吓得走不动道。皇后曾下令宫中不准养狗, 扶月倒也没怎么在狗身上吃过亏。 直到那天下雨国师领了几条大狗将她堵在墙边,扶月第一次尝到绝望与恐惧的滋味。她是真的怕极了, 也明白国师不会惯她。 ……这与太子哥哥说的不同。他说国师冒领他人军功, 巧舌如簧欺骗母后,或有可能爬上了母后的床,做些有悖伦常的肮脏事。 可国师既不讨好她, 也没刻意讨好母后, 甚至拖着病体亲自教导她,可谓煞费苦心。 如今太子说什么扶月都不听不信, 为此与他决裂, 连带其余皇子公主也不待见扶月, 见她纷纷绕道走。 扶月不在乎。 见不到国师就好好温习国师留的作业,再好好想念国师带过的点心、小玩意,最后才别别扭扭地想一小会国师的脸和手。 她觉得国师的手一根一根很好看, 天生适合握笔画几幅能挂在墙上百年千年的水墨画。当然不能贪多, 贪多会累,她知道国师身体不好需要精心调养, 简单留几幅名垂千古就好啦。 那张脸亦是独特,全天下找不到第二张——哪怕不幸找到另一张完全一样的存在,她也绝对能区分国师与旁人。扶月就是有这般自信。 第82章 话又说回来。扶月望着这只凶巴巴的小狐狸, 哼笑着挽上袖子,不客气地给国师大夹特夹, 没一会就在她碗里堆成小山。 狐狸眼不如猫眼圆润可爱,充斥着妖邪凉薄的金色,很难掩下其狡诈阴狠的特性。更何况这只红狐没打算装,它毫不吝啬展露出对扶月的杀意,爪子一挣脱国师便狠狠冲小公主挠去! 若非扶月反应够快,这夹筷的小手就得鲜血淋漓。 “……真凶。”扶月嘟嘟囔囔。 跟国师学了半个月的武,又听兰枻说了半个月边关战事,小公主胆量不可同日而语。 红狐一击不成并不灰心,它死死盯着那两只戴了金镯的手——似是锁定了今晚一定要猎杀的猎物。 就在此时,红狐身子忽然腾空,然后被慢慢放到地上,一只熟悉的手推着它的背让它朝前走了两步。 红狐尾巴一停,满脸懵逼地扭头看去。 国师已理好袖子、拿起碗筷,极浅极淡地瞥了眼狐狸,笑:“去吧,跟小殿下多玩一会。” 红狐:“qaq!” 一边是国师泛着淡香的怀抱,一边是讨人厌的公主,孰轻孰重——红狐一点不犹豫地调头回去,四肢和尾巴一起缠住国师的腿,呜呜咽咽地好不可怜。 国师不为所动,就当腿上绑了块石头。她侧眸与扶月道谢,慢条斯理吃起碗中青菜,动作颇有几分赏心悦目。 可惜红狐仰头仰破了天也只能看见托着碗底的细长手指。 它不得不用爪子抓着衣摆、尾巴支着地面往上爬,在国师极其不配合下,它非常艰难地从国师怀里探出脑袋,哀哀地叫了好半天。 叫得落墨都快心软了,国师才不紧不慢空出一只手,漫不经心摸摸它眉间红毛:“听话了么?” 红狐连连点头,不断用最软的地方蹭着国师掌心,大眼睛里就写着三个字:我最乖。 扶月在旁边看得好笑,她拉拉国师袖子,弯着眼睛:“清微楼的小兽也这般乖巧吗?” 国师温声回:“它们秉性不同,有机会带小殿下去看看。” 扶月合掌笑道:“好呀好呀,就等这句话呢!你可千万不要食言喏!” 国师:“嗯。” 缩成一团的红狐委屈巴巴盯着扶月拉袖子的手,尾巴尖尖总按耐不住地想钻出来扇过去。 - 酒过三巡,喝多了的安帝被舞姬搀扶起来,说乏了要回去休息。 就在朝臣恭送安帝时,一支雪白箭矢刺穿夜色直直冲安帝而去! 文臣还未反应过来,在场几个武将下意识往腰间摸去,自然摸了个空。 只见国师食指微动,瓷勺瞬间弹射飞走——‘叮’地一声不偏不倚打歪箭尖,擦着裴首辅的脸钉进他身后的柱子,入木三分。 眨眼功夫,皇帝的命被救下了,裴首辅的脸破了。 “大胆狂徒!胆敢刺杀当今圣上!” “护驾!!来人护驾!” “……” 太监的尖叫声、朝臣的怒喝声此起彼伏。 白衣青年慢吞吞摸了下左脸,指尖沾着血珠。 他转动眼眸去看那一袭白衣,便清晰映着清冷身影。眸底浓到化不开的墨如水中涟漪圈圈散开,他竟轻轻启唇,将这枚血珠点在舌尖,混着清冽茶香吞了下去。 被几个太监护在中间的皇帝酒还没醒,只知道抱紧怀中美人乐呵呵笑。 皇后正襟危坐,与侍卫头目对视一眼,敛眸盘弄手中菩提串。 “可惜我没带你送我的剑,不然我也要跟他们一同出去抓刺客。”扶月如是说。 国师赞同道:“可惜。” 扶月眼睛一亮,看向国师的眼神更炙热——她喜欢国师不泼她冷水的样子,像两个人之间有谁也插不进来的亲昵。 侍卫很快押了个黑衣人进来。 面罩一揭,露出面红耳赤的一张男人脸,他被迫跪在地上,大喊:“昏君!昏君!”说罢低下头。 太子一拍桌子:“快拦住他!他要咬舌自尽!” 一番混乱折腾,还真让刺客没死成。他怨毒地看了圈在场诸位,道:“裴子衿纵母行凶,霸占我家田地不说还命家丁殴打我父亲,重伤不治致死!我母亲上衙门伸冤,你们官官相护,逼得我母亲一头撞死在门口……” “这种世道,这种奸臣,上面坐着的不是昏君是什么!昏君就要死!就该死!” “今日我没用,杀不死你们这群畜.生,等明日……” 后面是些没用的粗鄙之语,然而也够了。 “嚯!裴首辅也不像缺这几十两的人呐!” “你懂什么,有些人就觉得抢来的比买来的香呗……我还听说这姓裴的玩得可花了,那名妓……” 朝臣交头接耳,叽叽咕咕,用异样眼神审视白衣青年。 裴子衿入朝时间短,偏又有了最大的权,朝中不服他的大有人在。甭管黑衣人说的是真是假,当时就有两个胡子花白的老臣愤而起立,呵斥裴子衿道貌岸然、所作所为该千刀万剐、伤了朝官颜面……之类。 有人带头就有无数人起哄。顿时,好好一个宫宴成了闹哄哄的市井街巷。 安帝睁着一双浑浊迷茫的眼到处乱看,看来看去发现这群老东西没什么好看,便干脆搂着舞姬坐回去,各种亲抱不提。 白衣青年不动,身边同僚倒是提着酒壶起身,哗啦啦仰起脖子往嘴里灌酒,再用袖子一抹嘴角,液体飞溅得到处都是。 第83章 旁边几位本来骂人骂得正起劲,这么一搞——他们停下嘴里的话,搬着桌椅离他远了些。 皇后仍是闭目养神的模样,只手中珠串在轻动。 同僚忽而抬手指向轮椅,大骂:“裴子衿!你可真不是东西啊!事到如今还吃得下去呢!” “那个谁,你别怕!我有剑!我这就替你、嗝,替你父母报仇……” 同僚脚步踉跄地抽出箭支,瞄准国师—— 一见到那森寒冷光对准身边人,扶月本要起身挡在轮椅前面,手却被人摁在桌面动弹不得。 扶月又急又怒,想把这借酒撒泼的疯子打下去……目光不经意扫到黑衣人,看他没有一句话要说的样子,心念一动。 扶月朗声道:“你压根就不认识裴子衿!” “是否有人告诉你宫宴上穿白衣的就是裴子衿?可他指的分明是国师,真正的裴子衿在对面呢!” 国师松了手。 皇后的眼不知何时睁开,轻飘飘看向箭尖。同僚手一颤,忙陪笑着丢开箭支,跳回座位老老实实坐好,哪有方才醉得站不稳脚的狼狈模样? 黑衣人面露慌乱,嘴上吭吭哧哧:“我只见过他母亲!” 裴子衿慢慢起身,双手拢进袖子:“我府里的确住着一位老妇人,但她不是我母亲,是我为国师大人请来治腿的神医。” “她老人家脾性怪异,救一人便要杀一人,为此我将她看护在府中不敢轻易让她见人。” “你说你见过她——”裴子衿笑了,“那你怎么还没死呢?” “她,她……” 黑衣人定力不足,被白衣青年看了几眼就瘫软在地上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实在不堪大用。 裴子衿收回眼,腰微低:“此人不会武功,那一箭绝不可能出自他手。此事既然与臣有关,臣愿查清真相,找到真凶。” 皇后淡声说:“三日。” 裴子衿:“是。” 有人不服,依旧想挑裴子衿的刺——比如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敢养这么危险的‘神医’在家中,罔顾他人性命,与黑衣人告的罪大差不差,就该被下狱。 身边友人却是拉了拉他衣袖,低声说:“你也不想想裴子衿多聪明啊,他提了国师!皇后怎会为难一个想替国师治腿的人?啧,你还是嫩了……” 幕后黑手究竟是真找了个废物来行刺皇帝,还是想借机扯出裴子衿养了个‘毒医’的事,不得而知。 这场闹剧终究是以几条人命为结局。 裴首辅外表风光霁月,一进地牢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林国鼎鼎有名的酷吏站在他面前都有些发憷。 他表情自然洗去双手血污,淡然的脸一抬,平静交代之后的事。 那毫无感情的眼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第47章 一出殿门, 扶月就吃了口凉飕飕的风。 回头去看轮椅上的人,发现沙棠早已做好准备给国师围了圈毛领。 宫灯下,那人的脸没进白软软的动物毛里, 暖色光晕轻轻映着淡色眼珠,透出一种温润漂亮的色泽。 扶月小松口气, 自个儿拢紧了衣服。 她走两步便忍不住蹦蹦跳跳,回头一指国师怀中露出点红毛的狐狸, 眨眼笑:“这家伙怎么一点用也没有?就该在你冷的时候爬到你脖子上团起来给你取暖嘛!” 昏昏欲睡的红狐:。 系统幸灾乐祸:‘哪怕没有提示, 我也能感知到目标对小公主好感度-100。’ 楚纤:‘不无可能。’ 兰枻夺过落墨怀中披风,嘿嘿一笑追上不肯多穿一件的小公主,仗着年长几岁又武功高强, 拎小鸡一样把小公主拎到面前, 强行将披风压在她单薄的小肩膀上。 扶月翻白眼:“你可真讨厌!” 兰枻嘻嘻哈哈:“大人就是要做小孩讨厌的事情。” 扶月一边嫌弃披风丑一边放慢脚步等轮椅追上,她瘪嘴:“观太子哥哥反应, 今晚的事八成与他有关, 只是证据不好找。希望裴大人尽力些, 别不敢查。” 这番话自然是她仔细观察过太子的结果。放在从前,她哪有闲心看别人脸色?光是如何度过枯燥乏味的宴会都够她受了。 今日耳聪目明,不仅发觉刺客异样, 还猜出幕后主使……扶月眼巴巴望向国师。 国师:“小殿下真是不同了, 看来这些时日没有荒废学业。” 若是身后有条尾巴,扶月绝对摇得比狐狸欢快。她哼哼唧唧:“那当然!你留的作业我什么时候没完成?” 她眼睛滴溜溜一转, 又转到这人身上:“我总觉得裴大人跟其他大臣不一样,他似乎……嗯,干净些?和他同龄的官员要么长得没他秀气, 要么穿得没他贵气,比来比去都差了一截。” 沙棠直接问:“你想他做你驸马?” 早已看穿的兰枻大笑出声。 扶月:“!” 她急得路也不好好走, 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沙棠面前,道:“我要驸马干什么!那玩意还不如国师送我的两本剑谱呢!我明明是想说国师选出来的人就是跟其他凡夫俗子不一样!你懂不懂啊!” 嚷嚷完,下意识朝国师面上一瞧。 那双眼正若有所思凝视着她,带着一点点探究意味,是扶月最受不了的那种——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她‘啊呀’一声捂住两颊,哒哒哒跑到落墨身后躲着了。 沙棠面无表情‘哦’了声,停一会,还要补两个字:“不懂。” 第84章 气坏人不偿命。 清微楼没有男子,沙棠在边关就不爱与士兵搭话,只管听从国师号令。在她眼中人有三种:国师,清微楼女侍和其他人。 兰枻笑得一个劲擦眼泪:“小殿下千万别恼,沙棠心里只有大人哈哈哈哈……” 被沙棠唯一惦念心底的幸运者:“……” 国师扶额。 见状,沙棠眉一皱,立马蹲下来:“您哪里不适?” 兰枻耸耸肩,对小公主做了个‘我就说吧’的表情。 打打闹闹到宫门口,扶月看清前面等着的两道人影,身形一滞。 两位嬷嬷从阴影中走出来,皱纹似是风干成块的皮挂在脸上,笑与不笑都僵硬,透出一股死气。 她们冷冷淡淡瞥了小公主一眼,将小公主牵了一路的嘴角彻底打压下来。其中一位说:“请国师大人去娘娘殿内用药。” “……药,药在哪里都可以喝呀,”扶月不死心,“你……你们端来,本公主看着国师喝,这总能放心吧?” 嬷嬷扯了下嘴角:“公主说笑了。” 扶月:“本公主没有说笑!你们现在就——” “小殿下乖。” 扶月脸一鼓,又委屈又生气地瞪向国师。看见国师从披风里抬出来的手,她仍是一秒不敢耽误地过去,忙握住了。 “……”国师无奈,“我是让你接住这只狐狸。” 扶月:“!” 扶月耳朵烫极了,慌慌张张松开爪子,舌头差点咬到:“你你你你又没说哼!不,不是我的错,我,我不是故意的!” 气势若再足些,听起来才有威严。 收到一半,却被这人偏凉的手轻轻抓住,她笑:“握一会也是可以的,反正娘娘等得不急。” 扶月:“!” 两位嬷嬷对视一眼,低头不语。 小公主莫名找回场子,又被这人轻哄着主动触碰,心底那点不爽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国师往她臂弯塞狐狸的动作也没啥反应,她呆呆望着这只克制守礼绝不冒犯的手,脑子挤满混沌想法。 红狐一到扶月怀中就迅速睁开眼,极其敏锐地甩开九条尾巴,差点扇到扶月娇嫩的脸。 不需仰头,周身气息就不对。金色瞳眸中凶狠之色乍现,四肢毫不客气蹬着扶月胳膊—— 这一下下实在用力得很,拼着踹断她骨头的念头去。扶月倒吸一口凉气,竟更加抱紧了狐狸。 国师轻呵:“不准伤害小殿下。” “……” 红狐动作顿了几秒,金灿灿的狐狸眼转过来,死死盯住国师的脸。 国师:“你们护送小殿下回去,今酒放我床上,记得桌上摆一碗血。” 说罢,想摸一下狐狸脑袋,却被红狐故意避开。它转头就埋进小公主怀里,只露出个翘着的尾巴给她。 国师也不多纠缠,调转轮椅方向,同两位嬷嬷温声说:“走吧。” 红狐:。 车轮渐渐远去,扶月肩头探出张狐狸脸。 软毛都盖不住的阴冷妖异。 - 凤鸾殿灯熄大半,檐下挂着的两盏六方灯在风里轻晃,纱绢制成的画屏上朦胧显出几个小人影,昏暗鬼魅。 轮椅刚一推进殿中,身后的门立刻沉沉合拢,隔绝外界冷意。 眼前一根蜡烛也无,似是用夜色剪了块黑布将她蒙盖。 在这个时辰进皇后寝宫,又是这样的场景,国师这身白衣跳进护城河都洗不干净了。 轮椅停在门边不动,里间送出的暖意打着旋儿靠近,自她小腿兜游而上,如通了灵性一般很懂临界点在哪,贪婪又懂得自我抑制。 “不敢过来?” 一抬眸,披散长发的女人不知何时静立屏风边,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她。 褪下厚重凤袍,那股逼人的贵气并未消减半分,反而叫人担心看了其真实面目会不会被灭口。 皇后的确生得极为好看,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带出的狠与媚浑然天成,亦是久居高位视一切规则为无物的倨傲。 她红唇一提,美得惊心动魄,也逼得人提心吊胆,唯恐成为玫瑰之下饲养根茎的土壤。 随着这声似嗔似笑的呢喃,殿内烛火一个接着一个跳活了,照亮流光溢彩的金殿。门外的那两盏灯也不动了,静静垂挂。 ——这是皇后惯常玩的小手段,约莫是跟哪位戏法大师学的,常人见了能吓断魂。 就是个眨眼的功夫,女人披着几层松散纱衣迫近眼前,弯腰弯得又软又流畅,像极了某种没骨头的软体动物。 她手中端着药碗,腕上金镯与碗沿轻撞,仿佛中断催眠的提示物,清冷冷一声,莫名刺耳。 国师:。 泛着浓香的气息慢慢吐露在脖颈,那人不怎么满足地继续凑近,与血色无异的唇瓣似有若无贴了几下苍白肤色,带起阵阵凉意。 国师稍稍往后靠,却被那只手摁住了肩膀,再也后退不得。 “……”国师终于对上那双酝酿着风暴的眼,里头没有一丝笑意,冷得触目惊心。 系统:‘我我我我先撤了!哈哈哈!保重啊宿主宝宝!’ “喝呀,”皇后眼眸微动,转到淡色唇瓣上,“敢吃扶月夹的东西,不敢喝我的药了?” 深色药水中有什么在缓缓动着,比前几次起伏大得多,显然皇后是懒得装了。 第85章 今晚的宫宴,楚纤必不可能同皇后坐在一处。她很了解皇后,知道只要她敢过去,皇后就敢当着众人面对她做些底线之外的举动。 更不说她怀中对皇后十分警惕的红狐。 楚纤也知道皇后给自己喝的药里下了别的……比如蛊虫。 这种蛊虫能让人的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哪怕血流干了也能站起来,只要操纵者不死,她也死不了。 子母蛊。 楚纤找到的古籍上说这种蛊明明种一只就能达到效果,但不知为何皇后每次给她喝的药都有一小只虫。 或许与她药人身体有关?蛊虫无法爬到她心口,半途就被她的特殊体质杀死了? “……”国师没动。 森寒黏腻的目光胶着在她唇瓣,似是想用某种法子撬开,贴上去肆意吸.吮其中气息。但皇后连靠近都克制着,压在楚纤肩上的手也并未深入半分,甚至摩挲都没有。 两人以一种在外人看来绝对亲密暧昧的姿势僵持着,直到碗中的小虫忍不住地爬出来,拖着一道深色水痕爬到皇后指甲上。 楚纤:。 这虫比古籍上绘制的大几倍,想必是皇后新培养的……蛊王?怪不得动起来水纹颤颤,那样明显。 “啧,”皇后不耐地捏住她下巴,“喝。” 第48章 “臣的病还未治好, 这药自然是要喝的。” 通常这种句式后面要跟着一个‘但是’。 不过国师没有戏耍皇后的意思,她接过药碗,薄唇先行抵到碗沿, 抬指轻轻一拨弄—— 黑乎乎的蛊虫掉进药里。 瓷碗倾斜,散发苦味的浓稠液体慢慢往外流, 混着另一人并不善意的目光逐渐靠近唇边。国师合上眼,似是要一饮而尽。 ‘砰’—— 忽而身后巨响! 有什么用力撞着殿门, 连着整个宫殿都在震颤! 第二声、第三声, 门塌了! 那只一人高的红狐踩着一地碎屑进来,艳红蓬松的尾巴晃动,抖落尖端烦人的灰尘, 彻底展开后像是一把巨大的扇子。 缥缈白气在它周身环绕, 额间一簇加深的红毛,该是某种古老仙印。飞灰腾起, 没再落它身上半分, 金眸纯粹闪耀, 昂首挺胸如腾云驾雾的瑞兽。 皇后挑眉:“半妖?” 话音一落,国师手中的药碗被甩过来的尾巴打翻在地,大了几倍的爪子‘吧唧’一声踩上蛊王, 狠狠地碾了两圈。 国师:。 动作一气呵成, 姿态理所当然,越发有替天行道的瑞兽模样了。 如果忽略它脚下碎成渣渣且价值不菲的殿门。 红狐慢步踱到皇后面前, 比她小腿略粗的四肢灵活得很,爪子却极不客气地勾起木板边沿,轻易留下深刻痕迹。 “今酒回……” 国师调转轮椅, 刚开口三个字,就被飞来的尾巴缠住了脸, 只看得见一片沉沉的红。 国师:。 她抿紧了唇,防止吃进去狐狸毛。幸而红狐不是要闷死她,双手扒一扒倒也能扒出一条缝让她露个眼睛。 红狐尾巴沾了她房里的熏香,应当喝过那碗血来的。国师一边扒尾巴一边想,这是它原本大小?这么大只,她那张床都放不下,别提抱怀中了。 估计扒拉的哪一下没收好力让红狐觉得痛了,它不满地呜两声,扭头警告国师小心点,不准弄坏它的尾巴——‘只是给你玩一下而已!’ 无论是殿门粉碎还是被妖物闯进寝宫,皇后没表现出有多讶异,只在红狐回头时骤然沉下脸。 的确还是那个喜怒无常的娘娘。 反转极快。 红狐不过往前踏了一步,却像是触动某种阵法,有血光自它脚下冒出。 暗暗的红色现成几个看不清内部的正圆图案,层层叠加,直至将红狐整个身体都罩在笼中。 系统:‘诶??凤鸾殿怎么有……’ 楚纤:‘目标打不过。’ 系统:‘诶?!’它咋不知道! 楚纤很清楚这种阵法专为捉妖设计,不会当场要了妖物的命,但会令它们失去反抗能力。 ——她知道这个世界有其他血脉强于人类的生物起,就一直在搜寻记录奇闻志怪的书。系统的数据库总会有缺漏,不可能对每个世界的每个细节都了如指掌。 果然。 强大的阵法在几息之内就形成一个巨大的笼子,寸寸收紧,狠狠箍住红狐身体,似是要逼它缩小一般不断合拢、再合拢…… 红狐发出痛叫,尾巴被困得无法施展开,在逼仄的角落杂糅成一团。 ‘叮’地一声轻响,皇后从凤凰金像尾羽处抽出一柄长剑,剑光如雪,不似凡品。 她看向地上痛苦翻滚的狐狸,提唇浅笑。 系统:‘这是啥?我咋不出来??’ 楚纤:‘镇妖剑,没录入数据库,整个世界只有这一把,仅在少量传说中有记载。’ 系统:‘宿主宝宝好厉害!’ 恐怕在得知她捡回半妖那一天,皇后就着人去搜查镇妖剑下落。 这把天生斩妖的宝剑看似纯洁无瑕,实则沾染无数高级妖物的血,哪怕夺回它的途中也有数不尽的人身亡。 今晚特地让她来这里喝药,不仅是宫宴一事,还想以楚纤为饵,引半妖自投罗网。 缚妖笼依旧在收拢,红狐身形也不得不随之变小。 第86章 微弱的光轻轻包裹住狐狸,九条尾巴化作萤点消散。 看清地上蜷缩着的人影,皇后眸中暗色汹涌——半妖居然在这种时候化形了。只是形身不稳,两侧的狐狸耳收不回去。 青丝凌乱,娇柔莹白的皮被笼线勒出红.痕,缠绕在脖颈间的凶器逼她断断续续发出妖媚动人的痛吟,比人血更瑰丽更美丽的艳色缓缓流泻。 那双纯金色的眸干净如洗,纯真纯美,此刻盛满清泪,却又倔强地瞪视皇后。 身陷囹圄不肯服输的凶兽之所以惹人折磨,原因大抵就在此。人一旦恶劣起来,鲜血淋漓的臣服、凌.虐才能感到快意。 她实在是个尤物,又实在该死得很。 皇后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剑尖划破这张楚楚可怜的脸是怎样一番美景了。 这妖物与红色如此适配,不泡在血里岂不可惜? “……皇后娘娘!” 轮椅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响,侧眸看去,白衣国师重重从轮椅跌下,好不容易支着手肘撑起上半身,却不动了。 她跪向皇后,说:“是我教导无方,祛除不了她的妖性,请您责罚。” 在天子面前都不必卑躬屈膝的人今日为了一妖物跪得狼狈,往日无论怎样逗弄都不肯松口的‘臣’字今日随随便便就丢了。 皇后笑了。 手中镇妖剑慢慢举起,只管对准了狐妖的脸。 “你替它?你有几条命替它?”皇后叹息着说,“阿月,你比我更清楚妖有多贪婪。” “今日你敢喂它喝血,往后它必将你吃干抹净,连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剩下。” 妖类向来薄情,何况是自幼备受冷眼的半妖。它对人的恶念怨念比谁都深,唯有身死才能化解。 低眸望着地上似是痛晕过去的美人,皇后表情淡漠:“它一化形就敢对我下手,怎么,阿月你要用我的命来喂这只狐狸?” 这话不像问责,像调.情,又绝不可能是后者。 “……臣不敢。” 皇后漫不经心答:“你没什么不敢。” 狐妖的血流到白衣身边,将好好一片皎洁的布染红。 殿内安静一会,国师也就跪了一会。 “我可以放它,你答应我三件事。” 皇后并不放开镇妖剑,走到国师身边半蹲下,附耳与她说了几句。 国师:“……是。” 手背碰了碰这人偏冷的脸颊,皇后道:“行了,带着你的小朋友回去吧。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了。” 她转身收了缚妖笼。 上一秒躺尸不动的狐妖下一秒就扑到白衣女子身上——国师毫不设防,被她压到地面白衣彻底脏了。 狐妖轻飘飘的,一点也不重。哭声嘤嘤呜呜,仍是那种小动物式的哭法,最能博人同情。 单手无奈扶住狐妖蹭个不停的腰,既是制止她乱动也是怕她翻下去,国师用干净的袖子在她面上擦拭,轻声问:“还痛吗?” “……痛,可痛了!”狐妖细白细白的手臂有力极了,抱得她五脏六腑都要挤到一块,“必须要喝一碗血……啊不,三碗!呜呜呜……” 国师温柔看着她,在狐妖万分期待的目光下说了个‘好’。 ‘叮’地一声重响,狐妖吓得一哆嗦,甜甜腻腻的哭声也止了。 原来是皇后将镇妖剑放回尾羽剑鞘。 - 回了偏殿,系统才敢说:‘这倒霉孩子,一要就要三碗血!真真是要吸干你呀。’ 楚纤:‘分期付款。’ 系统:‘这四个字还能这么用?!’ 兰枻和沙棠一见国师身上的血就变了脸色,一个拔刀一个去烧热水—— “谁敢伤了您?!” “这是哪儿沾的血?” 往日平易近人的兰枻居然是拔刀的那个,在殿内风风火火转了好几圈,气恼得不行。 沙棠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上蹿下跳,探究的视线落到国师怀中的红狐身上:“它什么时候跑出去了?” “没事。”国师摸摸狐狸脑袋,“今日不用泡药浴,我乏了。” 明白国师这是不想多说的意思,沙棠点头。 一个时辰后。 等两人一走,红狐立马化出人形,手脚并用爬上床,腿一跨,坐在国师腰间压住她,生怕她跑了。 “你说给我血的!不准食言!我现在就要喝!” 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儿一样反复重复这句话,今酒全然不知自己耳朵尾巴露出来了,那两条缩小版的毛茸茸在身后晃悠,像是在引人去抓。 国师也的确顺从本心抓上了。 “唔!” 狐妖浑身一颤,轻吟一声软软倒下来,手往后伸,想拍开那只作乱的手:“不、不准……谁,谁让你摸了!” “今天很累,”国师握住她细细的腕,温声道,“明天喝好不好?” 明明这样柔软哄人的话语,手上动作却大相庭径。 “……你……你骗我……你是不是不想给我喝?”狐妖想维持凶巴巴的样子,可不断颤抖哼叫的弱势模样哪有半分威严? 尾巴是她非常敏.感的地方,但初化形经验不足,她没办法好好控制。以为今晚可以饱餐一顿她更是兴奋过头,谁知叫这人—— “你别……” 狐妖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媚,舒服得两条尾巴变成四条五条,无意识地缠着国师双手,希望这人再给她带来更多欢.愉。 第87章 “……还是,还是要、要给我喝血的……哼……” - 狐妖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极乐,意犹未尽。 然而国师衣衫散乱,清冷冷的面容染上些许别样色彩,令她忍不住吞咽两口—— 她这时还分不清情.欲与食欲的区别,只好眼巴巴盯着国师修长脖颈,伸出一根白.皙手指:“就,就一口好不好?我……” 这人轻轻碰了下她的脸,狐妖剩下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只想蹭蹭这根手指,好让它暖起来、不那么冰。 正当脑子里挣扎‘强.行咬一口’还是‘趁她睡着小咬一口’时,国师忽而撑起上半身,双眸似有妖术般缠住狐狸的眼,逼得她什么思绪都没了,呆呆任由这人靠近。 唇慢慢相.贴,浅浅药香比缚妖笼更可恶,缚得狐妖不知挣脱。 这人的唇并不苦涩,软软的,好像还有一点甜。 狐妖呜咽两声,却是勾住了国师脖颈,将自己更紧更密地贴上去。 尖牙试探性地刺向唇瓣,国师毫无觉察——下一秒,血腥味在唇间溢散开。 狐妖本想吃两口血就作罢,不想这人跟疯了一般将她压到床上,根本没有结束这个吻的意思。 多吸了一会血,狐妖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分开后,狐妖脸颊红红、眼眸润润,唇上沾的血被她悉数舔干净吞下,动作又单纯又魅惑。 她弯着眼睛问:“你,你喜欢我吗?” “嗯,”国师顿了顿,“很喜欢。” 狐妖眼睛亮亮地:“那你要一直喜欢我哦!最喜欢我!” 国师:“好。” “你的血也只能给我喝,不准给别人喝!”这样她就有更多血啦! 国师:“好。” 第49章 夜深。 青色纱幔在眼前垂落, 将亮堂的烛台朦胧成一圈光影。 床榻间却并不幽暗。 那人单手支着下巴,看过来的眸清冽浅淡,清晰映着这张妖媚艳绝的脸。 一声一声应下狐妖提出来的要求, 不管掺杂了多少任性懵懂的占有欲——只在最后无声弯了食指、轻轻缠着那缕发丝作为回报。 蜡烛烧出的轻响像是嫌时辰过得还不够快,一下一下催促着什么, 不停拨弄心底那根沉寂下来的弦。 狐妖竟觉得吵,双手捂住头顶实在收不回去的耳朵, 被子蒙过头一个劲儿朝国师怀里钻。 “其他人摸尾巴, 也,也这么舒服吗?”闷在被子里的声音软软的。 无人注意到的地方,白衣女子表情冷漠, 开口却是温和嗓音:“你可以试试。” 狐妖:“!” 这句话和‘我把你送人也不可惜’有什么区别!别以为她是只什么都不懂的狐狸! “不准!”今酒一炸毛, 好不容易隐去的尾巴又争先恐后冒了出来。 她踢开被子,很生气地强调:“你不准让别人摸我的尾巴!” “……” 漂亮的九条尾巴因主人动怒而舞动得更快, 小狐狸拉长调子,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国师耐着性子与她说:“尾巴在你身上, 你的意愿比我的准不准更有用。世间多的是血好喝的人,你自然也会忍不住主动塞尾巴到对方手中。” 狐妖想说‘我不会’,但国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闭紧了嘴:“我没多久可活了, 你会一直守在这里么?” 幽暗终于降临在这片小小空间, 狐妖坐在床中间,鲜活的尾巴齐齐焉了下去, 像被谁狠狠踹了一脚。 ——她开始怪这人了。本来只是一个小问题呀,你跟先前一样随口答个‘好’不就没事了吗?为什么要让她想没血喝的日子? 还要她想尾巴塞到陌生人怀里……想想就有点恶心。 这人叹了口气,撑着手肘起身, 将快要哭的小狐狸抱入怀中。 “抱歉,我不该要求你守在这里, 你是自由的。”她说,“在你享受够我之前,我不会离开。” ——享受? 狐妖觉得这词用得真好,不愧是住在书房里的人。国师的血的确让她很享受,还有摸尾巴也是!她喜欢让国师摸尾巴! 若狐妖愿意读一读书架上的几本书,便能感知到这句话的用心险恶。 “呐,这可是你说的。” 狐妖一趴到国师肩上就暗道不好,她的尖牙暗搓搓磨着那层薄薄的皮,总觉得鼻尖嗅到了一股清甜的果实香气。 好想咬开啊…… - 次日。 纱幔外站的影子听见床内动静,轻声问:“大人,现在起来么?” 是沙棠。 “嗯。” 国师刚一起身,头顶传来拉扯感,侧眸看去,原来是小狐狸压住了她的头发。 小狐狸睡姿多变,总是滚到墙角又自己滚回国师怀中,时而将手搭在她腰间,时而一口啃到她肩上薄衫……嘴里含糊着说什么‘血啊’‘摸尾巴’的,片刻不消停。 将发尾轻拽出来的这几秒,沙棠已习惯性拉起纱幔,目光柔和地看过来:“大人,您……”话未说完就变了面色,手立刻摸上刀柄。 双腿垂至床沿的白衣女子浅笑摇头,抬手摁住沙棠紧绷着的胳膊,一个字也没说。 ——这是不想打扰床上人休息。 沙棠定了定神,深呼吸一口气。她抿唇弯腰,熟练地扶起国师,慢慢朝轮椅方向走。 第88章 之后蹲下来替国师理好衣摆,掌心轻拂过柔软顺滑的布料,却是半天没起来。 国师:“沙棠?” “……在。”她声音很低,“属下失职,不知她什么时候……” 国师:“是我抱她进来,与你无关。” 沙棠瞳孔微缩,她猛地抬头,对上国师过分平静的眸。 抱?国师昨晚只抱了一只狐狸…… 那只半妖、那只半妖化形了?! 她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那道红影无声无息跳下床——手再度碰上刀柄,这回可是很不客气地抽出半截刀身。 今酒一把搂住国师脖颈,微微发烫的脸颊贴着国师摩挲,语气撒娇:“呜,你起得好早!” “你可以再睡会。” 小狐狸压得太用力,国师没办法转头看她,只好就这种姿态拍拍小狐狸的胳膊,示意她放松些。 “不嘛,不嘛,我要跟你一起。”今酒像是这才看见地上蹲着的沙棠,她先是甜甜一笑,“你好呀。” 过几秒,眼珠往下一动,看见森白刀身。 那双金眸瞬间变成狐狸眼,中间竖着一抹深色,直勾勾盯住沙棠的脸。 “!”沙棠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被这突然转变惊得倒在地上。 今酒却已移开眼神,黏着国师说谁也听不见的悄悄话。 - 沙棠一踏出殿门,腰间那把跟随她多年的刀忽而碎了,哗哗啦啦掉了一地。 她沉默地站住不动,面无表情望着这堆废物。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看见红衣女子的脸在这些碎片上一闪而过。 笑得又可爱又俏皮。 - 沙棠再见国师是在午时。 对方注意到她腰间少了的东西,皱眉问她:“你的刀呢?” 今酒也跟着看过来,妖异的眼眨呀眨,无辜又美丽。 沙棠喉间干涩:“……属下想换一把刀。” “可以。”国师没问缘由,笑说,“清微楼有一把备用刀,特地为你留的。” 在外出任务,刀是她们的命,没有人喜欢隔三差五换条命玩玩,刀自然也是用久了才趁手。 清微楼只是她们学习的地方,刀剑不储存在这,有需求得自己去宫外找熟悉的师傅锻造。 备用刀,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三个字。 沙棠心里一暖,低低应了声。 当兰枻得知半妖变人,她冲到小狐狸面前,上上下下看了好半天,越看越惊喜道:“大,大变活人??” 哎呀小话本上说得没错,小狐狸精……啊不,小狐妖是真好看啊!瞧瞧这漂亮的小脸蛋,啧啧…… 今酒也出奇地乖,一开口就是‘姐姐’,甜得兰枻在原地蹦了好几下。 沙棠摸着新刀,冷冷说:“半妖当然会化作人形,你不是早就知道?” “你的话好像有点酸,哦我知道了,你也想到大人床上——唔唔!” 兰枻瞪着一双大眼睛控诉她。说不过就捂嘴!你好幼稚! 转过头,沙棠问得正经:“既然妖狐……今酒,今酒伤好了,也能变成人了,是否不必再用您的血?” 要不是这几碗血,大人的脸色怎会越养越差?往日能撑扶着走两步,如今几乎离不得人了。 偏偏这妖物还性情乖张,叫人…… 今酒抱着国师一条胳膊,抢话道:“我要喝的,月月说了欠我三碗呢!今天还没给,哼。” 沙棠震惊地看向国师,看见这人脸上的淡淡纵容,想得到否定答复的心死了。 她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不能再留此地,唯恐抑制不住心底冒出来的层层杀气。大人敏锐,一定会看出来。 “哎哎,我还没跟小狐狸……” 兰枻被拉拽着往外走,匆匆忙忙与国师再见、扯着嗓子与小狐狸约好下次一起吃糖葫芦,这才空出嘴问沙棠你怎么了。 沙棠一言不发,亲手合上门,转身停在上把刀断裂的地方,眸中酝酿着风暴。 就在她要开口说明刀碎一事,忽然听见屋内动静,两人瞬间屏息。 大人轻柔着话音说了什么,那只狐妖迷迷糊糊答:“亲,亲一下也可以晚点喝血……” 接着一声甜腻的口申口今,短促尖锐,似痛似乐。 隔着厚重的殿门,隐约听见谁的气息凌乱,呜咽着缠着另一人要更多。 兰枻小声:“这,这听起来怎么像大人……”在哄骗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沙棠坚定道:“不可能。这狐狸少说也长了百年,不可能什么都不懂,她必定是装成这样欺骗大人,居心叵测。” 兰枻瞄了瞄沙棠的表情,瘪嘴不说了。 无奈沙棠还要推推兰枻,试图获得赞同:“是不是?” 兰枻:“……” 兰枻:“是是是!” - 稍晚时分,国师放了碗血让兰枻给小狐狸送去。 她虚弱时不喜有人在身边陪侍,沙棠也很懂事地先退下去。 一边揉捏着腕上缠绕几圈的白布,一边操控轮椅沿着石子路往前滑。 皇后宫中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在国师搬来后更是了不得,日日都有花房的人来景仪宫送稀奇玩意。她们大多不敢与景仪宫的管事嬷嬷搭话,来前甚至心中祈求能遇见那位白衣国师。 国师大人待人温和有礼,既不体.罚也不克扣月钱,犯错改了就是,简直神仙一般的人物,人人都爱替她办事。 第89章 路边清新好闻的草木香总比殿内堆砌的熏香好闻一些,眉心聚久了的痕迹终是展开。 宽袖遮掩着手腕,白布在她的折磨下被血浸湿。 前几条伤口尚未痊愈,有的刚刚结痂,有的还在渗血,她的自愈能力太差,药粉上了又上,只能恢复成这样。 轮椅渐渐滑出景仪宫,绕过小道停到一处偏僻的莲花池旁。 系统:‘这里阴气似乎有点重……’ 楚纤:‘嗯,死过很多人。’ 系统:‘!!’怪不得大白天就凉飕飕的!它一个系统都感觉到了! 没过多久,撑着一把油纸伞的白衣青年出现。 他身姿飘逸,比寻常男子多了几分轻盈。衣摆仍刺了几根翠竹,与他修长单薄的身形倒也相衬。 看见白衣国师的那一刻,他并不马上抬腿过来,而是驻足半晌,手指攥紧,重重握着伞柄。 伞面挡住大半阳光,令白净的脸染上些许阴沉。 莲花池边凉风习习,白衣青年望见那风多次牵起那人衣袖,露出里面包扎的纱布。 他大步流星过来,堪称失礼拽起国师的手,惊疑不定看了半晌,最终艰难启唇:“——是皇后?” 国师刚要开口,白衣青年却已转过身。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又紧又松,末了一句微哑的:“我知道了。”便抬腿离开。 国师:。 系统:‘诶,咋不听人解释呢!’ 楚纤:‘她脾性如此。’ 系统:‘像个硬石头!’ 第50章 裴子衿为人孤傲, 跟谁都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模样。 但面对国师,她的寡言少语更像被某种情绪堵住了喉咙,每个字都尽心竭力, 轻易不能吐露。 池面上只开了几朵莲花,轻灵的白很会躲藏, 时不时隐进碧色看不真切了。 那袭转入树后便不见踪迹的白衣,似鬼似魅, 给四周添了几分阴冷。 视线收回, 搁置腕上的手该厌恶极了这些刀伤,指尖以一种恨不得叫它们消失的力道碾上去,带着浓浓嫌弃。 见这偏深甚至泛黑的血往外冒, 淡漠的眸底像是注入了某种黑暗物质, 翻涌着病态恐怖的满足感。 直至另一双柔白冰凉的手凭空出现,慢慢压住被血染污的纱布, 用那清丽温婉的眼静静望着她。 这人墨发披散, 穿着极素, 样貌是一种耐看的清秀,毫无攻击性。 “……明婳。”国师轻声唤着。 被称作明婳的女子微弯眼睛,以半蹲的姿态漂浮在轮椅边。 她是一只画中仙, 顾名思义是住在画中的仙人。画卷上有什么, 她们就能出现在哪些地方。 比如清微楼的这幅画绘了莲花池,明婳眨眼便能穿梭在各国的莲花池里, 有时还能带些特产回来。 画像不会说话,明婳也不喜在旁人面前显形,总安安静静沉在随意哪处莲花池底, 等国师唤她她才起来。 今日是国师弄出血腥气叫她察觉了,不待召唤就主动出现。 本来也该出现, 她在池底听见了一些事,须得一五一十转告国师——画中仙与主人有特殊的交流方式,只需用手触碰国师即可。 “太子请了十几位天师,还让人烧了福明楼?”国师喃喃念了一遍。 福明楼明面是某位大臣的产业,实则盈利的钱都流进了太子口袋。他火烧福明楼和自断臂膀没什么分别。 明婳担忧地看着自家主人,手轻轻放在她袖子一角,温顺且恭敬。 画中仙向来是被当做情报工具存在于世,她们的致命弱点便是本体画卷,被烧毁就会彻底消失,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偏偏有那么些画中仙不愿臣服,宁可烧成一捧灰,也不要受人驱使。明婳就是其中之一。 国师从情报贩子手中将她救下,藏在清微楼中一间地下密室里,除非挖掉整个清微楼,否则这幅画永远没机会面世。 为了报恩,明婳在国师身边呆了没多久就想给国师传递情报——却被国师制止。她不愿听完她带来的重要情报,让她不要做这种事。 看见这人骤然冷淡的神情,明婳讷讷应了。只是之后仍忍不住告诉她哪里有危险,让她防范。最后更是心甘情愿与国师结成主仆契,想用自己的寿元换她落雨时节不会腿疼。 国师在莲花池边待了一会,明婳不想看她受寒连连催她回去,得到这人一个浅淡的笑。 “好,听明婳的。” 车轮声渐远。 喜好清净的画中仙不觉得这声音嘈杂难听,她趴在池边默默注视那人远去,秀气的眉皱到一起。 - 黑暗中睁开了一双金色的狐狸眼。 她跪坐起身,身后未收回去的尾巴晃了晃,无意识就朝身边这人缠去——伸到一半,被她自个儿爪子摁下。 今天喝了整整一碗血,心满意足的她连房门都没出,趴在国师躺过的床上想着晚上奖励国师玩尾巴,玩半个时辰那种。她很大方的! 不想国师一回来又累又不开心,伤口还严重了,像是被谁给弄的。 今酒追问个不停,国师刚抬手摸她耳朵,手指都没碰到耳朵尖尖,忽然晕了过去。 那个画面不断在今酒眼前重现。 温柔至极的人哄她坐下来慢些说话,推给她一杯茶,漂亮的手指马上就要如往常一般摸摸捏捏竖起来的耳朵了—— 第90章 双眸毫无预兆地闭上,整个人瞬间软倒在轮椅中,呼吸微弱。 无力垂落下去的指尖凝着几颗血珠,正可耻又无声地往下落,带走这人身上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点点生机。 小狐妖见不得国师的血落到地上狼狈,当时就捧起这手轻轻舔着。明明喜欢的味道就在舌尖流连,眼眶不知为何红得酸涩,盯了半点声音也无的人半晌,突然哭出声。 外面守着的兰枻沙棠这才跑进来,又是抱起国师到床上,又是匆匆忙忙去外面请御医。 小狐狸哭得实在可怜,兰枻将唯一一根糖葫芦分给她,安慰她国师这样是常事……兰枻唇边的笑好勉强:“就养着呗,养养会好的。” 才不会好。 趁着夜色,亮得惊人的金眸中贪婪的占有欲一览无遗。小狐狸慢慢低下来,双臂抱住这人的腰,不断收紧。 ……反正她也不会感到痛,反正她也不肯说出谁伤了她。 小狐狸恨恨地想,就让她痛醒好了! 一缕淡白色雾气自国师腹部袅袅升起,延伸着往外去了。 小狐狸瞳孔竖立,迅速撤回手、掀开纱幔下床。 - 雾气在半空中蜿蜒曲折,越往前越淡,可见与某种联系也越来越不明晰。 出了景仪宫,雾气显现的方向正是清微楼。 小狐狸才刚走一步,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当是谁为了刻意放轻声音褪了鞋袜轻声跟上。 接着是几声闷在袖中的咳嗽,以及一道非常沙哑的、几乎分不出是谁的轻问:“你去哪?” “……” 今酒低头踢着脚边小碎石头,不吱声。 那人没再说话,证明她还在的咳嗽声一下比一下迅猛,最后连到一起咳得撕心裂肺。 小狐狸一脸倔强地侧过脸,看见这人穿着单薄,赤着脚,咳得腰都直不起来——她不管外面的小狐狸了,转过身极其艰难地撑着宫门往里走。 “哎!” 今酒最不能忍受这人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模样,当即放弃一切计划折身回去,双手想扶住国师,却被她拂开。 “……你去吧。”国师嗓子咳坏了,气也不怎么能喘上来,勉强支撑的双腿更是到了极限,根本不能再往前一步,不然就是锥心的疼。 她看也不看一脸焦急的狐妖一眼,云淡风轻说:“我不……拦你。” ——小狐狸要去做什么?很简单,杀人,杀妖,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今日碰过国师、让国师不开心的统统杀掉。 国师说她不拦,可她站在这里,病得一步也走不了。 那冷冷的眸被水光分割成好些混乱又模糊的东西,垂在身后的青丝微乱,将这人变得虚弱又狼狈。 更别提踩在地上不管冷暖的脚——她是以怎样的心情慢慢爬下床来寻小狐狸?又为何一开口就充满了失望? 明明说两句软话,小狐狸就能被她一步步哄回来,今夜绝不见血的。 “……我不去了好不好嘛?”狐妖嗓音甜腻,委屈起来叫人能活活心疼死。 可若是一转头,看见那双充斥着阴狠杀意的金眸,又能吓得魂飞魄散。 “不好。” 旁人用这副嗓子与她交谈,狐妖必定烦得一爪子挠死,没有耐性听后面的话。 但这人……这人的腰低下去好像就直不起来了,全靠那只重重摁在宫门上的五指虚撑,呼吸乱得平也平不下来:“今夜不去,明夜去。” “我拦不住你。” 是呀,杀几个妖或者几个人而已,哪有拦不拦的呢?这世上每天死的人多了去了,被她一个小小狐妖杀,或意外身死,需要分得那样清楚么? 今酒变出九条尾巴,一股脑要往这人怀中塞。 她还非常娴熟地凑上去亲亲微冷的唇,双臂勾着这人脖颈,眨眼软软笑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嘛,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我哄哄你,我亲亲你,你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小狐狸给出自认为丰厚的报酬,“你想怎么玩我的尾巴都可以,你随便怎么亲我都可以,你别恼了,你都病了。” “……”国师侧过脸,轮廓清冷,“你是半妖,害谁性命都会招来天谴。”她说几个字便要咳几声,似乎不将五脏六腑咳到地上不能罢休。 今酒嗯嗯道:“是呀是呀,我哪里也不去!” 答应得太轻佻,任谁也不能相信她是真的改过。 国师沉默片刻,终于肯抬手拉住她的袖子,郑重道:“如果有人要杀要伤你,你还回去是对的。如果只是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不能……” “不能杀他们,我知道呀,我记住了!”小狐狸脑袋埋进她肩窝不断蹭着,“回去好不好?你身上好冰……” 国师又默了一会,轻轻点了下头。对上小狐狸紧张又担忧的表情,唇边也算有了点弧度:“你扶我回去。” 小狐狸欢呼一声,忙不迭搂抱住这人,沿着来时的路摸黑往前走。 - 系统:‘奇怪耶,宿主为什么不要狐妖杀人?杀完说不定会涨黑化值呢!’ 楚纤:‘不会。’ 系统:“??” 妖狐一上床就抱紧了国师,毛茸茸的尾巴齐齐缠过去给她取暖,时不时还小心翼翼问她‘暖不暖呀’‘有没有好一点’……可爱得很。 第51章 “你无需讨好。” 第91章 国师却说:“明日该给的血我不会违诺。” 话一落, 松松圈在腰间的尾巴忽而就不听话地收紧起来。 小狐狸盛满金光的眸在迷迷蒙蒙的黑暗中像一盏浮在空中的游灯,中间一抹竖立的深色瞳孔与蛇瞳或鹰眼类似,阴冷、有攻击性。 竖瞳慢慢盯住身边躺着的白衣女子, 对血的渴望已积攒到光是听见这个字便能叫她浑身沸腾般发烫。 明日……要等到明日?狐狸眼僵硬动着,仿佛安在某个玩偶眼眶里失去操控的眼球, 混乱诡异地乱转。真真是一番可怖又妖异的景象—— 偏偏白衣女子随意一瞟,顿了顿, 虚弱的手微抬起摁了下她脑袋上同样竖着的耳朵, 不设防引来一阵低吟。 那两条尾巴实在不能安分了,祈求什么似的轻轻重重地在国师身上摩挲,连带小狐狸滚烫的脸再度贴了过来, 极有目的性地伴随几声又哀又媚的短哼。 “现在不好嘛?不好嘛?”她习惯性哼哼唧唧。 七岁孩童都不会用这种低劣手段缠着大人, 可见小狐狸平日是被宠得太厉害。稍稍一撒娇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甚至懒得提升手段。 “……” 国师另一只手无奈抓住那条往她衣襟里去的尾巴, 不是很理解小狐狸为何总觉得——她喜欢玩尾巴? 因咳得太久, 喉间血腥味久散不去, 每说一句话都有种要喘不上气的刺痛感。 若点灯去看,她面上苍白得毫无一点颜色,在这种情况放血与直接要她性命有什么不同呢? 妖类的确薄情, 上一秒抱着你哄着你唯恐你受寒受冻, 下一秒将尖牙怼到你脖颈,求你献出一条命满足它的欲.望。 国师深谙这点, 所以此刻也不会拿这种说辞来怪小狐狸。 “说好的明日。”压下那股逼人的痛意,她温声说。 “改改嘛~”小狐狸干脆半撑着身体起来,身后长发如绸缎垂落到床面, “明日我会忍住的!” ……既然明日会忍住,今晚又怎能忍不住呢? 国师静默不语。 小狐狸认为有戏, 干脆半压到她身上,猩红舌尖轻轻探出来,在那似是染了霜色的唇上一碰。 坠下的发丝凉凉贴到国师脸侧,像是一枚薄而漂亮的刀片,游走于黑暗中,伺机而动。除此之外,很难将其想象成别的东西。 纤细白软的手指追上散开的淡色薄衫,非但没将它拢好,还变本加厉拨走些许——接着,殷红娇媚的唇掩上来。 借暗色遮掩的金眸里迅速滋生出阴暗扭曲的贪欲,明明血液近在咫尺,气息黏腻缠绕在鼻尖,熟悉的香甜即将在唇齿绽开。 但依旧是缺了点什么。 一定缺了点什么。 无法满足的私.欲狠狠发泄在刺穿的尖牙中,那声克制又好听至极的闷哼声比最烈的催.情.药还迅猛—— 身后舞动的九条尾巴死死缠住身.下猎物,她吸.吮血液的模样濒临癫狂。 一边因吸食血液而愉悦至极,一边有种什么也抓不住的失重感,两种极端情绪在她身体游走、碰撞,逼出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泣音,连眼尾也羞红。 她不断放任一口又一口的血液涌进嘴里,两颊潮.红,没寄存多少理智的金眸此刻更是为欲.望所主导,彻底丧失尊严,真正成了只由本能驱动的野兽。 ——当那几根暖不热的手指轻触上尾巴,沿着颜色深浅缓缓抚摸。 妖狐的声音变了。 瞳孔颤动着、变幻着,剧烈到她承受不住般合上眼。湿漉漉的睫羽在这种堪称恐怖的快.感中抖个不停。 终于,她尖牙松开了,整个身体虚软地靠近白衣国师怀中。 脖颈间流淌的浓稠血腥气再无法轻易勾起她的兴趣,她时而贴在国师身上降温,时而递新的尾巴给国师摸,舒服得恨不能将自己融进这人骨血中。 “……好喜欢你呀。” 昏昏欲睡时,有谁在国师耳边呢喃了一句。 [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9] [目标信任值+10,目前信任值:19] - 晨起任由妖狐又胡吸胡啃一番,只是这具身体不依了。 偏深色的液体仿佛挣脱禁制一般争先恐后从那两道伤口里往外溢散,好好一件白色里衣被染得血淋淋、沉甸甸,多到骇人的液体死死将布料与躯体黏住,脱衣如剥皮—— 深厚的血腥气重重挤在宫殿中,开窗也散不去,连书桌摆着的白色花卉都染上几分血气,开得艳丽。 停在桌边的鹤袍女子抬手轻轻抚上花卉一瓣,长而尖锐的指甲抹了层妖异鬼魅的紫。 她微低头,衣领盖不住纤细莹白的一段脖颈,若不怕死地往下看,就能看见一小块某种图腾一角。 “这花也要吃.人了。”她唇勾着,爱.抚花瓣的指尖却是无形中一用力,瞬间掐出淡淡汁.液,“闻到血气就滋润成这样。” 忽而墙边异响,有什么窸窸窣窣爬了过来。 皇后一侧眸,就对上那只似龟似鸟的怪物。 说它是怪物并不冤枉它,乍一看是只龟,背后有圆壳、四足、大小也差不多。但它的头是鸟头,尾是蛇尾,四足是鹰爪——壳上花纹怪异,像是背了幅大气磅礴的山水画。 旋龟爬行速度不慢,贴着墙角一会就能爬到里间。可半途遇上这么个浑身戾气的‘人’,它警戒着不动了,鸟头定在前面,随时能缩回去。 第92章 皇后不常去清微楼,见的怪物不多。不过清微楼养的小怪物总与外界不同,模样奇特,却都性情温和、目光澄澈,一看就通人性。 国师这段时日住在景仪宫,一直没回清微楼看它们,或许是想念国师,或许是察觉国师身体抱恙,这只世人眼中丑陋可恶的旋龟背着壳避着人一路从楼里爬过来,没引起一点躁动。 一人一龟对峙半晌,皇后嗤了声,旋龟被这声里的恶意惊得半缩头,小眼睛紧紧盯着皇后一举一动。 直至皇后丢了手中残花抬腿往里间去,没有阻拦它的意思——旋龟迅速伸出脑袋,四足极快地跟在她后面爬。 - 在国师昏迷期间,妖狐就被控制住了。 皇后的镇妖剑再一次横到这灭世之狐的脖子上,问她是想先剥皮还是喜欢先抽骨,问完也不等狐狸回答,自顾自呢喃着:“还是剁碎了喂给清微楼的小怪物们,这才不算浪费。” 皇后娘娘举剑的手稳得很,应当是自幼学武的练家子。她笑得残忍又优雅,一双美眸清醒又狠绝,一副说要剁碎你便绝不假借他人之手的暴.虐模样。 小狐狸那张艳美漂亮的脸上溅了几颗血珠,也不急着擦拭,先用柔软可爱的舌尖一下下舔着指间的血,甜腻好闻的香气就此散开,混着金眸中没睡饱的懒怠,好一个颓靡娇柔的妖女。 闻言,小狐狸歪歪脑袋:“你与国师有约定,不能杀我。” 没了国师在旁,小狐狸哪还有当初凤鸾殿中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倒像是丝毫不畏惧这把天生克她的镇妖剑,她嘴上以国师为名,面上的无辜却如此纯粹、如此让人心凉。她竟完全不担心床榻上尚未清醒的人。 “约定既是本宫制定,自然由本宫说了算。”皇后慢慢弯下腰,腕上不知何时盘着的蛇一点点顺着剑身爬到剑尖,蛇瞳与她的眼齐齐凝视小狐狸,“你死不死,与阿月无关。” 蛇信子不断吐着,小狐狸却是离它更近。 她眼眸弯弯,半直起腰扯住皇后垂落半空的袖子,笑得明艳张扬:“娘娘好狠的心,说杀我就杀我,也不管月月躺在床上——会不会就此死了呢?” 她话音时而委屈,时而哀婉,仿佛真为那人不值。 实则五指收拢,扯出五根红线直直连着病床之上的那人。 她贴近皇后,金眸不仅不变成狐狸眼,还含羞带怯,软而媚的嗓音搅弄春.情:“别杀我好不好?真的怕死了呢~” 有血从线的那头滑过来,当着皇后的面滴到地上,一声一声。 “娘娘~”小狐狸笑着,“这声音是不是很好听呀?” 皇后冷冷看她一会,手腕一转,长剑瞬间割断红线,挽起几滴血珠,再度落到妖狐脸上。 ——冰冰凉凉的液体溅落两颊那一刻,妖狐竟拉长调子口申口今了起来,像是被触碰到了敏.感点。 皇后:。 蛇:。 九尾‘砰’地一下冒出来,在妖狐身后晃荡,甚至有两条趁机想缠绕皇后腕上,皇后眉一挑,躲开了。 她居高临下望着香肩半露的狐狸美人,泛着寒气的剑尖抵到薄衫领口处,再一用力便能挑破外裳,彻底露出这一身媚骨。 妖狐双手撑在地面,身姿妖娆地朝她爬近,似是目含祈求。 锋利剑尖刮破些许软布——印着几枚红.痕的锁骨大咧咧显现,霎时被皇后看见。 她猛地收回长剑,面色阴沉。 妖狐咯咯咯笑着:“继续呀?她昨晚抱我抱得好用力,身上定是留了不少印子呢。你不是想看吗?” 皇后并不顺着妖狐的话说,她突然来了一句:“你修为大涨,可以救她,帮她止血。” “……” 妖狐笑吟吟的表情一滞。 美人瘪着嘴坐了回去,手指勾起薄衫穿好,软绵绵道:“我只是一只刚化形的小狐狸呀,我哪有那个本事呢?” “娘娘,你宫里那么多灵丹妙药,别藏着掖着不肯给呀——她真的快死了。” 殿内静默片刻,皇后短促地笑了声。 - 旋龟爬不上床榻,在床边努力仰着脖子想碰到床边那只毫无人气的手。 最终是扶月看不过去,擦擦旋龟的爪子,抱它上床看主人。 出乎意料,这只旋龟着急贴贴主人是一回事,懂得感恩是另一回事——它转着身体冲扶月的方向点点脑袋,两条前腿微微弯曲,不晓得是不是它们龟与龟之间的谢礼。 扶月诚惶诚恐摆摆手:“没、没没没事的!” 床上人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衣,面色苍白,胸前起伏很微小,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来了好几个御医不敢说实话,对着阴晴不定的皇后只敢说‘尽力而为’‘拼死救治’等语。 扶月今日来讨教功课,她以为这人在母后殿中一定养得很好,不想一踏进殿门就听说国师病危,吓得她怀里书卷掉了一地。 来了哪里还离得开呢,扶月明知自己坐在这只能干着急,偏挪不动脚。 方才自欺欺人拿书看了一会,说等国师醒了她就主动考校功课,结果自然是一目十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转念一想,又握住这人的手,想暖热一些。 冰冷冷的掌心贴在脸上,扶月发出一声喟叹。 她忍不住想,国师以后能住在自己宫里该多好呀,她一定不会老烦她,时不时替她这样暖手、再偶尔撒个娇什么的……多长的日子都不会枯燥,她都愿意过。 第93章 手指忽而动了。 扶月:“!” 她握紧了手指,忙起身查看,见这人睫羽颤动,唇瓣渐渐开合、喘了两口气。 “国师?”她屏息凝神,唯恐将这点得之不易的反应掩了过去。 “……嗯。” 这人的眼睁开了,清明淡漠,静静映着眼前的这张脸。 扶月欢喜得无以复加,脑子懵了一会才记得要去喊人——胳膊却被床上人轻轻拉住。 “……不、不必。” 国师虚弱得很,话都是气音勉强拼凑。 扶月忙应了:“我不去我不去,你别急,你再缓一会。” 国师听话地躺了躺。 等唇上尝到一点咸涩,扶月后知后觉囫囵擦了眼眶。她努力翘着嘴角:“你,你睡了一整天呢!外面天都要黑了,马上吃晚饭了……你有想好吃什么吗?我替你想好啦,你等下看好不好吃,我觉得味道是不错哒……” 扶月叭叭叭地说了一会,国师都只是轻轻望着她,没再出声。 扶月莫名羞涩:“虽然你一醒来只愿见我我很开心啦,但,但也要御医来看看对不对?开点药啊什么的……就是我觉得那药见效也太慢了。” “听闻海外有仙山,仙山上住着仙人,仙人手中有圣药,若能摘得……你的身体是不是能好很多?” 小殿下最近看的杂书不少,对世间奇闻显然很感兴趣,这个年纪大抵如此。 国师摇头。 扶月眨眨眼:“为、为何?”顿了顿,她忙说:“你先别回答我,等你嗓子不难受了再说话。我,我都在的。” 旋龟爬到国师脖颈边,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 国师抬起另一边的手在它壳上温柔摸着,仍是出声:“仙人不会平白无故给你仙药,一定会付出代价,还有。” 她缓了口气,沙哑着问:“这小家伙,怎么来了?” 扶月:“它是自己爬来的,我看它想亲近你,就放你床上啦。” 国师:“你认识它?” 扶月嘿嘿笑着:“还不是兰枻!她给我讲有一种龟能治水,是上古瑞兽,只是如今却沦为妖兽腹中餐,数量日渐稀少。” “我知道清微楼有十几只旋龟,是国师亲自救下或让女侍姐姐们救下的,这小家伙一出现我就对上号了。” “还有……”扶月不好意思地抠抠脸,“我才知道那几只大狗亦是瑞兽,能辨明真假、驱邪避凶。” “我下回会主动靠近它们的,我明白它们不会伤我……” 扶月怕狗怕了十几年,哪是一两句话便能不怕的。她有这份心,算是跨出艰难的第一步,很值得表扬的。 国师动了动手指。手依旧被小殿下握着,两人一个不挣脱一个没发觉,倒是握了好一会。 扶月脸红红地问:“你,你还难受吗?” “你在这,就不难受了。”国师浅笑,“桌上那果子它可以吃,烦请小殿下帮个忙。” 扶月不疑其他,哒哒哒跑去拿了。 系统:‘宿主宝宝好聪明啊哈哈哈~’ 她不直接说让小公主放手,而是换了个可爱且自然的理由——这不,手松开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好了。 系统还没夸两句,就见跑回来的小公主又很自然地重新握住国师,傻笑着歪歪坐着。 系统:‘……’ 系统:‘宿主宝宝刚刚真的好危险,生命值徘徊在10%左右!’ 20%就算病危了,一个风吹草动就能立刻毙命。 楚纤:‘好感度?’ 系统:‘涨啦涨啦,奇怪耶,目标跟皇后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涨了五点好感度呢?’ 楚纤:笑。 旋龟慢吞吞吃着东西,眼睛隔三差五往国师这边瞟。 在扶月的帮忙下,国师靠着床头稍稍坐了起来。太久没吃东西,她虚弱得不行,眉头轻碰到一起后就再没展开。 这时,国师才说:“小殿下,又要烦您去请御医过来了。” 她停了停,笑容收敛。 “还有皇后娘娘。” - 那条蛇先从旁边的房间里爬了过来。 原本安安静静窝着的旋龟尾巴一动,锐利的小眼睛刺向床下,鹰爪跃跃欲试。 蛇爬到一半便不动,色彩斑斓的上半身支起,蛇信子吐的速度放缓。 ——旋龟是巫蛇的克星。 第52章 皇后一来, 巫蛇又若无其事地游走在她鞋边,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 旋龟也的确重新安分下来,只尾巴偶尔甩一下, 代表它心仍有不甘。 纤弱漂亮的手轻轻搁在旋龟龟壳上,轻易吸引走巫蛇视线。 它扁扁的脑袋晃了晃, 细长身体推开地毯厚重的毛,直直往床榻去。 它爬上床前曾回头看了眼鹤袍女子, 见她神色不变, 这才默默蹭到白衣国师手边,小脑袋顶了顶那只放着不用的手,希望这人摸摸自己。 扶月双手揪在身前, 规规矩矩又一脸惊奇地望着那条蛇,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国师大人不愧是国师大人,母后这条毒蛇也敢摸得这么随意…… 白衣国师半垂着眼, 时不时侧脸轻咳一声。因刚吃过药膳, 唇上有了点淡淡的颜色, 整个人似是被雪化过,冰冷冷的。 皇后看了眼扶月,语气不辨喜怒:“出去。” 扶月该是最怵自家母后的, 可眼睛滴溜溜在床上转了个来回, 硬着头皮小声说:“我,我还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想……” 第94章 话都没说完, 巫蛇忽而窜跳起半截,‘嘶嘶嘶’冲着扶月吐蛇信子。 它另半截在国师手中——亏得她病得不能下床了反应还这样快,完全不怕巫蛇惹急了回头一咬, 直接伸手狠拽蛇尾,致使巫蛇无法弹出去伤人。 扶月吓了一大跳, 她捂着胸口连连倒退,惊疑不定看着那条还想再发动攻击的蛇。 皇后懒懒扶了下发髻中的金步摇,她侧过半张美人脸,艳色唇瓣轻弯:“怕成这样?回去喝点茶压压惊?” 在扶月眼里,这半张脸仿佛也在‘嘶嘶’吐着蛇信子。 “母后,我……” “小殿下。”国师温和笑着,“您先回去,明日再来问吧。” 巫蛇被抓疼了。这人非但不松手反而越收越紧,它下意识想张嘴咬过去,却被主人的目光盯死在半空动弹不得。 扶月听见‘明日’一语,心里有了底。她抿着嘴低低应了声,与皇后行过礼,小跑出去了。 - 殿内安静片刻,皇后幽幽踱步至床边,凤眸轻轻扫过国师抓着巫蛇的手,慢条斯理:“我若不在这里,阿月是打算杀了它么。” “……不敢。” 话虽如此,国师却仍不松手,蛇身缠满她手腕,蠕动着偷偷使劲,想逼她快快放开。 “不敢,不是不想。” 宽大袖摆终是坠到了床上,以金线刺着的云纹神秘美丽,又有黑底做配,尽显高贵。 盖上来的手烫得有些不寻常,正如她眸中无声燃着的愤怒——以嫉妒与占有欲为燃料,烧出的火凶恶猛烈,轻易不能扑灭。 国师抬眼,静静与她对视。 这袭白衣宛若第一场春雨中盛开的纯白梨花,浮光霭霭、清英清冷。小小一捧似雪非雪,香韵细雅,胜过铺天盖地的浓浓春意。 不得不说,她实在很适合在皇后心情不愉时出现,哪怕只是这样一个轻而柔的眼神,女人触及她脖颈的手也从掐改为慢揉。 “疼不疼?” 抚上去的指尖如那时爱花一般,眼前人却又绝不可能落到那片残花结局。 国师放开巫蛇,任由巫蛇从自己手腕爬到女人手腕——冰冷软滑的东西带走她的体温,又将这点微不足道的暖缠到女人身上,比肌肤直接相贴似乎更多一层不可言说的暧昧。 皇后微微眯眼,手指有意无意在她伤口边沿碰击。 说是抚摸并不恰当,像是一只肉食动物在找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在这时,无用且拙劣的谎言就没必要说出口了,国师轻声答:“疼。” “这是你纵容妖狐的下场。” 皇后并未将指甲刺进伤口里,反而拨开些许衣襟,看里面的苍白。 她淡淡警告:“没有下次。” 国师:。 皇后又笑了:“当然,你也可以有下次。反正那只小狐狸跑不了,我有的是办法不弄死她但要她生不如死。” “……”国师,“她拿臣威胁您了吗?” 国师从皇后身上嗅到了一点属于妖狐的气息,明白皇后来晚应当是去‘折磨’妖狐了。 只是妖狐到底活了不短时间,又有妖力,杀不了手执镇妖剑的皇后杀个要死不活的国师还是很容易的。 “是。”皇后眸底阴寒,“你教的好东西。” 国师轻叹一声,本要开口,奈何咳嗽止不住,以拳掩唇咳了好一会。 皇后就用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沉沉盯着她,看她咳到染上薄红的脸,看她喘不上来气倒在床榻里的虚弱。 逼出血气的咳嗽声终于结束了,不待她端正起身子与人对话,皇后蓦地出手—— 一把拽住她的腕摁在床头,眼眸离得极近。 感受着国师微弱又无法忽略的挣扎,皇后狠狠侧眸,压迫性极强的瞪视逼得旋龟正欲扑咬过来的鸟头一滞。 如愿以偿从这双淡漠寂静的眸中看出些许狼狈,女人尝到了一点违背他人意愿而喷薄出的无边愉悦——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哪能有在国师身上这般体验呢? 她慢慢低下腰,轻幽话音几乎贴着国师耳边一字一句:“你让她吸血,也是这般场景么?” “臣……” “她说你抱她抱得很痛呢,”皇后自进来后的确笑了不少次,可暖意从不曾在眼底化开,“身上那些印子,当真只是吸血弄出来的?” “……”国师一顿。 她偏过头,垂眼不语。 “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女人呢,阿月?” 柔得能拉成丝的昵称一点点钻进她耳中,伏在身上的人是林国最尊贵的皇后,更是林国的实质掌权者。她不仅因气弱推不开人,亦是习惯性听这人命令而无法推开。 “你拒绝不了那东西,就去我的凤鸾殿。”皇后轻轻笑着,“我可以让你不碰她。” 攥着的腕漂亮、脆弱,柔美得好像一用力就能掐碎,从此只能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正如这个人——该是放在名贵瓷器中的珍惜花束,却又能扛过冰天雪地里刻意要她性命的寒,白而冷的花瓣乍一看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有位高权重者,想碰就碰了。 这种世间难寻的反差感竟会存在一人身上,偏偏在此刻被自己摁压在身.下无法动弹,只能露出些许动人的羸弱以博取施.暴者的爱怜。 皇后眸色渐深,渐渐凝出丝丝缕缕危险之意。 突然,眼前红光一闪! 第95章 女人只觉掌心一空—— 白衣国师被妖狐紧紧搂抱,脚步踉跄着扶到美人榻边,小心翼翼放下她。 “你,你没事吧?你这里还疼不疼?她刚刚是不是用力捏你了?呜呜呜我好没用……” 妖狐半跪在白衣身边,红色衫裙铺了一地,似是一朵艳丽绽放的曼陀罗花。 她眼尾红得不像话,可怜兮兮地捧住白衣女子一只手,放在唇边又亲又蹭,喉间发出比小动物还让人心软的呜咽声:“你别疼,你别疼……” 皇后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撑在床上,表情沉冷可怖。 当她看见白衣国师柔和着笑脸在妖狐颊边轻抚、拭去那几滴假惺惺的清泪时,皇后干脆侧躺在白衣国师曾躺过的地方,巫蛇慢慢在她腰腿游走—— “你再碰她一下,我便撕了她的皮。” 妖紫色指甲在半空中轻荡,像是随意地点了什么。 系统:‘卧槽!!好可怕我闭眼了啊啊啊!’ 楚纤:‘系统也有眼睛么?’ 系统:‘就,就一个可爱的说法嘛……哈哈哈我不管我闭上了我看不见了!’ 楚纤并不着急去问系统看见了什么,反正下一秒她就知道了。 那些颜色一条更比一条艳的蛇长长短短,腹部在地面摩挲出声响,有快有慢地朝妖狐靠近。 妖狐有被吓到。 她‘啊呀’一声娇呼攀上国师肩膀,薄而少的布料几乎遮不住什么了,白腻腻一片就在国师眼前晃,生怕国师看不见。 双腿一左一右勾住国师的腰,她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团成团塞到国师怀中的模样——明明化作原型能轻易做到。 国师:。 国师的手虚虚停在半空中,不知落在妖狐身上哪里才不算唐突。毕竟她的衣服……的确太少了,那晚宫宴里跳舞的舞姬都比她厚两层。 那群蛇爬到榻边也不停止,稍大些的那条试探着往国师腿上爬,国师看了它一会,道:“今酒,你先下来。” 皇后先前因她昏迷不醒受制于妖狐,如今她醒了,妖狐想继续喝她的血必定不会当面与她闹翻,皇后也就无所顾忌,会动真格的了。 可谓是此消彼长…… “我不!下面全是蛇!呜呜呜我吓得晚上肯定又要做噩梦啦……呜呜呜要一口血……啊不,今天不能喝,我要养养你。” 妖狐亲昵地在她脖颈间亲了亲,金眸忽闪忽闪,眨得好不可爱。 “……你不下去,它们爬得更快。”国师平静劝道。 妖狐却是将她抱得更紧:“我不管我不管!被蛇咬我也不松手!我就是不松!” 态度像是抱紧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全然不顾当前事态如何,倒真不能用正常人的心理揣测妖狐。 国师:。 所以你到底是怕蛇,还是不怕呢?话语前后是否矛盾? 这边说不通,国师只好看向皇后那边:“请您恕罪,臣以后会管教妖狐,不让她……如此不懂礼数。” “你上次求情也是这样说的。”皇后支着脑袋,笑靥如画,“阿月伤好之前在凤鸾殿住如何?管教之事我倒能与你商量商量。” 那蛇已爬至她小腿,被这种生物缠住的滋味不算美好,国师没有思索便说:“好。” 妖狐鼓着脸坐正,呜呜呜着重复:“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我要给你玩尾巴!我不要你走!” 国师:。 一个人跨坐在你身上,又蹭又亲又摸又抱,柔滑香软的皮肤挨挤着你的衣服,你能清晰感觉到衣服被她弄得错了位,快要散乱……旁边有一人一龟和无数条蛇充当观众,大大小小的眼盯着你。 系统:‘还有我!’ 楚纤:‘抱歉。’ 皇后皮笑肉不笑:“巧了,凤鸾殿也有许多尾巴让阿月玩,你这几条早该玩腻了。” 蛇尾巴能跟她的毛茸茸一样么!但……月月答应得太快了,好像真的不留恋她的尾巴们。 妖狐泫然若泣:“你,你嫌弃我了吗?” 皇后也看了过来。 国师木着脸,喉间血腥气似乎更重了些。 最终,在妖狐黏黏糊糊的撒娇声中,国师不负众望地晕了过去。 系统:‘宿主宝宝!!’ 楚纤:‘没事。’ 系统:‘诶?!’ 楚纤:‘躺会,有点吵。’ [目标好感度+5] 楚纤:。 系统:‘其实皇后好感度也加了,就在她刚刚,咳,那啥的时候。’ 所以她们都有喜欢看她示弱看她晕倒的……奇怪癖好? - 夜深。 白衣国师仍被带去了凤鸾殿,妖狐的爪子一碰到殿门就被烫得泪眼汪汪,只能蹦跳着看重重殿门合上,彻底遮住她的视线。 第53章 妖狐蹲在门口委屈, 单薄身影缩成小小一团,毛茸茸的耳朵、尾巴统统收了回去,像是没了那人便也没了它们存在的意义。 离得近了, 还能听见一些细碎泣音,她呜呜咽咽小声哭着, 眼泪在地里砸出两个小坑。 守夜宫女认识她,犹豫片刻, 提着食盒过去。 哭得这样伤心, 分两块糕点给她又怎样呢? 宫女曾受过国师恩惠,此时虽顾忌半妖不祥,但更想报恩, 鼓足勇气抬腿过去—— 不妨那瘦小可怜的小女子一抬头, 白.皙柔弱的脖颈上顶着的不是记忆中熟悉的人脸,而是一张阴冷凶恶的狐狸脸! 第96章 金澄澄的兽瞳直勾勾盯住宫女, 尖嘴几乎要戳到宫女脸上! “啊!” 宫女只叫了一声, 白眼一翻, 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妖狐嬉笑着变回人脸,绕着宫女转了圈,手指玩笑般在宫女鼻下一划, 颇有些遗憾:“没死呐?哼, 真没意思。” 散在地上的糕点早已被妖狐的鞋底踩得稀烂,看不出先前精致可口的模样。 - 端坐在轮椅上的白衣国师静静望着闭合已久的殿门, 神色淡漠,一旁炙热的烛台根本映不暖她半分。 她微微敛眸,往日带着温和笑意的眉眼就此添上几分看不透的疏离清冷, 整个人都有些不真切感。 “看够了么。” 从鹤袍中伸来的手直直往那两双虚弱得无法动弹的腿上去,却见轮椅轻轻一偏, 恰好避开女人的触摸。 皇后掀起眼皮,眼眸阴沉,连带殿内爬着的各色毒蛇也发出更有威胁意味的嘶鸣。 烛火通明的寝宫顺势一暗,蜡烛熄了十几支,只里间近床的那堆仍亮着光。 殿内好似冷了些。 女人高挑的身子一半隐没在黑暗中,地上蜿蜒曲折的黑影不断发出‘嘶嘶嘶’的警告声,一眨眼便能爬近好一段路,神出鬼没又存在感极强。 在这样逼仄恐怖的场景中,那人竟敢点头说:“看够了。” 她感受到有东西爬上了轮椅,垂着的衣摆传来阵阵拉扯感,搭在扶手上的手被一种极致的幽冷慢慢包围。 它们细长软滑的身体在能触碰到她的任何地方游走,却一点也没有伤害到她,完美遵从了主人命令。 “娘娘。” 在巫蛇缠住她脖子想把扁平的脑袋贴到她唇上时,国师咳了两声,无奈将它扯远了些:“请收回它们。” “它们喜欢阿月,能替我多碰碰,多好呢?”皇后似笑非笑。 蛇身柔软,轻易绕过国师挡在中间的两根手指从下方探出来,继续去碰她的唇。 同时另几条蛇稍稍收紧身体,圈着她余下的手与腿几乎把她固定在轮椅。 国师:“。” 国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 听见她的自称,鹤袍女子淡笑着靠近,那巫蛇也随之停住脑袋,蛇信子吐出的长度正好卡在即将触碰到国师唇瓣前。 “这么说,阿月是很喜欢我碰了?” 系统:‘接下来的剧情是不是该回避了?!’ 楚纤:‘……倒也不必?’ 系统:‘呜呜呜宿主宝宝又要被欺负惹!’ 楚纤:‘。’ 系统:‘我一点也不亢奋!嘿嘿嘿!’ 被这样多的‘怪物’缠着,白衣国师面上仍没多少波澜。 眸光清明注视着眼前满满恶意的女人,深知对方就等着她说出某句话的她并不着急‘自救’,勾住蛇身的手慢慢松开,朝着昏暗中那张脸摸去。 女人眼珠微转,跟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动着。 ——就在抚上脸颊的前一秒,那只手却如同脱力般迅速坠了下去,巫蛇受惊爬到她肩膀处,蛇身蜷缩。 皇后一把攥住她的腕,逼她张开五指,掌心更好地贴到自己脸上。 与此同时,混着丝丝满足的气息自微张的唇瓣中吐露出,宽大袖摆里伸出的另一只手轻轻压在国师手背,尖锐到能伤人的指甲却极轻柔地蹭弄她的肢体,勾起点点痒意。 “那只妖狐爱黏着你,怕不止是血吧。”皇后轻叹着,“阿月这身子,不抱的确可惜了。” 这只手修长有力,曾拉弓射敌,一击必中,亦能执长剑,于乐声中舞出一段悠扬剑韵。 这会被迫做出亲昵暧昧的姿态,宛若清影似寒星的剑折了小半,笔直坚韧的剑身插.入花堆里,沾了满身不该有的香薰。 “……娘娘,”她气息不稳,“我冷。” 女人牵着唇,眼眸不曾从她脸上移开,手亦带着她的手慢慢在脸上抚弄,却是一声:“不许撒娇。” 国师:。 国师实在不是个易燥易怒的性子,造人误解也只轻轻垂了下眼,脸色愈白几分。 正当皇后欲说些更过分的话、好让这人反应更有趣时,被她制住的两只手忽而微微收拢——白衣国师侧过脸,这几下闷在嗓子里的咳嗽竟让这人嘴角溢出点点血丝。 皇后瞳孔微缩,笑意凝滞。 “娘娘,不……” 国师还未说完,已被勾着腿弯轻松抱起,双手僵硬片刻,最终不得不搭在那片厚重又华美的刺绣上。 “你最好不是故意咬舌吓我。”鹤袍女子乜她一眼,“否则我会生气的,阿月。” 国师唇线抿直了,不言不语。 ……被拆穿了。 - 自国师身上掉下来的蛇们个个支起半边身看着那边。 晃在半空的白衣是这殿内唯一一抹亮色,庄严沉闷的黑色鹤袍不松不紧将其笼罩着,好似白衣一有逃窜的心思,便能顷刻圈住。 从轮椅到床的十几步路,皇后走得四平八稳,丝毫没因怀中抱了个人就有所影响。 走到床边,皇后并不急着松手。她反而以抱人的姿势站定不动,低眼去看怀中国师。 “……” 她看见这片比常人略淡些许的睫羽细细颤抖,感受着肩上有缕缕布料牵动感,暗色瞳眸总算窥见点光亮。 就在她要低下头做些什么时,国师收紧的臂弯带得她上半身一偏,不得不错开成了类似交颈的模样。 第97章 “……娘娘,”这人有气无力地叹着,“别玩臣了。” 骤然贴近的冰凉仿佛想唤醒别的东西,殊不知这句话非但没能消减女人心中翻涌起的阴暗,反而愈激愈深。 放到床上后,皇后弯下的腰却迟迟没有直起。她一根手指挑起国师下巴,探究的目光在国师脸上搜寻着什么。 不等她开口,国师已轻声认罪:“我,的确咬破了舌尖。” “是么?”皇后可有可无问,“让我看看?” 国师:。 国师手腕刚动,攥住她的另一只手立马抓紧,使她无法动作。 “动?” 皇后语气着实谈不上好意,比锁定猎物的猎人温柔不了多少。 指尖轻抚着唇边那点血丝,又沿着唇角慢慢刺进去一些,像借此拨弄开她唇瓣一般—— 亦是被这点存于雪白上的深红所吸引,鹤袍女子似盯痴了,徐徐靠近。 这时,一声清冷冷的“皇后娘娘”从不远处传来,皇后稍稍一停,笑容越是明艳:“险些把你忘了。” 白衣青年自屏风后抬腿出来,目光冷寂与皇后对视。 却是懒得松开手中的腕,女人慢慢倚在白衣国师身上,道:“戚州瘟疫,满朝文武无一人愿往,唯有裴大人高风亮节、主动请缨。” 国师静静听着,果然,下一句便是:“裴大人只一个要求,见你。” 第54章 一个大活人藏在寝宫里, 以皇后娘娘敏锐到变.态的直觉怎会察觉不到?更何况凤鸾殿一砖一瓦都在蛇群和法阵的监督下—— 与其说不小心把你给忘了,不如直说我就是故意当着你面做这些事。 这一唱三叹不阴不阳的语调,令国师不得不抬眸看向白衣青年, 心中起疑。 皇后既不愿她来凤鸾殿见人,自然有的是办法逼子衿点头去戚州。可让她来了, 又有此等做派…… 系统:‘嘎?皇后娘娘不是一直都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设咩~谁都猜不到她到底在想啥!宿主宝宝您还是放弃吧!’ 楚纤:‘系统,你和别人不一样。’ 在现代世界的某部电影中曾有类似的台词, 含义是‘该把心思放在其他事上, 这事你把握不住’。 系统:‘喵喵喵??’ 楚纤:‘乖。’ 系统:‘……我,我挺乖的!’倒是说得非常心虚。 - 白衣青年唇角极其轻微地往上一提,牵出点点嘲讽, 却不叫那人注意到, 免得多想。 不过她亦明白遮掩不遮掩并没多大差别,最终只看那人对她有多少信任罢了。 想到这, 白衣青年竟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床上人——却见那只松松圈住国师的手总在国师稍有动作之后即刻收紧, 逼得这人眉心微折, 清亮眼眸多了几丝裂缝。 冷冷挑在国师脖颈间的几根手指灵巧有力,阻断国师与裴首辅的对望,随心所欲操纵着床上人的一切, 明目张胆。 白衫不顾前头横着的蛇身往前一步, 下脚很有将其踩烂的力度:“娘娘,臣有要事与国师相商。” 巫蛇‘嗖’地一下缩回扁平脑袋, 勉强避免被迁怒。 “你看不出么,阿月现在离不开我碰呢。”女人不悦道。 白衣青年表情不变,像是这话说的不是她便也不需要多费情绪。 只是垂在袖中的手才动一下, 余光也不曾朝这边瞟的女人冷嗤一声:“我再不放人,你可要在凤鸾殿动手了?瞧瞧那叶片藏的, 比阿月都隐匿几分。” ‘阿月’二字喊得如此亲密,宽袖一甩,一抹寒光轻轻飘到地毯中央,居然是一枚刀片! 国师:。 首辅:。 方才一白一黑一弱一强,哪知暗地里唱了一曲不为人知的好戏,差点唱得两人地位反转——或是某个瞬息,或是一眨眼。 随着这薄薄一片、不知哪摘取的残破利器落败,比刀刃更美丽、更阴冷的细长手指沿着清冷轮廓往下,在白衣青年无法忍受的底线前堪堪停住。 它在享受自己的战利品,所以无畏。又不喜有人用同样的目光盯着战利品,所以停下。 “阿月不会伤我,这刀片是为自己准备的了?” 鹤袍女子未作出半点扭捏娇柔姿态,她身躯几乎是强压在这人身前,逼走每一寸不被她允许的气息。 幽幽攀上指缝间的五指保养得极好,该是世间最适合佩戴名贵首饰的手,却有着深紫色长甲,生生割裂了这种美好,轻易衍生出怪诞阴森的妖气。 十指相扣。 如此密不可分,必然能让女人触摸到她藏匿刀片时割开的细微伤口。 皇后笑着,眼底冷若冰霜。 国师:“是。” 皇后不言。 裴子衿大步上前,落在两侧的手极其想抬起放到那人肩上——强大的理智硬生生克制住乱溢乱窜的欲.望,她很分得清这会该做什么。 “若娘娘执意要大人留在凤鸾殿,大人逃不过‘奸佞’二字,娘娘名声也会受损。” “纵然有铁血手腕,也抵不过悠悠众口。”裴子衿语速平缓,仅仅在叙述一个事实,“娘娘明知前朝有司衍尧万人唾骂而遭天谴暴毙,人言可畏,今夜不该强留大人。” 天道,命格,何必庸人自扰,自有大道决定你何时该死、何时重生。 这刀片是救国师自己,也是救皇后,没人能在谣言堆里打滚一圈出来还清清白白。 第98章 别提裴子衿方才所见——皇后触碰国师的手、看国师的眼,绝算不上干净。 - 夜深,宫道上安静得很。 忽有一人走在途中。 远远看去,看得清白衣青年怀中打横抱着的是个女子,只裘衣领口深深的动物毛遮掩住大半张脸,认不出模样。 隔近了,能听见一道温和轻柔的女声说:“子衿,我有轮椅。” “轮椅颠簸,我用轻功回去更快。” 国师:“……” 俗语有言贵有贵的道理,她那把价值不菲的代步工具实在很难有‘颠簸’的功能,这宫道又平坦,以再苛刻的标准也难找出丁点不妥。 怀中人短暂的沉默令裴子衿双手拢紧,极快地低头看了眼,往日目空一切的瞳眸终究深深刻进去一道温和又虚弱的身影。 国师耐着性子说:“可你还在地上走。”并未用轻功? 裴子衿答得很快,比她轻功更快:“再走两步。” 许是首辅大人蒙人伎俩江郎才尽了,此刻任谁也听得出这四个字中的口不对心。 国师轻声念她名字:“……子衿?” “是,大人。”裴子衿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态度,好似天大的事都能给国师办成。 ——所谓比天还大的事:用轻功回清微楼。 国师垂下眼,声音有点冷了:“你是看我双腿尽废,便觉得我好欺负了。” 白衣青年猛地停住脚,她张嘴想说话,又听这人慢声补充:“不如将我放在此处,看我爬回清微楼如何呢?岂不比你……咳,不比你哄我更有意思?免得……白费口舌。” 第55章 伫立片刻, 白衣青年哑着嗓子:“您很知道怎么对付我。” 她的脸侧留了一抹淡色疤痕,齐齐整整,是被利器所伤。 能与国师记忆对上的是那晚宫宴——国师弹开刺向安帝的箭矢, 擦着裴子衿的脸钉入柱中。 依照宫中太医的手段这点伤不至于留到现在,唯一解释是有人故意想留下它, 用了反效用的药物涂抹致使伤口严重。 无论男女,脸总是门面, 何况裴首辅位高权重、整日面见朝中大臣, 顶着这样一道时深时浅的伤口,平白给人留话柄。 这该是裴首辅在不长不短二十一个春秋里较为出格的举措,像是一根抛在外引人去挖掘其内在的线, 埋在深处的东西隐秘、阴暗, 不能见光。 “不过,您纵容妖狐伤了身子, 刀片又被皇后没收——即使想以爬回清微楼的方式折磨我, 也不能够。” ‘折磨’、‘对付’, 她将国师断断续续的两句话拆分成可怕且有力的武器,仿佛无声无息中被刺得伤痕累累,必须向罪魁祸首讨得些什么, 才对得起先前的荆棘载途。 她的嗓音冷得很有辨识度, 吐字清晰,带有浓浓的官腔官调。简而言之, 与她交流若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很容易被她绕进去或忽悠傻了。 国师没病到那种程度,闻言, 垂着的眼微微抬起,正对她脸上的疤。 “如果您愿意再喊两声我的名字, ”白衣青年近乎哄骗般又说,“我一定会听您的。” 子衿,是国师在某本书里随意圈出的两个字,被用作了她的名。 不像某些人的名字那样寄予厚望,也不像另一些人的名字那样有甚典故,仅仅抬笔、落笔,沾墨的笔尖轻轻一转。 所以国师不能理解她为何让人喊她的名字。 连月光都不肯造访的宫道,前后皆无人,两边高而冷硬的宫墙沉默着守卫,似是刻意为谁造出适合念人名字的天然囚笼。 只要唤出声,自然会发生一些变化——或是囚笼打开,或是另一个囚笼从天而降。 国师对裴子衿略有了解,她知道极有可能是后者。贪者往往有豺狐之心,她不能一点甜头也不让她尝,故而温声开口:“清微经三、七卷抄五遍,子衿。” 一声,也够了。 清微经共二十一卷,其中三卷为诫,五卷为罚,两卷共一千零九十五字。 清微楼女侍犯错或楼内异兽不服管教,一般都抄这两卷,以示惩戒。 白衣青年已经许久没碰清微经了,思及从前抄书场景,轻轻笑了。 她说:“好,我这就带您回家。” - 沙棠兰枻推着一架轮椅等在清微楼门口。 夜色中过分扎眼的白衣从屋顶飘下,两人连忙迎上: “大人!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多谢裴大人。” 沙棠抬手就想接过国师,却被裴子衿不着痕迹一避,她皱眉望去,对方回以一个冷淡眼神:“我来。” 清微楼临水而建,共三层,结构稳健、精巧美观,不失为一道风景。 因里头养了国师带回的异兽,正门总是闭合着的,只左右两扇小拱门偶尔开启。 每一层屋檐下都挂了银质风铃,悬挂着的铃铛下拖着一张淡黄符纸,绘制着看不懂的符文。 旁边的树枝繁叶茂,比宫中任何一处都长势喜人,四周干净清幽,倒是个养病的好去处。 只是今日似与平时有所不同。 国师抬首,没错过二楼一闪而过的几道黑影。最顶层的风铃被莫须有的风吹得晃动,却一丝响也没有。 细观沙棠兰枻二人面色,喜悦中应当掺杂了别的东西——碍于白衣青年在场,竟也伪装得像模像样。 第99章 “大人,”白衣青年低下腰,手轻轻搭在国师肩上,像是怕碰碎了她,“一切有我。” 国师沉默几秒,点点头。 白衣青年眼底有满足的笑意散开,又在直起身面对旁人时冷漠下来。 轮椅慢慢推入楼中。 - 跨进楼里的那一刹那,典雅庄重的布局如镜花水月虚浮着不见踪迹,再看去,足有十八层高的巍峨建筑已逼至眼前。 各层皆有戴了鬼面具的黑衣女侍巡视,身形接近、动作极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越往上,越有一股诡异雾气环绕,遮遮掩掩,隐约只听见一两声兽鸣。 一楼有通往楼上的九个入口,此时分别站了身着宫装的女官。 裴子衿一进来,她们便弯腰行礼,之后又面无表情立在入口处。 “停。” 轮椅上的白衣女子轻声道。 沙棠兰枻对视一眼,忽而走到轮椅前跪下。 国师看了她们半晌,说:“戚州疫病,满朝文武束手无策,疫.情该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子衿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去戚州,是打算带乘黄肉,还是耳鼠丸?” 寻常人听见她这话能活活吓死。 乘黄,仅存于传说中的瑞兽。书上说唯有皇帝励精图治、天下清明时才会出现,乘坐它的人能增长两千岁寿命。 耳鼠,亦是传说中的小兽,长得怪模怪样,吃了它的肉能抵御百毒。 二者不可能在林国地界现身,哪怕出现了也绝不会被人驯服,更别提吃它们肉、喝它们血、用它们入药。 乘黄牵连国运,杀它和自取灭亡有什么区别?再说戚州足有六万多人,两千岁又如何够分? 耳鼠生长不易,百年难见一只,难不成为了你这一场疫病要将它灭族灭种? 这些道理裴子衿不懂吗?她懂,若不是戚州疫.情严重,她也不敢动清微楼的心思。 “我知道瞒不过您,所以才将您从景仪宫接出来。” 这话说得太巧妙了——她知道瞒不过便不瞒,那谁想试着瞒过?景仪宫。 白衣青年一点点弯了膝盖,直至碰到地面,发出点微不可查的声响:“乘黄,非死不可。我三日后启程去戚州,在此之前愿留清微楼,随您处罚。” 说着,她目光灼灼望着国师,无声无息拉住这人衣角:“留我一条命就行。” 官至首辅,她的命已经不止是她的命了,如今与千里之外的戚州百姓牵挂到一起,更与乘黄、耳鼠这些‘药引’牵挂到一起。 人除了一条命还有什么? 人格、底线、追求…… 她毫不介意甚至是迫不及待地将这些折在清微楼,明明脊背挺直,清冷冷的话音中偏带了几分不为人知的祈求进去,微颤的瞳孔中没有惧怕,只有亢奋。 国师没看她,看向沙棠兰枻。 这二人身为清微楼守卫,抗不了皇命完全能向自己请示,却一句话不说。到现在依旧哑口无言,像是有个禁制套在嘴上说不了话。 似乎就此就能埋下真相。 “药人之所以叫药人,它的血它的心皆可入药,且都是极品药引,比只有几分把握的乘黄、耳鼠效用大得多。” 这也是半妖喜欢喝她血的原因。 国师缓了缓气,平静道:“可惜林国只找得到一个药人。” 在某些人眼中,药人早已不是人,而是药材。但凡边关月今日不是国师的身份,被人发现药人体质那刻起,便只有放血挖心的下场。 古籍中有饲养药人的记载。药人挖出药人心后不会立即死亡,泡进药汤里依旧能放七七四十九日的血,若再往药汤丢一点点药人心,这四十九日亦可变作八十一日、一百日。 也有人用药人饲养毒虫、蛊虫,这样养出来的虫往往没什么天敌,强悍得非人力能杀死。 话一落,性子稍稳的沙棠比兰枻还先开口,语气很急:“大人,这是皇后娘娘的命令。” 清微楼的女侍自然说不出‘放血救人伤身体’这种话,可又的确畏惧国师因有一具药人身体死无全尸,憋了半夜,也只能重新搬出皇后。 “我当初带乘黄回宫,是想借它为林国续些气运,这已是亏待了它。” 国师淡声说:“真想用它入药也可,先问过它愿不愿吧。若它不愿,即使你们杀了它,它的肉也只会带来厄运,直到整个林国沦为人间炼狱为止。” 语罢,她轻飘飘扯回被白衣青年攥着的衣角,轮椅转了个弯。 - 乘黄生得像只放大好几倍的狐,毛发偏黄,背部有角。 女官们不太能制服它,哪怕用了腕粗的铁链捆着它,它也一刻不停挣扎,不断有皮毛混着血磨掉。 它叫声细弱、四肢弯曲,几乎半伏在地上,极其抗拒被女官拽着走。 车轮声靠近,女官提醒:“国师离远些,这畜生……” “请放开它。” 国师一开口,乘黄叫声明显变小,成了撒娇一般的‘呦呦’声。 它水汪汪的大眼睛急切注视着国师,湿漉漉的鼻头朝轮椅方向嗅啊嗅。 女官警惕着没有松手,却见国师一侧脸,那名叫兰枻的黑衣女侍手起刀落砍断铁链,乘黄四肢一跳、瞬间挣脱出来。 国师稳稳捧住乘黄凑上来的小毛脸,感受着细软短毛在掌心蹭来蹭去的触感,她眼眸微弯:“等久了吗?抱歉。” 第100章 “呦——呦!” 读不懂兽语也没关系,看那晃着的大尾巴就能知道它很开心。 乘黄用脑袋点点自己受伤的背部、后腿,还要把被扯痛的尾巴塞到国师怀中,好好一个传说级的瑞兽倒像是通了人性、会告状、恃宠而骄的小孩儿。 它实在喜欢白衣国师,伤处都叫这人细细揉了一会后就赖在轮椅上不动了。 国师温柔抚摸着它,嗓音平和:“她们说的事,你也听懂了。你愿救他们吗?” 乘黄立即摇头。 国师一句也不多问,只看了裴子衿一眼,然后继续摸乘黄的背部。 沙棠刚要说话,兰枻眼疾手快拽住她,恶狠狠使了个眼色:你要干啥! 沙棠:它不死,就要伤大人了。 兰枻:一个是伤,一个是死,你分不出来轻重啊? 沙棠:可是…… 兰枻:天灾你挡不住,人祸总能阻止。别忘了大人以前怎么教我们的! 沙棠抖了下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兰枻懂得这些道理,不过她的手没从刀柄上松开过,似乎想从这把陪伴多年的刀中获得些什么。 - 光是一只半妖,时不时就能吸得国师病重,瘟疫呈烈火燎原之态,所需的血只多不少,必要时真有可能要取一颗药人心。 裴子衿三日后启程,这血自然也得放足三日,再与其他药材混在一起制成药丸,到时用水化开冲服。 其中工序较为复杂,听说是有几位巫医监制。 经系统检测,她们的确是治过瘟疫的巫医,有一定经验,方子应该不会有问题。 系统:‘主要是宿主宝宝你的血嘛……一般人还寻不着这么好的药材呢!’ 楚纤:‘好,多谢。’ 系统:‘不要跟我客气嘛qaq’ 清微楼的异兽多,有些带毒,有些带药,根本不需要黑衣女侍或女官强迫,它们感知到国师身体虚弱便会自动凑到床边,用自己的能力消减她的虚弱。 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人会信这种诡异场景—— 兰枻走到先前喊过乘黄‘畜生’的女官身边,道:“大人平日待它们极好,大半有过救命的交情,它们也愿听大人的话。” “只是像入药这种残忍的事,大人做不了它们的主,我们也不该做它们的主。” “它们并非林国水土养出来的林国人,而是喜欢清微楼才留下的。” 女官讷讷为那二字道歉。 白衣青年倒是一声轻哼,在兰枻看过来的视线中道:“让你好受的说辞罢了。” 兰枻眼眸黯淡。 - 今酒再见国师是在七日之后。 白衣穿在那人身上似乎又松了一些,面色依旧惨淡得看不出几分生气,薄唇淡眉,整个人都冷冷地。 抬眼看见小狐狸,她眉眼间骤然多出点点柔和笑意,不等小狐狸可怜兮兮扑过去,又很快消散了。 “……咦?” 轮椅一转,妖狐扑了个空。 妖狐不死心地又扑了几回,只能眼睁睁瞧着那轮椅一会左一会右,就是不要她碰。 妖狐狠劲儿上来,干脆动了点术法强行缠住车轮,逼得它动弹不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蹭抱上去,无所觉察地嘟囔着:“这轮子不听话,月月一定要换一对才好。” 国师却不抱她,还将她的身子往外推了推。 这么嫌弃她?!妖狐眼眶立刻就红了,她不依不挠收紧臂弯,两条细白手臂死死挂在国师脖颈间,双腿迅速勾上轮椅:“你,你是不是在外面又找狐狸了!” 国师不言,妖狐鼻子一吸,抽抽搭搭地哭:“我我我我上次是,是喝多了血,我这不是不知道嘛?!这不是要你教嘛!你教教我,我就,就知道了……呜呜呜……” 别看妖狐哭得可怜,实则鼻尖一直在这人身子上来回嗅着,一闻出不属于国师的气息,瞳孔便竖立,凶相乍现。 国师望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的确是在反省,面上也缓和了些,问她:“你还犯了什么错?” “呜呜呜。” 妖狐一副‘我哭得好认真我听不懂你在说啥’的样子,哭声大了。 一旁的兰枻翻了个白眼,手指弹了下刀柄,懒得提醒妖狐大人早已知晓。 沙棠面无表情望天,反正这狐狸哭晕过去她只负责丢开。 国师抵住妖狐的肩想推开她一些,妖狐开始‘嗷呜嗷呜’地哭,跟要剁她尾巴似的,温热的泪真蹭湿了布料。 ——虽然在外人看来国师挡在两人中间的手没什么实效,但国师确实用尽了全力。只能说这狐狸哭得梨花带雨,力气仍大得出奇。 沙棠兰枻也没有上前来管的意思。 国师:“你在景仪宫故意吓晕宫女,可有此事?” 妖狐眼珠子转了转,小声答:“有,有的。” 见她坦诚应下没有欺瞒的心思,国师推拒的手轻轻收了几分力,温声继续问:“你可知她是要给你糕点?” “……知、知道。”妖狐闷闷抱紧了国师,变出尖耳朵在国师脸上一下下蹭着,“我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那你也不能吓晕她、又踩烂食物。”国师垂眸看那有讨好之意的尖耳朵,“你可知那些糕点能卖多少银子?又是多少人费心做出来的?没有按时端到桌上,那些人又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第101章 妖狐眨着眼睛:“所以你不是因为前几日病重才怪我的?” “……这自然也要怪。”国师叹了口气,“上回吸得太多,这半月都没有血喝了。若有下次,便是一个月不给你了。” [信任值-19,目前信任值:0] [好感度-14,目前好感度:20] 系统:‘??!’ 楚纤:‘。’ 妖狐表情空白。 她并不知道自己脑袋上用来讨巧的尖耳朵缩了回去,装乖的金色眼眸也变成熟悉的兽瞳。 随着好感度与信任值的下跌,她似乎也懈怠了在国师面前当个乖宝宝的行为。 国师终于能推开妖狐缠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原来这样娇柔—— “你要去向那位宫女道歉,也要亲手重做一盘糕点送给皇后,更要遵守承诺,半月不喝血、不上我的床。” 系统:‘宿主宝宝你快别说了啊!回头好感度掉光了!岂不是白给她喝辣么多血了!’ 楚纤:‘没事。’ “你不给我血,会给谁呢?”妖狐回过神,她甜腻着嗓音,“还有谁要喝血呢?你这几日不是在凤鸾殿,是在——” 别以为她不知道噢,月月身上有其他兽类的气息,血气明显少了好多,一定是给别的兽了呢? 国师淡定回:“我不是必须要给谁喂血,血也可以就待在我身体。” 第56章 这句话既可以解释为国师没有给其他妖兽喝血, 也可以理解成有没有血喝在于国师愿不愿意给。 以前只愿给妖狐,所以妖狐的份量够多,如今分给别的兽了, 到妖狐这里自然没有了。 白.皙漂亮的手不正常痉挛片刻,似是里面的骨头不受控制般要突破皮.肉钻出, 那颗镶嵌在脖颈上的脑袋亦是诡异地扭转着,在国师微微皱眉中突然逼近—— 她反手抓住白衣国师的肩, 将其恶狠狠抵在轮椅上, 弯下腰极快极狠于那淡色唇瓣上用力一咬。 这实在不能称作一吻,再笨重的榆木疙瘩也该从这刺痛中尝出些许报复意味。 国师:。 沙棠兰枻:?! 她们二人武功已算不凡,居然等妖狐直起身才反应过来——当她们手中刀器抽出小半个, 妖狐转眼晃至窗边, 艳色衣袂于半空荡出凌冽又瑰丽的弧度。 套在身上轻轻几层红纱哪里遮得住那一片莹白,她动作向来十分大胆, 勾腿、抬腿, 怎样自在怎样来。 这会一条细白的腿垂挂在窗下, 另一条屈弯着,整个人坐在小小一截木头上,身姿轻盈又魅惑至极。 “你欺负我, 你会后悔的。” 妖狐用指慢慢拭去唇上落的一抹深红, 舌尖似条裹着血腥气的蛇,稍一扭动就将那颗血珠吃进去了。 她哼了声, 看似随意地从窗边翻了下去,衣衫带起一缕鲜红。 “大人!” 沙棠连忙用干净的帕子压住伤处,唯恐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身体又跟先前一样作乱、害得大人虚弱。 兰枻慢了一步, 她瘪了瘪嘴,小声说:“小狐狸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大人以后可不能再惯着她!” “……”国师声音闷在帕子里,显得有几分无奈,“我从前很惯着她?” 这话一出,话匣子就打开了。 兰枻同样半蹲在轮椅边,细致又形象地说明国师平日有多纵着这只妖狐,连沙棠给她使眼色也不管不顾,一副‘今儿个就要捅破天’的模样。 因要听兰枻说话,国师婉拒去床上休息的建议,亲自摁着伤口,看向兰枻的目光似是慈爱似是忍笑。 沙棠抿抿唇,重新站了起来,手握住刀柄,垂眸看兰枻作怪。 - 两日后,扶月带着宫外一家新开点心坊的小礼盒来看望。 严格来说这是小殿下第一回正儿八经拜访清微楼,之前喜欢绕道走。 兰枻一路护送她进来,免得小殿下踩到隐秘机关受伤害。 扶月只觉一双眼睛怎么转都转不够,嘴巴惊奇地微微张着,时不时发出惊叹叫喊。 听见兽鸣或兽吼,扶月非但不惧怕,还一脸兴冲冲想近距离观看——兰枻险些拉不住她,跟脱缰的小野马似的。 “其实您来就可以了,不必带东西。”兰枻想接过那几层食盒提着,扶月还不让。 扶月抱紧了食盒:“这不一样,它家口味淡,国师会喜欢吃的!”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踏入多少圈法阵,终于来到一扇木门前。 “大人刚吃过午膳,不一定能吃得下这些东西,小殿下可不要委屈得哭鼻子。”兰枻故意逗她。 扶月:“没关系,它家糕点也挺好看的。” 兰枻:“……您厉害。” - 扶月一进来就听见‘福明楼’三个字,原来是沙棠在给国师汇报情况。 几日前,福明楼失火,烧死了几位官员家属和三十位无辜百姓,案件还未查明,京中忽而有一则传言散播开。 说是国师在皇宫里养了只灭世妖狐,专门吞吃龙气,导致国运受损,引来天谴。 不等澄清谣言,又有一批一批的天师进京,为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做法设坛,怕妖狐克死家人、影响家族命运。 天师们将妖狐灭世换做几个版本的故事大肆传播,京中人心惶惶。 朝中官员大概分为三派,一派拥护太子,一派与皇后关系匪浅,另一派则是裴大人离京保持中立的内阁。 第102章 起初无人敢提福明楼与灭世妖狐一事,还是太子起了个头,又有宫门外聚起的百姓为引,这才陆陆续续闹开了。 国师前些时日在清微楼闭关正好错过此事,今日处理清微楼堆积的事务翻到这堆文书,不得不叫来沙棠问清缘由。 “……小殿下来了。” 那人单手支着脑袋,面色惨白到像是画里钻出来的鬼仙。她手边隔着一碗没动过的清汤,早已不散热气了。 听见声响,她轻轻一抬眸,然后肉眼可见地愣了愣——反应慢到连识人功夫尚不到家的扶月都能注意。 国师习惯性用袖子掩住唇咳了几声,让奔过来的扶月站远一点。 扶月不想站远,可又知道这时不该违背了国师意愿,只好照做。 她匆匆停下的脚步无措又可爱,看得国师微微笑了下:“带了哪家的点心?小殿下吃过没有?” “福明楼隔壁新开的五意斋。”扶月说,“那一条街生意都不好,唯独这家点心做得十分好吃,南方来的老板,据说是祖传的手艺。” “这位姓徐的老板刚来京城那天找地落脚,刚好就看中福明楼,也亲眼见着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他说跟妖怪没关系,应当是人为。” “更多的也不好说了,那日混乱至极,他也是慌忙逃窜才捡回一条命,可怜随行的家丁烧得面目全非。” 趁国师认真听她说的空档,扶月小心朝那边挪了挪——国师没发现,她忍不住翘了下嘴角,又严肃道:“不过有人出一百两让他改口说是妖狐作祟,还以最低价卖给他铺子,保他生意兴隆。” 说到最后,扶月绕回国师第二个问题,说:“当然吃过啦!我不听别人说什么好吃不好吃,我得自己试试。” 国师轻轻点头,又问:“你花了多少钱?” 扶月:“自然也是一百两。起初徐老板不肯理我,直到我拿出宫牌又确认了我的身份,这才收下钱。” 国师蹙眉:“太过冒险。” 扶月托着脸,看过来的眼干净澄澈:“徐老板也冒了险呀,他身份没我好使,冒的险还大些呢!” “……”国师叹了口气,伸手想摸摸她的脑袋,“这事不是这样论的,你……” 扶月哼笑着握住这只手,却不放在头上,而是贴在脸颊,想用暖呼呼的体温给手温热:“若我前几年能遇到你,早些在外面经营关系,如今也不会没法子使了。” ——前几年你才几岁?真要逆天不成?国师抿唇。 扶月:“幕后主使就两个嫌疑人,其中一个还是你信的,剩下一个我再怎么舍不得也要划清界限。你别担心,我出事我担,绝不牵连旁人。” 小公主大概是从未放过这种类型的狠话,放完气就漏了。对上国师温和的眼神,她扭捏了会,小声补充:“我会努力做到的,不牵连人。” 系统:‘呜呜呜这似曾相识的天使翅膀糊我一脸!!’ 楚纤:‘嗯。’ 扶月捂着她的手看向沙棠,嘿嘿笑着问:“沙棠姐姐喜不喜欢吃点心?其中有一个做成了刀型哦,我觉得很适合你,特地买了两个!还有兰枻姐姐的。” 沙棠愣怔两秒,不太自然地回:“还……可以吧。多谢公主。” 扶月:“你耍刀特别好看,等我跟国师学好了作画,一定要为你画一幅!” 沙棠又说了一遍谢。 于是扶月像发现了新大陆,时不时冒出一句‘沙棠姐姐我要为你……’,说到后来,沙棠脸黑黑地出去了。 扶月懵懵望她出去,嘴里仍在嘀咕:“沙棠姐姐是我见过最适合穿黑衣的人了。” “那兰枻呢?” “兰枻姐姐适合紫色,可惜她不爱穿。”扶月接话接得很快。 “好,下次你……” 话未说完,一条红尾巴突然从天而降,直直垂在两人中间,隔开了视线。 扶月呆了呆。 国师眉微挑,抬头看去。 一只红毛狐狸趴伏房梁,最大最蓬松的尾巴吊在下方,另八条在身后舞得自由自在,竟然没掉下一根毛。 与国师短暂对视几秒,它凶凶地龇了龇牙,喉间发出低吼,然后傲娇收回尾巴,无声无息跳到门边,眨眼出去了。 “咦?她不是能化作人形?怎么又变回去啦?”扶月担忧,“是受伤了吗?” 比起妖狐打断国师讲话、莫名其妙窜出来影响二人相处的奇怪举动,小公主不问也不烦,倒真心实意为一只半妖着想了。 国师摇头轻笑:“看看小殿下带来了什么点心,正好累了吃一块。” “你多吃几块,剩下的掰给我我吃,我爱吃。” “……不如一开始就掰成两半?” “那怎么行,要是遇到你喜欢吃的、想多吃两口呢?哎呀哎呀你别计较这些啦,快点快点!” 小殿下身体里像是储存了用不完的喜悦,她见国师喝茶欢喜,见国师抿了一小口茶点欢喜,甚至为国师掰糕点也欢喜得不得了。 那双杏眼总是弯弯的,透出来的点点清光比月光还皎洁。 - 又是两日不见红狐,跌下去的信任值和好感度没机会涨回来,系统急得不行。 楚纤听它嚎哭了一会,突然问:‘上次信任值清零时任务直接判定失败,这次似乎判定标准不一样了?’ 第57章 系统声音戛然而止, 在一段静默之后,它嘿嘿笑着:‘每个世界不一样很正常嘛!现在不挺好哒,方便咱们做任务啦!’ 第103章 楚纤:‘的确如此。’ 系统忙说:‘是啊是啊, 咱们要快点想办法刷高信任值才是!宿主宝宝生命值一直在掉,我看着好心疼呀!’ 楚纤:‘让你担心了。’ 系统发了好几个贴贴表情包各种撒娇卖萌不提。 临近下旬那几日又落起雨来, 春日最后一场的雨点格外密集格外激烈,打在青石板上的动静不小, 隐隐预兆着夏季来临。 从国师房间窗口往外看, 能看见远处蒙在夜色中的群山。 这绝不是宫墙里能有的颜色,墨绿与幽暗结合,你浓我淡, 自然而然泼开一幅壮丽图景。 有人颂春, 有人伤春,怀揣着不同境遇撞见同一个春天, 所思即所见, 人之常情。 “大人, 您看了许久,不如去那边歇息?”沙棠轻声靠近轮椅,顺着国师视线扫了一圈, 并未发现异常, “热茶备好了。” 其实依大人目前的状况最好不看这些沉闷无趣的景象,兼之窗户一开风雨不免渗了凉意进来, 于精神于身体都没益处。 长期坐在轮椅上容易将身子坐懒了,可无论什么时候把目光投到这人身上,总能看见一段温雅直立的白。 菩提串从手背绕到腕上, 又缠了拇指两圈,随着指尖慢慢拨弄交替深浅圆珠。 窗外雨幕深厚, 压住了所有光亮,黯淡夜影自窗口溜进来盖在这只手上,却不见一丝晦暗。 只因这白既不是不该存于春日的雪白,亦不是无故要刺人几下的冷白,而是一种能静静开在村落、开在黄土上的棉白。 很奇怪,国师的饮食习惯都不能用克制来形容,简直是苛刻。她不吃的东西极少,但吃的量也极少,从未见她吃什么上瘾,哪怕偏爱几分也无。 却能从先前的一身寒气冷气养成如今的温润平和,连那浸入骨子里不肯褪去的病气也养出几分本自具足的矜贵。 沙棠这样开口,国师淡淡应声,轮椅一转,木窗也很快关上了。 屋内冷意非但没能驱散些许,反而更浓更深了。 沙棠察觉到什么,蓦地眼眸一凛,手很快抚上刀柄,刀身与内鞘摩擦出响动,震得空气沉凝。 然而她还是慢了。 那身红衣宛若凭空炸出的烟花绽在半空,‘砰’地一下展开,水袖直直延伸至书柜一角死死缠住,另几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绸自后方腾出,齐齐冲着沙棠袭去。 刀身映出的寒光极快极利地晃过烛影,沙棠面无表情迎上这件没人穿的衣服,手起刀落,眨眼砍断好几块红绸。 怪事得很,那些红绸悠悠落地,一碰到地毯化成一根根红毛。 打斗间,攻击性极强的薄衣猛地滑过国师面颊竟轻柔得过分,像是谁用掌心最软.嫩一处撩过,转瞬即逝,半分温度也没留下。 国师刚侧过脸,腿上忽而一重。 ——她左脸颊当真幻化出一只白.皙的手软软贴着,稍往旁边一看,便是一张娇艳漂亮的美人脸。 妖狐又长大了,轻弯在半空中的小腿线条细致流畅,红绸自微微绷起的脚背坠下,刚好缠到她腿间。 那红衣当真是她的衣物,仅仅有这一条似蛇似蛟般在她身上游移的红绸勉强遮掩。 且看她唇瓣艳红、轻佻地一勾,细白绵软的腕轻慢搭在白衣国师脖颈,幽冷滑腻的触感轻点在最敏.感的地方。 见国师垂眸不语,妖狐金眸愈是晶亮,似两颗过大的宝石球卡进眼眶,单薄的皮根本遮不住里头总想钻出来的金光,怪异得漂亮。 散发着缕缕甜香的身体毫无顾忌压住国师那只戴了菩提串的手,相贴处没有烫红,唯有一点被硌出来的淡粉,在雪白雪白的皮上格外暧昧。 不等国师多看,妖狐那张妖里妖气的脸逼近,唇一动,撒娇着说:“你快让女侍停下呀,衣服都砍坏了,等会穿你的么?” “……” 与妖狐似嗔似笑的含情脉脉不同,国师表情寡淡,清润浅淡的眸不带任何情.欲落到她的脸上,道:“你修为大涨。” “是呀是呀~” 妖狐眼睛眨得很快,歪歪头故作可爱说:“我也可以分些血气给你补补身子,那半月之期作废好不好?我今晚就想上你的床~” “……哪来的血?” “不是血,是血气。”提到这茬,妖狐委屈地撇撇嘴,“其他人的血我一闻就想吐,不试都知道没你的好喝。” 听她这又怨又可怜的语气,人家的血没生得合她口味倒罪大恶极了。 国师是想将这具堪称尤.物的身子掀翻下去,奈何一只手被妖狐的大腿压着,一只手被她后背靠着,努力许久也无法动作。 远处的沙棠被那砍不尽的红衣逼得连连倒退、几乎退到门口。 漫天红绸子不断在沙棠眼前落下、飞起,握刀的手生生磨出血——这妖狐在国师身上挂着、笑得花枝乱颤,转头还要告状自己的衣服破了。 明明是试了一圈仍觉她最好,偏要用这种情根深种的语气仿佛认准了她一样。 国师厌弃合上眼,不愿再看这张脸在眼前振振有词地说些什么了。 妖狐轻哼一声,唇边弧度却是咧开更深,像是就等着国师不配合。 九条尾巴散了出来,或是勾住那截清瘦漂亮的腰线,或是蹭上修长好看的手指,或是磨着阴雨天敏.感微疼的双腿直至她忍耐不住轻哼出声为止。 第104章 这细微的一声还未完全哼出就被咬上的唇齿吞进去,妖狐紧紧抱住她的肩颈,似是溺水之人抱着浮木——只是溺的不是一般水,而是汹涌可怕的情.潮。 实力悬殊,挣不挣扎区别不大,大概是种态度问题,好让身上人知道并未彻底得逞。 可惜妖狐管不得你那么多。亲到了、抱到了,你就是我的了,至于脑子里想什么,那就是长年累月慢慢磨的功夫。 国师身体本就没好全,妖狐这一气又没轻没重的一压,眼前阵阵发黑,半口气硬是虚弱地喘不出来,堵在喉咙里胀得发痒发疼—— 情急之下,左手摸到了一条尾巴使劲儿一拽。 “嗯~” 妖狐终于松嘴,微微仰头发出一声绵长撩人的口申口今。 她动.情的模样太明显,眼尾有薄红淡淡晕染开,金眸晃荡着一层水光,目光胶着着黏在国师唇上。 这人脱力了靠在轮椅中喘气,侧过去的脖颈线条轻轻颤抖着,像是连呼吸这么简单的事都快要做不好了。 换做稍有理智的人此时就该让开,偏偏妖狐爱极了白衣国师在自己面前被玩得柔弱至极。 她亢奋地坐正了身体,长腿有目的性、极其用力地勾住这人的腰——细软腰肢灵活一摆,霎时换了跨坐姿态。 “今酒!”国师嗓音哑哑的,带着气音,当是被妖狐气得发抖。 “在呢在呢~月月不要喊那么大声,我耳朵都要痛了。”妖狐贴在这人耳边说,“呐,你的女侍还在等你求情呢,你真不答应我呀?” 妖狐甜腻妖媚的话该是下了狐族秘术,十分虚弱的国师在这会根本无可抵御,顺着她的话就看向那身差点被包裹进红绸子里的身影。 渐渐涣散的瞳孔真真是极力勉强到一块,往日清明丢的不剩几分了,确是被逼到绝处。 这妖狐还在劝啊笑的:“我说了嘛,这几日可以帮你疗愈身子,等你养好了我再吸两口嘛~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呢?你也不亏呀。” “你……” “月月别气,回头气吐血了真的要补补血气啦。” 妖狐像模像样轻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面上嘻嘻笑着。 国师:“……” 方才握住尾巴的一拽是无心之过,国师也不愿听妖狐那种——奇怪又暧昧的哼吟。 哪怕狐尾这个弱点争先恐后往她掌心里钻,她绝不可能再拉第二次了。 沙棠已然非常狼狈,却一直有意关注着这边,也看见了妖狐对国师上下其手,画面不堪入目。 气愤的同时不免失了冷静,一招错就找不回章法,一来二去只能受它挟制。 她以为这是今日能承受的极限了,不妨看见那人一口血吐了出来,腕上的菩提串顺势滑落在地—— “大人!!” “哎?” 后面是妖狐喊的。 妖狐还未捻起国师下颚查看她是真晕假晕,就见那黑衣女侍疯了一样往这边闯,当即金眸一冷,半侧脸冷笑:“我让你过来了么?找——” ‘死’字在舌尖随时能弹出去,妖狐指尖沾到了一点国师的血,也就此顿了两秒。 妖狐磨了会儿牙,鼻子习惯性委屈地皱了皱,想起没人哄了,又一脸凶巴巴,道:“滚出去!” 说罢,那一大堆红绸子亦是疯了地将沙棠卷起,‘砰’地撞开好几扇门,丢出清微楼。 - 因国师没答应妖狐的‘交易’,所以妖狐不浪费血气替她疗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系统说她睡了一天半夜,昨晚上差点撑不过去。 系统:‘目标真的狠,就坐在床边笑着看你生命值跌到红线以下……’它现在想起那个笑容都胆寒。 虽然它严格来说没有胆,但它就是寒。 楚纤:‘好感度信任值?’ 系统:‘呃,都没啥动静,可能要你答应妖狐之后才会涨吗qaq’ 国师是咳醒的。 床边坐着的妖狐手中倒了杯热茶,她笑吟吟地托到半空,正好能让国师半开的眼看见:“还记得我们差一个怎样的约定么?” “……”国师干脆将眼闭上了,任由嗓子干痒、咳得越来越厉害。 “这么倔啊。”妖狐瘪瘪嘴,还真将茶杯放回桌面。她双手捧脸,似是自言自语:“月月不喜欢这张脸吗?那我变成沙棠那个丑八怪……唔,还是姜皇后的脸好一些,我看她碰你很多次了呢。” “闭嘴。”国师提不起多余的力气,但仍坚定道,“出去。” “或者变成月月你的脸?诶,这一定很有意思。” 一说完,妖狐眼睛就亮了。 “我喜欢月月的身体,也喜欢月月的脸!” 妖狐欣喜的话音就在耳边—— 系统:‘卧槽宿主宝宝她真的变成了你的样子!!’ 楚纤:。 系统:‘卧槽她爬上床了!现在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你在贴贴!!’ 楚纤:。 系统非常激动地开启现场直播转述,比楚纤这个当事人还起劲。 只是它自嗨半天楚纤也没给反应,系统小心翼翼:‘哈喽?宿主你还在线吗?’ 第58章 楚纤:‘嗯, 在。’ 系统:‘那你不理我!’ 楚纤:‘因为你说错了,不是一模一样。’ 系统愣了愣,继而抓狂:‘现在是对比的时候咩!!’ 第105章 楚纤:‘她眼睛里有褪不去的金色, 情绪变化时很明显,你看看呢?’ 几秒后。 系统:‘我, 我看不出来呜呜呜……’ 楚纤:‘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令系统不存在的玻璃心吧嗒一声碎成渣渣。 自家宿主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勉力观察, 它一个被俗称为‘外挂’的存在, 居然连眼睛颜色也无法分辨!连基本的解说都做不好! 如果系统能哭出来,它的泪水大概早已占满宿主的脑袋——脑袋晃一晃能出水什么的,想想都很炸裂。 - 林国以黑为尊, 穿白衣的往往是些书生墨客, 或没有官职、社会地位不高的普通百姓——由此可见裴子衿与国师这两身白衣出入宫廷有多显眼。 妖狐从未穿过白色,国师偏好的服饰比起那几段红绸来说厚重又宽大, 她不适应得很, 爬床的动作难免急切。 闭上眼后, 身体的其他感官更加敏锐。 楚纤能感觉到没收好的袖摆似是调.情一般沿着腰腹渐渐往上,然后轻飘飘悬在肩颈上方,随着妖狐轻抚她衣襟的动作深深浅浅。 几缕幽冷软滑的发宛若蜻蜓点水于她侧脸时触时分, 企图用这样不隐秘也不过火的方式将她染上另一种气息。 在唇瓣被柔软湿热的舌尖舔.舐那一秒, 白衣国师已睁开眼——放在被外的手欲扬起制止,却被待时而动的红绸子迅速缠住, 固定在左右床柱上。 国师:。 红绸子不是死物,断断续续勾缠她手指,想钻进她指缝去挨蹭掌心。得逞两回逼得床上人发出几声耐不住的喘.息, 便受了莫大鼓舞一个劲儿想撬开虚握的拳。 中间像隔了一面水镜,一上一下映着两张清雅柔婉的脸。 同样一身白衣, 上位者却因那双格格不入的金色兽瞳撕毁了所有与温柔相符的东西,妖异邪佞的晶亮中默然暖着近在咫尺的下位者的脸—— 呼吸被掠夺,似乎存活于世的资格必须依附妖物才能求得。 睫羽掩下的清眸沉稳、凉薄,一场无名无形的燎原大火自相贴处燃起,节节攀升的温度逼得灵魂几乎要丢盔弃甲、放弃这具肉.身。 她像是她的阴暗面,有着她该惧怕、该退避的一切。 俗语有言邪不胜正,此刻不得不颠倒过来,连拥抱的臂弯都透着一股诡异的不成全。 微微晃动的纱幔仿佛某个游离于肉.身的魂影,它落魄、不知所措,又在踌躇间不肯离床榻太远,自愿不自愿地沦为情.欲帮凶。 直至那双浅淡眼眸里盛满了水光,看向她时总算有了往常一半温热,妖狐略略满意地结束这个莫名又粘稠的吻,轻喘着靠在白衣国师肩上。 “半月之期还有用么?它能让我放开你么?” 妖狐哼笑着,脸颊不由自主摩挲那段偏寒偏冷的锁骨。金眸稍稍抬起,盯住那一抹被她蹂.躏的艳红。 不怀好意的话音甜软着响起:“你求求我,我就放了你。” 绝境之时尚且不肯求神显灵,如今的这点桎梏真跟闹着玩儿似的,放不放有什么要紧? 白衣国师缓了气息,说话仍有些艰难:“若我不肯——” “那我便抱着你去外面走一圈,好叫她们看看国师大人在我怀中是怎样的风情。” 与这番堪称折辱的话不同,妖狐亲昵又喜爱地抱紧国师,顶着国师的脸肆意做着属于妖狐的表情。 偶尔相撞的目光中散着两个一样的影子,或是侧脸、或是唇瓣,不完整的五官总能拼凑成一张熟悉的脸。 哪怕环绕着的气息并不凌乱,这种似是深入骨髓的暧昧也足以铭刻。 “哦,”白衣国师的嗓音不复从前清亮,听感大打折扣,开口的语气却总有些割舍不去的温柔,“你舍得,我无话可说。” “……”这回换妖狐一哽。 她瞪圆眼睛刚想开口,国师又道:“我知道你有把他们都变来清微楼的本事,现下我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面上想必也多了几分颜色,比从前有趣得多。” 明明前一句是‘无话可说’,偏偏又说了这么多,嗓子跟不想要了似的。 “你大可让他们看我如何在你床上卖.笑讨好,背地里谈论我丑态毕现恬不知耻,或……”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妖狐气得直接从侧面翻身坐起,急得连模样也不装了,变回自己的容貌。 这人描述得无所谓,妖狐做不到心平气和去想那些场景,光是有人看见白衣国师身体这件事——都让她金眸中充满暴.虐。 “你的血只有我能喝!我看谁敢碰你一下!!我把他们都杀——” “嗯,你不舍得。” 国师轻描淡写:“你喜欢我。” 示威警告的话被打断,突如其来的四字宣言打得妖狐再次措手不及。 妖狐:“……” 不舍得是因为喜欢?什么是喜欢?喜欢有什么用?国师干嘛忽然提这个? 通常来说,不该是‘我喜欢你’么?为何反过来了? 妖狐到底并非常人,她眨眨眼睛:“我说喜欢你,你可以让我喝血么?” 几声轻咳之后。 “今酒,我打不过你,纵使你逼着我、吸干我,我也没有办法。” 国师不急不缓,末尾的两个字难免失音,可她又调节得很快,轻咳之后接上:“我不过是仗着你喜欢我而已。” 第106章 “这,这就是喜欢呀?”妖狐迷茫地望着她,“我,我喜欢你?这跟话本上说的……” 躺在她身.下的白衣国师循循善诱:“话本也是人写的,可世上人有那么多,哪能把每一种喜欢都写尽呢?” 诶?说得很有道理耶。 妖狐鼓鼓脸:“我知道你看的书多,懂得比我多,你说是就是吧。那血——” 国师:“我说过,你随时能强压着我喝血,我拦不了你。” “我只能许诺,你顾及我一分,我便爱你十分,往后无论是摸尾巴还是亲.吻,不需要这些红绸子,我也会心甘情愿与你做。” 妖狐举着爪子提出异议:“……可是红绸子捆着你很好看呀,我想要。” 国师顿了顿,她心平气和,仿佛说的不是如何把自己捆起来,而是另一种更为健康的话题:“好,你开心的话,怎样都好。” 妖狐还在犹豫,国师继续柔着嗓音开口:“你的袖子刚刚碰到了我的腰,微痒、不太舒服,但因袖子的主人是你,我便想让你多碰一会了,可惜你之后一直在亲我。” “若不是红绸子捆了我的手,我早在那时已控制不住地想摸你,你的腰比我软些,很适合被碰。” 妖狐被她说得两颊绯红,好似真有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腰……迫不及待解开红绸子,眼巴巴看着她:“你,你说的……” “抱歉,我很想起身抱你,可我没力气了。”国师轻垂下眼,落寞得有些自伤了,“虽然你压着我很舒服,哪怕这会死了也甘愿,但我没法抱你。” 白衣国师何曾主动在她面前做出这种表情?微微的示弱中又带有一点不能抱她的难过,几种细微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再看这张柔美病弱的脸,妖狐脑子迷迷糊糊。 “那,那我去……” “你别去,你陪着我。” 解开的手依旧提不上力,软软跌进被褥中。 国师:“她们会来给我送饭的。” 被这人接二连三挽留、祈求触碰,妖狐只觉浑身愉悦,有股难以言喻的欲.望自她心底翻腾,空虚着自我满足。 妖狐瘪着嘴,拉长语调:“我把她们赶走了。” “嗯——再贴一会,帮我去叫饭好么?”国师没有怪她,因虚弱合上眼,言语都像是失真了。 “呜呜呜你别晕,说好了要给我摸尾巴的!” “好。” [目标好感度+20,信任值+20] 系统压力山大:‘我总感觉这好感度和信任值是骗来的……’ 楚纤:‘错觉。’ 系统:‘真的咩?!’ 楚纤:‘真的。’ 听着自家宿主自信又笃定的语气,系统恍恍惚惚。 - 国师房间的门一旦打开,外面候着的黑衣女侍纷纷抽刀出鞘,随时准备冲进来。 妖狐不想看见她们,抬手唤出红绸子刚要发狠,侧耳听屋内那道淡而弱的女声说了什么,指尖漂浮的红色一下子散了。 “只准看一眼。” 妖狐冷冷道。 沙棠上回被她甩飞出皇宫,骨头断了十几处,这会站都得让兰枻扶着。 闻言,沙棠一秒也不耽误,撑着兰枻的肩就往里面走,唯恐妖狐反悔。 妖狐扫了一圈余下的黑衣女侍,露出个无害的笑:“再靠近一步,就甩飞你们的头哦。” 黑衣女侍:。 - “大人!” 沙棠跌跌撞撞至床边,最后几步兰枻根本扶不住她了,只能眼看她跌坐下去,手冒犯地握住国师。 “……” 尽管猜到沙棠伤得不轻,亲眼见着这位武功极高的女侍站也站不起来的景象又是别样心情。 “你该好好休息,我没事。” 国师面色隐隐发白,没去看瞳孔竖立、盯死两人交握的手的妖狐。 是沙棠主动放开手,低声致歉:“我太,太着急了,请您原谅。” “这伤不碍事,楼里有治疗的药,还有兰枻照顾我,您不必为我担心。” 第59章 沙棠话还未说完, 余光瞥见一抹红无声无息飘进,莫名后背一寒。 只见那容貌艳美的红衣女子衣着单薄,眼波流转间透出一股子妖气, 举手投足更与俗世礼法不兼容—— 她不通人情、做事全凭喜好,眼下因沙棠碰了国师不开心, 这一脚想也不想便踹过去,想让碍眼玩意儿滚远点。 沙棠伤势未愈, 妖狐又绝不可能因此收力, 甚至带上几分妖术,想着轻则踢残重则踢死,踢死也活该。 妖狐眸中的满满恶意根本不加掩饰, 做出这等凶残暴力的事面上不见一丝心虚理亏之色, 也没有丧失理智后的癫狂,她是在一个非常清醒的状态下不拿人命当回事。 “唔!” 凶猛狠戾的妖气震得沙棠半边手脚发麻, 整个人狠狠往床角磕去。 背部险些被撞个对穿, 五脏六腑亦像是移了位, 喉间腥甜、嘴角有血丝溢出,一时间动弹不得。 “沙——”兰枻喊叫的声音卡在嗓子眼,上前的步子猛地停滞。 兰枻是提前察觉, 但瞬息之间也做不了什么, 妖狐的术法对人来说过分强大。 若非那只苍白的手极快极轻地探过去以不怕死的态度拉扯了下妖狐,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白衣国师慢坐起, 垂眸扫了眼床边满脸隐忍之色的黑衣女侍,环抱着妖狐的臂弯略略收紧。 第107章 “你,你别随便拉我呀, 我要是伤到你怎么办?岂不是又要养好久?” 肉.身撞到大床那样大声的动静,妖狐却连个眼神也欠奉, 长腿一弯跪坐在白衣国师腰腿间,叽叽歪歪要去掀她的衣袖看有没有伤到。 “给我瞧瞧、给我瞧瞧,肯定伤到了,你这么弱……” “没事。” 白衣国师从容拉住妖狐乱动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攥着衣带的拳头,力道温和到妖狐忍不住配合。 见妖狐面含幽怨,她淡淡一笑,先偏头掩唇咳了几声,再用那哑得没有一点攻击性的嗓音道:“今酒担心我,我很高兴。” 金色兽瞳微微转动,转到轻弯的手指间。 ——刚刚就是这只手拉住我么?幸好我早早收了力,否则不得都断啦?哼,还好你知道我是为了你。 不知第几次夸国师的手好看,长而白,无论何时碰上去都是冰冰凉凉的,贴在脸上特别舒服。 此刻为了褒奖‘适可而止’的小狐狸,这只宜弹琴宜写字的手沿着那段一揉就软的腰肢轻抚。 该是在碰最喜欢的琴身,顺着琴弦小心又爱怜地抚摸,时而指尖一动拨出醉人音色,弹演一曲身临其境。 九条蓬松漂亮的尾巴齐齐变出来,疯狂地动着,缠着黏着要她碰。双手一上一下极有占有欲地搂抱国师,媚眼如丝,喝出的气也变得甜腻。 ——挂在大人身上的妖孽偏偏得了大人许可,肆意在那片清冷颜色上着重留下艳浓痕迹。 妖狐并不将在场二人当做威胁,舒服了便哼叫,双眸带泪,呜呜咽咽着好不快活。 而大人目光清亮柔和,似是包容地望着妖狐,轻易制造了一场迷梦幻境,疏离理智退却到危险线之外,堪称冷漠地纵容妖狐沉溺。 兰枻移不开眼神,莫名被这种不该存于国师身上的残忍吸引。 呼吸交替间,国师温温柔柔地问她:“她比我伤得重多了,你何必出杀招?” 问完也不急着得到回答,俯身咬上妖狐早已润红的唇瓣。 屋内喘出的这声痛吟尖锐暧昧,听得兰枻不自在地偏过头,握紧了刀柄。怪得很,深陷情.欲的妖狐美得连女子都会动心,她脑子里只有国师那张不曾被欲.望沾染的脸。 妖狐双臂要搂不住国师了,她音色仿佛都荡着水声:“你在怪我?” 金眸死死盯住眼前人,大有你敢答应我就—— “嗯,在怪你。”白衣国师亲了亲她的侧脸。 这吻又轻又柔,颇有珍视之意,妖狐倒是受用,她软绵绵地威胁:“你不许怪我!你现在就给我道歉!!” 国师:“我,为何要给你道歉?” 妖狐拉住国师的发,不准她离自己太远,嘴上挺有道理:“你说喜欢我,你就不该为了旁人凶我!” “我凶你了吗?” “凶了!你刚刚绝对在想不给我血喝!我看你表情就知道!” 白衣国师叹息一声:“原来早被你看穿了。” “道歉,道歉……”妖狐恢复了气力,黏黏糊糊勾搂上来,贴在她耳边像念咒语一样。 “我要怎样道歉呢?这样够不够?” 一触即分的吻像刻意撩拨,比方才少了好些激烈,却又更符合国师的性子。 妖狐:“唔。” “若没有沙棠,我的血早在路上或是什么时候就被贼人放尽了。”国师轻抚她的额角,“我让她以后不拦着你,前提你不要伤她,她可以在你注意不到的时候保护我。” 这话是实情,听进妖狐耳朵里却是拿她与沙棠做对比,而且这女侍还赢了! 妖狐张嘴就要反驳:“我保护——” “你不能时时护着我,因我不愿关着你。我身边太无趣,你待不长的。” 这不是国师第一次说这话,妖狐听得出这话中某种不祥意味很浓,但条件反射地不想顺着她说下去。 红.肿的唇瓣动了动,妖狐不言。 “我向你道歉,你向她道歉,好不好?” “唔……” “再送一点我的血给她,让她快些好起来。” “血?!不……” “乖。” - 兰枻扶着沙棠出来。 路上无话,直到回了房间,沙棠用力攥住掌心里的小瓷瓶,嗓音暗哑:“妖狐绝不能在大人身边待……” “你傻啦?”兰枻站着灌了好几杯水,一擦嘴说,“你可不是大人,小狐狸不会在意你是生是死,杀你都不带眨眼的!” 情势危急之中,大人亦能让小狐狸对沙棠道歉,小狐狸真正学懂人性想必也就几年的事,兰枻看得比沙棠乐观。 “杀又杀不死,打又打不过,她唯有大人才制得住,且让她在大人身边待着。” “你也看到了,大人声音哑成那样都不得不哄她,她毫无觉察,分明对大人……”后面的话气到说不出来,沙棠又是一股血堵到了口里,喷出好些。 兰枻忙上前点住她几处穴位:“你别急呀!就信大人不好么?!这血你快快服下,先把伤养好了再说!” 沙棠咬紧牙关:“我不会喝大人的血。” “你平日最沉得住气了,怎么一遇上大人的事就易燥易怒、六神无主?哎,你这样真不行啊!大人都说了让你喝血疗伤,你不听大人的话是不是?” “……” “我去告诉大人。” 第108章 “你去。”沙棠淡淡道,“顺便将血还给大人。” 说着就要把小瓷瓶塞回兰枻手中。 兰枻瞪圆眼睛左推右躲好半天,实在没法了拿着小瓷瓶往床内一丢,滚得不见瓶影了,两人这才安分下来。 面面相觑,兰枻蹲在一边劝了半个时辰,沙棠也不为所动,最后无奈离开。 - 国师这两日咳得厉害,加之嗓子没停过、总在讲话,御医来时竟暂时失声了。 药水于她见效太慢,其他法子又不太稳妥,毕竟国师体质特殊、各种病症又有别的药拖着,御医束手无策。 系统:‘呜呜呜宿主宝宝好可怜qaq’ 楚纤:‘还算习惯,不是大事。’ 身体本就是一种工具而已,与书本、锄头没甚差别,都是为了方便行走世间。 若是苦痛太短,委屈几日捱过即可,中途不断抛出念想支撑,几日也就不难熬了。 若是长期苦痛,便找个和它共生的办法,习惯它、喜欢它,接受它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就像接纳自己的缺点一样。 屋内药香深厚,先前冷得好闻的淡香都被压下了,只觉呼进来吸进去的全是药气,又闷又难受。 小狐狸在床边陪了一刻钟不到,借口饿了,想出去找东西吃。 ——其实桌上就放着两碟上好的点心,抬手随意叫个女侍转眼又能端来热饭热菜,保管都是小狐狸喜欢的口味,哪里有必要出去呢? 白衣国师平静与小狐狸对视,看她金眸从理直气壮到隐隐不安,伸出手指轻轻在那眉间一碰,淡笑着点头,让她去了。 小狐狸头不回地跳出窗口,红衣艳艳。 系统:‘真可恶啊啊啊!’ 楚纤:‘还好,她没避开我沾满药味的手指。’ 系统:‘……如果真是那样,我要化作人形冲出来打她了!’ 楚纤:‘理智来说,你打不过。’ 停顿两秒,系统大哭出声:‘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宿主宝宝!你应该为我举大旗、哐哐撞大墙!’ 楚纤:‘我不会撞墙。’ 系统:。 那还是我去撞墙吧(笑着活下去.jpg)。 [好感度+5,信任值+1] 磨刀霍霍的系统满血复活:‘诶!我好了!’ 自动闭合的木窗忽而被一个小脑袋顶开。 巫蛇来了。 无论何时撞见这段花色斑斓的细长身体都会眼皮一跳,不懂蛇类的人看见它第一反应定是远离。 它吐着信子慢慢爬进来,没一会就到了床边,支起前半段盯住白衣国师,两个小黑眼睛阴沉沉的,像是在替谁表达情绪。 这自然是自我幻想。一条只会听命主人的巫蛇无法表露出主人的不悦,只是长了个随时都要毒死人的外壳。 就连随时害人也是幻想,它长成这样不代表会这样做。 巫蛇是巫族人养的一种特殊的蛇,它毒性极强、普天之下唯有它的主人能解它的毒,又好养活,很容易能养一窝。 没有黑衣女侍引路,随意进入清微楼的普通人能迷路到死,偏偏皇后每次踏入都能精准找到国师房间—— 不知她是在国师身上下了引路蛊,还是早已摸清清微楼来源,或者二者兼有。 依照皇后做事做绝的性子,应当是第三种猜测。 当一身黑金鹤袍的女子推门而入时,白衣国师半阖的眼睁开,轻轻看去。 从清香华美的清微楼走进满是药气的密室,任谁也会不适应地皱个眉或抱怨两句。 鹤袍女子形容自然,慢走间总有种不怒自威的皇家气派,倒是比安帝这个正儿八经的掌权者还像样。 她停在床边,居高临下打量着国师面容,末了一声嗤笑:“不过几日没看着你,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存心气我呢?” 屋内药味愈是浓厚,鹤袍女子眼中怒气愈盛。 皇后当然不会气裴首辅拿了几碗药人血去救戚州百姓,气也只会气妖狐作乱、害得国师病重。 国师无法开口,刚一敛眸,下颌处便多了根手指——违逆国师意愿挑起她的脸,似是要从那双浅淡温和的眼眸里一路逼进她的心中。 另一只手隔着被褥抓到她的腿,皇后柔声问道:“这回伤了嗓子,下回准备伤哪儿?阿月,你还有哪里能伤?” “……”国师浑身一颤。 前两日的雨下得这双腿宛若坠入地狱般不得解脱,骨头里似有万千蚂蚁在爬在啃,时痒时疼,世间最磨人的酷刑也不过如此了。 这种不适不会随着时间流逝消减,而是一寸寸折磨人的精神、心智,药石无医,连个寄托也没有,是奔着将人逼疯去的。 没经历过的小狐狸不懂,她只知道一碰这腿国师的反应便会非常有趣,隔三差五用尾巴缠一下、戳一下,好让这人抖着身子抓紧床单,任她说什么都答应。 皇后是懂的,所以她碰了。 凤眸盯紧国师面上温和面具渐渐龟裂后露出的丝丝脆弱,她似笑非笑:“嗯?回答我?” 上一句责令嗓子伤得不该,下一句就要国师亲口回答—— 皇后绝不是同你玩笑,她是真的要你在这种境地开口出声,尝尝嗓子伤了之后的疼,下次才能记得住。 额上细细密密渗出些许薄汗,国师颤抖着手想拉开皇后,那条盘在一边乖顺的巫蛇突然就不乖了,张开嘴一下扑咬上去。 第109章 它上次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主人不允许。 这回显然拿了免死金牌,跳窜的身体又快又猛,竟像是脑子里练习多遍,就等这一口。 系统:‘卧槽啊啊啊宿主的生命值在掉!!’ 楚纤:‘死不了。’ 系统:‘我我我我在找解毒丹了宿主快兑换啊!’ 楚纤:‘她不会让我死的。’ 系统:‘这可说不准啊!谁知道皇后想干啥!’ 奈何系统嚎叫了好几声宿主也不予回应,到手的积分又飞掉了。 蛇毒迅速麻痹整条手臂,身体内部似是挤入了无数根尖刺,疯狂乱扎乱扯,扯得血肉模糊。 白衣蜷缩着倒在床边,墨发坠到了床外,颤在半空中。 “疼不疼?你还没回答我?”皇后慢悠悠松开手,红唇带笑,眼底一片冷凝。 巫蛇张开的嘴似是咧开了笑容,黑眼睛诡异得充斥了几分愉悦。 系统看得头皮发麻,暗搓搓下线了。 - 屋内静得很,所以床单与身体摩挲出的声音如此刺耳,伴随着几声破碎气音,无端端在人脑中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图。 不止是嗓子失音无法出声,这人能忍得很,失色的唇咬得血迹斑斑亦是不肯求饶—— 鹤袍女子离床很近,床上人只要一伸手就能拉住她的衣角,表明忠心、不会再有下次。 可什么也没发生。 痛了就痛了,在床上痛不欲生也罢了,被人看了笑话也罢了。 按理说这人越是狼狈皇后该越是高兴,但她唇边的弧度一点点降下,最终消散无形。 “我忘了,阿月你最能忍痛,最不怕痛,区区蛇毒哪能要你松口呢?” 皇后冷哼一声。 解药在她身上,原本这会该给床上人解毒的,她又不想那么做了,就以目前情形说出下面这番话。 “你可听过外界传言?又可知你的好狐狸干了什么?” 皇后牵唇一笑,美得不可方物:“京城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半妖不知死活去吸天师的血气,自个儿妖力大增,留了多少把柄给他们?” “现在可好,人人都说是国师你纵妖杀人,福明楼的人命也算到你头上——你还想教她,还想救她,怎么,你替她扛天劫不成?” 床上人动了下脑袋,侧过来的脸惨白至极,独独唇红得要命。 她不能开口,皇后却是读懂了她的含义,道:“是天师先动手,那又如何?她是半妖,是遭天谴、不容于世的半妖。” “阿月,若是杀了半妖,获得救世功德,林国气运能长多少年——你算过么。” 第60章 俗语有言命中注定。 灭世半妖、瘟疫、战乱……一点点席卷到林国这片小小土地。 有能力上战场的国师伤残了, 有能力治理政务的首辅去了瘟疫肆.虐的戚州,太子热衷于夺权、众臣各有各的利益,民心浮躁、畏惧天命。 剧情中的林国只存活了一位公主, 还是靠着男主对她的爱情与占有欲。 没人比楚纤更清楚林国要亡,也没人比楚纤更多限制、须得完成任务再谈其他。 若不是楚纤穿来, 皇后做不成药人,自然也不会燃起续林国气运的决心。若不是楚纤带来半妖, 皇后更没有机会对它下手。 算过么? 算过的。 半妖作恶多端、屡教不改, 用它一命换林国百年长存,有何不可? ——床上人剩的这点力气不用来拢好衣衫,也不用来为自己求情, 她摇摇头, 表示不可。 皇后又笑了。 眨眼间再度倾身上床,一手掐住那截脖颈, 一手摁住她的腕, 皇后眸中幽暗:“杀她之前, 她能杀了我满宫的人,我知道。” “但你不能摇头啊,阿月, 你不能对我摇头。” 手慢慢收拢, 逼得这人蹙眉启唇,不断有气从口里逼出来, 却呼不进去。 皇后渐渐面无表情,冷冷瞧着这人气息渐弱、瞳孔涣散,几近昏厥。 在最后一秒, 她松了手。指尖捻着一枚深红小药丸喂进国师嘴里,狠狠甩袖起身。 听着身后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皇后侧过半张脸,竟是完全隐没进阴影里,神情格外可怕:“要么杀了她,要么杀了你。” “阿月,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哪怕不能说话。” - 纱幔被一只白净的手掀起。 床上人双目轻合,微湿的睫羽是一抹惊心动魄的黑色,与那不该存于人世的白两相结合,绘出一张仙人也不敢落笔的脸。 她脖颈间多了一圈青紫,离去那人当真是想要她性命、下了死手,仅仅在鬼门关前动了善念,又放她归来。 屋内漂浮的药味被另一种死亡气息冲淡,窗外有光疏疏朗朗透进来,薄薄一两缕,虽少,却映得极为好看。 那只手仓皇着不敢随意落到拉扯开的衣襟上,停顿许久,直至下定了某种决心,坚定又决绝地拢好那些散开的白衣。 床边的人弯下腰,轻轻拉好被褥,将这人盖得严实一些。 药味把屋内一切都染上深沉的颜色,只有床上这人——以及不请自来的画中仙是独独两道白。 明婳慢慢擦去这人额上的汗,指尖凝聚些许术法治愈脖子的伤,清澈的眸静静望着那道青紫变成淡红,眸底一片心疼不忍。 “我会带您走的,”轻灵悦耳的嗓音像是空谷幽兰,总能叫人联想到最清寂的美景,“明婳一定会带您走的。” 第110章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四处没有莲花池,她化形便是在消耗自己的灵力,且又不计后果地为国师疗伤,不消片刻,她的面色与床上人一样惨白。 先是失声,又被蛇毒折磨,这具身躯千疮百孔,只有这套皮囊仍是好的了。 一指不够加上二指,明婳抿紧唇线,不断有灵力自她指尖朝国师身体流泻,多数如石沉大海,不起作用。 她是仙族不假,可惜能力低微,也就能转换在几个场所替人送个东西,打架也好疗愈也好,她连修为低弱的妖也不一定比得上。 输送半天灵力不见人醒,倒是她自己身形不稳,随时能散在光里。 在明婳消失前一秒,奇迹没有发生——画中仙哀伤地望着床上人,指尖最后碰了下受了伤的脖颈,如雪花一样轻。 清微楼地下密室中,那幅挂在墙上的水墨画忽然空了一半,只余下几朵可怜的莲花开在水里,完全看不出是个池子。 - 妖狐等房间里的药味散尽了才回来。 国师正在窗边作画,对着雨后天晴的远山白云。下笔随意又别致,守在一边的兰枻根本猜不着下一笔要绘哪里。 “小殿下武功从未懈怠,下雨了也日日早起在屋内练,雨不大还要跑去屋外,说要把身子练结实。” 兰枻没话找话:“诶,大人想去看看她吗?她老嘀咕您呢。” 国师还未回答,那道红影‘唰’地一下自窗外闯进来,瞬间搅了纸上颜色,破坏了远处景致。 “月月不去!”妖狐眼珠子转到兰枻身上,嘴角弯弯,笑得可爱,“管她练成什么样儿呢,跟月月有什么关系?” “……”兰枻望天望地。 妖狐修为明显又涨了不少,嵌在眼里的金宝石都透着掩不住的煞气——哪怕笑得再娇媚再好看,那股带着浓浓不祥的阵阵阴风足以叫人从头凉到脚。 国师温和搂抱住妖狐的身子,防她从轮椅上滑下去。轻搁下手中笔,指向画纸上横出的一笔:“好看吗?” 妖狐歪着脑袋去看,不感兴趣地移开眼神,下巴压在国师肩上:“不好看~” “嗯,”国师淡淡说,“若不是你扑过来撞了我的笔,这墨本不该落在这里。” 妖狐不耐烦听这些,直接道:“不懂。” “没事。”国师摸了摸她的发,“下不为例即可。” 下例不下例的谁能知道?反正月月又不会丢她出去,她想扑就扑咯。 想到这里,妖狐又偏头看了眼画纸——嘁,一张纸而已,肯定没她重要。 “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出乎意料,国师居然还没放过这个话题,“下回我要画的东西,今酒千万不能任性弄坏了。” “……”妖狐微微眯眼。 兰枻轻手轻脚往门边走,也是耐不住多看了一眼,正好望见妖狐盯着画纸的眼神,不需多想,兰枻为画纸默哀了两秒。 “哦——”妖狐拉长音调,乖巧问,“月月要画什么呀?” 平日里月月早该注意到她不开心、开始哄她了,这回却微笑着看向另一侧的空白画纸,眼中有些妖狐不喜欢的情绪。 “莲花池。”这人说,“想补全一张画。” 晶亮的金光浅浅照在国师侧脸,定睛一看,那妖狐的眼生生变成了兽瞳,硕大一颗金球卡在人皮里,竖瞳妖异鬼魅。 妖狐逼近了身子,那金光亦是更大面积地亮着,嗓音甜软:“月月在想谁呀?” 第61章 狐身或人身都没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人不人狐不狐。 眨眼前的娇软美人、眨眼后的妖鬼邪物,它离你太近,不曾收敛的爪牙轻轻抵着你的命脉, 嬉笑说与你玩乐,却又毫不怜惜攫取你的生机。 你若不陪它闹完这场戏, 便给了它为非作歹的理由。 或许是习惯了有什么从身体里静静流走,国师并不觉得这只喜怒无常的半妖有多难伺候。 入手的那片柔软是妖狐主动贴近的腰肢, 怀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目的时近时远, 除非用力握上去,令其敏感得细细颤抖、支撑不住,才能温顺着予取予夺。 褪下的红纱似是一层皮, 剥开了其外金玉, 露出里面如地狱恶鬼一般的果实——哪怕这果实生得极美,轻抬起的两条手臂又细又白, 仅仅挂在肩颈处都平白铺开了一场风月。 难以想象如此娇小的唇瓣里含着与兽类无二的尖齿, 慢慢吐露的舌尖比常人细些, 是更深更浓的血红色。 若无意路过这扇窗口,只看得见一位细皮白肉的美人痴缠在白衣女子身上,她的吐息、低吟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她拨开的红衣轻飘飘搭在窗沿, 随风慢动, 大咧咧荡在空中,正如青天白日她向人求.欢。 等走近看见了那生不到人嘴里的牙、长不出来的金眸以及舔卷了血液的舌——这番怪诞又绝美的图景刻骨铭心得能叫人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是惊的, 更是吓的,那点暧昧旖旎顿时化了云烟无影无踪,只求得往后与人拥抱时不要落下阴影都是万幸。 旁人已经如此, 被缠住的白衣又该做几辈子噩梦呢? 袖口的滚边云纹晕开了两滴血,这大概是白衣国师从头到脚唯一的变动。她面色如常, 眸中温柔浅淡,轻轻映着迫在眉睫的金光。 她没有回答妖狐的话,妖狐也懒得再问一遍,变作了骇人模样死盯着她——相贴太近也未尝是好事,既看不出国师想的念的究竟是谁,也留不住方才细细碾磨而出的爱.欲。 第111章 那种名为爱情的、无色且虚幻的东西,早在尖牙刺破血.肉时蓦地消失了,剩下的是两具习惯性相拥的躯壳。 - 轻喘着靠在这人怀中,妖狐手脚发软,变出的耳朵、尾巴都酥软得不行,整个狐一副被疼爱坏了的样子。 倒是白衣国师衣衫齐整,与这妖物的唯一接触是环在她腰间的臂弯。 那幅画了一半被毁的画纸吹落到了地上,有清冷眼神自上面冷冷划过,触及那道不该存在的墨渍片刻也不停顿地移开。 “清微楼里的人已经很多了,为什么你还老想着别人?”怀中妖狐用情.事后独有的微哑嗓音问。 她问的天真,问的委屈,像单纯不解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又像小小责怪国师不守诺言引.诱了旁人。 国师不言,妖狐假哭的脸一滞,水润水亮的金眸似有一道锐气逼开层层潋滟,显现出内里费力掩饰的凶煞。 那股缠.绵迷乱的气息并未从她身上退散,只勾在后颈处的指缓缓生出长甲,颇有这人一点头便立刻见血的意思。 她是生于乱世、传言能灭世的半妖,在她面前死个人太容易了——若非这人带来的愉悦非比寻常,妖狐早就剥下这张她喜欢的皮做成傀儡,或是陪伴左右,或是穿上去更深更近地感受这人。 她哀哀地呜咽两声,用泛着一点迷香的柔软面颊去蹭这人衣襟:“为什么嘛?” [好感度+10,信任值+10] 系统嘿嘿笑着:‘这个我懂,她想杀你了所以涨了!’ 楚纤:‘。’ 随着修为大涨,妖狐心智像是直接从人类幼年步入青年,逼迫人的手段也不再是简单地撒个娇,越来越接近剧情中那位心狠手辣的大妖了。 “你想我只对你一个人笑吗?” “不可以吗?”妖狐问她。 “不可以。”国师淡声说,“你会因我满身药气嫌弃我,我不愿只对你笑。” “你——”妖狐气极,眼瞧着指甲要刺进肉里,却也只是恨恨磨着皮,擦得红透为止,“好呀好呀,你笑嘛。你笑一个我杀一个就是了!” 国师没有动怒,反而轻笑着问她:“这样说来,你要日日跟着我了?” 妖狐:“当然!我看你对谁笑!” 国师:“永不离开?” 妖狐:“你明白就好!” 见国师垂眸抿唇似是不敌,妖狐沾沾自喜,心道你终于怕了吧?别以为抱了我几次就无所畏惧,再不乖乖听话,我可不会手软! 妖狐兀自得意,看这人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看胜利品的自傲。 直到这人轻轻抱上来,用一种半是愉悦半是满足的语气说:“原来今酒是在对我表明心意吗?我险些误会了你。” 不好闻的药香被这人用了法子压下许多,现下浅浅淡淡,竟有些好闻了。 妖狐愣住:“诶?我是说……” 抱住她的人似是迫不及待道:“我很愿意被你看着,只是我若不受控对谁笑了,烦请小狐狸惩罚我好不好?我不喜欢你的手碰到别人。” 不知为何,每每听国师以宠溺的语气哄着她问‘好不好’,不等下一句接上来,妖狐就先失了大半理智。 惩、惩罚?怎么惩罚都可以吗? 才与这人亲密过,几句话轻易勾得小狐狸脑子里七想八想,全是想的和这人滚上床的好事。 锐利的指甲恢复如常,根根手指莹白如玉,妖狐结结巴巴:“这,这也不是不能商量……” 国师叹息着收紧了怀抱:“我喜欢你,今酒。” 妖狐:“!!” 妖狐眼眸瞪大了,接着是一阵心慌意乱:“你,你不要用这种声音说这种话!啊啊啊不准说了!” 明明再放浪的事也做过,再缠绵的姿态也敢幻想,简简单单四个字加一声姓名,忽然令她头皮发麻、神魂颠倒。 她欲逃脱,这人却不愿放松半点,孱弱的身躯就这样不怕死地缠着她,凑近了在她耳边说着话本上写过的情话。 原本写在本子上还没什么,这样一句一句说出来——说得她耳根发烫、脖颈发红,十指紧紧拽住这人腰间的白衣,长腿不甘又委屈地挨蹭着,整个狐羞得连面也不肯露了。 到头来国师还要问她:“这不是你平日爱看的么?” 妖狐哪里敢应答,小声幽咽:“你别,你别说了,你不准说了……” 国师轻笑一声,手指轻抚着如绸缎般的长发,没再逗她:“书上还说,像你这样的半妖度过天劫后能活千年,若能得机缘,连天道也管不了你了。” “嗯啊,”妖狐依赖地蹭蹭她,随口道,“你想长寿么?好办,我回族为你取几颗妖丹,你同我一起修行~” 剖腹取丹。妖类被夺了妖丹后无法修炼,轻则恢复原形重则死亡,哪里是轻飘飘一句话能掩住其中惨烈的。 国师眸光微闪:“你先前说你从他人身上获取血气,你——” “月月呀。” 妖狐依旧是蹭着她的动作,国师垂眸也无法看清怀中狐的表情,只听这嗓音刻意阴柔下来,叫人后背发凉,像有什么在脊骨上爬:“你千万不要让我以为你说喜欢我是为了阻止我~” “他们要取我性命,我不过吸食一点血气,很便宜他们了——别惹我生气呢。” 万物之中,天道最爱人族,给予他们修炼成仙脱胎换骨的权力。 第112章 天师以血画阵、以血绘符、以血封灵宝……血气是比他们命还重要的东西。 若没了血气,凡人无法修炼,天师半生精力全白费。平白少了血气也更易被邪气沾染,或是主动赴死成为厉鬼,或是走了歪道取他人气运。 吸食血气不单单是伤人性命,更乱了鬼界法度,违逆天道,罪不容诛。 半妖本就是天道的眼中钉肉中刺,无端端都要降下雷劫轰得她伤痕累累,别提吸食血气这种—— 说起来,近日的确没有天雷作乱,妖狐身上的皮毛都好好的。 第62章 “我以为我的血才能吸引你。” 妖狐刚要说‘你怎会不懂血气与血的区别’, 就听这人垂眸轻声道:“容我任性一次可好?我只愿你从我身上获得这些东西。” 众所周知,国师长就长了张绝不会任性的脸,该是从小到大都让别人家小孩羡慕的类型。 她用温柔认真的口吻轻轻勾勒自己的任性, 还未得偿所愿先将恶名包揽,似乎没给恋人留下多少拒绝的余地。 又众所周知, 妖狐不是寻常人。 尽管会有那么一两秒被眼前的虚幻美景影响,却也牢记着自己不能吃亏, 妖狐说:“可你身体弱得很呀, 我吸不饱。” “嗯,委屈我们今酒了。” 妖狐咯咯笑着,无所谓道:“我才不委屈呢, 我又没答应你。” 国师:。 系统:‘哈哈哈哈诱捕失败!’ 本以为国师还要劝慰, 跟那些道貌岸然的天师老头子们似的告诉她血气如何重要、天道如何厉害——她一个半妖,还能比人都不懂其中利害?可笑不可笑? 结果国师堪称平静地‘嗯’了声, 看向别处:“小殿下买了宫外糕点, 你该去尝尝。” 诶?就完啦? 话题戛然而止, 让妖狐一肚子明嘲暗讽无处可说。 就像是精心准备好的话本被平白毁去一半匆匆剩了个结尾,中间属于主人公的岁月被偷走,最重要的一部分看不着了, 这结尾显得很不重要了。 妖狐就觉得这‘我反驳你安慰’的桥段不该省略, 国师的注意力也该在自己身上留得再长一些才是—— 糕点,什么破糕点?哪里好吃了?她不吃。 妖狐收紧了臂弯, 身躯紧紧贴在白衣上:“我不去!你,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国师似是疑惑:“问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吸别人的血气吗!什么独有,什么的。”妖狐扭捏着说。 提及这些话, 就像国师在她耳边念话本一样羞耻。 国师神色无异,温和着答:“可你不愿啊。” 妖狐:“那你就不说了吗!” 国师:“……” 妖狐:“嗯??!” 抬手想捏捏眉心, 又被身上的小狐狸逼得什么也不准干只许回答问题,国师无奈道:“有点累了,你去吃糕点吧。” 累?妖狐不依。 “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你必须说!继续告诉我你不让我碰别人呀!” 首先,吸食血气并不需要‘碰’别人,仅仅动用术法远程操作即可。 其次,国师那句话原也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小狐狸少伤人、最好不伤人,哪里要限制小狐狸的自由呢? 国师不是遭人误解便会愤起的性子,在小恋人略有些胡搅蛮缠的诡辩下,她想的反倒是先安抚下躁动的小恋人,话语自然多了几分从前不肯轻易暴露的爱意:“我不是不让你同别人交往,我的意思是……” 妖狐:“你让我跟别人交往?!” 国师:。 妖狐:“你想趁我不备又去找谁?!” 国师:。 怎么一来二去,反倒成了国师是个脚踩多条船仍不知足的歹人呢?好好一身白衣说脏就脏了? “我说过,我不会强求你,你该记得的。” 国师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好让那竖起的耳朵尖软和一点,奈何还未动作就被强压下,妖狐以为她要跑。 妖狐死死盯着她,想从这双眼中看出懦弱、虚伪的东西,这样才更好下死手。 可惜寻不见,国师的目光太温柔了,让妖狐想发狠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气鼓鼓地喊:“你也说过不喜欢我碰别人!我碰了你就会伤心会难过会生气!会像现在这样不理我!” “啊,”国师没什么诚意地惊呼一声,“你知道啊?” “我知道呀!可我为什么要照做!你又打不过我!只会用一些歪理邪说……哼。” 虽然场景不对,但妖狐也算歪打正着了真相。 国师轻轻叹了口气。 妖狐莫名不喜欢她认输的样子,脸离她远了些,声音也低了些,甜甜软软,夹带着些许哭腔:“你说话呀。” 九条尾巴耷拉下去,居然不为胜利喜悦。 金眸中漂浮着连妖狐都不知道的无措,国师看得分明。 她从未生小恋人的气,风轻云淡:“既然你都懂,我不必再说了。” 妖狐:“所以你还是想故意饿着我,想看我被那群老不死的欺负,还想看我被天雷打死。” “若不是我吸了血气,天道因此畏惧我,天雷怎么不敢打我啦?你阻止我,就是要杀了我。” 好委屈的一只小狐狸。 它只是想活着啊,它有什么错? 国师竟然点点头:“是,我不想你死。在找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之前,我不会再说了。” 第113章 两全其美? 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吸光所有人的血气,便没有人出来伸张正义了。 届时正义就是‘没有血气’‘不存在血气’,血气尽归妖狐所有。天雷打不死她,天师杀不死她,国师也不会为了旁的东西责怪她了。 思及此,妖狐眼底红光掠过。只表面她还纠缠在国师身上,吸吸鼻子可怜兮兮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她在国师面前的委屈总能得到安抚,这时也不例外。国师温声:“抱歉,我先前并不知情。” 妖狐哼哼唧唧:“你要补偿我!” 国师:“好。” 妖狐:“不准为别人画画,要为我画,只能给我画!” 国师顿了顿,委婉道:“这是最后一次可以么?她为我做了许多,我不想欠她。” 美梦做了一半就破碎的滋味并不好受,妖狐立刻直起身体,兽瞳睁开:“你欠她什么,我帮你还!” 国师:“命。” 妖狐:“……” 妖狐腰一软,又软到国师怀中当个小废物了。她小声问:“你刚刚说的糕点在哪呀?” 国师笑了笑,也不计较妖狐出尔反尔,回:“那边桌上。” - 那天拉着国师在窗边胡闹完,第二日国师又病得狠了,房中再度有了药味。 妖狐闻见这药味就心烦,她打定主意要回族杀几个妖取丹给国师续命,却被国师拦下—— 拦就拦吧,国师巧舌如簧,总能将一句不中听的话说得人浑身舒畅。 可这次没有。 白衣女子袖口沾了自己咳出来的血,眼见着好几个黑衣女侍挡不住气势汹汹的妖狐,她厉声呵斥妖狐停下。 妖狐难以置信地转头。 不止如此,她咳得气都喘不上来也要让人撑扶着坐起,对妖狐说:“你若为我杀妖,就别来了。” 第63章 满室寂静。 沙棠虽不愿妖狐成天黏在国师身边, 但能以几只妖物的妖丹去换国师的命,不是一件划算事么? 外界的妖与清微楼的妖兽不同,多是嗜杀奸诈的败类, 活着也是为祸人间,不如死了。 反倒国师一身本领却只能困在这间小小的卧房, 眼睁睁看着戚州疫病、城中天师作乱、边关敌军骚.扰……可听国师的回复,沙棠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来。 兰枻小心观察妖狐神色, 觉得这事没完。 果然。 谁也看不清那红影是怎么闪到床边去的, 堪堪反应过来,又被妖术定住了身形,只有眼珠子能转。 “你说不来就不来?” 红影轻盈一弯腰, 将那双渗人金眸送至跟前。 妖狐用下巴倨傲地点了点屋内几位黑衣女侍, 嬉笑着:“你看这几个人拦得住我嘛?” 纤纤手指并不与国师客气,沿着指缝狠狠插.进去, 让她避无可避、只能和自己十指相扣。 窗外的风吹冷了鼻尖, 慢慢在那截颈侧描摹, 妖狐甜腻动人的嗓音响起:“与其说不让我来,不如以死相逼,可惜光风霁月的国师做不出这种事。” 妖狐新学了个词便迫不及待往国师身上套, 旁的人是不配用她学的东西。 意识到这具虚弱的身体想往后退避这点亲昵, 妖狐笑容不减,拽住松散的衣襟将她拉近。 金眸亮得惊人, 像是找到称心又好玩的物件,一时半会绝不放手的那种。 “就算你死了,我也有的是办法重新让你活过来, 你要死尽管死去。” ——后面几个字要多凉薄有多凉薄,可被妖狐游戏人间的态度一糅杂, 又多了些许纯真可爱的轻佻。 说完这句,妖狐耐着性子等国师回复。 不可否认,她的确想看这人面上失色、极其失态地或惊或怒,用那双看似无情无欲的手纵情操控她的情.欲,不需复杂的排兵布阵,只简单地弄痛她、标记她即可。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国师一定会比她先用完力气倒下,最终仍是她说了算。 个中滋味,都是情.趣而已。 ——上回她戏言国师别气吐血,之后国师果真吐了血。这回她玩笑不如去死,国师又会怎样呢?又能怎样呢? 系统:‘我看不下去了宿主宝宝!我这有能制服妖狐的法宝,只需要一万积分!你还能带到下个世界用!换不换!’ 楚纤:。 系统:‘太贵了咩?没办法,兑换商店的价格定死了我改不了,但我可以额外送你一堆礼包!这是你第一次用积分嘛,一定要纪念的!’ 楚纤:‘不必。’ 系统:‘这你能忍?!目标让你去死耶!’ 楚纤:‘嗯,那等我死了再说吧。’ 系统:‘……’你6。 “我还没卑微到那种份上,以死求你什么——这辈子也不可能。” 国师轻声说:“倒是你,一边威胁我不准死,一边想亲近我,不知百年之后我真不在了,你会疯成什么样。” 话音宠溺,仿佛真为百年之后的事忧心。 那双眸里的情绪却是极冷淡极疏离,可见妖狐的某句话的确触到了底线。 “疯?” 不愧在这身白衣身边待了这样久,妖狐也有一张爱哭爱闹的假面具,此刻懒得戴上。 她红唇弯弯,笑得明媚张扬,贴着国师耳侧,以呢喃般的暧昧气音轻言细语:“你不会想看我疯的。” 第114章 她笃定道。 “也许想呢。” 白衣女子不看她,另一只手从容拭去唇角溢出的血色,却是颤了下睫羽,笑说:“你疯起来会很好看。” [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目标信任值+10,目前信任值:41] 妖狐定定注视着沾染深红的指尖,自言自语:“浪费了。” - 系统:‘宿主生命值下降到30%左右了,顶多还剩两个月。’ 楚纤:‘知道了,多谢。’ 宿主还真是什么时候都很客气啊…… 系统:‘哎,不是我说呀宿主,有时候原则没那么重要!任务完成才重要!你看你上个世界好不容易坑……咳,赚了那么多积分,这个世界难道都赔光咩?’ 系统:‘这样吧我自己亏点本,降妖链和身份卡我一共只卖你一万八点积分,零头统统给你去了,另外附送首充大礼包和七折折扣,折扣下次就能用,永不过期!’ 楚纤:‘不能再便宜点?’ 系统:‘!’ 宿主宝宝竟然真的动心了! 系统忙说:‘新手礼包给你送两个!里面好东西可多啦,什么照妖镜、万人迷光环碎片……’ 系统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就等着楚纤说‘好’,奈何梦想一直没有实现。 它再一瞧,楚纤正在看戚州回来的文书。 这文书与其他地方的文书区别大得很,又脏又破,页脚皆有磨损,或是沾血或是沾灰,总之一大堆里挑不出一张好纸。 字迹潦草,有的没等墨干就合上了,晕染了好些字形。 不知这一路耗干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将这厚厚一沓送至京城大官们的桌上。 系统陪她看了会,小声说:‘林国气运已尽,戚州只是个开始。你看那边的文书就写着倪州也出了怪病,症状跟戚州不一样……’ 得病的人形容干枯,活像是被邪物吸干了血肉,剩个皮骨虚撑着。他们神志不清、见活物就咬,连鸡狗都不放过。 楚纤:‘症状类似剧情中的北岚国。’ 系统愣了一下:‘诶?!’之后去查剧情,果真跟宿主说的一样! 第n次为宿主强大的记忆力折服,系统伏低做小:‘那这个新手礼包……’ 楚纤:‘不要。’ 系统:‘嘤qaq’所以您刚刚是在玩.弄我么! 这几日城内闹得也很厉害,民众们堵在宫门口水泄不通,官兵去镇压也不过是徒增伤亡。 扶月常去福明楼隔壁一家买糕点,一来二去同那里的人家相熟,她不顾都尉劝阻开宫门出去,一手拿皇后金令一手执弓羽,竟比那拿刀拿剑的官兵还灵活,站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让人近身。 只是才安抚下部分民众,又有几个泼皮无赖干脆冲她甩菜叶子丢鸡蛋,还想冲上来抓她的衣服吐她唾沫,满地打滚耍赖,情况一时失控。 方才不断往前的官兵似是约好了齐齐后退一步,留扶月一人面对几个混账。 扶月也不急,收了金令便应付上去,或用弓弦绞住他们脖颈,或抽箭羽当利器刺得他们连滚带爬…… 招式又利落又漂亮,一箭射中最后一个无赖的衣领将其钉在城墙之上,民众堆里还有人拍手叫好。 扶月并不将那几人与普通民众混为一谈,拿了他们去他们家搜捕,果真挖出来几包金叶子,令他们当场招供是受谁驱使。 供出大官了她也不走,仗着皇后金令在手命人去拿大官,又扯出太子。 眼看事态越发无法控制,就有几位太子党匆忙赶去宫里请帝后先将扶月公主请回来,太子失德乃天下第一大丑闻,万不能让无知百姓看了笑话。 平日不问朝政的皇帝这时又管事了,一口一个爱卿地喊,明里暗里都想让皇后就此作罢。 老泪纵横就差一头碰死金殿的老臣们相互使眼色,看着上座喜怒不辨的皇后,只觉这事成了大半。 正在此时,有黑衣女侍带刀闯入金殿,拖着几个死狗一般的官员丢到正中央。 车轮声响起,一身白衣的国师端坐轮椅上,由亲卫推着入殿。 ——若不是这轮椅和衣裳颜色太特别,大臣们还真认不出这人就是国师。 她不过二十出头,怎能白了大半头发?灰白长发全没有半分生机,枯槁着垂落。 从门口到殿中这些许功夫,她已咳了数次,神态自若收起沾满血色的帕子,从容看向上座二圣。 她只开口见礼,余下的话都是轮椅两侧的黑衣女侍代为传达,大致含义是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犯法应当与庶民同罪。 物证人证齐全,包庇太子便是侮辱皇室,让天下人误以为皇室如同太子一般阴毒狡诈、为夺权不顾百姓死活。 废太子势在必行。 老臣又说大轩朝虎视眈眈,这里太子一废,他们那边立马趁政.乱大军压境,届时内忧外患,难道你上战场御敌吗? 说话那人上了年纪,仗着有些声望素来瞧不起年纪轻轻、凭借一身武力入朝的国师。他不屑地瞧着国师以及她身.下轮椅,讽刺之意根本懒得掩饰。 朝堂中政见不合的大臣们彼此都骂得难听,大多拿私底下的事做文章。 但朝中那么多大臣,没有一人残腿,没有一人病成国师这样——能做的文章自然就没有国师这么大。 你都跟我水火不容了,我难道还要管你这腿是爬墙摔断或是战场上受伤? 第115章 大臣们见国师不言,嘲笑她是答不出来,从前积攒的各种不满也就顺口而出了。 皇后眸色阴寒,看兀自得意的老东西像是在看死人。 国师淡淡敛眸,时不时抬袖掩唇,盖住咳出的血,免得冲撞了帝后。 兰枻早有准备,她似笑非笑看向老臣:“难道先前大轩退兵是看在大皇子的薄面?” “这……你……” “难道不是我林国将士奋勇杀敌、击退敌军?” “你这……” “若不废太子大轩就不会找理由打过来,那我可真要怀疑大皇子究竟是哪里人士,能让大轩朝几十万兵士听他一人号令。” “你血口……” “更要怀疑在场诸位姓甚名谁,究竟是不是你祖宗祠堂里的后人。” “一介女流也敢在金殿上放肆!”老臣气得脸面赤红,“皇后娘娘!这清微楼——” “照许大人的意思,本宫也放肆不得了?” 皇后微微一笑,手指慢慢在金座上轻敲:“本宫的扶月还在宫外等着呢,若她有闪失,本宫找你们谁算账,嗯?” 除国师外,众臣皆在那审视目光中一点点屈膝跪地。 - 太子一废,福明楼失火一事水落石出,涉事官员统统游街示众,大皇子亦不例外。 百姓们心中积攒多时的恐惧、愤怒在这一刻抵达顶峰,游街的官员往往还没到行刑场就被乱拳乱石打晕,满身狼藉地上刑场。 与此同时,宫门前惩奸除恶的扶月公主名声大振,得知她要去倪州赈灾,当日送行的人几乎将大半个京城送空了。 只是各地灾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不出半月,京城外聚了一批又一批从别地来避难的灾民。 有的家乡发了水患,有的天火烧了粮仓,有的被山匪洗劫…… 灾民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树皮也啃了黄沙也吃了,想方设法活下去却每日总有人死去,幼儿哭到力竭,大人疯疯癫癫,一派人间地狱景象。 京城容不下越来越多的灾民,百姓们隔着城墙听外面的绝望哭叫、怒吼,亦是惴惴不安。 幸而宫里速度快,没等灾民与官兵爆发更激烈冲突之前,安排就近州府迅速建造难民营。 清微楼所有黑衣女侍包括兰枻沙棠与宫中禁军、京城守军及周边军士统统过来疏散难民,源源不断的食物、钱财自京城运往各地,没有一辆车被劫掠。 有贼人想趁机威胁宫中圣人安全,不是被妖兽啃得尸骨无存便是打得鲜血淋漓,那位活在传说中的国师在城中露面多次,或是分发治病丹药,或是安抚人心。 这并不是一场皇权高高在上冷眼瞧着百姓于阎王殿前挣扎的地狱,而是林国上下耗尽最后一丝精力齐心撑过天灾的人间。 京城一乱,无人有暇顾及千里之外的戚州、倪州,也忽略原本死伤惨重的两地为何突然安分下来。 系统:‘宿主生命值跌至9%,您不能再放血了。’ 楚纤:‘目标在哪?’ 系统:‘她快到京城啦!诶,所以宿主要用积分咩?不然你连妖狐都挡不住!她要是强行给你喂妖丹……呜呜呜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楚纤:‘嗯,我会考虑。’ 系统心道这回你躲不过了吧!想到能从一毛不拔的宿主身上坑出一堆积分,系统馋得不行,迫切地希望目标立马出现! 国师撑着床沿想慢慢从轮椅挪上去,奈何身体虚弱得太厉害,中途不断咳嗽,咳尽了她所有气力,眼看着手一松,要跌落在地了—— 白影一晃。 国师腰身一紧,有人搂抱着她上床,淡淡冷香在鼻尖散开。 那人轻颤着手想碰她,又是在半途收回,她嗓音空灵悦耳:“明婳想救您。” 这不是画中仙第一回说了,从她复活那日起便每日都要说一遍。 以血作画是一种邪术。 传言曾有位画手为了报复心上人另娶他人,用自己的血画了整整七幅心上人惨死的图画,最终血尽而亡。 她死后,画中景象一一兑现,这位负心人死里逃生六次,仍是按照第七幅画中骑马摔断脊椎当场去世。 药人血是极阴之物,莲花池亦属阴,画成那日天降异象、血月当空,画中仙渐渐从画中走出,魔气与仙气糅杂,不辨正邪。 [已解锁重要角色:姜皇后(好感度达到80以上即可解锁)(野心值已满,角色进化成功)(巫蛇喜爱值加成)] [已解锁重要角色:明婳(信任值已满)(忠诚度已满,角色进化成功)(获得自制道具四联画)] [待解锁重要角色:?] [幸运值加成60%(达到一定数值后可出现神秘道具)] “你已经救过我了。” 国师淡笑。 明婳颤抖着唇想摇头,在这人温和目光中却也只能失落垂下脑袋,白衣胜雪。 - 清微楼不是凡物,从外面看只有三层,内里完全不同。若直接从某层楼的某间室直接跳窗出去,死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偏偏半妖喜欢破坏规则,每每非从这扇窗户走不可。 她来时国师奄奄一息,一眨眼就能断气。 屋内空无一人,黑衣女侍便算了,连那些爱往这里跑的妖兽也不见踪迹。 妖狐风尘仆仆,自然来不及给妖丹清理,掏出来的三枚金红色被血肉包裹着,散发出缕缕妖气。 第116章 挖妖丹容易,用妖丹就难了。 人与妖不同,强行使用妖丹有一定几率会爆.体而亡,若国师不是个药人,妖狐还想不到这法子。 半个时辰后,妖丹入.体,生机乍现。 妖狐随意一擦额上薄汗,抱臂好整以暇等着床上人苏醒——抗拒又如何、不愿又怎样?还不是给你用了。 你的命早已不是你的命,我不让你死你哪里死得成? 先前强装镇定,还敢说想看她疯。呵,光是三枚妖丹就能叫你后悔不迭,看你往后敢不敢随便死。 “唔……” 妖狐爱看这人醒来的样子,从双眼闭合到清澈眸光显现,不比喷薄而出的初阳差。 金眸中满怀恶意,红唇轻启:“醒了呀?你可知我给你用了什么?” 妖狐凑近几分,微仰着下巴颇为自傲。 这人平静答:“妖丹。” “对,就是妖丹!”妖狐嘻嘻笑着,“是不是很想吐出来呀?没事儿,哪怕你挖出来我也能给你塞回去。” “别说狐妖的妖丹,就是蛇妖兔妖鸟妖,只要我想,没有拿不到的。” 妖狐只觉这人寡淡表情之下是心如死灰的绝望,笑得更加开怀:“谁让你放血给别人?下回你再如此,我就给你塞其他妖丹,让你死也……” “多谢你了。” 一枚妖丹已是百年修为,三枚三百年,效果立竿见影,国师甚至能不需人搀扶便起身。 只是那一头白发无法恢复,在这人身上倒也不扎眼—— 白衣国师微微笑了,抬手一把拽住妖狐的腕拉她过来跪跌床边,手指轻抚着妖狐眉眼。 在小狐狸不解且怀疑的眼神中轻声说:“我真是要多谢你。” 戚州,倪州,往后有更多的州、更多的灾。她一人的血放干了也救不了那么多人,毕竟人力有限。 但有这只小狐狸帮忙则不同了,为她搜刮妖丹,为她续命,为她添更多的血。 一边杀妖,一边救人,哪怕是天道怕也算不清这孽债功德。 国师救人的功德能算在妖狐头上,妖狐杀妖的孽债亦能算到国师头上。 系统:‘卧槽卧槽卧槽,那你之前拒绝……’ 楚纤:‘。’ 一个句号,很好终结了话题。 系统若有心,它的心中一定有一批可爱的羊驼狂奔而过。 宿主宝宝你说话不算话啊呜呜呜! 第64章 这双眸浅淡得着实漂亮, 清晰倒映出旁人的狰狞、狼狈,它依旧云淡风轻,宛若清光里静静躺在泉水底的白石。 此时却不同。 在清净无垢的淡然下方, 似有几分不为人知的疯魔蠢蠢欲动。 妖狐死死盯着那点异样,然而还未待它显形发作, 又沉到更深处摸不着了。 除非沿着它消失的轨迹往下狠挖,剥开皮骨, 才有一两分把握碰到实处。 ——被国师耍了。 她当时只有这个念头。 兽瞳很直接地撕去半空中欲盖弥彰的安宁, 煞气铺天盖地,往常用来爱.抚的九尾、狐耳以非我族类的姿态狂乱起来,任谁也压不住灭世大妖的滔天怒火。 “你想死。”妖狐歪歪脑袋, 下了定论。 国师耳边随风轻晃的长发忽而一轻。 原来是它从中断裂, 似一条断了线的风筝慢慢坠到地面。 身体越靠近妖狐的地方,越会被不知名的风刃割伤, 短短一瞬, 柔滑绸缎好几十处抽丝, 两边侧脸也有淡淡血痕。 竖瞳中找不出一丝能被称为人的情感,可当它转动,转到那道险些刺入那人眼睛的风刃时, 竟是瞪圆几分, 硬生生逼得风刃转了方向,刺断了她一缕发。 国师松开手指, 妖狐的腰身却并不就此直起,反而以坐在床上、似乎矮人一等的姿势抬头看她下床。 只见两只赤着的足踩实了地毯,惨白到隐隐发青的颜色轻盈压下一片深色短毛。 如玉如雪般的精致不待人看清便又被衣袍遮掩, 她微微展开双臂,双眸轻合, 对着窗外不断送进的暖风深呼吸。 她像凭此吸入了人间绝景,淡色唇角弧度渐深,面容难掩享受之意。 若是旁人看了,必定觉得这人生得好看可惜脑子有问题——窗外那点景色天天看夜夜看未看腻,竟还做出这种上.瘾般的表情,虽不恐怖,但让人头皮发麻。 病着的国师绝不会赤脚下地,更不会衣衫不整,此刻她全占了。 神情似是挣脱某种封印的放松,亦像是有谁趁机上了她的身,叫那一身温柔平和尽数消散了,只余下点点邪性。 妖丹对人有什么影响?没人知道,连书上也只是猜测。 下一瞬,那红影形同鬼魅飘直她身后,尖爪抵住后腰,语气急促:“要挖出妖丹很简单哦,眨两下眼的功夫。” “好玩的是顺着妖丹方位往上,能挖出你的五脏六腑,抽出你的骨头,统统丢在你脚下让你踩碎好不好呀?” - 白衣国师静立片刻,在妖狐眼眶通红之前突然转身。 ——利爪自然收回不及,直接划破衣衫刺进去,尖端细小的弯钩瞬间塞满了血肉。 妖狐呼吸一停。 白衣国师却像这具身体不是她的一般,攥住妖狐的另一只腕,边说边逼得妖狐无意识后退:“生有生的渴望,死有死的宿命。 “你让我生,我愿生,你让我死,我也甘心赴死。 第117章 “生死于我不过是一种方式,一种形态,可以随意变幻,亦可以由人操控。 “你杀我,你救我,我不恨你也不会怨你—— 她终于将满脸愣怔的妖狐推到床上,身躯稍稍往下压:“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爱你。” 落下的吻带了血腥气。 金眸中席卷着浓浓恨意,迫不及待地啃咬主动送上门的柔软。 兽爪早已变回原样——沾了血的十指圈在国师脖颈,随着衣摆下隐秘细碎的动作时紧时松。 晃荡着水声的口申口今延伸了无边媚意,她眼神朦胧,混沌的脑中记得那人最后的一句话。 什么生啊什么死,这人不在乎,这人只在乎她。甚至在她毫无顾忌伤了她之后,她仍会紧紧与她拥抱。 妖狐轻啄着这人颈侧的伤口,内心被剧烈的满足充斥,化作一声声绵软或高亢的吟叫。 都是她的,她想。这人的白衣是她的,身体里的妖丹是她的,五脏六腑也是她的……伤口是她的,爱.欲更是她的。 谁抢谁死。 [目标好感度+30] [目标信任值+20] - 那日之后,国师每日当着妖狐的面放血。 初时妖狐不能接受,待血桶抬下去便偷偷调包,让来去的人白跑一趟。 她的计划没有得逞。 无论她调换多少血桶,就有多少血桶重新补上,到头来耗的仍是国师生机。 三百年妖丹,竟连林国的半个月也撑不住。 系统:‘哎,宿主你是真不怕把这具身体玩坏啦……’ 楚纤:‘的确挺好玩。’ 系统:。 国师从不躺着放血。 或是坐在桌案前看两州递来的文书,或是翻着清微楼藏中的藏书,一手翻页,一手垂在桶里滴血,神态怡然自得。 妖狐从中捣乱她也不生气,竟是无比随意地一摆手,轻描淡写:“再放一桶就是了。” 仗着有妖丹续命,夜间她极少睡眠,裴首辅走后没人管的事她管,宫中哪里出了纰漏她也管,民间有任何问题她都管。 偶尔妖狐不愿去取妖丹为她续命,她不急也不问,照常放血照常下令——依她的话说,死了也不必埋,封了这间房当她的棺椁即可。 妖狐与她赌气,冷眼瞧着她身体快冷了才将妖丹打进来,之后压着她吸了好多好多血。 国师只分出一只手在妖狐后背轻抚,温声问她今日去哪里玩、有没有遇到有意思的事。 “有,多了去了。” 妖狐嘴还印在她脖颈间不肯离去,声音含糊:“我见过比你漂亮的人,血比你香的人,还有……” 这人的手蓦地收紧,唇边弧度浅浅,眸中有丝丝晦暗滋生:“不要碰他们,今酒。” “哼,你说不碰就不碰呀?谁让你只看那些破书不看我!” 自从频繁更换妖丹后,这人的阴暗之处在她面前懒得掩饰,那些带着占有欲的情话总能被她‘骗’出来,听得她浑身舒畅。 国师不说话了,手却渐渐往下,轻柔握住那条不安分的尾巴——力道忽重,重得妖狐颤抖着松开嘴,黏黏糊糊又要亲。 “你就会这么应付我……”妖狐嗓音甜丝丝的,“你知不知道我有时打不过外面的妖怪,痛得多可怜?回来了你也只知道处理桌上的事,不摸我不亲我,我真要把它们都烧……嗯……” 系统不怕死地冒出来:‘胡说八道!宿主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骗咯!’ 这小狐狸早就比剧情中的大妖厉害,不过百年修为就能越级打比她更老更厉害的妖。 今日带回的妖丹足有五百年修为,是一条作恶多端的蛇妖所拥有——既然作恶,自然是十分残.暴的存在。 它杀人不眨眼,为祸一方,连高级天师拿他没办法,逼得当地百姓不得不献祭童男童女给它吃,保一时安宁。 妖狐当时被国师漠视,正是满肚子火,见着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蛇妖想也不想就冲上前一顿胖揍,揍得蛇妖哭爹喊娘发誓再也不吃.人。 妖狐明明说了只要蛇妖跪地求饶便饶它不死,嬉笑着放蛇妖逃窜五里路,又出尔反尔挖了蛇妖妖丹,趁蛇妖还活着将其剁成十几段,送给村民当蛇羹。 ——她记得这个村子,国师就是要处理这个村子的灾情才不理她。 上回某不知名虎妖亦是差不多的下场,同样是国师为了那边的村落无视妖狐,妖狐知道不能拿百姓生乱,否则国师又该有千万个理由放血、不睡觉、无视她了。 若它们这些恶妖在天之灵见妖狐拿破了点皮的爪子去跟国师撒娇,怕是气也要气得还魂了。 你不过是丢了几条命,我可是破了点皮诶。 大概就有这么气妖。 楚纤:‘嗯,表扬她。’ 系统:‘……’呜呜呜我的新手礼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卖出去! 思及此,系统悲从中来:‘宿主也别大意,妖狐喜怒无常比剧情中还不可控,她现在是听你的啦,如果不听你的了,想过后果咩?’ 楚纤:‘黑化值?’ 系统:‘我去康康——没涨!一点也没涨!’ 奇了怪了,与原剧情完全不同的成长经历,又有几分受制于宿主,妖狐怎会一点都没黑化呢? 别告诉它妖狐甘之如饴?! 系统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不当讲就不讲了。 第118章 - 如此撑了三月。 最严重的两州——戚州与倪州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裴子衿和扶月是差不多时候定了回京的日子。 只是裴子衿抵京几日后,本该见着人影的扶月却失了下落。 清微楼人手不够,派人从头去查又费了几日光景。 兰枻表情凝重汇报:“我们的探子在半路上发现了大轩人的踪迹,小殿下疑似被他们带走。” 说是疑似,其实等同于确定,兰枻不会将没有把握的情报送到国师面前。 系统:‘涉及重要剧情,宿主需要花费多倍积分才能解锁~’ 楚纤:‘男主提前出场?’ 系统:‘!’ 系统:‘我不知道呀哈哈~’ 第65章 系统的快乐还没持续两分钟, 轮椅后方凭空浮现出一道虚影。 白色衣袂似是从另一个有水的世界刚剥离出来,带着几分潮意,幽幽冷冷。 只是在那几根不像活人的修长手指轻握上轮椅扶手时, 白汽蒸腾着消散了。 她素衫淡雅,如墨长发披散着, 发带也不见一条,微挑的丹凤眼狭长、薄情, 体态风流, 真真如古画中钻出来的仙人一般。 屋内阴风阵阵,净瓶中开得娇艳的花被无形地压弯了花枝,小花瓣落了两片。 盘弄菩提串的手一停, 国师示意沙棠兰枻二人将刀收回去, 稍稍侧脸,笑:“明婳。” 系统嗷呜哭出声。 画中仙这个bug有没有人管管啊!它情报都卖不出去了! 林国国内一定有大轩朝的奸细。 扶月行踪外泄, 竟有敌国皇子直接绕过重重关卡出现在林国境内, 试图对公主不轨。 “主人。” 那张该嵌入画中僵冷苍白的脸柔活起来, 轻声道:“您别皱眉,明婳为您解决他们。” 所谓解决,不单单是查到他们现在何处, 还会出手处理干净。 画中仙的手从未沾过血腥, 白白净净该如一双艺术品。 系统爆出一声尖鸣:‘啊啊啊不能杀男主!你任务还没完成,会出大事!’ 楚纤淡淡地:‘比如?’ 卧槽你真想对男主动手?! 系统:‘目标可能会死!’ 楚纤:‘嗯, 还有吗?’ 嘎?!肿么感觉劝了跟没劝一个样? 系统:‘……扶、扶月小天使也有可能会死!’ 楚纤:‘知道了。’ “不必解决,带回小殿下即可。”国师阖上眼,遮掩住眼珠异色, “辛苦你了。” 又到了该换妖丹的时候。 她此刻虚弱至极,无法从轮椅起身, 体.内肆虐可怖的妖气仅靠一具药人身体根本弹压不住。 乍一眼看还像个人,凑近了瞧见那隐隐生出重瞳的微红眼珠、眼尾处似是裂痕般的红线……妖异非常。 明婳半跪下来,淡色衣衫铺成半个圆,担忧着说:“请您等我。” 不待她手轻碰上国师脖颈间裂开的伤处,一束红绸子猛地刺过来,卷住画中仙的手把她狠狠朝一边掷去。 一股重重的血腥气在房间内散开。 不断有红绸子从窗外飞进来,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不放过,几乎要将这间房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悬在半空的红绸子慢慢往下渗着血,轻易沾污了画中仙的白衣。 几片红绸子荡开一朵花形,一个眨眼,那道红影就此显现。 她维持着狐耳狐尾,面上有血色妖纹肆意蔓延,暴戾傲慢的金色竖瞳扫了画中仙一眼,红唇冷冷一勾。 衣着类似某个歌舞坊的形制,腰间坠下的轻纱遮不住修长白.皙的腿,行走间大咧咧露出,风情万种。 上方仅用两根红纱缠绕,看着松得很,像是谁的手一扯就能掉。 纤细漂亮的腕下方长着长度惊人的指甲,此刻她十指紧绷、骨节略弯曲,是个随时能冲出去挖人心肝的姿态。 “……今酒。” 白衣国师无奈睁眼,伸手去摸乱舞的狐尾。 大妖极其凶恶地侧头看来,龇了龇牙表示不爽。 在国师安抚大妖期间,沙棠兰枻艰难挪动到画中仙身边、将其扶起,告辞出门。 “她有你的气息,你喂她血了?” 若小狐狸……啊不,大狐狸知道国师以血作画将半死的画中仙重唤回人间,怕是下一秒就窜出去要了画中仙的命了。 轻则害命,重则放血直到还给国师为止。 国师没有正面回答:“你吓到她们了。” “哈~”妖狐轻蔑笑笑,歪头问,“我给她们赔礼道歉,她们敢接受吗?” 国师眸光微动,不把这句话当威胁,反而说:“为何不敢?你答应过我不会伤清微楼的人。” “是……”想到某个词,妖狐神色阴郁,“清微楼都是你的人。” 最后三个字该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气又急,实在听不出理智的存在。 国师并不生气,淡笑:“你也在清微楼。” 妖狐:“……” 妖狐面热,口齿更加伶俐:“哼别以为说一句好话我就忘了你刚刚主动让她碰了这件事!你就是看上我能给你挖妖丹了,你真喜欢我就不会让她碰,这都是你教给我的!” 妖狐有个本事很厉害。 她总能自个儿把自个儿说生气了,然后借机找国师撒气、非要国师哄自己不可,像个上窜下跳刷存在感的小孩。 第119章 “我还教给你让你换身衣服,别总穿成这样出门,让他们都……”国师嗓音越来越低,原本就不稳定的瞳孔颤动得厉害,竟真的分离成了两个。 “让他们都看了,怎样?你要杀他们?”妖狐不仅不觉得国师管得宽,还因此得意。 她微微抬着下巴,嘻嘻笑着:“月月不是喜欢救人嘛?怎能吃点醋就杀人呢?哎呀哎呀,可真不好。” 国师痛得后背颤抖,单手捂住一阵阵刺痛的眼睛,没了血色的唇牵着,气弱道:“我,我是不会杀人……” 妖狐迫不及待想听后面的话,便干脆蹲下身子,白花花的腿就曲在国师垂着的手边,时不时往手背上贴。 “……但我会,会惩罚你……” 这段时日胡来得太过,光是一句话就使得妖狐眸中水光荡漾,气息凌乱。 反正这点痛对国师来说算不得什么,妖狐当即凑上去亲了她好几下,甜腻着说:“好呀好呀~那你惩罚我嘛,不然我还要穿这身衣服出去的,气死你。” - 离倪州不远的林间小路,扶月遇刺被化名陈佑的男主萧佑所救,陈佑说他要去京城做生意,正好跟扶月同路,两队人马结伴而行。 中途歇在客栈,客栈老板不过多说了句陈老板从前该在北方当过兵,半夜就惨遭杀害。 之后客栈跑堂的连厨子共八人、路过百姓共二十一人、扶月带的十一位精兵统统命丧黄泉。 满屋子血腥,萧佑以贼人去而复返为借口哄骗扶月想带扶月去安全的地方,扶月假装应允,趁萧佑放松警惕将随身匕首插进他肩膀,挟持萧佑离开。 她本想回倪州城,不料萧佑此行不仅带了暗卫,还有武功高强的江湖人,一路跌跌撞撞逃到一处悬崖边。 扶月练功勤勉,身手也就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丁点,再有武器傍身,不至于被没名没姓的宵小随意欺凌罢了。 对上日日刀口舔血的暗卫和江湖人,她毫无胜算,若非手中有个萧佑,早就被打得一口气不剩了。 萧佑伤得不轻,还似个登徒子般碰扶月的手,说起儿时的救命之恩。 他看不到扶月面上表情,自然也不知道当他说出‘等边关月一死,林国就亡了’时,狠狠触及扶月两块逆鳞。 扶月的刀抽出来了,萧佑未来得及高兴,就见对面的暗卫搭箭拉弓——只听利器没入血肉中的闷响,萧佑表情凝固,堪称呆滞地回头一看。 扶月那把刀不是要挪开,是要重新插进他的心口。 暗卫在救他。 射出的箭钉入了小殿下那条娇生惯养的手臂,稳稳当当卡进了骨头中,仿佛还能听见鲜血绕着铁制箭头潺潺流动的声音。 “扶……” ‘月’字被眼前飞溅的鲜血死死堵在喉咙里,他眼睁睁看着扶月一击不成忍痛换只手刺他,被远处的暗卫射中好几箭。 最终身子一偏,歪下了悬崖。 明婳带回的不是重伤的小殿下,而是一具尸首。 山风凛冽,早已将扶月吹冷了,身上温度与崖底山石无异。它面目全非,五官辨不清男女,淡绿长衫被碎石树枝刮破,血与灰包裹着肉与骨头。 系统:‘女主已无生命特征,正在重新寻找下一位女主。’ 楚纤:‘?’ 系统:‘咳咳咳,这个世界的男主光环比女主强大一点……’ 楚纤:‘好,明白了。’ 系统还偏要得意地补充一句:‘宿主的血不能活死人哦,但是积分商店的……’ 楚纤任由它说着,浅淡眼眸不曾从那张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脸上挪开分毫。 半晌,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抬起,在那乱糟糟的发间轻抚。 她不像在摸一具没了生机、没了灵魂的尸体,像是在摸新买的、上好的绸缎,这样仔细、这样心疼。 兰枻与沙棠跪在身后,神情肃穆,握刀的手紧到发白。 她们等着国师大人一声令下去杀伤害小殿下的贼人,大卸八块也可折磨得生不如死也可,怎么都可。 室内响起的那道女声听不清情绪,似乎还同从前般温和:“去请皇后、裴首辅。” 沙棠、兰枻:“是。” 明婳目光冷静地望着尸身,心中波澜只为白衣国师,她刚开口:“主人,您……” 国师:“明婳,你答应我一件事。” - 这件事并不难办,只需把一味药引及扶月公主尸身带入画中温养即可。 问题就在于药引不是别的什么,是药人心。 国师没有为难明婳,她甚至都不提前告知明婳,去了一趟密室,花了半个时辰不到取出药引,换洗了一身衣物后将东西交给明婳。 药人心被清微楼里的梨木柜子锁着,外套一层绒布,血味少量残留些许,并不刺鼻。 “您支开今酒是想怕她阻止……可明婳感知到她回来了,您随明婳一同入画吧。” 第66章 在国师面前, 明婳总是这样担忧,哀愁像是刻入她眉宇散不去了。 就算齐集清微楼上下数百只妖兽也打不过那只被唤醒血性的半妖,怕是唯有天道的渡劫雷云下来, 半妖才有可能退却…… 吞服太多妖丹的下场便是成了如今的半人半妖,药人取出药人心本就不会死, 有了妖力护体更是能活百年。 只是明婳不愿也不敢去想国师一人在密室中如何将刀尖对准自己、又如何为了公主下死手取心的景象。 第120章 连她都无法承受,这三月来隔三差五便找大妖血战的半妖又会怎样? 那身洗也洗不掉、走哪都骇人的血气令明婳一个不沾人间因果的画中仙都恐惧不已。 明婳脑海中想了几个来回, 结果无一例外是以死也要护国师周全。 “无妨。” 白衣国师垂眸整理衣袖, 云淡风轻:“她总要知道的,你先去吧。” “……是。” 明婳抱紧了怀中物什,长袖一挥, 把那具没有人形的尸身挥进画中世界了。 四卷血画‘啪’地一声齐齐收拢, 变成四个不出挑的卷轴飞入书柜。 - 系统:‘你死了,之后瘟疫横行可怎么办呀?目标也会发狂发怒的!更别说你答应皇后的那三件事……好感度也会掉啊。’ 楚纤:‘不急。’ 系统想说‘哪能不急呀’, 可当它看见妖狐出现在宿主面前时, 瞬间噤声、匆匆下线。 一阵清风吹来, 万物俱静。 妖狐轻倚窗口,有红色碎布自她身上飘落。 这身红衣与先前不同,至少不会动辄露大腿, 可此刻那些能遮能挡的布料被一一撕去, 倒是比先前那身更不成体统了。 狐妖一族多出美人,这只混了巫血的半妖是其中翘楚。 她仅仅靠在那, 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媚香自她发间、衣间慢慢散开,让人恨不能捻住两根青丝、轻捧那片衣角,放在鼻下细细嗅闻, 好叫这香酥软骨头、坠入一场赤色幻梦中。 “你为她放血,为她挖心, 却哄骗我整日为你奔波取妖丹续命。” 妖狐不急着过去,金眸轻点在国师眉心,咯咯笑着:“真好~转来转去,我才是最大的蠢货。” “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妖狐笑啊笑啊,撑着窗沿笑得越是开怀,“你想啊——你能救林国,能救公主,能救画仙,哎你可真了不起,只要给那个傻狐狸一点好处,傻狐狸什么不能给你干呐?” “宫里头说你待人有礼,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宫外头说你妙手神医,是天底下最好的国师。” 妖狐啧啧两声,眸底阴寒:“真恶心。” [目标好感度+10,信任值-20] 白衣国师静立片刻,忽而抬腿朝她靠近。 “嗤——” 有什么被捅开了一个口子,伴随某种东西被搅拌的黏腻声响,在寂静的卧房中诡异可怕。 妖狐死死抱住国师,不准她离开怀抱分毫。 瘪瘪嘴,委屈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不好?你不是喜欢我吗?” 只是国师并未想挣脱。 她静静垂眸,静静注视着妖狐莹白可爱的耳朵,下方没有耳洞。再往下,是一段修长漂亮的脖颈,从她的角度能看见红纱朦胧的腰背。 真有一股幽幽的、媚媚的香在鼻尖晃荡,令国师轻易低下脑袋,唇贴在了妖狐光洁的肩膀。 [好感度+10] [好感度+10] [……] [好感度已满] “可是我好喜欢你啊,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掌心攥住妖丹,妖狐眼眶红红,嘴里却一刻不停地说着那些往日省略掉的情话。 兽瞳金光大盛,将轻薄水意霎时蒸成雾气飘逸着散去了。 妖狐清晰感知着它的离去,手中用力——只听‘咯哒’一声,妖丹碎了。 她的手也从国师腹部抽了出来。 本以为这具身体会软倒在自己怀中,谁知国师根本就没有抱着她,妖丹一碎,整个人也跟着往下一倒。 骤然离去的重量与体温令妖狐非常不适应,她从未在还没抱够国师时被打断,除了这次。 妖狐眼睁睁看着国师倒在血泊中,白衣成了红衣。 像嫁衣的颜色。 国师的眼睁着,眼尾却生出更多裂痕。每多一条,痛苦也就多一分,妖丹碎掉的不仅是生机,还有禁制。 残留的妖兽修为会在瞬间失去限制,膨胀、膨胀,直到这具身体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那张生来淡漠、无惧死亡的脸,到了最后一刻当真坦然到了极致。她在死亡还未降临时就接受了死亡。 “死了好呀,死了好呀……” 妖狐嘴里断断续续笑着,笑声越来越大。 她举着两只满是鲜血的手,欢欣鼓舞:“我就是要让你死,你凭什么把药人心给别人不给我?明明知道我最爱喝你的血了,你明明知道的。” 她静默一会,又笑:“死了就好,哈哈哈哈……” - [宿主生命值低于1%,正在准备登出中,请稍后。] 妖狐将国师身体抱到了清微楼外一棵梧桐树下,这棵树被天雷劈断了树干,只剩一半,活不成了。 她盘腿坐在一边,两只滴血的手交握在一起,金眸直勾勾盯着国师惨白的脸,时不时嘿笑几声,颇有些神经质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国师睁着的眼眸渐渐失去神采,仍倒映着天上劫云密布,层层叠叠盖着皇宫上方,清微楼这边最多,显然是冲着这边的某个妖类来的。 正在这时,国师咳了几声,将嘴里的血咳出些许,终于能说话了。 “扶起,扶起我……”她努力试了几次,却撑坐不起来。 身体里的力气流走得太快了,她的血染红清微楼卧房又染红一大片石砖,深色的,像名为不祥的另一种东西。 第121章 “你死呀,你快死呀。”妖狐充耳未闻,只笑容明媚可爱,“我就看着你死好不好呀?等我哪日想你了,再把妖丹打入你的身体……哦,到时你活不了怎么办呢?怎么办怎么办……” 妖狐自顾自地说了好半天,眼睛一亮:“我可以去弑神,去杀仙族!你清微楼有现成的画仙……哦,对了,那张画,我去把画烧了,哈哈哈哈我去把画烧了,里面的药人心是不是可以吐出来?” “或者你养的那些妖兽,哈哈哈哈把它们都杀了,都杀了……” 妖狐靠不住了。 国师看着她的眼神中既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恨,只有淡淡的无奈和宠溺。 她想抬手碰一下妖狐的脸,让这只濒临崩溃的大狐狸笑得不要那么难看,不想笑就别笑了,手上的血也该洗一洗……可她没有力气。 国师仰躺在地砖上,于血泊中看着劫云越来越深厚,她缓了好半天,才道:“你……走。” “走什么呢?我走哪里去呢?我要亲眼见你死的呀。”妖狐的血手擦了脸,把脸也擦花了。 “天劫……打半妖,我……” 喉咙里有血倒流,这滋味可不好受。国师说得极为艰难,补充道:“我,我亦是半妖。” 妖狐笑声戛然而止。 - 皇后和裴子衿姗姗来迟。 妖狐不见踪影。 灰飞烟灭的梧桐树只留下一个大坑,坑边半埋着一个人。 皇后瞳孔微缩。 裴子衿一点点推开国师身上的土、残枝,将那外袍都辨不清颜色的人拖了出来,紧紧抱在怀中。 戚州最不缺的就是死人,死了一日的、两日的……甚至几个月发烂发臭的。 可这股来自国师的血腥气却让她头皮发麻、向来沉稳的双手也抖了。 “大人,您……” 国师的面部已被裂痕分得看不清模样,只嗓音依旧:“娘娘。当初,您让我应您三件事。” 天雷足足劈了一刻钟。它是要将半妖劈得魂飞魄散,绝不会留情。 但要不是它,国师也没有这最后一点力气,能将剩下的话说完。 “守林国,保扶月,驱半妖。”破损不堪的唇角缓缓勾起,竟还能从中听出几分笑意,“臣做到了。” “你们现在……杀了我。” 匕首从国师袖子里掉了出来。 天劫劈了她,是将她认作有灭世命格的半妖。 一是因她此刻的确是个不容于世的半妖,该死。 二是因她与半妖纠缠半年,身上气息相同。 天道仁慈,有林国皇后、首辅亲手刺死灭世命格的大妖,自然降临林国百年不灭气运。天灾人祸统统消弭,只剩一派繁荣清明景象。 明婳重伤萧佑,萧佑身负伤回去,一时再难生乱,林国有天道庇佑,必定人杰地灵,大轩朝就算来犯也绝不会再大胜。 休养生息几十年,林国必定人才辈出,将从前耻辱一一洗净。 有国师药人心做引,又养在画中仙的灵池中,扶月复活也就年前的事了。 她并非皇后亲子,皇后之所以护她,应当与巫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系统对世界背景了解有限,剧情之外的剧情它无从得知,楚纤也懒得买,心中有数即可。 楚纤笑问系统:‘现在是谁的光环比较强大?’ 系统弱唧唧:‘……女,女主。’ 清微楼妖兽听命明婳,明婳认扶月为主,清微楼女侍亦是追随扶月,连皇后也有了培养扶月的心思,而不单单只是护着她。 半妖留在林国是为国师,如今国师一死——她立刻就不留了,区区凡人哪儿能找得到她踪迹呢? 渡过天劫,妖狐从此再无束缚。 “……这是你一开始就算好的?”皇后背光而立,面容被阴影模糊了。 系统同样也问了这句话。 边关月寿命不剩多少,要想完成任务简直难如登天。好感度和信任值就不说了,黑化值呢?救世呢?这些任务可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呀? 可宿主生命值彻底清零,登出位面也就这一两分钟的事了。 “人算,不如天算。”国师叹息着阖上眼,“我想不到,这么快。” 下一秒,气息骤弱。 裴子衿手猛地收紧。 “……动,动手。” 皇后脚边游走的巫蛇浑身一僵,直立的蛇头慢慢俯下。 一时静默。 后来,那两道人影拿起地上沾了灰尘与残血的匕首,往地上不动的人身上扎了两下。 应该很轻。 - [叮,位面登出失败,请宿主领完奖励再进行下一步操作。] 系统:?! [已解锁重要角色:裴子衿(好感度已达100)(忠诚度已达85)(命运值已满,角色进化成功,待冷却)] [恭喜宿主幸运值120%,已解锁神秘道具,请稍后。] 系统:‘!!’ 我有一万句‘卧槽’想说!幸好它嘴慢没有在此时卖‘起死回生丹’,不然又要被宿主玩.弄了。 系统:‘你,你别告诉我你搞这些事就为了刷裴子衿的好感度?!’ 楚纤:‘唔,不知道。’ 系统:‘啊啊啊你别装!!’ 要说宿主与裴子衿之间的牵绊,也是不简单的。 当初国师打赢最后一场胜仗班师回朝,路过落凤山,正好见山中恶民要将一女子强行献给山神。 第122章 落凤山在林国境内也算不大不小的名山之一了,不知为何这两年名气大不如前,山山水水也显得萎靡,像被人吸干了灵气。 落凤山人人信仰山神,每隔十年会献祭一位妙龄女子美名其曰山神新娘。 裴小云并非落凤山人士,她家是商户,常年与父母奔走大江南北。不想刚到落凤山就被村民扣押下来,他们见裴小云生得漂亮,要她当山神新娘。 他们当着裴小云的面虐.杀她的父母、仆从,逼她上喜轿。 山神不是人,是一种半兽半鬼的怪物。 山下的村民凶恶非常,他们的恶念玷污了信仰,将原本忠厚善良的山神扭曲成吃.人恶魔。 它失去保佑一方水土的能力,只会滋生源源不断的邪气,令所有人变得自私恶毒。 碰巧楚纤刚打赢最后一场仗,命格重组,从潦倒一生的乞丐变成一人之下的国师。她身上甚至还牵了几丝国运,正是大富大贵的绝佳命格。 此时的林国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对上这只能够破坏国运的恶鬼。 请来的几位道士都不敢上前驱鬼,最终楚纤折了根桃木枝上山,依照道士教的法子杀鬼。 她的绝佳命格与恶鬼的极恶命格碎在一起,系统提醒她可能要遭天谴,毕竟弑了半个神。 她终究是个凡人,与恶鬼周旋的三天三夜耗得她精疲力竭。 所谓天谴,竟是被楚纤射死的大轩朝将领。他们以黄纸重塑形身,见楚纤如饿虎扑食,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 断她四肢、废她经脉,灌下穿肠毒药要她生不如死。 ——亲眼目睹这一场残杀的滋味不比当时死去好多少,稍微懦弱一些的人或许就跑了。 这三天只喝了一点清水的裴小云倒在不远处的山洞里。 瞳孔涣散的眼一触及到那身血迹斑斑的白衣就强.逼自己清醒,她本想扶住山壁慢慢起身,顺势捡两个尖锐石头。 直到那根桃木枝‘铮’地一声插.进土里,它的主人也被恶鬼锁喉,不断有血从她跪立的膝盖处往外流。 裴小云当时就什么也不顾了。撑着手肘一点点爬到外面,捡起桃木枝,像白衣曾做过的那样将这些黄纸傀儡一个一个杀干净。 断裂的桃木枝上缠满了黄纸,散发着淡淡不祥之气。 裴小云将它抛开,几乎是连滚带爬挪到尚未丧失意识的白衣女子身边,满是伤口的手毫不犹豫抱起这人。 她一丝力也提不起了,可这人身上的血再不止住马上就要死了。 裴小云方才的爆发此时如同附骨之疽,疯狂蚕食着她身体里的生机,令她眼前发黑,气渐渐喘不上来了。 她就这样死死抱住怀中人,靠在背后冰冷的大石头上,无力又绝望地静静等死。 忽然,唇上一热。 她朦胧的眼还未看清眼前景象,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流进嘴里、滑下喉咙,瞬间滋润了五脏六腑。 之后,喝了不知多少血的裴小云背起白衣国师,一步一步下了山。 命格受天道监管,这是件麻烦事。裴小云命格不好,该在落凤山死无全尸,哪怕成功下山也难保日后不会遭天谴。 故而虚拟身份随国师入朝,更换名字、性别,想借此蒙蔽天道。 这样一来,常人眼中无法僭越的天道对裴子衿来说更像邪门歪道,随时等着她露馅要她性命。 她丝毫不惧这柄横在头顶的刀,她见过有人以凡人之躯弑神,手里拿着的不是仙家灵宝,只是一根桃木枝。 落凤山的村民与恶匪无异,这是朝中人尽皆知又秘而不宣的事实。可村民为何放着好好的田不种、鸡不喂,去当那恶匪? 层级下来,当地官员从外面烂到里面,仗着天高皇帝远连样子也不做,来一位巡抚腐蚀一位,也不晓得这穷乡僻壤哪那么多荣华富贵。 裴子衿便是查了他们各种不法证据,亲自摘了几颗鱼肉百姓的贪官脑袋,铺平她入朝第一步。 落凤山一带恶民恶神沉疴已久,上报朝廷后无人敢来,亦是裴子衿留在此地肃清风气,活生生将血气妖气冲天的恶山恶水治理得如仙境一般。 裴子衿第一次进京,众人只见从素轿子下来一位面容阴柔白净的白衣青年,清瘦纤细,哪像是山沟沟里摸爬滚打半年、有雷霆手腕的裴大人? 当时好些人没忍住,当着裴子衿的面就口无遮拦喊‘小白脸’,甚至造谣落凤山没有贼患,是裴子衿自编自演…… 她伪装成男子尚且如此,若以女子身份入朝,这脚下要平添多少鲜血。 没人比裴子衿更明白林国百姓有多好‘糊弄’,给他们一点希望,便能还你一片青山绿水。 进京后,面对那些言之凿凿、满嘴仁义道德的朝臣,裴子衿突然意识到国师在落凤山断了双腿、留下一身病痛意味着什么。 她不信天道,厌恶天道,却处处受天道监管,无论做了多少善事好事都不得不面对林国将亡的事实。 当年国师在落凤山断了双腿,连皇后都不知内情,只以为是最后一场战伤了身体,裴子衿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吸血鬼,在吸食国师生命、命格。 ——如今有了救世功德,裴子衿成了名垂青史的贤相命格,再有林国气运加持,死后也会成仙成神。 仍是国师一身换来的。 她的好感度也许早就满了,不过是自认不配罢了。 第123章 - [叮,神秘道具掉落中——查询。] [两个传说级道具(二选一):起死回生丹、阴阳券] 起死回生丹,顾名思义无论宿主是怎么死的、死的剩几块肉,都能在一刻钟内重塑肉身,起死回生。 此物是诈死逃亡、刷好感度必备良药,常居购买榜榜首,一般不轻易掉落。 阴阳券则是这个世界专属。 三界分阴界、阳界、阴阳界,依靠阳气为生则为阳界,反之则为阴界,阴阳界多是不容于世的邪物,比如半妖。 阴界阳界人士无法踏入阴阳界,会在跨过界线那刻就被煞气压成齑粉。 阴阳券相当于一张入场券,只有效一次,供非阴阳界人士出入阴阳界。 按品质它是够不上传说级道具的,但下方还有小字说明:【因宿主吞食大量妖丹命格有异,又兼之天劫灭身,道具已转为传说级道具,必要时可向阴阳界尊主兑换】 也就是说,阴阳券本身够不上传说等级,是因为给了楚纤,所以连跳三级,成了只此一枚的超传说物。 系统一边翻世界背景一边说:‘它也不是直接兑换奖励,是有了一个能跟尊主谈判的资格。到时酬劳还得你自己出……据我所知呀,阴阳界人丁稀少,尊主一定会留你给阴阳界卖命,最低五百年起步。’ 系统:‘天哪!五百年!你不是急着回去咩!五百年拖死人了呜呜,说不定还有可能是一千年、一万年……’ 同样是起死回生的方法,一个立即见效,一个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还耗时几百几千年,傻子都该知道选哪个吧? 系统:‘就以国师身份继续刷好感度嘛,你弄成别人模样妖狐还不认得你了呢。’ 楚纤:‘你说得有理。’ 系统连连附和:‘当然当然!我都是为了宿主嘛嘿嘿嘿。’ 在系统希冀的目光下,楚纤做出选择。 [恭喜宿主开启支线任务,请稍后。] 系统:!! 它没听错吧?支线任务条件那样苛刻,从系统局建立到如今也不过两个人做到—— 宿主歪打正着刷到了神秘道具也就算了,还开了支线?! 第67章 五年后。 北岚。 与雕栏玉彻、碧瓦朱檐的其他宫殿相比, 这栋三层的楼显得格外简朴。 从外看,没有看守、烛火黯淡,又有树影斑驳, 仿佛被忘却在富丽堂皇的皇宫一角,刻意等人来做不轨之事。 身着青色外衫的青年人小心翼翼推开偏门, 掌心竟沾了一层灰。 ……这得是多久没人清扫啊?他心里打鼓,沿着门开的一小抹阴影钻进去。 内里与外观没甚区别, 古朴陈旧, 像无人居住、废弃已久。 立在一侧的巨型烛台只有顶端的几盏蜡烛亮着,下面大半都沉默在阴影中。 借着这点微弱烛光,勉强看清青衫青年是个书生打扮, 一边半挂着的纱幔一晃而过。 纱幔本该齐齐整整束在帐钩里, 却不知为何右边凌乱起皱,像是方才被什么人抓过。 不等书生凑近看清, 脖颈间忽而一凉。 “你在找什么?” 有人抵到了他身后, 问话声音怪得很, 听不出男女。 书生本就紧绷着,这么一吓腿立刻就软了,抱着柱子才没滑下去。 “啧, 废物。” 那人往后退了两步, 书生咽了好几下口水,欲哭无泪地转过头——到这时他还心存侥幸, 想着碰上守卫了就认罪伏法,了不起几日牢狱之灾。 不妨入眼一张鬼脸面具,当即一口气没提上来。 那人熟练地朝他身上某处一打, 噎住的书生好了、也装不了晕了。 他瘫软在地,不敢再抬头看, 满嘴念着:“求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的确有点吓人。 这是傩戏中逐疫酬神的彩木雕面具,怒目圆睁、怪模怪样,绝谈不上好看。 那人冷冷看他磕了几个头:“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书生心中只想着我命不久矣,嘴上不禁答道:“阎、阎王殿?” 隔了层面具,那人音色沉闷:“比阎王殿还可怕的地方。” 书生抖成了筛子。 那人负手而立,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找什么?” “……回、回大人话,是,是有人送我来这里,说,说这里有宝贝……” “呵。”那人身着黑衣劲装,举手投足皆是肃杀之气,像是杀惯了人的,笑不笑都很渗人,“宝贝是有,你敢跟我进去吗?” “不敢不敢,求您饶了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就死。” 说罢,泛着寒气的利刃横到书生面前。 这,这是逼他进去啊?! 书生忙说:“敢,敢,求您别杀我,别杀我……” 黑衣人冷哼一声,拎起书生,心道果真是穷疯了、饿疯了,这点体量哪里像个成年男子。 ‘他’武功极好,直接越过层层楼梯飞身至顶楼,毫不怜惜将书生往地上一甩,威胁道:“要么进去,要么死。” 书生一把鼻涕一把泪连滚带爬往里头钻,也顾不得东南西北了。 - “嗯~” 烛火晃荡的房间内,一道绵长又似是饱含愉悦的女声骤然响起,借此拉开另一场戏的序幕。 书生浑身一僵,撑在地板上的手完全不敢动了。他意识到那黑衣人绝非善类,是要逼他去撞破什么——? 第124章 他只爬了一点距离,眼前景象却与一楼二楼大不相同。 重重叠叠的纱幔自屋顶坠下来,不知缠在何处,又不知有何作用,既阻止不了外人窥探,也围不住声音。 起起伏伏的喘.息声与铁链纠缠声合在一起,引人遐想。 ——出去是被黑衣人杀,进去了是被里头的人灭口,书生额上冷汗密布,终究心一横,继续往前爬。 轻薄柔软的纱幔安抚般滑过他的脑袋、肩膀、腰背,它染着丝丝甜香,沁人心脾,让人心神松懈。 书生只觉手脚酥软,力气也用不上了,纯纯是凭着一股子韧劲爬。 正在他魂不守舍、几乎沉溺于温柔乡中时,那道徒然尖锐的嗓音响起:“楚纤,你给本宫解开!” 书生如梦初醒,大口大口喘着气。 楚、楚纤?这不是北岚国师……啊不,妖道的名字? 还没完。 那女子应当气愤到了极致,铁链晃动声加重:“再敢放肆,本宫杀……” “娘娘是要杀了我了。”清冷女声带着点点笑意,“用这里。” ‘啪!’ 很清脆的巴掌声。 隔着纱幔,看得出上方压着另一人的人影被打偏了脸、打停了动作。 然而没安静多久,自称‘本宫’仿佛位高权重的女子带着哭腔惊叫出声,亦有一块艳红衣角从纱幔中掉出来,接着是一截莹白修长的小腿。 书生未看仔细,就有一只手攥住白腻纤细的脚腕,将那红的白的统统拽了回去,哭声骂声此起彼伏。 书生跪伏在地、表情颓丧,额上的汗一滴一滴掉在青色衣袖上,他大气不敢出。 哪敢生出暧昧念头啊?他,他今日是要死在这了啊! 北岚国师强迫贵妃将其锁在清微楼床榻上夜夜宠爱——不等这话传扬出去,他的舌头就没了。 书生宁愿此刻的自己是个聋子瞎子,也好过听着这些令人血脉偾张的声音慢慢等死。 时间在那女子越来越沙哑的骂声中过去,之后铁链声停了,所有声音跟着停了。 一室静默。 附在上方的人影慢慢直起身体,随手拨开纱幔。 那股甜香愈是浓了,应当还夹杂了其他味道,书生理智全无,辨不出来。 先看到一头长而及腰的银发。 说是白发并不恰当,因为其色泽柔润,显然没有人老之后生出的沧桑感。 再是一身墨色长衫,或以暗线勾勒了某种花形,只在光亮明晰时才得以瞧见。 她有一双含情的桃花眸,两颊因方才的事染上些许情.欲的红,唇瓣更是红.肿不堪,该是被人泄愤般咬过很多遍。 单手拉好松散开的领口,随手将身前的发拨到身后——也将脸上的巴掌印露了出来。 她不仅不觉得挂着巴掌印如何耻辱,还当做得逞的勋章,笑得温和又漂亮。 白、黑,一浅一浓,又亮又深。 随着她的步步靠近,那股甜香反而越来越淡,到最后聚成清清冷冷的冷香,刺得书生一激灵,神智也清明不少。 “好好一个姑娘家,扮做男人干什么。” 黑衣女子轻笑,唇边忽而蜿蜒出一条血线,她毫不在意抬指拭去:“瞧瞧这张脸,该拜我为师才是。” 谁会在这种尴尬境地说这种话? 闻言,青衣书生……啊不,青衣女子却面露惊恐。 林国有一镇妖楼,原名清微楼,是前国师边关月的住所,天雷劈死国师后清微楼妖气四溢,请了顶尖天师才勉强镇压。 北岚也有一清微楼,听闻是妖妃今酒仿造林国那栋楼所建,之后有一妖道住了进去,至今也有五年。 妖道明明是女身,却偏爱女子,楼里搜罗了北岚所有貌美年轻的小姑娘,说是拜师学道实则……都被妖道糟践了。 大轩这些年大不如前,林国似一道打不下的壁垒横在它的南边,又有北岚、狄国日渐强盛,一点点挤占大轩生存空间,仿佛约好了一般要慢慢将它围死。 几国之中,北岚最为邪性。 五年前皇帝暴毙、太子登基,除去这位贵妃娘娘其余妃子统统殉葬——是了,他继承了父皇的贵妃。 他登基后改了好些国策、用了好些奸臣,北岚百姓民不聊生、水深火热。 那妖道一出现更是绝了,又炼丹又大兴道观,人人都得信奉她的什么‘大悲教’,不信者死。 短短五年,大悲教遍布北岚各地,北岚子民需日日去就近道观领一枚‘续命丹’,说是延年益寿——实为控制。 据说这丹邪门得很。 服下丹药,你的一言一行便被妖道监管,哪怕你躲在疙瘩角偷偷骂了句妖道,第二日保管嘴里生疮。 若想得到救治,就得去妖道石像前跪满三日忏悔——如此这般,连药也不必吞服,你就好了。 再说这妖妃,按说国策一事与她无干,可奸相是她族人,妖道是她找的,还有传闻先帝也是她一碗药汤送死的。 如今新帝也受她威胁,不得不按她的想法摆弄北岚,致使百姓如行尸走肉。 妖妃侍奉过两任皇帝,不仅能稳稳当当当她的贵妃,还能活得有滋有味——据说朝中稍俊美些的儿郎都是她入幕之宾。 新帝还曾带她上朝,衣衫不整、态度亲昵,于众人前亵.玩她的足,可谓不堪入目。 关于这位妖妃的传言十个中有十个与男人有关,尽是北岚有名的美男。 第125章 没人怀疑妖妃的长相,就算骂也是骂她长得太好看了。 ——这就是闯进来寻宝的姑娘为何听见‘拜师’一词怕成这样的缘故了。 她摸进妖道的清微楼不说,还听了妖道与贵妃的现场,这,这这这…… 她万念俱灰,只觉自己能留个全尸都算是祖坟冒青烟! “别怕呀,怕什么。” 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正对上妖道那张脸。 世间难寻这样好的样貌。 几息过去,妖道面上的浮红退却,露出原本的惨白。她眉眼间凝着一缕幽幽病气,化作青筋淡淡覆盖在她脖颈间,显得孱弱又妖异。 听她说话便听得出来。她语速比常人慢得多,气息也不大稳定,不止是历经情.事的缘故,还因她身子虚弱。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强迫北岚心狠手辣的贵妃娘娘?还,还真是颇有手段啊…… 青衣女子望进那双眼,小声求饶:“饶,饶了我……” “别装了。” 下颌处那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令青衣女子生出一丝丝怪异的感觉,头皮发麻。 妖道轻叹:“我从你眼中看不出半点惧怕,你是谁派来的?” “……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求您放过我,放过我……”青衣女子连忙低下眼,“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不承认就罢了,妖道向来对女子宽容。 “自然是要饶你的,细皮嫩肉真可爱。”妖道温声,“可惜我此刻有旁的美人要享用,辛苦你待在法宝里了。” “去厄伞。” 一把墨色的伞凭空出现,‘啪’地一声展开。 竟是直接将青衣女子吸了进去! **五年前** 楚纤一睁眼便在阴阳界外。 有个自称系统的东西告诉她她是任务者,需要完成任务才能登出位面找回记忆。 系统:‘哎,让你选起死回生丹你偏要选阴阳券,这下好了嘛,你答应了尊主这五百年为她效忠,还给了她全部记忆当定金!’ 系统:‘什么都不记得的滋味好受不好受?你知道有多少任务没完成吗?!’ 楚纤看完任务只问:‘北岚,往北走?’ 系统沉默片刻,颇有些抓狂:‘你对任务和我都没有疑惑的吗!!’ 楚纤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答:‘嗯,那你说说?’ 系统:‘……我不想告诉你了!’ 楚纤:‘哦。’ 没,没啦?! 系统欲哭无泪。为啥宿主失忆了还这么拽!它觉得自己又坑不了多少积分惹qaq 楚纤稍一低头就能看见垂下的银发。 偏偏她的手又绝不是老人的手,年轻得很,而且先前一定养尊处优。 系统做心理准备的几分钟里,楚纤找了一个小池塘原本想照照容貌——不料刚一蹲下,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就钻出来一只白骨爪子,似要将她拖下去。 倒退及时,白骨只搅碎了如镜般的水面。 楚纤眼尖瞄见了池边白影,的确是张年轻的脸。 她并不随意定义好看与否,也许这个世界的审美和她本身不同。 看气息都不乱的宿主,系统嘀咕:‘这都没吓到你……哎呀别乱走啦,这地方邪得很,你是战五渣呢,会被它们撕碎的!’ 系统传来的任务和剧情非常简单。 她本是一个药人,但遭人挖了心、献了天劫所以死掉了。后来与阴阳界尊主做交易成了阴阳使,替尊主游走三界收集信仰之力壮大阴阳界。 原来身体被天雷劈坏了,阴阳尊主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身体重塑,只不过不再是人、也不属妖类,三界之中唯有阴阳界会接纳她。 她需避着日月,不能叫风雨雷电沾身,否则万劫不复。 这把去厄伞能让她在两界安然无恙。 任务有好几个,前面两个好感度和信任值都暗了下来,看不清数字多少,只剩一个黑化值亮着,是0。 支线任务显示刷新中,任务栏却比主线任务栏还醒目。 北岚是比大轩还大的强国,与林国隔着两座山、一条河,路途不算遥远。 系统:‘那位妖妃就是你此时的目标啦!’ 楚纤:‘我认识她?’ 系统:‘……不,不认识呀!你怎么会这样想?’ 楚纤:‘黑化值指向的她,好感度和信任值应该属于同一人,暗下去代表她以为我死了?’ 系统强烈抗拒:‘不是不是不是!’ 系统:‘前面那个好感度和信任值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你不记得就算了嘛,反正任务锁定了,你也完成不了啦。’ 于是楚纤记下:某位神秘目标的好感度与信任值其中有一个没完成,或者都没完成。不一定指向妖狐,但一定不排除妖狐,系统态度可疑。 出了这片沼泽地,去厄伞就得不离身了。 阴阳界自然不会在地图上有标识,只要你手拿阴阳券,它就有可能出现在你家门口。 楚纤一踏出阴阳界地界,面前便有城门,上书:宁照。 系统:‘北岚皇城!应该是尊主听见你要去北岚,送了你一程。’ 楚纤:‘这位尊主的好感度可看么?’ 系统:‘不能看,她不是你的目标~’ 楚纤:‘没有其他关系?’ 系统:‘……呃,木有。’ 第126章 此刻的北岚皇城人流络绎不绝、熙熙攘攘,马车、牛车,装人的、装货的。 有街边小贩说得一口流利官话,也有远道而来的商人磕磕巴巴向人问路,脂粉香、葱香、肉香……似有层次感,先让你舌头满足了再叫你鼻子享受一番,味道杂而不乱,并没有混在一起。 城门守卫都是人精。 见这身着深色道袍的女子手拿一把做工精细的黑伞,腰间挂着金玉饰品,面上妆容妖异漂亮,全然不是北岚姑娘们喜欢的装扮—— 听她说来北岚传道,便只是随意看了眼身份文牒,放她进去了。 去厄伞伞沿坠着小型银刀,刀面十分锋利,被光一照都有些晃眼。 伞面是极致的黑色,伞柄不是木料,入手寒凉,是玄铁。尾端微勾,似有松动,内行人一瞧就能知道里头藏了武器,多半是刀具,也有可能是飞镖、毒针。 入城后,楚纤面上多了层墨色面纱,伞面微微倾泻,遮住了面纱上的眉眼。 旁人只见这道士身形高挑,服饰怪异,不知哪门哪派也不知长什么模样,不过气质斐然,该是高人。 这伞重得很,楚纤走一会便要玩笑般转两下,小银刀时而撞到一起,发出清冽脆响。再有她腰间配饰叮当作响,一路走来吸引不少人目光。 “娘亲,那位姐姐是做什么的呀?” “哪儿呢?——哦,近日贵妃娘娘不是建了清微楼么,城里道人天师多了也没什么稀奇。” “清微楼是干什么的呀?” “给我们兮兮祈福的呀!每逢大节,贵妃娘娘都要上清微楼给万民祈福,多好的娘娘呀。” “可爹爹说那位娘娘……” “噤声!”很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女人连忙捂住小女孩的嘴,“你爹爹的话不要信,更不要说那位娘娘的不是。” 小女孩从小被宠长大,女人话音还没严厉下来便迅速红了眼眶,大大的黑眼睛里有泪水在聚集。 “若说了那位娘娘的不是,会怎样?” 女人一愣,没想到那道人不仅听到了她们对话,还折身回来了。 “……啊?这位姑娘您……” 黑纱遮面,女人看不到这人长相,不过那声笑是没听错了的:“但说无妨,我有办法护夫人您周全。” 不知为何,本该抱着女儿远离怪人的女人莫名感到一阵安心,真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能做到似的。 女人说:“城中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呢,议论娘娘可以,但不能胡说八道辱没娘娘。” “哦?” “这位姑娘不是本地人士所以不晓得,贵妃娘娘不是出自普通家族,她的族人都是能掐会算、能勘破天机的巫族!能耐大着呢!” 女人挑了几个京城中迟迟没有后续的悬案说了,三言两语塑造了一位神通广大、貌美心善、不走寻常路的贵妃娘娘。 说得她仿佛真就受全国百姓爱戴、比神仙还灵。 黑袍道人谢过她们,随手从腰间取下一串金饰递给小女孩。 女人忙推拒:“哎哎,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几句话而已……” 黑袍道人:“这东西能驱邪避灾,能为你家女儿送福。” 女人犹豫了。 黑袍道人微微低身,黑纱坠到女孩面前,惹得女孩没忍住伸手去碰——女人一把捉住小孩的手,让她给道人道歉。 黑袍道人却是轻笑几声,道:“不妨事,我就是给她碰的,碰一下也有福报。” 女人干笑:“呵,呵呵呵……” 碰下面纱就能有福?难道是神君仙人?也,也不太像吧?她心里开始发憷。 待宿主直起身往宫门口去,系统呜哇吐槽:‘那东西哪里是送福那么简单!那是尊主给你抵挡大妖的!你你你……’ 楚纤:‘她可爱。’ 系统一口血吐了出来。 - 在那黑袍道人未靠近宫门前,门边守卫早就看见了她,顺势交流一番: “这衣着不男不女,大白天不刮风不下雨打着伞,真是个怪人。” “别乱说,那可是道士,小心给你下咒让你倒霉!” “……哪有这么灵。”嘴上这样说着,守卫却是不敢再嘀咕了。 不想那黑袍道人不是路过宫门口,她走了过来,开口第一句便是:“我来除妖。” 守卫因同伴叮嘱心生敬畏,语气谈不上不好:“这是皇宫,自有娘娘和陛下的贵气庇佑,用不着你这道人,走走走赶紧走!” “娘娘就是妖。” 伞面稍抬,露出黑袍道人那双含笑的桃花眸:“我来除她。” 第68章 轻飘飘四个字, 吓得两个守卫齐齐倒退一大步,唯恐被不敬娘娘的狂徒牵连。 ——娘娘在上,他们只是运气不好守了今天的门遇见这一混账妖道!连距离都保持得很安全, 绝不可能与这妖道同谋陷害娘娘! 守卫几乎要瞪出眼珠子:“滚!快滚!胡言乱语的死道人!再不滚立刻将你乱棍打死!” 守卫仍忌惮她这一身道袍,怕她使出什么妖术道法令自己家宅不宁, 否则长剑出鞘,先在此人身上戳几个血窟窿再说! “哦, 那我换个说法。”黑袍道人可有可无一摆袖, 甩出一张黄纸,“揭了清微楼的告示,在哪领赏呢?” 望着边角整齐的告示, 守卫抽抽嘴角:“……” 第127章 只要能进宫除妖你什么理由都可以是吧?! 还有谁告诉你这告示是用来领赏的!看不懂选拔二字吗?! 宫中新建好的清微楼招天底下有能耐的天师、道士, 无论你修的魔道、妖道、人道,只要打赢了其余人成为魁首, 就有资格成为清微楼主人, 兼北岚国师。 然而皇宫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为此贵妃娘娘特立‘太清司’专管这事,进宫前得去太清司掉层皮。 太清司的主事是个姓陆的女官,据说出自巫族, 最会用毒用蛊, 先前是刑部有名的酷吏。 她哪里会选拔人才,纯粹是以折磨人为乐。 扛不住她酷刑的道人死的死残的残, 回头她还要到娘娘面前说一句没用的废物太多——搞不好这北岚国师的位子能落到她头上去。 守卫刚给黑袍道人指了去太清司的路,忽有一抹白影映入眼帘,他们神色巨变, 一扫先前嬉笑散漫的姿态,背挺得笔直。 “陆大人!” 中气十足一声喝。 伞面轻轻转动, 坠着的小刀叮叮当当碰到一起,将骤然冷凝的气氛撕开一道轻快的小口子。 如此不合时宜、不知死活。 守卫深深低下脑袋,心中咒骂道人无数遍。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撞上陆大人进宫!望陆大人网开一面,弄死这道人即可,千万千万不要拿他们这些无辜泄愤。 戴了半张鬼面的白衣女子没理会拼命降低存在感的守卫,似钢刀的目光一下一下刮着黑袍道人的背影,负在身后的手用力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若有太清司的下属在场,必能知道这是陆大人动了杀心的小动作之一。 “你的名字。” 颇负恶名的陆大人嗓音却是柔柔的,听起来像个娇生惯养的闺阁小姐。 “楚纤。” 说话间,黑袍道人缓缓侧过身来,腰间垂着的金叶子与银饰撞到一起,又开始响了。 看清这张脸,摩挲扳指的手停了。 陆婵冷冷牵起的唇角不受控地抽搐几下,漫不经心的眼神猛地一滞,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 将这些堪称失态的表情看得分明,黑袍道人笑而不语。 陆婵半眯了眼:“太清司不收没名气的废物,滚。” 楚纤不紧不慢转着黑伞,笑吟吟:“好说。” 守卫面露鄙夷,以为这人定是被陆大人吓傻了,什么好说不好说的。 陆婵亦是这样想。她平生最烦没骨头的懦弱之人,当即懒得多说一个字,深感晦气地一转身—— 却听那人在身后继续道:“待我从这一路闯进宫里,火烧清微楼,名气自然就有了。” 守卫呆滞。 火、火烧清微楼?! 当着太清司陆大人的面说这句话,与当着宫中禁军的面说要烧皇宫有什么两样?! 陆婵狠狠转回来。 半张银制鬼面冷冷嵌在她脸上,哪怕另半张脸生得白玉无瑕,也难以压下这股阴冷的暴戾。 “好。”陆婵慢慢开口,“你跟我来。” - 太清司的官署在离皇宫不远的街上,用了某位致仕大臣的旧邸,简单修缮一番,门庭冷落,与别的官员住所或衙门相去甚远。 白墙黑瓦,走几步便能踩着一块裂了缝的青石板。 板和板的缝隙中竟不生杂草,土色也比宁照城中寻常黄土要深得多。 回廊曲折,偶然碰见一两位身着靛蓝官袍的小吏,对方见陆婵如见恶鬼,吓得礼也行不好、讲话磕磕巴巴。 奇怪得很,陆婵该跟太清司的官吏日日相处,怎么还能—— “陆大人,您不是刚走吗?” 要绕过一处小圭门时,忽有一貌美年轻的红衣女子款款走近。 脱口而出的话没有理智,也听得出其中关切。 本欲只说给情人听,不妨还有外人在,红衣女子水眸一惊,难为情地咬住唇,怯怯想往陆婵身后躲。 陆婵却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把拽住纤纤细腕,将其用力扯到面前来。 不顾红衣女子步伐踉跄、满嘴痛叫,陆婵有些烦躁地问:“谁让你来这里?!” “……奴,奴……” 她瑟瑟抬脸,露出那张堪称绝色的容颜来,眼下若隐若现的清泪也似含香,我见犹怜。 “滚回去。” 听她说第二个字的耐心也没有,陆婵厌弃地一甩手,抬腿就走。 红衣女子顾不得疼痛,痴痴想追上去道歉——墨色宽袖挡住她的去路,只听叮叮叮几声脆响,伞面转得时快时慢,银刀在日光中抖出残影。 谈不上有趣,但不讲道理地引人注意,又毫无章法地冲淡鱼肠心中悲戚。 等到黑袍道人弯眸看来,鱼肠回过神,红眼倒退两步:“奴,奴失礼了……” 系统:‘!’ 楚纤:‘怎么?’ 系统下意识:‘她长得跟……没啥没啥,哈哈哈无关剧情!’ 楚纤:。 这抹红影的确与这间庭院不搭,是其中唯一的亮色。 “你家大人今日问了我的名字,却没告诉我她叫什么。”楚纤一点也不着急追上前方白影,“作为补偿,请姑娘告知我姓名。” 系统:‘宿主宝宝你在干嘛啊!!’ 楚纤:‘唔,我也不知道。’ 系统刚要嚎出声,楚纤又说:‘看她眼熟。’ 第128章 系统一哽。 “……奴没有姓氏。”鱼肠没有再抬起那张脸,“奴叫鱼肠。” 系统:‘哪个好人家给女孩子取名这个呀?’ 楚纤:。 鱼肠,是一把行刺之剑,因短小柔韧而得名。 “好名字。”黑袍道人继续转着伞柄,微微一笑,“不知你与……” “你怎么还在这?” 去而复返的陆婵语气很冲:“快滚。” 这下好了,方才被楚纤哄得快要不哭的小娘子嘴唇一颤,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 楚纤歪了歪头,又听陆婵冷冷道:“你离她远点。” 默了片刻,黑袍道人掩唇,眼波潋滟:“陆大人真是霸道。” 鱼肠似受了某种屈辱,来不及行礼告辞,转头就跑了。 跑到一半,耳边有轻风擦过—— “且慢。” 只见眼前黑影一晃。 黑袍道人无比顺滑地从伞柄中抽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刀尖正直直抵着鱼肠脖颈。 她一手举伞遮在两人头顶,一手扭着鱼肠刚刚受伤的胳膊将其制服,面上仍是温和得体的笑容:“陆大人,谈条件吧。” 陆婵:“……” 陆婵怒极反笑:“你可知这什么地方?” 黑袍道人煞有其事:“比阎王殿还可怕的地方。” 话是如此,不见此人有半点惧怕。 反倒是陆婵——乍一看见鱼肠有危险,险些端不住高高在上的架子、冲过来不顾一切将人夺走。 哪怕她嘴上说:“她只是个低贱婢女,你以为能威胁谁?” 黑袍道人从善如流:“哦,那我杀了。” 说着,刀尖一横,寒光突现,下一秒就能割断这轻薄柔软的一层皮,然后溅出血。 “……你敢!” 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那刀尖堪堪停住,刺破几颗血珠落到雪白的刃上。 黑袍道人见陆婵浑身一震,仿佛难以置信自己对一个奴婢如此看重——可话一出口又难追回,只得深呼吸几口气,勉强装成个不动声色的样子:“我可以送你进宫,但见不见得到娘娘是你自己的事。” 黑袍道人笑:“谈判失败。” “……”陆婵面色铁青,“你别得寸进尺!” 黑袍道人还真就进了,刀尖稳稳当当朝前,又是几颗血珠渗出,渐渐连成一条血线。 陆婵抿紧的唇一松。她闭了闭眼,道:“我可……” “陆大人。” 怀中人软软出声:“是鱼肠对不起您,太没用了才使您陷入困境。” 这话中的不祥意味太浓,陆婵听得心头火起:“你敢死在我面前你家五十二口统统别活了!” 鱼肠满脸愣怔地望着她,嘴张了张,余下赴死的话的确说不出来了。 黑袍道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是打趣:“原来陆大人是动了凡心啊?” “……!”鱼肠,“不,不是,是奴……” “我答应你。”陆婵沉声说。 鱼肠一颤,泪无声落着:“您,您别为了……” 陆婵不耐道:“你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做什么与你无关。” 鱼肠面上有几分受伤。 陆婵:“你还不松手?” 黑袍道人:“我改主意了。这小娘子好看得很,我要收她为徒让她常伴我侧。” “……”陆婵似是被逼到极限,“你敢碰她一下——” “你如何?”黑袍道人一歪头,伞面转了两圈,银刀叮叮,莫名有了寒意。 系统忍不住评价:‘宿主你可真像个反派啊!’喜怒无常、出尔反尔什么的。 楚纤:。 陆婵接下来的话令楚纤微微挑眉。 只见白衣女子‘唰’地一声抽出腰间软剑,极怒极气之后倏地平静。 她冷冷道:“那你先杀了她,我再杀了你。” ——她的奴婢只能属于她,若有不长眼的旁人碰了,便二者一同去死就是。 死了,也就干净了。 - 黑袍道人闷闷笑了几声,撤回匕首,单手举起、是个投降姿态。她倒退几步,离红衣女子远了些。 “陆大人别生气,我是同你开个玩笑,笑笑就罢了。” 黑袍道人幽幽道:“杀人什么的我可不敢,我只会除妖。” 鱼肠仍呆呆站在原地,不为重获自由欢喜也不为之忧愁,魂像是跟着刚才的哪句话飘走了。 脖子划了道很浅的口子,涂点药粉过两天就消了。 陆婵心知如此,可见着鱼肠既不回到她身边,也不抬手擦血,不悦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在那想什么,不赶快滚过来等她再拿你威胁我吗?” 鱼肠羞愧难当,低垂着头匆匆往白衣那小跑。 见陆婵略略满意将鱼肠扯到身后护着,黑袍道人疑惑:“陆大人何必受我威胁?待我杀了她您再杀了我,不好么?” 陆婵面无表情收了剑,顿了顿,才说:“楚纤,我记住你了。” 第69章 明面上陆婵和其他大臣一样从宫门进出宫廷, 背地里太清司有一密道直通贵妃娘娘所住的白露宫。 密道入口就在陆婵卧房中,除了她无人知晓。 系统嘿嘿:‘宿主觉不觉得陆大人跟目标有……咳,不可告人的关系?’ 楚纤:‘怎么说?’ 第129章 不是我问你咩!干嘛把问题抛回来! 系统有点不爽, 出于种种原因,它还是说:‘陆大人跟鱼肠不像普通主仆呀!明显超出一般范畴了!有鱼肠在前, 又有这种密道在后,答案都呼之欲出了好咩?’ 楚纤:‘你说得有理。’ ……完, 完啦?系统愤愤道:‘你就不怕目标爱上别人咩!’ 楚纤疑惑:‘爱就爱了, 我的目标不是黑化值?’ 系统:‘目标不在乎你,你还怎么刷黑化值?!’ 楚纤:‘她在乎我并不是必要条件。’ 系统:‘啊?!’ 楚纤耐心说:‘如果她有在乎的人这自然最好,我可以拿她在乎的人刷她的黑化值。如果没有也不算糟, 可以顺从你的逻辑让我变成她在乎的人, 或者送给她一个能够在乎的对象。’ 一个问题往往不止一种解决方案,不必太为难自己去走不想走的那条路。 陆婵若是目标在乎的人, 这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她知道陆婵有鱼肠这个不大不小的弱点。 系统:qaq 听着宿主这毫不在意甚至还想给目标……送人的话语, 系统莫名有一种头上痒痒的感觉, 像是要长帽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失忆后的宿主跟变了个人似的,首当其冲就是爱笑了, 整个人有股邪性, 似是将一切都当做游戏,不在意便也能处处玩笑。 这是宿主本来的样子吗?在忘却所有之后? 系统不得而知。 毕竟它一开始绑定时不算细心, 没浪费能量去查宿主的详细过往。 - 密道很长,走过前面一段笔直小道再是错综复杂的分岔路,有地图都不一定能走对。 陆婵说到做到, 中途没耍花招,真把楚纤领到了白露宫门口。 门边坐着两个无所事事的白面小太监, 见着陆婵了不像太清司的官吏那样惧怕,还翘了翘兰花指,冲地上啐了口。 “这个时辰娘娘应当在洗漱,”陆婵目不斜视,“我先进去,你等在此地。” 此地指的是假山旁边、密道出口处。 黑袍道人两手空空,不知将那把大黑伞收在何处:“来得这样不巧?” 陆婵冷冷地:“若你不怕死,跟我进去也可。” 说完就走。 约莫一刻钟后,陆婵带着一身伤和茶叶回来。 黑袍道人唇边笑容稍敛。 两杯茶斜泼过来,热水烫得面部泛红,唇角微肿,发丝上仍有热气飘荡。 陆婵垂着眼皮去捻袖子上的茶叶:“白露宫的太监不放行,今日见不成了。” “这伤是?” “无恙。” 没有白露宫的传讯,这条密道轻易不能踏足,泼茶已算额外开恩,若换成白露宫掌事的宫女,陆婵今日都不能站着出去。 陆大人在外官威再大,进了这地方也得看小太监的脸色,任打任骂。 只听‘叮’一声,那人侧身出了密道,撑着黑伞往白露宫去。 “……你干什么?!” 陆婵惊了一下,忙上前拉拽住她。 本以为此人是贼心不死想强闯白露宫,却见她望见两个小太监的眼神如同看死人,心中似是被什么碰了下,话音不自觉地软下来:“伤了他们,你我也会死!” 黑袍道人并不挣脱陆婵的手,温声解释:“他们死在前头,不亏。” ……敢情你不止要擅闯,还要杀人?!先前谁说的只会除妖不会杀人?! 陆婵都要被她气笑了:“我的命比那两太监的命贵重得多。” “好说。” 这二字一出,陆婵非但没松口气,反而越发警惕地盯住她—— 果然,黑袍道人悠悠道:“你等在此地,当做没看见就是。” 陆婵:“……” 前半段分明是陆婵方才说过的话,这黑袍道人看似好相与,实则又记仇又翻脸无情。 见她神情冰冷,黑袍道人以一副好商量的口吻说:“这样,我将你打晕,你什么也不知道,可以了吧?” 陆婵:“……” 陆婵:“一起去。” 她看出来了,此人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不顺着只会做出更骇人听闻的事。 - 两个小太监翘着二郎腿坐在石阶上,一个手里捧着第三杯热茶,一个嘴里嗑着瓜子到处吐皮。 “哟——”小太监阴阳怪气长叫一声,“陆大人这是听不懂人话呐?娘娘此时不见客、不见客!” “也难怪。”另一个小太监冲陆婵脸上吐瓜子壳,嘻嘻笑道,“在太清司那种鬼地方待久了,陆大人只会同畜生打交道,哪里认得什么人? ” “哟——你还敢领道士来娘娘宫里?!” 小太监提根兰花指点陆婵,嗓音尖细刺耳:“你要造反啊!” 系统:‘咦,他们都没看清宿主宝宝的脸,怎么对你好感度这么低?!’ 楚纤:‘贵妃看重清微楼,他们怕主子的宠爱被道士分了去,第一印象不佳实属正常。’ 系统:‘……原来如此!’ 陆婵甚至没有抬手去捻脸上沾了唾沫的瓜子壳,只低眼说:“请两位公公通传一声,娘娘要找的人找到了。” “呸!” 白露宫的太监更不知何谓‘得寸进尺’,他单手叉腰,跟骂狗似的骂陆婵:“你说找到就找到啦?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长得跟个短命鬼似的还学人戴面具,也不找个好看的面具戴,成心要吓娘娘是不是?!” 第130章 “还有这破道士!大白天的举个伞晦气谁呢?!真是欠泼——哎,你这茶给我,你这道士再走近点儿,我泼不到你!” 这太监哪里像太监,比街上纵马行凶的纨绔子弟也不差多少。 泼人热茶也就罢了,还要人主动地、殷勤地凑上来给他泼。 陆婵冷眼看着黑袍道人上前两步,那太监笑容还未展开,就见伞面一晃—— 银刀叮叮当当作响。 本以为伞拿开后会是鲜血飞溅的残忍景象,谁料黑袍道人真的只是送上前给太监泼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倒是两个太监目瞪口呆,拿茶的那个手一颤,茶水反泼到自个儿腿上,烫得他嗷哇乱叫。 “你,你你你……” 另一个没受伤的太监却是小脸一白,连滚带爬地从高石阶上爬下来,双手撑在地面,‘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一点也不带虚的。 “饶命,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烫伤的太监也顾不得腿上剧烈疼痛,跟着磕头:“饶命啊!小的、小的不知陛下今日与陆大人在一起……陛下饶命,饶命!” 黑袍道人不出声,他们便一直求饶一直磕。 爱吃瓜子的小太监自作自受磕了一脑袋瓜子壳,爱喝茶的那位磕了一脑门茶叶,嘴里除了‘饶命’不敢再说别的。 常人见着这种逼死人的磕法好歹得先让他们起身吧——无论作恶再多,有人脑袋开裂死在跟前总是不好看的。 这黑袍道人却侧眸望向一言不发的陆婵,笑:“陆大人怎么不早说这张脸管用呢?否则哪能让您受这些伤?” 陆婵抿紧了唇。 楚纤懒得戳破她的小心思,竟是干脆扮起他们嘴里的‘陛下’,像模像样道:“等陆大人什么时候消气了,你们再什么时候起来。” “陆大人!陆大人啊——” 两个人精一样的小太监立马爬到白衣女子脚边,一人抱一边大腿,哭得眼睛鼻子都看不见了:“陆大人,往常小的不这样,您知道的呀!今日实在是娘娘不见客,小的……” “求您救命啊!娘娘可习惯我们两个伺候了,身边万万不能少人呀!” 话中暗含威胁,可见下回陆婵再来绝不可能善了。 陆婵眯了眯眼,一脚蹬开一个,用了狠劲。 只见两个小太监如两滩破布似的踹飞老远,可能只发出了‘嘎’地一声,歪头昏了。 黑袍道人转着伞柄,弯唇笑:“陆大人威武。” 陆婵笑不出来。 她望着头顶上金匾写着的‘白露宫’三字,轻声说:“……你我死期将至。” - 进了白露宫,黑袍道人还掐指给陆婵算了一卦,言:“陆大人能长命百岁呢,死期远着。倒是这姻缘线——啧,不太好,薄情寡义、朝三暮四,渣得很呐。” 陆婵:。 黑袍道人闲庭信步宛若在自家庭院,看得陆婵一口白牙险些咬烂:“我有一破解之法,陆大人想听不想听?” “……”陆婵木着脸看她。 黑袍道人进了屋内也不收伞,真有病:“只要取陆大人黑心二两、妒心二两、良心一两……再混着一碗银针喝下去,保管能与心爱之人相守白头。” 陆婵后来想起也怪自己嘴贱,因为她竟真顺着妖道的话问了句:“为何良心少取?” 黑袍道人理所当然:“你的良心本就不多,当然要少取多剩。” 陆婵:。 经道人这么一打岔,陆婵恍惚间有种同她死在这也挺好的错觉。 虽只与楚纤相识半个时辰不到,但陆婵打心底里排斥她这种游离世俗之外的‘顽心’,眼毒嘴毒,天底下怕再难找一个了。 更何况。 她和那人生得一模一样…… 人总要死的,能见证这种人死在自己前头,的确算得上一件快事。陆婵冷冷地想。 白露宫极致奢华,恨不能每一块地砖都以黄金打造,金光遍洒。 本来无比庄严肃穆一地儿,黑袍道人眼睛晃了一圈,摸摸伞沿坠着的银刀,自言自语:“你可千万不要自卑呢,这金子没什么好看,我们不看。” 陆婵:。 怎么有种你在指刀骂我的感觉?? 她黑着脸刚要开口,忽而一段红绸子刺过来,正中她膝盖! 很清晰的脆响,骨头断了。 沾血的红绸子硬生生刺穿了陆婵的腿,在周围绕了两圈又回来,再度冲她另一个腿刺去! 黑色伞面转动飞快,银刀旋成残影,‘滋啦’一声撕开半空中飘着的红绸子。 不待她抽出伞柄匕首,四面八方凭空出现的红绸子已将她死死包围。 隔着眼前不断扭动的红绸子,楚纤隐约看见殿内多出了一道人影。 陆婵声音颤抖:“娘娘……” 第70章 踱步而来的女人拥有一张跟鱼肠五六分相似的脸。 或者更直白地说, 是鱼肠像她。 轻易能折断人骨的红绸子宛若几条温顺又艳丽的毒蛇缓缓在她躯体上游移,除此之外不着片缕。 似雪莹白在殿内金光辉照下生出些许神圣意味,令那双阴冷凉薄的金眸也镀了层九天神佛才有的悲悯孤傲。 软滑冰凉的红绸子慢慢摩挲着, 偶尔擦过敏.感处带出几声愉悦的轻哼。 她每走一步,小腿处缠绕的红绸子便在她足下铺成红毯, 不让她的脚沾染纤尘。 第131章 跪伏在地上的陆婵望着那红绸子一路铺到自己眼前,细微脚步声逐渐靠近, 最后是漂亮柔白的脚背停住。 红色仿佛为贵妃而生。 陆婵见过贵妃各种表情, 或怒或喜,也罪大恶极地观察过几回——情绪波动一大,贵妃的眼定会先红了, 眼尾拖曳了圈又轻又薄的软粉色, 随着她的呵斥缓缓加深,能成一抹秾丽殊色。 再是那比朱果还明艳的唇, 唇瓣开合, 极不客气地吐露出赐死人的话语, 衬着金眸中不近人情的、属于上流贵族的高贵…… 陆婵不止一次暗地着迷。 此刻女人离她这样近,身上沐浴过后的香气丝丝袅袅沁入心脾,占据她的五识六感——她不由自主轻慢了骨头断裂的疼痛, 伏地的狼狈, 眼中几乎痴迷地盯着那片白。 “这是你给本宫带来的废物?” 哪怕鱼肠穿了红衣,也及不上这宫中美人半分。 她这一身是金玉堆砌的奢靡妖异, 常人再怎么学都只是东施效颦。 整个北岚、甚至整片大陆也没有第二个如她这般的掌权者,所有人的性命皆在她脚底臣服,生杀予夺, 不能违逆。 她恣意妄为,眼中没有礼法、没有人.伦, 偏偏大权在握,任何人都奈何不了她。 跪她,怎能不心甘情愿? 女人说话怪异得很,好似混着浅浅叹息,却不给人阴阳怪气之感,反而更想为她肝脑涂地。 “是臣没用,选不出……” “本宫许你不磕头了。” 两根葱白手指轻轻垫在额间,使得陆婵这个头没有磕下去。 女人哼笑一声,缠过她身体的红绸子顺着她的腕、她的手指慢慢蹭着陆婵的脸,用软香蹭干净陆婵面上污秽。 亦有一根稍细稍短的红绸子沿着面具缝隙探进去,在另半张常年不见天日的脸上轻抚,似是调.情、似是奖励。 “……” 跪在地上的白衣浑身一僵,撑在地面的手猛地握成拳。 而贵妃那慢悠悠、宛若咏叹调的话音仍在继续:“杀了两个小太监没什么,本宫不怪你。可你办事不力,本宫不得不罚你。” 话落,一旁将黑袍道人包进去的‘红茧’里慢慢渗出血,不消片刻染红了一大片地。 贵妃侧眸看着那滩血,眨了两下眼睛:“去,亲手杀了她。” 不提陆婵腿骨多处断裂此刻根本无法动弹的现状,就是方才——黑袍道人为了陆婵堪称不怕死地去挡那飞速极快的红绸子,是有救命之恩。 此刻黑袍道人被困红绸子包成的茧中,重伤未愈,贵妃却要陆婵爬也要爬去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这几个字哪有她说出口的那样轻飘飘。 贵妃好整以暇地看白衣女官在杀与不杀中挣扎。 杀人对陆婵来说闭着眼都可做到,她折磨人的手段只比杀人更惨烈千倍万倍,满手血腥跟贵妃的红绸子不相上下。 “不愿?” 于面上轻触的红绸子尽数收回,正如贵妃给予的疼宠总是转瞬即逝。 “……不。”白衣女官略有些放肆地拽住一段未彻底回去的红绸子,目光坚定将其重新贴回侧脸,“我杀。” “好~” 贵妃也不怪罪女官,好似纵容过许多回、也不差这一回两回。 她嗓音轻柔,仿佛情人间才有的亲密呢喃:“待你杀了她,再给本宫找更好的。” “……是。” “去吧~”贵妃轻轻笑着,“本宫沐浴完还未更衣,等会辛苦陆大人了。” 陆婵手微微一颤,音量大了点:“是。” - 白衣女官踉跄着站起,拖着一条残腿往骤然散开的红绸子方向去。 这红绸子应当格外喜欢黑袍道人,不断在她身上伤口处摩挲游走,像是对它的主人一般。 黑袍道人侧头吐了两口血,去厄伞掉在她手边,伞沿银刀碎了几个,空出缺口。 袖摆衣摆皆是吸饱了血沉甸甸,虚弱至极的她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努力几次仍碰不到伞柄,也就放弃了。 眼前阵阵发黑,她内伤比外伤严重得多,这红绸子显然非常了解人体构造,哪儿脆弱就往哪儿打,既省事又能让人痛不欲生。 有人靠近。 黑袍道人费力睁开眼一瞧,还是个熟人。 “陆大人?您不是——唔!” 陆婵拿起去厄伞、抽出里面的短刀便刺向黑袍道人。 她眸光冷凝,嘴角弧度却加深了,有大仇得报的快意:“还敢不敢威胁我?嗯?” “……” 第一刀钉入左肩,她熟稔地左右碾了碾,听得利器搅拌血肉的声音,眼中隐隐有红光闪烁:“让你不要碰她,你非不听话。” 第二刀钉入右肩,同样如此。 “让你别来,你也不听话。” 她抽出红刀子,见地上的人抽搐了一下,眼睛转动,转向黑袍道人的腿。 “这一刀,是为我的腿报仇。”陆婵冷冷说,“你可知我这条腿值多少钱?你一条贱命,便宜你了。” 眼前又被另一种更深更稠的红色掩盖,也许是幻觉,也许是不知哪倒流进眼睛里的血,涩得她睁不开。 黑袍道人默了几秒,忽而嗤笑出声。 “……我说过,你死期将至。”陆婵继续说。 与此同时,她的手抬了起来,刀尖对准黑袍道人的膝盖,狠狠往下一刺! 第132章 - ‘叮’地一声,匕首脱手掉在一旁,陆婵蹙眉盯着飞来的红绸子——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贵妃。 贵妃没看她,金眸直勾勾望着地上躺着的人,面上似是追忆,笑得断断续续,颇有些瘆人:“真像啊,真像。” “……” 陆婵唇边笑容发苦,耗尽了全部力气瘫软在黑袍道人的血泊中。 或许这血中也混了点她自己的,只是她早已感知不到痛了,从贵妃现身那刻起。 红影眨眼晃至身边,看也不看面色颓丧的白衣女官,贵妃纡尊降贵地低下腰,柔白软香的手轻轻触碰黑袍道人溅上几颗血珠的脸。 细眉微皱,是血的味道不对。 可这张脸真是……比她最完美的作品还要完美,简直像从小长在上面的一样! 保养得宜的白沿着脸部轮廓缓缓往下,指尖轻轻划过修长脖颈,极其冒犯地停留在黑袍道人胸口处。 ——有心跳。这是个有心跳的活人,这点就不像了。 贵妃略略苦恼地咬住唇,美目依赖又不舍地在这张脸上转着。 最终,金眸一亮。 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在她指甲破开胸膛前,半死不活的黑袍道人居然有闲情雅致同她玩笑:“娘娘的手,似乎放得不太规矩啊?” ‘啪!’ 贵妃反手就是一巴掌过去,唇边翘起的那点弧度消散殆尽,仿佛看到了什么叫她非常厌恶的东西,表情很可怕:“谁让你这么说话?!!” 保持跪坐姿态的陆婵安静极了。 这力道有点恐怖了,险些甩飞黑袍道人的脑袋——并非夸张,真是字面意思。 黑袍道人想转回脸去看贵妃,脑袋一动就痛得要命,像是连接身体的脆弱部位中卡了颗大石头,失去运转能力。 然而‘嘎哒’一声脆响,她依旧转了回来。 不止系统,连陆婵都忍不住抬眼看她——这人真是不要命了?脖子伤成这样也敢随便动?!就,就为了看贵妃? 系统:‘卧槽宿主你掉了10%的血啊啊啊!’ 楚纤:‘比我预想的少一些。’ 系统:‘……没必要啊!你眼睛不盯着贵妃也能放狠话的!’ 楚纤:‘她跟鱼肠长得很像,所以你先前失态是早知道此事?’ 系统打着哈哈:‘什么失态?什么早知道?哎呀宿主宝宝你的脖子真要小心点!’ 楚纤也不勉强,还去谢它:‘多谢关心。’ “娘娘不该打我脸,”黑袍道人说一句话便有一口血含在嘴里,她倒也吐得毫无心理压力,破损艳色的唇角甚至轻轻勾起,笑,“该拔了我的舌。” 今酒:。 那双金眸又像被什么蒙住了,生出点点追忆意味。 那人吞服妖丹后半人半妖,也是这般不怕死、满嘴玩笑,只是那些玩笑近乎挑.逗,今酒很喜欢。 来北岚国这几月从未有人敢在她面前玩笑,哪怕说两句讨好的话都得斟酌再斟酌——没意思透了。 陆婵将贵妃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她自嘲地想,这道人一条命怕是就此保住了。 早在她看清楚纤长相那一刻就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她一直避免,却…… 下一秒,她睁大了眼睛。 那只放在黑袍道人胸口处的手毫不怜惜地撕开道服、撕开胸口,长到不似人类的指甲瞬间抓住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拖了出来。 在黑袍道人低低的笑声中,贵妃像个小孩子般满足道:“这样才更像她了。” [黑化值+1,目前黑化值:1] 系统:‘??’ ……不是,此时此刻要涨黑化值的该是宿主吧?! 目标你怎么啦!得逞了还黑化!匪夷所思! 在很多种情况下,开膛破肚更像个恐吓语,没有人能身处那种地狱谈笑风生。 陆婵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之一。 她为了离贵妃近一些早已变成披着人皮的怪物,见着这般血腥残忍的景象她竟只是撇了下嘴,转而去担心贵妃的手指有没有伤到。 贵妃唤来白露宫的宫女——这些宫女都戴着纯白面具,来无影去无踪。 说是戴面具,若凑近看了便能知晓那些面具与皮.肉衔接得没有一丝缝隙,分明是长在上面的。 不知是有人形的妖魅,还是撕了脸皮的人.奴。 贵妃在红绸子上擦干净手,居高临下道:“拖回去救活,不必治好,留一口气即可。” 说到这里,金眸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奇异光泽。 “我就喜欢她半死不活的样子。” - 楚纤在三日后真被救活,只是胸口少了颗心。 贵妃自然不会将那颗‘凡心’供起来,她当场就捏碎了。 “从今日起,你不准再这样笑。” 贵妃换了件松松垮垮的宫装,里头少穿了好几件衣服,稍微一动作便能露出白.皙身体,姿态偏又妩媚至极,似是引人粗.暴将其拉下,在那一片白腻间留下暧昧又鲜红的印记。 温热指尖轻点在楚纤唇角,她竟规定了笑起来时唇边弯曲的弧度,不能超过、也不能太淡。 “你爱穿白色,身边养着黑衣女侍。” 白露宫的面具宫女皆换上一身黑衣,腰间别着刀剑,正齐齐站在几层纱幔之外听候差遣。 她像是在描摹一幅在脑海中勾勒多次的画,美目半阖,红唇愉悦翘起:“你因双腿受伤无法下地行走,我为你做好了轮椅,保证比先前的更金贵。” 第133章 贵妃不由想起上一个送那人轮椅的娘娘,眼底蓦地阴沉。 “……比她做得好。”她嗤笑着,“你从前那个算是什么废物?唯有我才会对你如此上心。” 若林国工匠得知,该呕出血一头碰死了。 边关月国师坐的轮椅就差用金子堆起来了,哪一样不是世间极其名贵的材料?这要是废物,他们真都别活了。 神经质地说了好些有的没的,贵妃温柔抚摸着黑袍道人的眉眼,像得到了什么宝物笑得几乎不能自抑:“你叫阿月好不好?我以后护着你,不会让人再挖你的心、伤你了。” “天劫我也不怕,没人敢欺负你。” 她只恩赐般地给了黑袍道人一个属于那人的字,宛若切了一块自己心爱的糕点分给道人。 光是一个‘月’,便证明了她对这张脸的喜爱程度之深。 旁人无此殊荣。 楚纤听得出来目标是改造.人的一把好手。 她很喜欢由外及里一点点将一个人改造成另一个人,而真正的那人多半是死了,现今只活在目标记忆中,成了一道不可轻易触摸的影子。 几句话可以概括出一个人的大致喜好。 对方病弱、笑容温和有礼、颇受人喜爱,喜白色、位高权重,该是一位君子。 这样的人也会与妖狐有纠葛么?还是妖狐单方面对她有需求? 楚纤又想到白露宫小太监曾唤她‘陛下’。 宁愿捏个一模一样的人扶持上皇位、自己当贵妃,也不愿承认对方已死、剩自己一个的凄凉处境。 这种情感该是病态的、不存于世的,若那人泉下有知,只怕也会嫌恶吧? ——那这些戴了面具的宫女呢?是否只是换脸失败的残次品?她们失去了自己的脸,不得不用面具遮掩? 如果一切属实,那么这只狐狸的确作恶多端,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将整整一国的人当做傀儡。 脑中思绪良多、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楚纤面上却已按照贵妃指引露出一个属于别人的笑:“是这样么?” 因伤重的缘故她声音很轻,听在贵妃耳中是更接近那人,面上绽出许久未有的惊喜:“是,是!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就在贵妃忍不住想拥住这人时,黑袍道人猛地拽住那截要掉不掉的衣领,微微起身、启唇狠狠在那没有闭合的唇瓣上咬了口。 她咬得克制,既没出血也没破损,仅仅是比刚才红润一些。 末了,黑袍道人倒回床榻,唇角笑意骤然加深,瞬间击碎了某种幻境:“我有个好办法。” “不如娘娘用钉子钉死我的笑容,这样时时能看见那人,不必再有求于我,岂不快活?” 系统:‘……6’宿主宝宝你的每个好办法都在作死啊! 金眸‘唰’地一下变成极为阴狠可怕的兽瞳,仿佛下一秒就化作尖锐獠牙刺烂那放肆的唇。 黑袍道人仍在开口:“白衣我穿不惯,你有多少我撕多少,轮椅更是别了。” 她说句话就要大大喘口气,好缓和胸口的钝痛:“否则我划花自己的脸。” 这话听起来不像威胁,像调.情,像商量。说是自己划花,实则眸中含着挑衅笑意,在逼贵妃划花。 “你可以试试。” 掩在袖中的长甲不受控地动了下,这是她想撕.裂某种东西的下意识反应。 然而……这张脸实在难得。 贵妃眯了眯眼,兽瞳中找不出一丝对这张脸的喜爱,只有对蝼蚁的厌恶与不屑:“本宫有的是办法完整取下你这张皮盖到听话的人身上。” 黑袍道人看向那只挖了自己心脏的手,笑:“仍是用这手?” 她的手还未碰上贵妃,贵妃似是避着脏东西一般起身,连衣角也不留在床上。 “没有本宫允许,你的脏手离本宫远点。” 贵妃冷冷道:“你若不知道何谓不配,本宫可以让人好好教你。” - 待贵妃走了,系统暗搓搓问:‘你觉不觉得她像人格分裂?’ 一会爱得难舍难分,一会恨得锥心刺骨。 楚纤没有回答,系统又说:‘陆婵还在外面跪着呢!哎,好可怜喏。’ 跪了三天? 楚纤稍稍一动,就有面具宫女上前来扶她,或洗漱或吃饭,照顾得服服帖帖。 宫女们身上没有血气,只有宫中专用的淡淡香薰味,脸上的面具也任由楚纤抚摸,甚至在上面提笔写字。 面具没有嘴,她们便也不说话。没有姓名、没有喜怒哀乐,只在主人需要她们时出现并尽心伺候即可。 看着自家宿主在面具上落笔一个又一个好看的名字,系统感慨:‘不愧是读完书房的你啊!’ 说实话,它看这些没有眼珠的面具人都发憷,不知宿主是哪来的勇气在上面写字…… 它总感觉面具下的脸血肉模糊,更何况几个名字不能换来面具人的忠心,她们永远听命妖狐。 在第五日,楚纤主动让宫女将自己抱到床边一直搁置的轮椅中。 挖心还能活下来已算不错,她身体恢复得没那么快,下床必须让人搂抱,光靠这双软绵绵的腿是没法前进一步的。 正如贵妃所说,这轮椅打造得极费心思,非珍稀之物不用。 “陆大人在哪?” 面具写了林栖的宫女轻轻一点头,慢慢推着轮椅往外走。 第134章 还未至外殿,又听贵妃娘娘那道柔媚嗓音轻轻响起:“陆大人,上回说让你替本宫更衣,你还记得么?” “……是。” 这个字根本听不出陆婵的音色,沙哑至极。 贵妃满意道:“那好呀,你爬过来给本宫磕头,本宫就再给你次机会,如何?” 殿内安静片刻。 陆婵低低应了一声。 第71章 布料摩挲声与烛火轻晃的细响混在一起, 为茫茫夜色添了好几分独属于贵妃的绯色。 白露宫处处可见血红纱幔,似血瀑布一样坠在宽旷华美的殿中。 若仔细看,轻薄纱幔上还绣了画, 皆是朱墙琉璃瓦的皇宫有两个女子肢体.交.缠。 随着宫人走动间带起的轻风纱幔微微晃动,人影仿佛也活了。 她们在画中自由抒发爱意, 隔着几层纱幔的后面——那一站一跪的两道人影似乎也在渐渐重合,隐约听得几声轻.喘。 坐在轮椅中的白衣女子不知哪儿找来一串十八子菩提缠在指间把玩, 她身后立着两位没有人气的面具宫女, 左边面具上写了‘林栖’,右边写了‘翠微’。 系统:‘啊啊啊宿主你还不过去!’ 楚纤:‘嗯?过去刷黑化值?可以再等等,不要着急。’ 系统:‘……’ 我是这个意思咩!? - 陆婵托着那条未曾医治的坏腿膝行, 淡漠表情全然靠一股气撑着, 一点一点爬到女人裙摆边。 深色的血混着不知名小块状黏稠物体拖成一条长线。 她艰难吐了两口气,慢慢更正跪姿, 深深俯下去要磕头。 那裙摆忽而一抬、在空中旋了个漂亮的弯——直接踹中陆婵肩膀, 将她狠狠蹬到几步之外、撞了金柱子才堪堪停下。 半张鬼面具掉在地砖上的血痕里, 宛若一团破布的白衣女官微弱挣扎片刻,很快不动了。 金碧辉煌的大殿无法驱散白衣女官身上越来越重的死气,贵妃十分满意自己的手笔, 咯咯咯笑了好一会, 用指拭去眼角清泪,似是无意往这边扫来。 挡在轮椅前的纱幔突然被一阵怪风掀起。 楚纤轻轻闭眼, 任由那几层轻柔纱幔抚过侧脸。 女人只做了个抬腿动作,眨眼间便出现在眼前。 骤然凑近的金眸极有压迫感,唇角恶意地挑着, 她问:“你不是不穿白衣?” 平日折磨他人成瘾的陆大人不得不像宁照城中最下贱的乞儿才能求得一丝慰藉,曾扬言绝不穿白衣的黑袍道人老老实实换上一身白衣——还坐到了轮椅上。 似一根根清傲无垢的翠竹拦腰折断、一头扎进泥泞中。 她最爱看这些人于俗世中被各色利益纠缠、翻滚狼狈的蠢样, 她心知她与她们不同,因为她在乎的东西永远不会成为她的弱点。 这张脸很配这身白衣。 宫中用的料子是来自五湖四海的珍品,乍一眼看是温柔无暇的纯白,殿内光线明晰、又有纱影舞动,外层竟有浅浅光晕环绕,衬得仙气缥缈,如同仙人降世。 这‘仙人’笑容清浅,不被凡世情.欲纠缠:“听闻清微楼主人该是一位身穿白衣、双腿不便的女子,我不得不照做。” 不提她唇边弧度当真与贵妃所划分的一模一样,就说她的音调——也从先前的意气风发变得慢条斯理,有种谋后而定的自信从容。 系统:‘!’ 楚纤:‘嗯?’ 系统本来想问她你究竟是不是失忆,但又觉得这种问话根本没意义!宿主只会回答对她有利的答案! 它亲眼见到阴阳界尊主取走了宿主记忆,绝不可能有假! 宿主一定通过别的方式知道了林国边关月的存在……或者这句话有别的意思?不是指的边关月,而是表示宿主想要清微楼? 毕竟北岚这座新建的高楼也叫清微楼,宿主若想除妖(黑化值),先在宫中站稳脚跟、顺从妖狐要求装扮成旁人再要了清微楼也是正常的。 系统给自己打了针强心剂。 果然。 她一开口,贵妃那双锐利逼人的金眸都恍惚一瞬。 哪怕恢复如常也深了些许迷恋之色,红唇微动,似是揉了两分不为人知的娇羞进来:“可以给你。” 轮椅上的人并未被她话音中的某种意念勾走,淡声接道:“我还要陆婵。” 贵妃不觉意外,在晃动的红纱中渐渐朝这人侧脸靠近,喝出的气似有若无沿着轮廓吐到她唇边。 “怎么,想报复她?” 道人眼眸轻动,脸却不动,仿佛十分笃定这妖里妖气的贵妃不会让自己破一点皮。 拨动菩提珠,道人说:“我新得了两个炼丹方子,陆大人生命顽强,用来试药再合适不过。” 跪了三日……唔,四日,又被狠狠踹了一脚,到如今都能活着,简直为炼药而生。 女人所有动作都凝固住了。 ‘炼丹’‘试药’,这是女人从未想过的玩意。 她本就长生,若想让谁的寿命长几十年只需去挖妖丹甚至贡献自己的精血即可,根本不用这群凡人道士的药方。 可直到现在,她也记得那人血的味道—— “你能,炼出药人?” 中间停顿并非她情绪抵达一个临界点,而是记忆中的香甜太过逼真,她忍不住吞咽两下,然后才将话说完。 第135章 “药人?”楚纤沉吟片刻,“若娘娘想要,我可以一试。” 贵妃没有丝毫犹豫:“本宫要。” “好。” 轮椅上的道人温柔一笑。 - 系统:‘宿主你可真要命!若做不成药人目标动你的手该咋整!’ 楚纤:‘我并未将话说死。’ 系统:‘总感觉目标不会听你那么多……’ 清微楼囚室中关进去第一位囚徒。 天气渐凉,陆婵那条腿好歹没烂,错过最佳救治时机本要留下病根,因鱼肠费尽心思送进一枚药丸,竟在慢慢长好。 除此之外还有鱼肠亲手做的膳食,只可惜统统被拦,送不进去了。 鱼肠在宫门口站了好久,抱着食盒像只迷路的小鹿,怯怯望着宫人们进出,不知所措。 感受到食盒温度降下来、里头的饭菜凉了,鱼肠失望地转身要走,身后传来车轮响。 她下意识回过头,对上那人熟悉的脸,目光往下,瞳孔一缩。 这人的腿怎么……上回见不是还好好的吗?! 刀刃抵住脖颈的寒凉仿佛就在昨日,鱼肠心生恐惧,抱住食盒倒退两步,却又想到什么硬生生止住脚,怀着期盼上前:“您,您好,我,我想将这些送给陆大人……” 道人这身白衣比深色道袍要显得和善得多,就连笑容也收敛着,眼眸半弯,一开口就像在哄人:“宫中有吃食,你不必担心。” “哦,哦哦。” 鱼肠讷讷应声:“奴,奴告退了……” “你那枚丹药从何而来?” 鱼肠今日没穿红衣,大抵是知道宫中有位爱穿红衣的美人,所以不敢逾越。 她一身素衫越发楚楚可怜了,被道人冷不丁这么一问,她差点提不住食盒,笑容勉强:“家、家传的……没什么大用。” 道人温声道:“若是你告诉我,陆大人兴许还能活命。” 鱼肠:“!” 鱼肠急了:“她,她为娘娘办了那么多事,无论怎样都罪不至死啊!更何况、何况奴知道陆大人,陆大人绝不会对娘娘不利!其中是否有、有误会?!” 她声音大到门口守卫也频频看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此人制服。 宫门口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当他们吃素的吗? ——可惜轮椅上那位祖宗有话要问。 鱼肠此话乱了分寸。为娘娘办事是陆大人分内的事,谈不上有功,会不会对娘娘不利也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定论。 道人含笑看她满脸通红,手中菩提串盘出轻响:“嗯,你言之有理。” 说完,她命面具宫女推她进去。 车轮转了两圈,鱼肠又喊道:“……等,等等!” 轮椅没有停下,面具宫女推着道人很快消失在视线。 - 系统:‘如果没有目标,她们该是多登对的一对呀~’ 楚纤:‘?’ 系统:‘不是咩?!’ 楚纤没有反驳它。每个人理解的美好不一样,也许系统就喜欢这一种。 陆婵双臂被高高吊起,浑身重量都系在腕上那段打了死结的绳索上,仅靠偶尔点地的脚尖也分担不了什么。 道人微微抬手,林栖与翠微停在囚室外不前。 陆婵状况比想象中还要好,她真的是命硬,此刻听见动静仍能掀起眼皮,有气无力:“你杀了我。” “可不敢。” 不在贵妃面前,道人恢复了先前脾性,笑得肆意:“我同娘娘说是要拿你试药,你就算死,也得是被药撑死,既不能是毒死也不能被人杀死。” “……”陆婵只觉喉间那口本该咽下去的血又溢至口中,她含不住了、也就吐了出来。 道人操控轮椅倒退,好让身上白衣幸免于难。 她打开一把空白折扇半遮面,似笑非笑:“陆大人胸中郁结,该多吐几口血清清才是。” “……你想我死?呵。” 濒临涣散的眼珠努力盯死眼前那道白影,其实她看不太真切,但就是死盯着。 陆婵缓了几口气,嘲讽道:“楚纤,你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成天扮成另一个人……哈,另一个早就死了的人!” 道人颇为认同:“你说得对。如果从头到尾都演成另一个人,那楚纤这个名字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哪,我要在你面前尽显我的本性,让你的血吐得顺畅、再顺畅一些……” 一个人能吐多少血?如何顺畅再顺畅?岂不是要呕死? 虽未曾见过此人手段如何,但其笑里藏刀的本事炉火纯青,只怕真实面目只会更狠更残忍。 陆婵却不惧。 为贵妃办事那刻起,她就逼着自己不能退。 “你以为你能演多久?”陆婵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反而镇定下来,“我见过无数个跟你长相类似的女子,她们也都穿白衣,甚至自己弄残了双腿只为陪伴那人身边……” “最后还不是说废就废?” “她们在哪?”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陆婵被问的一顿。她误以为道人是在意那些女子死活,正是担忧未来的表现。 陆婵冷笑:“我为何告诉你?” 道人不紧不慢:“鱼肠今日求我不成,明日还会来,直到我答应她为止。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不见她。” 陆婵:“……” 道人:“嗯?” 第136章 陆婵嘴唇动了动。若鱼肠在跟前,她必定会狠狠骂她一顿。 可鱼肠不在,她面对的是居心叵测的道人,陆婵面有隐忍,沉默许久才哑声开口:“白露宫有一偏殿名为丹砂,里面有一间密室。” 折扇‘啪’地一声收起,扇尖抵着掌心,露出道人那张笑脸:“你这颗心当真厉害,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平分给两个人。” 能为贵妃丧失尊严,也能为鱼肠忍气吞声。 “……我是唯一能活着从那间密室出来的人,”陆婵阖上眼,喃喃自语,“哪怕贵妃要将我的脸变成那样……我也无话可说。” 这位陆大人方才还讽刺楚纤谄媚,说她为了讨好贵妃心甘情愿抹杀‘楚纤’的存在,如今又说愿意变成另一个人的话,算不算打脸? ——怎么能算?顶多是情深难以自抑。 就在轮椅要出去时,陆婵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你让她滚,别来。” 第72章 系统‘叮’了一声。 楚纤:‘怎么?’ 系统:‘咳, 那什么,密室中的半成品……啊不,女孩们脸都烂了, 你还要拿她们炼药咩?会不会太过分了?’ 楚纤:‘看看情况。’ 系统:‘我觉得宿主还是不要去!你想呀,目标想将她们改造成你的长相却一个一个都失败了, 她们见到你肯定反应很大!别说跟你走了,想杀你也说不准!’ 系统:‘这不是有几个面具宫女咩?你, 你别跑这一趟, 让她们办事呀!’ 楚纤没有回话。 眼看着离地图上的红点越来越近了,憋不住气的系统又说:‘你刚得到目标信任,不要功亏一篑呀!’ 楚纤回:‘你直说密室有我不能见的人, 我会考虑。’ 系统:‘……是, 的确有!不是不让你见,是最好现在不见!’ 楚纤:‘理由?’ 系统绞尽脑汁:‘因、因为她认识以前的你!会……会破坏咱们的任务!’ 楚纤:‘明白了。’ 系统:‘你, 你不去了?’ 楚纤微微一笑, 拨弄菩提珠的速度略快:‘我只说考虑, 现在考虑好了,要去。’ 系统:‘qaq’ 楚纤:‘不过我会如你所愿挡住脸,如何?’ 系统一喜:‘好好好!这样也行!’ 白露宫最不缺面具, 楚纤随口一提, 宫女立马就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具,左眼眶下写了‘翠微’一名, 正是宫女的名字。 ——看来她接受并喜欢楚纤给她的名字,在她所属的面具上都落笔‘翠微’。 “你喜欢就好,”道人慢慢抚着与自己笔迹不同的墨字, 笑,“却顾所来径, 苍苍横翠微。这是名字的来由。” 充满自然田园之乐的景象描写用在宫中婢女身上似乎不妥,作为一个简单的念想都有些可笑和幼稚。 但也算贴切。 皇宫是一座小小的世间牢笼,从外看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胜似仙境。 关在墙内的人日日面对朱红的墙、深色的瓦,数不尽的琐碎杂事,活生生将一个人、一群人最好的年华挤占。 在宫里打着转消磨时间,正如在山间寻路,等到能出宫门那日转头一看——忽而发现这座皇宫依旧那样美、惹人心生向往。 翠微小心碰了下道人的肩,令道人回神。 “……走吧。” 她戴好面具,声音被闷得有些气短。 系统在此时又矫情道:‘哎呀委屈宿主戴面具了哈哈哈~别担心,宿主看不见脸气质也跟别人不同~~独树一帜!’ 楚纤:‘多谢夸奖。’ 系统:‘实话实话!’ - 密室。 这里很难察觉时间流逝,四处暗蒙蒙。 淡淡血腥味与药粉味混在一起,往深处走,就有什么肉腐烂的气味夹杂着,空气浑浊得要命。 或躺或坐的黑影贴着墙壁蜷缩,时不时发出一声痴痴的怪笑怪叫,有几团黑影像个爬行动物一般在地上爬来爬去,故意去招惹别的黑影,然后惹来争斗。 透过偶尔晃过的微光,隐约可见一张张五官变形的脸——有的湿.软,撞到墙壁就凹进去一块,有的坚硬模糊,无论怎么盘弄都糊成一团。 她们身上白衣脏得快看不清原本颜色,大多不爱动,抱着膝盖低声自语什么。 门边的小角落里,有个人将自己完整隐进黑暗中,即使如此,当门推开后,走进来的面具宫女仍是第一时间揪出她的存在。 “……哎呀。” 被丢到跟前的女子发出小声惊呼,一边皱眉一边摸摸撞痛的地方。 她扭头望见背光的轮椅,眼睛因不太适应而刺痛几秒。她却硬生生逼走那股酸涩,盯着白衣出神。 直至黑溜溜的眼珠往上一转,看清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具——嘴角一撇,是个很不高兴的样子。 该是不满这样的人怎么也戴着“凶手”面具。 像她这样对外界还有正常反应的女子一般刚来没多久,其他待得太久、在旁人眼中已不能称为正常人的女子们,此刻竟纷纷畏光起来,干枯恶臭的手臂抱住脑袋缩着,脚底蹬着地砖,试图离光亮再远一些,恨不得钻进墙壁。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因面具遮住双眼、目不能视,道人只听出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咬字清晰、气音稳定,该是大户人家里养出来的。 第137章 道人顿了良久,才慢声说:“不伤她们,慢慢引她们出去。” 翠微半弯下腰,这是再次确认的意思。 推道人进来已是看在娘娘的面上,若再放跑了这群疯子、惹下大乱…… 道人:“我会向娘娘说明,若她怪罪,我一人的罪。” 这话本质上就是空话,没人能揣摩娘娘心思、掌控她的喜怒哀乐。 然而翠微点点头,领余下两名面具宫女行动。 翠微甫一离开轮椅周围,年纪很轻的女子突然趴下去,手指紧紧抠进地砖缝隙,似是非常痛苦,她咬牙道:“……你、你别出来!” 很奇怪的一句响起之后,室内温度骤降,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翠微?” 没人回应。 楚纤在面具后蹙眉,抬手刚想拿下来看看发生何事—— 她的腿被人碰了碰。 系统:‘……’卧槽!! - 凭空出现的白衣女子显然不是人类。 她肤色青白,似是话本中索命的鬼魅,又有一头及地长发,又黑又深,散发极阴极冷的气息。 偏偏她眉眼温婉,半跪下去虚虚环抱这人双腿,睫羽颤颤,唇瓣抖了许久,最终隔着单薄衣衫、于这人膝盖上落了绵长而眷恋的一吻。 “……主人。” 她轻声唤着。 往日浅淡眼珠变成一种掺了血的墨色,正是那人曾用血墨绘制出四幅山河图的缘故。 当‘翠微’二字从面具后传来,她听出其中的信任与熟稔,臂弯微微收紧,竟不免将这人的双腿抱住。 侧眸去看被她定住身形的面具宫女,白衣女子眸中红光轻闪,周围冷气几乎凝成实质—— 不妨这人戴了菩提串的手往前一摸索,正好摸到白衣女子的发,疑惑般上下摸了摸。 “……” 红光轻易褪去,画中仙贪恋着将自己脑袋更低一些,朝这人掌心里蹭,想让她摸得更舒服、更久。 “你是谁?” 若非这人的手还在她发顶轻抚,明婳恐怕要失控。 她抿得唇色艳红,声音轻幽:“是明婳,主人,明婳在这里。” 不待道人接着问‘明婳是谁’,地上趴着的女子‘呸’了满嘴的灰,半撑起身体无语道:“你认错人啦!她才不是月……那个谁呢!你快回来!看见她身上道袍了不?小心把你给收了!” “明婳不会认错。”深色眼珠静静望着那张纯白面具,“她就是主人。” “你不是都认我为主了么?”女子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托腮,“你说话不作数啦?” 画中仙:“认,小殿下您也是我的主人。” “那你过来,我们快带着这些人跑。”女子补充说,“这道人就不必管她了。” 不料明婳丝毫不改跪姿,反而更贴近这人,慢慢呼吸着她身上的淡香,说:“主人会有更好的办法。” “……哎。”女子拿画中仙没法,只好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撸起袖子往里面去了。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子如何劝得动那群反应迟钝的人?又如何带她们出宫去安全的地方?还是另一个更可怕更恶心的阴谋? 道人仍没有去摘面具。 女子嘀咕着画中仙不靠谱。 原定计划是她乔装混进妖妃折磨人的密室,再趁机将受害者都带出去——年轻女子,也就是扶月能力不如画中仙,这计划的重头戏应该全在画中仙身上。 可画中仙一心一意把轮椅上的道人误认成她的主人,扶月虽心有疑虑,但不得不先扛起重任,一点点哄着这些女孩们往外走。 外面墙壁挂着一幅山河图,据说是出自名家之手,很贵重。 幸好明婳此刻已能带人在各个画作之间穿梭,出逃倒不算难事。 扶月就希望在她领着女孩们出去之前,明婳能重新站起来……哎。 - 耳边断断续续响起年轻女子耐心劝哄的声音,她也不说密室危险啊再不出去要被剥皮啦什么的,只简单描述着外面有吃有喝,身上烂掉的肉能长回来,脸也能重新治好…… 遇见攻击性极强的人她还有自保能力,被打到了也不急不躁,将她们一个一个牵手领出去。 倒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想。道人感受到有人不断从自己身边走过,她的腿仍被谁抱着,便问:“你说的主人,是指我?” “……”明婳面上痴迷的神情凝住了。 她一抬袖挥散了那张白面具,露出道人原本的长相。 在光线并不明晰的暗室中明婳看得无比清楚,这就是她渴求已久的人。 可这人眼中的陌生不作伪,明明如此温和、平静,却刺得画中仙神魂险些不稳。 明婳音调微沉:“您,您不记得明婳了吗?” 望见这张清丽秀美的脸,道人轻轻摇头:“我没见过你。” 系统是真没想到画中仙能隔着面具、隔着皮囊嗅出一模一样的灵魂! 你看小殿下——扶月公主多正常啊?人死不能复生,何况是天雷惩戒,国师边关月当场毙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哪怕有穿白衣、坐轮椅的道人出现,哪怕气质差不离,小公主也不忘来的目的,满脑子都是救人。 第73章 这才是正常人! 你个画中仙真是……系统想对着满脑子主人主人的明婳指指点点。 第138章 楚纤:‘她是你不愿我见的人?’ 系统:‘准确来说她不是人!所以宿主宝宝要离她远一点, 会折寿!’ 若系统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此刻它便能看见:有一道影子自道人的身体中剥离开来,静静漂浮在半空中, 淡漠又疏离地审视白衣女子……女鬼与怪模怪样的女子。 折寿?她并不相信系统对女鬼的判断。 从对‘自己’的在意程度来看,如果需以折寿来换亲密, 女鬼一定不会这样做。 女鬼有主人,却不必完全听从主人, 从主仆二人交流可以看出。 再说那位女子, 举手投足不难看出有些武功底子,只底子不深,应当只是笼统学过、不算精通。 敢一人一鬼到宫闱密室来救人, 一则可以推断女鬼能力超群, 一般人无法收服,先前女子说‘道人收了你’想必也是笑话、活跃气氛。 二则确定女子是某国皇室, 因女鬼脱口一句‘小殿下’, 也因她对皇宫不像平民百姓那样敬畏。 至于是哪一国皇室……不好说, 因为女鬼来去自如,对常人来说很远的路途也许她一弹指就能到。 最后浅浅斟酌一下‘救人’行为。 连他国皇室都知道贵妃害人,那么北岚国内贵妃的名声又该烂成什么样子? 她一出阴阳界就来了宁照皇城, 并未去过北岚其他地方。想也知道, 贵妃办事我行我素目中无人,肯定也不在乎名声这个东西了。 但她的任务在乎。 支线任务1:信仰之力0/1000000。 要获得一百万子民的信仰, 相当于北岚五分之一人口。 “主人,您不记得谁将您带来这里吗?” 女鬼似乎很喜欢仰望她的姿态,单膝跪地的腿稳稳当当, 双臂抱着她的膝盖,是想把人抱在怀中又情愿以信徒身份保持点距离的样子。 “您应该也不知道谁篡改了您的记忆……没关系, 您告诉我您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谁?” 她语气恭敬,‘主人’二字更是叫得情真意切,看不出虚伪。 话音轻柔,却掩不住其中杀意。 明婳原本不能出声,只能与主人间通过其他方式交流,但在国师重绘山河图后,她神奇地拥有了说话能力,不过平时都待在画中,除了扶月谁也不见不理。 扶月敏锐感知到画中仙当真愿为这个道人上刀山下火海,唯恐她被人利用,当即转过头哒哒哒跑来:“月月要知道你听奸人的话去害人,绝对不……!!” 她剩下的几个字化作面上浓浓震惊完整传达到道人眼中。 “你,你你你……” 道人缓慢眨了两下眼,疑惑地歪头。 “不对不对!”扶月捂住眼睛,逼自己不准再看,“那妖妃擅长易容之术,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道人弯眸,去答女鬼的话:“我自愿来了北岚,没有谁胁迫我。我的脸从头到尾也没变过,来此的目的与你们一样,都是救人。” “问题只有一个。” 道人温和说:“若我坐视你们带走这些女子,无法与娘娘交代,还请这位小……殿下手下留情,我自会给她们一条活路。” 她语速不疾不徐,好似有太多商量余地,再加上她带来的面具宫女此时都被白衣女鬼轻易制服,合该是她求人放人才是。 但明婳看得出,道人态度笃定,绝不会放她们走。 倒是一心救人的小殿下没听出话中真意,怀着复杂情感问: “……你,你叫我什么?” 扶月手还盖在眼睛上,眼睛却自顾自瞪大了,非要透过缝隙去看这人的脸。 明婳点头:“我明白了。小殿下,主人有更好的办法。” “听起来,她是妖妃一伙的……”扶月扭扭捏捏地偷看了道人好几眼,小声说,“明婳,你会不会认错?” 明婳:“不会。” “她笑起来是很像月月。”扶月先给予肯定,又道,“可母后说过,她亲眼看见月月尸身灰飞烟灭。” 为此母后还亲回巫族一趟学了招魂之术。 此法能招死人魂魄,哪怕被天雷劈得再碎都有迹可循——魂魄不全可能致人痴傻、呆楞,或丧失五感,母后却说本就不是请她回来当国师的,这些东西不要也没什么。 扶月本没有多想这话,毕竟她也不愿国师回来后再操劳。 直到她在母后宫中看见一座纯金打造的巨笼。 外面拉扯着无数红线,有的挂了铜板,有的挂了黄符,看起来像是将魂魄死死困在金笼的各种举措。 就连巫族仅剩的几位大祭司、大法师也被招了回来,为锁魂阵做准备。 从那时起,扶月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国师魂魄显现了。 国师挖心救她,放血救了那么多人,替妖狐挡了天劫,替林国正了国运,让所有人都得偿所愿…… 若下场是被人当做玩宠关进笼子里,扶月宁愿国师俯身到自己身上,用这具完整健康的身体好好活下去。 扶月不怕死地捣毁金笼,又假借皇后金令逼走巫族祭司,与明婳一同逃了出来。 之后林国飞升了位神君,降下无数功德,扶月忽然明白她们找到国师魂魄是迟早的事,便一咬牙去领了其中几份功德,问明婳要了飞升的法子。 北岚妖气冲天、恶贯满盈,扶月接了好几道玄门悬赏,完成任务就能获得灵石,再去兑换洗髓果、灵果之类有助修仙的东西。 第139章 贵妃关的这些女子,是悬赏之一。 她低下眼睛思索片刻,抓着脑袋抓狂片刻,长叹一口气:“没有明婳配合,我也做不到这种事。既然这位……大人有办法让她们活下来,我就不逞能了。” 说罢,她表情凝重地盯着道人:“我会回来看的。若她们死了伤了,我不会放过你和贵妃。” ——又能怎样呢?小殿下不过是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出门得依靠女鬼才能办事。 但小殿下说后半句堪称威胁的话时并不给人高傲的感觉,只会让人觉得真诚,仿佛拼了性命也要做到。 这大概是年轻的好处吧。 道人认真回视:“请您放心。” “……” 扶月严肃点头,又在匆忙转过身后磕磕巴巴说:“我比你小,你,你不必用‘您’这种字眼,听了我浑身不舒服。” “好。” “明、明婳我们走吧!” 扶月就差双手合十求她了。 或许是不愿小殿下在人前失面,道人轻声开口:“我会记住你,明婳。你先同她走,好么?” “……嗯。” 白衣女鬼嘴上应声,却还是静静用脸颊贴了膝盖许久,这才轻吐出一口气,慢慢起身。 “您会记住明婳,下次不会忘记了。”她重复这句话。 道人伸手碰了下她的袖子,指尖轻擦过她的手背:“去吧。” 墨色遮掩了眸底翻涌的血光,画中仙垂着脑袋,碎发盖住险些压不住凶性的眸。 一点安抚性的触摸,差点酿成补不了的大祸。 扶月临走前折身回来说了句:“她不是女鬼,是画中仙。” “就是住在画里的仙人……画她的人虽然不是仙人,但非常厉害。” 听得出小殿下对那人的崇拜,道人拢袖,在轮椅上行了一礼:“多谢告知。” 见她如此客气,扶月面上一红,跌跌撞撞跟着画中仙走了。 - 月? 这是小殿下提到的名字。 道人捻着菩提珠,笑问系统:‘那个作画的人可真厉害,能与这么些厉害的鬼怪有牵扯。’ 系统:‘不是说她不是鬼怪,是画中……’它一哽。 楚纤幽幽道:‘既然是仙,怎么害人?嗯?’ 系统:‘她神通广大又不受束缚,当然想救人就救人、想害人就害人!’ 楚纤哦了声,不说话了。 系统安静几秒,又小心翼翼:‘严格来说画中仙不算是纯仙,你看她身上阴气辣么重,一看就不是好仙!画她的人以血作画,跟诅咒她没区别……反正仙族不会承认有这只画中仙。’ 面具宫女‘解冻’后全然忘却画中仙和小殿下的出现,只记得要将这群女子带到清微楼。 出殿时殿中那些垂着的红纱慢忽而无风自动,有数不清的红绸子自眼前飞速掠过,很快把道人与其他宫人隔开。 红绸子一晃荡,那张艳美而妖的脸骤然出现。 她离道人面颊很近,高挺的鼻子几乎要戳到道人脸上去,连带那双恶狠狠的金眸也能生出几分逼真煞气戳瞎道人的眼。 “本宫许你带她们出去了么?” 她不屑主动触摸道人,红绸子便取代了她的手,左右系紧道人的脖子。 “还有,”贵妃眯眯眼,“你方才见过了谁?” 道人轻轻蹙眉,并不言语。 原本那红绸子没有系紧,给了道人说话余地。 她一回避,这红绸子便立刻生出要将她窒息而死的力道狠狠收紧,惹得她一口气轻喘出去,握着菩提串的手指用力到颤抖。 “你替她们掩盖,是以为本宫找不到她们?”贵妃嗤笑,“一只画中仙,一个什么也不会的公主,死不死的不就本宫一句话的事?” 道人睫羽微动,轻轻阖上了眼。 “睁开。” 贵妃冷冷道:“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好了,兴许本宫能答应你一个要求呢。” ——一个要求。 要么带这群女子回清微楼,要么放过画中仙与小殿下,二选一。 第74章 常人都会这样想。 因这话还有潜藏的意思:若你不说或者说不好, 两个选项都得死。 要想保全两个选项,亦有两种方法:令娘娘的兴许变成双倍,自然而然能提两个要求;跳脱选择怪圈另择一条路。 系统秒答:‘好办, 你的要求是让目标再答应你两个要求!’ 楚纤笑。 在有些人面前玩这种把戏是出其不意,在另外一批人眼中便是自作聪明、自寻死路。 既要她开口, 又不松了红绸子,女人自诩高高在上冷眼旁观这群人类的生死抉择, 金眸因亢奋而微微变形, 成了兽类的竖瞳—— 这是她在道人面前第一次显形,可此人不知好歹仍闭眼闭口,令她那纤纤玉指不再客气, 霎时拉拽住红绸子, 狠狠攥紧。 “唔……” 道人并不挣扎,任由看似软滑的绸缎勒紧脖颈渗出点点叫人牙酸的轻响。 宛若结了层白色冰霜的手终究失力抓不住小小一串菩提珠。 随着它的脱落, 那片妖红衣袂却是毫不客气往前一晃, 围拢上来的艳色将轮椅垂下的一点白活生生围堵其中、逼得连喘息余地也无。 - 如愿以偿看见这双眼颤抖着睁开。 正如道人双手依旧规规矩矩落在她的膝盖上、不曾逾越半分去抓女人的袖子好制止这场无声且残忍的迫害一样, 她的眸也是极其平静的。 第140章 像对这一切早就有所预料,事发之时便也不必投入太多真情实感。 她的情绪淡淡,衬得眸色也淡淡——她凭什么不在意?那个人不在意是知道能有妖丹替换, 道人不在意是有什么依仗? 若说她无知才无畏又绝不可能, 她分明触到了死亡边沿,半边身子踏进去了, 却没有一个枉死之人该有的任何情绪。 兽瞳闪烁,似一头野兽对送到嘴边的肉持怀疑态度。它觉得这肉送得太轻易,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下了毒。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将自己的命给出去, 哪怕对方是无法战胜的存在。 四周躁动不安的纱幔渐渐沉寂下来,垂落成一幅幅缠绵暧昧的图景。 隔着层层叠叠的血色纱幔去看这一站一坐的二人——只见那红绸子仿佛也化作了某种情.趣锁链, 系在那段脖颈,拉在另一人手中。 站着的红衣女子神态倨傲,瞳色比殿中金饰还要纯粹明亮,高贵得让人看一眼都自惭形秽。 坐着的白衣女子则淡漠平和,似是纵容脖颈上的束缚、又存了那么点违逆心思要逼眼前人爆发出更猛更凶的情绪风暴。 以这样的姿态悄然入画,倒不输纱幔中其他绣作的水平。 贵妃一根手指就能弹断殿内合抱粗的金柱子,但她扯了红绸子这么久,道人那细细的脖颈还没断裂—— 兽瞳死死盯着道人的眼睛不动,像是被里头某种东西吸引住了。 杀人很简单,她做过很多次。 每个人的血都大差不差,没有那种令她愉悦的气味,也不会出现惊喜的画面。 道人的血若能溅到这些红纱上,她往后用手去摸岂不是能多些乐趣?到底能比以前那些废物多点作用。 ……药人。 充满暴戾的兽瞳就此找到丝丝理智,没被想见血的欲.望填塞。 道人勉强缓了两口气,嗓音略哑,字句吐得艰难:“娘娘决定要把她们杀光,何必拿我作乐呢。” 贵妃冷笑:“本宫什么时候说过?”她的确不打算说话算话。不论道人给不给她答复,她都会看心情取命。 要求?承诺?区区一个站也站不起来的人族,也配? “不是么?” 道人神色自然,竟能在红绸子勒紧的缝隙中找到适合自己生存的余地:“我选与不选、说与不说,娘娘都不会放过从这里逃出去的人。与其日后逼娘娘寻我的弱点,不如主动告诉娘娘——” 她竟随身携带一把伞,此刻显现在她膝上:“没了这把去厄伞,我会在一炷香内灰飞烟灭。” 后四个字如一根不请自来的手指拨弄贵妃心中那根敏感又脆弱的心弦。 那个人便是死得一条断骨也不剩了。 贵妃面色发狠,当即一拽红绸子,逼得道人不得不前倾几分险些跌下轮椅。 “本宫让你选你就选!少在这装模作样!” 道人双手撑住扶手,十指惨白、微微发颤,已是竭尽全力保留最后一点不从轮椅上跌下去的尊严:“我、我不选。” “那我就把她们都杀……” 贵妃话音一顿。 道人表情淡漠,可眼神隐隐透出些许‘果然如此’的情绪。 都杀了?岂不是如道人所说一样?还真被道人猜中了她的心思?! 呸!谬论!这分明是谬论! 道人早就想说不选,所以才得出自己迟早杀光她们的结论!不过是投机取巧、先入为主—— 贵妃没必要与道人讲理,纵然她想杀就杀,可你凭什么说出来?让你说了么? “你敢给本宫下套!你……” ‘找死’二字还未言明,道人甚至主动看向去厄伞,提醒她这里还有个能间接要了自己命的东西,道:“不必等到以后,今日连同我一起杀了吧,省得挑日子。” 好,好,还真是如道人所说‘娘娘不会放过一个’。 但凡贵妃动了点杀心,就如同踩中了道人提前设好的圈套,一个接着一个套严实了。 “你不选,本宫替你选。”贵妃不愿在这双不惧生死的眸中看出自己有一丝表情裂痕,唇角一扯,“本宫这就去杀了她们!” 贵妃故意不说‘她们’是两个选项中的哪一个,好让这人发现真相时与心中结果有误差、表现出令自己高兴的反应。 道人本欲往后靠一靠,哪怕脖颈间再多伤痕也无所谓。听闻此言,她还有闲心做了个点头动作,快要了她的命:“可以。” 贵妃:“……” 什么叫可以?你以为本宫是在征得你同意?!! 贵妃怒极反笑。 这人当真以为她没办法了?又不是没看过密室那些女子被关数日后神志不清的恶心样儿,猜不到她有更多手段? “楚纤。”贵妃咬牙去念这人名字,仿佛一支判官笔随意勾了生死簿上的字,就等去死了,“你……” 谁知道人却是淡淡一笑:“多谢娘娘记住我的名字。” 兽瞳直勾勾盯着这点施舍般的笑容。它短暂又真诚,不一会就抿直了唇线,恢复成要死不活的苍白。 贵妃并不知道自己意识到这点后稍稍松了点力道,红绸子似一把流走的沙,从她掌心掉到白衣上。 道人整个人瘫软进轮椅,单手抚着没有心跳的胸口慢慢平复—— 她身体太虚弱,本就承受不了如此激烈的‘玩闹’,更何况她还不怕死地迎上去,生怕这条命作不出妖狐想要的血色浪漫。 第141章 殿内静默片刻,贵妃依旧用那双阴到瘆人的兽瞳死盯道人,盯她诱妖不自知的轻喘,盯她脖颈间愈来愈红的艳色,盯她…… “还生气么?别生气了。” 道人嗓音哑得轻软,与平日全然不同:“我说过,娘娘不高兴了随时可取我性命,我不会反抗。” 更不同的是她轻轻捻住膝盖上掉落的红绸子,不介意它差点要了她的命,似是抚摸情人面颊般温柔。 兽瞳转而去盯那说话的唇,贵妃冷哼:“说得好像你反抗本宫就杀不了你似的。” 道人:“嗯。” 贵妃:。 你知道你在嗯什么吗你就嗯?! 回过神,发现这道人顺着红绸子摸上她的衣袖。 还未恢复好的手指仍有余颤,半是珍惜半是腻歪地沿着繁复纹路往上……红袖一甩,贵妃站直了身体,面色不辨喜怒。 她居然完全被一个道人牵着鼻子走,简直奇耻大辱。 [黑化值+2] 可偏偏她此刻非常不想动手令道人血撒轮椅。 [黑化值+1] 这轮椅是仿造那人使用规格又往上添了几倍预算所制,北岚全国也就两个,没了得费很大功夫去找。 人死了没什么,别浪费她的东西。妖狐这般想着,嫌弃地再次从这人手中扯回自己袖子。 “滚出去。”贵妃懒得看她,厌烦说,“本宫没让你碰,你的手再乱碰一下,就给你剁了。” 接二连三被甩开手,道人回复的那点力气真真丁点不剩,话音也染上疲累:“我等翠微来推我,我没有劲了。” 红绸子还挂在她脖颈间,另一端如同失了主人一般坠在她怀中,像操控情.欲的连接就此中断。 “……翠微?什么鬼名字。” 楚纤好脾性地将那句诗念了遍,好让娘娘知道这不是鬼名字,是人名。 “啧。”贵妃眼一睁一闭,恢复璀璨妖异的金眸,“从今日起,本宫宫里的宫女你一概不准取名,从前取了的都消掉。” “若本宫再看见面具上有字,就在她们全身刻满字。” “你的所有精力只准放在给本宫制药人身上,敢去看一本杂书,本宫要她们给你抵命。” 第75章 清微楼有几间房放满了杂书。 因另一座同为清微楼的建筑有某个人随手在各个地方落下一本未看完或想重看的书的习惯, 故而这座清微楼有模有样保留了这种杂乱风格。 对贵妃来说,长期面对同一件事或同一个人很容易厌烦,她不觉得世上有人真能做到, 这话不过是故意想找茬见血罢了。 她的要求堪称无礼。 她自然不准人去动她的布置,可书放得到处都是又不要人看, 这有什么道理? 不知是抬眼的力气没了还是偷偷畏惧那双金眸,道人垂眸, 应了声是。 从此, 贵妃派了好些邪物去盯监视清微楼一举一动,只要道人做了与炼药无干的事立马上报,不需贵妃应允即可随机杀死一名面具宫女。 - 陆婵在囚室吊了七日。 每日巳时、酉时会有面具宫女推着道人出现, 给她喂水喂丹药。 陆婵起先还挖苦道人, 说你拥有清微楼有什么用,还不是怕我死了不好与贵妃交代。 又没好气地质问她是否扣留鱼肠送进来的药丸、吃了鱼肠给我做的饭。 陆婵以为道人为了讨好贵妃不惜折损一双腿心有不甘, 既要继续扮作瘸子哄贵妃又要暗搓搓偷丹药疗愈, 越想越觉得此人道貌岸然、无耻之尤。 对上白衣女官那种‘吃我的喝我的迟早给我吐出来’的恶毒眼神, 道人把玩装有丹药的小瓷瓶,慢悠悠说:“我的腿没断。” “啧。”没断坐什么轮椅?陆婵看她可恨又可悲。 崩溃到什么地步才能催眠自己腿断了说没断?这病得不轻吧?还能炼药么? 很怀疑此人只会让娘娘失望。 道人操控轮椅靠近,并不担心陆婵一脚踹过来将她连人带椅踹老远——陆婵一日只吃服用这点丹药和水, 不仅奇迹般地撑过来了, 腿上的伤痊愈得特别快。 对比之下,道人整日整日闭在古籍中研究药人造法, 肤色白得透明,青色血管似一条条潜伏皮下的小虫,一点点蚕食她的生机。 从小瓷瓶中倒出一枚药丸, 道人亲自捻了送到陆婵嘴边,陆婵毫不客气吃下。 笑话, 这是鱼肠给她的,她凭什么不吃? “你的话还没说完。”陆婵三下两下嚼完药丸,提醒说。 若她心情不错,她会将药丸留在舌尖细细品尝。 药丸半个指甲盖大小,甘甜不苦,仿佛还能吃到那个小家奴做药丸时不小心沾上的丝丝香气。 小家奴用的香料极为特殊,陆婵从未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一品就能品出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日日夜夜在心中骂小家奴无用品出的幻觉。 若她心情不大好,她会忘却丹药上的那点甜,恨不能用言语污染道人这一身白衣。 道人看她一眼,温和说:“就当我懒吧,我不想走路。” 白衣女官面上的半张鬼面衬得她表情越发阴沉,讥讽问:“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道人看向面具宫女,宫女顶着一张空白面具郑重点头。 道人转回来,微微上翘的唇边好似在说:看吧,她也信。 陆婵:“……” 第142章 顺着道人眼神看向宫女,陆婵注意到:“你把她面具上的字摘了?” 不待道人解答,陆婵冷冷说:“给人希望又亲手掐灭,你很习惯干这种事?” 贵妃的命令没必要说与陆婵听,两人亦没熟稔到恐惧隔阂的份上。 道人不言,轻轻一笑,就像话本中那些做了坏事还要扮无辜的恶人。 陆婵懒得深究此事。 说到恶不恶,她自己也不是什么纯洁无瑕的大善人。 - 又过一日。 等面具宫女将陆婵从囚室放出来,一脚踏出牢笼的陆大人漫不经心揉着伤腕。 习武之人的身子骨总是硬朗,又有‘神药’加持,她除了磨破点皮竟好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至少比某人日渐苍白的脸和眼眶下宛若死气缠绕的青黑有气色。 思及此,陆婵忽然对道人炼药进展感了兴趣,问:“楚纤呢?” 面具宫女指了个方向,表示楚大人在那边。 这是清微楼内唯一一间空旷得没有杂书的房间。 里头摆进了炼药要用的各种石具、药材,木窗被深色的纸糊住,大白天居然需要点烛照明。 空气中漂浮着极其难闻的味道,又臭又腥,那人身上的白衣被烟尘喷得灰蒙蒙,正抬手拿起一棵血淋淋的、似某种动物手臂的肢体。 那东西还是活的,尖爪时不时抽搐一下,有时没对好方位就容易刺伤旁人。 再空旷的地方被轮椅一走就显得狭窄,她动作受限,尽管看见了角落摆着要找的药材,却因轮椅不好变向而卡在某处无法动弹。 陆婵疑惑那么多面具宫女怎么不来帮忙? 等走进房间她才借光看见——地上爬满了奇怪的软体怪物,黑糊糊的一团,平摊在地上像药水泼翻。 送她来的面具宫女就站在门外不动,空白面具微低,也在看地上赖着的东西。 若是旁人肯定无处下脚,陆婵此人偏有旁人生不出的心肝,一脚狠狠踩上去,碾得这东西发出刺耳尖叫。 源源不断、越来越大的叫声惊得整栋楼仿佛都在晃,似是在给远在外面的谁传递信号。 面具宫女也受不住这种凄厉恐怖的狂叫,两手犹豫着想捂住耳朵。 陆婵就跟没事人一般继续用力碾,直到那人终于从书册中拆分出一个眼神递过来,陆婵一挑眉,半是挑衅与其对视。 “你出来了?” 很轻的一声问候,带着那人疲累又独有的温和。 “是呢,”陆婵单手扶腰,气定神闲,“给你的礼物,怎样?” 道人惜字如金:“……吵。”然后依旧去看手上的书。 她本就几日没合眼,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处在崩溃的临界点,被这个东西乱叫乱吼一通,不曾好好安抚的胃部翻江倒海,她不得不暂且搁下书册摁压上去。 她揉得没有章法,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浪费力气,只能妥协着往轮椅中一靠,暂且养神。 那叫声还在持续,甚至陆婵一脚踩上另一块黑泥,闹声加剧。 女官在报复。 除了娘娘,没人能在得罪她之后全身而退,不刮下道人一层肉已是看在此人或许对娘娘有用的份上。 可笑道人入戏太深,伤了身子上了轮椅穿了白衣就以为是另一个人,刚入宫时那超然脱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荡然无存。 为了一个承诺,宁愿将自己困死在一间房,简直……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蝶,与别的虫没什么区别,普通、丑陋。 陆婵踩着一地黑泥走到轮椅边,好整以暇去欣赏道人无力还击的脆弱。 她经常近距离观察一个人从求死到求生的过程,其中惨烈自不必说,她更以此为乐。 道人这身白袍子像一张厚厚的面具,盖住从前的意气风发,也盖住一切属于正常人的情绪—— 在这种被人报复、堪称狼狈的处境中,居然还能姿态平和去拿膝上放着的书,看不清字还慢吞吞去烛光下摸索。 陆婵几乎气笑。是觉得此等报复太过幼稚,还是瞧不起她太清司主人? 原本作为警戒线的黑泥此刻纷纷绕着白衣女官蠕动,有不幸被她踩到的泥叫声都不如方才嘹亮,陆婵腻味了。 没那么快腻味的只有眼前人。 “楚纤,你敢给我喂药吗?” 陆婵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撑在轮椅扶手,半弯下腰,侵.略性极强的眼幽幽逼近道人。 她喜欢掌控主动权,哪怕在别人地盘。 何况这是一个病弱之人,一个死期将至的可悲之人。 道人掀起眼帘。 陆婵冷冷笑着:“鱼肠给你的药你却亲手喂给我,怎么,是想先将我喂熟、好为你以后的毒药烂药牵个头?” “你信不信,你只要敢带着你的脏东西靠近我一分,我就敢扭断你的手喂进你嘴里?” 被吊了足足七日,被下等的婢女围观了足足七日。 她怪不到宫女头上,自然要将‘罪魁祸首’道人恨透了——新仇旧恨叠到一起,道人还想给她喂药? 嗤,她把道人当成药嚼吧嚼吧吞了更实际一些。 瞧瞧这只拨弄算珠都怕用力的手,瞧瞧这只抓过‘血肢’都孱弱无害的手,若是扭曲成不正常的样子,该多好看呢? 早在那七日的‘喂药’中,陆婵就在脑子里想过千遍万遍。 必定要连着皮不溅血的折断,清脆又悦耳的咔擦咔擦…… 第143章 “好说。”道人低下眼,似是懒得去看陷入某种狂热幻想的白衣女官,“你如果喜欢断了四肢、跪着求我喂药,我自然也会允你。” 轻飘飘的言语就如同这人的语气,带来不了任何威胁。 “是么。” 陆婵惋惜这人不拿鱼肠威胁她,不然她能当场失控将脑海中的画面一一实践。 屋内诡异地安静下来。 白衣女官没有变幻姿势,依旧是半强迫性地把道人笼罩在自己身下。 守在门外的面具宫女轻缓一口气,胀痛的太阳穴渐渐好转。 她尚且如此,里面那位大人呢?岂不是……快碎了? 然而在白衣女官双臂之间,轮椅根本动弹不得,道人稍有动作就被镇压下来,陆婵的恶意不加掩饰。 “……你想如何。” 道人合上书,淡声问她。 “鱼肠是我家奴,没她伺候我住不习惯。”陆婵笑着提出条件,“你若能哄得鱼肠日日为我做饭,你这药我就能勉强吃一粒。” “若你能哄得鱼肠为我穿先前不肯穿的衣裳,我能吃两粒。” “若……” 第76章 “陆大人的人, 还是陆大人自己去哄比较好。”道人低下眼,“否则鱼肠姑娘太听我的话,我怕陆大人届时醋得又要杀我。” “你对自己太有自信。” 陆婵轻蔑一笑, 终是被话中‘陆大人的人’取悦,直起身体。 鱼肠自然不会听别人的话, 最听她的话。陆婵想到几个鱼肠满面潮.红的场景,越发迫不及待:“我立即要见鱼肠, 你没得选。” 说罢, 她精准踩上从桌边偷溜走的一块黑泥,尖叫声突兀响起。 系统:‘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我一个系统也会被吵到啊!’ 我要举报她!我要投诉她!我要捍卫一个系统完整的统格权利! 楚纤:。 系统:‘宿主!这书你还看得下去吗!!’ 楚纤:‘为什么看不下去?’ 系统:‘……’一击即中。 道人看了地上那只作恶多端的鞋一会,温声说:“它会招来娘娘。” 她的声音自然盖不住刺耳噪音, 可陆婵懂唇语, 看清了。 瞬间,黑泥自她脚下逃脱。 道人捏捏眉心, 强压住喉间血腥气, 慢慢说:“我有得选。你不想炼药, 我可以让鱼肠炼。她会比你情愿得多。” 或许是因几次三番牵扯出这样一个无辜貌美的女子略有歉意,道人自.虐般放下手,放纵身体的各种不适, 一点补救措施都懒得做。 “娘娘要来了, 陆大人,请便。” “……何必假惺惺。” 陆婵不愿领她人情, 又清楚此刻久留就是给娘娘为道人出气的机会。 娘娘怎样惩罚她都可,唯独不能为了旁人。 陆婵转身就走,期间再没踩中一次黑泥。 系统:‘卑鄙!’ 面具宫女有心待在此地守着那人, 可那股蛮横威压骤然逼近…… 地上黑泥齐齐蠕动起来,速度比方才快得多。 它们很会找挡箭牌, 没一会全聚到轮椅后面,缩成好大一个黑团团,从平面变成立体了。 道人看着有趣,随意咳了几声,竟是就此咳出几口血来。 系统:‘卧槽宿主生命值掉了!!’ 楚纤:‘为什么?’ 系统:‘……劳累所致?太夸张了吧!宿主宝宝保重身体呀。’ 短短几秒功夫,宿主生命值掉到了50%。 随着地图上的小红点靠近,系统没敢开口。它在妖狐在的场合总不会太放肆。 - 系统、宫人以及地上趴着的泥都不怀疑来者是妖狐。 整个北岚只有她才能在没露面的情况下给人这么恐怖的压迫感。 几秒后,红点显示在轮椅附近。 可屋内一切如常,并没多个谁或少个谁。 系统紧张兮兮问楚纤有没有感觉耳边凉风阵阵。 楚纤:‘没有。’ 系统:‘她就在你身后!’ 楚纤:。 系统的话并未给楚纤带来震撼,她盯着掌心里的那滩血,唇轻轻开合:“药人血该比这堆深一些。” 系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后半句消了音。 淡蓝云纹滚边的宽袖凭空出现,在道人眼前一晃。 清清草木香挥退了仿佛能凝为实质、黏在鼻尖的腥臭味,留下一片人能生存的天地。 掌心残血化作一层轻纱飘走,取而代之的是几根修长手指,它慢慢收拢,将道人的手缝隙不剩地握住。 道人:? 她一侧头,就有银发散下来贴到她颊上,冰冰凉,像刚从雪山之巅走下来、含着冰雪气。 神君与同为仙族的画中仙给人感觉不同,庄严冷傲,银发银眸,睫毛也是长而深的银色,世间万物都无法在那眼中留下颜色。 道人蹙眉和那双淡而冷的眸子对视,刚要抽出手,神君已先一步放开。 神君踩出一步,似有无形的气以轮椅为圆心猛地铺开,将周围一切污秽净化。 黑团团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说消失就消失了。 她一步一步踏至道人身前,外衫绣着的桃花树树枝随之晃动,竟晃下好多软粉花瓣落到地面。 神君一抬手,屋内昏暗退避三舍,烛光照不到的地方也莫名亮起来,空中漂浮着的细微颗粒一颗一颗散不见,连桌上枯枝也有了活力,几息之内便开出翠芽。 第144章 凡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多了去了,系统则不同——它清楚看见这位神君随意更改了整间房屋的风水,死物变成活物,活物延长寿命,要命的是开裂木板也修成了新的。 系统战战兢兢:‘移、移动泉水??’ 楚纤:‘这是某游戏的术语?我玩过。’ 系统:‘她她她真的是神!!我无法查看她的人物面板,卧槽!真的神!’ 楚纤:‘你应该见过很多位神了。’ 系统:‘不不不不神这个东西跟仙不一样,一般世界没有!仙可以由万物修炼,神只能依靠世界意识自由诞生……哎呀,其中差别大了去了!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居然真的有神!’ 楚纤:‘可能是你背调做的不完善。’ 系统:‘……’再次一击即中。 它心思不太纯净,自然不会上心做任务,反正一切有宿主嘛。 所以,被震惊一脸也是活该…… ‘我有办法让你变成药人。’神君唇瓣未动,缥缈悠远的声音却清晰传进道人耳中,“只要你随我离开。” 道人面上不显,心中做出判断:神君观察她七日以上,目的是为了从中找到斡旋余地好在关键时刻带她离开。 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她目前对贵妃的利用价值是制造药人、扮演另一个人。 ……扮演。 道人眸光微动,唇边弧度清浅:“若我离开,变成药人的意义就不存在了。多谢您的好意。” 系统:‘啊?宿主你在说啥?’ 楚纤立刻明白系统听不见神君对她的传音,笑:‘神君对我说了话。’ 系统:‘……卧槽!我怎么听不到!’ 楚纤拨弄菩提串,状似无意:‘难道她发觉你的存在,故意避开你?’ 系统满嘴不可能:‘系统局高于任何位面,她不过是个神君!’ 两分钟前你还在惊奇见到活的神。楚纤并不在此话题上多停留,她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一是系统对位面神君了解不深,所言皆是依据系统局数据库内的公开资料。 而每个世界情形不同,系统须花费能量才能探索,能否完全探索也是个未知数。 二是位面神君的确有避开系统的能力,恐怕在位面之中系统局的能力锐减,不一定能对抗神君,所以讳莫如深。 似雪般的眸子静静看了她一会,毫无波澜。 ‘你还是在意她。’ 神君语气淡漠:“提个其他条件,我今日要带你离开。” 楚纤曾在不少影视作品中了解到‘天条’的存在,眼前这位神君或许受限于‘天条’,所以才有必须满足凡人一个愿望再从她身上获取报酬的过程。 ‘你很聪明。’神君没有必要对凡人隐藏自己的能力,直接摊牌表明她随时能窥探凡人心中所想,‘不过我不必遵守法则,对你,是我甘愿。’ 道人露出一丝疑惑:“为什么?您……认识我?” 从神君面无表情的脸上读不出一点情绪变化,她实在像个栩栩如生的雪人:‘你助我历劫,我助你成仙。’ 道人沉默。 神君既不解释前尘往事也不说如何成仙,眼睛里一片死寂。 过了一会,道人微微笑着:“我希望跟您走了之后,仍是自由身。” 神君颔首,再次道:‘你很聪明。’ 神君没有否认‘天条’的存在,楚纤就得顾忌‘天条’会不会写刚成仙或成神的人必须待在某个地方长期无法离去?或必须完成某项任务?或…… 就算没有,她也得考虑神君是否愿意放她离去?今日短短一面她可知,神君虽无情绪波动,但性格似乎有些偏执,说要带她走就没一点商量空间。 这也是楚纤答应神君的原因。 她不提找回记忆——因阴阳界尊主并不是故意为难她挖去她的前半生,而是正常交易,她的记忆能够回来,不必浪费机会提前实现愿望。 她不提治愈身体——目前为止她并不认为这双腿或身体给她带来磨难,正如她所言,坐在轮椅上任人推来推去倒是省力。 “神君如何带我走?”道人还有闲情雅致与她玩笑,“这轮椅也带走么?我坐惯了的。” 神君终于做了个表情。 她微微垂眼,银眸落在华美异常的轮椅上曾有极其短暂的不悦。 ——若她是个凡人,想必这不悦能升级成厌恶,只是成了神君情绪淡漠,所以仅仅不悦。 ‘你双腿无恙。’ “我没力气行走。” 神君又看向她:‘不用轮椅,我抱你。’ 道人:。 ‘你嫌弃我?’ “不敢,我……” 话音未落,道人身体腾空,鼻前那股清新好闻的草木香加重。 眼前一片软白,是神君那件神奇的衣裳颜色。 系统:‘她,她怎么抱你!’ 楚纤:‘唔。’ 系统:‘卧槽地图出现了另一个红点!这回铁定是妖狐没错了!!宿主宝宝放心,她带不走你!’ 早在系统出声前,神君已轻轻抬眸望向那扇熟悉窗口。 红绸子在远处的天空划出一道艳丽弧线,‘砰’地一声闪到屋内,于桌前展开。 第77章 绮丽蓬松的九条尾巴几乎将整个房间撑裂。 贵妃极少在人前显露半人半妖形态, 往往一抬手一侧眸就有无数下属为她奔走。 第145章 此刻她脸上放肆妖异的朱花妖纹也显现出来,兽瞳竖立,死死盯着神君规矩抱着道人的手。 “裴子衿, 你找死。” 系统:‘!!’ 楚纤:‘嗯?’ 系统:‘……宿主,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纤:‘你已经表现出坏事发生的恐惧了。’ 系统:‘qaq’ 听见曾用过的俗名, 神君面上依旧没有波动。 世间有三位神祇,为天地化身、不死不灭, 分别为碧霞神君、长明神君与长义神君, 受天道法则所管。 天道给了他们历劫机缘,每百年下凡一次。 劫难越小,他们被天道剥夺的本源之力就会越多, 直至与天地彻底分割开来, 成为天道之下万物族群中的一个。 神本不是族群,如天地一般没有七情六欲, 更不会插.手万物规律。 若被天道这样一层一层剥削下去, 他们迟早沦为与人族、仙族、鬼族无异的神族。 其他二位神的本源之力已经很微弱了, 在即将陨落的边沿。若长明神君的本源之力再弱一些,天道就能将她们一起打下神坛。 长明寻了数万年机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本源渐渐衰竭, 她毫无办法。 直到裴子衿这一世的劫。 裴小云, 商人之女,本该轻易折损在落凤山, 草草历经死劫飞升,然后天道理所当然该削她一层本源。 可她偏偏被国师边关月所救,活到了林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 还阴差阳错捡了‘灭妖功德’‘救世功德’,渡了‘生死劫’‘情劫’‘贪劫’‘病劫’……在林国绝佳气运的滋润下直接飞升。 短短一世竟比过了她数万年的钻营, 本源之力大盛,天道已然压不住她。 如今的长明神君是三位神君之首,亦有与天道谈判对峙的资格,无所畏惧。 她却懒得折腾天道,只觉得九重天空荡得很,想找当初枉死的国师上来。 法则管不住长明神君,她自不必畏惧,甚至能随时更改。 一个是三界管不着的半妖,一个是天道限制不住的神君,系统就差求爹爹告奶奶希望她们千万别打起来。 卧槽别把世界打塌了啊!它一个弱小可怜又无辜的系统哪里赔得起!把宿主卖了都—— 系统顿住了。 哦,把宿主卖了倒是能赔得起,那位大人一定会出个好价钱。 这样一想,系统不慌了。 打吧打吧,它想嗑数据瓜子,正好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呢! - ‘我与天地同寿。’ 神君淡淡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抱起道人后眸中颜色反而变浅了些,凡间的光轻轻晃进去聚成一层温润光晕。 这话是实话不假,可此刻说出口总觉带了几分嘲弄,似是不屑妖狐出口就死不死的——死是什么?我生来就不死,你这只妖狐无知得可笑。 “哦?” 妖狐咧开一嘴尖牙:“那杀你还挺简单,捅个天裂个地就行?” 她的尖牙仿佛无形之中撕开神君背后的天道规则——谁说天地就能长存?你以为与天地同个寿就了不起啦?不是我无知,是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在历过天劫的半妖眼中,天道、天地都是笑话。 她是无聊才在北岚玩过家家,又不是没有翻天覆地的本事。 那些被她踩在脚下的冤魂升腾成一种糜烂血气缓缓萦绕在她周围,竟为她保驾护航撞开神君身上的淡淡神力。 神君衣衫上的桃花瓣静静漂浮在道人身边,轻薄的粉连成虚虚的防护阵法,防止打斗间伤到道人。 系统:‘宿主你说谁会赢?’ 没有反应。 系统:‘哈喽??’ 它问了好几声没人回应,再一查探,宿主居然在这种紧要关头睡着了! 系统:‘6!’ 哎睡吧睡吧,宿主的确很累了!反正这两人、啊不,这一狐一神伤不到宿主,它担忧个—— 系统:‘啊啊啊啊!’ 只见妖狐出手狠辣、处处是杀招,她遍寻神君弱点不成竟直接朝着神君怀中的道人攻去! 妖化了的长甲随意一划都能在空中留下浓浓血腥气,像是将空气给撕.裂了。 面上鲜活的妖纹往外蔓延开来,似疯长的藤蔓爬满她左右脸、脖颈、肩头,最后连手背都有。 兽瞳带着极重煞气一眼不眨,阴冷可怖的金色冷光如鬼魅在红绸子疯舞的漫天红色中幽幽亮起,一点一点吃灭残留的桃花香。 妖狐出招极快,配合九条尾巴、红绸子以及利爪颇有些越打越过瘾的意思。 她快得不知疲倦,每每都冲着道人而去——久而久之,不由恍惚她就是来杀道人的。 若神君此刻丢下道人兀自逃命,她也收不住杀道人的招。 ‘轰’地一声巨响。 清微楼塌了。 一白一红两道光影极快地窜上半空继续缠斗,一阵一阵碰撞的威压降下来震得所有人头重脚轻。 地在颤,天好像也在抖,刚过午时的太阳居然阴阴藏到地平线以下,蒙蒙夜色就这样弥漫。 在尖爪即将刺到道人侧脸时,神君身形一滞。 妖狐险些收招不及,被妖力反噬得唇角溢血,不得不以一个漂亮的翻滚稳稳落到地面—— 身上红纱纷飞,根本遮不住柔韧莹白的长腿。 第146章 “……你还真敢让我杀她?!” 分明是妖狐自己动杀手,却怪罪别人没有好好保护道人,哪里说理去? 指尖勾去嘴边血丝,妖狐胸口起伏:“我最后说一遍,将她放下,别用你的脏手乱摸。” 神君微微收紧臂弯,语调冰冷:‘你蠢么?她的魂被人招走了,你看不出来?’ ——这大概是神君诞生以来第一次骂人蠢。 妖狐眯眼,并不吃这一套:“我管她的魂在哪,你先把身体还给我。” 身体她要,魂自然也要。想合作去逮回道人的魂?我可不给你白做工,交出身体再说。 只见神君略略往后退了一步,自她衣摆掉下的桃花瓣纷纷聚拢,瞬间将她身形笼罩。 妖狐抬手挥出一串狐火烤化掉下的花瓣,等到桃花瓣一片也不剩,她看都不看变成废墟的清微楼一眼,随即追上。 - 林国。 偌大的地下宫殿里摆着一只高三四米的纯金巨笼。 十二位巫族大能盘腿围坐,手中各执本命法宝,闭眼低声且快速地念着什么。 随着本命法宝一个一个丧失光彩,由锁魂链牵着的虚影渐渐清晰,依稀能辨认四肢形状。 作为巫族至宝,锁魂链极难打造,需在非常苛刻的条件下由巫族长老亲手锻造,一年不见得能出一条。 而这座嵌满各色宝石的金笼中——光是几十米长的极品锁魂链就有数十条,其余短短长长的链子毫不怜惜勾缠在一起,十分奢侈。 色彩斑斓的巫蛇缠在金笼格栅间,密密麻麻,随处可见蛇信子吐出来,看得人心惊肉跳、魂也能吓飞了。 狭窄细密的格栅只能勉强伸出去整只手,冰冷坚硬的黄金将眼前残忍分割成无数碎片,任哪种风景都大打折扣。 身着玄色鹤袍的女子静坐一边,浓墨般的眼锁定那道越来越熟悉的虚影,红唇一牵。 ——扶月倒提醒了她,若只招来阿月的魂魄,难保不会被其余人夺走。 唯有心狠一些,她的金笼才能有效。 一条锁魂链就足以锁住魂魄,为何要那么多? 因每一条锁魂链都直接穿透魂魄,使得魂魄一举一动不得不在锁魂链的监视下,就像控制木偶的线。 心情好了,任由木偶怎么动都可以,心情不好一扯线——木偶不情愿也得做出她想要的样子。 世上将锁魂链这样使用的狠人恐怕只有皇后一个。 她不止在阿月魂魄中打入数条锁魂链,为避免锁魂链的操控权落入他人手中,她直接把锁魂链另一端缠进自己魂魄。 锁魂链断,她魂飞魄散。 - 楚纤尚不清醒时就感觉那阵痛意不曾停过,像有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凿进身体,疼痛永无止境。 待她睁开眼、思绪慢慢清明,眼前被深色浸染,一刹那以为自己失明。 ——她正倒在一位玄袍女子膝头,混着檀香的厚重衣物压在背上,原来是这女子在轻轻抚摸她。 “不疼了。乖。” 女子声音并不温柔,语调是久居高位的命令式,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却淡得要命。 四周既不像房间也不像室外,自由又不自由。 楚纤还觉自己身体轻得过分,刚一想起身,便控制不住突然坐起来,差点撞到玄袍女子下颌。 她下意识皱眉,开口要道歉。 玄袍女子拉住她远离的身子,指尖碰上她的唇瓣,用了些力压住唇瓣开合的动作,轻笑:“不准说我不爱听的话,若想道歉,只能弄疼我时再道歉,我还没疼呢。” “……” 这话说出几分邪性,无论有没有撞到,这歉总是该道的。 只是触及女子暗含深意的眼,楚纤低头,选择性忽略。 “我这样摸你,是不是更敏感?” 女子却不肯就此放过她,搭在她肩上的手往下滑,沿着腰线摩挲。 脑子混乱不堪的楚纤有心想拽停女子堪称冒犯的动作,但那宽袖一盖,竟将她整个人轻飘飘盖到女子怀中。 反而像她投怀送抱。 第78章 楚纤无法调动躯体任何一处去抵御眼前的亲密, 对方坠下的一缕青丝如有山重,压得她不断往下沉,却又只能沉到泛着檀香的怀抱中。 她越有起身离去的念头, 身后这股重压就越碾得厉害,大有将她压碎的架势。 楚纤感知不到系统存在, 亦感觉不到后背有什么物体能把她逼到这种境地。 撑在玄色衣袍上的十指狠狠抓皱了缎面,若换几个方向仔细辨认, 就能透过指关节直接看到缎面凹凸不平的刺绣。 这是楚纤脱力后观察得出的——她的手指并未根根分明, 有一两秒像橡皮泥一样黏到一块,又在她潜意识的抗拒中慢慢分开。 整个过程里,她不痛也不难受, 恢复正常的手指总有一会不受控, 甚至扭曲成常人做不到的形状。 楚纤:。 盘在格栅间的巫蛇支起上半截蛇身冲她吐信,两颗豆大的红眼睛阴阴盯着她。 ——不止一条。 在最大的那条巫蛇表现出对楚纤的兴趣后, 其余所有蛇莫名调转方向, 齐齐将蛇头对准楚纤。 场景诡异。 方才那些蛇分明在做自己的事, 要么缠着同伴蠕动,要么吊在笼子上悠悠晃荡,有的蛇头埋进不知哪一条的蛇身里, 有的蛇尾勾到一起去戳笼子上的宝石…… 第147章 它们花色艳丽, 明明暗暗又都差不离,根本数不清一堆蛇身里有几条蛇。 楚纤和两条离她最近的蛇对视片刻, 不甚清明间想起传说有位头生蛇发、面目狰狞的女妖,一旦看到女妖的眼就会变成石头。 她从巫蛇的小眼睛里读不出诅咒,只读出一点对神奇之物的小小好奇。它们觉得她很奇怪。 人怎能看懂蛇的眼神呢?大概是她累极了。 紧绷僵硬的身体还未放松下来, 搭在她腰间的手忽而一动。 “唔!” 像是手指轻拨琴弦后带来的阵阵轻颤与细响,破碎得不成音。 鹤袍女子垂着眼, 仿佛能透过层层衣衫去看那截怯怯晃动的腰线。 ——的确敏感许多,融合身体的魂魄可不会如此刻这般毫无设防,将所有弱点暴露在旁人面前。 那两片刺了鹤羽的宽袖似一对沉黑翅膀,轻易将怀中聚形不稳的魂魄缠抱住,一丝缝隙不留。 又分出些许假意温柔,将她细细颤抖的脑袋搁到自己肩上,半是诱哄:“你也知道你魂魄不全,别乱动,会散的。” “……” 目前种种异样终于有了解释。 自她有记忆起,系统简短说过她先前是个药人,死后重生阴阳界,并未提过她魂魄受损。 “那具名为楚纤的躯壳是以阴阳界一束桃花枝所化,需避着阳界的日月光辉行走。” 鹤袍女子虽是笑着,眼神却阴翳:“尊主好大方,连去厄伞也肯借你。” 巫族与阴阳界一直有往来,她知道去厄伞归尊主所有,是阴阳界十大法器之一。 只存在于传说的东西竟出现在一个魂魄受损的死人手中,怎能不耐人寻味? 楚纤:。 楚纤曾怀疑自己和尊主的关系,系统当初否定说没有,态度却不如它语气那样肯定。 眼下更令她不解的是——若她为魂魄状态,鹤袍女子如何抱得住她?压得她几近窒息的力又从何而来? 没有肉.身抵御,鹤袍女子随意碰过的地方感官如同放大十倍,她全无之前的记忆,身体反应十分青涩。 轮廓因无法容忍而朦胧不清了起来,战栗之余,楚纤隐约听见有铁链抖动的脆响。 那声音离她很近很近,好似就在她……身上。 “待我找到合适的躯壳再将你的魂魄放进去。”鹤袍女子眸色深邃,细细抚摸着怀中魂魄,“一定比桃花枝好。” 金笼外跪坐的十二位巫族大能见状纷纷低下头不敢看,小心翼翼收了手中法宝,轻手轻脚往外走去。 不妨刚到地宫门口,就被横飞的红绸子捅了个对穿—— 巫族最顶尖的高手们连反应都来不及,维持着上一秒鲜活的表情突兀倒地,死不瞑目。 红绸子仍不肯作罢,卷着地上十二具血淋淋的尸体缩成茧,几秒后‘砰’地一声,炸成无数碎布稀稀拉拉掉落。 在这场宛若红雨的背景下,妖狐打着哈欠走进来,赤着的脚踩在铺成一条路的红绸子上。 金眸微转,地宫内部一览无遗,包括那座能容下五六人的金笼。 妖狐歪歪头,眼尾因困倦生出一抹淡红来,眼睛却亮了亮。 她喃喃道:“我也要这样的地宫……” 妖狐对人族认知有限,她根本想不到造出地下宫殿去藏人,只能借别人主意。 与她同来的神君:。 神君冷冷看了眼地上一片狼藉,嫌恶地离她远了些。 - 密密麻麻的巫蛇似一块花布遮住大半笼身,叫人第一时间无法看清笼中景象。 光听那断断续续的轻喘与衣料摩擦声,凭空勾出一幅缠绵图景,连格栅间纠缠到一块的蛇身都显得过分暧昧。 唇提起的弧度愈深,金眸里席卷的暴戾愈疯。 她也不管金笼中有她想带走的魂魄,干脆利落甩出去无数红绸子,大有将其连笼带蛇、人统统绞碎的意味。 皇后不过是个巫族,借了林国气运勉强修出半截神骨,本质还是肉体凡胎,撞上这些凶恶的红绸子只有死无全尸的份。 然而杀机逼近,鹤袍女子不疾不徐拢住厚重衣袍将颤抖不已的魂魄抱进怀中,凤眸嘲讽越过扭动的巫蛇身体去看露出狐耳狐尾的大妖。 ——红绸子连巫蛇都没打到就碎成一堆渣。 神君亮了一霎的眸黯淡下来。 她双手抱着道人身体,便用眼睛里藏着的神力去迎下红绸子。 只一抬眼就有如此大的威力,若让她空出双手与妖狐打,怕真能把天地都打崩了。 ‘她魂魄再碎,就拼不全了。’ 闻言,妖狐美目流转,转到神君淡漠的脸上:“那又如何?世上长她这般模样的道人不难找,再不济我多做几张面具。” 她嗤笑着:“她敢跟别人一同气我,还活什么?” 她大概觉得这种判决合情合理,好似义不容辞替天行道。 神君沉默。 - 盘缠在金笼上的巫蛇不知为何渐渐散开,却不爬回墙角的瓦罐,选择无聊地在金笼边爬来爬去。 魂魄已经彻底软进了鹤袍女子怀抱。 先前抗拒着在玄色缎面抓住褶皱,到现在抓也不抓了,无力垂落两侧,半张脸都埋在鹤袍女子肩窝中。 楚纤只要不挣扎,她的魂形就无比稳定,不会由手指变成拉长的面条或一滩不明液体。 第148章 她意识到自己对魂魄的控制权可能有一半在鹤袍女子手上,不过她尚未从女子这里感知到杀意,也不清楚如何摆脱这种困境,便温顺下来,轻哼出鹤袍女子或许想听的口申口今。 有效取悦了鹤袍女子,使得身上轻轻重重的爱.抚逐步消停。 直到笼外一白一红出现。 楚纤看见‘自己’仍躺在神君怀中,睡颜安详平和,绝不像是在做噩梦的样子。 这种感觉略有些怪异。 将一个原本的物体拆分出形与影,无论分开时间长短,从分离那刻起仿佛就成了两个拥有自主思想的存在。等到合.体那日须得问问双方是否愿意削去一半意识,与陌生又熟悉的另一个体努力拼凑成整个物体。 楚纤注意到另一件事。 系统此刻应当发现她魂魄离体,可未采取任何措施,有几种可能,可能性较大的有两个:一是不浪费能量直接放弃她这位宿主,二是情况异常,它反馈给它的上司正在等待解决办法。 第二种可能不见得是系统不想解绑,而是这种情况罕见,系统局必须抓典型案例研究,争取完善对位面的掌控度。 楚纤顺势把她苏醒后发生的所有事以及所获线索重捋了一遍,思绪纷飞,其实时间不过几瞬。 突然,楚纤不受控从聚满檀香的怀抱中踉跄着站起来。 十几根细长细长的链子绷紧,一端没入魂魄全身,一端牵在鹤袍女子手中。 被压了许久,她的魂魄虚软至极,完全没有起身的力气,那些链子不同她商量,或是从膝关节生出,或是脖颈钻出,或是…… ‘哗哗’声越来越大,一根一根拽起她的每一节关节,将她活生生‘支撑’起来,像个人形傀儡。 妖狐金眸亮得妖异:“这东西我也要炼几条。” 神君冷冷看向皇后:‘锁魂链。’ “你带不走她。” 亲眼望见臣子飞升的皇后此刻浅笑着与神君对视:“这具身体你若喜欢就送你。” 她慢慢起身,略高些的身影站在魂魄身后,像极了不该露面的幕后黑手。 “嗯——” 妖狐含笑打断两人对视,红影闪进笼中,软软垫了小半个脑袋在皇后肩上,金眸眨巴眨巴:“要送我点什么?” 皇后侧眸:“外面巫族十二条命,本宫还没同你算。” 妖狐点点头,嘻嘻笑着:“啊呀~怎么算呢?你又打不过我~” 说完,她眼珠定到站立的魂魄身上:“总不能靠这个东西收服我吧?你知道,这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我——” 皇后淡淡开口:“真如此,你就不会追来,更不会对她下死手。” 妖狐笑意一僵,竖瞳骤然亮起,不善盯住皇后,似是用兽瞳逼迫她不准再说下去。 皇后拨开她的脑袋,继续道:“你知道她是谁,演的好玩么?” - “不好玩。” 沉默几秒,妖狐面上又挂着娇艳笑容:“我看你们才好玩——抱着一个替身说她没死,锁着一个残魂以为她离不开了。” “你说这是月月?” 妖狐极不客气地一扯半空中绷紧的锁魂链,拉得魂魄肩头一歪,双腿却因另外几条锁魂链而牢牢站稳,姿态怪异。 妖狐金眸阴冷:“月月是人,不是什么桃花枝,更不是阴阳界使者。” 要说到后面的话时,她松开链子,竟是痴痴地笑起来:“是为我挡天劫死的。” 她双手捧着脸,脑袋歪歪笑得漂亮又纯真,像是一个炫耀心爱玩具的小孩。 “她很爱我,所以才会死。这些没死的——”妖狐语气又幽幽低沉下去,似是深藏水底的海妖诅咒,“都不是她。” [黑化值+5] 一分钟内,妖狐从极喜到极恨,各样情绪在她脸上如泼翻的调色盘一塌糊涂。 她不屑去看那道被人操控的魂魄,红袖翻飞,眨眼间离开金笼,闪至远处。 皇后与神君的注意力难得统一分给了妖狐,她们没料到毫无攻击力的‘傀儡’竟不惧消亡地挖出锁魂链一端,狠狠从烂成一个窟窿的魂中扯出来—— 形魂立即支撑不住地瘫软在地,她的双腿稳不住人形,成了一滩类似泥的不明物体。 皇后手中一重,失去目标的锁魂链重新飞回手里,等待下一次绑定。 魂魄没有停止,已经稳不住五官的脸一片木然,继续动手去找下一根链子的所在地——好找得很,她魂魄里全是链子。 若坐视她这样扯下去,再有两根锁魂链离去她就能魂飞魄散,这是极伤魂魄的解法,当真是不要命了。 鹤袍女子一把握住她的手,狠戾道:“你敢!” “……她说了我想说的话。”魂魄虚弱的声音响起,“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顿了顿,她强调着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我不是她。” 人与人之间最根本的差别是经历。 属于国师边关月的经历并未存在她的记忆,在一无所知的条件下偏要证明她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难度颇高。 新的记忆会不断覆盖旧的记忆,直到新的经历锻造成新的、成长后的人。 若直接摒弃旧的记忆不要,哪怕灵魂仍然是那个灵魂,性格、嗜好、甚至心理性别都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样,还能看做是同一个人么? 第149章 若只因灵魂相同而愿勉强接受全然不同的陌生人,究竟是在意她的灵魂,还是在意自己在她身上花费的时间? 同样,若灵魂不同而接受同样躯壳中性情一致的爱人,究竟是爱某种特定性格,还是自欺欺人? 十年前的人与十年后的人尚且不能被称作完全相同的一个人,更何况她如今残魂一缕,与完整的国师边关月的确没什么相像的地方了。 半妖性情凉薄,只在乎国师最后给她留下的堪称浓烈的爱,却又何尝不是看清本质了呢。 第79章 闻言, 背对金笼的妖狐倒是纡尊降贵侧身瞥了小魂魄一眼。 那魂魄可怜得很,刚抽出的锁魂链又被靠近的鹤袍女子硬塞回去,带出阵阵急促轻喘。 拼命证明自己不是故人、为此不惜搭上魂命的行径在这两位面前就是以卵击石, 她是与不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下一秒,有人说: “你是谁, 不由你自己决定。” 逼近的眼中墨色沉沉,皇后幽幽道:“从前, 你的一切由我赋予, 今后亦无法逃脱。” 锁魂链宛若附和般抖出‘哗哗’声响,扯到灵魂深处,痛得整个魂魄如煮沸的水咕噜咕噜往外翻花。 似是笃定往后不会有多少和平时光, 她干脆就此剥夺自身苦痛的权利, 于今日实践如何在刀刀锥心的苦海中挣扎。 除去几声忽略不计的喘息,不断扭曲变形的魂魄不再发出其他声音。 这实在算不上有趣的画面令妖狐嘴角下撇。 那堆魂魄都凝聚不成人形了, 哪怕热爱酷刑的陆婵在这也懒得多玩一会。 说到陆婵, 妖狐想起她宅子养的那个小女奴似乎有些本事, 能造出医死人的丹丸? 说不定比道人更适合炼药人呢。 妖狐又想起面具宫女汇报说小女奴有几分像自己……她来了兴趣。 只见红影一晃,方才还猖獗到恨不得占有整间地下宫殿的红绸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妖狐用的妖术,从头到尾没发出丁点声响, 可鹤袍女子不动声色望过去的眼神精准掌握时机, 既抓住那片红影散去的最后一秒,也令妖狐无从觉察。 神君往前一步, 皇后看也不看她:“我不会让她回这具躯壳。” ‘她回不去了。’ 神君凝视着无数条躁动不堪的锁魂链,语气淡漠:‘你没给她后路。’ 锁魂链,顾名思义专门捉魂、固魂。 一两条就足以困死一个死人魂魄, 这么多条——楚纤的魂已经不能再找新身体了,甚至不能离皇后太远, 否则锁魂链一断后果不堪设想。 神君说的自然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作为操作者,皇后比十二位倒下的巫族大能还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轻笑两声,竟像是诚心发问:“那真遗憾,无所不能的神君也没有办法么?” 神君不欲与她兜圈子,只说:‘以你血肉,可以为她塑身。’ “——哦?”鹤袍女子拉长语调。 魂魄锁在她精心制造的地下宫殿可正如她所愿呢?她何必挖自己血肉去助了别人好事?难不成她看起来比清心寡欲的神君还慈悲? 神君不言。 正在此时,虚影半透明的手拉上了皇后宽袖。 似是被上面凸起的刺绣硌得难受,虚影曾下意识缩回好不容易聚成的手指,又在皇后的注视下慢慢伸出,坚定又可怜。 “我……能帮你们,杀她。” - 一个时辰后。 系统:‘卧槽卧槽卧槽!!’ 满屏的感叹号险些戳得楚纤神魂再次移位。 她暂且放下系统,去看床榻上双眼缠着白布的鹤袍女子。 有神君做法,摘下眼睛如同取下发簪般随意自然,不见血腥,又在法术催动下极快幻化成人身,将虚弱的魂魄慢慢送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神君抱着怀中不曾放下的道人离开,屋内残存淡淡桃花香。 白布下的眼眶平坦,不见眼珠突出,从此她就是个眼不能视物、需处处依仗下人的盲女了。 景仪宫纵有她的诸多亲信,又有谁能真正替代那双眼睛? “阿月。” 鹤袍女子一抬手,床边发怔的人便慌忙凑近,深深低下头,沉默等待那只手摸索着碰上来。 她的手往下,才摸到这人的发。 “你跪着?”鹤袍女子微微侧脸,白布正对着她的方向。 “……” “觉得亏欠我?” “……” “呵。” 鹤袍女子不像个才失去双眼的人,她不仅将眼前黑暗适应得极好,还从容掌握着话语权——倒像是挖别人双眼的那种人。 “你的确欠我,阿月。任务一完成,你必须回到我身边。”她红唇勾得漂亮,话也说得漂亮,“我眼一盲,多得是要骗我的不轨之徒,你可别离开太久。” 她声声唤的‘阿月’,正是一个倔强灵魂宁死也不肯接受的身份。 可如今,拥有她一部分血肉的灵魂没了倔强资格,叫什么都得答应了。 “……是。” 这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与边关月有七分相似、眉眼更清冷的脸。 光听这话,谁能想到皇后只要一动念头——远在千里之外的楚纤就能痛不欲生呢? 神君走前交代楚纤须每月回皇后身边一趟,与她待足十二个时辰,稳定魂魄。 第150章 - 系统:‘我已经上报了!这种情况简直见所未见啊!按理说魂魄离体我也能跟着呀!’ 楚纤:‘等待解决吧。’ 系统:‘哎,我都看见啦,宿主您受苦辽!隔空摸摸!’ 楚纤:‘多谢。’ 系统神秘兮兮:‘还有还有,您知道神君大人为啥这么快走了咩?’ 楚纤:‘沾走我魂魄了么?沾了多少?’ 系统:‘……’ 什么都瞒不过宿主你! 系统大概有些不服,它问:‘她偷偷传音啦?’ 楚纤:‘无。’ 神君追来此地是为何?没达到目的会走? 身为九重天之上傲立云端的神君,她必定自负自傲,我等凡人在她眼中不过沧海一粟。 她此行非要带‘边关月’回九重天,这是谁也不能更改的结局。 楚纤这只魂被锁魂链困到皇后身边,即使换了身体也不得不依存皇后而生,不能完全属于神君。 故而她毫不留情从楚纤魂魄中拽走不知几魂几魄,想温养进道人身体——这才是完完整整属于她的边关月。 由她亲手制造,亲自养成,共享神位,相伴永生永世。 她是神君,她不会向人类渴求情感,她高居神坛。 系统:‘好吧好吧,沾了三分之一!希望不要影响我们之后的任务……’ 它没说太直接,楚纤听出来了:‘我的魂魄还能支撑几次穿越?’ 系统唉声叹气:‘下次,或者下下次?得看我们抽中什么位面任务呀,而且您这任务没结束呢,不知道离开时剩多少……’ 说完,系统嘀嘀咕咕:‘就算把宿主您送给那位大人,魂魄也不至于缺残成这样呀!我从未见过那位大人像在乎您这样在乎谁,她绝对不会让您受这种伤害的……哎。’ 楚纤笑:‘嗯,下次遇见她记得问问还收不收残魂。’ 系统恼羞成怒:‘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就是心疼宿主受伤嘛!魂魄受损问题可大了去了!’ 若宿主魂魄虚弱到无法进行穿越,它就会自动解绑,然后去找新宿主——对它没有损害呀。 楚纤:‘再次多谢你。’ 系统哼唧:‘我肯定是希望宿主越来越好啦!’ - 一月后。 北岚。 清微楼倒了重建,速度极其惊人,不到半月就已初具规模、一月满便能住人了。 只是比起先前的内有乾坤,如今的清微楼外面看是三层,里面也是三层,普通得与整个皇宫格格不入。 清微楼依旧招收五湖四海的道士天师,依旧由太清司主人陆婵审理。 不过这次情况不同,清微楼主人兼北岚国师有了人选,正是陆婵。 贵妃格外宠信陆大人,大事要事统统交给她办。有贵妃支持,陆婵越发肆无忌惮,行事作风无比狠辣,走哪哪血流成河。 她手底下的清微楼与太清司哪里是修道成仙的地方,分明是她的‘凶器’。 但凡听见不利贵妃或自己的言论,她想方设法也要给人安上各种罪名,逮回清微楼折磨,甚至借此铲除政敌。 鱼肠随陆婵一同住进清微楼,她仍是奴籍,却只用伺候陆婵一人,身边反而多了两个刚满十四的小丫头照顾她。 入秋后,死牢中一批一批的囚犯推出去问斩,行刑官斩得手抖,一回家便烧香拜佛希望撇清罪孽。 鱼肠知道他们很多无辜,只是得罪了贵妃——陆大人最不能听人说贵妃哪句不好,杀人都是轻的,拖回清微楼折磨才真真生不如死。 宁照城人数骤减,常常大白天街上也不见几个人,宛若死城。 百姓怕,大臣怕,陆婵恶名传扬极快,短短一月就连外来做生意的商人都没了踪迹。 鱼肠以为陆婵再怎样也不会对身边人下手——直到陆婵那日去见贵妃,回来后满脸阴郁,推着鱼肠去床边想以此泄愤。 不想跟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小丫头看出她不情愿,上前手脚并用欲驱赶陆婵,险些被陆婵一刀劈死。 后来陆婵铁了心要杀这两个小丫头,还骂鱼肠不配被人伺候,将她发配去清微楼最底层做粗活,给那群道人洗衣做饭什么的…… 鱼肠不觉辛苦,她只想为那两个小丫头求情,可她越求陆婵越生气,两个小丫头被打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第二日夜,有一蒙面人劫狱救走两个年纪轻的婢女——陆大人下死令全国通缉,画像上正是鱼肠的脸及其生平。 死牢中少了两个小丫头不错,却多了鱼肠家五十二口人。 - 那日劫狱,鱼肠在火光中与白衣女官对视,对方面目狰狞,让人放箭射死她护着的婢女。 为了挡住那些箭,鱼肠伤得极重,她一左一右抱着小丫头勉强逃脱,很快倒在宫墙外人事不省。 昏迷前,她将身上仅剩的银子和早就准备的籍贯给了出去,让她们搭乘水路离开宁照。 她以为自己要么失血过多死在宫墙边,要么被白衣女官抓回去严刑拷打—— 她怎么也想不到能再次遇见道人。 道人仍是一身怪模怪样的道袍,黑伞收在桌面放着,坠着的小银刀时不时被过堂风吹得叮叮作响。 明明是银刀,却无半点杀意,倒像风铃,一声一声清脆悦耳,恍惚间被它拉扯着浑身放松,潜意识总会以为到了安全地方。 第151章 许久未见,道人比印象中更好看几分,清冷冷的眉眼一笑便如雪化,有一番无以形容的绵绵春意。 “别动。” 摁下鱼肠的肩,轻轻摇头示意鱼肠先不要开口,接着含笑注视她一会,道人说:“你的名字很衬你,你做得很好。” “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好么?” 第80章 刑场。 周围百姓越聚越多, 姓宋的监斩官膀大腰圆,肥肉挤满整个圈椅,抬手擦汗, 椅子也跟着他颤颤巍巍。 他笑成小缝儿的眼睛小心翼翼看向白衣女官,讨好说:“陆大人, 时辰过了,您……” 女官负手而立, 头也不回道:“再等。” “哎哎。” 尽管女官背后没长眼睛, 监斩官亦是一脸赔笑,在圈椅中点头哈腰,也不怕把细细的椅腿折腾断了。 台下五十二口貌似与陆大人有些关联, 据说一开始陆大人是想继续关着他们, 结果贵妃金口玉言令陆大人立即斩首示众,还要她亲自监刑。 这不, 白露宫的面具宫女都调了几个过来, 确保一切顺利。 午时过了, 拖了又拖,陆大人连个借口也不找,就目光沉沉扫视周围群众, 表情隐怒, 像是在等某个人跳出来自投罗网。 今年斩的死囚太多,百姓本不爱搭理这热闹, 要不是前几日劫狱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今日过了午时又不动刀,这群畏首畏尾的布衣白丁哪会往这边凑。 和陆阎王共事已经够可怕了,偏偏这祖宗大庭广众违逆娘娘金令, 拖着现场这么多大的小的一起死……她不松嘴,他哪敢动刀啊。 监斩官往面具宫女那偷偷使眼色, 这几个女的就是不动——不是确保顺利吗!您几位看现在顺利吗! 到头来,还不是谁官低谁背锅。 监斩官一想到自己这乌纱帽还没捂热就得掉便无比心烦,听着百姓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更是火大,一连拍了好几下桌子命他们闭嘴。 蠢民!蠢民!他烦躁地想,也不怕把陆阎王惹恼了就地给他们人头全摘了! 台下跪着的五十二人正是鱼肠亲属。 城西正德医馆的老郎中夫妇是她敬重的祖父祖母,年近古稀、两鬓花白,跪久了昏一阵醒一阵,眼瞧着都撑不到上断头台了。 中年男子是她父亲,半月前为给女儿鱼肠采药不幸自山上跌下,这腿上还包着伤,面色铁青,早已熬不住了。 鱼肠母亲在狱中受了陆婵的刑罚,四肢染血,不成人形。 其余几十位男女老少皆狼狈不堪,几岁的孩童没了往日活泼、死气沉沉地跪在那,小胳膊小腿被麻绳绑得死紧,身边横着的白刀冷冷映着他仓惶绝望的小脸。 围观的都是身穿布衣、面黄肌瘦的百姓,他们有的为老郎中而来,怯怯喊着求情的话,有的是以为今日砍不成了,想看怎么个救命法…… 但凡家有闲钱的贵人都不往这边跑,谁还能跑到陆阎王面前去送死啊? 今儿个若不让她得偿所愿,回头砍了五十二个头不知足拉场外随便几个进来继续消火你说你死得冤不冤…… 所以啊,贵人们或许坐在家中嘲讽地想,爱看热闹的无知之众命才便宜呢。 ‘叮叮’ 现场无比嘈杂,这阵轻响却万分诡异传入陆婵耳中。 她眼神一凛,刚一侧脸,身边静静站立的面具宫女忽而抽刀往前一送—— 叮叮的急响骤然一停,宫女砍了个空,倒是收刀时不小心刮到躲闪不急的宋监斩官的乌纱帽。 “啊啊啊啊!饶命!娘娘饶命!大人饶命!” 那滩肥肉‘咯哒’一声坐裂围椅,摔了个狗吃屎,又连滚带爬爬到一边,抱住剩下一半的乌纱帽连连磕头。 可笑的是他太胖了,这头也不能磕实到地上,看起来就很不诚心。 不过在场几人也无暇顾及饶不饶他命,陆婵冷冷盯着似是被一阵风吹到高台上的黑袍道人,手指捏了捏扳指。 那人手中慢慢转着伞柄,银刀悠悠晃出冷意。 于面具宫女面前站定,道人垂眸去看宫女腰间出鞘的刀,唇轻轻提起弧度,笑说:“翠微。” 宫女的脸盖在木然的纯白面具下辨不清情绪,她下意识将刀尖挪开,没对准道人命门。 道人腰间仍挂着不少金玉饰品,胸前垂着串红璎珞,挂着二指宽的白玉佩,里头雕了只玩玉珠的貔貅。 在众多名贵物什中,左腰侧坠着的双鱼木牌就显得寒碜多了,只是道人容貌气质皆上等,戴在她腰间也不觉丑陋。 陆婵一眼认出这木牌出自谁手,她面色阴得能滴出水来,手一用力—— 竟是直接将她戴了许久的扳指掰碎了! 良久,一抹细粉自她指间飘落,看得一旁的宋监斩手脚一软,哆哆嗦嗦连个‘求’字也说不出了。 “别气,别气。”道人不大走心地劝,“一个木牌而已,证明不了什么。” 她温和笑笑:“我比不上您在她心中的地位,我知道。” 陆婵盯着她,低声斥道:“还不拿下?!!” 面具宫女才一动作,戴着白蚕丝的手轻飘飘摁上宫女的肩,宫女不动了。 伞面轻抬,道人那张脸幽幽自宫女肩后显现,漂亮得有几分妖异:“陆大人还记不记得鱼肠姑娘给您的丹药?” 谁也没看清她如何转到宫女后面。 第152章 陆婵面无表情。 道人:“我的确昧了两颗,惭愧。” 陆婵扯了下嘴角。 道人:“不过每日两粒的数目是没错的,那么——陆大人猜猜,您吃的其中两颗丹药,被我换做了什么?” 陆婵:。 陆婵:“可笑,你说什么我就得信什么?” 话虽如此,她仍细细回味当初吃的药丸口感是否有异。 回想起来才发觉,她有时被道人气得根本来不及品尝,直接嚼了吞了,味道…… 陆婵眼中杀意乍现。 每回都是道人喂她,她竟从未怀疑药丸有异。到底是打心底里因‘鱼肠送来’四个字而下意识信任,还是自负道人没有胆量亲自下毒所以每每被人转移注意力? 道人观察到了,她笑:“别紧张,陆大人如今还活得很好,可见毒性稳定,非毒发日不折腾人。” 陆婵手上已没什么可以捏成粉的了,故而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亦是情有可原。 看来这位陆大人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挺狠—— 只是这狠有用么?在乎她、怕她受伤的人可不在此处。敌人见她失态只会乘胜追击,直至将小小一枚伤口变成大大血窟窿为止。 道人一声叹息,满足道:“此毒可献给娘娘,想必娘娘会高兴的。” 语罢,她拿开手,笑吟吟站在一边,说:“好了,我的话说完了。” 面具宫女只觉肩上一轻,却始终无法转身把刀横在散发淡淡清香的那人脖间——她愣怔着没有回头,便被几番催促不得、亲自过来抽走她刀的陆婵推开。 “……鱼肠在哪?!” 这刀削铁如泥,倒是好刀,一蹭上那层皮顷刻间见了血。 道人低眸与刀面上的虚影对视,轻声又念一遍:“我的话,说完了。” 我的刀,也该出鞘了。 - 道人身法诡异,招招是要打趴陆婵的狠戾。 前半段执伞与陆婵打,只用伞柄抵御她刺过来的刀刃,腰身或转或弯似妖似魅,极近的距离偏偏就没让陆婵刺中一次,就跟玩儿一样。 只听得叮叮当当的环佩银刀相击脆响,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竟还能担忧起她腰间贵宝会不会就此撞碎撞裂。 她抽出伞柄中那把短小精美宛若艺术品的匕首,执伞的手一挥—— 墨伞脱手飞远,如有生机般冲着高台极速绕了几圈,银刀旋出刺目光影,逼退台下所有想上来的兵士。 翠微抬手拦住其余面具宫女想冲上前的动作,轻轻摇头。 白露宫宫女并无上下级之分,翠微也与其他名字一样是道人给的没什么特别,她无权指挥别人。 但她们的确停下了。 一刻钟后。 道人指尖沾了点脖颈间的血,放在日光下观赏,又叹:“这血的颜色,还是不够深。” “……你真以为你能做出药人?”陆婵倒在一滩桌椅碎片中,吐了口血,“疯子。” 道人静立在日光下,微微合眼似是感受久违的温度。 脑海中有模糊碎片闪过,仿佛曾几何时她也这么干过。 皇后眼化作的身体不惧日月,去厄伞带与不带都不怕魂飞魄散了。只是这伞的花样她还挺喜欢,带着也无妨。 - 一段红绸子自远处飞来,‘砰’地一下撞开道人周围的人堪堪停在她面前。 台下有身着金甲的禁卫驱散躁动民众,面具宫女上前来请道人回宫。 道人百无聊赖转着伞,轻轻笑:“我只是来劫法场,我不见娘娘。” 悬停的红绸子抽搐一下,似是不满意这个回答,在她眼前绕来绕去直到被道人一手抓住。 它没骨头般缠在道人手上,贴得很紧。 饶是戴了面具,也能感觉到宫女狠狠愣了一下。 道人方才说——要将毒药献给娘娘,怎么现在又不见了呢? “你们双手没有沾我的血,回去不好交差。”道人猛地攥住伞柄,银刀一停,她温柔道,“动手吧。” 陆婵拭去唇边的血,靠在墙边看那道黑影很快被众人围堵到看不见了。 “……疯子。”她又骂了一遍。 - 鱼肠不知道人如何在她昏迷的半个时辰内带回她家五十二口人,听母亲断断续续讲述刑场上的故事,鱼肠惊得面色发白—— 道人回来后便倚在窗边看院子里的枯藤。 她钱多得很,却买下这处偏僻又荒凉的院子做落脚处,除了喜欢看这些衰败景色别无他想。 鱼肠在表妹的搀扶下慢慢吞吞走到道人身边,声音低柔:“我……不知怎么感谢您。” 道人回头看她,身体懒散着没有站正。 鱼肠继续说:“您上次问我,那些药丸从哪里来,我愿……” “抱歉,请稍等。”道人亦是温和,“你想让你的家人离开宁照城吗?” “……”鱼肠嘴唇动了动,眸色黯然,“只能这样了。” 谁比她更清楚陆婵的手段?掘地三尺也会将她们这一屋子人一个一个挖出来,哪怕是死了,也得扒皮放血在骨头上刻羞辱的字。 “老爷子老太太不适合奔波劳累,你父亲母亲也需要养伤、恢复元气,还有,”道人说到这停了停,她眼睛往外看,去看院子另一角正在玩泥巴的小孩,“他还在念?我记得是在一位颇负盛名的老先生家中,此刻走了,很不划算。” 第153章 小孩路上本闷闷不乐,道人摘下鱼肠送她的双鱼木牌哄他玩,又买了带肉馅的包子和甜茶。 这么一吃一喝,小孩脸上终于红润了些,走路也能蹦跳几下了。 “……是。”不由跟着道人眼神去看恢复点气色的孩子,鱼肠心中愧疚难当,低声说,“是我拖累了……” “所以。” 道人单手撑住墙,微微笑了:“你不仅需要告诉我那枚丹药的秘方、怎么得来的,还得不吝赐教,助我炼药人。” “我可以让你全家人在宁照城中活下去,让那位陆大人给你当家奴也未尝不可。” 第81章 鱼肠想走的念头就此打消。 她生于宁照, 长于宁照,全家都在宁照扎了根,若不是陆婵逼得她退无可退她哪里肯走? 再说走了就能安生么?不过是垂死挣扎。 如今有了道人这话, 鱼肠愿付出一切去换留下的机会。 - 鱼肠以为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水深火热,需时时提高警惕以防万一。 没想到道人既不拦着小童去先生家念书, 也不拦着两位正被通缉的小丫头出门买菜,更时不时怂恿鱼肠去郊外踏青, 甚至教她骑马。 道人给鱼肠换了身城中贵女才会买的重锦, 斥巨资买了金镶玉百合花冠、两对四节嵌东珠金镯和东珠编制成的软镯,就连她平日爱盘在手中玩的菩提串也给鱼肠安排了两串,颜色一深一浅。 系统:‘……感觉宿主在跟鱼肠小可爱玩换装游戏。’ 楚纤:‘唔。’ 系统:‘衣柜都要放不下了喂!皇后给您的钱也不能这么花呀!’ 楚纤:‘有理。’ 然后她开始给鱼肠买宅院。 系统一口血吐了出去。 鱼肠起先诚惶诚恐, 膝一弯就要跪在地上—— “我与人打了个赌, 半月内花掉一颗夜明珠。”道人转着伞柄,带起鱼肠听惯的叮叮声, “若不成, 她砍我头, 若成了,她给我一盒夜明珠。” 能开这样的赌局,想必对方又富又贵, 不是常人能抗衡的存在。 “我整个人已挂满了饰品, 再多多不成了,只好辛苦你帮我分担些——” 道人余光一瞥, 瞥见刚下学的小童,袖子一摆、手一捞,一把抓住小童笑道:“昨日送你的小玉扣收好没有?没收好要罚你再收我两枚小玉扣。” “……收好了收好了!你别给我塞钱了!”小童不断在她手里挣扎, 小脸郁闷,“再塞我父亲都不让我进屋了!” 道人:“那正好, 你去我新买的宅——” 小童尖叫一声,强行打断道人的话,又趁道人短暂愣怔间拔腿就跑,跑到院门口一回头,冲鱼肠嚷嚷:“表姐你也快跑呀!她又要撒钱啦!” 鱼肠:“……” 小童喊完就跑没影,一步不敢耽误,就怕道人运起轻功追上来往他荷包丢金子。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银刀也不转了。 鱼肠抿抿唇,小声:“大人没事吧?他,他……”她声音虽小,语气却不怯懦,可见已消了对道人的隔阂。 道人长叹:“我喜欢他才给他塞金子的。” 道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在院子里抓小孩,她身上像藏着个百宝箱,总能掏出哄小孩高兴的东西。 思及此,鱼肠盛满担忧的眸子不由荡出几分松快的温柔来,低头去看道人满满当当的腰饰,浅浅地笑了下。 垂着的双鱼木牌挂在那是有些不伦不类,鱼肠每看一回都忍不住与道人多说两句话。 她从前也穿过好的,多是难登大雅之堂的轻佻薄纱,行走间衣袂纷飞、缥缈似仙人,专用来勾人。 如今上衣下裳典雅端正,有道人亲自为她搭配,平白多出清贵的书香气。她从不敢奢求的东西以如此轻易的手段撞进她的生命。 为了撑起这几套衣服,鱼肠曾对着镜子练习多次如何抬头看人、笑得温和得体,每日穿完衣的第一件事便是想想怎么掩盖眉梢间腻着的媚意。 在熟悉的院子里鱼肠不再低眼不敢看人,翦水秋瞳清澈敞亮地抬起—— 模样虽与贵妃相仿,但那股哀而艳的气息在她身上逐渐淡去了。 - 一月后。 陆婵带人围了小院。 当下属押着衣着素净、表情从容的女子推到跟前时,陆婵以为他们领错了人。 “……这不是你的衣服。” 白衣女官疾步上前,猛地出手拽住鱼肠领口将她拉近。 众目睽睽下,鱼肠白.皙修长的脖颈就这样露出一大片,金贵布料承受不住陆婵手劲,当即发出丝帛破裂的声响。 白衣女官不怒自威,面部似是冻僵了般不知如何正常表达出愤怒情绪——显得有些狰狞了。 她眼神凶狠,掌心一寸寸收力。 下属们感觉自己比这位可怜的‘犯人’好不了多少。 他们十分清楚陆大人与逃犯的关系,若她不小心当场撕.破她的衣裳,转头怪他们长了眼睛乱看乱瞟……这哪里说理去? 陆婵冷冷盯着看似温和顺从的鱼肠,只觉心中的火不消反增,找到她比不找到她还可恨。 白衣女官眼神越来越恐怖,在即将触碰临界点之前,狠狠将她往墙上一推,大步进了院子。 无论是树下歪着的躺椅还是泥地里干巴巴的泥人,一个接一个报复着刺痛了她的眼。 第154章 好一个平凡温馨、你种花来我看书的院子啊。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遇到鱼肠后,她从未让她离开自己这么久,更别说与另外的谁同吃同住,好成一家人。 下属们有些瑟缩地望着站在院中足有一刻钟不动的白衣女官,正在一个亲信试图上前劝说时,女官蓦地转身,只留下简短二字: “烧了。” - “唔!” 略有薄茧手被腰带绑在一块摁在头顶,精细柔软的衣衫被一层层褪下,显出消瘦偏白的身体。 鱼肠始终闭着眼不愿看身上人,唇咬得血迹斑斑,又被另一人的呼吸一点点卷走。 “你那些衣服,都是她亲手挑的?” 声音因情.欲有些沙哑,却不难听出其中浓浓的掌控欲:“也是她亲手给你穿上的?” 正是陆婵为调弄鱼肠做过好多次类似的事,她总也止不住脑中幻想,想象在她看不见的房间那个该死的道人如何轻薄鱼肠,用几套破衣服收揽鱼肠的忠心…… 她的忠心,也变得这样不值钱了么?! 白衣女官时常冰冷嘲讽的眼中烧出扭曲而丑陋的阴影,妒意如疯长的藤蔓爬满她的躯壳,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接替她的理智,操控她的一举一动。 提到道人,身下人睫羽颤颤着睁开眼,水眸脆弱而美丽:“楚、楚小姐她……” “你还敢提她?!” 陆婵恨得用手掐住她的脖颈,眼中红血丝格外可怖:“你以为我——娘娘会让她活着?!她来就是送死,送死你懂吗?你还敢惦记着她,我有的是办法让她死无全……” 她不说道人下落,鱼肠便也没有与她交谈的心情,继续闭眼装死,只偶尔忍不住了从唇缝里泄出一两声幼猫似的口申口今。 - 半个时辰后。 鱼肠推开毒发昏厥的女人下床。 她弯腰一点点捡起破烂不堪的布,抱在怀中沉默片刻。然后熟稔拐去大衣柜前,挑了陆婵的衣物穿上。 留了一条破布条子放进荷包,鱼肠又从梳妆台下的暗格中掏出一把雪白双刀,在腕上绑严实,再用袖子遮盖。 大人临走前给她一枚黑色药丸,说是在陆婵鼻子下捏碎便可造成陆婵毒发。虽不致死,但至少三日不能下床活动。 大人良善,没有问她如果捏碎后会置人于死地她会怎么办,可她想了一路,在捏碎那刻望见陆婵被背叛后的愤怒与刺痛,她想起的不是陆婵七窍流血的凄惨,而是大人在小院中捉小童的画面。 她发现自己不期待也不畏惧陆婵的死亡,她更想捡起地上这堆破布,回去看能不能缝到一块当枕巾。 “……你,敢……走。” 鱼肠手碰上门时,身后传来沙哑至极的声音,几乎听不清字音。 回应她的是没有丝毫停顿的开门关门声。 第82章 陆婵将鱼肠带进了宫中的清微楼, 她出来时身着陆婵官服,一路通行无阻,直到抵达白露宫前。 陆婵说过娘娘要道人死, 道人被抓后应当在这里……鱼肠看了眼白露宫的金匾,一边抽刀一边越走越快。 - 金殿。 “娘娘, 我赢了。” 在伤痕累累的鱼肠被面具宫女抬进来后,上座有人说。 是道人的声音。 浑身十几处刀口的鱼肠艰难扭转脑袋, 眼前却遭血糊得看不真切, 她拼命眨了几下眼,又不知疼痛用皮开肉绽的手去揉,终于看清那人身影。 鱼肠努力撑扶在地面, 不让自己完全趴下去, 否则声音出不来:“楚大人,您……” 那道离她很远很远的黑色身影没有回头看她, 保持弯腰的姿态面对女人。 侧躺在金座上的女人媚眼如丝, 瓷白手指在眼尾点了点, 眼眸稍转便有万千风情:“她为什么会背叛陆婵?” 陆婵说错了,妖狐从未打算杀道人——她没想过道人还能从皇后手中全须全尾回来,甚至看起来更滋润了些。 妖狐可没忘记地下宫殿那座大笼子, 也没忘记插.满魂魄身体的锁魂链。她不觉得依皇后的性子能放道人离开林国。 她问道人用了什么诱惑人心的法子, 道人不直言,反而让她去看鱼肠与陆婵。 于是, 方才卧房中的种种,贵妃全都投映在她手中的团扇扇面上,包括那场情.事。 皇后, 鱼肠,还有不再纠缠的神君——这道人好厉害。妖狐眯了眯眼。 “因为信我。” 道人这腰低得恰到好处, 既可以让妖狐看见她唇边微挑的三分弧度,也可以不谄媚不虚伪地表明臣服。 “哦?”妖狐似笑非笑往下看了眼,“那她现在还信你么?” 道人:“请您拭目以待。” 说罢,她转身下去,一步一步走到鱼肠面前,居高临下与那双被血溅红的眼对视。 “楚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破损的嘴角提着,是个淡淡的笑。 道人轻轻‘嗯’了一声。 她慢蹲下来,用袖袍替鱼肠擦干脸上血点,又双手扶起她,使她坐在金砖上。 微凉干净的掌心慢慢抚摸鱼肠凌乱的发,道人清晰看见了她的疼痛与苦难,此刻却仍笑容温和,仿佛还在那间小院子随时能去捉小孩玩。 道人慢声开口:“为了活命,我与娘娘打了个赌,看你能否对陆婵下手。” 第155章 鱼肠没有推拒道人的手,亦不曾主动偏头从沾满道人气息的掌心离开。她静静看了会道人,然后哑声说:“您赢了。” 道人颔首:“是,救命之恩,你不欠我了。” 两清的话怎能说得如此温柔?还有,道人为何总在与这些惹不起的贵人打赌?不怕哪一天真将自己赌进去了吗? 鱼肠第一反应是道人的温柔与安危,妖狐那句问话的答案已然明了。 道人眸色清浅平和:“你还觉得我没事很好吗?我在利用你,鱼肠。” 她自剖她的恶毒欺骗,鱼肠能从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狼狈。一切拜她所赐。 该恨吗? 该的。 她待她的好有所图谋,她救她是为了算计更多。她好不容易相信了她。 陆婵自然可恶,但道人的所作所为又是一种绝不能原谅的可恶。 妖狐盯着道人继续在鱼肠发间轻抚的手,本该翘起的嘴角竟怎么都拉不上去。 鱼肠摇头:“若天底下所有的利用都如您的利用一样——恐怕人人都想被利用。您从法场上救了我家五十二人,我欠您不止一条命。” “哦,”道人散漫地说,“你保住了我的命,而在我眼中,我的命足以比得上你家五十二口。所以,两清。” 鱼肠却是微微笑了笑,堪称纵容道:“那就如您所愿吧,只是请您在身边继续留下我的位置,我想跟着您。” 道人没有回答,她收回手,侧身去看上座。 答案很明显。 妖狐歪了下头,金眸疑惑。 道人这才说:“娘娘若想不费一兵一卒、不费毒药法力去操控人的心智,我可以为您做到。” 鱼肠是何人?陆婵对她家有救命之恩,卖.身与陆婵为奴,对陆婵忠心耿耿、打骂都不会走的情人。 不过跟道人待了一个月,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唯道人是从。 “只需,一个信仰。”道人笑吟吟,“我能为北岚百姓造一个绝对服从娘娘的伪神,让他们心甘情愿为娘娘当牛做马。” 这番话令妖狐慢悠悠从金座上半起身,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问:“你要什么?” 鱼肠也看了过去。 道人站姿极其漂亮,昂首挺胸,殿内明珠映着金砖照出璀璨金光,更衬她的意气风发。 只见她红唇开合,认真且愉悦道:“我要娘娘疼爱我。” 鱼肠:?! 妖狐:。 系统:。 贵妃冷笑一声:“滚出去。” 红绸子‘噗’地几声自上座飞下来,齐齐逼至道人眼前——只要道人再往前一步或再说一句找死的话,就算她有‘造神’的本事也得把眼睛留在这了。 挖心,挖眼睛,这位娘娘惩罚人的手段还不如陆婵。 道人从善如流:“好呢。” 她朝外走了几步,忽而想到什么折身回来,牵着鱼肠的手,带着她慢慢走出金殿。 妖狐:。 浮在半空中的红绸子并未收回来,正如殿中杀意未曾退却。 或许是道人的回答太理所应当,让她先前那句轻佻祈求听起来越发虚伪。 或许是道人这番差点忘记鱼肠却又硬生生想起牵走她的姿态从容不迫,更像一场为掩饰什么的低劣戏码。 楚、纤。 妖狐冷哼一声,重新躺了回去。 - 道人要了清微楼,那么在她回到这里前,就有面具宫女将不该留在清微楼的闲杂人等清了出去。 “大,大人您……”鱼肠憋红了脸。 道人走路速度很慢,应当是照顾鱼肠身上的伤。 皮外伤最易好,虽说鱼肠心存死志要闯白露宫,但守殿门的是道人曾取过名的面具宫女,也就没真下死手,否则她撑不到现在。 比起伤口,道人在金殿说出的那句话更让鱼肠心惊肉跳—— 道人眨眼笑:“啊,娘娘那般貌美,谁能不动心?” 鱼肠想了想,竟点头回:“说,说得有理。” 系统忍不住:‘噢~我可怜的小天使~从一个泥潭一头扎进另一个泥潭~’ 楚纤:‘你亦身在泥潭。’ 系统哈哈哈哈。 清微楼近在眼前,道人停下脚步。 鱼肠知道她有话说,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又被宽袖遮住的双手,默默抿住了唇。 道人回眸,开口出了个平淡的语调:“我往后也会利用你,这样,你还愿进去么?” “愿。” 鱼肠答得很快:“大人当初劝我留下,不是为了今日吗?” 道人:。 在殿上巧舌如簧的道人反而有些禁不住鱼肠这般干净的眼神,她清咳了一声:“的确。” 鱼肠又说:“鱼肠记着您的账,这是第三条命,还欠您五十二条。” 道人:? 她不认为鱼肠连这样简单的算数都不会,略想一番,哼笑:“你不该信我,你会后悔。” 她一笑,将两人间险些僵住的气氛又撬动活泛起来。 “不,大人。”鱼肠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我是信我自己。” 道人怔了两秒,眼眸弯弯:“这样的话,你倒是不会后悔了。” - 系统:‘啥啊?啥啊啥啊?为啥还有那么多命啊!咋算的!’ 楚纤:‘我说我的命抵得上她家里五十二条,她便反说她的命抵得上我三条。’ 第156章 第一条是她对陆婵动手,救了道人。 第二条是她信道人,救了道人。 进清微楼之所以算成一条命,是因鱼肠已决定完全效忠,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系统:‘……卧槽!鱼肠小可爱好像是个,汤圆馅的。’ 楚纤:‘嗯。’ 系统:‘那你把她留在身边——?!’ 楚纤:‘你不觉得更可爱了吗?’ 系统:(惊恐) 没觉得啊啊啊啊! - ‘大悲教’创立得很顺利。 道人以阴阳界尊主外貌塑像封神,又花费三天三夜写出厚厚一叠本教来源与相关传说,甚至亲笔写了志怪来增高知名度。 ——哪有一种教是这样传入国内的啊?又是又是‘周边’,入侵方式堪称不讲道理。 起初她大方得很,信者得十金。 中期她赏罚并用,一户中有十人及以上戴教徽的赏十金,三人以下的罚十金。 后期直接逮人了,不管你信不信,你不戴教徽就去太清司关两天,捉到三次以上就去清微楼报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吃国师大人研制的毒丸,毒得你满地打滚痛苦不堪。 什么?谁吃过毒丸?那不知道啊,我是听我邻居家的表兄的同僚说的,总之很惨。 朝中众臣皆知这‘大悲教’有贵妃支持,他们不仅不敢上奏弹劾,还一个比一个主动戴教徽,更有甚者直接在家门口挂了张好大的旗,表明自己是‘大悲教’的忠实信徒。 五年后。 [支线任务1:信仰之力1000000/1000000,已完成] [支线任务2:成神] 意外闯入清微楼的青衣书生被鬼面黑衣人抓个正着,依照这位黑衣人——也就是陆大人的功夫,随随便便将人丢出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偏偏就这么容易的事她没办好,还送羊入虎口,恶意简直不加掩饰。 她既要这青衣书生死无全尸,又要打搅道人与贵妃的好事,好报自己求而不得的仇。 说是好事,也不尽然。 只见道人将一大活人收进那把诡异黑伞中,微红眼珠轻颤,唇线上挑成愉悦的弧度。 长而白的手指关节处泛着层不轻易散去的薄红,她轻柔抚摸伞面,呢喃道:“乖乖待些时日,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拜我为师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平滑光洁的伞面似是突出半张人脸,被那指尖轻轻带过,又不甘地隐去了。 道人抱伞慢走至桌边,黑伞才刚脱离掌心,身后重重叠叠的纱幔无风自动,锁链断裂的‘咔哒’声不绝于耳。 ——这声音不像锁链被扯断,倒像某种兽类尖牙生生啃断硬.物,嚼吧嚼吧往肚里咽那种。 道人一侧眸,有红影在身后一闪,接着是无数红绸子甩飞纱幔凶悍地刺过来,堪称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道人也没打算逃。 她松开去厄伞,这本该属于另一人的本命法器却又沾回她掌心怎么都掉不下来。 “没事。”道人笑叹着摸摸伞尖,“若我今日死在这,那些丹药也白练了,嗯?” 伞‘啪’地一声掉回桌面,与此同时——争先恐后的红绸子将道人当成靶子,一个接着一个猛地刺穿她的身体,溅出瑰丽艳美的血色。 通体深黑的伞面悄不做声吸收了一些,银刀更亮更寒了。 “唔……” 道人身形不稳,单手撑在桌沿,眼前越发清晰倒映出妖狐妖媚动人的脸。 她深知自己炼出的捆妖链捆不了贵妃多久,只是这时间比预想中还要短,看来下次要换个方子、多下几倍狠药。 思及此,病态苍白的肤色因亢奋染成更浓更深的红,她低低笑了几声,丝毫不惧贵妃变成竖瞳的眼:“我要娘娘的疼爱,娘娘不给——” “只好我来疼爱娘娘了。” “有错么?”红绸子毫不留情刺穿她的腹部,血液粘连碎肉掉在手背,滚烫炙热,“没有……错。” 最后一个字轻成了气音,双膝亦是一寸寸弯下,直至道人沿着桌腿跪跌到地上,墨衫铺开,如一朵开在忘川黑河边的魂花,带着地府阴森诡谲的不祥意味。 好巧不巧,室内另一容貌昳丽的女子并非善类,不惧地府、不惧阴阳。她刚朝前一步,不妨腰腿酸软,险些踩到红绸子摔到地上。 她青丝凌乱,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有被捆妖链勒出来的红.痕,有被刻意吸.吮出的吻痕,还被滴了道人新研制的、能刺激发.情的液体…… 她方才的回应、情.动有一大半是因道人低劣恶心的挑.逗与手段,令她浑身酥软,连哭都控制不住。 疼爱?一个要死不活的道人也敢疼爱她?!! 贵妃真切地动了杀心。 只要她指尖一动,红绸子就能顷刻间将地上晕过去的道人刺成一滩烂泥。 ——可。 许久未得满足的身体残留快.感,她也没有吃腻道人制的丹丸。 整个北岚没人能比道人更得她欢心,道人很懂她要什么、想什么,一个眼神就能将一切办妥。而其他愚蠢又呆滞的众人不及道人十分之一。 “……再有下次,本宫将你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 贵妃冷冷丢下这句话。 一片寂静。 地上那人眼皮微动,却不睁开眼,只唇角提了提。 没有下次么? 第157章 ——娘娘,您的红绸子这次不扎死我,下回可就扎不死了。 似包含眷恋的手指轻触上腹部插.着的红绸子,道人虽伤重,但飞速转动的脑中已有了数百个被红绸子挖心剖腹后不致死的法子了。 第83章 五年间发生了很多事。 剧情中以巫术妖毒控制百姓致使他们沦为行尸走肉的妖狐有了更好的助力——大悲教, 清微楼,太清司与国师。 她只需发布命令,自有国师操持这三个官衙为她奔走, 直到目的达成。 国师曾许诺给她炼药人的事在第二年便已练成了,从此供她饮用的药人血源源不断, 她次年就喝腻了。 之后国师又以药人血造出别的可入口的东西,总能赶在妖狐新奇劲过了前补上新的。 白露宫的面具宫女几乎全借调到清微楼去了, 国师在第三年研制出拿下她们面具的毒药。 无相面具是传说中的一种毒虫, 以人的喜怒哀乐为食,专吃人脸人.肉,不知妖狐是从哪得到它们——倒是方便给国师做试验品了。 她炼的毒在这些毒虫嗅来是比人脸还好吃的食物, 在毒汤中泡个几天, 最迟不过十天,这虫就自动下来了。 毒虫离身只是第一步, 宫女被吃掉的脸、被毒虫毁坏的身体都需用心调理。 当然——国师得知这些毒虫数量有限后, 遍翻古籍, 不惜以身试药就为了让无相面具多活几年。 没人能形容当好几只毒虫包裹着那人清瘦身影时的场景有多惊悚。 可国师以身试药不是第一回。 自炼药人起,国师每一次都会先在自己身上试好几遍,无论成与不成都不急着拿旁人练习, 哪怕她的关门弟子鱼肠自荐多次。 国师说过, 她并不是心疼谁的命,只是没人比她更清楚她的体质, 药效究竟精不精准、与设想有没有偏差,在她身上总能体现得最清楚。 清微楼有间房专为国师炼药,国师一踏入此地就有些亢奋得不正常, 像是世间珍宝都不如桌上那个小瓷坛中装着的毒虫。 说来可能不信,所谓操纵人心的‘续命丹’倒还真不是什么邪物, 就是国师最初炼出来的‘大还丹’。 此丹不但能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还能抵御诸多小而棘手的疾病,是国师炼药初期的入门丹方。 为了让吃下此丹的人听话些,她自然不会说这丹药的好,随意说了个古籍上她还没做出来的邪门玩意儿传扬出去,也算维护了清微楼与太清司杀人不眨眼的恶名。 - 每月十五,楚纤需去林国一趟,这是当初与皇后、神君约好的。 白露宫伺候的下人总算换成正常模样的小太监小宫女了,每到十五前后,当值的小太监总会一把鼻涕一把泪找到清微楼,去求鱼肠能不能让国师大人快些回来。 “呜呜呜我也没想到这个月轮到我十五当值了,鱼肠大人您也知道,那几日娘娘心情总会特别不好,哪怕有国师留下的新药也无济于事呜呜……” 小太监颠颠袖子,从里头掏出两片金叶子:“您,您看,这能不能将国师的马车再修修?再,再换几匹跑得快的马……呜呜钱不是事!” 鱼肠推了回去,道:“国师用的马已经是最好的了。” 小太监苦着脸:“那,那还有没有别的……” 鱼肠摇头。 在原地扭捏半天的小太监一跺脚,期期艾艾:“或者,或者您受累,往白露宫走一趟……” 这可是国师最宠爱的弟子!娘娘见了也会很开心的! 鱼肠无奈:“去不了,你回吧。” 小太监依依不舍哭求了好久,见鱼肠语气和缓但态度坚定,只好一步三回头含泪离去。 鱼肠并未目送小太监,她交流结束便转了身,腿一抬就要往楼内走。 国师即将启程,有很多事需—— 那道白影不知何时立在她身后。 “……” 鱼肠表情无异地擦肩而过,白影亦不曾伸手阻止。 五年前的那一天,天翻地覆。 陆婵本该回太清司当个最低级的管事,国师亲自同娘娘开口调她回清微楼,以试药人的身份。 大悲教建立初期,鱼肠几乎日日都在宫外奔走,有时遇到铲除它教余孽的任务更是拼了命去博。 陆婵冷眼旁观,直到某次鱼肠险些身死,陆婵终究按耐不住强闯她的卧房,逼问她,你明知楚纤看似救你全家实则借你向娘娘递投名状,迫使你离开……从前的环境,不得不效忠她。现如今结果很明显,她重掌清微楼,你成了一把杀人刀。你是不是有病?! 若是系统在场,它得补充一句:还完成了支线任务哟!一举数得!我家宿主最棒啦! 鱼肠面上是失血过多的苍白,她冷淡疏离望着床边白影,字句堪称残忍:“既然如此,劳烦陆大人离我家主人远些,免得被她玩死,血脏了她的白衣。” 她说,我家主人。 她说,她会脏了别人的衣服。 陆婵何曾被人这样欺辱过?她当即以手做刀恨得想了结鱼肠性命——等候在门外的翠微适时吹起短笛,逼得陆婵体内蛊虫活动,当着鱼肠的面一点一点跪了下来。 鱼肠却别过头不看,抿抿唇,道,翠微姐姐不必这样做,她可杀不可辱,带她出去吧。 翠微微微颔首,进来拎起眼神发直的白衣女官,随意丢出去。 第158章 陆婵从此再没找过鱼肠,只见过国师一面,让她把楼内任务分自己一半。 时至今日,陆婵与鱼肠更像清微楼的左右护.法,已没什么任务必须让她们出宫去做了。 去年过年,国师带鱼肠去看了几出傩戏,后来陆婵的半张鬼面就换成了整张鬼面,她倒也不故意去鱼肠面前晃,只偶尔鱼肠一转身能看见有个白影立在那盯着自己,眼神莫测。 被鱼肠发现,陆婵也不上前,等着鱼肠从自己身边过去或反方向走了,她才悄无声息随风离开。 两个人的共存方式微妙且诡异。 - 鱼肠走进炼药房。 扑面而来的滚滚腥气熏得人要站不住,漫天烟尘中连那身白衣也快染黑了。 长年累月的炼药、试毒,虽说娘娘那边的药人血不必她供应,但她不闲着,竟用自己半药半毒的血去喂毒虫。 如今那坛无相面具比古籍中记载得多活了一年,且健壮得很,大有继续活下去的意思。 道人仅穿一件十分单薄的白衣,将左边袖子挽上去,露出白得有些青灰的手臂,是一种颓丧枯败的颜色,不该出现在任何一具鲜活、有生命力的人体。 她近日发现北岚境内有一种五颜六色的巨型蘑菇,混合药人血能制出奇特的饲料,刚好喂食她养的蛊虫。 问题在于她昨日试药后迷迷糊糊吃了一口蘑菇,今日神智一直不太清醒,在腕上熟稔划开伤口去辨认血的颜色,发现清亮许多,像染过色的水。 “……差一点。”她自言自语,“这不是它们喜欢吃的血,嗯,一定不喜欢,我都不需要给它们试,免得吃病了麻烦。” 有谁会把虫子的口味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常人听了多半觉得此人疯得厉害。 可清微楼众人不觉国师精神有异,照样顺着她敬着她,她说什么是什么。 鱼肠静静看着那道身影时而哼歌时而揭开盖子去逗毒虫,眼珠随着白影转,眸底有她不曾窥探过的温和。 “啊,”道人转身看见有人在,她随意揉了下眼睛,似乎看不真切,却又凭着对鱼肠的了解认出对方,笑,“你来了?马车备好了么?” “嗯,一切就绪。”鱼肠顿了顿,“娘娘那边……恐怕要烦请您去一趟。” 道人‘哦’了声。 她弯腰去地上的竹筐中扒拉想找的药草:“你出去,雾中有毒。” 道人不重口欲,甚至对人吃的食物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她宁愿往嘴里塞几根药草也不肯吃成年人正常的饭量。 大悲教传出了北岚,在别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骇浪,有人避之不及,有人全面接收,而这一切的操控者既没有金山银山,亦没有自己的住宅,成天跟一些丑陋阴暗的毒虫毒草待在一起,连衣服都是统一且单调的黑白款。 没人觉得传闻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国师会在眼前这具清瘦修长的身躯里,一低腰,柔韧清丽的腰线若隐若现,有一枚绯红花印烙在其中。 烙的位置很巧妙,在右侧腰偏前方一些,从侧面看只能看见一小半。 鱼肠碰了下袖中紧贴着皮肤的短刀,偏又在雾中呆了会,直到身体开始不适她才说:“是。” 出去后她立在走廊中平复呼吸,脖颈间却密密麻麻长起红疹,她闭了闭眼,直到喉间明显快接不上气,她不紧不慢掏出一枚解毒丸,表情随意地吃下去。 仅仅待了一会便有这么大反应,道人几乎住在里面都还没事…… 鱼肠垂下眼,眼中有几分挫败。 - 白露宫。 在药人血以及其他补品的滋润下,妖狐生得越发艳丽——狐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越漂亮的狐狸修为越高。 不过妖狐如今的修为怕是不能再用狐族的方式去估量了。 金殿中不分昼夜点着合.欢香,再淡的香气这样长久以往的点都浓得可以呛死人了。 身披红纱的妖狐懒懒倚在美人榻中,百无聊赖用长指甲拨弄眼前胖嘟嘟的蛊虫。 每每吸食道人给她的丹药,她的身体会因倍感满足而诞生出其他渴望。这股渴望却并不需要刻意满足,短暂的渴求、欲.望会渐渐随着她轻吐出去的炙热气息渐散。她更享受这个过程。 莹白温软的皮因方才的亢奋氤氲出瑰丽的粉,如新熟花蕾最先染红的内部,给人一种可以提前采撷的诱惑。 眼波流转间盛出丝丝餍足后的柔媚,金眸中竖着的那条深色瞳孔却难掩独属于兽类的阴冷戾气,两者交杂在一起,衬出些许危险迷人的性.感。 她随意撩起眼皮看向殿门,又眯着眼狠狠戳了下蛊虫的壳,弄得蛊虫狼狈窜逃。 起先得知道人一月得回林国一趟,妖狐根本没当回事——我可管不了你舟车劳顿,答应我的丹药和血须得按时给我,否则你那清微楼里‘蛇鼠一窝’统统烧了干净。 不过道人往往安排得当,在北岚与不在北岚清微楼都能正常运转。 直到某次道人回来,腰间挂着枚绯红花印。 她猜着是瞎了眼的皇后亲手给她烙上,中途必定脱衣、必定耳濡厮磨、必定肢体交.缠。 种种场景在脑中描摹一遍,道人那张熟悉的脸便变得狡诈可恶了——去林国究竟是为了救命,还是为了和皇后缠.绵? 明明是北岚国师,身心皆为北岚,楼中还养了那么多貌美年轻的女子,说是徒弟实则整日闭关与她们亲密,纵容至此,居然敢惦记它国皇后? 第159章 她唤来道人,让她当着自己面褪下衣衫,并逐句讲解皇后如何烙印、如何与她亲密。 道人一回来就钻进药房试药,那会脑子都不太清醒,一一照做、实话实说。 当妖狐听到皇后曾从背后抱着道人,慢慢在她肩上研磨出红痕时,红绸子暴起失控,险些再度扎穿了道人。 之所以没真的扎穿,是妖狐嫌弃道人身上有别人气息,她懒得脏了自己的东西。 看着道人无所谓生死只在意药房中熬着的药的模样,妖狐气了一会又不气了,只觉跟这么个蠢货多说一句都白费口舌。 妖狐的换皮之术并不熟练,先皇帝是因换脸失败而浑身腐烂所以被废,现任皇帝这张皮亦是只撑半年就不行了。 如今有了个长相更为相似、性情更为特殊的道人,妖狐懒得再搞一张脸,反正道人的清微楼就在白露宫不远处。 像是怕自己忘了这张脸,所以须得有个东西在身边时时回忆。又像人格分裂般绝不承认有谁能与那人完全相同,满足于寻找道人身上截然不同的点—— 不需要她主动寻找,此时的道人又疯又痴,和她的月月于性格上没半点相似处。 妖狐很满意道人的存在,并由衷希望她的疯她的痴她的不正常能继续保持下去,以这张完美到不忍破坏分毫的脸。 可这张脸——不该被皇后亲吻、拥有,这是她的东西,烂也该烂在北岚。 当道人哼着不知名小曲儿、举着去厄伞摇摇晃晃来到金殿中,面对的便是这样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她因吞食太多毒物导致隐隐有些发红的眼珠轻轻一动,落到妖狐白软的身躯又挪开,猩红的唇咧开一个笑:“娘娘金安。” 那只被玩.弄许久的蛊虫早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妖狐单手支着脑袋,侧躺着而流畅勾人的腰臀线条玲珑有致,白而紧致的腿.肉在红纱遮盖下流露出些许挑逗意味,搭在身前有一搭没一搭轻点的指尖似是某种信号,妩媚地招惹谁心底被深渊死死封存的怪兽。 离得远,闻不见她身上是否被合.欢香浸透,却总觉她的一牵唇一侧眸幽幽散着甜而诱的诡香,明知不该靠近,又忍不住去将那些蹭过她身体的气息一一吸入肺腑。 道人慢慢转着去厄伞,银刀似一阵阵强.迫清醒的铃声,让灵魂在如梦幻境与现实中拉扯。 “从今日起,你不准离开皇宫一步。”妖狐厌恶这串清铃,“把你的破伞丢了。” 伞柄一顿。 道人抬手抚摸眼前最近的银刀,眼珠不看妖狐:“娘娘知道我去林国是为救命。” “呵。”妖狐轻笑,“本宫倒要看看你一次不去死不死得了。” 系统:‘太过分了!宿主宝宝为她做了辣么多!只是出国一趟都不允许……’ 楚纤:‘稍安勿躁。’ 系统:‘诶?宿主你清醒着呐?’ 不知是不是魂丢了三分之一的缘故,宿主吃了那些药丸不是假疯,是真疯,在此期间系统无法与她正常对话。 而且据宿主之后所言,她还很喜欢这种要疯不疯的感觉…… “娘娘,”道人歪着头,“我去林国是为救命。”她语调很奇怪,不复往日的温和从容,多了点麻木的固执。 像一个脑海中只有这句话的傀儡。 妖狐暗骂一声吃药吃坏了脑子,金眸嫌恶地远离她身影,免得属于记忆中那人的美好也被这疯子玷污。 就在她阖上眼准备假寐时,那阵‘叮叮’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她猛地睁眼,对上一对微红眼珠。 与此同时,那道冰冷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娘娘,我去林国是为救命。” - 金殿中某种香气更浓。 幻变出的狐尾不受控打翻了桌案上的葡萄酒,金杯沿着地砖一节一节滚到台下,最后抵着金柱勉强停下。 “楚、楚纤……!” 一声惊喘,头顶上的狐耳亦是颤抖着变出,很快被人抓在掌心肆意蹂.躏。 揉成一团的红纱撕了下来,要掉不掉挂在纤细柔美的脚腕上,道人偏青灰的手毫不留情沿着她的腿根揉捏,留下一片痒与疼并存的暧昧痕迹。 由内而外散发的诡香丝丝缠缠诱惑着谁去品尝——这香似是瞬间吸干妖狐力气,令她一推即倒,阴冷尖锐的爪子伤不到人半点,只能被人并着手腕摁在头顶。 “……你,你给本宫、吃的……” 道人诡红的眼珠盯住妖狐晶莹红润的唇:“有陆婵教训在前,娘娘还敢信我——的确太有恃无恐了,娘娘。” 压在妖狐身上的她此刻比妖狐还像个妖孽,这身充斥着不祥意味的皮,这双不似人类的眼,这胆大妄为的姿态。 在她眼中,大概只有中了毒与没中毒之分,前者都是她豢养的宠物,平日能给予千万分宠爱,但凡敢张嘴咬她或违抗她的命令—— 那潜藏在深处的毒顷刻间要它性命。 第84章 血腥气飘散到殿外。 心神不定的林栖回想起鱼肠说昨日国师误食毒蘑菇状态不对, 当即轻手轻脚贴着殿门闪身进去。 - 微冷柔软触及腿根时,妖狐长腿蓦地绷紧,金眸受惊般睁大, 潋滟水光摇曳晃荡,很快含不住了沿眼尾坠下。 长发如墨色绸缎铺散在窄窄的塌上, 垂下的小半截随着主人挣扎而轻轻晃动。 第160章 诡香将妖狐整个身体都浸软了、浸透了,像一颗熟透的朱果, 用手一戳便露出糜烂鲜红的果肉。 或许金眸上一秒还凶悍地要变作兽瞳, 却又在下一秒被强行拖进情.欲深渊中沉沦。 那双手卑鄙招引她压沉到灵魂深处的欲.望,又故意克制着动作不让她立刻解脱——道人手冷,唇冷, 似是在她滚烫的躯体上落了数枚晶莹剔透的冰块, 不为她驱散无名且汹涌的热.潮,只是饮鸩止渴刺探出这具躯壳更多更深的敏.感处。 时间流逝成黏腻暧昧的水声, 在金殿中瑟瑟回荡。 妖狐已经忘却推拒, 狐尾上沾了不知名液体紧紧勾缠至道人腰际, 用绵软又不容抗拒的力道不断拉着拽着道人靠近。 唇上艳色香甜的口脂晕开,糊成乱七八糟的形状,眉心那抹贴上去的梅花花钿因受热掉到发间, 留下淡淡痕迹。 就在此时。 殿中乱飞失控的红绸子一个转弯刺了回来, 将压在妖狐身上的道人狠狠刺穿击飞到金柱上! 身上忽然一空,道人袖袍带起的风卷着最后几声口申口今带走逼仄可怕的炙热, 妖狐双目无神凝在虚空一点,半晌,慢慢起身。 红纱褪至臂弯, 沾了潮气的长发顺回胸前,勉强遮住躯体。 指尖轻点眼尾, 黏了一抹热热水渍。她唇瓣微颤,胸口起伏——狠狠一甩袖! 凭空出现的红绸子自道人刺了个对穿,将其钉死在金柱上。 潺潺流下的血染红半截金柱,轻柔拂过那些凸起的雕画,令原本华美高贵的凤凰生出不尽邪气。 林栖进来就看见——只凭两段残破红纱蔽体、乌发垂落至小腿的妖狐踱步到不断流血的金柱前,她仰着头去看表情掩在阴影中的道人,开口仍有些娇柔余韵:“从今日起,你不准再抬头看本宫,否则挖了你的眼。” 只是挖眼么?上回不是说要拆她骨头? 换了身黑袍的道人身形越发单薄,金柱上仿佛只挂了件衣裳,几乎看不出人样、也看不出有骨头。 她低垂着脑袋,似是陷入昏迷,下方的妖狐继续道:“没有金令,你更不准进白露宫一步。” 后面应该跟着句‘否则断了你的腿’。 不过不说也无伤大雅,道人若是醒着也只会火上浇油说一句‘您现在弄死我好么’或‘断了骨头我也能拼好爬上您的床’……之类。 听起来很像挑衅,可对造出许多奇迹的道人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 倒是妖狐每次将道人弄得血淋淋,最后还不是没拆骨头、没撕皮?给道人留的每一口气,最终都会变成妖狐身上一个又一个绯红暧昧的红印。 察觉有人进殿,妖狐阴冷一侧眼,林栖双膝一软,立马跪地。 不待林栖开口求饶,耳边刮去一阵森寒的轻风,殿中那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林栖呆了两秒,难以置信贵妃娘娘就这样放过她——妖狐离去,红绸子随之消散,悬在半空的道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头往下扎,看得林栖心惊肉跳,连滚带爬伸手往前一伸。 臂弯重了重,她接住了道人。 - 鱼肠久久盯着榻上昏迷不醒的道人,包扎好的地方源源不断往外渗血,很快一件干净的衣裳再度报废。 血的颜色很浅,与道人身中各种奇毒的体质一点也不匹配——很正常。鱼肠想,道人浑身都是矛盾点,生与死,爱与恨,仿佛所有虚妄在一刹那凝成实质停在这人身体里。 她疯也正常,冷漠也正常,存不存在都正常,没人能定义她。 白影立在鱼肠身后五步开外,轻声开口:“你不必管她,她永远死不了。” 熟悉的语调带着陆婵式嘲讽,她并不针对某一个人,除自己之外所有人都下等。 饶是如此,她不得不承认——道人的底牌永远在下一张,没人能摸透。谁也不知道此刻的道人究竟是求生还是求死,或者两者皆有,她将选择权大方交给天道。 鱼肠的眼神看起来很想上前,但她的双腿死死钉在原地,甚至在几个吐息后转身离开。 白影为她让出一条道,看也不看床上那人,连点杀机都懒得生出,跟在鱼肠身后走了。 出门前,一道沙哑虚弱的声音响起:“半个时辰后启程去林国。” 落在后方的陆婵身形狠狠一滞。她忍了忍,仍是没能忍住咬牙的冲动,大力关上门。 就知道这家伙死不了!只会让别人为她担心! ——很有理由怀疑,所谓的‘别人’特指鱼肠。 房间安静下来,道人眼也不睁开,习以为常从枕下挖出两指甲宽的小药瓶,往嘴里塞了枚毒丸。 系统:‘妈耶,我以为妖狐要杀了你……’ 一边等待毒发,一边与系统聊天的楚纤:‘诡香未解,新品她也没尝够。’ 系统一愣:‘哎?宿主怎么不觉得是她喜欢,咳咳,在意您呢?’ 楚纤:‘让自己变得有利用价值比讨喜容易。’ 系统想了想,赞同道:‘宿主说得对!!’ 等等! 系统:‘妖狐不是不让你出去咩!’ 楚纤:‘若真如此,只好将先前的事再重演一遍了。’ 系统:‘什……卧槽?!!’ 楚纤:笑。 有宿主隐.私保护程序在,系统自然看不清金殿中发生的一切。 它只知道自家宿主与妖狐做了……奇怪的事,作为惩罚,自家宿主被捅了两个血窟窿,这会仍在哗哗流血。 第161章 有这五年的折腾,系统此刻都不稀得提生命值降到25%以下了——哎,宿主就是喜欢玩。 好么,濒死之际自服毒药也就罢了,居然想重来一次?! 宿主您到底是想跟妖狐贴贴还是真想去林国我都不想揭穿了! 楚纤:‘后者。’ 系统:‘卧槽!我没问出口啊!’ 楚纤:‘你此时的沉默很好猜。’ 系统:(惊恐) 主系统我能不能申请一个系统隐.私保护程序?!! - 对常人来说几乎无法下床的重伤在道人这里并未得到丁点体现。 她面色比先前青灰一些,只能猜出又服了药丸,厚重庄严的道袍撑起清癯傲骨,随意转着伞柄,腰间垂落的配饰随她走动发出清响,似有凝神静气之意。 白露宫的小太监(没错就是上次那个)哭哭啼啼跑到马车前,展开双臂就想抱住道人的腿—— 上一秒还在此处的道人一眨眼闪到另一边,出现在他面前的是面无表情的鱼肠。 小太监不管了,嗷呜一声跪地抱大腿,先哭再说:“大人哪!大人!娘娘,娘娘不让您走……她,她说您若是踏出宫门一步,就把清微楼烧了呜呜呜……” “还,还要把我们脸上种满面具虫……”小太监哭得情深义重。他也许不清楚面具虫到底是何物,但从娘娘口中说出来的必定比陆大人所创酷刑更加残忍。 可惜他哭嚎到一半,被闪过来的白影拎住后领丢到一边。 陆婵冷冷地:“滚。” 鱼肠则看向道人,说:“如果娘娘诚心不让您走,应该不止派小太监来拦您。” “嗯,嗯,”毒蘑菇的毒还未解去,又有一种更霸道的毒物在她身体作怪,道人只去享受这股痛楚,倒不太在意周身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安排。” 鱼肠:“是。” 陆婵:。 陆婵眉一皱,唇一动,看起来很想骂人。 就在道人摇摇晃晃掀袍上车时,天边忽而亮起一道惊雷。 ‘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地砖好像都在颤。 众人哗然。 这大晴天的打什么雷啊? 道人歪头去看,本就不稳的身体直接往后一倒——幸好林栖时刻注意着道人情况,立刻伸手接抱住了。 闻见怀中清浅药香,林栖略有些无奈:“您小心些。” 雷引来的不是乌云,竟是七彩祥云,有仙人驾鹤而来。 霞光笼罩在皇宫上空,晃得地上凡人快要看不清眼前,仙乐婉转,悠悠安抚人心,不由让人心无杂念、宽厚平静下来。 如此盛大的仙人降世怎会出现在妖气森森的北岚? 只见那仙人身披雪白羽衣,周身仙意渺渺,姿容绝世——等她落地了,清微楼几个人纷纷变了脸色,转头去看道人。 林栖好不容易扶稳似是醉了一般的道人,一抬头,就对上众人震惊不解的目光。 林栖一愣:“我,我怎么了?” 很快她就知道,不是她怎么了,是她怀中的道人与这仙人—— 生得一模一样! - 仙君直奔道人而来。 鱼肠与陆婵下意识抽刀防备此人……啊不,此仙靠近,仙君仅仅一挥袖,就带出一股温柔而无形的力推开围上来的几人。 林栖刚想动作,被仙君那双淡漠无情的眸子一看,突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仙君从自己怀中接走困乏的道人。 系统稍稍一扫描,自然认出此仙是谁,它惊奇:‘卧槽……不是吧?!’ 仙君:‘闭嘴。’ 系统:‘????!!’ 它惊悚,它抓狂:‘你,你你你……’ 仙君:‘保持安静哦。’ 系统还想嚷嚷,嚷了个凭什么的凭字,就发现自己被迫中断与宿主的联系。 是的没错。 它堂堂一个系统—— 被宿主的魂魄碎片给中断联系了!! 第85章 九重天并没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概念, 该是怎样的五年就是怎样的五年。 长明神君为了给她得到的三分之一魂魄养魂,不惜挖出些许本源之力助魂魄修出仙骨,送入她夺走的道人身体中——养成了个天仙。 此仙极其擅长修炼, 又有长明神君护.法加持,三年不到成就金仙, 如今已能算是仙族中数一数二的仙君了,仙号渡己。 渡己仙君常年闭关, 基本不从九重天下来, 她仅与长明神君交流,比生而为神的长义神君、碧霞神君还要冷心冷情。 长明神君挖出本源之力十分亏损自身,虽不用下界渡劫补充, 但也须闭关一段时日。 她闭关前交代碧霞与长义看护渡己。 这二位神君倒是非常放心渡己, 认为哪怕长明神君乱来渡己仙君也不会乱来——不料渡己还真趁这个时机下界来了北岚。 她二位也没敢雄赳赳气昂昂追过来,唯恐惹恼渡己, 令太过在意渡己的长明不顾旧友之情。 “渡己下凡肯定有她的道理嘛!”碧霞拍着长义肩膀说, “最迟三日……十日!渡己一定会回来的!” 长义连连点头:“是是是, 我们下界捉她反而不美,做多错多。” 不必面对渡己太过寒凉的眼,两位神君大松一口气。 而此刻, 连神君都认为她无情无欲的渡己仙君单手搂抱着吃毒吃多了的疯道人, 眸色浅淡温柔,薄唇亦是自然牵起, 笑得内敛。 第162章 瓷白手指划过与自己相同的眉眼,渡己仙君微微一叹:“我是不是来迟了?” 说话间,有半圆结界缓缓落下, 给外面人留下的最后一眼是交叠在一块的黑、白两色衣袖。 - 仙君指尖约莫带了几分仙气,将她脑中如毒雾般纠缠不清的痛苦一一驱散, 使她耳清目明。 道人捶捶额角,啧了声:“失算。” 她站稳了身体,仙君那只手却仍虚虚护在她腰侧,既像是唯恐她再没站稳,又仿佛带了点圈进怀中化臂为牢的意味。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片刻。 一个长年累月在药房毒雾中闭关修炼,炼出一身神经质的吊诡,情绪激动时墨红的眼珠横看竖看都像妖物。 一个于静谧瑶池中没日没夜吸收灵气,不食凡间五谷只食仙露仙果,玉骨冰姿、超然世外,天底下没人比她更衬这身白衣。 若要说纠葛,怎么都该前者贪得无厌拉扯后者不放—— 偏偏道人率先移开眼神,似是想保持距离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仙君跟了过来。 她轻轻盖上道人握住伞柄的手,慢慢收紧,嗓音温和:“你不愿见我?” 顿了顿,仙君又道:“你知我一定会来,我会助你离开这个世界,去完成你想完成的事。” 系统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无论楚纤分裂成多少个,三魂七魄各不相同,她藏于灵魂深处根深蒂固的渴望只有一个:回到她的世界,完成她的任务。 不论是完整的、残缺的楚纤,都会牢牢记住并主动承担这个意义。 “哦,”道人垂眸看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漂亮极了,“帮我挡住妖狐。” 凡人若想祈求仙君达成所愿,该沐浴焚香后三跪九叩,诚心能不能感动仙君不说——怎能胆大包天连流程也不走?就这样站着随口一提?把仙君当成什么了? 天道之下众生平等,然而这平等亦是自种种压迫与容忍演变而来。 凡人修仙,是想离天道更近,修不修得成得看机缘,修成能否位列仙班、自立仙府、受人香火……又是另一种境界。 眼前这位金仙已能庇佑一方国土、立祠受供奉了,是天仙中最上等的仙族。 道人走歪门邪道本就不为俗世所容,不幸身死魂灵也不会顺遂入轮回,也许魂飞魄散,也许下地狱受折磨。她一开口便要一位金仙为她办事,着实是—— 仙君温声应了。淡漠眼眸专注地望着道人,似乎还等道人发布下道指令。 她不说她如今修为如何、能挡多久,她亦不问。 道人稍微动了下手指,立刻有温热追上来压住她,温和地制止她不许再动、不许逃出另一人的掌控。 “还不放手?”她一挑眉,终于肯再将目光落到仙君脸上。 哪怕是照镜子——隔一层镜面尚且左右颠倒不能完全相同,乍一撞上镜中的自己偶尔都会陌生,更何况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人? 仙君近了一步,雪白宽袖轻轻搁置在道人侧腰,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推了一小步。 道人又挑了下眉,并未拒绝。 两人身高一致,仙君稍一低头便能碰到道人肩颈。她像个好奇宝宝一般细密嗅着闻道人耳垂,鼻尖时有时无点在微寒的柔嫩处。 “原来肤色能调成这个颜色,很漂亮。”她唔了声,“我可以亲一下吗?” 道人:“……” 道人斜眼看她,怀疑这分魂是不是被神君玩坏掉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仙君在九重天静修五年,除去极少数与长明神君搭话以外不曾和任何人交流。 她拥有极其纯粹的赤子之心,说话方式直白、不设防,眼神无害干净,这种孟浪的话自她唇中吐露出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仙君浅浅弯眸:“我知道啊,正如你听到的字面意思,你很香,我有点想亲你。” 道人嗤笑一声,毫不留情推开仙君:“不准。” 可她的手连同伞柄一并被仙君握在掌心,推开的距离很快在仙君的操控下缩减,道人懒得再折腾,喜欢握就握着吧。 仙君表情认真:“你也可以亲我,我身上有瑶池中的灵荷香气,你会喜欢。” 她此时的模样与修炼时遇到瓶颈没什么差别,倔强中带有一点势在必得的决心。 ——哪有仙的决心是一定要亲一个凡人?还是一个成天研究毒药的凡人?不怕唇碰上去就毒死了? 道人揉揉太阳穴,蘑菇毒去而复返,继续迷幻她的理智令她心绪难平:“灵荷?啊,最讨厌的味道。” 仙君眨了下眼:“你不讨厌,我知道。”因为她很喜欢。 道人:。 有人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吗?至少楚纤没有。 很难从仙君温和语气中听出跃跃欲试,仙君抬手攥住道人另一只手腕,又问:“试一下么?” 道人没有正面回答:“她来了。” “那也不必松开,就以这种姿态等她出现,届时她会气乱了分寸,好给我可乘之机。”仙君语速听得人很舒服,只是这话…… 道人发出短促的一声笑,乜她:“这话你不必说出来。” 仙君顺从接:“嗯,我知道你懂,可我愿意跟你多说话。” 道人:。 静了不到三秒,仙君再度贴过来,果然灵荷香气很浓:“你的身体好凉,摸起来很舒服。” 第163章 “……这话也不必说出来。” 鼻尖蹭上道人脸侧,长而纤密的睫毛轻轻颤着,似蜻蜓点水触在皮肤表面,带起阵阵不规则又美丽的涟漪。 仙君:“想说就说了,在你面前我不必顾忌。” 仙君很难对修炼之外的东西产生兴趣,然而怀中人是她自身——一个性格迥然不同、身形也不大相同的自身,她有百分千分的探究兴趣,没什么比道人的存在更值得她下界流连。 哪怕愉悦时唇角勾起的弧度一个深一个浅,算计人时一个仁爱平和一个妖妄恣意,某些念头却如同二重奏同时在她们心底响起。 “这个拥抱不错。”她们想。 - 结界撤去,林栖鱼肠上前来想说什么,却见一模一样的两人分开,道人摆摆手掀袍上车,白衣仙人毫无留恋地飞身而起,与极速靠近的红影撞到一团。 这一击仙君未曾留手,妖狐直接被打出九尾妖型。 仙君幻变出本命法器,一根拂尘,周身霞羽轻轻托扶,不见狼狈。 她挡在妖狐面前,容貌清绝、仙风傲骨,不染纤尘的清澈眼底映着半妖凶戾邪性的妖气,开口如切冰碎玉、冷若冰霜:“再往前一步,我与你不死不休。” 她不说收了妖狐,也不喊什么‘从我尸骨上踏过去’,自谦亦不自卑。 这样,才是长义碧霞她们熟识的渡己仙君,绝非前面那个缠着凡人要亲的‘登徒子’。 妖狐红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金眸死死盯着下方奔跑的马车闯过一道又一道宫门。 她第一招是杀招,冲着仙人命门而去,可她触及到仙人身上熟悉的魂魄之力后—— 第二招下意识收敛,她恐怕自己都没有觉察。 九尾于身后狂舞,掌心聚起的妖力足以撞毁一座城池:“滚开,别逼我真灭了你。” 仙君淡淡望着她,没有回应这句狠话。 金眸彻底化作兽瞳,妖狐抬手杀机毕现—— 就在此时,日光大盛,无形间挥散妖力不知多少,有一身影凭空出现,替仙君接下这一掌。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渡己摩挲着拂尘木柄,垂下了眼。 神力妖力碰撞的烈风未能沾染仙君白衣,神君出现那刻便为她设下结界,防止谁的术法误伤了她。 对上长明神君,妖狐没有丝毫顾忌,血红煞气汹涌着自四面八方聚来,一点点没入她绯红的身影中。 大地颤颤,日月失色,神君冷冷望着越来越恐怖的妖力,面无表情迎上。 - 北岚今日有异动,短短半个时辰内发生数次地震,最严重的一次震碎了清微楼。 有小太监(还是上次那个)坐在清微楼废墟旁边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清微楼啊呜呜呜!国师大人这可、这可怎么回来啊!” 不待某妖嫌他吵出手击毙,飘在半空未曾离去的渡己仙君摆了摆拂尘,仙力一点点将清微楼重建。 长明神君立在她身后,眼眸淡然注视着仙君身影。 “不要再趁我闭关下界。”神君轻声说。 她闭关未成,本源之力亏损巨大,偏偏妖狐煞气不断疯涨,大有一副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们全去死的架势,简直疯魔。 神君有了在乎之人,自然不甘与她死战,若非碧霞长义出手,北岚以及沿边小国恐怕都会遭难。 闻言,渡己慢慢转身去看神君苍白面容。 她轻轻嗯了声,不等神君再说什么,带着仙鹤一同返回九重天了。 第86章 九重天在仙宫之上, 是三位神君住所。 昆仑山瑶池圣境的水自第八重水星天流出,故水星天又称瑶水圣天,现今是渡己仙君洞府。 水星天宛若一个椭圆形的水镜, 四面八方皆是清澈瑶水,有淡色青莲于水天接壤处盛开。 仙雾在水面上空浮了一层, 只见柔白衣袖将其缓缓推开,仙君步步生白莲, 每走一步便有一缕发变白, 直至满头白发,眸与眉褪去凡间伪装化成原本的冷白色。 忽然,她停住脚, 回眸去看不声不响跟了她一路的长明神君。 碧霞与长义早在水星天等候多时, 好不容易飘到渡己身边,不料一抬头就对上长明冰冷冷的脸—— 她们对视一眼, 碧霞眼神示意:长明不会怪我们没看好渡己吧? 长义摇头:在渡己面前不会。 碧霞是三位神君中最活跃的, 她先开口说:“渡己常年关在水星天, 偶尔下界看看也无妨,长明你不必……太过担心。” ‘担心’二字说得极为委婉,哪有闭关到一半强行出关下界寻仙的? 长义掂量着接茬:“小渡己比我们都懂分寸, 一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以她的修为在仙宫也难逢敌手, 更何况是下界……”如果不对上那只半妖! 长明眼中只有一人身影,她寒声道:“我为你塑仙骨, 助你修仙,不是让你修成金仙后去给人补魂。下界那个东西死了就死了,你不准再插手她的事。” 难得听长明神君提及某个人带有极端厌恶。 补魂二字令渡己抬眸。 这个小动作似是某种信号, 长明眨眼间逼至仙君面前,伸手攥住仙君的腕, 如雪眼眸幽幽缠遍仙君全身:“你听明白了吗?” 该是要给仙君教训,长明掌心聚了五成神力,生生将那截羽衣烧化,烧得仙君手腕裂出纹路。 仙君睫羽轻颤,眸中冷意更浓几分。 第164章 “诶!”碧霞似含红梅的眼一惊,几步闪至两人身边,抬手化解长明神力,“你何必为一个凡人伤了渡己?” “说话。”长明并不理会她。 长义亦跟过来,谨慎道:“此事从长计议嘛,渡己一时半刻又不会再下界。” 此言中‘不再下界’四字听入神君耳中稍稍动听一些。虽不是从渡己口中说出,但只要渡己不反对,那往后她也不会…… “神君的意思是,我须挖了仙骨还您,才能得自由?” 渡己的确没有反对,她只神情淡漠问出另一个问题。 “你没有自由。”长明一字一顿,“从来都没有。” 仙君挥袖甩开神君的手,静立不言。 神君亦不出声,双眸紧紧盯着仙君的唇,掩在宽袖中的手无声收紧。 碧霞清清嗓子,哄长明道:“我看那妖狐——挺厉害的么,一个不满意就造下一个,总会有个合心意的。” 她劝长明不必执着一个渡己,只要长明愿意,什么渡己恕己渡你不是随手可捏? 长义眉峰碰到一块:“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们能与半妖相提并论?小渡己挺好的,大不了给她身上丢几个禁制不让她下界也就罢了。” 碧霞眼珠一转,品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你舍不得渡己啊?” 仙君无所表示,仍清清冷冷站在那,倒是长明神君的视线被这几个字引来,定在长义身上。 长义心里一咯噔,抬腿就走:“……无聊。” 碧霞娇笑几声,施施然追上去,借此将水星天甩在身后:“哎,你说得也对。给渡己下禁制后她就再也离不开九重天啦,你日日都能来看她,多好,真好~” 走远了,长义才道:“早知你话这么多,当初解天道禁制就不该解了你。” 碧霞哼哼两声,摸摸下巴:“长明养了个渡己,我也想下界抓个小仙人养着了。你给我出出主意,我要养个跟渡己差不多的。” 长义:“……” 长义:“你无聊就去历劫行不行?天雷劈不死你。” 碧霞偏要跟在她身边:“我是在说历劫的事呀。” 长义冷眼看她插科打诨,到长义居所月轮天外,碧霞总算说出自己的小算盘:“要不——那道人还有几道魂,我去摘一道过来?” 她说摘人魂魄跟摘果子一般容易,仿佛那‘果树’就是为等她摘而生。 长义冷冷盯着她:“你若动这个心思,从此不要再来月轮天。” 碧霞愣了一愣,笑道:“你太认真了吧,随口说说~” - 系统与楚纤的聊天通道一打开,系统疯狂嚎叫:‘卧槽你知道你的分魂对我做了什么吗!她,她居然禁言我!她敢禁言我!!’ 楚纤:‘啊。’ 系统:‘太无法无天了!我当系统这么多年从未见过……’ 楚纤:‘嗯,你举报吧。’ 系统一哽。 举报?怎么举报?我没有用,保护不了宿主魂魄,让宿主被位面真神分走三分之一魂魄后把我禁言了?? 举报是那么好举报的咩!不用写事无巨细麻烦死系统的报告咩! 系统佯装大方:‘那什么,看在她帮了宿主宝宝的份上,我,我就不追究啦!哎,我可真爱您呀。’ 楚纤笑。 系统心虚,又问:‘咱们到哪啦?妖狐真的就不追……卧槽!!’ 地图上逐渐逼近的红点以非常可怕的速度消减与宿主之间的距离,就在系统说话间隙,整个马车突然一停。 道人似乎早有准备,只上半身轻微往前倾了倾,又慢悠悠靠了回去,捂着腹部崩开的伤口淡笑。 这绝不是正常马车的停法,该是有东西死死缠拽住行走的车轮迫使它卡住不准转动。 车夫、护送的亲卫都没发出声音,马车内外静得落针可闻,一片死寂。 道人掀起眼皮隔着深色车帘与车外那双金色兽瞳对视,良久,在对方快要按耐不住击碎马车前随手拢了外衫,慢吞吞下车。 果不其然,从地下生出来的红绸子像捆粽子一般将车轮捆得密不透风,别说在地上转了,它连个轮形都快没有了。 道人刚一落地,身后离她极近的马车发出巨响,竟是‘砰’地几声爆了! 无数红绸子自马车碎片中疯涨而出,在半空中狂舞,带起的阵阵妖风吹得四周草木零落。 妖狐面上爬满了艳红妖纹,身后三条狐尾长得比千年古树还大,似一道越不过的屏障挡住去路。 声音震得道人闷咳出血,刚想用丝帕掩住唇,那妖风猛地袭来,如有石子打中腕上几处穴位,逼她放手——丝帕就此被风吹到百米开外。 对上道人微微发红的眼珠,妖狐一扬下巴,兽瞳挑衅。 系统:‘她,她的尾巴少了六根!’ 楚纤:‘是分魂。’ 系统:‘啊?!!’ 楚纤:‘大概是我用分魂打痛了她,她也要用分魂打回来吧。’ 系统:‘宿主您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啊啊啊!你打她,跟她打你,是一个概念吗!!’ 黑色衣袍在风中疯狂翻飞,甚至不须妖狐如何出手,道人就被那风压到地上去了。 十指轻轻摸了下胸前濡湿的衣襟,她知道被血浸透。 系统哀嚎:‘宿主明日若没抵达林国,维持不住形身的……啊啊啊可恶的狐狸!’ 第165章 妖狐每往前走一步,道人身后强压的妖风就更猛烈一分,压得她单手撑地才能勉强不跪趴下去。 等到妖狐身上冰凉软滑的红纱如有灵智触碰起道人染血的唇角,道人瞳孔已然涣散,陷入尘泥的五指用力到惨白,皮下青筋似是活物微微跳动。 红纱温柔缠绵在她脸侧,与此同时,妖狐甜腻惑人的嗓音响起:“是不是很疼呀?” 两根柔白手指挑起道人的下巴,妖狐浅浅弯腰,竖瞳阴冷可怖,话音却娇软得要命:“别误会,你打我没这么疼,我就是想看你吐血的样子。” 她嘻嘻笑着。 道人喉间满是鲜血,说不出一个字,眼尾被身体中横冲乱撞的毒素搅弄得一片殷红,往日清傲修长的脊背佝偻着,直不起来了。 亲卫与马夫都被刮到矮丛中定住身形,眼睁睁望着林中妖魅勾缠着重伤无法起身的国师。 妖狐非常满意道人此刻的孱弱,她俏皮地眨了两下眼,艳绝漂亮的脸上笑得有几分发痴:“她不承认你是阿月,我承认,你跟我吧。” “我会好好疼你的。” 自红纱中伸出来的细白双臂渐渐环抱着道人腰身,妖狐将脸慢慢靠在道人肩窝处,满是享受地嗅着血腥与药香。 系统:‘卧槽?!她,她这。’ 话音戛然而止。 系统:……我好像又被禁言了?!! - 楚纤醒了。 眼前盖着层朦胧红色,不远处燃烧的鬼火幽蓝幽蓝,光亮照不到的晦暗处似有蠢蠢欲动的眼睛肆意窥探。 比起殿中的种种妖异,堆砌起来的金银珠宝黯然失色不少。 有手指摁压她的太阳穴,缓解胀痛,清香怡人的安神香点了一支,令道人蹙到一起的眉微微展开。 一觉睡醒,身上多处伤口仿佛感知不到疼痛,她却越发疲惫,再度阖上了眼。 忽而有道气息缓缓靠近,谁的唇隔着红纱脉脉含住了她,温热舌尖贪婪舔.舐着,偶尔有尖锐牙齿磕碰到唇瓣,又很快小心收了回去。 道人正枕在妖狐大腿,面上蒙着妖狐轻盈绯红的袖摆,五官被刺目的红柔和些许,那股人前似疯似痴的神经质就这样宁静下来。 “唔……” 道人轻喘了一声,妖狐眸色渐深,忍不住顺着她的轮廓渐渐往下,将她抱得更紧密了些。 不知那层红纱何时褪去,又不知妖狐何时起身去含了一口葡萄酒,俯身唇舌交.缠。 明明方才亲了好半晌,当妖狐再度触到道人唇瓣时仍十分急切,生怕晚一秒将其打上自己的气息道人就要属于别人的了。 来不及吞咽的液体一点点顺着唇瓣相贴处溢满流下,身下人眸中逼出点点水色,而喂酒的妖狐却更加情.动——她两颊潮.红,细软腰肢无法满足似的左右扭动,哼出一阵比一阵高亢撩人的呻.吟。 一吻毕,道人微微转头,避开唇上缠连不走的炙热。还未得几秒休息,妖狐像个小动物一样轻轻用舌尖去舔她的脖颈,誓要将那些酒液卷进舌尖、一滴不剩。 “哼~” 面上一软,是妖狐的脸颊贴了过来,不轻不重地蹭着。 先前那一口酒多半是妖狐吞下,她声音中仿佛还含着水声,黏黏腻腻:“我亲了你这样久,你也该亲我一下了吧?你看你看~我帮你沐浴,还给你换了身干净衣裳~等你醒了再亲你碰你,是不是很疼你呀?” “……你是她的欲.念?”几乎时时都在对她发.情。 “我是她的从前~”妖狐抱着她哼哼唧唧,“她要修成妖圣,自然该舍弃我啦~” 妖圣?楚纤未从系统口中听到过这个词,是比灭世半妖还厉害的存在么? 原剧情并无这一段,所以妖狐是被神君、仙君联崩了心态,重拾修炼,想连同九重天一起吞并了? 到那时,又该如何阻止妖狐? 低眸看着黏住自己不放的妖狐分狐,道人温声:“所以,现在的她没了一段记忆?” “不是~她什么都记得,只是不再惦记你了~捉你回去也是要杀的~” 妖狐愉悦极了,她眨着眼睛观察道人表情,想从中摄取些难过悲伤的情绪作为自身养分,可惜什么也没有—— 不过,道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比看她的本体要柔和好多! 分魂思想简单,道人施舍给她一点温柔,她当即就如同抱着什么天降珍宝似的抱住道人,舍不得再看道人为本体难过,安抚道:“没关系~以后你爱我就好~” “没为她难过,”道人躲了下她的吻,唇角轻勾,“我没想到一个半妖有如此上进心。” 妖狐:“……” 妖狐长腿一勾,兽瞳中金光大盛,明晃晃的占有欲与醋意要钻出来吃掉道人:“你不许夸她!她不喜欢你,她才不好呢!” [黑化值+1] 嗯? 道人叹息一声,随意摸了下妖狐的脸,闭目睡去。 妖狐这张脸已不能归于可爱范畴了,瞪眼只会让人膝盖发软、下意识跪地求饶。 这点触摸怎么够道谢?!她半撑起身体刚要摇醒道人,见道人眉心不声不响又拢到一起、似在隐忍哪里的痛楚,她手顿在空中。 “……别忍呀,”妖狐重新躺回去,抱不够般双手双脚缠上道人,双眼亮晶晶道,“你喘起来也很好听。” 道人眼皮微动,想转身不再理她——变出的三条尾巴连人带狐一同卷进来包裹住,根本动弹不得。 第166章 道人:。 幸而尾巴蓬松柔软,靠在里面没一会就能睡着。 - 金殿内部摆设简单,仅有一张大床,没有桌椅,角落随意丢着珠链宝石等珍稀物品。 妖狐当真没出息地借鉴姜皇后创意,在地下挖了个宫殿,只是时间仓促,金笼还没来得及造。 本想造出更好的金殿用来藏道人,不料这一天来得太快,金殿是个半成品—— 妖狐从身后抱住道人的腰,歪着脑袋闷闷说:“你不许嫌弃!贵妃不给你建宫殿,我给你建!最迟、最迟半个月也就好了。” 说得好像这宫殿是什么恩赐一样,分明是用来困道人一生的‘恶念’。 “还有,我叫今酒,你不准喊我娘娘!我,我没做过那些事……” 妖狐想让道人相信,说话音调听起来却语气不是很足。 “今酒。”道人跟着念了一遍,“很好听。” 妖狐霎时直立起身体,嗖地一下变到道人面前来:“是你取的,你当然会觉得好听呀!” 说完,她展开双臂熟稔地挂到道人脖颈间,细腰摇摇晃晃:“你放走了你的分魂,是你认为她和你不同、是另一个人吗?那我,我也是!” “你不许把我当成她,你得叫我今酒,你得乖乖在这养伤……” 她一连说了好多个该做的事项,然后用那双兽瞳殷切注视着道人,显然是期待道人快点点头同意。 道人犹豫半晌,竟真的点了一下头。 今酒欢呼一声,吧唧吧唧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 再醒来已是两日后,十五已过。 系统幽幽:‘我怎么都叫不醒你诶。’ 楚纤:‘嗯,可能她设下术法。’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太冷静了吧!!’ 究竟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呀! 当初摘下皇后双眼化形为道人,需每月十五回林国皇宫与皇后待足十二个时辰以维系形身稳定。 现下宿主一睡就是两日,它都看见她腿在消失了好么么么么!! 楚纤:‘目标,嗯,小目标在哪?’ 系统:‘加了个小字莫名可爱几分?!但这不是重点!宿主宝宝您怎么还想找她呀!快跑呀!系统商店有一日千里的法宝,你兑换咱们直接出现在林国皇宫,岂不是……’ 楚纤:‘告诉我即可。’ 系统不大高兴:‘她快回来了……’ 出现的不是妖狐人形,而是一只脏兮兮的双尾红狐狸。 它跑起来一颠一跛,竖着的耳朵残缺几块,有血痂糊在上方与毛发黏成一团,几乎将尖耳朵糊成了圆耳朵,显得憨厚。 断掉的那条尾巴像是强行扯断,剩了短短一截,尾端毛发稀疏,露出血肉。 尖嘴里叼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它想跳上床榻,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呜咽几声颤抖着蜷缩一团,趴在地上小心舔着前肢的毛。 它迟钝到未曾发觉床上人已醒,亦不知对方静静看了它许久。 系统:‘宿主!’ 当系统看见道人掀开身上被褥试图下床,以为她想趁妖狐重伤徒步走回林国,惊叫一声:‘你的腿消失啦!走不了的!’ 楚纤:‘我只抱她上来。’ 系统:‘?!’ 半透明的腿踩在地面上毫无知觉,还好狐狸紧靠着床边,她一弯腰就能捞到。 只是她的手一碰到今酒,这毛团便像是受了好大惊吓一般吱吱呀呀乱叫乱动,方向都找不对,一头撞上木床晕过去了。 系统咦道:‘这个小圆球……好像是仙物?’ 它话音一落,伸手去够红狐的道人一下子从床边跌了下来,正好压在那颗小圆球上。 ‘咔嚓’一声响,小圆球被她压碎了。 道人:。 系统:。 系统:‘哈哈哈哈,仙物应该……’ 道人从腿下找出所有碎片,堆好放在一边,双手去抱昏迷过去的狐狸。 狐狸明显历经一场恶战,毛发湿漉漉的一摸全是血,新旧伤口叠加到一块,几乎碰不到原本的皮。 系统:‘没关系没关系,任务做到这已经很不错啦!我家宿主宝宝特别棒!’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道人的腿完全消失,手亦没了几根指头,快要抱不住狐狸。 系统开始说任务失败感言:‘我知道不能勉强你消费积分嘛,其实不买商店的东西真是个不好的习惯,少了很多助力……’ 系统:‘都是这个不懂事的分魂!干嘛把您扯到这里!宿主您还抱着她!干脆把她捏死算啦!也算解气!’ 如果是真正的妖狐,它恐怕不会说这句话。 楚纤笑:‘我投机取巧利用分魂,自然有别的人也能用这一招。’有因有果,她不会将任务失败的帽子扣到它头上,倒是从中学到很多。 道人完全消散前始终静静凝视着小狐狸,最后半根手指极轻地在伤耳处碰了下,动作小心又怜惜。 - 道人是被脖间熟悉的温热舔醒的。 她一睁眼,就对上一张放大的狐狸脸——对方直勾勾盯着她失去颜色的唇,双尾在身后摇晃。 “……今酒?” “嗯!” 小狐狸重重应了声,尖嘴蹭着道人的脸,邀功一般说:“我摘了朱雀星君的眼送给皇后,这样,你是不是不用再去了?” 第167章 朱雀……星君?仙宫有四大星君,为朱雀、青龙、玄武与白虎,掌二十八星宿,是资历极深的老仙族。 今酒是被分离出来的‘垃圾’,实力不足本体一半,以目前的状况打上仙宫挖星君眼睛,也难怪惨成这个样子。 道人记起那颗黄色的仙物:“那个碎了的……”不会是星君眼睛吧? “皇后凡胎肉.体,只用星君一只眼睛就已复明!剩下一只我当然给你带来啦,看你能不能用嘛。”今酒用尾巴把碎片扫到一边去,嫌弃地踩了两下才回来,“碎了就碎了,反正也不是我的眼睛。” 道人:。 朱雀星君在天之灵,怕是会骂得很难听。 今酒以为道人每月去林国皇宫是因弄坏了皇后眼睛心怀愧疚,她用星君眼睛补偿,可真是……补得过了头。 “还有你的身体!我用我的尾巴帮你塑形好不好?” 她虽是问的‘好不好’,但道人重新苏醒,可见她的尾巴早已派上用场,轮不着道人说不好了。 系统解释:‘不……是朱雀星君眼睛里的灵力帮你续命了,她的尾巴没有用。’ 道人默了片刻,没有依照系统的恶意说出这一事实。 手指轻轻抚上小狐狸的残耳:“你可知你犯了什么重罪?届时天兵天将会来拿你,将你挫骨扬灰,魂魄抽出来反复折磨,不叫你入轮回、也不让你解脱。” “那又怎样?”今酒眷恋地趴过来一些,“我打得过他,所以我摘了他的眼睛。往后我打不过他们,他们也摘了我的眼睛就是。” “我只知道你愿意同我在一起,不介意我是个……嗯,被丢弃的废物。”今酒不喜欢这样描述自己,但她喜欢贬低自己之后道人略略心疼的眼神,所以她这样说出口了。 第87章 “你不是。” 道人眼睫低垂, 落下来的眼神仿佛也甘愿从平波无澜的莲池神坛滑落,降在沾满凡间杂尘的小小一狐狸身上。 清冷、美丽却温柔。 小狐狸残破的圆耳朵弹动两下,战后暂不能恢复的微颤兽瞳心满意足闭合上,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亲昵地在她脖颈间蹭了蹭。 在道人未曾苏醒时,她是绝不能放松一瞬的斗士, 她要守着她好不容易从本体疏忽缝隙处叼来的宝藏。 待道人苏醒后,她又只是得到一点赞同就沾沾自喜的妖物, 心智尚不健全、不能理解人世约定俗成的规则, 笨拙幼稚得可以。 若她不笨,她怎会不知在心上人面前保持干净整洁?她残余的法力为何想储存给道人稳定形身而不是治疗自己? 道人手略一动作,便能感受到衣襟下贴着的软物, 是妖狐的断尾。 这该是一个死在幻想中的误会, 真正符合故事的结局该是狐狸断尾救了心上人,心上人同她在一起。彰显妖类并非无情, 人亦可为情跳脱选择怪圈, 终得圆满。 要不是小狐狸心念一动叼回朱雀星君眼珠, 任谁也无法想象那时的狐狸该面对怎样的境地? ——得罪仙宫,至此日月光辉能照洒到的地方不再有她立足之地。 断尾相当于人类自砍臂膀,亲自断送大半修为。 她心甘情愿令自己满身罪孽、血肉模糊, 却救不回她想救的人, 这个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此刻的她必须要逃,在当逃犯的过程中, 她是否会后悔为心上人断尾的行为?是否连自己也恨上、唾弃付诸在心上人身上的爱.欲? 从身到情,由外至内,她将无地自容。 系统:‘宿主宝宝~是不是很心疼呀~’ 楚纤:‘嗯, 我在为她难过。’ 系统:‘?!’ 系统话音中有种古怪的愉悦:‘诶嘿!还真的呀!想想也是哈,小目标为你断尾, 为你不惜与仙宫作对……换做是我也会感动的!’ 楚纤:笑。 她轻轻抚摸着掌心下不算好摸的皮毛,想她没说完的那句话。 她的确在为小狐狸难过——她知道小狐狸失去了什么,也知道小狐狸将一无所获、所求皆不能如愿。可小狐狸对此毫无觉察,甚至为一点不能称之为爱恋的微甜意气洋洋。 她在替她为她自己难过。 - 仙宫动作非常快,在小狐狸还在昏睡时,仙术就将地下宫殿所处的土地炸开,日光遍洒金殿。 只见祥云之上影影绰绰立着无数虚影,该是传说中的十万天兵天将。 远处天雷滚滚,时不时劈在宫殿附近的大树上——可怜古树长成近百年,就因仙宫重犯藏身于此,这百年风霜便付之一炬了。 青龙星君与朱雀星君向来交好,此时亲自现身捉拿妖狐。 他一身青鳞仙甲精绝冷硬,矜傲冰冷的眼从云端扫向凡尘两个人影,唇冷冷一扯。 他身后立着一位身披华美羽衣的仙君,双目被白色仙带遮住,视线却丝毫不受阻,亦是看向道人与妖狐所在处:“留她们魂灵,我要用五昧真火烤九九八十一日。” 朱雀星君。 他当然未死,那妖狐使了卑鄙术法夺去他的眼,令他沦为仙宫笑柄——这仇可比挖眼之仇还要可恨! 闻言,青龙星君撞了下手中双剑,笑:“八十一日太短,不如我先剥皮抽筋,滴干她们的血……再将两颗头颅悬于你朱雀星宫前百日,如何?” “可。”朱雀星君阴鸷一笑,“该让掌刑罚的白虎来,她比你懂得多。” 第168章 青龙星君撇嘴:“她今日又没来助你,你总惦记那疯丫头做什么。” 话虽如此,‘疯丫头’一言不该适用活了千年之久的白虎身上,多少带点亲昵意味。 听他说白虎不好,朱雀星君皱了下眉,却碍于要拿下界两重犯没有多说。 - 小狐狸没了最重要的一尾,整个身形都缩水不少、能收入广袖中。 道人抱着沉甸甸的袖子从地下爬上来,仙君于云端撒豆成兵,霎时站了人兵千人,手拿长弓长矛,对准包围圈中无所遁逃的道人。 系统蹦出来:‘还是上次推荐给您的一日千里道具!可以附送其他效果,比如天上仙君一个时辰找不到之类!’ 楚纤笑了笑。 道人将小狐狸温柔放在一截劈断的粗壮树干上,再撕下道袍一边当做被子盖在它身上。 道袍有小狐狸喜欢的道人气息,自然只会睡得更熟。 道人直起身,眼眸静静从那些‘豆兵’身上掠过,收回视线前短暂看了眼地上的残叶。 楚纤:‘能有这样好的机会,我倒想试试看。’ 系统:“??” 系统:‘宝儿,你要试……’ ‘什么’两个字还没冒出来,就见道人从怀中拿出几张黄符,看似随意丢在附近的残枝败叶上。 她低声快速念了几道咒语,抬手结印,喝一声:“起!” 黄符无火自烧,烧完后的青烟弥漫地面。 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后,青烟散去,走出无数个树叶小人。 系统强忍住笑:‘挺可爱的哈,能打谁呀?’ 它大概知道了—— 宿主前有弑落凤山山神的先例,这会在世界里呆了五年,炼丹术、道术见涨,虽无之前弑神记忆,但遇见这些神仙的第一反应不是寻常人或寻常妖所想的满地逃窜,而是战。 削了三分之一魂魄,某些东西倒是在宿主思想中愈演愈烈。 不过……这树叶小人身长一指,又是轻飘飘的树叶形成,对上人兵的锋利兵刃能有多大效用? 落凤山山神那一战,宿主可是付出双腿与命格的代价,这回真是在做一件绝不可能完成的事。 系统自己和自己打赌:若是宿主今日能跑、或是不从这个世界登出,它就改宿主姓氏。 赌完它又一阵笑,只感觉自己挺莫名其妙,这种显而易见的事也要挖苦宿主。 - 人兵是傀儡,它们不懂战术,只会延续主人下达的‘杀’命令一直到死亡。 几张黄符丢出去,一阵青烟,无数树叶人‘簌簌’逆风而行,源源不断往人兵腿脚上攀爬。 多半还未到胸口便被撕碎碾进土里,却有新的树叶人奔过残渣叶片朝前。 从云端仙人们的角度看,几乎看不见泥土的颜色,入眼的地面全是翠绿绿一片。 很奇怪,生性最温和的树叶怎有这样大的能量?黄符顶多只能造形,绝不可能改其本质。 只见树叶人极其有效制止人兵靠近道人,待她黄符一丢,亦有另一批树叶人风尘滚滚过来要人兵傀儡的命。 “嚯——” 正当青龙星君起了兴致要下界亲自迎战时,有一人影飘至他身边,摁住他的肩,自顾自笑道:“天道好轮回呀,你们劈了此地有灵智的古树,道人便利用这些死生怨气的灵叶灵枝烧符成兵,轻易抵御豆兵进攻。” 来人是碧霞神君。 碧霞摸着下巴,满是兴味的眼深深凝在黑袍道人身上:“这人倒是聪慧,短时间内将周围一切用到极致。我很期待她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了。” “……见过神君。” 尽管不敢苟同这位神君的话,青龙星君与朱雀星君仍先行礼,然后道:“这道人是北岚妖妃的犬牙,造毒丹害人、炼邪术,搞得北岚民不聊生,歪门邪道,死不足惜。” 说他们这一大群仙只为了给朱雀星君讨一双眼而来,未免显得他们仙宫办事太过儿戏,易让神君误会。 换种说法就正派多了,反正妖道本就该死。 “北岚死多少人我不管,这道人不能被青龙你一剑捅死。”碧霞呵呵笑着。 若长明长义在此,必定要先质问‘你看见毒丹害人杀人么’之后再说‘北岚如何我不管’云云。 折腾一番让这群私心极重的仙君吃瘪,才是二位神君的乐趣所在。 青龙星君被摁住动弹不得,朝另一云上的天兵使了眼色。 碧霞神君当没看见,任由那一大堆天兵咿咿呀呀下凡捉拿妖道与妖狐。 - 不等天兵天将落地,一把通身漆黑的大伞自远处飞转而来,卷起风沙筑起一道泥墙试图阻碍天兵靠近。 天兵长刀一挥,这泥墙便稀拉拉成了灰土掉在地上,不见一点威胁。 仙界气息一落地,树叶人肉眼可见怨气暴涨。 它们一指长的身形猛涨到小童臂长,一片叶活生生分割成两片、五片、七片叶,从残存一缕灵智的叶人转成满是戾气的邪灵。 道人唇角微勾,掷出去的黄符跟不要钱一样挥洒,落地生火,烧出越来越多的邪灵。 木本畏火,因心有不甘而蹈火重生,其中痛苦更炼成怨气催使它们向天雷复仇。 仙人立于云端之上,视万物为刍狗,取之香火,翻脸无情。 去厄伞扫起的泥墙只为给树叶人争取‘进化’时机——道人手一扬,伞柄飞回掌心,她握住转了两圈,慢慢抽出伞柄中的玄铁匕首。 第169章 伞面微抬,道人墨红眼珠与降下的仙子对上。 “这把去厄伞是我故人之物,你若交出,我做主放你一马,待你修成仙身再与朱雀斗法,怎样?” 她模样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身绛紫苗衣,银蝶翩飞的银帽奇美精巧,腕上银镯似护腕,镯面颇宽。 此女出现后,云上青龙与朱雀纷纷变了脸色。 青龙噗嗤乐了:“朱雀你可听到白虎说什么?她要放过妖道妖狐呢!” “……该死。”朱雀低声骂了句,哪还有仙宫仙人的孤高清傲,竟像凡间拈酸吃醋的妒夫,“她定是又惦念起那恶女。” 青龙悠哉悠哉收了双剑,抱臂好整以暇往下看去,身上青甲亦是没了战意化作常服。 掌刑罚的白虎好战好斗,是他们四星君中最晚飞升又最能打的。此女厉害得很,初飞升时不服管教,也是惹来今日一般天兵天将围捕,几乎倾仙宫之力才勉强制住暴走的她。 听闻白虎飞升前有一师妹自幼多病,白虎飞升只为给她逆天改命,不料白虎这边刚飞升,那头的师妹改修邪道,入阴阳界不死不灭。 他们仙宫向来不管阴阳界的事,奈何白虎一意孤行偏要从阴阳界中‘救出’她师妹,这就斗了千百年。 那恶女一身煞气,每每趁白虎心软之际痛下杀手,折损白虎不知多少年道行……偏偏白虎伤一好又往阴阳界跑,任谁说也没用。 好不容易这两年阴阳界隐匿,白虎寻不见入口也就去不成——这妖道手中去厄伞正是那恶女本命法宝之一。 道人歪头。 白虎星君眨了下眼,也学着她歪头,不过歪的是相反方向。 道人转了两下伞柄,罕见地正色道:“这伞是重要之人赠与,抱歉了。” “……重要?”白虎星君面上娇憨可爱的笑容霎时消散,一张俏脸极其冰冷,“你这妖道也配染指我师妹?!!” 道人古怪地看着她:“你脑中人与人的关系只有爱侣一种么?” “……”白虎星君凶相凝滞,皱了下鼻子。 道人悠悠道:“我受尊主救命之恩,在凡间为她奔走五百年。” “我师妹救了你?”白虎星君咬了下唇,有点哀怨又有点羡慕地盯着道人,“诶,那这妖狐……她也是阴阳界使者嘛?” 道人只顿两秒,点了点头。 系统:‘?!!’ 白虎星君又问:“你可愿带我去见我师妹?” 语罢,她还主动补了两句:“我与师妹有误会,你若让她主动见我,我可以允你几个要求……嗯,多少个都行。” 方才还说要伞,这会干脆要人了,白虎星君性情乖张贪得无厌的人设算是在道人心中立稳了。 道人笑而不语,弯腰抱起熟睡中的小狐狸,轻轻摸了摸它脑袋毛。 白虎星君仍是用那种渴求又艳羡的眼神望着她的手,像是短暂陷入回忆中几秒,瘪瘪嘴,喃喃自语:“她以前也会这么摸我……该死的仙宫。” 前半句委屈可怜,后半句杀意乍起。 她猛地转身,身后仙气煞气交杂,竟凝出一只巨型白虎,爪牙冲着云上众仙。 碧霞‘哎哟’一声,迅速飘到另一朵云上去,摸摸下巴笑呀笑。 青龙亦是下意识倒退几步,百年前被白虎拔鳞片的事历历在目——他朝朱雀拱拱手:“兄弟,我回仙宫找人制服白虎,你撑住。” 说完化作龙型几个摆尾就消散无影。 朱雀:。 朱雀一把拽下眼上白布,睁开一双五彩斑斓的眼——妖狐能夺他的眼,他也能夺别人的。 挑剔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双配得上他尾羽的眼珠。 “白虎!你要与我为敌?!!” 朱雀气得羽衣发颤:“就为了一把破伞?!!” “你才破!”白虎闪身上来,第一爪就冲着朱雀最在乎的尾羽而去,“你新找的眼珠最破!” 朱雀长唳一声,化作朱雀原型与白虎争斗。 - 地上天兵天将呆愣愣遥看天空一虎一鸟打得难舍难分,时不时有颜色瑰丽的羽毛自半空飘下,落在地上生成一棵灵树。 树叶人化作的邪灵却不知停顿,即使天兵天将收手它们也尖叫着扑过去,战局瞬间反转。 就在此时,一顶血红轿子凭空浮现,周围有六个狐脸人身的狐女提着灯笼。 道人怀中的小狐狸动了动耳朵,迷茫地睁开眼。 它第一眼望见道人清冷好看的轮廓,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咕噜咕噜声,尖嘴马上蹭了上去,蹭得道人不得不垂眸看它。 “你抱得我好舒服呀。”今酒软软说着,“还要抱!你不能看我醒了就不抱了!” 道人温声应着:“好,你慢慢蹭我,别蹭开了伤处,我不走的。” 小狐狸满嘴‘嗯嗯嗯’,却全然不知收敛。 轿中人传音给道人:‘楚纤,你为我送来的信仰之力,我收到了。’ 小狐狸敏锐地竖瞳,兽眸盯向红轿子。 它虽不知道对方给道人说了什么,但领地被冒犯的感觉它很不喜欢。 “没事。”道人捏捏小狐狸软软的尖嘴,“她来感谢我。” 小狐狸被她捏得哼哼唧唧,很快忘却那点不快,只嘴上坚持:“好哦,你不许喜欢她。” 轿中人继续道:‘百万人的世代供奉令我阴阳界壮大数倍,五百年债务一笔勾销。我即刻归还你记忆,去厄伞你既喜欢,就留下。’ 第170章 系统:‘卧槽卧槽卧槽……’ 它震惊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就是宿主之前以阴阳界尊主立像受人香火的原因?!!它,它怎么没想到啊卧槽!! 这样一来,宿主创立大悲教的缘由——既是为了更改剧情中北岚百姓糟妖毒术操控泯灭人性沦为行尸走肉的状况,亦是完成支线任务获取信仰之力百万,更获得妖妃宠信好在清微楼中炼药五年…… 如今还因使者一职做得过分出色令阴阳界尊主圣心大悦提前销毁五百年契约?!! 第88章 楚纤:‘我算不到尊主何时出现, 也算不到今日有白虎星君搅局,更算不到仙宫来得这样快。所以一切亦是刚刚好。你不必太惊讶,这种事几率小, 但时有发生。’ 系统将信将疑:‘真是这样咩?’ 楚纤笑:‘嗯,就如同我算不到扶月现在哪里一样。’ 系统马上来劲了:‘只要一点点积分!我就能帮宿主宝宝在此位面锁定小天使!’ 楚纤:‘倒也不急。’ 系统:qaq我就知道! 拎灯笼的狐女轻轻抬手, 白日里烛光不明显的灯笼中忽而窜出一簇红色鬼火,映出那灯笼纸面并非纯白, 绘制着如活物一般的舞女。 水袖长帔于身侧翻飞, 脸刷得纯白,薄衣随曼妙身姿飘动,若隐若现的身躯圣洁得诡异。 红火躁动不安, 似要挣脱灯笼往外飞去。 不料天边极速坠下一抹紫色身影, 正好挡住红火飞向道人的轨迹。 云上众仙哗然。 那紫影正是与朱雀战得酣畅淋漓的白虎——热衷战斗的白虎星君居然中途止战,传回仙宫都有些骇仙听闻了。 她停了, 她身后追着的朱雀翎羽却没停, 如暴雨倾盆凶猛地冲着她而来。 她绝不是要将这些翎羽惹来去攻击红轿子, 因她动也不动停在半空,成了张艳丽而脆弱的盾牌,将后背统统留给敌人。 白虎星君的眼被战意激成瑰丽妖紫, 眼眶却好似被红轿子熏得绯红, 柔软的唇死死咬着。 “白虎!闪开!!” 羽衣破损的朱雀狼狈不堪捂着剧痛的胸口追来,手快成残影去掐诀想喝令翎羽停下——也是晚了。 眼看锋利带火毒的翎羽要一个一个刺穿白虎身躯, 红轿子的轿帘从里面被风吹开了一角。 一缕妖风贴着白虎星君碎发刮至她身后,眨眼间化作一同样身着绛紫苗衣的少女。她面容娇俏,神情阴冷, 姿态狠戾地抬手一挥! 那些翎羽竟纷纷丧失华彩落地,成了最普通不过的鸟类羽毛。 险些被毒羽扎成筛子的白虎星君如愿以偿凝视着这人背影, 紫眸因亢奋而不住颤抖。 她翘起嘴角,言语含着能腻死人的亲昵:“师妹说过我只能死你手上,我将我这条命护得好好的,师妹是该现身夸夸我。” 的确。方才她与朱雀一战从头到尾都是朱雀吃瘪,她若不主动停在半空等翎羽来刺,朱雀竟伤不了她半分。 尊主并不理会她,凭空画了一道符,灯笼中停滞的鬼火立马亮了几分,摇曳着朝道人扑去。 几息之后。 [目标好感度:50(+100)(无法融合)] [目标信任值:41(+100)(无法融合)] [目标黑化值:10(10)(无法融合)] [已解锁重要角色:姜皇后-九婴神女(角色进化度100%)] [已解锁重要角色:明婳-妖仙(角色进化度100%)] [已解锁重要角色:裴子衿-长明神君(角色进化度100%)] [位面女主(扶月)属性更改,剧情完善中] [阴阳界避开灭族大劫,剧情完善中] [北岚、林国避开灭国大劫,剧情完善中] [感谢宿主为建设位面做出卓越贡献,特送积分礼包(内含1000积分)和位面停留器(十年),请注意查收] [恭喜宿主获得超传说道具:去厄伞,已完成绑定收入系统空间] [积分加成已开启,静候宿主完成任务后结算] 最后一句应当是主系统加上,算是表达它自己对宿主的欣赏与期待——简直闻所未闻,主系统也会有情绪波动。 记忆全部回归的宿主,不可能忘记她刚出阴阳界时系统的欺骗。 系统硬着头皮:‘啊哈哈哈真好呀!好多奖励!宿主也算半个新人大佬了!’ 楚纤没有回它。 宿主的沉默令系统压力山大,它小心翼翼喊了两声,仍无回应。 最后恼羞成怒冲宿主吼道:‘我,我是骗你了,但你也知道我为哪位大人办事!你可以回系统局花巨额积分换个系统,然后呢?还不是得听那位大人的话!’ 楚纤终于开口:‘我没说要换掉你。’ 系统:‘像我这种等级的系统只能……啊?’ 它反应慢了半拍。 楚纤:‘你说得有理,我从未动过这个心思。’ 从——从未?! 哪怕是上个世界差点被那位大人献祭也没想换掉它?! 天、天哪!这还是第一次有宿主坚定地选择它! 系统差点哭出声:‘呜呜呜呜我爱你宿主!请,请一定无视我刚才的话,谢谢体谅啊宿主宝宝!!’ 楚纤:‘应该的,你是我的系统。’ 如果系统有眼泪,它此刻必定能将脑子都哭坏掉。 系统想到什么,立马给楚纤解释:‘位面停留器是高级宿主才能购买的高级品!为了确保每个世界的独立性和完整性,系统局规定宿主不能去同一个世界两次,完成任务后不能停留世界。’ 第171章 系统:‘但有些宿主……呃,比如攻略分部的宿主们,往往在小世界里能遇到短暂又美好的恋情,他们就会花费巨额积分兑换停留器,好跟恋人白头偕老、了却遗憾。’ 楚纤:‘我上个世界返回了,有后遗症么?’ 系统:‘不会!那位大人是走的特殊渠道!’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正好进一步让宿主了解到那位大人的厉害,往后也能……咳咳,多顺从一些? 楚纤:‘这样。’ 系统:‘嘿嘿嘿,宿主您不是很喜欢小狐狸么~’ 楚纤笑:‘嗯,这东西送得及时,帮我多谢主系统。’ 系统:‘好嘞好嘞!’ - 道人的外形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抱着小狐狸的力道从容依旧。 只这双眼睁开时,那一瞬间的无情无欲看得小狐狸毛皮紧绷,忍不住用湿漉漉的鼻头蹭上去。 “你,你好像有什么……” 小狐狸语气犹豫,又因伤重多了弱弱的感觉:“不一样了。” 尽管道人顺从地让它蹭了些许气息上去,金色兽瞳中仍是不安。 若道人此刻否认,小狐狸除了继续连声逼问下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谁能忍受连珠炮弹式的问责?那必定会让它失去道人的耐心与温柔。 思及此,小狐狸委屈兮兮呜咽了一声,更紧地贴在道人脖颈间。 残留的两根尾巴可怜巴巴勾缠住道人的腕——就算道人不抱它了想将它放下,尾巴也能拉近一些距离、让‘放开’的过程延长再延长,直到它想到不被放开的手段。 它做好了一切被道人糊弄、欺骗、放弃的准备,氤氲薄雾的金眸中亦有一抹凶戾狠狠刺穿水雾,凝聚成另一层更深更稠的煞气。 结果道人轻轻一声“嗯”,令它功亏一篑。 今酒:“!”承、承认了! 今酒直起脑袋,金眸明暗闪烁不定:“那……” 道人浅浅弯唇,主动低下脸,在小狐狸额间最深的那撮红毛上贴了贴:“更喜欢你了。” 今酒:“!” 小狐狸发出一声爆鸣,惹来白虎星君不满瞪视。 只听它嗷呜嗷呜满嘴乱叫:“我也是我也是!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的!!” 系统却觉得宿主说的这个‘更’字非常耐人寻味,可惜小目标对此没太多感想。 它倒跟个挖糖吃的cp粉似的——宿主难得真动心,它可不就放心了嘛!哎呀这个‘更’字真是越听越甜啊…… 再说好不容易见到师妹的白虎星君。 她望见小狐狸在道人怀中肆意撒娇、被舒服地摸毛,没来由一阵委屈。 她‘砰’一下变回幼虎形态,甩着细长尾巴就往尊主怀中扑。 她也不怕尊主一袖给她甩飞。 这般血腥的场景到底是没在众仙家面前显现,朱雀面无表情盯着那阴阳界恶女随意抱着白虎,身侧的手霎那间握成拳。 恶女看也不看云上众仙一眼,对道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正当她要抱着一直在蹭她的小白虎离开时—— 小狐狸舔了下道人脸颊。 余光瞥见此举的小白虎刚要照做,尊主便道:“你敢舔花我的妆,我就拔了你的舌头喂狐女。” 语罢,那六只狐女纷纷抬起狐狸脸,红眼睛幽幽看着小白虎,似乎就等着那根小红舌头犯错。 小白虎愣了一愣,就这样吐着舌头犯傻。 ——哪有个四大星君的样子?与凡间的某类笨狗别无二致。 小狐狸自认胜了一筹,无比得意地继续舔了两下道人,开心得毛都蓬松了几分。 白虎:。 - 朱雀星君抓人不成反被白虎伤了一身羽毛,更不甘就此走了。 他刚要祭出自己本命法器去强收下界一人一狐,忽而身边一朵祥云掠过——上一秒还在他手中的仙器下一秒就到了白衣女仙手中。 朱雀星君定睛一看,未曾在仙宫见过此人,想必是刚升上来的人修,他阴恻恻道:“你好大的胆子。” 白衣女仙不紧不慢看他一眼,随手将法器往下界一丢。 朱雀星君怒极:“你!你找死!!” 一直在不远处看戏的碧霞悠哉悠哉飘过来,与女仙交换一个眼神,对朱雀星君道:“渡己是长明神君最宝贝的徒弟,星君慎言。” 长明神君四字一出,朱雀星君表情凝滞。他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将白布缠回眼睛,硬挤出一个笑,说:“我的法器认主,我怕伤到这位仙子。” 碧霞长长地‘噢’了一声,乐呵呵解释:“没事啊,渡己修为在你之上,你的法器伤不到她。” 朱雀:。 朱雀嘴角抽搐:“那就……好。神君,我先走一步,您请便。” 他赶着去下界找自己的仙器,这仗自然打不成了,余下的天兵天将忙不迭回到云上,对那群狂化的树叶人心有余悸。 - 白衣仙君一落地,道人怀中的小狐狸便猛地挣扎出来,化作人形挡住道人。 “你不许过来,不许碰她!” 今酒踉踉跄跄根本站不稳,狐耳狐尾也不能收回去,只一双眼凶煞异常,一条细白手臂横在道人身前,不准道人往前亦不准仙君靠近。 她重重喘着气,断尾的痛密密麻麻包裹着她,令她额上冷汗密布,红唇也失了颜色。 亲手扯断尾巴并不觉多痛,或许那会有雄厚煞气为她护身所以痛感减轻,又或许她心有期盼,每痛一分就更有机会救道人一分,如此下来,痛即是乐。 第172章 此刻须得她偿还因果了,可真不是时候啊——红纱柔媚缠绵地披挂在她身上,她拼了命去站稳站直的双腿始终在打颤,较弱到站也站不好。 哪有个保护人的模样?该是乖乖躲在谁的怀中被人保护吧。 仙君清清冷冷扫过她面上狼狈,淡然道:“你怎知她不想我过去?天底下没人比我更懂她。” 闻言,今酒生生将下唇咬出血来,气都续不上了还想操控红绸子刺穿仙君。 “今酒——”道人轻唤她的名,往前一步扶住她的腰,温声说,“乖了。” 入手的温热腰肢一碰就软,小狐狸在道人怀中转身,细白双臂瞬间勾缠道人脖颈,哽咽道:“我不要你跟她……不要……” “我不要她过来,我……我不要她……” 清凉的泪蹭在道人衣领,她脊背发颤,该是难过到了极致,已不能控制身体反应了。 “乖。” 道人不断抚摸着小狐狸单薄后背,抬眼与走近的仙君对视。 她看清仙君红.肿的唇瓣,眉一挑。 仙君随意碰了下破损唇角,寒声道:“你可知林国姜皇后?” 楚纤想到主系统先前提示的‘九婴神女’,大致猜到事情始末。 早在五年前地下宫殿时,姜皇后就已修出半截神骨,这还是托边关月被雷劈死后天道降机缘给林国的福。 后来小狐狸送朱雀星君的眼给皇后,虽说朱雀星君不是仙宫中最能打的,他也活了千年,他的眼助凡人修仙不是难事。 姜皇后飞升成九婴神女,座下有九婴与巴蛇两大凶兽,直逼九重天,自封第四位神君。 恰逢长明神君给渡己下了不准入凡的禁制,将她禁足水星天——九婴神女正好撞见这个场面,这才得知五年前长明抽了道人魂魄,在九重天重新养了个渡己。 仙君说到这,有意停顿了下。 “之后?”道人似笑非笑。 仙君神色漠然:“我亲了神女,她决心放我走。” 今酒瞪圆眼睛,扭头嚷嚷道:“你!你无耻!你不准用这张脸——还有这具身体亲别人!!” 仙君非常冷酷无情地等她说完,一字一顿:“不干你事。” “!” 不关我事?你用我家月月的脸去亲皇后怎么不关我的事!就不能用跟月月一模一样的唇瓣挨着别人!! 小狐狸张牙舞爪地又来了,被道人顺毛摸了几下,张嘴咬着道人脖颈间一块肉含在嘴里,哼哼唧唧继续养神。 [黑化值+2] 仙君目光飘向北方,示意那上空就有两位神君斗法。 道人抬头看去——极北之地似乎在下一场很凶很猛的雨,乌云密布,偶尔有巨大黑影在云层中翻滚,应是神女的巴蛇或九婴。 仙君无声无息靠近,雪白衣袖蹭到道人黑袍上,被蓄谋已久的红绸子拍到一边去。 仙君:。 她冷眼瞧着道人怀中面露挑衅的妖狐,周身仙气凛然——若非道人递来稍安勿躁的眼神,仙君倒也不介意倚强凌弱拎起妖狐甩进地下宫殿炸出的坑里去。 “九重天没什么留恋,我修行是为自身。”仙君抬手轻触道人肩膀,很轻地提了下唇角,“也是你。” “如今能到你身边,也就是修成了。” 仙君眸色温和:“多谢你愿放我自由,可惜我从诞生那日起,便是为了成为你。” 她在说长明神君塑造她的目的,亦是在说这五年修炼里她找到的本心。 如果没有楚纤——没有她的另一半灵魂,这个世界太无聊了。 而她又很确切地知道,她不会停留,所以,她愿意同她一起走。 仙君阖上眼,身躯化作数不尽的白色光点,渐渐渗入道人双眼中。 [支线任务2:成神,已完成] [支线任务3:登出位面。] 宿主无法在同一个世界中反复穿越,而完成任务的必要条件则是必须身处相应世界中,一旦登出或被迫登出,任务会失败。 支线任务3,像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 系统相信,宿主跟自己同时回想起了上个世界的特殊情况:那位大人。 系统也与宿主提过,那位大人走的是特殊通道,游离于系统局规则之外,算是一个bug。 系统不知道宿主有没有锁定这个世界的谁是那位大人——不过就它所知,那位大人的气息在任务目标身上。 那么问题又来了。 要想完成主线任务2的黑化值,就必须让正派阵营杀死任务目标。目标一死,那位大人便会登出这位面,不能给宿主提供帮助——更别说在宿主间接杀了她的情况下。 若想完成支线任务而不杀那位大人,或许有可能得到大人帮助,但主线任务完不成,支线任务的奖励也作废。 所以—— 系统叹道:‘目前最好的选择是放弃支线任务只做主线啦,宿主宝宝~’ 第89章 楚纤注意力在支线任务2的完成上:‘成神?渡己只修成金仙。’ 系统:‘这个判定没问题哒!原本剧情线中, 三位神君在不断轮回中丧失本源之力,最终沦为与仙族平起平坐的神族。然而宿主来了之后帮三位神君渡过必衰之劫嘛,神位这才保住了。’ 系统:‘主系统判定的神就是原本剧情线的神族, 也就是现在的仙族。’ 第173章 楚纤:‘明白了。’ 系统:‘还有宿主不要妄自菲薄好咩!金仙很厉害了,整个仙宫能打得过您的屈指可数!已经算修仙的天才了……’ 楚纤:笑。 - 对狐族来说尾巴不亚于她们的第二条命。断尾损耗太大, 又不美观,往往让爱美至极的狐族无法接受。 不幸断尾, 她们得在深山老林躲个百来年等尾巴重新长好才会出来见人, 否则自以为丑得夜不能寐。 地下宫殿所在的那片树林离北岚不远,不宜久留,楚纤将目的地放在林国。 在镇上找了家最好的客栈住宿, 不缺钱的道人欲买几套小狐狸往常穿的红衣给她, 不想—— “我不!!!” 情绪一激动,今酒脑袋上的狐耳又冒出来了, 暖红色的毛在烛光中软绵绵, 看着就很好摸。 她一把抢过道人叠好的深色衣袍紧抱怀中, 脸颊眷恋地在上面用力蹭着,蹭红了也绝不放手。 鼻尖肆意埋在这堆染着药香的衣物里,今酒脸红扑扑, 眼神迷离, 嘟囔道:“我就要穿你的衣服!你不让我穿还想给谁穿?!!” 道人:“……” 道人:“我并不打算将我的衣服送人。” 今酒哼了声:“那我要穿嘛,你别给我买了。” 是怕买衣服花钱成累赘么?道人无奈笑笑:“我有很多钱, 你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啊!”今酒理直气壮,“我穿红的穿腻了,穿穿别的颜色怎么啦?” “可以, 我给你买。你先放下……” “我不!!”话题又绕回来,“我就要穿你的!别人做的我都不穿!我嫌脏!!” 道人虽不知小狐狸这是哪来的毛病, 但也不好叫她光溜溜什么也不穿,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权做报酬:“好,你随意挑两件喜欢的吧,这几件我都没怎么穿过。” “……” 今酒眼睛一眯,突然盯上了道人。 后背一凉,道人下意识退了两步:“我身上的衣服不在选择范围内。” 今酒哼笑一声,丢了怀中曾当宝一样的衣物,展开双臂狠狠往道人身上一扑—— 这一扑约莫用了两分所剩无几的妖力,将早有准备的道人压倒进身后的木床里,发出‘吱呀’一声响。 她像个登徒子似的去扯道人身上的绸衫,可身下人也不拦她,只半垂着眼望她,眸中浮着淡淡宠溺。 今酒最受不住道人这种眼神,扯到一半停了手,瘪瘪嘴道:“你怎么不挣扎呀?话本里都会挣扎的,还得求求我。” “唔。”道人眨了下眼,随意搭在床面的手看似无意地从小狐狸跨坐分开的某一条腿上划过,笑,“怎么求?你学学看?” “就是……” 今酒看的书数量实在有限,好不容易看懂的几本还是以前国师念给她听的。 在清微楼时,她最常做的事就是丢下养病的国师出去玩,这些话本啊什么的她只在脑子过了一遍,没留下多少印象。 如今能说出一句‘话本如何如何’已是了不得了,再让她念剩下的——就太难为狐了。 而且!她要是如实念怎么怎么求,岂不成了她求道人?! 想通这点,因看书太少的羞涩瞬间变成理所当然,璀璨夺目的金眸逐渐变化,增了点情.欲上涨的晦暗,又添了点看破道人诡计的得意。 她一把攥住道人另一只空闲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强迫这手必须五指张开、毫无缝隙地贴合自己腰线。 又命令道人碰她腿的手用大点力气,否则—— “否则我要很用力地亲你了。”她如是威胁。 不过狐狸出尔反尔是常事,它们本就与狡诈、阴险一类贬义的词挂钩。 今酒伤势未愈,气也短些,明明是她自个儿俯身下来要和道人黏黏糊糊亲吻,没过一会又阵阵惊喘,十指抓着道人散在榻上的衣袍轻轻颤抖,眼眸一眨便是盛满了无法再承受的清泪。 饶是如此,她也跟上.瘾一般追着道人红润润的唇要继续亲,不然就发出绵长撩人的吟叫,像欲求不满的小猫。 夜深。 道人替榻上睡熟的妖狐盖好被子,顺势在那仍没收回的狐耳上摸了摸—— 嗯,果然很软很好摸。 耳朵是敏感部位,睡梦中的妖狐本皱皱鼻子似要醒来,又闻见身边熟悉的气息,眉头一松,睡得更沉了。 - 其实变回狐狸原型更好养伤,但今酒喜欢能跟道人四肢纠缠、睡到一块的人型,自然说什么也不肯变成小狐狸。 她说要穿道人衣服倒真不是玩笑,第二日就换上道袍——白长了那样修长好看的手指,竟连衣带也系不好,系着系着还把自己系生气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今酒抬眸乖乖望着道人,坐等道人给她系好衣带。 道人起身时摸了下她的发,笑说:“你擅长别的事。” 今酒眨眨眼。 她就知道道人不会在此刻说什么‘让你别穿我衣服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只是—— “我擅长什么?” “胡搅蛮缠。” 今酒:。 今酒磨磨牙,想要报复的小心思在道人温和善意的目光中节节败退,最后只剩一点委屈——她哼哼唧唧抱着道人腰不准她动,这委屈也散了。 - 在镇上客栈歇息了半月,待今酒走路能蹦跳了,她们才继续往前行。 第174章 沿路走走停停看过许多风景,住过养鸡鸭牛羊、狭窄阴暗的农家,住过四方敞亮、有诗有画的宅院,住过传闻中顶好的‘皇家客栈’,也在酒楼中喝醉一觉睡到天明。 今酒从前孤身一人出来玩时真不觉得有什么好,不就是一群像又不像、有私.欲有不幸的人嘛? 每个人都被各种身份限定在小小的框内,做所谓该做的事,有的成天想怎么从别人那挖点好处过来,有的则想怎么保住自己在意的东西—— 无非这些。 城外自然美景也就那样吧,她是看不懂山山水水怎么就成了名胜?谁都要来瞧一瞧?一堆毫无价值的破石头破水而已。 城内人造假景更是僵硬极了,坏了能换能修,像那些刻意隐藏情绪的仆从一样,用钱就能买到。 可道人的嘴好厉害。 摸着石头缝里一棵小草随口就能来段它旅行或与天道斗智斗勇的故事,仿佛小小绿绿的一根也值得世人学习。 看着奔腾的河流又随意说起它流域内的传奇,那大雨滂沱中带着无数百姓过河避免战乱的小官、一把火烧了铁索连舟致使数万兵士长眠水火的无奈…… 于是拍在岸边的水声鬼使神差融进了几声怒吼、惊叫,好似有什么要从下面爬上来,拖着岸边的谁下去。 眼前的山水草木,在道人轻指轻触下宛若获得生机般一点点活了过来,展现出今酒不曾见过的绝世美景。 道人身上有很多奇迹,今酒想,好在她抓住了最大的奇迹,往后也只能是她的。 抵达林国已是两月后。 道人本想照例挑个不错的客栈落脚,谁知她们一进城就被请进宫了。 - 系统怨念森森地问:‘宿主早猜到小天使回了林国咩?’ 楚纤:‘碰巧。’ 系统:‘哪那么多碰巧!’ 她只是猜想,若林国没有姜皇后和裴子衿,至少得有一个曾亲自去赈灾的公主殿下。 安帝还未老到不能处理政事的地步,可酒色掏空了他的身心,他早已不问国事,更别说商议继承人这种有关林国气运的大事。 林国的确走的百年大运,这大运能使它传至千秋万代,也能使它遗臭万年。 人在天道之下渺小如蝼蚁,在世间却能轻易掀起一阵又一阵腥风血雨,绝不可忽视。 坐在轿中时,今酒趴在道人膝上,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道人云淡风轻的脸,歪头说:“你不愿去我们就不去,没人能勉强你。” “不是。”道人叹口气,做了个掐指的动作,“我本想一路给人算卦一路赚钱给你买糖葫芦吃。” 今酒:。 她抓住道人的手指放到唇边,不开心地嘀咕:“那怎么行?你现在已是仙身了,算卦要折损修为的!” “有趣得很。”道人说。 小狐狸温热的唇不断落在手指关节处,她弯眸笑得媚意丛生:“那你给我们算算?算不好不准下车。” “不必算。”道人想收回手,被某狐含在嘴里哪里收得动,“我知道摆脱不了你这只小狐狸。” 这话比‘我们定能白头偕老’或‘长长久久’还让今酒听了开心。 道人不是不能摆脱,是不愿摆脱。她能断尾救她,她亦能在天兵面前护她。 今酒喜欢这话中的温柔宠溺。 - 轿帘掀开,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 妖仙墨红的眼短暂扫过妖狐,只在她那身黑色道袍上停留片刻——之后深深地望着道人,眸中流动着比桃花潭水还深的情动。 第90章 轿内一坐一跪两个人影, 端坐着的道人一手放在小狐狸脑袋上,一手被小狐狸抓在嘴里轻咬,看过来的眼神雅静温和。 她并不意外的样子, 淡笑:“明婳,好久不见。” “是, ”妖仙轻柔应着,“主人。” 习惯几层红纱裹体的今酒百般不适应道袍, 同道人说话尚带着几分气鼓鼓, 看向明婳时干脆就不装了,一双金眸阴冷凶狠,大有下一刻露出獠牙将其撕碎的、未驯服的兽性。 妖艳张扬的红本就不该被困于沉闷无趣的墨色中, 那诡异不似人类的眼更彰显她的不耐愤慨—— 偏偏她又无比温顺地跪趴在道人双膝, 像是捧着舍不得吃但万分渴求的甜糖,小心翼翼用尖牙在手关节处磨一磨, 然后极快速地抬头看道人, 见道人表情无异, 又得寸进尺地伸出猩红舌尖舔一口。 “……” 妖仙保持着面上的温情脉脉,同样等在轿边的兰枻却看清那掀轿帘的手青筋乍现,指尖隐隐有黑气缠绕。 兰枻默默握刀离此妖远了些。 这大妖随公主殿下回宫后就一直住在清微楼不走——住的还是国师的房间。 她将国师房间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山水画, 每日就站在画前抚摸画纸, 不知道的以为那画是她情人呢,嘴里喃喃念着听不懂但感觉很腻歪的情话。 ……当然, 画中仙的情人是画什么的,也是可以接受的哈? 总而言之!要不是沙棠兰枻亲眼所见,她们也不敢相信外表温雅安静的画中仙还有这一面。 沙棠兰枻二人也不是故意偷看或偷听, 她们只知道那是国师房间,非国师不能擅闯—— 如果不是她们实在打不过明婳, 又有小殿下保证国师回宫便让明婳出来,她们也不会忍到现在了。 第175章 虽然国师比小殿下预估的时间晚了一个多月回来,但回来就好嘛,兰枻沙棠以及清微楼女侍都很欢喜。 就是看着大妖这状态……不像是能老老实实搬出国师房间的样子?还有那些画。 兰枻摩挲刀柄,思索着等会一定要找个时间将此事详细告知国师,免得那画下了妖法,把国师吸进画里或带到别的地方去可就不妙了。 “好了,乖一些。” 道人轻轻将手往回抽,果然受到腕上不尽阻力。她好笑地推了下小狐狸脑袋,只见放平放稳的轿子狠狠一个晃动—— 兰枻:?!! 沙棠:。 妖仙:。 兰枻只见可怜的轿帘被妖仙掌心腐蚀了好大一块,残布挂在边角摇摇欲坠,最后‘哒’地一声落到地面,成了一滩秽物。 不多时,妖仙似是凝固的身躯动了。她让出一条道,目光静静注视着道人下了轿子。 道人头戴金制嵌红珠莲花冠,一根镶明珠的金簪横插,华贵非常。 最外一层绸衫金玉配饰也不少,腰间更是随时能听得环佩叮当。她苍白的面上唯有唇红得不正常,领口也并不平整,该是与人慌乱间拉扯了一番。 落地时微微侧头看了眼沙棠兰枻的方位,轻得像错觉。 “月月~月月~” 一个同样身着道袍的女子跳下来,跟在道人身后娇娇喊着:“你别生气嘛,我又不是真的想在这里……哎呀,你等等我,我下次让她们都滚好不好嘛?你别生气……” 沙棠抬腿就想追上去,被兰枻一把拽住,使眼色:你傻呀,没看见大人生气了么?在教训小狐狸呢,你给我站住你个笨蛋。 沙棠:……哦。 兰枻继续:喏,喏,还有个大妖在这呢,我们晚点再去找大人。 沙棠:。 - 当道人进楼时,余光瞥见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妖仙没了影踪。 系统:‘我也不知道耶,好像早就没跟着你们了。’ 楚纤:‘好,多谢。’ 系统:‘没帮上什么忙嘛~’ “大人!您真的回来了!” 清微楼女侍早年跟着国师上战场经历无数生死,像兰枻那样思绪跳脱的人很少,几乎都较常人沉稳一些。 那日林国降下重重天雷劈死国师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国师完好无缺回来也没人觉得不妥,反而纷纷上前行礼,眼睛总想多看国师一会。 只是女侍们的包围圈还未形成,就被眼巴巴跟在道人身后的妖狐作法隔开,深色宽袖中飞出数条红绸子,将道人周围几步之内统统清理干净。 道人脚步微顿,留下一句“稍后找你们”便大步上楼。 金眸险些变成兽瞳吓人的小狐狸见状忙提着衣袍跟上,杀机毕现的红绸子瞬间软趴趴成好看无用的绸缎缠在地上。 “我错了嘛,我再也不那么用力亲你啦!” 小狐狸娇滴滴地喊。 女侍们:??! 原本除了妖仙亲眼所见以外,沙棠兰枻以及清微楼众人都不知道轿子里发生了什么,就算晃动一声又如何?说不准是下轿时没站稳扶了一下,挺正常的吧? 可小狐狸从楼外‘赔罪’到楼内,这下在不在场都晓得道人方才被小狐狸亲了半天,哪有清白可言? 道人抿紧了唇,脚下步伐加快,衣袖在半空晃荡得不成弧线,一片零碎,真是气狠了。 气成这样,她关门的动作都非常温和,与往常无异。 只是关上门后—— 她一转身,看见满屋子的山水画,表情渐渐沉下来。 说是‘满’并不夸张,书架、桌面、木椅、床榻……皆不能幸免于难,或挂或铺或折,入目所及皆是黑白山水图。 唯有最显眼的墙上挂了四幅黑红墨迹的图,正是出自以前国师手笔。 她的血加明婳后期修炼造就了如今的妖仙,想必明婳此时也并不畏惧有人用火烧本体,否则不会大咧咧挂在这里。 目光一触及这四幅山河图就挪不开了。 道人直勾勾盯着其中一座山峰,脚下不受控地往前、往前……直至一伸手能触碰到画纸。 等到她感知被人从身后环抱住时,整个人几乎贴到画纸上,鼻尖全是有些腥的墨香。 系统:‘……我有种预感,我又要被人禁言了(就让我在小花被里独自心碎.jpg)’ 楚纤:‘辛苦。表情包好玩。’ 系统:‘是呀,我才发现系统升级之后就开了表情包权限……只是有的表情包需要用积分买,没事儿,我用免费的就好啦!(我去讨饭养你.jpg)’ 它故作懂事。 楚纤:‘嗯。’ 系统:‘……’哎,好冷酷哦。 - “明婳。” 道人闭上眼,试图缓解入魇的状态。她可以清楚判断自己是看了画之后不对劲,妖画应当是从她视觉下手,继而更改…… “是,主人。” 身后清幽幽的嗓音温雅悦耳,只是贴得太近太近,开合的唇瓣就在道人后颈处,喷洒出的森森冷气将那截莹白脖颈吹得泛红。 妖仙常年待在冰冷的莲池池底,体温自然低得要命,靠着她如同靠着一块冰。 她的手指像是水底生出的水草一般无处不在,先慢慢与道人摁在画纸上的两只手相扣,不一会道人腰间却又有手臂紧紧环绕,束缚着道人动弹不得,时而又能感觉有手轻轻攥住脚腕,上下摩挲,似乎在用诡异的方式逼她放松。 第176章 “不要动。”明婳柔声说,“再过一会,我就能将主人吞进画中了。” 道人:。 她没听错?妖仙用了——‘吞’字?所以这些手指可以理解为你的舌你的嘴?正努力把我咽进去?? 道人体温在慢慢下降。她想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狐狸,按正常速度来讲小狐狸该早到了门口开始嚷嚷。 看来这一房间的画能力大得很,能对小狐狸也造成不小的影响。 “主人怎么不说话?” 无数双手在道人身上游走,冷冰冰的触感并不好受,它们蓄意带走她身上属于正常人的体温,意图将她同化。 “……扶月呢。” 五年前曾让明婳认扶月为主。虽明婳此刻一口一个主人喊得情真意切,却更像是满足她自己的某些欲.望。 唯有她真正的、缔结了契约的主人出现,才能有效制止。 “殿下在处理政事,”明婳说,“皇后与裴大人离开后,林国这个烂摊子很久没人管了。” 默了半晌,明婳又主动开口:“这间屋子被我设下禁制,不仅半妖进不来,主人养的那些妖兽也进不来,九重天上的神君若想强.入,只会进到我早已备好的画中幻境。” 说到这里,明婳嗓音慢慢低下去,似是海妖蛊惑人心的咒语:“主人您可以试试您体内的仙法——我做了这样的事,您该教训教训我。” 愉悦的尾音上挑,分明是很期待看道人出手。为此,她还象征性松了松手上禁锢,让道人有喘息时机。 眨眼间,明婳侧身避开腰间刺出的伞尖,却还攥着道人的手摁在画纸上。 只见伞尖如游龙一般极其灵活追上来一挑,明婳不得不稍稍推开几步—— 道人并不撑开伞,就当手中拿了根棍子扫、刺、挑,手腕翻转十分灵活,硬邦邦的一把伞舞得跟妖狐缠缠绵绵的红绸子别无二致。 “去厄伞。”明婳平静地念出这三个字,话音怜惜,“主人受苦了。” 伞尖敲了敲画纸下方的墙壁,道人问:“若划破这些画,你还能活?” 明婳浅笑:“能。但这些是您亲自画出来的,任何人都不许破坏,包括您,所以……” 话音未落,恶狠狠的伞尖已沿着边角削开小半画纸。 下一秒,道人眼前画面扭曲——从古色古香的卧房内变到一个瀑布前。她感受到清凉水汽不断喷洒在面部,花香鸟语就在身边。 不等她踏出一步,又是一阵头晕目眩,这回是到了金殿前,她看见扶月正皱着秀气的眉一点点批改奏折。 忽而有谁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在她快要扑进金殿时天旋地转,睁开眼,她又回到清微楼内,整个人失重似的站不稳、向前打了个趔趄,正好跌进散着冷香的怀抱中。 妖仙垂眸温和地望着她,单臂紧紧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则轻轻拂过她面颊,笑:“我说过,任凭主人仙法超绝,在此处也寸步难行。”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只画中仙修为或许不是天下第一,但很难破解她的妖术。 击碎一层幻境还有另一层幻境,直到入画的人迷失其中,沦为她的玩宠。 道人回眸去看,挂在墙上的画丝毫未破损,她的伞划开的只是幻觉。 伞尖分明感受到有东西随之破开……道人收了去厄伞,嘴角微扯。 “随我入画吧,主人。” 明婳叹息着说:“外面没有人真心待您好,您死而复生很不容易。” “若您听话些,往后明婳也能让您见到小殿下。” 道人:“她不会让你困我。” 明婳思索片刻,赞同道:“的确,那就不见了。” 道人:。 在这种事上听话有什么用? - 画中世界应有尽有。 只要是明婳想要的东西,就能立刻出现。 她为道人准备了一座比清微楼还大的高楼,下面几层空荡荡,唯有最高层装饰得奢华舒适,从床榻滚下去也有厚厚的地毯接着。 “您喜欢雨幕中的青山,喜欢屋内摆放几个书柜。”扶着道人坐在床沿后,明婳单膝下跪,认真仔细地替她脱下鞋袜,“您每次坐完轿子或马车下来总要洗个澡,热水已为您备好。” “待您洗漱完毕,窗外便有您想看的风景,还有杏仁茶。” 明婳像摆弄娃娃一样摆弄道人,亲自为她脱鞋脱衣也就算了,还跪在地上替她捏腿捏肩—— 所以,费尽心思将她困在画中就为了,服侍她? “主人不要紧张,明婳做这些不是为了索取什么。” 但凡道人坐或躺,妖仙总以半跪或双膝跪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笔直清傲的脊背心甘情愿弯下,双眸中的血色藏得很好。 “想让您住得舒服而已。”明婳温声说。 在热水中泡了小半个时辰的道人肤色温润白.皙,药香褪去,染上一身清冽好闻的草木香——明婳并未使道人身上的气味与自己一样,正如她在道人面前永远顺从的姿态一般,她自认为是不配的。 但这种不配中,又夹杂了她渴求保护道人的扭曲执念。 她本是一张不该插手俗世杂念的仙画,因贪恋那点温暖,一步一步妖化成旁人畏惧的存在。幸运的是,她不后悔。 明婳很喜欢为道人洗手,她似乎认定上面有脏东西—— “有点痛了,明婳。” 第177章 十指关节处氤氲着不合时宜的淡红。 “……抱歉,”明婳声音很低,目光直勾勾盯着道人双手,痴痴说道,“可必须洗干净才行。” - 自从住进这间高楼,幻境中一切非常稳定,不会再忽然出现金殿或瀑布。 窗外也并非时时在下雨,明婳很了解人类情绪会因天气略有变化,故而外头大半时间艳阳高照,或有几阵风托起远处的风筝缓缓上天,过程倒是安静治愈。 “不会让您等很久的,主人。”明婳微微笑着,“很快,很快……”她后面没再说下去。 道人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面前矮几放着易消化的细腻糕点。 她若喜欢冬日炉火,幻境马上就能下起鹅毛大雪;她若喜欢夏日泉水,清幽幽的山林随时等她去踏足;她若喜欢看话本中的爱恋痴缠,那些墨字勾勒的图景亦能显现在眼前…… 这个幻境无所不能,偏偏幻境主人在这些方面非常乐于满足她。 当那艳红逼至眼前时,就像一只残.暴的手撕开画卷——美好幻境荡然无存。 温热娇软的身躯顷刻间熊抱上来,今酒呜呜呜地挂在她身上拼命亲着她,在白净偏冷的皮肤表面制造红痕。 “我们怎么可以分开这样久?”她开口委屈得要命,仿佛将那一屋子画烧了撕了踩碎的不是她,“那妖类真是找死!敢这样捉弄你!” “……你来得太晚。” 闻言,本因找到恋人金灿灿的眸中极快划过一分名为不安的阴暗,今酒越发抱紧了道人,求饶道:“是我学艺不精,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一定好好修炼!你在哪我都能立刻找到你!” 她居然还会用成语。 “不,我的意思是。”道人看向出现裂痕的天空,声音很轻,“她本就没打算把我一直关在这里。” 明婳野心很大,她不单单想让画中世界变成她手中的虚幻,还想让整个现实世界也随她操控。 如果不是这样,不会被小狐狸这么快找到破绽。她太急了。 - 清微楼一切如常,只房间里那些妖异的画被尽数取下,明婳亦不知踪迹。 道人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扶月,还有扶月腿边绕来绕去的小妖兽们。 扶月说门外有体型稍大的妖兽,它们都等了好多天。 系统已经习惯被禁言,它感慨:‘我都要记不清剧情中的女主是啥模样了。’ 楚纤:‘可以再看一遍剧情。’ 系统:。 系统:‘您,您在意念直这方面真是到达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楚纤:笑。 扶月的眼神看起来很软,很心疼。她望着道人的白色长发踌躇许久,只觉哪件事开头都不完美。 “我没想到……明婳,”扶月眼眶下青黑很重,身上深黑朝服也显得过于沉重过于宽大了,“我将她收好了,假以时日,会让她向你赔罪。” “你不必自责,你做得很好。” 道人顿了顿,唇边难以自抑地弯出温和弧度:“不管是什么,都很好。” 扶月从未担过这种重任,几乎压得她睡觉都喘不上来气。 夜间一闭上眼,脑中不断翻滚看完的奏折,回忆遣词造句是否另有深意,不断去想没看完的折子里有多少人正翘首以盼等她主持公道。 偶尔在宫里撞上疯疯癫癫的安帝,扶月甚至不知该不该叫他一声父皇——经她这五年的查探,她并非皇后亲子,而是皇后的巫族表妹与他国皇帝生的孩子。 扶月修行期间去见过那位皇帝,对方膝下有数不清的子嗣,大部分都很优秀,似乎没有扶月的容身之地。 至于她是如何转到皇后名下,又如何……个中曲折实在太多,扶月看到十分之一就不想看了。 她是林国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如今却大权在握,朝中所有人都要听她的。 扶月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在宫外修行要轻松愉悦得多——那时的明婳也不是这般疯魔,而是一个很好的同伴,亦师亦友。 回宫后强撑了这样久,一见到道人,她就不太能控制住面部情绪,嘴角总往她认为高了的地方翘,看起来一点也不成熟,不是她想给道人看的样子。 “抱一下么?” 问完,道人也并不等扶月回话,上前几步轻轻将这具单薄又坚强的身体抱住。 扶月怔住了。 她从道人肩头看见一张逼近可怖的狐狸脸,刻意放大的兽瞳像一只巨型蟒蛇的眼睛,会唤起人骨子里潜藏的下意识恐惧。 今酒气得要命。 ——从幻境里到幻境外,从头到尾都是她黏着道人亲着道人,道人不回应还推她!问她记不记得之前犯过的错。 这都过了几天了,今酒想道人想得很厉害,才不想余下的时光都在‘算旧账’中度过,当即摇头说不记得,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于是道人不理她了,一出来就去抱扶月,还让灵智开了一半的愚蠢妖兽蹭小腿! 扶月眨巴眨巴眼,不懂这只爱笑的狐狸怎么对自己恶意这么大了? 倒是道人轻声在她耳边问:“被吓到了吗?” 扶月:“!” 你,你不是没转头么!怎么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道人无奈:“她只会这些手段,比较幼稚。” 扶月:“!!” 第178章 我不是没说出口么! 道人拍拍她的后背:“啊,随便猜的,不要害怕。” 扶月:“!!!” 我现在真的有点害怕了喂!本来看见小狐狸凑近的脸还没什么的! 扶月好歹独自在外修行了五年,若还是五年前那个事事要人伺候的小殿下未免也太没长进了。 她与狐狸的兽瞳对视,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月月知道啦。’ 今酒尾巴都吓得竖起来了:“!” 然后主动松开道人,笑着说:“谢谢月月,我感觉好多了,能继续看一堆折子了。” “……”道人摸摸她的脑袋,“会不会太累?” 扶月知道,她此刻点头便能将金殿中的折子搬一大半到清微楼来,届时那些缠绕她的噩梦会一一消散。 国师处理政事手到擒来,比她这个半吊子公主要好许多。 扶月却道:“我想清楚了,我在林国长到十四岁,便要为林国做十四年的事。现在修行呢么,也算了却因果啦。” 她不想让道人再沾这些因果,落凤山、天劫以及北岚这一系列的事,经历一遍很了不起,再经历下去就是平白折磨人。 “我离开前会将一切都安排好,月月不必担心。” 道人点点头。 系统:‘啊~与小天使聊天总是愉快的~’ 楚纤:‘嗯。’ 约好晚膳一起吃后,在清微楼‘充完电’的公主殿下满血复活,提着裙摆就往勤政殿跑,宫人那样好的体力都追不上。 系统再度感慨:‘啊~年轻真好~’ 送走公主,道人还是不理会一直在她身边绕圈圈的小狐狸。 弯腰随机抱起一只妖兽抚摸,每当狡诈的红绸子要扑过来夺走妖兽时,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道人总能适时转身避过。 如此数回,小狐狸再笨也该知道道人真的生气了。 就在她发狠以强大威压逼走妖兽前,道人终于看向她,轻轻叹了口气。 今酒亮起的爪子一下子背在身后,朝道人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可惜她刚变出尖牙,如鲨齿一般的尖牙笑起来与撒娇沾不上边。 道人关上门,转身就看见小狐狸又跟到身边来了,她问:“你很喜欢在别人面前勉强我?” 说的是那日在大庭广众下发生的事。 “……”小狐狸瘪瘪嘴,低头听训,手指可怜兮兮揪住道人袖角很小一点,“错了嘛,真的错了嘛。” 她也不想被人看见道人动.情的样子呀!谁让那只妖仙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妖力被她捕捉到了呢? 都是妖怪,谁还不知道谁想干什么了? “以后还会这样做么?” 方才一直承认错误的小狐狸抿住了唇,睫羽颤动得快了些,一看就很心虚。 “你——” “月月不要骂我啦,再骂我都要哭了,你看。”小狐狸抬起头,把大眼睛凑到道人面前,见道人愣住了,她又眼睛一眨,‘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 “月月最喜欢我了对不对?”小狐狸自问自答,抱住道人腰蹭蹭她,“嗯嗯我知道的,一定最爱我了!” “那也不能——” “能的能的,什么都能的,对不对?”小狐狸软软说。 道人又叹了口气,手指漫不经心挑起她一缕青丝,没有开口。 - 同小殿下一起吃过晚膳后,今酒唯恐今晚又要一个狐缩着睡觉了,连忙变回狐狸形态,爪子勾着道人衣襟,赖在道人怀中扯都扯不掉。 道人扯了几下也懒得扯了,气笑了:“你不是不喜欢狐狸原型么?” “多可爱呀,”毛茸茸的两条尾巴甩呀甩,“你摸摸嘛!很软的!” 道人:。 我自然知道有多软,曾经摸过很多次了。 怀中抱着沉甸甸的小狐狸去到桌边收拾杂物,她喜欢亲手归置东西,中途既能理清思绪,也能随手翻两页书看看有无感兴趣的。 直到她翻到一把折扇。 这原本是一把纯白折扇,道人看着扇面上多出的狐狸爪印,用扇尖轻轻在那探头探脑的毛脑袋上碰了两下,当做小惩罚。 就算这样,小狐狸也要发出不满的哼哼声,说她打得头好痛,没有亲亲就痛得睡不着啦。 系统:‘哼,你看我家宿主理你不?我家宿——’ 话未说完,就见道人温和地垂下眼,十分宠溺地在扇尖打过的地方亲了两下。 楚纤:‘嗯?’ 系统:(忍气吞声.jpg)它已经开始幻想自家宿主跟那位大人在一起后的阴暗时光了。 小狐狸两只爪子瞬间就从衣襟处下来了:“呜呜嘤嘤还要亲!” 最后结果自然是它被拎着后颈放到桌面——刚迈着四条小腿‘哒哒哒’跑过去,马上又会被道人拎回去。 小狐狸大概觉得这游戏挺好玩,乐此不疲地跑了半晚上。 - 半月转眼就过。 系统:‘黑化值一动不动诶~宿主宝宝是放弃任务了咩~’ 不怪它有这种感觉。 宿主每日不是靠在椅子里边rua狐狸边看书,就是抱着妖兽教狐狸认字,偶尔出去一趟也是为楼内的哪只买东西,时不时去扶月公主面前刷个存在感—— 堪称养老生活,根本没有完成任务的紧迫性! 不过系统挺开心。 上个位面可以说宿主跟那位大人有个不太美好的相遇,大人手段偏激了点,宿主也……嗯,过分了哈,两两扯平嘛。 第179章 你看换了个世界不就能好好相处么?小狐狸多可爱呀,宿主多宠呀,两人多配呀! 完不完成任务都不重要了,大人绝对是养得起宿主滴!而且宿主一看就很好养,给本书一天过去了!饭也不需要咋吃! 哎,它还是要找个新宿主呀~虽然两位在一起后大人肯定会赏它很多东西嘿嘿嘿,但系统就是要自力更生! 楚纤:‘不急。’ 系统嘿嘿笑:‘嗯嗯,我不急~我当然不急~可爱的小狐狸又回来啦,你们玩哈,我先下线噜!’ 别看宿主在跟它聊天呢,实则一抬手就抱住了从窗口跳进来的小红狐狸,可见一直都在观察狐狸!多好呀! 系统心满意足主动开启宿主隐.私保护系统——它知道的嘛,书房这个地方不是看书就是胡闹的!小狐狸一旦在外玩了一圈没有自家宿主陪着,一回来肯定要撒娇,这娇撒着撒着就滚到一块去了。 “月月~” 一进了道人怀中她就变作人形,双手勾缠道人脖颈要亲。 她一掌将道人手中的书摁到桌上不准再看,只需那双温和漂亮的眼中只有自己。 前些天像模像样穿着道袍四处晃,这几日大概是腻了,又换回红纱,姿态比先前还放肆——她为狐处事也简单得很,我可以穿得少,但你眼睛不能乱看,否则挖眼是轻做成人彘是重,掂量着她当日的心情来吧。 她本来不认识人彘这种刑罚,自然是陪道人看书看的,她也因此尝到了点学习的快乐。 原来书上还教怎么折磨人呢?倒真是个好东西。 只不过道人总能让她心情特别好,遇到乱看乱讲的杂碎也就小施惩戒啦。 - 余晖洒在靠窗的桌面上,照得暖洋洋,躺上去也不会被冷到,饶是如此,道人仍将自己的道袍铺在她身下,说这样她的皮肤会更显白一些。 妖狐喜欢用自己的身体取悦道人,自然开开心心地应了。 最后身体被弄得乱七八糟、软绵绵地连哭都只剩气音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往日能活生生吓死人的金眸涣散,徒手能撕开动物身体的手亦是有气无力地搭在光洁赤.裸的腰间。她一侧头就看见道人将沾了点不明液体的毛笔收到一块,红.潮未退的脸又艳几分。 她慢慢撑起身体朝桌的那边爬了一点距离,仿佛欲求不满——她仰头黏黏糊糊咬上沾满了情.欲气息的唇,因抬头抬得太累还哼唧地呻.吟了几声。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呀?”她的话音也被方才的亲密黏到一块,甜甜蜜蜜的。 “嗯。”道人轻轻应她,顺手捞起皱巴巴的道袍外衫披在她身上,“要我抱你去床上么?还是你自己走?” “要抱!” 小狐狸才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被道人照顾的机会! 道人自无不可,刚捞起这截不老实的腰将人抱在怀中,忽而一顿。 妖狐疑惑:“怎么啦?” 那一瞬间—— 好似有另一道更为成熟的女声同时响起,与妖狐故作可爱的语气交杂。 “没事。” 道人敛眸。 从木桌到床榻短短十来步,道人抱得很稳、走得很慢,她眸中有什么渐渐褪去,换成另一种更深更沉的东西。 直至将哼着歌的妖狐放到床上,一寸一寸直起腰的道人手一摆,空荡荡的袖袍中突然抽出一把黑伞。 她极其缓慢、一字一句:“……你不是今酒。” 道人拔出去厄伞中的匕首,发出‘叮’的脆响。 本欲撒娇说‘我不是今酒是谁呀’的妖狐一感受到道人毫不掩饰的杀气金眸立即变成兽瞳,她眯了眯眼:“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今酒。” 重复第二遍时,道人本该更肯定的语气却显得无比苍凉。 似乎知道自己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然而面对眼前的遮羞布——她竟不得不在心中祈祷真相揭露的时间可以来得再晚一点。 女人冷笑两声:“本宫不是今酒是谁?” - “这名字是你起的,也难听得要命,本宫用了多年懒得换罢了。” 女人随意曲着腿,红纱遮不住腿下风光,上面有好几枚道人留下的吻痕——如几个巴掌扇得道人羞愤欲死,它们如此艳丽、如此张扬。 接下来的一句话更令道人握紧了匕首: “你爱本宫的分魂爱得如痴如醉,倒是叫本宫好生意外呢。” 道人干哑着嗓音:“……她呢?” “她?哪个她?”女人嗤笑,“从头到尾,只有本宫。” “胡说。” 见道人情绪不稳,女人来了兴致,半跪起来与道人平视:“你也会不肯接受现实吗?楚纤?” 什么叫做现实? 现实是道人与小狐狸离开北岚,在林国的清微楼安家——小狐狸还有很多需要改正的地方,幸好她也愿意听道人的话,偶尔任性也不过量,早已不会随意杀人伤人,更不会热衷宫中刑罚…… 她早该发现的现实。 道人狠狠闭了闭眼,手腕一抬,刀尖直指女人的脸:“我再问你一遍,她呢?” “……”女人轻蔑看着刀尖,似乎认定道人不会伤自己,或者更直白地说没资格伤自己,“本宫也最后回答一遍,从头到尾,只有本宫。她是本宫的一缕分魂,本宫想怎么融合就怎么融合,需要问你?” 第180章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依照道人的智慧在发现不对那刻就该想到,可当它从女人嘴里刻薄又无情地说出来时—— 如那天持续了许久的天雷一般打得人魂飞魄散。 有很多很多应该,都埋在温馨时光的庆幸之下了。 肢体.交缠,耳濡厮磨。 这些她愿意给小狐狸的东西,无声无息被偷给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小狐狸最不喜欢的、最不愿承认的。但她的小狐狸连骂两句、抱怨两句的机会也没有了。 就这样消失了吗? 就这样消失了。 道人捂住胸口,只觉里头有东西翻搅得她很想吐。 女人的笑脸,她亲她的唇,她摸她的手……道人越想越恶心,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本宫本宫的,自称得真难听。你若不肯承认她的存在,何必冒充她与我……” “后面的话不敢说?”女人歪头,“与你欢.好?” 她闪身至道人面前,单手掐住道人脖颈,掌心盖住了唇瓣留下的印子:“本宫不屑冒充任何人,是你自己分不清,怪谁?” 怪谁?怪她自己。 罪大恶极者,是她自己。 但眼前这个妖——杀了小狐狸,冒充小狐狸与她在一起数日,她在她身上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 都该死。 - 女人——或者说半妖本体,亦是北岚贵妃的妖狐一旋身躲过刺来的匕首,怒极反笑:“——你要杀我?” “你为了一个早就该死的分魂,要杀我?” 她问了两遍,第二遍比第一遍更详细、也更难以置信。 这两句话中的自称都变成了‘我’,可惜刚刚嫌弃‘本宫’二字难听的道人此刻根本没有在意,她眼中仇恨的光扎眼至极。 道人不愿与此妖多费半句口舌,她手中的去厄伞不是凡物,加上她自身仙法——也不是不能与妖狐一战。 两人从床边打到桌边,妖狐眼尖看她从桌上拿了个什么往自己这边刺,妖狐冷笑一声,五指变作利爪迎过去! “嗤!!” 利爪没入血肉的声响,在蓦地静下来的房间格外刺耳。 妖狐金眸微动,看向道人手中刺过来的东西——一把折扇。 上面残留着狐狸爪印,可爱又可笑。 折扇被道人紧紧握着,离半妖头颅只差毫厘。她的确是冲着半妖死穴来的,可折扇能杀死妖么?这把凡间折扇,连凡人都杀不死。 ……原来道人方才抓的是桌上折扇。她把手中匕首放到桌上,换了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扇子。 半妖的爪倒是狠狠抓住了道人丹田处的金丹,且在极短时间内、不经理智地捏碎了。 道人身体抽搐了一下,唇边溢出源源不断的血。 那把折扇开始颤抖了,是道人的手要握不住了。 在掉下之前,折扇轻轻地、小小地碰了一下半妖的脑袋——就像半月前碰狐狸脑袋那样。 “……这样,就算告别了吧,笨狐狸。”道人没再看半妖,她强行后退,将那只利爪从自己身体里活生生拔出来。 半妖维持着一手伸出去的姿态,没有动。 究竟是因为她融合了今酒所以道人不舍得下手,还是因碰了恋人之外的人刻意求死? “……孟。” 她只喊了一个姓氏,女人却猛地回过神,死死盯着她的脸。 “也许不丢弃今酒的你,才是这一切虚妄中的真实。”她嘴里的血太多了,断断续续快要淹没接下来的字音,“可我宁愿继续投身于虚妄。” 她话中的厌弃、嫌恶不加掩饰,以最虚弱的姿态放着最刺人的狠话,临死前还要报分魂被强行融合之仇。 道人阖上眼,很快脱力倒在地上,折扇仍被她握着,仿佛想一起带进地狱去。 世间静下来了。 “……什么意思?”妖狐看着利爪上的血,沙哑着嗓子,“你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 若楚纤认出了自己,怎么还敢因区区一个分魂仇视自己? 真实?虚妄?这意思是,宁愿在小位面里跟一个连魂都不齐全的分魂在一起,也不愿回系统空间面对她? 妖狐手一抓,竟硬生生从道人尸身中抓出还没来得及撤走的系统—— 系统光团赔笑:“大人,大人真是您哪!我就说您的气息谁能模拟?” “她什么意思?碰了我,连任务奖励都不要就走了?” “……”好像是这样的嗦,但我肯定不能直说。系统谨小慎微,“那什么,宿主也许可能的确真的同您的分魂……咳,情投意合呢!她,她还曾想过用位面停留器……” 忠诚啊!宿主很忠诚啊!忠诚是美好品德求求您不要生气qaq至少、至少不要拿我泄恨啊啊啊!宿主还在系统空间呢!我可以为您带路来着! “哦?”妖狐红唇冷冷一提,兽瞳中煞气隐隐凝聚,“这样说,还真是恶心我恶心得任务也不要了?” 系统不敢吱声,心中却疯狂点头:是这样啊!宿主在跟您老的分魂玩纯爱啊!宿主就喜欢这挂,您老要不委屈……一下?您看弄得一死一疯(划掉)可多不好啊! 本来he结局都写好了!您咋把剧本甩飞了呢!宿主问您,您不承认不就得了!她又没那个权限搜魂…… 妖狐讥讽地笑了几声:“那我可真要多恶心她几百年。” 第181章 系统心肝直颤:“您,您又要——” 等等,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它忽然想起宿主记忆恢复后它还没告知大人宿主的支线任务是什么! ……呃,它被宿主的不离不弃感动到了嘛,不小心忘记了。应该不会出大事吧? 妖狐随手丢开系统,弯下腰打横抱起道人,轻轻合上眼。 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诡异又恶毒的笑,几息之后,她睁开眼,似乎很期待看道人不得不回来时崩溃又绝望的表情。 “嗤!——” “天哪!!宿主宝宝你在干什么!!” - 系统不断发出尖叫声,好像楚纤做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事。 从很多层面来说,的确是坏事,这件事只对楚纤自身有益,算是一件很自私的事。 那把折扇尖端竟能甩出锋利的刀尖。 道人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她连眼皮都不弹一下,像是提前设定好的系统程序——直接将手中的折扇插进妖狐头颅!! “我在干什么?” 楚纤攥着扇柄狠狠扭了一下,对着妖狐怨毒的目光轻轻笑着:“做任务啊。” [目标黑化值+500,目前黑化值:…(无法计算),主线任务2已完成] [支线任务3:登出位面,已完成]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x2和支线任务x3,奖励正在发送中——叮,您的积分已到账。] - 回到系统空间后,系统还没有回过神,仿佛不小心把自己的分魂掉在了上个世界。 系统:‘你,你……你……’它如此这般十几分钟,都没能接上后面的话,跟被吓傻了一样,有点可怜。 楚纤泡在祭坛中,白蛇亲亲秘密地缠上她的腕。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结束得太快,楚纤体谅道:“你缓一会,不着急。” ‘……不是啊啊啊!你,你不喜欢今酒?不,不是,你早就看出今酒不是妖妃?不……’ 系统语无伦次,最后凝聚成一个问题:‘你故意的?!你根本就——根本就不喜欢今酒?!!你,你从来没想过跟今酒在一起,你……’ 你怎么能那么狠啊! 妖妃跟今酒长着同一个脸,甚至是同一个灵魂啊!你是怎么一边想着把刀捅进去,一边跟人家……卧槽!你是不是太渣了!! 你还欺骗我的感情!我真情实感地嗑cp啊我在!!你个渣女你还我感情! “道人是仙身,杀罪孽深重的妖狐于身份立场来说无比正确。感情——”楚纤慢慢勾了下唇,表情竟有些无辜,“你从哪看出我们有感情?我?还是她?” ‘……你,’系统,‘你是真不怕她报复啊啊啊!’ “怕。”楚纤,“所以我将得之不易的位面停留器给她使用了。” 系统:‘!!?’ 系统:‘卧槽!’ 楚纤:“她会在上个世界好好待上十年,希望这十年里,能遇到其他更好玩的猎物吧。” 系统:‘!!!’ 它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呜呜呜宿主宝宝你好像有点子渣帅渣帅的qaq 第91章 这是一个特别的世界, 人均寿命200,性别以alpha、omega和beta划分。前二者拥有‘信息素’,可以进行临时标记、永久标记。 一般来说alpha的性格较强势, 信息素味道也会偏刺激,例如酒、薄荷。omega性格温柔, 植物系和水果系信息素占大半。 根据信息素等级又可划分为初级、中级、高级和顶级。 初级仅拥有信息素,能在alpha易感期或omega发.情期对配偶进行安抚。 中级拥有信息素异化成的特殊能力, 例如薄荷叶信息素的1级特殊能力为‘冷静’, 在一定区域内散发中级信息素即可消除所有人的部分负面状态。 高级则拥有特殊能力的进阶版——例如薄荷叶信息素2级特殊能力为‘提神’,能在短时间有效刺激目标者的神经系统,令目标达到‘亢奋’或‘暴走’状态。 顶级则觉醒特殊能力的最终版, 然而不是每种信息素都有最终效果, 薄荷叶最高等级只有2级,相当于该信息素拥有者最多也只能是高级。 顶级alpha或omega自然是得天独厚的宠儿, 前者会受到各方势力疯狂拉拢, 后者会受到各类单身者疯狂追求。 地下城分六个区, 四四方方的防护墙隔开每一个区域,分为abcdef六区,由四大公会管理, 名下共有十八个小公会联合管理。 a区是地下城的中心板块, 四大公会总部都在此处。 f区又有‘黑暗区’一称,只有一个小型公会驻扎, 偏偏占地面积又是六个区最大的,区内混乱可想而知。 管理f区的比瓦罗公会代号审判,二十二公会中排名倒数第二, 归四大公会中维多利亚代号女祭司管理。 地下城内族群混杂,各个星球的旅行者、常住民都有, f区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的皮肤,这里大多数人拿不到地下城正规的身份卡,躲在阴暗潮湿的巷子里以犯罪为生。 女主扶泠是个黑发黑眸的陆星人,生父是上城区的某位异族贵族,当初看中她母亲的姿色巧取豪夺将人从陆星掠到m星的地下城。 异族不喜子嗣,它们总觉得她会跟自己抢夺伴侣注意力,所以在扶母生下扶泠后就直接把扶泠丢到暗无天日的f区。 若不是原身母亲那日恰好提前下班捡到了婴儿女主,扶泠可能就被饿了半个月的流浪汉扯烂吃掉了。 第182章 原身家在f区生活拮据,除去一家四口正常开销以外,每月需给公会1000星币居住金,否则就会被驱逐。 为了养活新加入的家庭成员,原身还未成年的alpha姐姐外出工作,被一个六七十岁的老板看上欲强抢回家当不知道第几个情人,原身父母据理力争,最终死在保镖枪下。 家中剩的钱只能勉强支撑剩下半个月的支出,挤不出一枚星币安葬父母。 事发第二日,原身姐姐带着绝大部分资金消失了,只留下十三岁的原身和不满一岁的女主。 要知道原身和女主都是脆弱娇嫩的omega,尽管原身十岁起就没再上学一直操持家务、在外替更小的孩子写作业、跑腿赚补贴,但她一个o在f区是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无尽的骚.扰、诱惑能活生生将一个本就破碎的家庭逼进尘埃里,让一个堂堂正正站着的人沦为最低贱最不堪的垃圾。 剧情中,原身受尽凌.辱地抚养了女主一年,在女主一岁满测出顶级信息素后以十万星币的高价将女主卖给公会。 不料十八年后再见,女主认祖归宗,成为上城区顶尖贵族之一,有四大公会中排名第二的卡尔德拉代号魔术师为她撑腰。而原身只是下城区靠出卖尊严存活的黑户。 女主扶泠好心接原身到上城区居住,却被羡慕嫉妒恨的原身暗算失去身份卡与记忆丢弃到f区。 扶泠这朵散发着娇贵气息的小玫瑰被好几个强大的男人看上,引出一系列修罗场、你争我抢吃醋发疯的剧情。 直到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顶级alpha尼弥西斯降临f区,亲自带回差点被玩坏的妹妹。 尼弥西斯的实力在整个m星都数一数二,是当之无愧的顶级强者。她有一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常年穿公会军装,左眼瞳孔有象征霍恩贵族的六芒星印记。 剧情中不止一次描述尼弥西斯对扶泠的维护与宠溺,在扶泠归家后她强硬要求扶泠必须与自己同床,甚至限制扶泠自由,对扶泠的在意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然而扶泠却想回到某个野男人身边,这令尼弥西斯温和优雅的假面破碎,疯狂成剧情最后的大反派。 原身亦在此时巴结尼弥西斯,为女主和她的几个男人带来不少麻烦——最终自然是尼弥西斯被摘除腺体、剥夺贵族身份、驱赶出m星。 是的没错,这是一本女主万人迷文,但凡剧情中出现过的权贵都爱上女主、想占有女主。 系统:‘宿主是不是从没接触过相关性别呀~’ 楚纤:‘在作品中见过。’ 系统:‘嚯!你居然还看!!’ 楚纤:笑。 系统:‘我以为你只看科普向书籍!’宿主每个世界都会有大量阅读,有时信息拿捏得比它这个拥有数据库的系统都精准。 上个位面结算如下: [主线任务已完成,获得奖励(+50%)600] [支线任务全部完成,获得奖励10000] [姓名:楚纤 年龄:19(死亡) 完成任务数:13 称号:中级炮灰(绑定系统) 积分:62000 兑换商店等级:5 系统等级:5 …] [任务一:请保护好扶泠,不允许任何人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标记她,进度值0/100] [任务二:与尼弥西斯上床0/100] 楚纤:‘停。’ 系统:‘怎、怎么啦?’ 楚纤:‘这是正经任务么?’ 系统:‘是呀,尼弥西斯作为这个世界的顶级alpha,跟她上床对你有好处的!’ [任务三:请让自己变有钱,存款高于100000000星币。] [任务四:请获取三个顶级alpha爱意值(70及以上),0/3] [任务五:请获取身份卡,加入四大公会。] [支线任务待开启,积分加成?%] [目标好感度喜爱(70及以上),积分加成20%] [目标仇恨值(80及以上),积分加成50%] [目标结局完美度(90及以上),积分加成20%] [特殊奖励:特殊物种待解锁,0/4] - 每个人一岁时会有一次信息素检测,初步确定等级,十八岁待信息素稳定后再检测一次确定等级。 原身第一次检测结果还不错,是可能进化成最终版的迷迭香信息素,目前等级为初级,异能未开启阶段。 顶级信息素的种类不超过二十个,也并不是拥有这个信息素就一定能成为顶级alpha或omega,信息素顶级不代表人顶级,需要不断进化。 楚纤穿来时机很微妙,正是原身的alpha姐姐带钱跑的第二天,她一睁眼—— 就面对只剩下三十枚星币的简陋抽屉。 系统:‘三十星币正好够两个人吃两顿……’ 若没有门道,f区的工资能低到人跳楼。偏偏物价高昂,一支普通的原味营养剂比a区贵两倍,需要100星币。 当然,f区居民一般吃不起营养剂,通常是买难吃又没营养的食物自己回家加热,或节约能源直接生吃。 f区人民的胃是相当好的。 镜子里的小孩明显营养不良,发丝干枯,身体根本撑不起头,干瘪得剩个骨架,唯有一双眼清冷淡漠,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 皮肤是没洗干净的灰白,黑发黑眼,身上穿着破烂的、估计是姐姐或妈妈不要的旧裙子,蕾丝花边都磨烂了。 第183章 后颈处微微突起的一小块就是腺体,alpha通过将牙齿刺咬进去释放信息素进行临时标记。 楚纤随意摸了下,不感兴趣地转身出去了。 她在十几平米的客厅找到饿晕过去的小婴儿。扶泠被一堆散发馊味的、看不清颜色的布包着,面上脏兮兮又是鼻涕又是泪,两只小手估计是刚刚到处挥舞的时候磕到桌角了,红.肿起好大一块。 系统:‘宿主宝宝还是个宝宝呢,会抱小孩咩?’ 楚纤:‘嗯,大致看过。’ 系统:‘6 !’ 楚纤弯腰揭开这些馊布将婴儿抱在怀里,对她这具身体来说不到一岁的女主非常非常沉,胳膊都要压断了。 站着熟悉一会这种压迫感后,她抱着婴儿在客厅内走了一圈。 桌上放着半碗水,碗沿有几个黑乎乎的缺口,碗底有沉淀物,水的颜色较浑浊。 在客厅的另一侧摆着一男一女两具尸首,正是还未来得及下葬的原身父母。 楚纤没在尸身附近停留太久,她抱着婴儿回到桌边,用指尖沾了点水润润婴儿起皮的唇,又扯了一格纸巾沾水慢慢去擦扶泠面上干了的鼻涕眼泪,动作轻柔。 第92章 系统:‘这水您不喝啦?’ 楚纤:‘小omega要养成从小爱干净的习惯。’ 系统:‘……可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耶!以后也不会有印象的!’ 楚纤:‘我知道就好。’ 系统想问您知道有什么用?但是转念一想, 宿主这个语气仿佛是要将女主扶泠养到成年呀? 若是这样,宿主的认知的确是女主接受的初始教育,很有效且很有必要。 婴儿的小脸还未长开, 头发稀疏,皮肤粉红, 两只小手紧紧攥成拳头,看着小小一个, 非常脆弱。 原身家很窄, 一间卧室一个客厅,客厅地砖上有火烧过的痕迹,想必这就是厨房。唯一一张桌子收拾得干净, 只四只脚不平, 放重物容易摇晃。 衣柜用几根生锈铁棍搭成,中间简单卷了层旧布, 杆上搭满了一家人穿的衣服。 大床应该是全家为数不多的奢侈品, 能睡四五个人, 床单因洗过多次而看不清原本图案,没有盖被。 穷,非常穷, 小偷强盗来了都得大发慈悲少偷一件衣服、少抢一个碗。 卧室窗户根本不能开, 外面正靠着荒废区,时不时有垃圾从不远处的高楼飘下来。 拉拢窗帘, 楚纤将小婴儿放到床上,取下铁杆所有衣物,在左右床沿叠出两座‘衣山’, 又挑出一件女士上衣盖在婴儿身上。 这个世界的alpha与omega穿衣风格区别很大,绝大多数情况下根据衣着即可分辨出是不是o。 f区的o更是如此, 她们必须依附beta或alpha,所以布料单薄、款式性.感的各类短裙包臀裙是她们首选。 但这家的omega似乎不打算遵循f区旧例,衣物相当朴素。 系统感慨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权势和财富一无所有的时候最忌讳给小孩灌输太正派的思想,总以为这样就能高人一等。可那些权贵根本不遵守这些规则,这些思想只会帮他们更容易地驯养奴.隶。’ 原身在剧情中的堕落很有可能就是无法接受现实与父母口中现实的差距,尽管眼睛每天在看、手每天在触摸,真正扛起生活重担和仅做一些小事贴补的概念完全不同。 楚纤:‘你在嘲讽这家人?’ 系统悻悻:‘……有感而发,有感而发。’它还是蛮会看眼色的,握拳。 楚纤:‘从位高者的角度朝下看,下面的人做什么都有点可笑,很正常。但从世俗意义下的平庸者甚至堕落者的角度来看,也许他们的精神正在同一水平线上。’ 所以更高的自我要求不是为了取悦某些集体,更不是沦为弱者被人欺凌,是他们想让自己的灵魂配得上自己的理想。 哪怕这理想是有话语权的人塑造的乌托邦。 系统本该觉得这话太理想主义,可从宿主嘴里说出来—— 完蛋,它开始觉得有道理了。 换了一身偏a式的全身黑,大概是原身姐姐遗留的衣物。 简单修了修头发,修出刚好遮眼的刘海和一点掩盖轮廓的碎发,黑白相衬,整个人看起来就阴沉沉的,不像个正常o。 楚纤:‘请发我一份日用品价格表。’ 系统滴了声。 - 地下城没有太阳,只有永恒不落的月亮。 街上人不少,像楚纤这样用头发或帽子遮脸的alpha特别多,偶尔路过几个身形纤细、妆容厚重的omega。 一条条矮巷纵横交错,巷子旁的旧楼房里时不时传来谩骂或调笑,一半路灯都被偷了灯泡,坑坑洼洼的水泥地聚了一滩滩脏水。 有不良少年故意去踩那脏水招惹路过行人,还有干脆露出下.体骚.扰的……他们见到omega就像苍蝇见到食物,嗡嗡嗡围上去,能得逞就动手,不能得逞就动脚。 总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或急促或缓慢,楚纤两手插兜,黑眸冷漠且平静地望着眼前一切,仿佛生来就在这个地方,没什么奇怪、没什么排斥。 沿着系统给的地图在药店花费20星币买了阻隔贴,效用七日。 出药店时看见一棵腐烂樱花树下站着一a一o。 无数薄粉花瓣在他们四周漂浮,无风自动,alpha殷切抬高手臂使一缕樱风吹到omega面前,omega表情却不太好的样子,碍于某个条件没有离开。 第184章 跟了楚纤一路的三四个男性alpha笑得流里流气: “哟嚯,艾利克家的小少爷又在追小妞了。” “傻x,天天搞这些花里胡哨有屁用?连一袋星币都舍不得送——” “他不是觉醒一级异能了吗?” “笑死,他哥哥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升二了。” “……” 说着说着,他们又评论起小少爷追求的omega。说那omega一看就没接过客,若是挂到某某会所指不定能卖多少钱一晚,谁谁谁必定要买单,什么的。 闻见信息素混杂在一起的烂味,楚纤微微蹙眉。 像他们这种人根本不会用阻隔贴,巴不得自己腺体散发的刺激气味分散到整个街区。 “诶,小孩儿出来了。买的什么啊?给哥哥看看——” 高大健硕的alpha往前一站,跟一堵小山一样挡住楚纤去路。 “这小姑娘长得真不错,是a是o啊?” “说得好像是a你就不干了似的,哈哈哈哈……” 他们轮番笑了半天,眼前的小女孩都没抬眼。 黑手臂上纹着字母的男人不高兴了,伸手就要推她肩膀:“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他妈的……啊!” - 两分钟后。 药店内躲着的两个青年悄咪咪从柜台探出脑袋,正好瞧见那黑衣黑裤的女孩从男人眼眶中抽出匕首,发出细微的‘噗嗤’声,轻转手腕,刀身正反在男人衣领上擦了擦血迹,重新推回伞柄中。 方才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们生死不知倒在药店门口,眼睛被戳瞎了都不抽搐一下。 “死、死死死啦?”青年瑟瑟发抖。 “不是,你,你看见那伞是、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她刚刚手上没拿伞吧?” “异能?这么小就觉醒了异能??” “别说话别说话!她看过来了!!” 药店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等到那双黑眸冷冷地环视一圈是为警告后,女孩终于离开了。 两个比她大十来岁的青年快快松了口气。 - 樱花树下的告白还在继续。 艾利克家的小少爷五官精致得雌雄莫辨,铂金微卷发、紫罗兰眼睛,身上穿戴讲究得体,肤色比橱窗里的瓷碗都白。 他痴痴看着面前容貌清秀的omega,小声道:“莫伊拉,你说过谁能让你在这棵树下看见樱花,谁就能做你的alpha。” “……哦,我是说过。”莫伊拉按耐住翻白眼的冲动,“我的意思是让这棵樱花树活过来,而不是弄一大袋樱花瓣做装饰品。快把这些花瓣弄下去,烦死了。” “你答应我,我就听你的话。”小少爷自认为灵机一动,羞答答地补充道,“身为一个贵族alpha,我只会顺从我的omega。” 莫伊拉忍无可忍吐出一句:“有病,滚蛋吧您。” “莫伊拉,莫伊拉……”小少爷被她眼中的嫌恶刺伤,可怜巴巴跟了两步,又停在原地小声念着,“你明天还能来我家玩吗?” 莫伊拉头也没回,小少爷难过地低下头,漂浮着的樱花花瓣纷纷落地。 他站在落英缤纷中,面露茫然,像个不谙世事又娇贵的小王子。 一旁看好戏的男人们大咧咧笑出声:“哈哈哈,这傻小子还站着呢!追上去把omega标记了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他长得跟个o样,能标记那么火辣的omega就怪了。” “也是,不然怎么老被拒绝呢?想当初老子十几岁就跟omega上床了,我……我去,你们看!” 只听‘砰’地一声,车门重重合上。 上一秒还黯然神伤的‘小王子’被几个成年男性强掳上车。 这种事在f区屡见不鲜,人们连谈论的想法都没有,‘嘁’一声纷纷散了。 立着的黑衣少女半边身体隐没在路灯照不到的阴暗区域,伞面下一截苍白尖细的下巴漂亮得诡异。 楚纤:‘安东尼·艾利克的弟弟?’ 系统:‘对的对的!’宿主宝宝的记忆力一如既往牛啊! 安东尼是比瓦罗公会会长的儿子,在剧情中现身时已干掉父亲成为新的会长了,是女主爱慕者之一。 艾利克是f区仅有的一支贵族姓氏,每一任族长由族里最优秀的alpha担任。 系统:‘剧情没咋提到这位弟弟,好像成年没多久就死了。’ 楚纤去粮食店花光剩下的10星币,买了一袋一千克装的面粉。 她往家走时,听见有目击者如是说:“艾利克家的小子虽然人一副虚样,但腺体还是很值钱的。” “能卖个百万星币吧?一级了都。” “那也说不准,气味不太好闻呢,啧,焚香味。” 系统:‘应该就是死在这场腺体买卖中?’ 它也是猜测,毕竟丹尼尔在剧情中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啊…… 系统:‘卧槽宿主你干啥!!’ 它眼睁睁看着宿主抄近路绕到那辆小型银色面包车前面,逼得里面两个凶神恶煞的成年男人下车。 抱着一大袋面前的宿主在成年人面前又小又瘦,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操,故意的吧?!!” “你他妈的找死——” 正在此时,红发女人推开车后门,一只纯黑深筒高跟靴踩在地面,露出一段白而微微有肉感的腿。 她穿着改良版公会军装,下.身裙装,腰间双排扣紧紧勒出一截劲瘦腰线,鞋尖在地面点了两下,发出不耐的‘哒哒’声,瞬间止住男人们未出口的所有脏话。 第185章 她酒红v领开得极深,右侧领口戴满了荣誉勋章,其中最大的一枚金章是代表比瓦罗公会的纯白翅膀与号角徽章。 修长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她轻蔑扫了一眼举着拳头要打人的两个男人,红唇微启:“蠢货,她偷了你的枪。” 男人:“!!?” 男人一摸腰:“操,真不见了!” 红发女人吐出一口烟雾,烟头随意点了点女孩:“一起带走。” 系统:‘啊啊啊啊啊啊!!’ 当楚纤被一个男人推搡上车时,膝盖挨了一脚,腿一弯—— 正好倒在那女人怀中。 霎时,鼻尖污浊空气被一股偏酸的红酒气息打散,混着点薄荷烟的清凉,幽幽包裹着她。 女人不仅不躲,还用夹烟的手顺手一捞,稳稳当当护住楚纤的腰。 她长腿交叠,垂下的眼被车内轻烟迷离得辨不清情绪。 唯有胸口存在感极强的柔软切切实实抵着女孩,令女孩白软的脖颈很快红了一片。 红发女人低头,鼻尖极其冒犯地蹭过女孩后颈,啧了声:“顶级信息素,不错,今天赚大了。” - 红发女人应该是这一伙人的首领,她在时前面座位的男人根本不敢调笑,就算问问题也僵硬得要命,可见憋坏他们了。 等红发女人中途接了个电话下车,几个男人狠狠踹了几下车子——痛快地大呼一声终于走了。 “这小子哭了半小时了吧?真他妈的是个懦夫,挣扎都不敢?” “软骨头,贱.种,难怪他爸不想认他回家。” “老子要有他这么好的信息素,在公会怎么着也能升个小管理吧?这种级别的绑架都不配请老子出面的。” “哈哈哈哈哈审判长不比这崽子信息素强大?还不是陪咱们出来做任务?你得了吧。” “说得也是,诶——实话说,整个公会我谁都不服,就服审判长。” “那她一走你还跟中了几百万似的?” “哈哈哈哈哈你他妈的不也是?!” … 前面男人们嘻嘻哈哈聊着天,后面座位缝隙里卡着一个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小少爷。 他哭也哭得无声无息,眼泪落下的声音都比他存在感强烈。 系统嫌弃:‘想不到安东尼还有这种弟弟……软得像面条。’ 顿了几秒,系统继续尖叫:‘啊啊啊啊就算宿主你现在身无分文也不能卖腺体啊啊啊!他们不是好人嘞!真会把你拆了一截一截分开卖的!!’ 楚纤:‘暂且没有这种打算。’ 系统持续崩溃中:‘虽说富贵险中求吧,你这也太险了啊!’ 楚纤:笑。 - 前座的男人说得越开怀,丹尼尔落泪的速度也就越快。 根本不可能从这辆飞速行驶的车上跳下去,更何况车门车窗关得很紧,他的异能十分鸡肋,托起樱花瓣这些质量轻的东西还可以,重一点……比如一个人,就做不到了。 前面守着的男人们也不是死的,会在丹尼尔这小胳膊小腿动作前就将他打晕过去。 真的,真的要死在今天了吗?丹尼尔哭得好难过,可他死死咬住胳膊上的肉,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被男人打头,很痛的。 如果莫伊拉提前知道他今天会死,在樱花树下是不是会答应他的交往申请呢?丹尼尔知足地想,哪怕成为莫伊拉的alpha的时间只有一两个小时,也是好的呀…… 就在此时,他的脚尖被人碰了下。 丹尼尔泪眼婆娑地抬头,对上黑衣女孩的眼。 ……诶?这个女孩什么时候上来的?好像…… “想出去么。”这人声音冷冷地,说话一点也不温柔,肯定是alpha。 丹尼尔瑟缩脖子,咬着唇看了看前座没注意到他们两的男人们——或者说注意到了也不当回事,两个弱鸡报团取暖不是很正常?临死前的相互慰问,许愿来世当个强者什么的。 “想。” 小alpha细声细气地说。 然后他怀中就被塞了一袋面粉,丹尼尔睁大了漂亮的、如紫罗兰花瓣一般的眼眸,愣愣地望着女孩。 “这……脏……”他想抗议,但又不敢随意把东西丢出去。 他怕男人也就算了,连个比他小几岁的小女孩都怕得要命,真不知艾利克那样大的贵族家族如何养得出这种alpha? 一看就是被打压得太久,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定位根本找不准。 “你会漂浮异能。” “……啊,是,是的。”很没用吧?要嘲笑他了吧?丹尼尔眼睛一眨,又是一串眼泪往下掉。 结果这女孩用丹尼尔所熟悉的发布命令的语气:“把面粉全部浮起来,均匀散布到车厢内部,能不能做到。” 这人的问句也能问出陈述句的语调,让丹尼尔下意识回答:“能,能的。” 等了几秒,女孩没说话。 丹尼尔瘪瘪嘴,小心翼翼抱着面粉袋挨蹭过去,嗓音里滚着哭腔:“我,我要做……吗?” “不然?” “……”呜呜呜干嘛那么凶!! 丹尼尔吸吸鼻子,合上眼。 - 行驶在车上的小型货车忽然发出巨响,前面车窗以及左右车门统统被轰飞了,后车门只是震了一下,源源不断的烟尘从里面散出来。 只听‘砰’地一声——失控货车直接撞上一堵墙壁,里面骂骂咧咧滚出来四个男人。 第186章 “这他妈怎么回事??!好好的车怎么爆了?” “准是车行老板给老子搞了小动作,操,老子回去就砸了他的破店。” “……那两玩意儿呢?” “在里面吧,这么多烟等会再找,跑不了。” 男人们灰头土脸,身上衣物炸得稀碎,好歹重点部位没露出来有碍市容。 后车门动了。 两个小人影儿一下子滚了出来,铂金发的那个先着地,被身上人压得直叫疼。 丹尼尔被烟熏得眼眶红红,他腿炸伤了,哭着对黑发女孩嚷嚷:“你,你这个怕死的alpha!我瞧不起你!你居然拿我当、当挡箭牌!” 是的没错!爆炸发生时,这女孩眼疾手快直接把他扯到前面去挡!! 要不是丹尼尔这身衣物有特殊的防御能力,他岂止是破皮流血那么简单!! 女孩冷冷看他一眼,脚步不稳地爬起来,随意拍了拍衣摆的灰:“我救了你,你救了我,扯平。” 被男人踹过的膝弯仍有些疼,应该没伤到骨头。 “……你只是在救你自己!!”而且哪有逼别人救自己的混蛋啊啊! “随你怎么想。” 丹尼尔脑壳都被炸懵了,见女孩要走,他只剩一句:“你,你站住!” 黑发女孩似是对他撇了下嘴,手中把玩着从丹尼尔外衣上拽下来的黄金扣子,极浅地弯了下唇角:“报酬,不谢。” “……”卧槽你不是说扯平了!! “啊,身上很痛,医药费你得负担。” “……”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alpha! 丹尼尔气得呜嗷呜嗷地哭,结果是又惹来那群男人,对着他后脑啪啪两巴掌。 借着这一两分钟恢复气力,本欲拔腿就跑的黑发女孩却见男人们完全没有追她的意思—— 楚纤瞳孔一缩,后背莫名发凉。 “是啊小姑娘,别急着走嘛。” 女声悄无声息逼近她耳边。 五指涂了艳红指甲油的手慢慢摁在楚纤肩上——女人是个成年alpha,身高足有一米八一,不足一米五的楚纤站在她面前甚至只到她裙摆。 熟悉的柔软贴在楚纤后背,那股幽幽的、仿佛凝为实质的红酒信息素抵在她的脊背上,女人慵懒地笑了两声,话音亲昵:“小可爱,胆子不小嘛,我的车也敢炸?” 说着,神出鬼没的红发女人斜睨了眼瞬间焉下来的丹尼尔:“就为了救一个废物?这买卖可真不划算。” 被点名丹尼尔抱着头嚎:“……是,是她炸了你的车!是她教我用……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啧,”红发女人眸一冷,唇角弧度翘得更深,极其嫌弃地说,“废物。”亲自浮起那些面粉,还不清楚爆炸原因是什么。 面粉本身就是可燃物,悬浮在可以作为助燃物的空气中,再有——楚纤上车时扑到女人身上顺走的打火机。 在一个密闭空间内,完全可以引起爆炸。 只是这种程度的爆炸显然要不了成年alpha的命,能炸成残废都算了不起。 很有趣。非常有趣。 如果不是她在场,一开始小可爱偷枪行为就成功了。 哪怕行动失败,小可爱也能在极短时间内根据她手中香烟确认她身上有打火机,配合怀中买来吃的面粉制造这么一出好戏。 要不怎么说比瓦罗公会成员只会砍人不会动脑子?小可爱才几岁呢,就有这么大杀伤力了。 丹尼尔哭成了小花猫,红发女人不再看他,腰弯成极其惹火的曲线,路过那些alpha却一眼不敢朝这边瞟。 ——开玩笑!那可是比瓦罗的‘审判长’!在代号‘审判’的比瓦罗公会中地位非同一般高,有时连会长命令都可以不听从。 女人拍拍楚纤的小脸,用力并未收敛,两下就拍得微红。她满意地笑了:“这样,你跟我回去,这车我当送你了。” 系统:‘好有钱啊……宿主可以跟着她干诶!这可是审判公会!’ 虽然从事的任务内容比较,嗯,血腥和不符合法规。 闻言,那平澜无波的眼珠子往上转了下,冷淡地盯住女人的脸,道:“没兴趣。” “……操,你什么东西啊敢这么跟我老大说话!!” 男人作势要撸起袖子过来揍人。 “好。” 红发女人非但不恼,她还笑得十分愉悦,仿佛这个答案才是她想听见的正确回复。 “我期待你改变主意哟。” 说罢,她直起身不轻不重瞟了眼男人,男人面色一僵,立马拽着丹尼尔到一边去。 目送黑发女孩慢慢走远,红发女人嘴里含着一根烟,习惯性去摸军装口袋的打火机。 ——哦,她忘记被这小姑娘偷了丢进面粉中制造爆炸了,嗯下次正好可以讨个新的呢? 她手指一顿。 接着,红发女人眯了眯眼,慢慢从口袋中拿出了熟悉的打火机。 除了边角有磨损以外,这只打火机完好无损。她的东西自然不是这种小型爆炸可以摧毁的,但。 敢逃生时在烟雾弥漫的半封闭车厢里找这么个小东西,小可爱还真是…… 太可爱了。 那一瞬间,靠近的男人很确定从自家审判长眼中读出了点亢奋情绪——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跟随审判长从事非.法工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她对某人笑得如此开心? 第187章 “我看中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说完,她嗤笑了声,不知在笑谁自不量力。 男人冲着丹尼尔的方向努努嘴:“那这个废物?” “我心情好,今天测验算他过了。带走。” - 丹尼尔是现任艾利克族长的私生子,检测为顶级信息素焚香的拥有者,成年后觉醒一级异能‘烟尘’,能使重量极小的东西漂在空中像灰尘一样,例如花瓣、粉尘。 丹尼尔性格软弱,在族内又没有实权,f区精明的omega哪里看得上他? 奥莉薇亚是比瓦罗公会的‘审判长’,检测为顶级信息素甜红葡萄酒的拥有者,一级异能‘熟透’,能在一定时间内使目标者的身体状态变成垂暮之年的老者,二级异能‘腐烂’,能在一定时间内将正常人变成一具烂了的尸体,杀伤力巨大。 她会接一些审判任务,比如这次就是替艾利克族长审判一下这私生子还有没有必要继续养。 今天丹尼尔若不能逃出这辆车,他真的会面临被挖腺体的结局。挖出的腺体归比瓦罗公会,卖多少钱尽归奥莉薇亚。 但车炸了,他从车厢出来了,奥莉薇亚宣布审判通过。 第93章 系统:‘想不到一枚扣子居然能兑换2000星币!不过离任务还差好大一截哈……’ 楚纤:‘可以买点奶味营养剂。’ 系统:‘??!’ 宿主!您怎么还认真养起了小宝宝呀!这星币可是您九死一生得到的! 话说贵族和平民的差距太大了!在原身一家劳动力都在为每月居住金发愁时, 艾利克最不得宠的私生子都穿座金山出门。 系统就傻傻看着自家宿主在一个小时内将两千星币花光得一分不剩——给女主买小衣服,小玩具,甚至小饰品。 她自己也买了两身黑不溜秋的长袖长裤, 完全不讲究款式,套上去就跟参加葬礼似的, 庄重严肃,与f区格格不入。 买的营养剂全是小婴儿喜欢吃的奶味, 她自己依旧是一袋一千克装的面粉和饮用水。 最终, 这些物品用了一个15星币买来的旧推车推回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锁好门窗,再去卧室看小孩儿醒了没。 昏暗房间内,看得见那个小身影在半空中挥着一只拳头, 另一只手则放在嘴里啃得全是口水。 含含糊糊地‘咿呀’着什么, 楚纤还未解锁婴儿语的技能,听了会发觉听不懂, 上前去抱她了。 小婴儿眼睛小小的, 像是睁不太开, 她努力瞅着床边站着的小大人,目不转睛。 半晌,她嘴一松, 拿出湿漉漉的拳头往楚纤面前递, 嘴里‘呀’了两声,不知是不是在催促楚纤吃。 楚纤:。 原身家中不会存在牛奶这种奢侈品, 小婴儿一直以来都跟随他们喝脏水、吃难以下咽的食物,身上没有奶香,只有一点不成熟信息素的清香。 楚纤买了五支奶味营养剂, 店家送了她一只奶嘴,刚好可以卡在营养剂开口处。 店家说一支营养剂可以补充婴儿三天所需营养, 目前天气常温保存即可,还说她下次来可以办个卡,毕竟营养剂这种东西隔三差五就得买。 奶嘴的圆孔比较小,小扶泠腮帮子时不时吸瘪了,小短腿勾起直蹬,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 当楚纤想从她手中拿走营养剂给奶嘴开个大口子,小扶泠又弯着眼睛不给她,喉咙里发出抗拒的‘嗯嗯’声。 倒还是个喜欢挑战困难的小孩。楚纤碰了下扶泠的小鼻子,想。 - 一小时后,洗漱完毕的楚纤抱着同样洗得香喷喷的婴儿盘腿坐在新买的地毯上,面前小矮桌放着她弄好的面饼和一杯饮用水。 系统发现宿主食量真是小得可怜,那袋面粉说不准能吃两个月……甚至它怀疑,宿主喝水都能喝饱。 花费2星币买的刀叉派上用场,楚纤慢慢将摊平的面饼切割成八等份,垂落在饼上的眼神认真得像是在做某实验。 系统:‘……就是吃个饼而已啊啊啊!’ 楚纤:‘唔。’ 系统:‘啊啊啊!一口就能给你嚼了!’ 小扶泠歪头看刀叉动作,乖乖的、完全不捣乱,在楚纤切完看向她时她也看向楚纤,两只手僵硬地合到一起拍出响声。 轮廓清冷的omega微微提了下唇角,伸手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摸了下,惹得小扶泠又‘呀’出声。 下一秒,有什么落到几步之外的卧室—— “boom”! 整个卧室瞬间被炸毁一半。 - 废弃区上空飞着直升机。 奥莉薇亚大半身体探出舱门,鲜明暗红的长发在空中乱舞。 “爆炸点与设定一样,确认没伤到在客厅的目标。” “目标在往东南方缓速移动。” “老大,目标爬出来了。”比瓦罗公会成员说。 奥莉薇亚戴上墨镜,勾唇笑:“下去。” “是。” - 漆黑的夜被直升机垂直打下的刺目灯光照亮。 当一尘不染的靴面压在一堆飞沙走石上时,那个身形单薄的小身影也抱着怀中哭个不停的小婴儿爬出来了。 先将外套包裹的小扶泠放到一块大石上,满是血污的手指毫不介意地在新买的衣服上擦了擦,略干净些后才戳戳扶泠软嘟嘟的脸。 小婴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的声音无异是一次一次挑战耐心底线,在这种混乱又急迫的情形下,令人崩溃又无助。 第188章 但那双向来沉静的眼中没有丝毫不耐,温和得让擦过她脸颊的寒风都减缓下来。 一边用手指点着扶泠鼻尖或额头陪她玩儿,一边撑起另一条胳膊慢慢撤出不幸被断壁压住的小腿。 她整个人从头到脚蒙了层灰,勉强护着小婴儿的眼口鼻没被飞灰祸害。 几分钟后,沾着血污的破损裤腿终于完全拔出来,楚纤就这样靠坐在残垣边,用力抿了下唇,再费力抬起胳膊,将小扶泠重新抱在怀中。 楚纤买的阻隔贴还未贴上,因为她的腺体发育不完全,平日散发的信息素很浅很淡。 或许是流了不少血的原因,她闻见周围的迷迭香较重,幸好阻隔贴一直在她口袋里,随时能阻断。 不过此刻,她选择让这些信息素安抚哭得满脸通红的扶泠,黑眸极其冷静环顾一周。 她唯一居所被轰成废墟,花了两千星币购买的营养剂、衣物以及日用品统统被压在废墟之下。 系统:‘太惨了……’ 还有原身父母的尸身。 一阵轻快的‘哒哒’声响起,一双长腿停在楚纤面前。 黑色皮质手套令手指显得越发修长,她卷着酒红长发,墨镜挡住眼睛,却挡不住充满愉悦的唇边弧度。 “谁家的小孩儿这么可怜呀?” 奥莉薇亚轻轻‘啊’了声,啧道:“听说你父母还未下葬,就摆在客厅呢?这下好了,省了多少事,直接帮你埋了。” “……” 面对罪魁祸首,楚纤情绪十分平和,她垂眸哄着小婴儿。 没人理会也不恼,奥莉薇亚继续弯着墨镜后势在必得的眼眸,随口道:“这是你家捡的小孩?长得真丑。” 楚纤捂住婴儿的耳朵,终于掀起眼皮给了奥莉薇亚一个冷漠的眼神。 “呀,这眼珠真好看,好想挖——” 奥莉薇亚音调上挑,又在几声轻笑后刻意压下。 “别这样看我,小可爱。”红发女人叹息着说,“这一枚小型炸.弹是走我的私人账户,花了十万星币呢。你这破屋子能值几个钱?嗯?” 楚纤:。 难道你用炸.弹炸了我的家,现在还要找我支付这枚炸.弹的钱? “这钱算我买下你,怎样?”奥莉薇亚用商量的语气说,“f区只有一个公会,多得是人挤破脑袋、花大价钱也想进来。我用钱买你,已经很给你脸了。” 她下一句又是:“不出一年,你就赚一座高级营养剂堆成的山。” 高级营养剂一支大概500星币,f区货源有限,一般只供给公会高层。 在信息素的抚慰下,扶泠不哭了。她非常依赖地往楚纤怀中缩了缩,偶尔发出含糊的‘嗯’声。 “……”楚纤抱紧了小扶泠,“我要带我妹妹一起。” 忽然,她的下巴被一只偏冷的手捻起,被迫对上纯黑镜片。 “我不喜欢别人不看着我说话,你改改?”拇指隔着层皮质在女孩下颌处摩挲两下,“另外,我可没说要收这光吃没用的小拖油瓶。” 一个未经信息素测试的婴儿,是a或o也就罢了,如果是个beta—— 笑死,公会中可没有多余资源去费劲巴拉培养一个未知数。 “你杀了我。”顿了顿,楚纤低声说,“还有她。” 字里行间听不出半点杀意,甚至提及‘她’时还有对家人的专属温柔。 奥莉薇亚不满:“啧,谈价不是你这么谈的。” “如果不按照我的方式,”楚纤慢慢说,“就没必要谈。” 奥莉薇亚:。 “你这小鬼——还挺猖狂啊?” 整个f区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的活人太少了呢?一个孤儿不卑不亢到这种程度,可谓是极度自负自傲了。 或许是看多了公会中众多软了吧唧的死男人,奥莉薇亚撇下去的唇角重新扬起。 她食指短暂勾下墨镜,与楚纤对视了几秒,又重新戴回去,说:“行,不就是个小拖油瓶么。带她可以,但比瓦罗公会不养闲人,你得付出两个人的劳动量,否则这小拖油瓶我迟早给她剐了。” 楚纤:“嗯。” 奥莉薇亚摁了下左耳里的通讯器:“来个人。” 不多时,男人殷勤靠近,就差点头哈腰了:“老大?” “把这小孩儿抱回去。”奥莉薇亚罕见地提醒,“是那个小的。” “大的我来抱。” 楚纤:。 - 扶泠很讨厌男人身上的烟味和侵.略性极强的alpha信息素,短短几步去面包车的路哭得撕心裂肺,短手短脚拼命推拒挣扎,两三次都险些从男人怀中摔下来。 “操……” 碍于长官就在一旁,男人到嘴的脏话咽了下去,表情很臭地把婴儿丢进座椅。 若非上车的楚纤眼疾手快接住滚下来的扶泠,这么掉下去也不知摔得多疼。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跟同伴吐槽婴儿多恶心的男人,眼底有寒光闪过。 后上车的奥莉薇亚捕捉到了,挑眉一笑。她可不会再提醒连配枪都差点丢了的蠢货。 靠窗坐的黑发女孩既不出声用歌哄着婴儿,也不用伤痕累累的手继续去摸她的脸,静静散发安神清心的迷迭香信息素。 对旁人极其冷漠的眉眼总能在面对无亲无故的妹妹时舒展温和,一潭死水的黑眸仿佛也被窗外昏黄不明的灯光照亮了。 第189章 - 比瓦罗公会所在的大楼似一根柱子立在f区。从上到下灯火通明,将周围街道照得如同白昼。 若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区域,从未感受过这种震撼的人会愣在当场,眼中爆发出阴暗的狂热、贪婪,坚定为比瓦罗肝脑涂地、必须留下的决心。又或许是一种震慑,常人无法触及、甚至是不配触及的光亮,在这里肆意挥洒。 奥莉薇亚饶有兴致去看捡来的小可爱,却发现——黑发少女淡漠收回眼,眉心稍聚,用掌心挡住婴儿眼睛,慢慢下了车。 奥莉薇亚:“……” 行,也算解锁新的震撼角度了。 常年生活在黑暗的身体并不适应这一片刺目的光明。 楚纤垂眼跟在女人身后,感受着扶泠有意无意用软软的嘴唇碰她的掌心。 路过的公会成员哪怕上一秒嬉笑着与同伴玩闹,下一秒都会非常标准地行军礼、正气十足地同奥莉薇亚问好,再目送她离去。 打量的目光不会放过楚纤身体上下任何一处,或是不加掩饰的嘲讽,或是肮脏下.流的讨论,言语大概是f区杀伤力最小的存在了。 奥莉薇亚走的是高层专用电梯,开门时与另一伙人撞上——这回该奥莉薇亚行礼了。 “会长。”她说。 - 艾利克会长是个年近九十的中年男人,他比奥莉薇亚热情多了,又是关心她任务中有没有伤到,又听说她报废了一辆车,公会会翻倍补偿,之类。 提到钱,奥莉薇亚耐着性子与会长交流几句,成功捞到近百万星币。 等她领着楚纤走出电梯,欲往某个房间去。 会长腿边突然爆出一声惊呼:“你,你怎么在这!” 金发紫眸,穿戴齐整华贵的丹尼尔少爷。 与此同时,会长另一侧表情冰冷、同样金发紫眸的少年侧眸过来,视线扫过黑发少女侧颜以及她怀中抱得严严实实的婴儿。 系统:‘嘿!男女主初见提前了!’ 奥莉薇亚回头去看小少爷,那黑发少女却只停在原地,脸也不偏一下。 丹尼尔气红了鼻子,哒哒哒上前几步挡在楚纤面前,身上香水浓厚得很,散了一路。 “你,你怎么不理我!”他话音有点委屈。 “小少爷,”奥莉薇亚笑意不达眼底,“比瓦罗公会的人,你还没权利驱使呢?” 丹尼尔本来等着楚纤答话,可这家伙只晓得低头看那个丑丑的婴儿,声也不吭,让他很没面子。 所以奥莉薇亚一开口,丹尼尔就问:“那你告诉我她是谁?” “我跟您的交情还没熟到可以免单的地步。”奥莉薇亚打了个哈欠。 “我给你星币,你……” “丹尼尔你在胡闹什么?”安东尼替代父亲开口,“还不滚过来?” “好,好的。” 丹尼尔不敢违逆安东尼的命令,灰溜溜地小跑回来,眼神哀怨留恋那道背影。 安东尼后续又为丹尼尔的冒失给奥莉薇亚道歉,言谈得体,不失贵族风范。 待女人走后,安东尼带着淡淡微笑的脸一下子冷却,他转身注视着快被看哭了的丹尼尔。 艾利克会长见状,乐呵呵交代两句,竟走进电梯避开兄弟谈话。 “就是那个女孩帮了你?” “……她,她不是故意帮我……” “蠢。”安东尼冷冷地,“我看过事发录像,她没有理由逼停绑架你的车。除非车上有她想救的人。” “啊?”丹尼尔呆住了,“可她说与我两清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哥,哥哥的意思是……” 安东尼下巴微微挑起,不屑道:“她看见你跟莫伊拉表白,知道你是个蠢货。你又在这场测试中表现得就是个蠢样,她当然动了想嫁给贵族的心思。” 嫁、嫁给他?!! 丹尼尔张大嘴巴,两颊绯红:“她,她喜欢我?她,她……” “你若不是艾利克家的alpha,她喜欢你什么?” “可她也是个alpha啊。” “……”说到这里,安东尼实在被这个弟弟蠢得丧失继续交谈的心情,“奥莉薇亚怎么没被你蠢死呢?”这样他对付那个女人就能省下好多力气。 丹尼尔估计还沉浸在‘她居然想嫁给我’‘这还是第一次有omega喜欢我’的欢喜中,皮鞋在地上无措地踩踩,有些不敢直视黑发女孩离去的方向了。 - “你的信息素是迷迭香,不过还未觉醒异能,所以价值大打折扣。”奥莉薇亚似乎很喜欢用金钱来衡量每一个人,“但是呢。” 奥莉薇亚停在一堵门前:“小可爱,我额外给你一条路。” 一般加入公会的omega默认学习如何勾.引alpha甚至beta。beta不受信息素影响,勾.引成本较高,需要大量经过特殊培训的omega。 初加入的alpha通常从打手做起,打出了名声再来谈赚钱的事。 简而言之,两者都是根据任务量来赚取酬劳。 f区大小黑恶势力不少,但每一个身后都难以逃脱比瓦罗公会的阴影。 如果越乱越是来钱快,比瓦罗公会不介意整个f区群魔狂舞、乱成地狱。它不仅不会阻止各种惨剧悲剧发生,还是这些黑暗规则的拥趸者。 奥莉薇亚给楚纤的第二条路是适用alpha的打手职业,只是她先带楚纤去看了omega训练的房间。 第190章 “嗯……啊!” 门一开,扑面而来的甜香如狼似虎扑过来,能瞬间席卷走开门者的理智。 身为顶级alpha的奥莉薇亚没受到丁点影响,抱臂懒懒倚在门边,好整以暇看黑发女孩的反应—— 小拖油瓶被安置在属于楚纤的房间里,这小鬼倒是愿意施舍给她一点信任,没有纠结能否让小拖油瓶独处。 暖色灯光交替闪烁的房间内,墙壁挂满了不可言说的道具,软床上躺着穿了件纯白婚纱的omega,她面色潮.红、手指在嘴里含得湿润,又抓在床单留下点点深色水痕。 层层叠叠的白纱质量极好地缠绕在她周围,漂亮修长的腿间挂着蕾丝腿环。 她没有直白露出身体,轻哼着的呻.吟也并不高亢,融合房间里放肆游走的信息素——有一种圣洁与欲.望混合的糜烂。 房内站着的另一个女性alpha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情况,时不时在手写板记录数据。 奥莉薇亚观察了一会,笑:“这人今天可以通过了,泰贝莎动.情了。” 第94章 比瓦罗每一个omega都必须经过审核, 审核内容为在不触碰五位alpha高层的前提下让她们动.情。 之后她们从事的工作内容是被送到各个权贵家中获取情报内容或替公会交换另外的报酬。 也有任务完成出色的omega能被送离f区,去稍有秩序的e区或d区,到时能混到什么地步自然也是各凭本事。 不过据奥莉薇亚所知, f区送去的omega没有一个活到中年,死无全尸是惯例。 “如果是你, ”奥莉薇亚轻笑着说,“我想我这票你一定能轻松拿到。” 身边的小omega淡漠合上眼, 没对这话有一丝情绪外泄。 训练alpha的房间则充斥着血腥与汗味, 各种刺激性信息素糅杂在一起,稍微好洁的人连一条腿都踏不进来。 他们顾不上净化周身空气,疯狂的求胜欲变成一条条暴起的青筋, 扭曲狰狞。 肉与肉的碰撞血腥又沉闷, 毫无美感可言。 房间内时不时有被打断骨头的惨叫哀嚎,奥莉薇亚眼中划过兴味, 话音似是怂恿:“现在留下来体验体验?” “不急。” “哈, ”奥莉薇亚合上门, 挑眉说,“我以为你会迫不及待赚小拖油瓶的营养剂呢。” - 这栋大楼不允许公会普通成员留宿,奥莉薇亚只给楚纤三天居住权限, 第四天0点一到立即走人。 “听说我炸毁了你价值两千星币的午餐, ”奥莉薇亚笑得没什么诚意,“就当买下这三天居住权。” 公会总部居住环境是整个f区最好的, 管理层有看重的alpha或omega就会破例允许他们先住几天,再打点儿鸡血,告诉他们只要肯拼命, 在这栋大楼落户都不是难事。 比瓦罗的公会理念的确不太健康。 不过奥莉薇亚这种一码归一码的明算账还不错。只说明居住权,不包吃不包日用品, 既给了楚纤体面,又无形促使她去楼下的训练房快速学习。 否则饿死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做鬼也不会甘心。 当黑发omega推门进来,原本趴在床单上数花纹的婴儿努力直起上半身,冲着她‘嗷’了几声。 仰着小脑袋殷切望着她一步一步靠近,四肢并用费力爬了一会,只把床单弄皱却没往前一步。 系统:‘像是养了只等你回家的小狗狗。’ 楚纤洗净双手才来抱她,她也很黏楚纤,两条肉肉的小短臂一旦锁住楚纤了就一副不肯轻易松开的样子。 不知是有意无意,微微湿润的唇擦过楚纤脸颊,再侧眸看去,小扶泠弯着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系统还在惦记宿主亲手做的面饼:‘如果不是宿主可恶的仪式感,吃了那张面饼至少可以撑两天吧!’ 楚纤:‘不急。’ 系统咕噜咕噜冒酸水:‘您怎么对我也是这个回复呀!’ 楚纤:笑。 次日,楚纤是被身上的重量压醒的。 一睁眼就看见有个张着小嘴流口水的小笨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似乎在研究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你应该不饿吧。” 顺势将小扶泠抱在怀中坐起,用衣袖擦去小下巴上的口水。 房间散着迷迭香,小扶泠看样子很满意这个居住环境,醒后就一直咿咿呀呀爬来爬去——放她到桌上就在桌面爬,放地上就在地毯上爬,不管脏不脏也不管撞到多少东西。 爬到楚纤脚边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小嘴大大咧开,不住用柔软小脸蹭着裤腿,眷恋又依赖。 去厄伞伞面亮了亮。 楚纤双手抱起小扶泠,走到放伞的桌边。 一缕黑烟自伞面袅袅升起,幽幽飘到离楚纤三步远停住,渐渐聚成一个人形。 ——又在门铃响起后如同受了惊吓般散去了。 门外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性omega。 她眨着漂亮的眼睛看了会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语气柔柔说:“是这样的,昨天有一只异种生物在总部伤人,监控显示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这一层楼,所以需要你们所有人配合调查。” “请跟我来,审判长在等你们。” - 监控录像忠实记录下那只青面獠牙、不是实体的怪物伤人过程。 枪.弹能从它身体穿过去打进墙壁,它带给人的伤害却是实打实。 第191章 有人被它嘴里吐出的液体弄得皮肤腐烂,有人身体被打出血洞——夸张到什么地步?能透过这个洞看见另一侧的景象。 奥莉薇亚仍是一身军装,眼眶下有淡淡青黑,该是被这个怪物搅得没有睡觉。 她阴着脸道:“会长发布紧急命令,现成立异种生物调查科,七日之内活捉怪物。” 说完,场面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在等待奥莉薇亚宣布她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她居然说要从他们中间挑一个当科长。 顿时,不信任彼此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游走。 “捉到怪物,这个科长能继续当下去,若是捉不到……”奥莉薇亚哼了声,没说后面的话。 公会工资肯定不是按天发的,这七日累死累活不仅没有相应报酬,完不成任务还有可能面临更恐怖的境地。 皮.肉被不明液体腐蚀的‘滋啦啦’声再度在每一个alpha耳边响起,他们拥有最坚硬的拳头、最强健的体格—— 却伤不到怪物分毫,极可能被对方弄残甚至弄死。 残废了能指望公会给他们出医药费并给他们养老么?不,公会只会毫不留情像踢走垃圾一样踢走他们,因为他们毫无价值。 这是一笔不可能划算的买卖。 异种生物就应该聚集公会最顶尖的人才、最先进的武器去捕捉,而不是靠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普通成员白白送死。 幸好,伟大的审判长接下来说:“当然,调查科只是你们可选择的任务之一,不愿接任务的现在可以离开。” 话一落,立刻就有alpha起身出去。 不出三分钟,整间屋子只剩下奥莉薇亚、楚纤和带她进来的omega。 奥莉薇亚眸色是与发色相一致的酒红,她眼珠一动,阴森森地落到楚纤脸上:“小可爱,你知道让会长失望的下场吗?” 楚纤看向她。 半晌,平静淡漠的嗓音慢慢响起:“我已经抓到它了,想看么。” “……”奥莉薇亚眯眼,“未经允许,不准跟上司开玩笑。” 楚纤点了下头。 - “你的意思是,那个怪物一直在你房间里?” 奥莉薇亚停在门外,神情已染上几分危险。 楚纤表情淡淡,似个没有喜怒的小神仙,但伸出的手透着一股斤斤计较的俗世味儿:“您刚说的调查科科长徽章。” “……”奥莉薇亚一顿,语气立马变得幽幽的,“我有必要对你说话不算话?” 楚纤:“没必要。” 奥莉薇亚:“那就对了,等我见过——” 楚纤:“只是我拿到手中会踏实些。” 这是非要不可了。 想到omega在废弃区那不讲道理的谈价方式,奥莉薇亚怒极反笑,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楚纤脑门,从放着打火机的口袋掏出徽章,没好气地甩到楚纤怀里。 楚纤认认真真摸了遍徽章表面,略略满意地戴上了。 “请进。” “……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只是给你借住。” “哦,”那人没有起伏的音调继续,“请进。” 奥莉薇亚:。 omega带她到桌边去欣赏一把漆黑的伞。 “只有我能操纵这把伞。” 察觉到身边似有若无飘来几分杀意,楚纤缓声说:“您杀了我,只会放出失去理智的恶鬼。” 奥莉薇亚.情绪不明:“怪物呢?” 下一秒,那股熟悉的黑烟自伞面浮起,在两人不远处聚成一个人形—— 奥莉薇亚抱臂轻笑:“你眼睛什么时候瞎的?这跟监控里的怪物有一点相似?” 楚纤面色不变:“它怕吓到我妹妹,所以没有变成原型。您若想看,出去后可以看个够。” 奥莉薇亚看了眼床上冲着楚纤‘咿咿呀呀’的小拖油瓶,算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她问:“这是什么东西?” “鬼。” 奥莉薇亚:。 - 上个世界与贵妃欢好时被一青衣书生打断,后发现她是女扮男装。为免被恼羞成怒的贵妃撕成碎片,楚纤将她收进了去厄伞。 当楚纤想把书生放出来时,发现她已默认与去厄伞绑定了,肉.体自动销毁,只剩一缕幽魂残存伞中。 昨天参观完训练房间的楚纤召她出来,让她在大楼内制造动乱,伤残不论。 楚纤可以在药店前趁那几个男人不注意偷袭成功,而这栋大楼中满是经过艰苦训练一步一步爬上来的精英alpha和人精omega,她以目前的年龄与体能去与他们抗衡,胜算很小。 唯有制造新的需求,开辟新的领域,她才能事半功倍——在极短时间内拥有更多资源,被高层重视。 异种生物调查科也不算空壳,楚纤注意到主系统颁布的‘特殊任务’一栏中有特殊物种待解锁,她可以一边完成主系统任务一边完成公会任务,不耽误。 - 奥莉薇亚在空旷走廊里见识到这只怪物原本的模样,正是昨天伤人的那只。 她不至于到这时还看不懂omega的盘算——若没有异种生物调查科,这只怪物该落到她手中切片研究。 但调查科成立了,科长还是omega。 绕了一圈……这只所属omega的怪物在楼内胡作非为一番最终仍是落回omega手中,是死是活不就看omega本人的判决? 甚至omega还有脸问她:“异种生物调查科科长的待遇是?” 第192章 “……每月五万星币,捉到异种生物奖励一百万。”奥莉薇亚面无表情,“要是三个月内你抓不到第二只异种生物,我会让你一枚一枚把星币吃下去,再一点一点吐出来。” “吐不出来,就把你肚子挖开。”奥莉薇亚眼底阴寒,“别脏了我的钱。” 楚纤:“好的。” 第95章 异调科成立得无声无息, 谁也没注意到三层转角处的休息室挂上了‘异种生物调查科’的牌子,更谈不上有新成员加入。 “一般情况下,有新部门成立会在公会内网挂重要通知, 好让没任务的alpha或omega兼职赚点外快。” 然而审判长对异调科的成立不太欢迎,会长也就没有发布这条通知。 上回来叫楚纤去见奥莉薇亚的omega微微笑道:“再是七日期限尚未截止, 知情的那些人也想不到怪物这么快就捉到了,他们恐怕还在商量今天如何躲避怪物呢。” “噢, 忘记自我介绍了, 我叫薇薇安,是审判长的助理之一。” “楚纤。”抱着婴儿的黑发omega简单说。 “这是你妹妹?”薇薇安眨了下眼,“还没满一岁吧?我妹妹正好在公会检测科工作, 她满一岁那天你一定要来找我, 我有预感,她会是个很出色的alpha。” 楚纤:“?” 系统:‘猜错咯, 咱女主小可爱肯定是个玫瑰味的omega!’ 薇薇安轻手轻脚凑近了一些, 小扶泠却一个劲儿往楚纤怀中钻, 睁着的眼睛也不像是惧怕。 薇薇安遗憾停住脚,她还以为今天能顺利摸到小宝宝的脸呢。她浅笑问:“你不相信吗?我直觉很准的。” “唔。” 黑发omega发出单调的音节,手指又被婴儿征用玩耍了。 薇薇安歪头:“或者你不高兴她是个alpha?” “不, ”惜字如金的omega顿了两秒, “她是什么都可以。” “公会大小管理没有一个是omega,alpha身份更像某个通行证。”薇薇安真诚道, “不过你是例外,祝福你。” - 青衣女鬼,编号g001, 能力有腐蚀、散型、游走……喜欢吃迷迭香信息素。 地下城一天是二十八小时,根据总部大楼外观闪烁标记时间。 这五天内, 楚纤每天会放她出去游走二十多个小时让她寻找同类,自己则抱着小扶泠坐在异调科办公室内认字念书。 门庭冷落,薇薇安偶尔做客,给扶泠送些宝宝玩具。 终于第七天之前,g001带来新异种的消息。 是一只喜欢伪装成人类的爬行异种,以人的负面情绪为食,目前趋近完成体,且伪装成排名十五的路德维希公会副会长。 楚纤将g001表达的含义写在纸上,给刚进来的薇薇安看了眼。 “嗯……” 作为奥莉薇亚的助理,薇薇安了解的情报果然多一些。 她面露担忧:“据我所知,d区的路德维希公会代号死神近期正为迎接一位大人物做准备,整个区都处在一级警戒状态,没有身份卡无法进入。” “按理说在异调科成立那天你就该拥有公会代办的身份卡,可是……嗯。”薇薇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能带你去。” 看来审判长大人的怒火还未消散。 “我应该怎么谢你。” “……天哪,”薇薇安掩唇笑了一会,“你也太直接了。我可以把这个请求留到以后吗?现在没有想要的东西。” “可以。” - d区,路德维希公会总部。 卸去伪装的薇薇安穿着黑白条纹小洋装,领口有一枚齐整的蝴蝶结。 她轻哼着歌,领着飘在空中的两张机器人床走进管理专用电梯,直达顶层。 薇薇安,本名莉莉安,四大公会中代号愚者的霍恩公会精英成员,普通信息素黄连木的拥有者。 路德维希是霍恩的下属公会,她在这有权命令除了两位会长以外的所有公会成员。 “没跟小可爱搞好关系,”莉莉安望着捆住小婴儿的机器人床,沮丧地瘪瘪嘴,“不完美呢。” 两月前,霍恩公会会长兼霍恩家族族长在特殊渠道发布一张寻人启事。 这位大人在公会极少出面,难得亲自发布任务,奖励自然丰厚——能直接在霍恩公会提升职位不说,还能在a区任选一个小型公会当空降会长,有这两层关系,说不定能跟随那位大人左右,为霍恩家族办事。 莉莉安仰慕那位大人已久,碰巧又在比瓦罗公会看见寻人启事上的婴儿,可不立即就给大人送来了么。 她倒是没骗楚纤,路德维希最近的确在为迎接一位大人做准备。 尼弥西斯·霍恩。 愚者与比瓦罗公会所属的卡尔德拉公会代号魔术师有些敌对关系,莉莉安自愿来f区卧底,本来想搞波大事摧毁比瓦罗总部……任务中止,没什么比她见霍恩大人更重要了。 验过身份卡后,门口守卫却说:“您不用进去。” “为什么呢?我要亲自向会长汇报任务情况。” “这是会长的命令,”守卫冷冷说,“她只见妹妹。” “……所以,这个omega也不要咯?” “随你处置。” 小皮鞋在地面不开心地踩了两下,短跟发出‘哒哒’声。莉莉安恋恋不舍看着紧紧闭合的门,小声:“我看着她进去可以吗?” “一分钟内再不离开,就锁定您为危险人物了,倒计时开始,59……” 第193章 “哎呀哎呀,真是的!” 莉莉安一脸阴鸷地操控绑住楚纤的机器人床离开。 - [检测到位面人物数据更改,补偿奖励发送中……999积分已到账。] [任务难度提升,请宿主注意安全。] 系统:‘啊啊啊宝宝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又要尖叫了!’ 楚纤:‘……主系统的提示?’ 系统:‘简而言之,就是位面中有个不该重生的角色重生了!这bug暂时无法修复,只能让宿主您吃点苦。’ 它没有直说。 昏迷前,楚纤记得薇薇安借调来一架外部有比瓦罗公会徽记涂装的直升飞机。 她抱着扶泠坐好,很快失去意识。 系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您先听哪个?’ 楚纤:‘坏。’ 系统满是愤慨:‘薇薇安居然是路德维希的奸细!目标是我们可怜又可爱的小baby!’ 下一秒,系统又乐呵呵地说:‘不过我检测到任务目标也在这栋大楼!此时正跟女主小可爱在一起!女主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啦!’ 所以,重生的人是尼弥西斯? 剧情中女主是满一岁回到a区的家里才与出身贵族的尼弥西斯相识。现在更像是薇薇安有目的地带走女主,幕后主使者肯定在这栋大楼,而系统刚刚的话也确定了这一点。 再者,系统提到女主没有生命危险,进一步确认尼弥西斯与剧情中该有的情感进度不同。 按照尼弥西斯的记忆,前世妹妹与几个男人产生情感纠葛的根本原因是原身将她丢弃到f区。 以尼弥西斯在剧情后期的疯魔程度来说,若是知道楚纤来了,她肯定活不到现在。 “醒了怎么不睁眼看看呢?” 一道阴柔妩媚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打断楚纤思绪。 如她所愿睁开眼。 也许是一间审讯室,也许是守卫森严的会议室……最不该是一间被暗红灯光挤满的情.趣套房。 楚纤:。 楚纤:‘你确定这是公会总部?’ 系统:‘那,那路德维希公会不正经,跟我有啥子关系qaq’ 莉莉安与薇薇安的扮相完全不同。 薇薇安常在总部大楼出没,身上总穿一套职业套裙,裙摆不会超过膝盖。面上妆容很淡,笑起来腼腆得体,几乎不露齿,凡大笑必掩唇。 莉莉安浑身上下充斥着甜腻的瓜果香,瞳孔和她身上裙装一样是黑白条纹色,似某种毒蛇的外衣。 她的四肢绝不是人类的四肢,像是人偶才会用到的球型可活动关节,刷得雪白,也可能是灯光原因。 此刻,楚纤正躺在这张大而软、且有其他功能的软床上。手脚被四边床柱自带的长锁链捆住,靠手腕的内里竟包着一层细软的毛。 莉莉安站在床边,那双奇特而亢奋的眼眸上下扫视她多遍,往往在她后颈停留几秒后会不自觉用舌尖舔舔下唇,像是饿了渴了得用床上人解燃眉之急似的。 “我很喜欢你的异调科,也很喜欢你的性格,如果你不是个omega……” 莉莉安咬着手指头尖,苦恼片刻,忽而眼睛一亮:“嗯,其实你是个omega也没什么呀,我可以临时标记你!” 楚纤:? 楚纤:‘系统?’ 闻言系统有点崩溃:‘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啊啊啊!’ 哪有omega想反过来标记alpha或者omega的!再叛逆的omega一到发情期也会软出水啊!! 系统大概紧急花费积分查了一下,小心翼翼:‘……不过,本位面的确没有规定标记必须是alpha完成耶。’ 楚纤听见那个尾音上翘甚至有点兴奋的‘耶’,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莉莉安单膝跪上床沿,两手摁在床面,一点点朝楚纤爬了过来。 像一只捕住猎物的大网上,饥肠辘辘的蜘蛛踩着细细网线慢慢走进。 “你还记得答应我一个请求吗?”莉莉安语调轻快,“我的要求是——” “不准拒绝我的标记。” 第96章 高级休息室。 一声胜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简直要alpha命了, 路易莎这种单身alpha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只觉在外出一天任务也比在这站十分钟强啊。 莉莉安送来这小家伙没多久,小家伙醒了。她一见两个陌生alpha站在面前张嘴就哇哇大哭, 无论路易莎掏出多少提前准备的玩具都不好使。 路易莎诚惶诚恐,以为这种噪声攻击必定会让好洁喜静的会长不快。 结果一扭头, 她愣住,从未看见会长脸上出现这种——类似无措的神情? 银发血眸是霍恩家族的遗传基因, 更标志性的辨别方式是她们左眼瞳孔的黑色六芒星印记。 霍恩家族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越好看的人能力越强大,该家族族长往往是a区内有名的美人,无论男女。 垂眸的银发alpha肤色特别, 似光亮下呈半透明状的海水珍珠, 有一层朦胧淡粉的光泽流动。 血眸因倒映着婴儿小而脆弱的身影而显出些许柔和,唯恐她的影子被眸底沉积晦暗的戾气伤到。 与奥莉薇亚身上的军装不同, 她身着a区独有的、更为典雅稳重的军礼服, 外有一层颜色较深的银色披肩。 食指佩戴戒指的手轻轻接住婴儿脸侧快要滴落下的眼泪, 银发alpha嗓音温雅、语调平和,不紧不慢像在讲故事,带着一点宠溺轻哄的意味:“我的爱丽丝, 别哭坏了嗓子。” 第194章 爱丽丝·霍恩。 她早已为妹妹取好了名字, 以前的旧名应该随那些肮脏过往一同丢掉。 戒指的黑钻石表面刻有白玫瑰与魔法杖交叉的图案,这是霍恩家族的家族徽章, 唯有家主才有资格在随身首饰上印刻。 她的触碰却让婴儿哭得更厉害,银发alpha眉心轻折,不肯将手指从小婴儿面上拿下, 一边肆意感受着指尖戳到脸颊时的柔软触感,一边问路易莎:“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不哭?” 早就从莉莉安那拿到确切资料的路易莎硬着头皮说:“会长, 她应该是熟悉了某种信息素,所以来到没有这种信息素的陌生环境非常不适应。” 资料表明被逮住的omega经常散发信息素安抚这小妹妹,有问题就让那omega挤出点信息素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把那个人一起带走?” 银发alpha向来是这个温温和和的样子,说到‘那个人’时更是刻意轻柔几分,听在路易莎耳朵里反而像是‘那个垃圾’。 “……”虽然事实好像的确这样,但我哪敢吭声。 路易莎干笑几声。 - 另一间房。 原本束缚着omega的四根床柱断裂三根,剩下一根倒是幸运地只断了锁链——这点幸运没什么用,毕竟床上就剩一滩血了,人早没影。 莉莉安漂亮的黑长发凌乱,眼影口红都花了。 腕上最喜欢的黑蝴蝶腕带也在方才的打斗中被扯断,她气得踢飞了脚上的皮鞋,此时光着一只脚站在地毯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左眼黑白条纹眼球不见了,空荡荡的眼眶平滑地凹进去,面上竟半点血或痛苦都没有,仿佛只是掉了根睫毛。 她在原地生了会气,自顾自嘀咕着弯下腰,两手在地上摸索找眼球。 终于,她在床脚找到滚落的条纹眼球,随意擦了擦,动作熟稔地安回左眼眼眶。 复原的眼珠转动一圈,又跟先前无异了。 房间响起她愉悦哼起童谣的歌声,她走呀走呀,将门边的皮鞋穿回脚上,慢悠悠出了房间。 这层多是娱乐设施,平时总有不少成员趁没有任务时在这边休息,所以经常看见三三两两结伴。 此时整层楼都没有人声,一片死寂,只听见莉莉安欢快的嬉笑声: “玩捉迷藏吗?好呀好呀~一直都没人陪我玩,你愿意就太好啦!” “但我有一个小请求哦,”高亢的女声忽而降下来,似魔咒在低声呢喃,“被我捉到的话,你得把受伤的胳膊换成我的关节~” “跟我一样摆在橱窗里~放心哦,我不会让你像我一样没人买的,我会第一时间去买下你……” … 离莉莉安两个转角的角落,楚纤摸了下后肩,那里被咬出一点血。 若没有经过特殊训练,omega体能各方面比alpha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楚纤挣脱的方式很暴力,对她自己对床柱来说都暴力——有种不顾自身死活的冷漠。 逃出那间房的画面在脑海中扭曲,眼前一阵阵发黑,气息跟着接不上来,楚纤干脆合上眼,坐靠在角落慢慢平复。 系统:‘宿主一点也不害怕被她带回房间呀?’ 莉莉安明显不是普通人类,更趋近机器人或人偶。她说要给自家宿主换关节——很有可能就是打断宿主的骨头硬塞一截不配套的肢体卡上去。 楚纤:‘她知道我在哪。’ 系统:‘嗯嗯嗯?!那她为什么不找你!还假模假样在这里转来转去……玩儿啊?’ 楚纤:‘我身上有伤口,信息素味道浓郁,她闻得到。’ 系统:‘这层楼好像被清空了,不对耶,她的信息素是普通级别,不可能觉醒异能呀?’ 楚纤:‘还有一种可能,因她口中的大人物造访,所以今日没人敢出现在这一层。’ 这一层楼应该都是莉莉安关她的房间的那种性质。 系统:‘有道理!’ 系统:‘……卧槽!宿主你别睁眼!!’ 甜腻的瓜果香并不是信息素,是莉莉安喷洒在身上的香水味。 此时幽幽逼近,将楚纤整个人深深笼罩。 系统让她不睁眼,无非是想避开那双黑白条纹眼眸近在咫尺的惊惧。可若在闭眼的黑暗中描摹数次,这种惧怕是否会大打折扣? “找~到~啦~” “找到了。”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轻佻,后者沉稳。 莉莉安不高兴地转头看去,面上所有小情绪在看见那道白影骤然消散—— 黑白条纹的眼瞳睁大,莉莉安瞬间站直身体,收起方才的乖戾玩笑,提着裙角行礼:“会长大人,路易莎大人。” 路易莎在公会中并没有具体职务,她是霍恩家主身边唯一的执事,霍恩公会成员见了她都会尊称一声大人。 有人同自己问好,银发alpha微微颔首。 系统:‘这是目标哇!感觉……跟宿主宝宝见过的alpha都不一样!’ 包成一个小封闭空间的床慢慢打开,露出一张哭得满脸通红的小脸,刺耳吵闹不讲道理地驱散走廊寂静。 “呜哇……哇!……” 莉莉安捧着心口,很为小扶泠担心的模样。 楚纤睁开眼,第一时间去看床里的婴儿,同时慢慢撑起受伤不轻的胳膊,一点点站了起来。 系统概括说:‘就像隔壁无限流中特别难杀的boss。’ 第195章 空气中溢散着属于omega的迷迭香信息素,显然超过安全条例规定的量,但在场两个alpha无动于衷得堪称变.态,呼吸也不乱。 路易莎甚至能直视地上的黑发omega,对她友好地笑了笑,然后观察着哭声越来越小的婴儿,报告道:“小小姐果然不哭了。” 银发alpha的目光从头到尾就没落到楚纤身上过,她依旧用那种偏爱又眷恋的目光温柔看着婴儿,说:“让她洗干净再碰爱丽丝。” 路易莎:“是。” 说完,银发alpha先带着漂浮床走了。 婴儿哭声变大着远去。 出于礼貌,路易莎上前与莉莉安问好:“好久不见,你在f区待得怎么样?” “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莉莉安踮脚去看那人离开的身影,扁着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玩的人,还把我眼睛弄掉了,哼。” 路易莎:“放心,你的眼睛还是很漂亮。这人我要带走,会长找她有用。” “听见啦听见啦~哎,今天能见会长一面真是太好了!只是我的黑蝴蝶掉了,真可恶,会长喜欢黑蝴蝶吗?或者黑蜻蜓呢?我还有黑……” 她后面的嘟囔非常孩子气,脸上一会苦恼一会嬉笑,像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具在交替。 微笑目送莉莉安蹦跳着跑远,路易莎走到黑发omega身边,轻声说:“我来扶你。” 碎发下是一双过分冷静的眼。omega的信息素同她这个人一样,清雅冷静,很难让人相信她是在混乱无序的f区长大。 为霍恩家族服务,路易莎自然经过长期的信息素防沉迷训练,她可以在omega发情期格外浓烈的信息素中清醒站立三分钟。 也不是没闻到过迷迭香信息素——顶级虽然不常见,但她跟在会长身边出入各种重要场合,再稀有的信息素也闻过了。 眼前这人特别就特别在明明周身信息素翻涌着向四周扩散,因体虚而呈失控状态,她不慌乱、不着急,好像失控才是常态。 唯独能牵起她那么一丁点在意和情绪波澜的存在,是包裹在床内被保护得很好的小小姐。 路易莎心念一动,面上公事公办扶起伤重的omega,说:“现在什么都不要问,先听从会长的命令洗干净再说。嗯,你还需要抑制剂。” 幸而这人微冷的体温能给她带来一丝清醒。路易莎祈祷在完成这项任务前自己不要犯任何原则性的错误。 黑发omega应该不适应与人近距离接触,她下意识挣了挣。 可她哪里挣得过一个健康的成年alpha,那点力气就跟小猫崽在空中挠爪爪似的,光看着可爱了。 路易莎想到‘可爱’这个词,心中警铃大作。 黑发omega气息虚弱地说:“……我口袋有阻隔贴。” “啊,这样最好。”路易莎并未打算拿出那枚可怜巴巴的阻隔贴,温声说,“这里不会连免费的抑制剂都没有,而且你迟早会习惯使用这里的东西。” 路德维希总部的抑制剂当然比f区随便哪个药店买的阻隔贴要强得多,任谁都知道怎么选择。 omega不说话了。 - 在冷水冲刷楚纤时,扶泠哭得特别可怜,尼弥西斯只用那种不能满足妹妹愿望的歉意眼神静静凝视扶泠,仿佛周围一切都没有扶泠一颗眼泪重要。 既不中止这场堪称为酷刑的洗漱,也不将妹妹抱近在迷迭香信息素的作用下哪怕起一点点效果也好。 她自然愿意满足妹妹的一切要求,前提是——经过她的允许与认可。 等到路易莎从冷水下捞出半昏迷的omega,再强行给她套换上新的衣物,银发alpha这才纡尊降贵点了下头,示意可以将妹妹抱到楚纤怀中。 路易莎刚抱着扶泠靠近,扶泠两条手臂就迫不及待朝前伸,呜呜咽咽更可怜了。 楚纤眨了下眼,睫毛上黏着的水珠顺着眼角落下,像是滑落的清泪。 见扶泠双臂紧紧抱着omega脖颈,带着泪痕的小脸不住贴蹭omega脸颊,银发女人面上依旧是个温和笑颜,左眼瞳孔的六芒星图案却诡异地亮了亮。 像是无形中对她所看的景象下了诅咒。 “不准伤了她。”这是尼弥西斯对楚纤说的第一句话。 尼弥西斯,顶级信息素晚香玉的拥有者。晚香玉信息素自发现以来才出现过两例,其中一例就是尼弥西斯。 该植物于日落时分香气会愈发浓郁,白日香气清雅温和,夜间刺激浓郁,故此得名。 第一例晚香玉信息素出现在百年前,根据记载,这种信息素有两种异能形态—— 日间一级异能为‘祝福’,能给目标者增添幸运值,令其比普通人幸运好几倍。夜间一级异能为‘诅咒’,能将目标者的幸运值抽给自己,直到对方幸运值为负。 然而地下城没有太阳,只有永恒的黑夜,尼弥西斯的一级异能通常为‘诅咒’,配合霍恩家族的远古恶魔血统,诅咒期恐怕能伴随到目标者死亡。 前一例信息素拥有者并未觉醒二级异能,尼弥西斯在a区也是个较为神秘的存在,鲜少亲自动手,但人人都猜测她绝对觉醒了二级。 所以目前为止没人清楚晚香玉信息素二级异能是什么。 楚纤:‘尼弥西斯,神话中的复仇女神。’ 系统:‘……啊?啊,啊哈哈哈。’ 系统提心吊胆地等着宿主下一句话,以为会是质问或怀疑,却听见宿主半是叹息半是宠溺地说:‘真是不加掩饰呢。’ 第196章 系统:‘哈哈哈哈您也觉得这种信息素很独特是吧!’ 楚纤:‘嗯,很独特。’ “你愿意成为我妹妹的执事吗?”尼弥西斯轻轻抚摸戒指上的家族徽记,正如她每次坐在谈判桌上那样,“放心,时间不会太长。” ——总觉得这话深层含义是不会让我妹妹惦记你太久,你活的时间不会太长。 楚纤:“她是我的妹妹。” 似乎没料到这人还敢说出这句话,尼弥西斯顿了顿,血眸盯着楚纤,一字一句,好像要将这番话刻进卑劣的omega心里:“她跟你没有血缘关系,身上流着霍恩家族的血,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 “她是我母亲在f区街道捡到的弃婴,”楚纤淡淡地说,“你父亲抛弃了她,从那刻起,你不配当她姐姐。” 尼弥西斯笑意淡了些。 路易莎清清嗓子:“这位小朋友,我劝你三思哟。我还没说执事的酬劳呢吧?” 这位执事的口吻听起来像‘我可以原谅你刚才的话年轻不懂事’。 楚纤看向她,两条看似软绵绵没什么力气的细白手臂稳稳抱着扶泠:“我目前是比瓦罗公会异种生物调查科科长,也很满意我的薪资。” “我听莉莉安说了,这就是个空壳部门,整个调查科就你一个人——哦,小可怜。” 路易莎从桌上拿起一叠资料晃了晃,表明你的现状我们早已了解:“抓不到第二只异种,你会按比瓦罗的相关法律受到严厉处罚。” “必须要说的是,没有霍恩会长的允许,你永远也抓不到第二只异种。” 房间内沉默片刻,尼弥西斯血红的眸轻轻落到扶泠翘起的嘴角上,抚摸徽记的力度加重。 “成为执事的第一个月我可以不要酬劳,我要路德维希公会副会长。” 楚纤终于再度开口:“我会继续担任比瓦罗异调科科长职位。” 这个路易莎就不能做主了,她小心翼翼望向银发女人。 “允许。” [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100] 系统:‘……?!’ 楚纤:‘真可怕。’ 系统:‘宿主宝宝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在怕的!!’ - 当初奥莉薇亚审判长当着第三层楼所有人的面说,谁能在七日内抓到异种谁就是异调科科长。 七日期限到。 听说一个未成年的小omega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不用武器地捉到伤人无数的怪物,不少人堵在门口想看看。 一个刚打完拳的alpha路过,疑惑道:“不是,你们站门口干嘛?进去啊?” 正在排队的人说:“进去要交观赏费,十星币一人,登记之后才能放行。” “就一个怪物看啥啊,想钱想疯了吧?”alpha不以为然,“你们还真陪着她过家家?笑死,让开,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丢我出来。” 说着就用汗津津的肌肉去挤前面的人。 那人淡定指指右侧:“劝你看看公告栏。” “有病啊,老子不认字你又不是不知道!” “上面有图。” 小小一块公告栏里简单说明异调科所属成员及其职务,略过第一位不熟悉的omega头像,第二位分明是—— “审判长?!!” alpha瞪大眼睛:“她,她她她怎么还……” 那人估计凭这块公告栏吓到不少alpha,此时颇有成就感道:“年轻人啊,不然你以为异调科为什么成立这么快?要不是会长看在审判长的面子上,这小omega能当科长?” “你,你的意思是……” “瞧你这眼力见,还不懂?”那人压低了声音,煞有其事,“小omega一看就是审判长的小情人,你今天敢不排队,明天开始就没有任务接了,再过几天——审判长就找个理由把你审判了。” 一听这个,alpha可是慌了,他等着任务分成换新车呢:“不就十个星币?又不是付不起。” 那人满意道:“就是这样,十个星币换审判长往后多多照顾,多划算一笔买卖?你啊,也别老把别人当傻子。” alpha一脸恍然大悟:“是是是,哎呀,是这样。” 目睹一切的系统:‘……’ 宿主这手段不进比瓦罗真是亏了!! 事情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宿主从d区完好无损地带着扶泠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霍恩会长的执事。 奥莉薇亚得知薇薇安叛变,又因薇薇安是自己的人,所以对黑发omega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她并不把这种情感定义为愧疚。 直到抱着婴儿的楚纤给她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 “爬行生物研究顾问?什么东西?” “只是一个名头。” 楚纤垂眸贴了下扶泠暖呼呼的脸,音色清冷:“若你愿意在异调科挂名研究顾问,每月将获得三万星币,捉到新异种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额外奖赏也会有分成。” 奥莉薇亚毫不客气拉开楚纤对面的椅子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慵懒地靠住椅背:“你一个月赚多少万来着?” “五万。” “行,我就要五万。”奥莉薇亚红唇一勾,“多的两万就当买下你跟路易莎的封口费。” 公会成员与敌对公会重要成员有私下往来这事可大可小,偏偏奥莉薇亚又是掌握审判权的那个。她说大,那就能捅破天,她说小,闭上眼就能过。 第197章 她很少接受谁的贿赂,这更是第一次主动要求,她自认还了楚纤一个大人情。 奥莉薇亚不喜欢小孩,她喊扶泠总是喊小拖油瓶,恨不得楚纤马上甩掉拖油瓶认认真真为公会办事—— 而不是让小拖油瓶在办公室唯一一张也许要放重要资料的办公桌上随便乱爬。 楚纤:“好。” 奥莉薇亚啧了声,她起身说:“像你这么花钱法,小拖油瓶的营养剂山你这辈子也赚不到。” 楚纤:。 我为什么非要赚一座山?营养剂这东西,不是够就行? 扶泠似乎听懂了她的心声,跟着‘嗷嗷’两声,很赞同的样子。 - 次日,异调科办公室迎来另一位公会重要成员。 铂金发紫眸的小少爷开口第一句便是: “奥莉薇亚给你投了多少钱?” “……” “否则她凭什么当你的研究顾问?她对异种一窍不通。”安东尼轻蔑地看着楚纤,那双自傲的紫眸仿佛在说:你瞒不了我。 “……”楚纤手中拿着一个小铃铛,指引扶泠从办公桌的这一头爬到另一头,随口道,“三百万。” “你能从奥莉薇亚口袋抢三百万?”安东尼小小惊奇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我投五百万,异调科任何消息我要比奥莉薇亚先知道,你开的每一场会都必须给我会议记录,行动前得请示我。” 他并不是个上赶着给人送钱的傻子,异调科新成立,他为确保以后接手公会顺利,自然不介意用一点小钱买下尚不成熟的异调科的管理权。 当然,他还紧紧掌握奥莉薇亚的动向,将其视为头号敌人。 “不要。” “……?!” 楚纤轻轻摇着铃铛:“三百万,挂名研究顾问,没有其他。” 还价是这么还的吗??! 安东尼算是尝到奥莉薇亚先前的滋味了,他声音大了点:“七百万!” “三百万。” “……一千万!!” “我的异调科不是你的下属。”楚纤终于抬眸正视他,“请出去。” 安东尼定在原地不动,他压下眼睛里燃着的火,咬牙道:“我只需要我的消息来源比奥莉薇亚更直接更快,也不行?” 楚纤想了想:“可以。” 安东尼面色这才好了点:“稍后我的助理会将星币打到你的账户,有其他开价比我高的人必须提前知会我——我会付买消息的钱,这可以吧?” 楚纤:“可以。” 安东尼满意地离开办公室。 - 一周后。 比瓦罗公会内网炙手可热的任务栏中,异调科一定会在热榜前三出现。 “异调科啥玩意儿?” “落伍了吧你,全称叫异种生物调查科,现任科长是个未成年omega。”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她可是公会审判长的小情人,异调科是会长特地为她批的,这不是给审判长面子么?” “还有这一层?” “那可不!你看啊,安东尼少爷和丹尼尔少爷一听说这事,马上投了三百万星币!那可是三百万!” “……这又关两位少爷啥事?” “据说这小omega一开始是追着丹尼尔少爷来的,后来被安东尼少爷看上,结果遭审判长截胡。” “啊??” “所以说啊!现在的小omega手段多厉害啊!你敢动她吗?啧啧,就怕她哪天把会长也给勾上了。” “保不齐已经勾上了,就咱不知道呢哈哈哈……” “你龇个大牙笑屁呢,人陪几位高层上个床都能吃香喝辣,你还得苦哈哈在这打拳,她笑你差不多。” “操,别说了!!” “这有什么,这小omega同时伺候几个人肯定没几年就患上信息素枯竭症,治不好的。” … 那嘻嘻哈哈的alpha忽然就没声了,同伴一看—— “!!审判长!” 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身边的红发女人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将指间的烟含在嘴里。 alpha成员满脸谄笑地要上前给她点烟,被她眼神冻在原地。 在几个公会成员胆战心惊的目光中,奥莉薇亚慢慢吐出一口烟,皮笑肉不笑:“很喜欢谈论上司啊?这样,我今天心情好,不收钱给你们判了。” 判了,不审直接判。 第97章 奥莉薇亚顺便给楚纤送异调科需要的资料。 办公桌摆满了各类文件, 有路易莎执事倾情贡献的第二只异种登记册,有新成员加入名录,有线上任务发布…… 黑发omega有条不紊地签字盖章, 或用笔在某几处勾勾画画,字还写得挺好看。 奥莉薇亚食指弯曲, 在桌面敲了敲,惊得omega怀里的小宝宝瞪大了眼, 不满地‘嗷嗷’两声。 奥莉薇亚懒得理这小拖油瓶, 只说:“你好歹是比瓦罗异调科科长,不打算维护一下自身形象?” 这人搁下笔,却不是抬眸看客人, 而是把腿上的小宝宝换了个姿势抱着, 免得她一个动作坐久了不舒服。 半晌,清清冷冷的语调响起:“公会内想接任务的人不会在意我是个omega还是beta。” 奥莉薇亚嗤笑:“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丹尼尔没必要在异调科安排人手, 他投的钱百分之百有其他用途。 听说丹尼尔近期跟e区来的一个贵族omega相处不错—— 第198章 丹尼尔光靠个人魅力无法俘获omega, 若跟眼前炙手可热的异调科科长产生情感联系, 那外在条件就不再是软弱没能力的alpha了。 在f区,alpha如果跟一个声名狼藉的omega有纠葛,外人多半会说他艳福不浅、会玩什么的。 这些流言转到omega身上, 自然就与信息素低廉、烂、卖不出好价格等语挂上钩。 其他区或许不是这样, 但f区没有一个贵族omega,实情只能如此。 奥莉薇亚总结:“他那脑子想不到这主意, 你也真够损的。”狠起来自己都黑。 楚纤没有否认,态度类似那种线上客服,礼貌且疏离:“这是合作内容之一, 没什么可指摘。” “行,不想说你, 为了区区六百万脸也不要了。” 奥莉薇亚的确不明白怎么有人为了赚这点钱动这些脑筋?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小科长很有眼力见,已将她每月收入从五万提到七万,还说以后按年增长。 奥莉薇亚每天都会来异调科坐会,看着小科长忙前忙后每月给她挣七万,比自己做成一个任务还爽。 “……这小拖油瓶刚刚是亲你了吧??” 异调科办公室不允许抽烟,奥莉薇亚在外过完瘾才进来的,周身带着点淡淡薄荷烟味,倒不算难闻。 她余光瞥见拖油瓶的小动作,当即一个巴掌拍到桌面上,险些惊得楚纤在成员雇佣合同上画朵花。 楚纤:。 楚纤习以为常:“这不是很正常?小宝宝都会这样。” “谁告诉你的?”奥莉薇亚咧开嘴,“如果她是个小a,我现在就能给她审出七天禁闭信不信?” “……”黑发omega皱眉,“她只是个宝宝。” 怀里的宝宝眨巴眨巴眼,跟着点了两下头,眼睛一直望着omega。 “从小就会占omega的便宜以后还得了?”奥莉薇亚手指点点桌面,“你舍不得下狠手教就给我,保管三个月还给你一个本本分分的小拖油瓶。” 小宝宝冲着奥莉薇亚吐了下舌,迅速把脸埋到omega领口露出的半截锁骨上,温软的气息渐渐将这片冷白喷得微红。 默了会,楚纤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她是alpha?” 奥莉薇亚理所当然:“哈,她长得哪里像个o了?” “……” 闻言,楚纤将小宝宝抱到膝盖上站着,在这张还没长开的脸上看了一会。 扶泠有霍恩家族血统,眼珠在灯光下呈明显的深红色,左眼瞳孔似乎有小星星的形状,但很模糊。 判断不出是a是o。 奥莉薇亚颇有深意地说:“你再让她这么黏你,等她能控制信息素了有你好受的。” 她的深意更近似某种恶意,笃定黑发omega对小宝宝的疼宠带不来好结果。 系统:‘胡说八道!我家女主一定是可爱的小o!’ - 半年后。 扶泠满一岁,需要测试信息素。 a区有更精确的测试仪器——虽然奥莉薇亚说过这种仪器再精确也没用,数据库都是共用的,该是什么信息素就是什么信息素。 这不是楚纤第一次去a区。这半年内异调科时不时有各个分区的任务,有时必须派楚纤出面交涉。 当然,因尼弥西斯的缘故楚纤也去过a区霍恩家族领域,是一片连接地面的城堡群。 明与暗、黑与白的交界线,霍恩家族在地上城应该也有不凡地位,否则怎能把控唯一出入口? 那是楚纤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见阳光,还拍照存储在手机内。 路易莎在车上安慰楚纤:“不要紧张,每个小宝宝都有这一天。” 楚纤:“嗯。” 路易莎从楚纤手中接过小铃铛,想继续逗宝宝,谁知宝宝小白眼一翻,瘪着嘴缩进黑发omega怀里,哼哼唧唧不开心。 路易莎一脸尴尬将铃铛还了回去,只见黑发omega随意提起晃了晃,宝宝就跟中了铃铛魔咒一般咯咯哒笑个不停。 路易莎:“……”行吧。 路易莎:“您在f区生活得怎样?其实a区各方面都好很多,您上次也见过霍恩总部了,别的不说,绝对能提供小小姐最好的教育环境。” 霍恩总部时不时就有地上城的贵族造访,在这里的见闻与偏僻落后的f区截然不同。 系统语气怪怪地:‘我咋有种……嗯,感情破碎的离婚前任在商量儿女教育的错觉??’ 楚纤:‘那的确是错觉。’ 路易莎继续说:“是alpha还好说,大不了让会长请几位高级教师让您带回去嘛,若是omega……说实话,会长是不可能放心的。” 楚纤点头:“我会考虑。” 以路易莎对她的了解,知道这句不是推辞,路易莎任务完成,小小松了口气:“哎,放心放心,霍恩家族这一代出了好几个顶级信息素,小小姐肯定也是。” - 检测结果是一小时后出的,据说检测人员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敢将那张详细表格送到楚纤面前。 路易莎凑上去看了眼,笑开了:“是个拥有顶级信息素的小alpha!小小姐真厉害!” 系统不肯接受,疯叫道:‘我现在怀疑莉莉安有异能,异能就是预言!她怎么比剧情设置还灵呀!那么大一个omega就变成alpha啦?!’ 系统越说越生气:‘我不能接受!让她还我的玫瑰味小o!!’ 黑樱桃酒信息素,一级异能‘迷醉’,轻则使人出现醉酒反应重则使人昏迷,二级异能‘辨真’,能令目标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目前还没有人觉醒过三级异能。 第199章 楚纤:‘这种信息素很适合在刑侦局工作。’ 系统:‘……这是重点咩!你的小天使变成奇怪的东西了!’ 楚纤:‘她不奇怪。’ 顿了几秒补充:‘她很可爱。’ 系统:‘啊啊啊!’发狂中。 之后在路易莎的引荐下又做了一些其他检查,看见检查结果表明小小姐是个非常健康的宝宝,路易莎彻底放了心。 做了几项检查的宝宝有点累了,依赖地缩在楚纤怀里,偶尔发出砸吧嘴的声音。 路易莎见缝插针说:“不如去看看会长为您和小小姐准备的房子?离这不远,十分钟也就到了。” 黑发omega果然点头:“好,辛苦你带路。” - 路易莎领着楚纤穿过重重关卡,来到霍恩家族总部。 会长虽嘴上给了小科长两个选择,根据小小姐是a是o来决定去留,但她为小小姐准备的所有东西——都是依照omega喜好安排的。 比如这栋粉白外观、淡蓝尖顶、充满童话色彩的漂亮城堡。 因靠近分界线,时不时能有金灿灿的阳光铺满小半外墙,站在城堡最高处,能直接沐浴在金色阳光中。 侧边的空中花园里栽种了不少需要阳光的植物,鲜艳明媚,不再是地下城充满阴邪之气的诡花。 路易莎一边介绍一边观察黑发omega神情。 她们来的时间巧妙,正好有阳光璀璨地照耀在城堡的彩色玻璃上,omega淡漠的表情仿佛也被属于地下城的奇观冲散些许,黑眸映着光亮,柔和好看。 怀中宝宝不适应突如其来的阳光,难受地动了动,黑发omega便没有在外面多停留,很快进了内部。 大殿空旷,那架水晶钢琴格外显眼。 “……嗯,她是该多接触阳光。”楚纤擦去宝宝眼角渗出来的泪水,平静说。 路易莎:“您的异调科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指派附近闲暇的霍恩公会成员完成,他们不会跟异调科的人抢酬劳,就看您介不介意了。” “我会安排。”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事实上异调科在半年内捉到不下百只异种,比瓦罗公会整个三层都是异调科的办公区域,科内在编成员也扩到三十多人,线上接任务人数日常维持在千人左右。 除去重要或危险程度高的异种,一般不需楚纤出面,她只需同意或否定指挥方案即可。 - 楚纤将执事这份工作做得非常好。 在扶泠五岁前还没什么自制力的时候,她会抽出足够时间陪着扶泠将尼弥西斯布置的课业上完,再用一点小小的奖励——比如晚上讲些睡前故事、送亲手做的小礼物等来犒劳小alpha。 [任务一:保护好扶泠,进度10/100] 原因是楚纤没像剧情中的原身那样卖掉扶泠,所以安东尼整死父亲得到会长一职后很快娶了个来自d区的贵族omega。 丹尼尔在f区逐渐有了花心的名头,他常换伴侣,总是大张旗鼓带着不同伴侣在公众面前出现。 这些都跟在a区的扶泠无关。 她每天要做的事很简单:听纤纤的话上课,听纤纤的话起床or睡觉,听纤纤的话吃饭or玩耍…… 她太依赖楚纤给她制定每日计划,明明是个品学兼优、智力超群的alpha,非要没出息地黏在一个名声不太好的omega身边让她定制自己的人生。 谁见了都匪夷所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杀人被楚纤看见了呢?不然无法解释。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看见了关系也不大啊,你还有个身为家主的姐姐。 不知是alpha与alpha天生互斥的原因还是什么,扶泠是个宝宝的时候就不喜欢跟尼弥西斯靠太近,哪怕楚纤在场都会哭。 尼弥西斯是不管她哭不哭的,总会用温雅又好听的嗓音命令楚纤将宝宝亲手送到她怀中,任她抱够了再离开。 等扶泠稍微大点儿,模样跟尼弥西斯幼年有五六分像,只是五官更柔和一些,应该是继承了她母亲。 尼弥西斯从不提及她母亲在哪,连那位贵族父亲也不曾露面过,若是问她,她就会用血眸深深凝视着扶泠如出一辙的血色眼眸,说:“你有我就够了。” 扶泠不喜欢听这句话,后来就不问了。 尼弥西斯喜欢将五岁的扶泠抱在腿上圈着,是个掌控欲极强的姿势,时常挥散众人,亲昵地贴在扶泠耳边诉说这些天的思念。 每到此时,扶泠总僵硬着不敢动,生怕那只手趁机摸到令她难堪的地方去。 城堡里的每个人都不敢违逆她的命令,她小小年纪就觉醒一级异能的天赋也让她在整个霍恩家族名声大噪,没人敢小瞧她—— 她只敢缩在黑发omega怀中小声抽噎着被同父异母的姐姐如此对待的恐惧。 她的眼泪很有效,第二天楚纤便要求与霍恩家族的小小姐同睡一间房。 扶泠希冀又孺慕地注视着站在眼前的黑发omega,坐在高位的尼弥西斯想招手唤扶泠过去,其视线都不得不被挡在中间的清瘦身影隔开。 “宝宝年纪还小,晚上做噩梦会哭。” 楚纤从不叫她小小姐,还是以前的叫法,让扶泠偷偷开心了好多回。 她抬起那双平澜无波的黑色眼眸,无惧霍恩家族位高权重的家主:“身为她的执事,应该在这种时候用信息素安抚她。” “正好,迷迭香信息素一级异能为安神,比您的诅咒更有效。” 第200章 系统:‘……后,后后面一句话可以不加的!’它不是实体都能感受到尼弥西斯恐怖如斯的家主气场了好咩! 楚纤:‘嗯,我故意的。’ 系统:‘?!’您为了小天使还真是拼了! “是么。” 银发alpha浅浅提唇,血眸似是锁定该死的猎物般死死盯住楚纤——也许在眼底的世界,她早已用异能将其切割成无数片,片片血腥,血雾弥漫。 [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为:-120(已到数据能抓取到的最低值)] [目标仇恨值+10,目前仇恨值为:50] “爱丽丝,你来亲口告诉我,你愿意跟这位执事同住一个房间吗?” 尼弥西斯唤起她的名时总会附带些许叹息,仿佛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祇纡尊降贵地将所有目光聚集在小小信徒身上,甘愿催动至高无上的神力满足被俗世贪恋缠身的小小信徒的一切无理要求。 在这座城堡中,在霍恩家族领地里,在整个地下城——扶泠想在房间多放一个熊玩偶也得经过尼弥西斯允许,别说是一个人? 更何况尼弥西斯对这位妹妹的掌控欲到了恐怖的地步,霍恩家族人尽皆知。 黑发omega微微侧脸,清冷却担忧的目光轻轻看着她,好像在安慰扶泠:你若不愿上前一步,我可以继续说下去。 她有千百万个理由达到自己的目的,毕竟是创造了异调科无数奇迹的荣誉科长。 人前冰冷淡漠的小科长总会很自然地表露出她的在意与心疼,身体里的小心脏不受控地跳动几下。 扶泠往前一步,声音较小,但很坚定说:“……是的,我愿意。” 尼弥西斯居高临下的目光终于投到这个小小身影上,不含任何掩饰的占有欲与不易觉察的痴迷。 [目标仇恨值+10] “好。” [目标仇恨值+10] “我不会拒绝你的,爱丽丝。”尼弥西斯笑得很温和。 - 系统:‘这种一边柔声安抚妹妹一边悄咪咪猛涨仇恨值的操作持续四年都不腻吗!!’ 楚纤:笑。 系统后怕:‘她笑起来真比冷着脸还恐怖。’ 楚纤:‘摸摸。’ - 城堡的一个夜晚都比f区半年所有夜晚加起来丰富,会有星星,会有虫鸣,不会有窗外街道陌生人怒骂不爽的闹声。 尼弥西斯不忙时总愿意同她的爱丽丝共进晚餐——至于那个身着制服、兼职其他公会科长的执事,则被调到楼下的大厨房与厨娘一起洗碗。 黑发omega表情寡淡,办事认真,洗个碗也像在异调科办公室边坐着翻阅文件般一丝不苟。 她洗的碗总是特别干净,很符合尼弥西斯对‘干净’的要求。 她从不自恃身份对城堡的佣人发号施令,碰见谁搬不动大花瓶或大木柜还会出手帮忙。 几位厨娘对她的名声早有耳闻,第一天见她就忍不住握着她手说:“这双手的确适合在合同文件上签名,洗碗太浪费啦——快放着,别把手洗糙了,以后就不好看了。” 当时没说什么的黑发omega第二日就带来几箱调养手的护肤品,说是合作者送的,她平时用不上。 几位厨娘嘴上说不要不要,她们常洗碗用不着这东西,在黑发omega坚定的送礼态度下,最终一人搬了一箱回去,第三日人人手上都有护肤油的香气。 等到晚餐结束,洗澡顺便换了身干净衣物的黑发omega敲响了扶泠的房门。 门板一开,从门缝里闻见熟悉信息素的小alpha就泪眼汪汪地扑过来,哭得好不可怜。 “……她,她,呜呜呜……我不喜欢跟她待在一块……” 这些话翻来覆去说过不止一遍,可离开这座城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霍恩总部警备森严,不是想来就来的的地方。 扶泠干什么都可以,若她想出城堡大门,得层层请示——直到尼弥西斯本人亲自点头才可。 “我会想办法带宝宝离开。” 黑发omega这话是今年才开始说的,她的异调科在比瓦罗公会影响巨大,甚至在e区也有了分部,同样是魔术师公会旗下的一个小公会。 “嗯嗯!” 扶泠被她摸了摸头、抱了一会,情绪这才回暖。 小alpha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猛然想起方才omega下去洗碗了,眼眶当即又红了。 她捧着这双修长漂亮的手猛亲好几口,攥着楚纤的腕将她领到自己床边,摸出抽屉里的护肤品沾了点在指腹上慢慢抹匀。 第98章 这种护肤品必须长期涂抹才会有见效, 亲的两口除了表达心疼与亲昵以外对泛红的指关节更不会有疗效。 她习以为常忽略这些零碎微小的伤口,被小alpha用如血镜的眼眸轻轻一照,这些小伤口仿佛一下子别扭起来, 开始羞答答彰显它们的存在感,表明它们也需要人安抚。 想到这, 黑发omega的手指不可避免微微蜷缩,看起来似欲拒还迎的害羞。 非常难得——小扶泠极快速抬头低头, 似乎想趁着这几秒捕捉什么。 要知道omega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值得信任、非常靠谱的高(长)大(辈)形象, 何曾有过这样小孩子般的反应? 她像是寻宝者,借着这点微不可查的突破口能挖出这人的另一真实面。 那是一面比冷漠、不近人情却又面冷心软omega更可爱的……纯情。 第201章 指腹将膏状的半固体物质渐渐抹开,微凉的雪白色沾染小alpha热腾腾的体温, 均匀散布到omega冷白的皮上。 涂抹时间很长, 小alpha眼神认真且温暖,并不觉得捧着omega的手看这么久有什么不对。 ——对呀, 哪里不对?从今晚开始, 她们要睡同一间房了。 她有信心从床的这边滚进omega好闻的怀中睡一晚上, 握拳。 ‘拿回’属于自己的这双香喷喷的手,楚纤沉默片刻。 扶泠眼神飘忽着去浴室洗干净手,又飘回来整理床铺。其实没什么可整理的, 她在楚纤来之前就理好了, 但此时卧室中太安静,她必须制造点响动才行。 饶是如此, 小alpha的嘴角也是翘起来的。她很享受跟黑发omega在一个封闭空间里待的每分每秒—— 不止是身体距离的拉近。她可以知道纤纤晚上会不会做出很孩子气的……嗯,类似踢被子的行为?或者说梦话?梦话内容会不会是工作内容?还是给她讲的睡前故事?扶泠觉得梦话内容该是前者,不过依照纤纤超常的记忆力, 讲的每个睡前故事肯定也牢牢记住了。 扶泠觉得自己得了一种‘纤纤幻想症’。只需一个小小的前提条件,她就能幻想出纤纤关于此类事件的一连锁反应, 且乐此不疲,毫不在意耗费自己的脑力。 等她没事找事把被子展开叠好又展开重复几遍,大眼睛瞅着黑发omega如入定一般坐在床边,她瘪了瘪嘴。 - 楚纤只觉有个东西从后面猛地圈住她的腰,她下意识反手抬肘,被另一股力瞬间拆卸,不等她瞳孔一缩进行下个反应,就感觉自己手肘抵到一处软绵绵的地方,再是小alpha痛叫:“啊!打到我了!” 楚纤:。 系统:。 系统忍无可忍:‘她演傻子能不能演得像一点??明明都接住了!’还故意用自己肚子装可怜!差评! 楚纤:‘嗯,她不傻。’ 系统:‘卧槽我也知道她不傻啊!她就是太贼了!哪有五岁小孩这么贼的!’ “纤纤~” 后面那只小骗子还在软软地喊:“打到我了!” “……抱歉。”黑发omega身形凝滞了一下,侧眸望着趴在床上只靠抱着她的双臂支撑起的扶泠,“以后不要从后面抱我,还有,你先松开。” “我也不行吗?”扶泠没有立即答应,她做出有点难过的小表情,“我的信息素不是很容易辨认吗?超级稀有的黑樱桃酒呀。” “……是很好辨认,可是……” “那就可以了呀!”扶泠开开心心地说,“只有黑樱桃酒能从后面抱你,其他都不行!”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她因周围没有第二个与她相同的信息素,便笃定以后楚纤再也遇不到了,不然依她的小性子,怎敢放出这样的话? “好。” 楚纤应了她许多属于这个年纪的胡闹玩笑,不差这一件。只是与她夸张得像是‘童言无忌’的誓言来讲,一个成年人的许诺举足轻重。 扶泠偏要以这种姿态和楚纤嘟嘟囔囔聊好些今日训练、上课的话,美名其曰要让楚纤提前熟悉,以后好不伤着她。 - 今晚注定要晚睡的扶泠一点也不担心明天的功课,她‘啊呀’一声假装无意滚到omega身边紧紧贴着,omega只轻轻看了她一眼,纵容地沉默。 大概霍恩家族对alpha的第一课便是‘贪婪与野心’,扶泠下一步就是试探性地抱住这人的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将屈起的双腿抵到对方腰间。 “……睡。” 被她亲手抹上护肤品香气的手慢慢在她眼前盖住,扶泠连忙抖着睫毛合上眼,睫毛在这人掌心颤个不停,根本不像要睡着的样子。 半晌,这种颤抖并没有随着闭眼时长减弱,反而越来越狠,简直把每一根睫毛都抖下去的架势。 身边传来一声叹息,扶泠身体一僵,刚要急急保证自己一定睡了,就听身边人讲:“可以再聊聊你今天的功课。” 扶泠:“!” 遮在眼前的手拿开了,扶泠一下睁开眼。 她的房间总不会全部暗下来,会留一两盏小夜灯散发柔和的光。 在她睁眼的一瞬间,这些为她温柔驱散黑暗的暖光如听从某种有节奏的号令般齐齐落在omega脸上,让她不得不细致地看清这张脸。 时间在关了灯的黑暗中流逝很慢,不必在乎倒计时似的人来人往,也不必盯着钟表数今日任务是否比昨日完成得出色—— 她可以放下所有追赶的脚步,只需伸手,这人就越过十几年的岁月隔阂到她身边。 后来扶泠才慢慢意识到,那阵有节奏的号令不是她的想象,是她的心跳声。 - 与纤纤同睡的第五个夜里。 ——若是扶泠的日记本,她一定会这样记日期。 ‘叩叩’ 门被敲响。 床上窃窃私语立即消停,小alpha睁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盯向门板。 别告诉她这个时候有临时任务需要完成好么?她真的能抱着omega大腿说她不去。 黑发omega一秒没耽误起身,快得像早设定好时间的机器人,一点也没有对被窝的犹豫割舍。 或许在异调科养成的习惯——它的确是个日夜颠倒、锻炼心理素质的好地方。 “爱丽丝小姐,您睡了吗?” 是路易莎的声音。 第202章 扶泠皱着鼻子往楚纤身边挤了挤。 “会长受伤了,现在想见您。” 这话一出,门不敲了,给屋内二人留下长久静默。 楚纤低头看向小alpha。 方才说日常说得困意全消的扶泠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睫毛颤颤,依旧在蹩脚地装睡。 被誉为天才的小alpha极少逃避某件事。 很明显,她不想去,不想在尼弥西斯无法控制信息素时出现在尼弥西斯面前。 受伤了应该找医生,找凶手算账,找她干什么?她面对那一屋子晚香玉信息素,除了被全面压制,还会有别的情形吗? 为什么路易莎总能自然地让她去面对失控的姐姐?以路易莎的双商,不该看不懂她的姐姐……扶泠慢慢紧了拳头,唇边渗出一点自嘲的弧度。 路易莎是尼弥西斯的人,效忠尼弥西斯而不是整个霍恩家族。还有这座城堡里的所有人,都是拿尼弥西斯给的工资。 所以她们私底下会怎样看待这个被‘软.禁’的小小姐? 房间内逐渐弥漫起黑樱桃酒信息素。 早已学会自控的扶泠从不会在omega在场的情况下散发大量信息素,毕竟她的信息素中有能让人‘迷醉’甚至致死的异能。 但她到底经历太少,情绪达到某个顶点无法宣泄时就会失控。 ——当然,这种情况下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得更好,要求她实属为难。 黑发omega眸底浮动着浅浅担忧。她明白在霍恩家主长期以往的各种举动下,扶泠的心理压力一定累积到了崩溃的临界线。如果今晚真让小alpha以‘妹妹’的名义去看望重伤的姐姐,就不会再有明天了。 “没关系。” 黑发omega第一次在这间房主动搂抱住微微发颤的小alpha。她生涩又满含怜惜地亲吻她的发丝,淡漠的唇没有温度:“晚安。” 迷迭香信息素以温和却不容拒绝的速度在周围扩散,‘安神’异能迅速发挥作用,令扶泠眉间折痕一点点平整。 楚纤保持将她护在怀中的姿势不动,直到扶泠在安心的气息中睡着。 只是在睡梦中,她紧紧抓住身边人的手,似乎梦中也在抗拒她的离去。 - 门开了,路易莎并不意外看见黑发omega,她笑着说:“晚上好,亲爱的楚。” 楚纤受了点黑樱桃酒信息素的影响,两颊浮现些许不正常的淡红,眼珠亦不复往日明晰,蒙着一层淡淡水意。 像是没睡醒,像是喝醉了。 这两种情况绝不会出现在小小姐的执事身上,若是不幸出现—— 路易莎罕见地懒得管理自己眼神,颇有兴味地落在明明醉了却偏要一脸若无其事、强装淡定的omega脸上。 她不是第一次觉得这位执事好看,也不是第一次觉得她可爱。 那股淘气又黏腻的酒味信息素似一个抱着玩具不撒手的小孩子,霸道地给omega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要不是执事后颈腺体的确没有牙印,路易莎还真不敢确定。 “……小小姐睡着了。” 黑发omega轻轻倚着门框,努力地盯了路易莎一会后才说。 路易莎闻见她身上残留的信息素,忽而改口道:“你去也可以。” 楚纤:? 路易莎笑得应当有几分不怀好意:“既然小小姐……嗯,睡着了的话。” - 路易莎曾说过一句话,能让会长受伤的——全世界只有会长本人能做到。 这次亦然。 从小小姐与执事同睡那晚起,会长的信息素估计就开始失控,只是会长第二日的温和假面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路易莎。 下午惩戒了一个酒味信息素的alpha,那时起,会长面上就不再有任何表情,冰冷得谁也不敢靠近半步。 第99章 没过多久, 路易莎意识到空气中的晚香玉信息素含量在逐步攀升,且会长左眼的六芒星印记频繁闪光,似活了一般要钻出眼球—— 居高临下的眼神阴鸷、寒凉, 她毫不介意自己大肆散布的信息素含有诅咒异能,在场所有成员未能幸免于难。 短短一个小时内, 霍恩公会总部深深笼罩在诅咒阴影之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结界就此放下, 公会成员竟一个接一个没有原因地致盲, 像无头苍蝇在四处乱撞,磕得头破血流。 路易莎靠会长以前给她降下的‘祝福’异能躲过一劫,跑来城堡抓小小姐过去。 公会没有人能压制会长的异能, 何况结界降下这么久, 所有人都丧失了战斗能力。 若是有敌对公会此时发起进攻,会长一定会受激发动更恐怖的异能, 无差别攻击范围内每一个人。 届时她的腺体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霍恩家族以及霍恩公会的各类势力或有可能就此洗牌。 所以时间非常仓促, 路易莎原本打算小小姐不肯去她就采取强.制措施,反正这位omega执事打不过她。 转念一想,黑发omega其实是比小小姐有用的人选。 首先她身上沾了黑樱桃酒信息素, 会长不可能拒绝她的靠近, 其次她的一级异能为安神,能有效制止会长自伤。 最后她比小小姐更希望会长今晚没事, 会更用心地疗愈安抚。 - 远远看去,灯火通明的光柱被游动的黑雾团团包裹,只在极小缝隙处漏出一点可怜的光。 “你要做的很简单, 释放一些信息素就行了,我给你的是超效抑制剂, 几秒内发作。” 第203章 路易莎站在黑黢黢的入口前,没打算进去。 她拍拍omega的肩,轻松地笑了笑:“你不要害怕,会长能认出你是谁,什么都不会发生。” 若是alpha,后面这半句自然不会交代,楚纤到底是个omega,这场面话还得在嘴里遛一圈。 路易莎跟随会长多年,自认对会长有些了解——在有了确切目标后,她绝不会将就自己标记一个‘冒牌货’omega。 也许会长期待过小小姐会是个玫瑰味的小o,当检测结果无可辩驳地摆在会长办公桌起,这种对娇贵温室花朵的疼宠很快转变成对同样有攻击性的alpha的征服欲。 简而言之,小小姐是什么样会长的偏好就是什么样,她渴求的是小小姐本身,哪怕小小姐变成怪物,会长也能亢奋将怪物拥入怀中—— 用好洁的双手轻轻抚摸怪物可能腐烂可能丑陋的躯体,左眼闪烁的六芒星印记一层层加深,仿佛这样畸形的爱恋就该配以恶魔的祝福。 路易莎想象过以上场景,所以对里面失控的会长有一定信心。 - 霍恩公会总部大楼内可见度极低,时不时听见脚步声断断续续。 不夸张地说,这栋大楼有地下城最顶尖的a和o,却连去往会长办公室的路都走不直,而制造出这一切麻烦的会长甚至不必露面。 她的异能有杀人于无形的本事,不过听走廊隔三差五传来的脚步声,活跃人数不少,楚纤猜测异能仍在一个可控阶段,没有太多伤残。 整天在这栋大楼奔走的公会成员不至于一个小时都摸不到会长办公室,拦住他们的应该不止面前诡异的黑雾,还有对靠近诅咒的深深恐惧。 看来尼弥西斯不管戴了多少张温和有礼的贵族假面,公会成员依旧能根据强有力伪装下不幸露出的一点可怖真实描摹出接近会长的虚影。 电梯不能使用,在旋转楼梯处撞到好几个匆匆忙忙的黑影,辨不清男女。 走了半个多小时,手指摸索过总部大楼的小半墙壁,她终于停在路易莎描述的会长办公室前。 此时晚香玉信息素的浓稠程度——几乎凝为实质,像有块吸饱了水的毛巾紧紧捂在鼻前、吸气出气始终无法逃脱的烦闷。 它们不请自来试图抢占楚纤的躯壳,将她浸透。 最终没有得逞。 omega身上堪称无害的信息素以一种宁肯同归于尽的架势与其缠斗,制造的难忍疼痛自然由这具躯壳承担。 系统惊奇:‘生命值降了!这黑雾真的有毒!’ 楚纤:‘有毒的可能性比较小,降的生命值可能不是现在状态。’ 系统第一次听到——生命值还分时态?! 楚纤:‘尼弥西斯的异能为诅咒,很像是个碰到特定条件开启特定潘多拉魔盒的异能。’ 如果尼弥西斯的诅咒施加给目标后随时能生效,耗费的异能绝不会少,而且诅咒造成的小型事件也很不划算。 当诅咒变成有针对性的——在未来某个本就恶劣的情形下再叠加一层恶劣,所造成的后果也许要恶劣百倍千倍,扣的自然也是未来的生命值。并不能肯定地说时间是个单行道,未来与现在、过去息息相关,谁也不能确保现在的人生线还是不是被诅咒前的那一条,也许因未来改变,生生撬动了原本的人生线也未可知。 楚纤认为,后者比较符合这种异能的杀伤力。当然也不能完全否认前者的存在,资料库中有关晚香玉信息素的了解实在太少。 简单思考过后,卡在喉间的那口血也顺利吐了出来。 她记得这个世界的标记方法有两种,临时标记和永久标记——像这种隔空就被信息素冒犯身体深处的行为,楚纤从未在哪本书上见过。 尼弥西斯不会对她的信息素感兴趣,很有可能是残存的黑樱桃酒信息素触发了晚香玉信息素的‘标记欲’。 可当晚香玉破开层层肉.体牵绊直达内里时,发现等待它的不是贪恋已久的黑樱桃酒,而是惹人厌的迷迭香—— 这种标记欲瞬间变成破坏欲。 说是信息素恼羞成怒也好,信息素的主人大发雷霆也好,那股逼至她险些窒息的境地终于消失。 门开了。 - 此时开门有两种含义。 一是里面的人仍然期待外面站着一个拥有黑樱桃酒的alpha。 二是她想弄死冒充alpha的冒牌货。 无论哪种,开门都表示里面的人理智尚存,情况不算太糟。 ——但楚纤知道,不管是否处于信息素暴走状态,尼弥西斯会长对自己都怀有杀之后快的恶意。 她摸了摸挎包中路易莎给的超效抑制剂,抬腿进去。 门内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任何光都照不进来。她听见身后门合上、落锁的声音。 这并不是个好的信号。 就在楚纤屏息凝神静听周围响动时,骤然将她扑倒在地板上的‘重物’以极快的速度精准控制她的双手摁在头顶,同时毫不费力压住她欲踢过来的左腿—— 有只手沿着衬衫下摆直接摸上她的腰。 有长而冰凉的东西垂落下来、有一搭没一搭贴贴楚纤侧脸。 是尼弥西斯的银发。 没人知道尼弥西斯的近身格斗术如何,但从勾压她腿的大腿判断,尼弥西斯的肌肉线条一定又美观又有力。 她像个即将被折叠进食的猎物,在捕食者的注视下无所遁逃,任何挣扎都显得脆弱且无助,只会刺激捕食者的食欲。 第204章 ……眼下,除了食欲,捕食者似乎还对她起了点别的欲.望。 楚纤不认为喷洒在后颈腺体处的炙热气息是错觉,这大概是尼弥西斯所拥有的唯一不冰的东西。 她此时是脸部朝下,背后又压了个成年alpha,动作空间实在有限。 几秒后,她甚至感觉到尖锐的犬齿轻轻抵住她的皮肤,最锋利的凶器慢慢在最娇嫩的部位缓慢游走,似在以猎物临死前的绝望为食,摩挲的时间越长越好。 - 迷迭香信息素以临近失控的速度极快弥漫,alpha不可能对omega的信息素陌生—— 犬齿随即一停。 楚纤还未想到下一个挣脱的方法,悬在头顶的大刀很突然地砍了下来。 对方没有咬她的腺体进行临时标记,而是泄愤一般啃在她肩膀。 ——犬齿刺破单薄衬衫,啃到骨头的闷响与omega忍痛的轻哼糅杂在一起,令那双隐在黑雾中肆意亮起的六芒星越发妖异。 这种行为持续了十几分钟。 尼弥西斯在她后肩啃咬数十次,每次深到骨头才肯罢休,空气里除了两种浓郁到不分彼此的信息素终于多了别的气味——血。 当身上人放开手,楚纤才发觉双腕被扭断了,迟来的剧痛席卷全身,痛得她不由蜷缩起身体侧躺。 事情没有结束。 腰间装有超效抑制剂的小挎包被人扯去,她听见对方将它丢得很远。 紧接着,那具身体偏冷的身体又压了上来,这会直接沿着方才弄皱的衬衫下摆往上拽,一颗一颗崩掉了衬衫扣子。 扣子弹飞的声音在楚纤耳边跳啊跳,房间内更突兀、更刺耳的声响是布帛撕.裂声。 在尼弥西斯手中,质量极好的高档衬衫如同一扯就断的纸巾,一点阻挡力量都没有。 “……爱丽丝。” 她轻声低喃着弯下腰,鼻尖在楚纤因脱力露出的脖颈间细细嗅闻。 她不可能分辨不出黑樱桃酒和迷迭香的区别,可她嘴里仍在喊着这个房间不存在的人。 第100章 临时标记意味着会被另一个人注入陌生的信息素, 这些完全不属于自己身体的气息将牢牢占据后颈腺体这个最脆弱的地方。 任何走过她身边的人都会闻出她身上浓浓的、被占有后的气味,而她自己也会不受控地幻想被占有那一刻拥有的快感,纵情带来的刺痛与失重感会一寸寸蚕食她的理智, 使她于极乐中沉沦的同时只记得占有者的脸。 那一瞬,身边所有人所有事都不重要了, 她只需渴求这点赠与和满足即可。眼神将下意识追随能赐她愉悦的身影,存活的每一次心跳都会幻想与那人重合。 柔弱温顺的omega很难逃脱这种爱恋、欲望交织的幻境。 - 身上压着的黑影该是从梦魇中爬出来的恶鬼, 循着贪欲指引而来, 舔食她的血液,将生机剥离,制造出如坠云雾般绵软又象征自由的眩晕感。 仿佛无害。 锋利森寒的犬齿在皮肤表面游走, 轻易咬破除了腺体以外的大部分皮.肉。那薄薄一层微凉的白皮像熟透了的果皮, 血色汁液争先恐后从内渗出,溢出更浓郁的迷迭香。 尼弥西斯似是想彻底撕开眼前猎物看看那股令她着迷的气息究竟有没有藏在里面, 迷迭香气味越重, 她的动作也越粗鲁。 在身下人不再有任何动作、任她宰割之后, 戴有白色手套的十指慢慢撑在omega腰的两侧,俯下去的脊背以一个缓慢又漂亮的姿态缓缓直起,像趴在岩石边沿破水而出的人鱼。 黑雾如退潮散去, 亮同白昼的灯光清晰洒照每一个角落。 女人紧致而修长的大腿并未坐实在omega身上, 虽跨分在两边,但以绝佳的核心力量稳住整个身形, 血眸轻蔑且嫌恶地垂落在omega脸上。 黑樱桃酒早已在两种争斗的信息素中消散了,就算咬烂眼前人也闻不到半点。 意识到这点,身体里因欲望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 另一种更阴沉更幽暗的杀欲逐渐升起。 ——此刻的omega昏迷不醒、形容狼狈,柔白的衬衫下摆被强硬从平坦、隐隐有肌肉线条的黑色裤腰处扯出, 皱巴巴折叠大半,大咧咧露出淡色疤痕交错的腰腹,侧面有些泛红。 扣子只剩一颗,勉强拽住衬衫两边不至于完全褪下,黑发乱了几缕在锁骨里,omega的左脸因方才朝下摩挲出红痕,双手无力搭在一块,关节处红得要命。 隔着层手套,她亦能清晰感受那清瘦流畅的腰肢,不可避免多摸了一会。等她回过神,想到自己被这omega险些诱惑,当即下手重了点,那泛红也是因此而来。 她不会标记爱丽丝以外的人。当她将omega身上属于爱丽丝的气息一丝不剩吸干净后,之后就该—— 算账了。 身为执事,怎配跟她的爱丽丝同住一间房?一个在f区生存的恶心omega,一个在异调科这种混杂又脏又臭各种alpha的肮脏地带工作的omega…… 不断诱惑她的爱丽丝,哄骗她的爱丽丝,比前世那些自以为是的男性alpha更恶心更可恶。 好不容易才把爱丽丝安放在这座精心准备的城堡,让她沐浴阳光,享受贵族该有的待遇,长成一个优秀到谁也不敢小觑的天才贵族。 她会亲自教导她,让她成为地下城唯一有资格与她并肩的人。 ——现在还不晚。 如果这个omega死了,爱丽丝哭的话就只能找她了,房间也会心甘情愿分她一半,不必让她像个病态家长一样在她房间安装监控。 第205章 她必须时时刻刻盯着爱丽丝才行,哪怕前世那些东西都死了。 血液沾湿了白衬衫,像一颗熟透了、却小心翼翼顾忌环境不敢开花的花骨朵,它绽放出的血花一定又大又艳丽。 ……至少比omega腰间那抹该死的红顺眼得多。 白手套慢慢掐住omega脖颈。 - 办公室有一面新的仪容镜,购买来准备放在一楼大厅。 镜面角度还未调整,与地面形成一个大锐角,直勾勾正对地上纠缠到一块的两人。 就在尼弥西斯掐住omega脖子想要用力时,她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这截马上断裂的脖子,根本没空顾及侧方甩来的胳膊。 ——这人是真的不要命,腕被扭断了干脆将胳膊当做棍子,横扫或击打,完全不需要手指灵活。 之后的事超乎尼弥西斯预料。她放松下来停止散发的晚香玉信息素霎时被汹涌的迷迭香包围,大量‘安神’异能疯狂对她使用。 从omega滚烫的身体和不正常的喘息来看,她竟被刺激到发情期提前了。 这会换做被短暂压制的尼弥西斯躺倒地上,她当然不觉得一个发情的omega能对自己有威胁,不哭着喊着求自己标记就算不错。 她唇边挂着恶劣讥讽的笑,哪怕‘安神’异能起作用,令她精神不得不放松、身体不得不丧失抵抗能力,但那又怎样?她依然可以看omega的好戏。 看这人如何在她身上被发情期折磨得满脸潮泪,自动脱下最后一点遮羞布,在她面前不知羞耻地展露身体。 “……你……” 黑发omega急急说了一个字就被迫停下,她合眼,面上冷汗密布,后颈的腺体像吸饱了汁液红而鼓起,诱惑谁去咬一口。 “我不会标记你。” 尼弥西斯该是想起某种令她愉悦的画面,悠悠道:“这栋楼里倒很多配得上你的alpha。” “……是么。” 她开口嗓音就很沙哑,像有气卡在里头哽住了,每个音都艰难。 眼尾被身体里横冲直撞的欲望折磨得通红,眼眸湿得随时能落下泪来,她此刻绝不好受,也绝没有看上去理智。 ——路易莎能在omega发情期信息素中撑三分钟,前提是只有信息素,没有一个发情期omega坐在她身上、渴求地望着她。 在这种是个alpha都会忍不住张嘴标记、甚至完成最终标记的情况下,尼弥西斯不仅没受任何影响,还满眼厌恶。 仿佛多闻一秒不属于妹妹的信息素就要吐了。 直到黑发omega染上血渍的唇诡异勾起。 - 在一段亲密关系里,不止alpha对omega有占有欲。只是omega从小接受的教育或生长环境狠狠压抑她们深切又无处安放的欲望。 极少数的贵族omega在寻找普通alpha伴侣时会毫不保留地展现这种压在骨血里几乎发酵的欲念,行为偏激且具有攻击性,或制造囚笼将伴侣alpha关在小小一方天地由外及里埋入自己的信息素,或把她们后颈腺体报复性咬烂,再经过妥善治疗缝合,继续咬烂…… 这种极端omega对伴侣忠诚、狂热,往往将伴侣折磨致死后自己也会随之殉情,但一定会留下自己的孩子,这是她们与伴侣骨血相融的艺术品,会延续她们血脉里的暴戾。 之前的莉莉安是个特例。她对伴侣的概念可能和绝大部分omega不同,只要是她喜欢,她都有标记占有的冲动。 显然是一种无法自控的、思想不太成熟的个性行为。 ——此时的黑发omega恐怕也不属于这类范畴,她没有将尼弥西斯当做伴侣,但下嘴力道很凶,的确是个要将她腺体咬烂的样子。 镜中可以清晰看见,肩头满是血红牙印的omega用手肘恶狠狠抵住alpha肩颈,这是她唯一能使劲的地方,自然用了狠劲,几乎能听见骨头不堪重负的声响,不知是谁的。 这时alpha还没意识到omega想做什么。她冷眼看着omega解开几颗军装上衣的扣子,又将她翻过去,使蛮劲扯下平整干净的银色外套。 衣物摩挲声混着omega按耐不住的喘息十分暧昧,听进尼弥西斯的耳中却牵不起她一丝情.欲。 里面同样整洁的内衬被扯得乱七八糟,不一会,尼弥西斯感觉到这具发烫的躯体压了下来。 赤.裸的肩膀贴合,一冷一热,撞得没有空气容身之地。 “……你敢!!” alpha彻底没有几分钟前的高高在上了,左眸中的六芒星印记光芒大盛,却又在一阵无法纾解的痛意下被迫黯淡。 腺体同样是alpha脆弱的地方,被生生咬开的痛楚足以逼得一个强大的alpha满地打滚。 尼弥西斯绝不可能做出‘打滚’这种不符合贵族审美的行为,她向来挂着贵族式温和微笑的脸上耻辱与愤怒交织,阴鸷地盯着不远处镜中压在自己身上的omega。 omega一点力也没省,半阖的眸被黑色碎发遮住,只看得见染血的唇偶尔露出白色的齿。 omega没有犬齿,她不可能一口咬开腺体,必须多次、反复地折磨同一个地方……可想而知过程有多难捱。 有流动的温热液体顺着尼弥西斯肩膀落到银色军装上,不知是从楚纤身上流下的,还是尼弥西斯,又或许两者都有,血融到了一块。 尼弥西斯除了一开始发出的那声惊喘以外,竟死死抿紧唇,眼中的恶魔印记随她一同偃旗息鼓,又在获得丁点喘息余地时重新闪烁—— 第206章 被摁在地上、被一个肮脏下贱的omega咬开腺体,是尼弥西斯能铭记一生的污点。 当一切结束后,手脚发软的omega从她身上翻身下去,躺倒在地上发出几声不明意味的轻笑,然后脚步不稳地起身,走到小挎包旁边,弯腰捡起,哆嗦着手拿出唯一一管超效抑制剂,给自己打了。 期间一直有道怨毒阴冷的目光如影随形,虽然目光的主人因各种问题无法动作。 ‘安神’异能还在生效,本该困意深厚的尼弥西斯因仇恨而清醒,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可恶的家伙在她办公室休息好、等抑制剂生效后离开。 - 等在大楼外的路易莎抽空去吃了点东西,回来正好碰见衣衫不整的omega脚步虚浮着从里面出来。 她的微笑在看见黑发omega满脖子红印后凝滞—— “你,你这不是跟会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过分,路易莎连忙止住,小声道歉,双手想搀扶楚纤,却被楚纤避开。 “今天是我成年后第一次发情期,我用了超效抑制剂,下次发情期可能会出点状况。” 楚纤淡淡说:“我身上只有会长的信息素,你何必自欺欺人。” “……是,是。” 像有一个威力强大的炸.弹丢进她脑中,炸得她想手舞足蹈宣泄一下。路易莎仰头看了眼大楼顶部的会长办公室,心情复杂。 一回头,发现omega自顾自走远了,摇摇欲坠的身影在茫茫夜色中格外单薄。 路易莎大步追上去,顾不得礼貌一把搂抱住omega的身体,将她打横抱起:“我,我开的车停在不远处,就抱你一会,先忍一下。” 怀中人只小小推拒了两秒,很快没了动静。 等路易莎悄咪咪低头一看——这人已经睡着了。 血色衣衫轻轻贴在这具修长脆弱的身躯表面,消失的扣子、皱成一团被重新理过的衣服……还有领口无法忽略的血迹。 每一个都预示着无辜的、从睡梦中被她吵醒的omega刚刚经历了一场可以名为恶战的,标记? 小科长身上的晚香玉太浓了,必定跟会长有亲密接触。路易莎想到进去前自己笃定的态度——若不是臂弯里还抱着小科长,她真是要给自己一巴掌才行。 到了车上,无视司机惊疑不定的眼神,路易莎面无表情拉下隔板,望着omega苍白的脸发怔。 期间,她无数次压下用手指抚平这人眉间折痕的冲动。 - “……纤纤!!!” 一直坐在二楼楼梯等待的扶泠一听见动静就‘哒哒哒’往下跑。 血腥气先游进她鼻中,她第一反应却是反驳纤纤受伤的可能性,歉意地将伤者身份转换成路易莎——好让自己保持理智。 直到她亲眼看见被路易莎抱在怀中的楚纤。 “她,她她她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她,她的衣服……” 闻见熟悉的信息素,扶泠整个人都僵了。 她机械地张嘴:“什,什么意思?标记?临时标记?完全……完全标记?” “应该只是临时标记。”路易莎叹气,“我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抱歉。” 亦步亦趋跟在路易莎身边的扶泠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顿了顿才问:“……她发情期提前了?” “呃,是。” 扶泠猛地停住脚步,音量大了些:“把她抱到我房间!” - 在医生还没来的时候,扶泠根本就忍不住窥探omega腺体的手。 她非常想知道纤纤到底有没有被姐姐……标记,只需看看后颈有没有咬痕即可。 “你,出去。” 扶泠对床边站着的路易莎说。 霍恩家族的alpha可能都喜欢往脸上戴一张面具,小小姐在各位导师面前一般很少笑、很少开口,像个按照设定程序走的机器人,只执行命令。 而在小科长面前,小小姐就是这个年纪众多普通孩子里的一个。 此时的小姐姐却有点装不出来,目光一个劲儿朝黑发omega后颈瞟,意图太明显了。 路易莎:“医生很快就来,您不必……” “我让你出去。” 小小姐从未用这种语气跟人说话,冰冷得与会长——如出一辙。 路易莎下意识遵命,等她被关在门外,又是长长一口气叹出来。 - 房间安静得很。 喝退路易莎后,扶泠却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镇定。 她的手在不受控地发颤,既是恐惧几秒后得到的答案,也是激动于自己趁纤纤昏睡、未经允许碰她较为私.密的腺体。 只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临时标记,扶泠想,她别的一眼不会多看,绝不会。 就在颤颤的指尖快要拨开黑发时—— 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扶泠:“!!?” 扶泠吓得连连后退,嘴上结结巴巴:“我我我,没没没……不,不是,那个……” 楚纤:? 只睡了一路的omega苏醒时竟一点也看不出困意残留,利落得好像刚刚都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楚纤想撑起手肘半坐起,整个上半身都使不出一丝力。她目光追着远去的扶泠,很明显起身是为了拉住对方。 omega的眼神干净清冷,又带着扶泠习以为常的温和。 从纤纤回来到现在只过了几分钟,扶泠却委屈得不得了,呜哇一声地扑到床上,小心没完全压住omega,只双手都抱着她:“你,你吓到我了,呜呜呜……” 第207章 第101章 “没事了。” omega像往常一样纵容地将小alpha揽入怀中, 有一搭没一搭在她背后轻抚。 若她腺体没因发情期提前而过度使用,她此刻也会散出一些温和的迷迭香使小alpha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 小alpha在她的安抚下小声吸着鼻子,黏黏糊糊说一个人在大城堡里有多怕, 该是从惊吓状态中恢复了。 房间飘散着三种信息素,其中黑樱桃酒像被孤立的小孩, 只敢缩在桌角墙角这些地方自己跟自己玩—— 迷迭香与晚香玉明明非常抗拒交缠到一块,一触即分, 对对方的厌恶毫不掩饰。却因单方面强制标记而不得不被极高的契合度拼到一起, 它们挣扎扭曲的姿态既伤害自己也伤害对方,在这方面倒看得出十分契合。 赖在omega怀中的扶泠轻轻呼吸着这一缕合二为一了的两种信息素气息,嘴上说着‘明晚一定不要吃胡萝卜味道的营养剂啦’, 瞳孔却无声无息放大、放大——直至可怕地占据整个眼眸。 系统:‘!’ 楚纤:‘?’ 系统:‘她她她她她的眼睛!!’ 系统很快发了张截图过来, 楚纤还未看完,腰间忽而狠狠一紧, 她没有任何防备地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 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扶泠连忙松了臂弯,可怜兮兮地、松松垮垮地搭在omega髋骨两侧。 “是很痛。”楚纤自然不会教她看顾大的小孩撒谎,疼痛难当的手腕垂落在被面, “你在想什么?” 扶泠眼神飘忽了一下, 张口就道:“我在想明……” “你在想我被尼弥西斯标记没有,标记到什么程度, 会不会完全属于她。” “……?!” 扶泠呼吸急促。她有点不敢看楚纤那双漂亮又平静的眼眸,尽管她知道里面绝不会有愤恨情绪。 “你为什么不敢直接问我,宝宝?” 她本该脑袋空白, 这样面部也能惟妙惟肖模拟出呆滞或迷茫的表情。可她一听见楚纤叫她宝宝,她就忍不住顺着楚纤的问话去想答案——为她解答、给她帮助, 在声声平淡温馨的称呼里渐渐成为她的本能。 为什么不敢?扶泠不想听见不喜欢的回答。偏偏她如此真挚地热爱着omega的一切,无法像用刀平均切分蛋糕那样切除一点不喜欢的巧克力酱丢到一边、再对剩下的白色奶油继续喜爱。 她一定会难过,但这种发自内心的难过不该在omega面前表露,她该用要掉不掉的小泪珠装饰、能自控的委屈哭声修饰……而不是赤.裸裸的、单纯因嫉妒而发疯的难过。 她希望她的所有情绪都经过深思熟虑的美化,她该在漂亮的黑发omega面前表现得完美。 这是霍恩家族教给她的‘面具’,只是她喜欢用漂亮的一面面对在意的人。 可她太小了,学习时间还不够长,在年长者的注视下耳尖悄悄发烫。 ——真的好喜欢这个称呼呀。小alpha低下头。 黑发omega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从容淡定的,她周围环绕着的、霸道可恶的alpha信息素根本压不住她,那股清雅仿佛无攻击性的迷迭香幽幽芬芳。 “你知道,我是因为你留在这里,成为你的执事也是我的个人意愿,代表我愿告诉你一切你想知道的事,会为你做很多你想做的事。” “你不应该为了这么不重要的事,学会欺骗。” ——这么不重要的事。 似乎不需要再有其他回答,小alpha受了莫大鼓舞,小心地抬起脸:“那,那如果我想……” 黑发omega温柔望着她。 “我想这几天也让你陪我睡,你会同意吗?路易莎说你要养伤,我……” “……”楚纤垂下眼,“我同意。” 就在小alpha那张欺骗性极强的笑容再次靠近时,一阵急促警铃声猛地响起: “警报——警报!检测到特级异种!” - 异种分级是前年由比瓦罗公会异调科科长楚纤提出。 在此之前,所有人对异种的了解都非常有限——异种是一种突然出现在地上城战场的奇怪生物,出现的每一只异种都有异能,且不止一种。 它们行踪不定、极难捕捉,有人看见它们吃尸体、吃废弃物、吃杂草、吃石头、吃饲养的宠物……甚至还有吃同类。也许在它们世界里并不能称为同类,它们是绝对单独的个体。 地下城只发现过几例异种,而且都不了了之,基本没有研究渠道。地上城倒是成立过几个小组,结果连人带组莫名消失——有人说是异种伪装成人类把他们杀光又吃光,或许连地上溅的血都舔干净了…… 至今也没有突破性成果。 楚纤的异种分级提案在比瓦罗背后的魔术师公会大力支持下以极快的速度通过,现今异调科的异种种类是整个星球最多的,时不时还有排名前几的公会高级成员亲临学习。 特级异种,目前发现的异能数量最多——能达到七种,综合实力最强的最高级异种,至少需要两个顶级alpha才能控制住。 霍恩家族总部在霍恩公会总部后面,前面防线重重,后面居住着家族成员,也算精英了。 所以这座城堡里的顶级alpha数量为0。 - 拖着一条蛇尾的异种有好几只长度不一的尖爪,它们深深嵌入墙壁里,使异种无视重力影响在天花板与墙壁间来去自如,它路过的地方抖下好些建筑材料残渣。 第208章 这只目测两米长的异种头部似恐龙,身似鳄鱼,爬行时厚重的鳞片会摩擦出‘得得得’的声响。 扶泠扶着楚纤从房里出来,正好看见这只怪物嘴里嚼着一截楼梯吃得满嘴是灰,两个成人掌宽的尾巴随意甩在后面,轻易在墙壁打出一条长痕。 城堡中所有人都配备武器齐齐对准异种,异种没有瞳孔的黑眼看也不看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吃下去。 被关在门外的路易莎不知何时离开了,很有可能去了霍恩公会总部照看尼弥西斯。 “纤纤在这里等我。” 楼下每个人表情凝重,枪口瞄准异种身上可能的要害处却不敢射击,唯恐一击不成激怒异种,到时它嘴里嚼的可能不是楼梯,而是他们的骨头了。 扶泠却亮了亮眼睛,对即将到来的战斗跃跃欲试。 黑发omega伸出去的手没有拉住她,看着小alpha兴奋跑远。 半小时后。 “保护小小姐!!” 然而晚了。 就在异种张开血盆大口,快要把失去反抗能力的小alpha塞进嘴里,一道沉冷女声响起:“碎。” 瞬间,异种的脑袋被天花板掉落的大块材料打歪,异种刚要愤怒地仰头怒吼,这回它所在的大半城堡都塌了下去! 废墟埋没了异种整个身体,堆成小山高,唯有那只举起的、抓着扶泠的爪子露在外面。 离它最近的扶泠居然安然无恙。 璀璨细腻的金粉在扶泠上空无声洒下,是尼弥西斯的‘祝福’。 下一秒,抓着扶泠的爪子一松,扶泠从‘小山顶’跌落,正好落入散发熟悉气味的怀抱。 ——两种信息素交缠的气息她方才还在城堡里另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女人换了身齐整干净的银色军装,披下来的银发遮住伤痕累累的腺体。左眼中的六芒星印记颜色很深,是使用异能的结果。 对比之下,右眼血色稍浅,浮着一层被金光照过后妖异而夺目的寒光,她轻声说:“爱丽丝,我来晚了。” 女人体温偏低到像在凉水中泡了很久,衣袂带着冷风的清冽,柔润独特的皮肤表面散着层淡淡冷意,试图压下锁骨边炙热鲜红的吻痕。 omega处于发情期堪称蛮横的信息素在她白手套下矜傲修长的指间磨出异样感觉,使她每一次弯曲、伸直都还像被人狠狠攥住。 她用刺骨的冰凉液体洗去被omega冒犯的温度,宛若在神明面前自惩以示虔诚的信徒。 她的神自然不是黑发omega。 扶泠发现不了这身银白外衣下流动的隐秘暧昧,虚弱地眨了两下眼,低声唤了声‘姐姐’,接着浑身僵住,不敢回头看黑发omega的表情。 她逞能,还失败了…… 怀中人逃避般往她怀中钻的行为取悦了满身戾气的尼弥西斯,代表祝福的金色粉末掉落在扶泠长而微卷的睫毛上,金光闪闪。 城堡剩下的部分仿佛是别人家的,竟没受到一点牵连,水晶吊灯被狂风吹得左右晃晃,又在几秒内若无其事恢复正常,大咧咧裸.露在黑白分界线下。 很不凑巧,黑发omega正站在坍塌的边沿,若不是路易莎来得及时,她将从二楼直接掉下去,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得在床上躺好几个月。 “没事吧?哎,你这身衣服还没换啊……”路易莎小心搀扶忍痛的omega。 黑眸清晰倒映着银色身影将小小的alpha打横抱在怀中,不在意她身上的灰土,心甘情愿令银色军装染上脏污。 恬静眸光在银发盖住的腺体部位轻轻扫过,落在小土堆上。 唇瓣无声无息开合: “梦魇。” 路易莎愣了下:“你在说什……” ‘轰——’ 异种凶狠地从土堆里跳出来,碎片残渣哗啦啦飞起坠落,没有一片沾到尼弥西斯的衣角。 漆黑的眼扫视一圈,它在无声释放异能——‘静止’。 这种异能能在短时间内让它锁定的目标者不动,时长随它能力大小改变。 女人唇冷冷一扯。她很快从‘静止’中挣脱出来,三级异能发动。 就在此时——身后黑色迷迭香铸成的实体锁链瞬间逼近,尼弥西斯血红的眸刚动,一圈一圈的锁链已如灵巧蛇身缠绕上去! 带着浓浓迷迭香气息的锁链在她身上游走,勒出银色外衣下的肉.体,好似迫不及待与她凉薄的骨头亲吻。 后颈没长好的腺体被锁链摩擦得又痒又疼,冷水冲掉的信息素又以这种粗.鲁的方式重新注入。 黑色六芒星晃了下,极速颤动的瞳孔又有一道虚虚的黑影显现——像是第二个交叠的六芒星。 这是霍恩家族的异化,相当于借用第二只恶魔的力量。 然而,锁链很快覆盖到她脸上,正好挡住左眼,黑色光芒被迫黯淡。 楚纤你是不是疯了!!静止状态下,不能眨眼不能说话的路易莎看见会长脖颈间多出的类似枷锁的东西也疯了。她用眼神狠狠表明自己的不满,可黑发omega朝银色军装的方向伸出手,柔声说: “宝宝,过来。” 在迷迭香的放肆狂欢中,她的嗓音如同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没回过神的扶泠身体已自动走向omega。 同时,那只大型异种也甩着尾巴巴巴地跑到黑发omega腿边,用大脑袋拱走静止的路易莎,再小心翼翼贴上去蹭了蹭。 第209章 楚纤握住小alpha的手,气息逐渐虚弱,但话音坚定:“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 也许承诺不适合说太多次,每一次都会消减其真实性,让它轻飘飘听起来像个拙劣又伪善的谎言。 这句话对扶泠的意义也在于此。 她厌恶尼弥西斯的触碰,贪恋omega的怀抱与安抚,喜欢沉浸在迷迭香的信息素中——虽然每日训练教她强大,但她喜欢在omega面前掉点儿脆弱的眼泪。 既能将难以纾解的脆弱丢弃在不被人嘲笑、说教的地方,又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东西。她爱这句话不切实际,因为她想保持现状,在她还未有能力撕开霍恩家族这把庇护伞前。 “你好像有话要说。”楚纤微微侧眸,被碎石划开的脸颊盖着薄薄几道血痕,衬着脸色愈发惨白,“允许你说一句话。” 路易莎深吸一口气:“楚纤,趁你还没带着小小姐离开这里,放弃你的计划。” ——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这只特级异种分明被异调科驯化!怎会不听小科长的指令?! 可它如何穿过霍恩公会重重防线,直接抵达…… “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胸前佩戴纯白翅膀与号角徽章的红发女人走了进来,嗤笑着摘下墨镜,随手一丢—— 异种张开大嘴立马接住嚼碎,没嚼两下就嫌弃地吞咽下去,继续盯着黑发omega。 “!”路易莎眼神变了。 这就对了! 楚纤得知会长信息素失控这个信息时采取了两个行动:一个是主动接触会长,用‘安神’令会长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一个是给比瓦罗公会传信,让他们准备好偷袭霍恩大本营,其中八成有魔术师公会的影子。 与会长有亲密接触、提前发情期都有可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因为每个环节都有可能助她达成目的——令城堡中的人放松警惕。 她放出异种的目的细思恐极。 会长因极度厌恶标记别人而放弃咬omega腺体,之后一定发生了更激怒会长的事引虚弱状态的会长必须追杀omega回城堡,再以小小姐的安危占据会长注意力,从而趁机与异种一同发动异能。 仅为带走小小姐?路易莎脸一沉,不,不止,她还想重创霍恩公会! 话说回来,路易莎无法忽略会长身上的——该死的锁链,信息素实体化,这是楚纤的二级异能么? 能用更高级的异能消灭掉吗?会长漂亮优雅的脖子肯定不能长期戴这玩意啊。 奥莉薇亚上前随意将手肘撑住路易莎肩膀,她的身高比路易莎高那么一点,这动作做来也挺自然。 她一眼看透路易莎的想法,用那种‘我家小孩就是这么出息哟’的口吻道:“不,小可爱的二级异能是‘安神’,也就是在你们总部使用的那个。” 二级异能还能跟一级异能相同……? omega发情期状态的信息素会猛烈数倍,经过特殊训练的路易莎也仅仅能在这种对理智堪称毁灭性的风暴中心强撑三分钟。 如果是觉醒二级异能的omega……异能还正是精神类,路易莎不敢笃定自己能撑过这三分钟。 ——侧面反映出会长的深不可测!如果不是发生后面的事,会长也不至于失去理智到这种程度。 奥莉薇亚懒得看路易莎的表情,她哼笑着说:“小可爱升二级前学会锁定异能,这种高级操作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当然不懂。” 路易莎:。 我没记错的话,你一级和二级异能也不一样吧?怎么你是不愿意吗? - 霍恩公会总部的诅咒黑雾即使散去,在黑雾中困了一小时的公会成员很难与旗鼓相当的对手一战。 不出意料,城堡外面被魔术师和比瓦罗公会的人包围。 在黑发omega纵容的眼神中,扶泠沉默片刻,她说:“我要,留在这。” 奥莉薇亚唇边习惯性挑起的弧度一冷,眼眸眯了眯。 路易莎眼中亦表现出两分疑惑。 “……” omega没有太多意外,只想了想,淡笑说:“嗯,也是一种很好的选择。” ——好么?在她费尽心思、不惜得罪死霍恩家主只想带一个人离开城堡的情况下?她暴露了自己隐藏许久的二、三级异能,弄得身上伤一层叠一层。 “你要丢掉我了吧。” 扶泠逼自己直视这双眼,故作轻松地笑了下:“我让你做了那么多事,却不跟你走。” 黑发omega轻轻摇头。 她的手只在回程的车上接受过路易莎的临时救治,还不太能操控自如。 姿势别扭的手缓缓抬起,手指轻颤着拭去小alpha的眼泪。她没有力气第二次做这个动作,眸底含着浅浅遗憾。 “我不会生你的气,你别多想。” “……那你,你……”扶泠想问你还留下吗。 可这句话跟让楚纤去死有什么区别?尼弥西斯绝不会再放过她了。 “一旦尼弥西斯靠近扶泠三米之内,梦魇生效。”黑发omega轻声说着,“它会在梦里吞噬你,直到你的异能降为一级。” 银发女人身上的迷迭香锁链捆得更紧,军装早已皱得不成样子。她身体一颤,有血从握成拳的指缝溢出,浸湿白手套。 梦魇,迷迭香信息素的三级异能。它会将目标者最恐惧的东西营造成梦境,并真实地伤害到目标者。 按理说,迷迭香异能进化进程应该是——安神、清除、梦魇。 第210章 二级异能清除能清掉目标者的负面情绪或干脆删除相关记忆,让目标者更好入睡。使用到后期能以信息素拥有者的主观判断为前提,肆意抹消目标者的记忆。 扶泠畏惧尼弥西斯,所以楚纤制定计划逃离。而现在扶泠想留在霍恩家族,所以楚纤以自身为代价,将扶泠惧怕的东西像造个美丽的梦一样拔除。 扶泠瞪大的血眸中还来不及表现出惊喜情绪,就见黑发omega身形一晃,眼、鼻、口以及耳朵迅速留下深色鲜血,她甚至听见有东西发出很小的破裂声—— “……你疯了?!” 奥莉薇亚大步过来,稳稳接住楚纤搂抱在怀中。 她看着后颈腺体爆出来的血,心里发凉,又被一阵阵怒火猛烧:“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对顶级alpha使用异能就是在找死!!” “……纤纤?”扶泠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散发烧焦味道的omega。 用生命去换对方异能降两级?当真是自损一千伤人八百,对哪边都致命。 两种意义的致命,一种是字面意思,人会死,一种是社会关系,失去三级异能的尼弥西斯很有可能下台,这对高傲的alpha来说怎能不算一种致命? [仇恨值+20] 系统:‘……目标的仇恨也太好刷了!’ 感觉宿主呼个吸都能加一。 [任务一:保护好扶泠,进度50/100] 系统:‘这位还真是重量级!’ 一个剧情男主安东尼才加10进度值,反派果然值钱啊。 第102章 甜红葡萄酒三级异能‘逆生长’将溢散的黑雾统统挡了回去。 “刚才说过小可爱的话同样送给你。” 奥莉薇亚面上漫不经心开口, 手下却毫不费力勾住omega摇摇欲坠的腿弯,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以你目前的身体状态激怒一个顶级alpha可不是理智选择。” 迷迭香锁链从楚纤吐血之后就没再收紧,甚至隐隐松动, 靠近腺体的迷迭香被黑雾腐蚀成黑汁落在地上,早已积了一滩。 左眼没能聚形成功的六芒星印记从右眼长出来, 此刻正死死盯着红发女人怀中omega。 代表恶魔降临的不祥黑光占据她的眼睛,炙热到眼睑下的皮肤都有裂痕。 奥莉薇亚不轻不重瞥了无声哭泣的小alpha一眼, 不大正经地冲怀中小小挣扎的人说: “干嘛, 不想让我抱?” “……” “异调科、比瓦罗公会其他成员、还有魔术师公会热爱吃瓜的高级成员都知道异调科小科长是我奥莉薇亚的小情人。” 奥莉薇亚慢慢低下头,鼻尖险些戳到楚纤不断颤抖的眼睫。她不怀好意地哼笑:“当初用五万星币没想到这点?” 楚纤:。 她嘴里全是血,咳了半天都咳不干净, 好不容易擦亮的眼睛安静且直白地显露一个讯息:明明是很正常的合同雇佣关系。 - 扶泠背过身, 努力忽略身后这个红发女人和纤纤亲密‘对话’,什么买下我, 什么伺候你。 她受过尼弥西斯的祝福, 也明白尼弥西斯的黑雾不会腐烂她一块衣角—— 所以在奥莉薇亚看她之后, 扶泠就转身站到了两人面前。 尼弥西斯怎么可能顾忌奥莉薇亚口中所说‘以你目前状态’?一个小型公会的审判长,她还不放在眼里。 但扶泠坚定又幼小的身影不堪一击,她不能保证她控制得住自己——她头疼欲裂, 耳边有无数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叫嚣, 最恶毒的那个在说:杀了扶泠,留下她的尸骨, 反正她愿意留下,还在意死活干什么? ——楚纤不能就这样被比瓦罗的人带走。 ——红头发的混账不能闹过霍恩总部就走。 ——这群恶心弱小的东西捏死了又会跟肮脏角落的蟑螂一样迅速繁衍,要多少有多少, 杀多少有多少。 ——霍恩家族精心培养的一群废物就该血洗了重换一轮,外面那些魔术师的丑陋黑披风不配站在那看笑话。 “本来就应该杀了她, ”与尼弥西斯一模一样的声音冷笑说,“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今天敢让奥莉薇亚带楚纤走,明天我就敢挖出你这宝贝的腺体,不信试试看?” “……” 尼弥西斯左眼烧烂了绑在脸上的迷迭香,待她睁开那一秒,瞬间将扶泠逼得连连后退,到最后被击飞几米远。 只是落地时有股无形的力护着她,不让她摔到。 在这样混乱诡异的战场中,霍恩家的小小姐依旧被特殊对待得像个公主。 每当银灰军靴往奥莉薇亚这边走一步,楚纤七窍止住的血又‘噗呲’一声往外冒,腺体烧焦的气味越来越重。 ——尼弥西斯七步之后彻底挣脱迷迭香锁链,不需依靠白日的二级异能净化洗净她身上的污秽,同时开启二级黑夜异能污浊。 “尼弥西斯的三级异能近乎神降。”奥莉薇亚轻声说,“三级白昼异能生命,三级黑夜异能亡灵。” 生命,顾名思义能使失去生命的人重新拥有生命。亡灵,能将活人弄死,再取出对方灵魂进行控制。 奥莉薇亚接收到怀中人微微疑惑的眼神,酒红双眸沉淀着阴影:“她当着我的面杀死魔术师前前任会长,生生取出当时魔术师全部高级成员魂魄,令它们自相残杀致死。” 这是魔术师公会与愚者公会敌对的根本原因。 第211章 奥莉薇亚一开始是魔术师总部某位高级成员的女儿,之后无家可归才来了f区。 没见过尼弥西斯动手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异能是什么,她太喜欢装成温和良善的模样,在阳光下对着她喜爱的一切赐予‘祝福’。 她在地上城的名声比地下城还响亮,有一半皇室成员将她视为‘半神’。 “……咳,这么说来,她活了不少年了。”楚纤盯着奥莉薇亚领口的几个血点,是她说话间不小心咳上去的。 奥莉薇亚不无恶意地说:“她的异能令她永不衰老,等她进了棺材都是漂亮的。” 楚纤的迷迭香梦魇不可能没对尼弥西斯造成伤害,否则楚纤不会持续吐血,这是异能仍在生效的反噬。 尼弥西斯本可以从此不靠近扶泠,等身体恢复健康状态再拔除楚纤种下的梦魇—— 可她偏要当着楚纤的面强行与梦魇对抗。 楚纤种下的这个梦魇是无期限,意味着只要在尼弥西斯死前那一秒近身扶泠三米以内就会遭殃。 同时代表在它发作前都必须存在于目标者身体内,若要拔除,需要的异能将非常强大。 尼弥西斯一边使用净化试图强行拔除梦魇,一边启用污浊试图强行拖这两人下地狱。 ——她连三级异能都懒得使用,可见根本不将奥莉薇亚的‘逆生长’放在心上。 那双大咧咧表示恶魔降临的血眸,还真是自负到了极点。 - 奥莉薇亚曾亲眼见证尼弥西斯一人杀光一房间人的惨状,甚至人死还不罢休,将灵魂一个个扯出来凌.虐。 那个场景是她童年时期的噩梦,直到现在面对尼弥西斯——这股被噩梦注视着的感觉也十分不妙,竟有些压制她使用异能。 她连异能都用不出来了。 “以魔术师为首的反抗者,我见过无数个。” 被六芒星占据的血眸阴毒、森寒,早已不算人类范畴。可她声线温和轻灵,还带着浅浅叹息,仿佛年长者在面对自己一手带大却不大懂事的晚辈。 “他们都死了。” 尼弥西斯好听的笑声宛若贴在耳侧响起:“带着你的幼稚无知,跟你的家人团聚吧。” … 奥莉薇亚酒红色的瞳仁瞬间收紧。 她记得——她竟然记得??!! 奥莉薇亚已经很久没有遍体生寒的感觉了,被那双恶毒的眼盯着像被一张沉闷的网死死扣住,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好似一下子拉回到几十年前,她仍是那个没有反抗能力、吓傻了哭都哭不出声音的孩童。 正在此时。 她的手背被一根虚弱的手指戳了两下。 只听怀中omega努力仰着满脸鲜血的脸慢慢开口问她:“一天之内,两次发情期,会……死吗?” 很可惜,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奥莉薇亚脑中并没有理智这个东西,它们都被童年阴影吓到不知名角落躲起来了。 她机械地做了个低头的动作,对上不断被血染红、话也说不完整的人,她后知后觉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这人也会发出怕死的疑问吗? - 魔术师公会并未在霍恩总部造成大面积伤亡,他们用异能困住霍恩家族与公会的援助,在日出前放了整整一夜烟花。 有代表魔术师徽章的红玫瑰与魔杖,比瓦罗的纯白翅膀与号角,星星的七颗白星,战车的黑白狮身人面兽……都是魔术师的下属公会。 那座毁掉一半的城堡被魔术师的人施加异能,外观幻化成魔术师公会总部的模样——一个倒翻过来的黑色魔术帽。 穿着纯黑巫师袍的alpha双手插兜瞬移过来,帽下的白眼睛透过车窗看了看奥莉薇亚怀中闭目养神的omega,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她要死了。” 刚给楚纤擦干净脸和手、又安慰她睡一觉就好了的奥莉薇亚:“……” 奥莉薇亚:“她不会死,我会向会长申请最好的治疗舱。”还有公会里几个拥有三级疗愈类异能的顶级强者。 alpha若有所思望着omega,望的时间太长,奥莉薇亚不爽了,直接抬手将她的帽子拉低、彻底遮住她的眼睛。 alpha无所谓地耸肩,也懒得将帽檐拽上去,见她薄唇动着:“我只是好奇尼弥西斯怎会因她的发情期停下?” 的确是个很漂亮的omega,可尼弥西斯这个地位的强者什么好看的omega没见过? 奥莉薇亚沉默几秒,摇头。 ——半小时前,明明打了超效抑制剂却依然发情的omega主动走出奥莉薇亚怀抱。 浓烈的迷迭香信息素像是除夕夜绽放的最后一场跨年烟火,带着告别的热烈,进行最后一次放肆的盛开。 同样疯狂的晚香玉似是猛地找到归属地,源源不断朝楚纤身上聚集。尼弥西斯给自己催动的净化异能竟同时作用在楚纤身上,净化所有血污、伤害。 但梦魇的反噬又不间断地损害楚纤身体,这就造成了一种奇怪现象—— 楚纤的异能在伤害自己,本该伤害楚纤的尼弥西斯在拯救她。 然而尼弥西斯的拯救原本是拔除楚纤种下的梦魇。 那张苍白、附着淡淡死气的脸露了出来,她略略失神的黑色眼眸静静看着尼弥西斯右眼,虽然只有一分钟。 这一分钟对其他人来说很长。 迷迭香以绝对掌控的疯涨趋势迅速占据整个城堡战场,每个alpha都被她的发情期信息素诱惑得蠢蠢欲动,甚至无视尼弥西斯恐怖的威压强行靠近。 第212章 就连跟随行动的omega也有了各类身体反应,捂着红红的小脸压住喘息声。 晚香玉压不住几乎自燃的迷迭香,她的身体在不正常发烫,信息素好似也在发烫,引得所有人不得不将她视作缓解饥.渴的清凉,不得不朝她涌来。 “……这人真的,疯了吧……”奥莉薇亚想上前,但此时又必须后退。她不敢保证自己靠近了是去解救还是进一步摧残。 她咬牙走到残垣背后,想对靠近楚纤的人发动异能。 下一秒,她愣住了—— 快成残影的银色身影拽起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omega衣领,左眼里的黑色印记黯淡,右眼的六芒星亦成了正常状态,能看清血色瞳眸。 她左膝碰在盖着楚纤衬衫衣摆的地面,半蹲在这人身侧,白手套被她拳头攥出响动。 她死盯了涣散的黑眸片刻,忽而俯身。 尖牙没有咬在后颈愈合的腺体上,而是狠狠咬在微张的唇瓣—— 身下人发出轻轻的闷哼声,无害又脆弱,跟她疯狂、不要命的手段完全相悖。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咬。女人根本没打算克制自己的怒火与仇恨,她尽情蹂.躏咬在嘴里的柔软,看这双黑眸在一次次剧痛中被迫凝出神采,蒙上一层潋滟水光。 艳丽的血自贴合到一起的下颌处扭曲着流下,或冰凉或滚烫的液体在脖颈间娇嫩的皮肤表面游走,令那撩拨般的呻.吟加剧。 “你真是,不知死活。” 女人微喘着狠狠咬上她的耳垂,楚纤都快习惯她时不时在这具身体上制造的疼痛—— 那声音中的恨意却宛若某种养分,黑发omega非但没有恐惧,被血色染了层艳红的唇角微微提起。 “你知道我不可能看你被这么多人标记……” 她停住了,加重的喘息表明她正在强行压抑脑海中幻想这种场面后带来的更深切的愤怒。 ——“但我不会再轻易放过你。” 右眼里的六芒星闪烁得非常频繁,仿佛这话是从它嘴里说出的:“我要让你跪在我系统空间的王座下忏悔,要找出你真正的尸体拆成一块一块,拼成新的王座。” “我要让你在新的王座上,永远属于我。” - 系统:‘差一点点,宿主宝宝就走不出城堡了……’ 楚纤:‘嗯。’ 她没有料到女人会提前出现在这世界,好像还是以——第二人格的方式?看来她给对方制造的麻烦不大但也无法忽略,至少不能完整地拥有一个身体了。 系统也听到了女人后面说的话,它小心翼翼瞅着宿主:‘那,那啥……她不会是认真的吧?’ 楚纤的尸骨自然在楚纤死的初始位面,系统局会保护每个宿主的隐.私,只是那位大人权利太大,不知是不是真能找到楚纤的尸骨。 楚纤:‘没有尸体,不能进行时间回溯?’ 系统:‘倒不是这样……’ 楚纤:‘那就没事。’ 顿了顿,楚纤笑着说:‘让她拿它拼着玩,泄泄愤。’ 系统:‘……’ 单走一个6。 第103章 奥莉薇亚的治疗舱申请和几个顶级疗愈异能者名单申请通过, 楚纤当天就被送到魔术师公会总部,由会长亲自安排。 - 顶楼某间办公室。 黑下来的屏幕刚才放完了红发女人离开魔术师总部的录像,她身后追踪的秘密组织传回消息:奥莉薇亚带亲信回f区, 短期没有机会再返回a区。 曾跟奥莉薇亚说过几句话的紫罗兰信息素alpha依旧穿着那身黑漆漆的巫师袍,只头上的尖帽像端着军帽一样端在右手:“奥莉薇亚不好骗, 即使她本人不过来,也会想尽办法给您制造麻烦。” 宽大沙发躺着一个omega, 她睁开紫眸软软看向alpha, 开口嗓音甜甜的:“可我也在想尽办法给魔术师找新出路呀。” “您将楚纤送回到霍恩……” “不是送,是交易,凯瑟琳。”她温声纠正, “尼弥西斯答应向地上城的皇帝陛下说明在地上城设立新的魔术师公会, 陛下会为新公会举行盛大仪式,还会请二殿下加入新公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omega慢慢坐了起来:“意味着魔术师公会永不再缺少顶级信息素的拥有者, 地下城的权力也有机会收回来, 把这个烂摊子洗干净重新摆好。” alpha冷静回复:“如果尼弥西斯一句话能达到这种效果, 那您的未来设想恐怕会落空。” “所以呀,”omega伸出手去戳戳alpha纯黑衣摆,嘴里嘟囔着, “希望她对那位黑发omega的兴趣长一些, 不要太快提出我无法满足的要求。” 这根本是一场闹剧。 魔术师上一秒还在霍恩总部大肆燃放带有公会徽章的烟花,下一秒就迫不及待送人质过去求和。 前者由奥莉薇亚牵头, 明目张胆、轰轰烈烈,后者由会长做主,暗度陈仓、阴谋诡计。 荒谬。 - 那座幻化成黑色魔术帽的城堡被尼弥西斯命令炸掉。 执行者是扶泠。 银发血眸的小alpha侧脸被冲天火光映红映暖, 热浪滚滚,她眼珠往下一动, 在路易莎没反应过来时猛然冲出去—— 路易莎连忙使用异能‘神秘领域’为她造了半个防护罩。 只见扶泠背对她蹲下来,指尖轻抚过陷入泥土的碎布。 第213章 这是黑发omega房间的床单,她认得出。紧接着,扶泠想到那人离开时她连上前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眸光黯淡。 路易莎目睹扶泠将脏污碎片折好收进上衣口袋,又小脸冰冷地抬腿回来,对身后住了四年的城堡没有一丝留念:“姐姐在哪。” 路易莎换回骑士装,微卷长发简单束在脑后,黑蓝相间的礼服穿在她身上修长得体。 她歉意说:“会长不方便见您,不过我已安排好您的住所,请跟——” “我以后睡在训练场,不必安排。” 丢下这一句,那小小身影直接离开。 路过外观涂有霍恩家族徽记的黑色长车,扶泠脚步微顿,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刚才路易莎就是从这辆车上下来的,她敢肯定尼弥西斯也在车内,但故意吊着她不见她——难道想看她为了见姐姐痛哭流涕或向执事撒娇卖萌的场景? 怎么可能。 她不是非见尼弥西斯不可,只是出于礼貌在任务完成后想亲自告知对方。 不见就不见。 扶泠走远几步,忽而听见什么,转头去看——黑色长车狠狠晃动了两下。 她眼神嫌恶地瞥了长车一眼,脚下速度加快,唯恐紧闭的车门打开。 - “唔!” 车内,身着银色军装的女人毫不客气掐住黑发omega后颈,逼她整张脸都贴在冰冷冷的车窗上,眼睁睁望着养了四年的‘小救星’离开。 铁链晃动又拉紧的响声被掩在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下,死死压在omega腿上的膝盖终于离开,女人优雅坐回原位。 迷迭香的味道很淡很淡,似狂风中一朵摇摇欲坠的小花,只来得及留下一缕怯生生的香。 omega软倒后座,只见她脖颈间的皮质项圈中间连着一根细银链,末端扣在手铐内里。根本不是能让人直起腰的长度,但凡手伸直或腰挺直,链子就会拉直勒住腕或脖子。 饶是如此,刚才女人拽住链子一端以疼痛逼omega看窗外也失败了,这人就静静坐着不动,哪怕上身被拉得扭曲也不肯照做。 后来——女人只好亲自动手去戳破这层倔强又脆弱的外壳。 omega软绵绵的抗拒令她眼底翻涌的破坏欲越来越浓烈,动作不由激烈了些,除了逼这人看车窗以外还顺带扭断了她的手骨,期间遭到这人反抗,车身随之震动。 双眸都有六芒星印记的血眼愉悦看向身形蜷缩着不动的人,修长双腿交叠,食指轻点膝盖,她道:“你叫出声也没关系,她听不见。” 身上很多地方都在疼,楚纤半阖着眼,声音像是从嘴里偷偷溜出来的,又小又弱:“你的,另一个人格,会允许你这样做?” “她愿意她的小宝贝饱受摧残后乖乖滚进她怀里,更愿意你被我永久关在审讯室。”尼弥西斯红唇轻挑。 两个在某种程度截然相反的人格,居然因相同的劣根性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 见黑发omega又保持该死的沉默,尼弥西斯按耐狠狠拽住那锁链逼这人跪在自己腿边的冲动,笑着问她:“你以为这是结束吗?” - 楚纤知道奥莉薇亚对魔术师的忠诚,也大致了解红发alpha对尼弥西斯的痛恨与畏惧。 能从城堡带走楚纤,是生活在尼弥西斯阴影下的奥莉薇亚唯一能当做慰藉的东西。 而现在—— 楚纤被魔术师会长亲自送给了尼弥西斯,身体的伤不仅没得到治疗舱和疗愈异能者的救治,还因尼弥西斯伤上添伤。 这是间很久不用的审讯室,连当初莉莉安关她那间房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 “鞭子沾了我的诅咒,它造成的痕迹永不消退。” 温柔典雅的银色消减了军装肃穆的杀伐气,显得优雅高贵。 女人高高在上的眼神没有丝毫悲悯,血红瞳仁被暴.虐、怒火、仇恨充斥。 她已经在地上这人的躯体上制造了无数伤痕,并确保这些痕迹能永久地、耻辱地留在这人身上—— 正如这人倒下后就没打算再挣扎、安静得好像死掉的躯壳一样,她的灵魂必定理智冷漠地看待这一切,或许无形中与尼弥西斯站在了同一高度,却是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看待这场酷刑。 尼弥西斯故意说出这句话,然而黑发omega掩住面容的臂弯轻轻拿开,被水光逼红的眼睑露了出来,失色的唇很轻很轻一提。 ……她根本就不在意。 因为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她完成任务马上能离开。包括在这具身体里感知的疼痛、难堪,常人无法忍受的发情.热,都会沦为注定被新记忆覆盖的旧记忆,成为虚无。 有谁会在意虚无呢? 尼弥西斯知道楚纤所求不过是时间回溯,回到她死之前。然而死之前的她仍然是那个她,该死还得死,没有系统的其他帮助——怎么,她求了几个世界的时间回溯,就是为了回去找死? 她看不透楚纤。 纯黑的长鞭打在omega羸弱清瘦的躯体上轻易能留下一道深色长痕,若再有几道覆盖上去,便能破开薄皮打出血.肉来。 伤口愈合后这抹黑色不会消失,还会显出两朵并在一起的黑色晚香玉图案。 白手套抓住鞭身往下一抽,血点溅到她的银色军装。血眸里的怨毒不曾消散半分,像困着头暴躁不安、永远不满的凶兽。 - 在omega身上摆烂般挂了许久的衬衣终于彻底碎了,尼弥西斯弯腰时左眼传来灼痛,她抿紧唇。 第214章 “你不许标记她,不许沾上迷迭香的气味,会被爱丽丝察觉。” 尼弥西斯开口的语调很冷。 过了两秒,右眼印记闪烁,这次声音低沉,显然厌恶得很:“我满手她的血,怎么可能不沾上?要想气味消失,等你掌控身体自己把手剁了。” “是,我不但要把自己的手剁了,还要把这该死的omega剁了。”尼弥西斯冷冷牵唇,“我早就想这么做。” 接下来,她又像个神经病一样继续恶心自己:“好啊,那我不但把你的爱丽丝剁了,还把她们葬在一起。” “你以为我不会挖出来?爱丽丝只能和我睡在一个棺材。” “烧成灰呢?” “我会将它吞下去。” “……” 右眼印记暗了两秒,又亮起,这回是直勾勾地对准地上表情淡漠的omega:“可惜我不会吃你的骨灰。” 楚纤:。 嗯——这是什么贬低我的事情吗?为何你一副你赢了的样子?实际上你并没有吵赢你的第一人格,至少在吃骨灰这个项目里,你输得一败涂地。 尼弥西斯指尖点了点左边太阳穴,似乎如此简单就把第一人格压了下去。 她低下.身,血眸离omega苍白的脸越来越近,直到—— “不要用你准备吃骨灰的唇亲我。”omega眸光清冷,语气认真,“我会吐。” 尼弥西斯:。 女人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血眸中漂浮的危险气息更浓。 - 新换的白手套狠狠拽住锁链往床上一丢—— 她单手就能拖动omega整个人,臂力强到恐怖。 楚纤被嘴里东摇西晃的血呛着了,侧身闷咳了好久,咳得喉咙发干也停不下。 木板硬床就铺了床单,omega的血将黑色床单沾得深一块浅一块,下方的木板说不定也被血弄脏了。 “……呃!” 白手套并未放过链子,她依旧用力拽起这人上半身,几乎仅靠一只手就将浑身无力的omega‘撑’在床面,勉强保持跪坐的姿态。 她站在床边,睫羽垂落,似是无尽温柔。 对弱者挥刀从来不是尼弥西斯的贵族风范,她向来只动用异能折磨世俗意义中的强者。弱者只需交给听话的弱者解决即可。 眼前的omega没有还手的力气,漂亮白.皙的身体上鞭痕交错,似无数条缠绕在她身上不许人窥探的蛇。它们占有欲强,生性凶恶,想保护一个人也只能使用自己的毒液和尖牙。哪怕是柔软细长的身躯也只有绞死人脖子的份。 血眸像是巡视自己领地一般一点点欣赏她的身体,掌心抓着的锁链让满脑子叫嚣不满足的阴暗情绪略略平和下来,能理智地说出: “用梦魇捆我,很爽?” “给我一刀就走,很爽?”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她知道,自她在这具身体诞生为第二人格起,这人就察觉她的存在。 她每问一句,手就往后扯一分,锁链发声,这人也被逼着‘主动’靠近她一些。 房间内血腥气很重,这股从别人身上流出来的血味总能让闻见的人共情能力猛然提升,会下意识幻想自己流血流这么多会怎样——继而衍生出一系列不适状态。 可紧挨着楚纤的女人面上没有半分不适,她用她被嫌弃会吃骨灰的嘴去碰这人破损唇角冒出来的一点血珠,炙热气息仿佛将血珠烧化。 实则是她舌一卷,血珠瞬间点在她舌尖,连同迷迭香一起吃了下去。 “……不爽。” 这人无力到只能把头抵住她锁骨,否则下一秒就滑下去了。她沙哑的嗓音似乎压抑着某种令她开心的东西:“我并不是针对你,只是你不巧挡了我的路。” 第104章 “换条路走呢。” 指尖抠进黑发omega后背仍带湿意的伤口。 血眸微弯, 伴随细碎、随时可忽略的捣烂声,右眼的六芒星亮得惊人。 她幽幽补上后面的话:“不然就死我怀里。” “嗯……” omega将痛吟哼成轻缓缥缈的呻.吟,在清冷音色掩盖下的痛楚被生生削去狰狞挣扎的丑陋面孔, 剩一点撩拨人的难耐。 脖颈间拉扯的力道时刻提醒她的肢体不由她本人操控,她不担心这点, 仿佛对方做出什么事都在她可控范围之内。 伤口被指尖玩.弄,它给出的报复是血里浓浓的迷迭香, 似另一种诅咒牢牢纠缠戴了白手套的手。 死不死的, 还太早。omega就这样靠在女人怀中蓄了会力,只听手铐间的铁链轻响,她慢慢抬起血色尽失的脸, 眼神迷离地举起双臂—— 用手铐间的链条勾住女人后颈, 接着身躯狠狠往后一躺。 - 两道人影瞬间倒进床榻,伤痕累累的背部再度受创, 剧痛带来的不是发泄般的低吼咆哮, 而是几声混着气音的轻笑。 女人单手撑在她脸侧, 眉一挑,既不担心身下的omega会不会死,也不担心自己脖子上的铁链会不会要自己的命。 若她双手还有力气, 只需翻转手腕令铁链交缠在一起, 再用些力收紧铁链,即可令女人窒息而死。 很简单的杀人手法, 唯一要考虑omega目前的身体状态——剩余的力气够不够绞死女人?又能否在弄死女人后活着离开这里? 尼弥西斯故意去看omega的眼。 极度虚弱的她很难维持双目清明的假象,此刻水光朦胧,脆弱到一碰就碎。她痴痴地望着身上人, 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身上就有个人压着了? 第215章 要不是她唇边还挂着得逞的淡笑,真容易被骗过去。 她的所有示弱皆是幻境, 所谓一碰就碎的水色不过一场美丽的镜花水月,碎掉之后的真实冷酷得能冻住心跳。 她不该看她的眼睛,她早就对其中裹挟的绵绵情意免疫,且十分清楚她的无畏与无情。这双眼的底色是无欲的纯白,似一扇通往她灵魂深处的任意门—— 与她对视,仿佛用眸光轻轻叩响这扇虚掩的门,在某一瞬间被吸入门内带到真实的她面前,在她的世界迎接她的审判。 恍惚间能感受她落在鼻尖如蜻蜓点水的一吻,像神明对她可有可无的信徒——接下来呢?该至高无尚地念着神谕早就写过千遍百遍的内容,但来自神的真诚与温柔总会令这段敷衍的文字变得生动起来,组合成难以替代的情话。 这只是一双凡人的眼,这只是一个无声无息、短到只有两秒的对视。 却直接跨越肉.体的重重阻碍抵达另一个更为真实的世界,精神交融。 它比揉进身体深处的情.欲还暧昧。 在尼弥西斯晃神的瞬息里,勾缠在她脖颈的手腕轻轻压低她的后颈,让那不肯泄露一分的晚香玉靠近些。 被血染红染热的唇极轻极轻贴上alpha颈侧,惹来这具身体的僵硬—— 她并非故意触及她的敏感点,只是在刚才的对视之后想做点什么。 腿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勾住她侧腰,压下的小腿正好叠在她腿根,宛若一只身娇体软的妖精在努力吞噬自己看中的猎物。 可是落在alpha颈侧的吻浅淡得很,那几乎不能称作吻,单纯地用唇贴了一下,分开,再贴了两下,仅此而已。 “亲一下,好么?” 身下的omega可能连扬起头亲她的力气也没有,喘着气倒下去后再没能起来,只能用话音祈求。 血眸中两道六芒星印记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两个人格在争执——最终女人狠狠一闭眼,俯身用力咬上不知死活的唇,霎时尝到熟悉的血味。 拉扯项圈的白手套终于松了,强势又霸道摸去omega敏感柔软的腰,似是不满omega轻轻浅浅的哼吟,想让她再叫得大声点。 察觉到身上人的需求,omega如她愿地闷哼出声,或许是唇舌勾缠的愉悦,或许是迟来的痛苦,或许对腰间作乱的那只手不满—— 她天生偏冷的音色却能叫得如此柔媚婉转、爱意绵绵,整间审讯室都回荡着她不知羞耻的呻.吟。 - 女人双眸悄无声息睁开,直勾勾盯着身下面色潮.红的omega。 “你……” “哼得不好听么?你不满意么?”她望着脖颈浮红一片的女人,似是玩笑般舔上最红的地方,感受着alpha浑身骤然一缩。 她眼眸微眯,在alpha的手再度摸上她腰时—— 手腕翻转。 如尼弥西斯一开始设想的那样,缠在脖颈的锁链终究以一种要她命的狠劲猛地交缠。 勾在她后腰的腿突然用力,带着这具深陷情.欲深渊的身体滚到地上。 - “……咳。” 楚纤嘴里咳出的血滴到了尼弥西斯脸颊。 手腕能用的力越来越小,可尼弥西斯除了最初两秒的怒火与仇恨以外,竟顺势躺在不太干净的地砖上,任由身上的omega跨坐自己腰间、徒劳地使用这条勒不死她的铁链。 楚纤瞳孔涣散,也许脑中紧绷的弦早就断裂,仅凭最后一点本能进行着动作。 在她昏迷前一秒,尼弥西斯听见她用很轻的声音说: “手铐应该在你手上。” 尼弥西斯:。 - 那可以算是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从此之后,尼弥西斯常年给楚纤喂手脚无力的药,此药的副作用也很明显,仅两个月楚纤就到了不吃止痛药根本睡不着的地步。 尼弥西斯太喜欢看黑发omega疼了。 她喜欢忍痛,疼起来便自动找个角落蜷缩,若有人强行掰开她的身体去看她脸上的表情,她会为了遮掩眼中含了许久的水流下而去亲吻那人的手。 软绵绵的、带有讨好性质的吻,尼弥西斯很喜欢,所以经常克扣她的止痛药,让这具没有丝毫侵.略性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进行一些亲密动作。 从起初的一月来一次到半月一次到一星期……甚至隔两天就来一次,有时左眼的六芒星印记比右眼还亮,显然是主人格也对这种感觉食髓知味。 楚纤再一次咬到alpha的腺体进行临时标记时,被盛怒的主人格打伤到床上躺了半个月。 审讯室设备简陋、空气污浊,对养伤十分不好,更何况伤重状态下的她也没被允许解开腕上手铐。 她想用异能‘安神’让自己入睡,腺体传来的剧痛拒绝了这个请求。 系统:‘任务一的进度值又涨了点!临时标记不算上床次数吗?任务二进度居然还是0!’ 看着宿主常年维持在30%的生命值,系统颓丧地说:‘这可咋办呀,我怎么感觉剩下一个任务也完不成了?’ 楚纤:‘唔。’ 空荡荡的审讯室灯光昏暗、没有生活气,送来的食物也都是冷冰冰的低级营养剂,勉强维持身体运转。 被整个世界放逐抛弃也不过如此,死在这没人遗憾、没人察觉,只有罪魁祸首知道她灵魂的归处迫不及待杀去进行下一步折磨。 第216章 系统:‘呜呜呜这么一想宿主你好惨啊!!’ 楚纤:笑。 - 时隔半年,路易莎再次站在审讯室门口。 她手中拿着会长吩咐的药物与高级营养剂,执行给里面的人治疗并暂时看护的命令。 会长这段时间频繁去地上城与陛下商议公会的事,路易莎留守总部,她以为审讯室里这人要么早就死了,要么有专人照顾—— 谁能想到长久以来只有会长一个人来过这里? 也就是说,会长一旦忙起来顾不上她了,楚纤在暗无天日的审讯室唯有静静等死的份。 还记得路易莎第一次来审讯室的场景,那是楚纤被带来的第二天,她也是执行给omega救助的命令。 当时路易莎对omega满心愤慨,不满她花言巧语骗了小小姐信任又辜负,更不满她在总部制造事端,险些丢了会长颜面。 路易莎冷眼与地上躺着的人对视,对这人温和有礼的微笑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给她上药,在她问及小小姐情况后忍不住出言嘲讽。 路易莎从来都清楚自己的执事身份,她只需要完成会长交代的事即可,掺杂自己的任何感情都是在破坏这份信任——跟楚纤的所作所为没什么不同。 路易莎清楚一个叛徒的下场,可衣不蔽体、满身鞭痕又戴了这样……侮辱性质的镣铐,路易莎很想问问黑发omega怎么还笑得出来,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下场? 她没有问出口,omega自然也没回答,路易莎怀着楚纤可能早就死了的心情过了半年。 ——直到刚才远在地上城的会长用一封急迅命令她立刻送药物和营养剂到审讯室,路易莎这才知道在会长离开的时间里,审讯室的人就这么被饿了几天。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路易莎在审讯室门口静立的一分钟,她仔仔细细找寻心中残留的对omega的怨恨,却一丝也找不到。 更糟糕的是——虽然还没见楚纤,但她很确定自己见到对方的那一面,一定会生出对会长不利的同情与怜惜。 半年,在会长的折磨与……下孤独生活了半年。甚至今日她手中的药与营养剂是她活命的保障。 路易莎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 里面的人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她还能像半年前那样笑得出来吗? 即使她笑不出来,路易莎的嘴也不会再说出讽刺的话了。路易莎竟然觉得这种程度的惩罚已经超出一个叛徒该有的。 - 发觉床上人陷入昏迷状态后,路易莎僵硬的身体松懈下来。 她紧抿着唇为omega脱下外衣。 深色鞭痕已然成了身体的一部分,一簇簇黑色晚香玉密密麻麻盛放,黑与白交织纠缠、难分你我。 触目惊心的是从唇角一直延伸到锁骨的吻痕、咬痕,腰侧也隐约留了指印,像谁重复多次地用力掐过。 手铐和项圈连接的细链子摘去了,留个侧边飞着一只黑蝴蝶的皮质项圈套在上面。 她蜷缩着身体,手铐之间的链条很长,足够她做任何活动,可此刻的omega仍习惯将腕并在一起,这是先前短链子留下的后遗症。 路易莎怔怔看着这具——几乎被玩坏的身体,悬在半空的指尖许久没落下去。 黑色晚香玉不似鞭痕那样狰狞,堪称温顺从容地长在皮肤表面,又该是从骨头里生出来的,将残忍的血腥气全压在黑色线条里。 它们无言瞪视着靠近的人,裹在omega身体周围的信息素宛如守护宝物的恶龙,外人一靠近便迫不及待张牙舞爪地警告。 路易莎信息素等级低于会长,在这样视觉与精神双重震撼下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路易莎?” 一道清晰悦耳的女声响起。 路易莎:“!!” 她急急往后退几步,下意识远离床榻—— 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她欲给床上人上药而脱了她的衣服,但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反倒是盯着人家身体看了好几分钟…… “真的是你。” omega抬手压了下眼睛,稍稍缓解不适后再慢慢撑着手肘起床。 等她靠着床头坐稳了,才后知后觉往下一看,反应很慢地眨了两下眼:“嗯?我的衣服呢?” 路易莎:“!!” 路易莎:“不,我,我是来给你……我,我不是,那个……” 黑发omega望着她语无伦次,嘴角细微提了提:“我知道你是来给我送药的,唔,这种高级营养剂她舍不得给我,是你自作主张。” “……呃。” “去换成低级营养剂。” 霍恩总部的高级营养剂有钱也买不到,这一支多少人抢破头想要?此时的omega更是非常需要。 她主动说这句话自然不是嫌弃营养剂不好,而是明白路易莎会因这几支对公会来说无伤大雅的高级营养剂受罚。 对比黑发omega智商在线、口齿清晰,路易莎才像那个在审讯室被关了半年的人——行为畏手畏脚,言语混乱不清,表情呆滞得像得了某种精神方面疾病。 路易莎憋了半天,最后竟然憋出来一句:“你要是饿的话,可以先用这个垫垫。” omega弯弯眼睛,这次笑得更明显更温和一些。她摇头说:“我没那么容易饿。药留下就可以了,很高兴今天见到你。” ……居然直接赶她走了吗?!作为你这么长时间见到的第一个外人,你不该多问几句……比如小小姐的近况什么的? 第217章 路易莎神情恍惚地点了下头,又手脚虚软地出门关门。 这一切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她见到了那人,与她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崩溃求饶、麻木不堪完全不同,对方三言两语就拿捏着话语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比路易莎本人还清楚。 在回过神后,路易莎发现自己脑海中多出一道很可怕的声音。 这才半年,如果是三年、五年、甚至七年……十年?楚纤还会这样吗? 她竟然有点期待、有点想看。 第105章 f区。 “目前是什么情况?” “越来越多的异种不受控, 已经紧急召回所有顶级信息素拥有者,但它们破坏总部的速度实在太快,我怕……” 女声直接打断:“魔术师那边怎么说?” “异调科科长在回程的路上, 大约十五分钟后抵达比瓦罗总部。” 闻言,女声冷笑一声:“如果她交出的异调科科长被异种一口吃了, 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联络员沉默。 挂断通讯,联络员战战兢兢看向身后的人:“审判长不肯出面控制异种, 她, 她非说见到异调科科长才行……魔术师那边不肯松口,听说我们总部快炸了才不情不愿送人回来。” “会长,我, 我感觉异种应该是受了刺激变成狂躁状态, 科长腺体受伤无法大规模使用信息素安抚,恐怕身体早就出问题了, 不足以支撑这次行动。” 现任比瓦罗公会会长安东尼深吸一口气, 厉声道:“这是楚纤搞出来的东西, 必须让她回来收拾!” 联络员讷讷应是。 另一个金发紫眸的阴柔青年轻声说:“哥哥别生气,要是我们的审判长愿意出手相助,异种哪会如此猖獗?你该下死令让奥莉薇亚指挥行动。” “不过。” 青年痴痴笑了:“奥莉薇亚似乎怀疑魔术师调包了我们的小科长, 想逼我们把真正的小科长找出来。” 安东尼不屑道:“魔术师要一个omega干什么?顶级信息素在a区并不罕见。” 丹尼尔音色非常娇柔, 柔到根本不像一个男性alpha。偏偏他还要故意尖着嗓音,听起来雌雄莫辨:“信息素不罕见, 人罕见。能让尼弥西斯停手的omega整个地下城也只有这一个。” “我不管楚纤的事。”安东尼侧眼过来,他已明白弟弟对此事起了兴趣,“她的异调科若是因此毁了我的总部大楼, 她将被我以公会规则处以极刑。” 丹尼尔轻佻地笑了两声,转身出去了。 等到联络室只听得见仪器滴滴声后, 安东尼一脸嫌恶地命令联络员把丹尼尔站过的地方、碰过的桌面统统消毒。 “不男不女的东西。”安东尼低声骂道。 - 红发女人站在落地窗前,眺望不远处的总部大楼。 巨大黑影在大楼外部攀爬,子弹直接穿过它的躯体,它竟不是实物,但它一抬爪又能瞬间甩飞靠近的直升机…… 曾出现在愚者总部类似鳄鱼外观的异种居然有十几只,每一只都在不遗余力破坏大楼,对上前的每一个人都怀有敌意,几乎无差别攻击。 原本它们看见异调科成员的勋章会绕道走。 情况逐渐严重,有无形的线系在它们理智上,催促它们越来越狂暴。 丢在地毯上的手机仍在通话中,里面一个焦急男声在喊:“审判长!审判长大人!!异调科科长真的被异种吃掉了!!” “您快回来吧审判长大人!!” “……” “我回来有个屁用。”奥莉薇亚自语道,“说过多少遍只有楚纤才能制得住它们。” 送回来的冒牌货即使带着阴谋想骗过所有人,骗得过异种吗? 异种本身就难以驯服,小部分早已进化得比人类还聪明,大部分虽然智商比不上人类,但脑子简单粗暴的它们更恐怖——它们懒得思考,只执行饲养员的命令。 所以。 奥莉薇亚毫不怀疑,今日这场暴.乱背后的幕后主使是被关在某个地方等待解救的异调科科长本人。 ——是她非救楚纤不可吗?分明是这群不动脑子的玩意儿到现在还没分清异调科的重要性。 还有某人,就不能用温和点的方式催催她去救人吗?非得毁了半个大楼不可?? - a区训练场。 “……你说,纤纤被她养的异种一口吃了?” 路易莎头更低了点:“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 “哦,”银发小alpha一边垂眸解拳套一边漫不经心说,“一口能吃下整个人么?多大个异种?” 路易莎说不清楚,现场没有传回录像。 扶泠点头:“姐姐知道这个消息么?” “……会长还在地上城没有回来。” “那就是不知道了。”扶泠轻轻看她一眼,“你可以告诉姐姐。” 见路易莎没走,扶泠丢下拳套,问:“有别的事?” 路易莎直视这双血眸,里面的六芒星印记清晰非常:“您似乎并不惊讶?好像楚小姐应该被异种吃掉一样。” 血统不纯的霍恩家族族人老死时都不会有这样漂亮的恶魔印记,小小姐虽是前任族长与其他星球的人类所生,但意外被恶魔血脉认可。 “死了就死了吧,”扶泠面无表情,恶魔印记张牙舞爪地卡在瞳仁中,仿佛在隐秘地诡笑,“姐姐不是不喜欢她么,死了正好。” 第218章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道:“以后这种无聊的事不必特地告知我。” “……是。” - 地上城有一百零五个区,尽属皇室统治。 “尼弥西斯,你今天心不在焉。” 抿了口热茶的女人拥有一头垂直脚踝的金色长发,她的唇和眼都是极其璀璨的金色,左右瞳仁分别含有一白一黑半截翅膀,合起来正好是象征堕天使的皇室徽记。 此时,她轻轻侧眸,阳光温柔亲吻的眼中慢慢映入另一道身影。 “我以为商量你家小alpha的事你会更走心。” 陛下浅浅叹息:“我同意将你可爱的小alpha妹妹记在皇室名下,再顺理成章给你和她送上婚礼的祝福。唯一条件是,你软.禁的那位小姐,需要亲手交给我。” “……” 尼弥西斯恰到好处表现出温和的疑惑。 陛下单手支在下颌,唇角翘起:“这一年来,她总将你咬得鲜血直流,尼弥西斯,你知道我一直想养一个会咬人的小宠物。” 说完,她意味深长扫了眼尼弥西斯的脖颈。 ——银发和衣领遮不住的地方,那些咬痕就偷偷摸摸露了出来,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霍恩家族的族长这身整洁、典雅、标志性的银色军装已经成为尼弥西斯的特征之一,就像她给人的感觉只会是亲手赐下‘祝福’与‘喜悦’的良善贵族,是了不起的地下城统治者,也是代表皇室纯白翅膀的一方。 这种淫.荡、肮脏的性.事不该与她沾边,高高在上、象征王者手中权力与威严的权杖不配有谁和她并肩。 所以,陛下十分好奇尼弥西斯会碰怎样的人?有独特信息素的omega?或是平凡安静的beta?或是攻击性很强的alpha? ——无论是谁,总感觉被尼弥西斯碰过后会有别样韵味,很值得圈养一只玩玩。 陛下的恶趣味根本懒得掩饰,她似笑非笑凝视着尼弥西斯,非要对方给出她满意的答复。 不过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宠物而已呀,哪里比得上和妹妹结婚呢?幸而她早早抓住尼弥西斯的软肋,也幸好尼弥西斯早早站队,否则她们今日还不能…… “立即离开。” 陛下:? 尼弥西斯做了个歉意的手势,左手摁住耳中没取下来的耳机:“听懂我的话了吗。” 陛下微笑的表情龟裂。搭在茶杯边沿的指尖轻点,耐心又不耐心地等待通话结束。 “……怎么,是你的小宠物又不听话了?” 结束通讯的尼弥西斯面色稍稍阴沉,她低低嗯了声。 陛下歪头:“你不会时时监视着你的小宠物吧?啧,一点自由也不给呢。” “她不乖。” 尼弥西斯音色温润,只是冰冷的银发与血眸中的恶魔印记没有半分纳入光明怀抱的意图,仅凭被妒火或怒火烧过残留的伪装根本无法掩饰。 “我会让她乖一点。”她眼神阴恻恻的,却能把话说得慢条斯理、落落大方,话中的笃定与绝对掌控能洗脑每个不完全知情者。 “唔,我可以帮……” “爱丽丝的事就不劳陛下担忧了,我会处理好。”尼弥西斯缓缓起身,她从容行礼,“您今日也累了,其他事明日再说。” 陛下不言,淡笑着望她远去。 “小气的尼弥西斯。” - 半个小时前。 路易莎从训练场离开,在回公会总部的路上收到会长的短讯,让她再去审讯室一趟,务必亲自看着里面的人上完药、喝光营养剂。 于是路易莎知道是上次的事没办好,omega大概出了什么事。 路易莎一秒也不敢耽误,匆匆拿了该备的东西就立即赶到审讯室。 她面对的依旧是一个思维清晰、说话有条理的人,这人眸中表现出一点惊喜,很好平复了路易莎一路上焦灼又难免责怪这人的心情。 “你为什么不使用药物?” “唔,”黑发omega注视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抱歉,不疼的话睡不着。” 路易莎:“……” 路易莎声音低了下去,表情严肃:“你的身体,不能这样下去了。” 这是正常人的感受吗?谁能在疼痛中安然入睡? 楚纤靠在床头,她身上是整年不变的衬衣——环顾一周,衣服领口袖口和床面都理得很平整。 路易莎想象着她一个人在这收拾东西的画面,手铐会影响手腕的灵活,久不与人交流会摧残她的精神,甚至身体的疲倦会每分每秒、源源不断摧毁她的意志力。 怎能顾及袖口的这点干净? 路易莎听见这人心平气和地说:“不疼是一种活法,依赖疼痛亦是一种活法。如果因后者寿命缩短放弃享受,反而是一种折寿。” “……你疯了。” 楚纤眨了下眼,忽略不太友好但似乎真诚的三个字。她问:“扶泠还好吗?我早该问,只是你上次来的时候止痛药吃完了,我没法好好跟你聊天。” 路易莎定了定神,才能回答:“小小姐一直待在霍恩总部旗下的各类训练场,她想在成年前刷新所有排名。” 闻言,楚纤先翘了翘唇角,然后感慨:“真是个不让人操心的小alpha啊。” 路易莎皱眉。哪里不让人操心?成天泡在训练场,身上不知添了多少新伤旧伤。小小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不怕因此留下病痛。 第219章 说错了吧,路易莎想,她应该想说‘不省心’? 沉默了会,楚纤又问:“你有奥莉薇亚的消息么?” 路易莎表情不太自然地回答:“她待在f区,我不清楚。” “嗯,多谢你。” 执事或许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只是从万众瞩目的小小姐一下转换到半敌对公会的审判长—— 这种突然的身份转变以及部分实情的已知,让路易莎没办法好好圆谎,尽管她很聪明地、含糊且简短地作答,该得到的讯息楚纤也从她脸上得到了。 之后话题又回到药物和营养剂上,黑发omega慢悠悠与她打了会太极,甚至聊到路易莎是否喜欢草莓味中级营养剂—— 终于,路易莎当着楚纤的面接了尼弥西斯的通讯,脸上不幸泄露几分不被信任的震惊,最后沉默离开。 - 大楼要被奇形怪状的异种啃光——这应该是奥莉薇亚成为审判长以来接到最离谱的审判。 她必须从尼弥西斯手中抢回楚纤,否则那群吃不饱的异种很有可能吃光比瓦罗所有建筑。 在去a区的路上,奥莉薇亚认为身为罪魁祸首的魔术师若好端端地在那享受胜利果实不太公平,所以试图带几只异种丢到魔术师总部。 她成功了。 原本嗷呜嗷呜一脚一座营养剂小山的大型异种居然乖乖被她塞进直升机,尾巴垂在半空随她一同来了a区。 到达魔术师空域,异种都不须她发号施令——一个接一个从直升机上跳下去,直奔总部去啃。 看着瞬间慌乱起来的魔术师公会,奥莉薇亚泡了几天酸水的心脏总算得到有效缓解。 “算你识相。” 随行的比瓦罗成员只听自家审判长如此得意地哼了句。他们却望着下方的骚乱头皮发麻:那可是排名第二的魔术师啊啊啊!审判长给人家莫名其妙送了几个大礼包,还笑得出来?! 虽然有人跟自家一起倒霉很爽吧,但这爽是要付出代价的啊qaq 奥莉薇亚留下两个顶级信息素拥有者,让他们务必保护这几只异种的安全。 “它们皮糙肉厚又能力特殊,一般情况下不会被打伤。”奥莉薇亚头也不抬,“要把它们好好带回去。” “……是,是?” 两位异能者答应得一脸疑惑。 “啧,这么说来——小科长可欠我几个人情了。” 计算几番,奥莉薇亚总算开始期待将小科长救出来之后的事。 - 与此同时。 审讯室的门‘轰’地一声被暴力拆开,灰尘滚滚,踏进来的人影是个穿着裙装的女性omega。 她一进来就心疼自己新买的皮鞋弄脏了,直接过来撕了一截床单——然后取下自己的两只脚,仔仔细细擦起脚上套着的皮鞋。 楚纤对莉莉安随地拆肢体玩儿的行为挺感兴趣,拿起一只在光下看了看,说:“做工精良,不是上次的肢体。谁给你换的?” “啊!”莉莉安短促地惊叫一声,黑白条纹的眼开心地弯弯,“你能看出来!啊呀,我更喜欢你了!” “谢谢,我也很喜欢你的眼珠。”黑发omega也弯了下眼睛,“可惜上次没能踩爆。” 系统:‘!!’卧槽宿主宝宝你在说什么!! 莉莉安笑得越发开心了,她停下擦鞋的动作,弯腰将脚安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呀?有那么明显吗?”她抓住楚纤手中的脚,“人家明明笑得很快乐了。” “你性格乖张,不好把控,杀我应该是自发行为。” 黑发omega一开始抓得很紧,就在莉莉安眼神一变、准备使猛力时轻飘飘松开——莉莉安‘啊呀’一声抱着脚连连后退,那只安好的左脚始终稳稳站在地面,仿佛脚下有东西钉入土里,不然正常人哪能站这么稳? “因为尼弥西斯?” “有没有人说过你聪明得很讨厌?好像别人都是依你所想去行动的傻子。” 莉莉安安好另一只脚后转了转脚踝,她拍拍裙摆上的灰,樱唇蓦地裂开,嘴角拉到耳朵根。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地图上还有点距离的红点不断问怎么办怎么办。 楚纤安静地看了会这张脸,说:“你在学尼弥西斯笑?她在你眼中是这样笑的?” “没人能完美复刻会长。”莉莉安有点沮丧又有点骄傲地说。 正因如此,她不能允许会长将失去异能、身体虚弱、关了一年可能脑子有问题的omega当做伴侣,这简直是会长一生中怎么也洗不掉的污点。 “路易莎还有十分钟到达这里。” “那又怎样?她是会长的眼睛,可我并不畏惧被会长注视着。”莉莉安慢慢朝床靠近。 她多么期待被会长注视着啊……可惜这种机会实在是太少啦,她得把任务完成得很出色才行。 这人的腺体她还没有咬过呢,莉莉安决定,在杀了这人之后就将她的腺体挖出来回去咬个够! 还有还有!最重要的是会长碰过这具身体,她可以把身体拆分成好几个玩偶,晚间轮换抱着睡。 黑白条纹的瞳孔因亢奋颤抖。 “准确来说,”黑发omega合上眼,“她是尼弥西斯命令的传达者,也可以当做尼弥西斯的……嗯,嘴?” 莉莉安:“?!” “每次路易莎跟我对话其实是会长在跟我说话?” 第220章 莉莉安瞪圆眼睛,面上忽而飘上两抹薄红,她喃喃道:“真讨厌啊,你比我更早知道这件事。” “果然还是要杀了你吧。” 第106章 “你会把我的头取下来放在枕边吗。” “……” “我亲吻过尼弥西斯很多次, 还咬过她的腺体,你该很想保留我的头。” 莉莉安嫉妒地盯着她的嘴。 “我的眼睛还看过尼弥西斯的身体,看过她染上欲望的脸, 看过她单手脱衣的样子。” 黑白条纹的眼珠转动,开始盯上她的眼。 “你也应该保留我的腰, 尼弥西斯经常说它长得正好,你可以为下次肢体制造做个参考。” “……” “你为什么靠我这么近?”黑发omega声音似是蛊惑, “想从我唇上找寻尼弥西斯的气息吗?” 近在咫尺的莉莉安一顿。 ——她抓住名为‘尼弥西斯’的魔咒, 找到了操控人偶的方法。 人偶的目光恨不得将她分成无数块,再用沾满尼弥西斯气味的她拼成一个小窝,人偶睡在里面会永做美梦。 然而失去异能效果的迷迭香静静弥漫, 温和包容地带着莉莉安曾经喜欢的味道, 没有任何攻击性。 两人姿态诡异。 莉莉安保持爬到她身上的动作不动,黑发omega只垂眸望着她, 唇线微平, 抿得很好看。 ——我本来是要杀她的。 莉莉安吸吸鼻子, 可她说要用碰过尼弥西斯的手碰我耶。 还说会用同样的力道,同样的时间,会带给她一模一样的愉悦, 还会在她耳边转达当时尼弥西斯的表情和反应。 啊啊啊啊!这跟直接与尼弥西斯上床有什么区别! 莉莉安踩着小皮鞋在原地捂脸兴奋好久, 最终决定——把楚纤完整地扛回去!她的手不能离开她有记忆的脑子,更不能离开转述尼弥西斯状态的声音!更更不能离开这双忠实记录的眼睛! “轻点抱我。”黑发omega顺从地勾住她的脖颈, “身上的衣服是尼弥西斯挑的。” 莉莉安用力点了两下头,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楚纤。 “回去可以给你穿。” “好耶!好耶!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太喜欢你了!!” 楚纤继续问她:“手铐和项圈,有兴趣么?” “有!!!天哪!啊啊啊啊!”莉莉安抱着楚纤转了好几个圈, “我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 “不客气。”楚纤轻轻将脑袋靠在人偶很有骨感的肩膀上,慢慢说,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从她那边获得更多东西给你。” 更多?! 不会跳动的机械心狠狠震了震,莉莉安忍不住将冰冷冷的脸贴贴omega:“我该怎么感谢你?让你踩爆我的眼球算吗?” 人偶的脸漂亮又虔诚,她愿意用身上所有零件去换自己喜欢的玩具。 “唔,算。” “好!那就说定了!” - 莉莉安带她回到路德维希公会总部,仍是那间灯光暗红的情.趣房间。 莉莉安擅长开锁,很快给楚纤松了手铐和项圈,又像个小陀螺一样转去拿了一支高级营养剂,催促楚纤快喝下。 “喝了才有力气踩爆,你太虚弱了。”莉莉安说。 看得出来她是一分钟也等不得,在楚纤喝营养剂的时间里迅速抠出自己的两颗眼珠托在掌心,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照相机。 动作流畅到仿佛重复过很多遍。 事实也的确如此——“你很识货哟,这是我第二喜欢的一对眼球,才换上没多久呢,材质非常难得,踩起来也很有感觉,你一定会喜欢的。” 莉莉安喋喋不休介绍着她的眼球进化史。 可爱的小人偶也不想想,如果真有谁喜欢上踩她眼球的感觉,那她眼眶还能有东西在吗? 等了半天,莉莉安用照相机戳戳omega:“你怎么不踩?我还想记录下来呢!” 楚纤看着手中滴溜溜转个不停的眼珠:“它会转。”意味着它仍是个活物。 “等我死了它就不转了。”莉莉安见怪不怪。 “我踩它你会疼?” “当然会!否则我干嘛让你踩呢?——嗯,你的腿有没有碰过会长大人?应该碰过吧,你们什么亲密事都做过了。” 莉莉安蹲下来,单手捧脸,即使看不到眼神也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满满幸福:“被会长亲自弄坏啊……我想不到比这更值得去死的事了。” 楚纤随意拨弄了几下眼球,黑白条纹隐隐发灰,不知是不是要变异了。她叹了口气:“欠着,你先安回去。” “不嘛,你快踩!”莉莉安瘪着嘴,“人家很期待的!” 黑发omega没再出声,莉莉安小脸逐渐阴沉下来。她感觉自己要被骗。 就在莉莉安‘咔哒’一声捏碎照相机时,她黑蒙蒙的视觉忽然就恢复了。 ——原来omega这安静的几秒内在床上跪坐起来,膝行到床边,亲自为她安上了眼珠。 神态自若,好像为莉莉安做这种事没什么不对。omega专注地调整眼球方向,被两个黑白条纹的怪眼睛直勾勾盯住也不畏惧,指尖没有丝毫颤抖。 “可以了。” 楚纤欣赏了会莉莉安灵活转动眼珠的模样,道:“等你找到第三喜欢的眼珠,再给我踩。” “……这是你自己不要的,”眼睛清晰倒映着对方神情寡淡的脸,莉莉安咬着唇,“你得履行你的承诺。” 第221章 “嗯,我帮你戴上?”楚纤抓住手铐晃了晃。 “!!” 铁链碰撞的声响十分清脆,绯色光影落在omega冷感弯曲的手指,手铐晕出的寒光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诱惑。 一暖一热交替出光怪陆离的情.欲空间,莉莉安面上的犹豫瞬间被抛飞到千里之外。 她欢呼一声扑上床,连着滚了好几圈才难掩兴奋地停下来,乖乖跪坐在楚纤面前,主动伸出两根细细的白手腕。 - 只听女声冷冷地说:“炸了。” 和审讯室那扇被莉莉安几脚踹碎的门板有同样下场,路德维希的门也被人为暴力破坏。 路易莎看着碎成渣渣的门,心中计算大概要赔偿路德维希公会多少星币。 她发现莉莉安带走楚纤之后本要请示会长——因为莉莉安一向最听会长的话,她不确定其中是否有会长另外的秘密任务? 可会长没有理由避开她,路易莎迟疑片刻,转头就被小小姐逮个正着。 扶泠当时的眼神极其冰冷,没有一丝拆穿阴谋的喜悦——可见早已得知实情,只是碍于会长不好动手。 然而最关键的这人丢了,一切蛰伏一切企图都成泡影。路易莎毫不怀疑扶泠动了杀意。 “小小姐,您……” 扶泠绕过路易莎挡在门口的身体进去,血眸急切地在房中搜寻。 门口依旧在冒黑烟,室内一点也没受影响。 她很快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黑发omega半压在精致漂亮的人偶身上,单手扯着手铐中的铁链,将清脆的碰撞声染上其他韵味。 另一只手正有一搭没一搭触碰人偶腰侧、被单薄柔软的布料包裹的地方。 人偶眸光涣散、面部潮.红,随着omega越来越重的触碰发出娇软呻.吟,仰起的脖颈迫切希望谁去啃咬、舔舐。 ……明明连衣服都没脱,却浪得整个房间都在晃。 黑发omega觉察到门口动静,清明的眼缓缓侧了过来。 正对上一双凶光毕现的血眸,银发alpha一字一顿、怒得拳头捏到发响: “你、们、在,做什么?!!!” - 楚纤没有踩爆的眼球被年仅六岁的小小姐一脚踩爆了,她面无表情地碾了好几下,直至碎成粉末为止。 她牢牢攥着楚纤的腕,不允许楚纤朝被拆碎的人偶靠近。 小alpha力气大得离谱,该是日日夜宿训练场的结果,她命令路易莎处理好眼前所有的垃圾,特别强调莉莉安不准再出现。 清扫的人偶碎片中躺着一张嘴,它做出委屈噘起的样子,眼睛碎片应该在哭。 ——其实莉莉安从头到尾都没有还过手。她知道这是会长最喜欢的妹妹,她应该讨好而不是伤害。 然而小alpha太愤怒了,在这场单方面虐.杀中毫不留情,也忘记顾忌在意的人就在身侧,亲眼看见了她掩饰许久的暴.虐。 被各种阴暗情绪击碎的理智直到坐上回程的车时才自动拼凑了一块。 她僵硬着不敢动弹,既怕捏碎掌心被她强留的腕,也怕转头对上年长的omega不赞同且厌恶的眼神。 “你后悔打碎莉莉安了吗?” 有人在她耳边温声问。 “……”小alpha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最终只能含糊应了声。实际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应了‘不’还是‘嗯’。 结果那人音调略扬,似有几分就该如此的愉悦,说:“放心,我让路易莎把她完整收好了,会慢慢拼起来的,你没杀她。” “别怕。” 她的肩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摁着、半截身体倒进熟悉的迷迭香怀抱里。 银发alpha低眸几秒,纤长的睫毛遮住血眸中翻涌的各色情绪。 抬起时已收拾得极好,只剩几缕瑟瑟的胆怯与后怕,她更深更紧地埋进omega怀里,带着哭腔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就看见你……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怕好吗?绝对绝对没有下次了!” “嗯,你这个年纪的alpha正是信息素易躁动的阶段,会一定程度地影响情绪。”楚纤又问,“听路易莎说你在训练场很刻苦,就是想练好自控力么?” “……唔,是的。” “会好的,别担心。” 扶泠的脑袋被温柔摸了两下,血眸中的恶魔印记微微闪烁,仿佛在吞吃快要溢出来的满足。 ——对比那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偶omega,她的纤纤显然更喜欢更相信她。 第107章 路易莎控制不住往后视镜看的眼睛。 银发alpha抱紧身边人的手臂, 脑袋靠在她的肩,血眸眷恋且依赖地注视着黑发omega的脸,平日绷着的小脸软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天真。 扶泠不喜欢车载音乐, 所以车内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还没来得及追问为什么跟人偶在一张床上的事,黑发omega就双目轻合, 很快睡着了。 在淡淡的迷迭香里,她可以尽情放松自己的身体, 不必竖起随时应对外界叨扰的坚盾, 只需呼吸着感受年长者身上流逝的时间就好。 她得快些,再快些……才能追上那些比她多了几年、十几年时间去训练的强者。 扶泠允许自己在迷迭香的安抚中软弱几秒,继而血眸一转, 盯向开车的路易莎:“你捡齐了人偶碎片?” “是, ”路易莎谨慎回答,“如果您不愿意, 我可以向会长请示彻底销毁莉莉安。” 第222章 会长绝不会在意人偶死活, 一定是小小姐的心情更重要一点, 请示也就走个流程而已。 “拼好她。”扶泠说。 路易莎:“是。” ——因为是楚小姐的愿望,所以小小姐不舍得不让她如愿么? 快到a区时,车停了。 银发alpha睁开眼, 第一时间护好仍在昏睡的omega, 放出一点安抚信息素哄她睡得更熟。 不等扶泠开口问,路易莎已先一步解开安全带, 低声说:“是会长大人,她从地上城回来了。” - 同样有着银发血眸的女人深深注视着从车上下来的小alpha,她眼神包含太多东西, 热切、欣慰、独占欲……以及少许的遗憾。 她要等她成年,等她腺体长好, 等她身形抽长到与自己相差无几——成为一个真正的顶级alpha,再用压迫性的信息素狠狠压制她,用犬齿在她腺体反复留下印记。 然而现在,尼弥西斯必须处理了车上的omega,拔除会影响爱丽丝成长的恶劣因素。 扶泠沉默着和女人对视。 她无比嫉妒这具成熟的、强大的躯体,在训练场待的时间越长,越明白尼弥西斯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她也许永远无法到达她所处的高度。 如果没有那些过分亲密的触摸,尼弥西斯会是她一生为之追求的目标,她会尊崇她、拥戴她,绝不会与她争夺霍恩家族任何东西。 可看看这双想弄坏她、难掩欲望的眼。扶泠感到一阵恶心。 ——扶泠不相信尼弥西斯对恶欲束手无策,这个从来自控、好洁的女人最明白如何克制,但她仍放纵自身去软.禁纤纤,不折手段到宁愿伪造一个可怜的替代品。 她的爱充满破坏欲,对扶泠,对楚纤。 女人冷静地看着小alpha在无数个念头划过后情绪失衡,红唇微提,言语宠溺:“别太激动了,爱丽丝。我还没对你——和她做什么,我只是站在这。” 只是站在这? 不。 你的眼睛没放过我身体每一处,你将我当做我的成年礼,试图在那天毁灭我的一切。你的欲望早已吞噬你的理智、我的人生,我的强大在你的纵容与逼迫下缓慢生长。 我不杀了你,怎么得救。 杀了尼弥西斯,杀了我的姐姐。这句话如此轻易存在她的脑海,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哪怕某天她不幸失忆,在训练场练习过无数次杀人招数的异能与拳头也会下意识攻向她锁定已久的目标。 可是现在。尼弥西斯仅仅散发一点点施压的信息素,满心杀意的小alpha就被迫低下头,需紧紧攥住身侧的手才能不跪下。 她听见军靴在地上踏出声响,女人步步靠近。 那股由远及近的恶意令扶泠忍不住浑身战栗,这是弱者对强者畏惧的臣服。 这里没有太阳,路灯的光昏黄模糊。 女人背光的阴影将她整个笼罩,不带异能的信息素尽量温和,想消解alpha紧绷的注意力。 在悬殊的力量差距下,扶泠死死咬着唇,不肯抬头唤声姐姐结束这一切。她该铭记差距、享受差距,并逆转差距。 尼弥西斯轻叹着,血眸半眯。她喜欢小alpha的不服输与倔强,这会令她越发期待成年礼那天。 但前提是,小alpha的爱恨都是她的——念头一动,催动的异能顷刻间朝车内的omega袭去。 “纤纤?!” 扶泠被顶级alpha的威压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异能发作、听着车内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尼弥西斯的异能不像奥莉薇亚带有直接攻击性,她更像一种负状态,按理说不会发作得如此之快。 几秒后,扑面而来的迷迭香险些熏得扶泠站不稳,也顺势将她从被尼弥西斯‘控制’的境地解救。她意识到—— “你居然动用异能催动她发情期提前?!!!” “爱丽丝,离她远一点。” 见扶泠转身要去车上寻找抑制剂,尼弥西斯长腿一跨,正好挡在车门前。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迟早属于自己的珍宝,像个长者一样温声教导:“她应该教过你,alpha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触碰发情期的omega是违例的。” “……你又经过她的允许了吗?!” “她身上全是我的标记,她无法对我说不。” 她抬起手,白手套试图在小alpha唇角留下淡淡温度,但被避开了。 于是尼弥西斯接下来的话简直懒得掩饰,报复得卑劣又无耻:“就算我将她给你,可爱的爱丽丝又能亲吻她的哪里?” 黑色晚香玉占据omega身体每一处,完全没有他人留下痕迹的机会。 “你连信息素都控制不好,怎能满足一个发情期的omega?” 小alpha被她直白的话语打得连连败退,尼弥西斯满意地弯下腰,女士香水清雅好闻。 她悠悠哄着小妹妹:“今晚我不要求你回家,她发情而散发的信息素会让你难过。” “你……” 尼弥西斯转身进了车里,车身一番晃动后,她成功制服黑发omega的反抗并将她抱在怀中。 汹涌的迷迭香不断冲击着周围每个人的理智,紧随其后是叫人闻而生畏的晚香玉——在沉沦与清醒中撕扯理智的感觉绝不好受,这大概是窥探霍恩家族秘密的代价? 扶泠很想抬腿跟上去,她的目光根本无法从omega垂落的苍白手腕上挪开。 第223章 她看到了!她看到上面的勒痕,那肯定是被囚时…… 不止有勒痕,还有肆虐的黑色晚香玉。它们迫不及待在这片冷白上绽放,像恶心的寄生虫、像融进骨血的诅咒。 - 尼弥西斯听到身后的路易莎叫了声‘小小姐’,透过车窗,看见那个小小身影不堪重负地吐血晕厥。 银发女人臂弯收紧了些,惹来怀中人的呻.吟。 她的爱丽丝太年轻了,还不懂收敛锋芒。训练场教给她最简单粗暴的血腥碰撞,视觉刺激足够,但策略方面没多大提升。她刻薄地评判着。 “下车。” 后座传来女人淡淡的声音,司机忙不迭应声,喜极而泣、连滚带爬下去了。 封闭空间内,信息素的交缠几乎挤得空气也没有立足之地。 黑发omega用一条胳膊盖住眼睛,潮.热闷红了她的颊,红晕逐渐爬满微微仰起的脖颈,血液似在柔软的皮下沸腾,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的动作使浅色衣摆上移,纤细腰肢随呼吸轻颤在宽大座椅中,仿佛在逼人用手去掐去摸。 被晚香玉浸润的身体怎能招教得住发情期时alpha的靠近?尽管将那些灼热的气息大口大口吐出,仍有滚烫的情.欲一下一下摧残这具身体,妄想用骨血开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土壤自动分泌不受控的液体,以整具躯壳为养料,滋养这朵玫瑰的盛放。 发情期的热潮能把一个寡欲淡漠的omega活生生逼成情.欲囚徒,理智被肌肤上轻点的手指舞弄,反抗沦为暧昧且烂俗的消遣。 腿弯如柔软扭曲的藤蔓轻缠身上人的腰,脚背以及蜷缩的脚趾在身下人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喘息声中越发绷紧。 “不准再诱惑我的爱丽丝。” 尼弥西斯双眸里的恶魔印记明亮到诡异,她在omega最脆弱时提出要求,否则将不给她解救。 她压在这人身上,嘴里吐露出的爱语却在表白另一个人。 闻言,黑发omega唇角微翘,更深更紧地展开双臂抱紧所谓顶级alpha。 从她身体流出的欲望很快沾湿了一尘不染的银色军装,名为情.欲的囚笼终于在某个时机猛地落锁,困住两个热爱鲜血与残.暴的野兽。 - 黑发omega懒懒倚在车窗上,随意拨开散乱的发,就能露出肩颈处密密麻麻的吻痕、咬痕以及颜色又浓烈几分的黑色晚香玉。 清冷漂亮的脸上浮着一层与她截然相反的餍足之色,她垂眸舔去指间牙印渗出来的血,像只吃饱了的艳魔。 omega对alpha的占有欲只多不少——尼弥西斯不断表述对旁人的爱意、欲望,令发情期的omega非常受刺激地在她身上制造伤痕。 车厢内的两种信息素仍在纠缠,嗓子沙哑的尼弥西斯依旧用那双侵.略性极强的血眸盯着omega:“我藏起你并不会让爱丽丝死心。如果她习惯你是我的,alpha的本能会让她抗拒标记你。” 她决定将楚纤接回身边,每日让爱丽丝感受着她们密不可分的信息素。 “随便。”楚纤实在懒得跟她交流扶泠的教育方式,伸手摸车门想去外呼吸新鲜空气。 印满红痕的手腕被横过来的手拽住。 白手套不知被丢在了哪个角落,alpha来不及整理衣衫、却来得及拾起高高在上的贵族腔调,她淡淡警告她:“我没允许你开门,你的发情期还没结束。” “是么。”黑发omega反手拽住皱巴巴的外套领口将alpha骤然拉近,她的唇几乎贴在尼弥西斯耳垂,“是你没满足,还是我没满足?” “……” “你一个顶级alpha比我一个发情期的omega还浪,说得过去么。” 这句话中某个词汇狠狠刺激到了尼弥西斯,她抬手就要给omega一巴掌—— 举到空中的手没能打到那张白.皙柔软的脸上,反倒因自身被扑倒而打在前面的椅背,发出沉闷的响。 尼弥西斯眉心微皱,她红唇一开就要说些凉薄又恶心人的话,在话音吐出的前一秒被omega毫不犹豫吻住。 “唔……” 烫耳的命令模糊成拉长且愉悦的呻.吟,尚还敏感的身体根本禁不住omega挑拨,习惯对旁人进行诅咒的血眸逐渐盛满欲望搅碎的水光。 - 回到霍恩家族总部,楚纤没能获得单独房间,直接被打包送进尼弥西斯的套房。 系统怨念森森:‘我被迫下线的两个小时内你们都干啥了……瞧瞧这糟糕的身体数值!’ [任务一:请保护好扶泠,进度值80/100] [任务二:与尼弥西斯上床1/100] [任务三:请让自己变有钱,总进度:50%] [任务四:请获取三个顶级alpha爱意值(70及以上),0/3] [任务五:请获取身份卡,加入四大公会,未完成] [目标好感度喜爱(70及以上),积分加成20%,未完成] [目标仇恨值(80及以上),积分加成50%,已完成] [目标结局完美度(90及以上),积分加成20%,未完成] [特殊奖励:特殊物种图鉴已开,收集度89%,特殊奖励持续掉落中] 楚纤:‘明知故问么。’ 系统(突然娇羞版):‘哎呀哈哈哈哈人家这不是好奇满仇恨值的……贴贴会是怎样的嘛!哈哈哈哈哈哈……’ 同样是在车上胡天胡地乱.搞一场,楚纤回到房间睡了两个小时,尼弥西斯还能去处理公会中的大小事务。 第224章 系统:‘这就是顶级alpha和omega的差距啊哈哈哈。’ 第二天晚,楚纤在别墅遇到扶泠。 第108章 这栋别墅所处a区与地上城的交界线, 是关卡也是最繁华的中心城区,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车没让路面黑下来过。 盘桓曲折的车道映亮半边天空。 这一年扶泠从不回尼弥西斯的住所,宁愿睡在训练场各个休息室内。 当路易莎收到接小小姐回别墅的简讯时, 愣怔两秒用来犹豫是吩咐厨房准备迎接晚宴还是安排医护人员随时抢救。 面色苍白的小小姐终于穿上霍恩家族的贵族服饰,一头过肩的银发编好, 用宝石小首饰装点。 一路上小小姐只问了一个问题,她问纤纤睡醒了没有。 “……咳, 我出门前看见楚小姐在阳台喝酒, 心情应该不错。” 小小姐应当嘀咕了句‘她不沾酒的啊’,之后偏过脸再没开口。 到了别墅外,路易莎小跑过来替扶泠拉开车门, 她刚要说些欢迎语, 就见小alpha抬头看向二楼。 路易莎心里咯噔一声。 穿了件浅色睡袍的黑发omega一手支着脑袋撑住栏杆,一手晃荡着高脚杯中的红棕色液体, 该是某种冷果酒。 她遥遥动了下酒杯, 似是在替别墅主人欢迎第一次来的小alpha。 -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手中高脚杯被踮着脚的小alpha夺走,低头望去,扶泠板张小脸振振有词:“你怎么可以碰冷酒?没收了!” 说完她就快速对准残留水渍的杯口抿了抿, 企图达到‘标记’酒杯好不让omega再拿回去的目的。 当温而不冰的液体在舌尖抿化, 扶泠呆住了。 omega含笑看着她,不紧不慢解释:“这是红豆薏米茶, 我放凉了喝。” 扶泠浑身僵硬:“……”谁会用酒杯喝这种东西啊! 不过纤纤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扶泠快速在心中为她找了借口,一定是这栋别墅没有正经杯子, 所以劳累纤纤要去收藏酒杯的柜子里找半天。 扶泠不敢再看omega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抱歉, 我——我喝过这个杯子了,我去重新给你拿一个。” “不用。” 有人轻轻拉住她的胳膊,指尖轻碰她的手背,在她回过神前端走酒杯,淡笑说:“我不嫌弃宝宝。” 能打歪墙体的拳头被温柔如风的触感碰到竟承受不住地一颤,她慌忙将头垂得更低,碎发边是通红的耳尖。 看起来很为刚才的乌龙羞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低下去掩饰的不是脸红,是血眸中疯狂闪烁的恶魔印记。 它们很想借着那点微不可察的触碰衍生出更多肢体接触,很想趁她未成年、还是个没有威胁的小alpha时对年长的omega以不懂事为名做出占有性质的标记。 “好喝吗?”神色疲懒的omega软进躺椅,睡袍宽松得遮不住她锁骨上的咬痕。 脖颈攀爬的黑色晚香玉像扶泠的童年阴影,它轻轻松松就做到了扶泠反复思忖后仍不敢付诸行动的事,还大咧咧留下绝对显眼的印记彰显着所有权。 扶泠眼睑发红地死盯那些痕迹,嘴里麻木说:“……我只喝了一点点,没尝出来。” “嗯,这边还有,你自己倒。” 扶泠:。 扶泠用力咬了下唇,逼退冲上头的委屈情绪:“不喝了哼。” omega伸手将她拉近,她的腿贴在躺椅侧边,正好压住睡袍一角。 “那就喝这杯吧,好吗?” “唔。” 等到高脚杯递到面前来,alpha才一副‘勉强被你哄好啦’的样子矜持接过。 离omega越近,她身上那股两种信息素交缠的味道也越重。 alpha贪恋其中的迷迭香,却憎恶晚香玉——可这些味道都是从omega身上散发出来的,她不能讨厌她。 “你,你身上……” 小alpha失落着说:“好多她的味道。” 楚纤随意摸了摸她的宝石发饰,说:“发情期还没结束,我打了强效抑制剂来见你,按理我不该跟你靠得太近。” 准确来说,楚纤身上的晚香玉信息素应该浓过迷迭香,因为后者被抑制剂深深压在腺体中,只有少量经不住诱惑散了出来。 后半句话是玩笑,如果真到不能靠近的地步,依照omega的谨慎她绝不会放扶泠进来。 小玩笑惹得扶泠瞪圆眼睛,像抓不住逗猫棒恼羞成怒的猫。 这人适时递来的下句话很好安抚了即将炸毛的小alpha:“不过是宝宝的话就没关系。” “……哼。”这还差不多! “怎么老哼哼的,像个小猪。” “我今晚,留在这里吃饭。”扶泠艰难说,“你们别当着我的面,做少儿不宜的事!我,我只是个未成年alpha,别把我教坏了。” 她的要求的确只有冒失小鬼才会提出,发情期的omega怎能拒绝自己的alpha?简直违反天性。 对上omega温和平静的黑眸,扶泠险些改口当她没说过,然而指甲刺进掌心,鲜血带来的清醒逼迫她继续维持这张傲娇假面。 “好。” 这人轻飘飘一个应答,令扶泠难以自制地开心起来,同时也松懈了隐藏的心思,让omega注意到她掌心的伤。 她听见这人说:“抱歉。” 扶泠心一下子提起:“是我不小心弄的,跟你没关系。” “你别跟我道歉,你真的别跟我道歉,”小alpha闷闷地,“你一道歉我就觉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让你不开心。” 第225章 omega没说话,轻抚在她后背的手有纵容意味。 扶泠试探性地趴在omega身上,得到接纳的拥抱。 ——纤纤身上不只有信息素,还有一丁点清甜豆香,需要很仔细很仔细地闻才能闻到。 扶泠不爱喝这种养生茶,以前得纤纤亲手做、亲口哄她才会勉为其难喝那么一两杯,后来没了纤纤监督谁做都不好使,她宁愿喝水或酒。 然而这样喧闹的夜里,她被允许靠近依赖、信任甚至贪慕的omega,她曾不喜的味道静静流淌在她们之间,从共同回忆中扯出些许叫她心满意足的亲昵。 她的眼睛轻轻望着搁置到一边还剩下大半杯的红豆薏米茶,想着——等omega进屋后,她要小口小口统统喝完。 她开始喜欢这个东西了。 - 晚餐很丰盛。 因餐桌够长的缘故,每个人之间都隔了好一段距离,没有扶泠幻想的黏黏糊糊或动手动脚。 尼弥西斯对扶泠的餐桌礼仪不太满意,她用最温柔语气说着谁也无法改变的命令:“爱丽丝已经到了参加各种宴会的年龄,最近一场宴会在三日后,接下来的时间你都得跟老师一起留在这里。” 说完,她半眯着眼看向垂眸吃餐后水果的omega:“这段时间,你不准下楼。” 她像个不允许自家小孩跟坏小孩玩的家长,抿了口酒又苛刻道:“你今天就不该下床。” 系统:‘我宣布我对目标的好感度-10了!’ 楚纤:笑。 扶泠:。 你把纤纤当什么?哪怕由你支付工资也没有权利限制人身自由吧?更何况你跟纤纤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扶泠深呼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听omega‘叮’地一声放下瓷勺,声响果然惹来尼弥西斯不快:“你故意的?” “是。” 大概是发情期的缘故,楚纤支着脑袋看人,姿态懒懒的,没什么气力的样子:“你要怎么惩罚我呢?” 她问的不单是碗勺碰撞的不优雅,还有这几日她一定会下楼的坏规矩。 腺体压制的信息素从尼弥西斯出现那刻起就暗自泛滥成灾,她双腿交叠,仍压不下这股燥热,好不容易吃两块冰凉凉的水果缓解,又被尼弥西斯点名—— 发情期似一把刀将她的理智劈成两份,一份叫嚣着离有亲密关系的alpha近一些,最好缠在她身上,一份冷静地想尼弥西斯的话也不无道理,她今日的确不适合下床。 成为omega,拥有发情期,失去对欲望的掌控。这种身体不由自主渴求另一个人的分崩离析感,让楚纤既觉得陌生又觉得有挑战性。 她现在的想法还是她真实的想法吗?没被发情期影响的那个版本?欲望究竟是发情期强加给她的,还是她原本就有只是现在放大了? 她一边用微微发烫的眼神注视着银发alpha,一边随心所欲、天马行空,穿进棉拖的脚不知何时跟着思绪离开地面,趁楚纤未生出制止欲望前踩上平整干净的银色军裤。 粗粝感令黑发omega喉间飘出一声轻哼,听得桌上两个alpha眸色加深。 扶泠小脸通红将手边的热茶一饮而尽,醇厚的茶味与炙热的水温,不知哪个更有作用——反正她脖子也红了。 尼弥西斯自控力强得惊人,眸中激荡的红与黑似两种不同的黑暗势力在对抗翻搅,溢出来的杀机又在烛台带来的光明里伪善成上位者的矜傲。 “我能给你什么惩罚?骂你你也只会爽而已。”尼弥西斯平静地被激怒。 “……?!!”扶泠差点被呛到。 她难以置信看着说出这种鬼话的姐姐。 你喜欢施.虐,凭什么以为纤纤会喜欢受.虐?!你简直…… “是。” 扶泠又听见omega懒洋洋的音色,她梗着脖子,实在很难转头看向应声的纤纤。 楚纤慢吞吞撑着身体站起,每往银发alpha靠近一步,后颈腺体也更烫一分,仿佛想就此融化在对方怀中。 她步伐已经不稳,一路扶着桌沿才勉强不软倒下去,最后顺利将身体倚在尼弥西斯椅背。 女人顾忌亲爱的妹妹在场,言语克制又高高在上,alpha掌握主动权是约定俗成的事,本不需要刻意强调。 所以听在扶泠耳中是类似炫耀的进一步压迫,听在知情者耳中则是欲盖弥彰的掩饰。 “我爽起来只会不管不顾弄疼伟大的尼弥西斯大人——您腰间的伤好点了么?今天训公会成员有没有站不稳?” 这话混着压下的气音慢慢说出口,omega没骨头似的趴着椅背,唇角挑了弧度。 扶泠盯着眼前空荡荡的杯子眼睛发直,她实在不晓得该把目光放到哪里。 尼弥西斯拽住肩上作乱的手甩到一边,侧眸:“听路易莎说你在阳台的躺椅窝了一天,站都站不起来的人是你吧。” “路易莎总有看不到的时候。” 她的手仍是摁到女人肩上,借着这点力站起来,声音随着她的起身而幽幽远去:“比如等下关起门来让会长大人试试双腿合不拢的感觉。” 尼弥西斯:。 黑发omega路过扶泠的座椅,弯腰简单在小孩儿眉心亲了亲,当做晚安吻,然后说:“晚安,宝宝。” 扶泠呆呆捂着额头,在尼弥西斯近乎杀人的视线里羞涩回了句晚安。 “……”尼弥西斯猛地起身,她没看扶泠,怕面上毫不掩饰的凶戾吓到了爱丽丝,“早点休息,明日开始上课。” 第226章 之后也不等扶泠回她,脚下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追上去—— 这是去惩罚,还是…… 指腹摁在眉心许久不曾离开,她怕她的味道散得太快。而楼上的某个房间,她紧紧抓住的这一缕气息正疯狂溢散,是为另一个alpha。 一想到这,血眸中有东西一闪而过,握着茶杯的手用力到发白,直至杯身不堪重负地生出裂痕。 扶泠面无表情起身,桌上的杯子很快‘吧嗒’碎成一片片。 - 扶泠房间在三楼,她上楼时根本管不住自己向主卧迈进的腿。 门板居然虚掩着。 整栋别墅灯火通明,但佣人早就处理好杂务自动消失了,屋内静得能听见一楼那只黄金座钟的走针声。 小alpha的手停在即将碰到门把的半空,她垂下的眼在犹豫、在挣扎。 这种卑劣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她若是看见纤纤被……被尼弥西斯标记的场景,她能不疯? 可这扇能被她一拳打垮的门板完全挡不住她脑中幻想,鼻前渐浓的迷迭香比最有效的迷药还伤她理智,令她此刻不得不被情绪支配。 她甚至阴暗地想,她的出现必定打乱今晚的节奏,正在标记或准备标记的alpha绝对没有平时的警觉性。她可以趁现在杀了尼弥西斯。 她查过书,发情期也不是非要被alpha标记不可,可以用抑制剂。虽然会有副作用,比如下一次发情期更难捱、持续时间更长…… 纤纤今晚的异样,那些撩拨姐姐的话……都是被发情期影响了。扶泠蓦地握住门把,是的,她必须进去。 门开得无声无息,屋内阵阵暖香熏得人要站不住。 房间只开了盏微弱的床头灯,隐约看见床上两道人影。 ——待扶泠走近几步看清床上景象,她握武器的手停住了。 银发铺散在床面,下方那人赫然长着愚者公会会长、霍恩家族族长的脸! 她双腕被一左一右摁在两侧,用来诅咒的恶魔印记被蒙在层层水意之下,眼尾氤氲出的殷红彻底模糊高高在上的贵族模样。 她身上的omega漂亮、脆弱,苍白肤色上生长看似夺取她生气的黑色晚香玉,蝴蝶骨随她呼吸起伏,颤颤巍巍,美丽得能引蝶落下来。 沉溺在情.欲中的脸也好看到不可思议,向来只吐露温和言语的唇此刻却非常有侵.略性地用力吻在alpha脖间,沿着流畅线条往下,在突出的锁骨处露出一点白软的尖牙。 轻轻地带来点点刺痛,银发alpha享受的表情中断,她不满地要呵斥出声——余光瞥见床边站了不知多久的人影。 “爱丽丝……?” 血眸瞳孔一缩,节节攀升的体温猛地凝滞,尼弥西斯下意识要挣脱桎梏,却被omega用力地摁下去,亲了好久。 气息喷洒在她唇侧,带着迫切的渴求:“标记我,好不好?” “让我死在您身上吧,让您死在我床上吧。” “……” 黏糊的爱语该是这场亲密的爆发点,她们接下来会更密不可分。 “——出去!”尼弥西斯艰难从omega的热吻中挤出两个字,她双眸中欲望与狠戾反复交替,沙哑嗓音阴鸷道,“现在——滚出去!” [任务一:请保护好扶泠,进度值90/100] - 扶泠在门口傻站了很久很久,她甚至忘记收回手中的枪。 她的枪口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瞄准omega身下的人,她看见的情形也足够她反应一晚上了——可,可姐姐是alpha啊?纤纤她……她。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握住门把,将虚掩的门关紧、落锁。 路易莎牵着仍在震惊中的小alpha到三楼,无奈道:“您……逾越了,会长卧室不能随便进去,这是基本礼节。” 她眼珠一动,看清扶泠手中的枪,严肃道:“会长也没有对不起您的地方。” “……” 扶泠抹了把脸,枪收在腰侧,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易莎顿了顿,忽而说:“昨日为楚小姐送晚餐时,被发情.热折磨的楚小姐将我当成了会长,我。” 后面的话适时停住,因为小小姐的枪口对准了她的眉心。 小alpha面上红晕未褪,眼中的恶魔印记却已闪烁着准备吃人了:“说下去?你做了什么?” “……这是我编出来的谎言,昨晚的餐不是我送上去的,我也没机会被楚小姐当成会长。”路易莎双手举起,“您对楚小姐的在意到了不正常的地步,只是一个假设,都值得您在这种地方用枪来了结我。” “而真正标记了楚小姐、与楚小姐睡在一起的会长,您又想过多少种她死掉的方式?” 一种。扶泠心说,只有一种,那就是一枪毙命。 应对尼弥西斯这样的敌人,若没有十全把握一击要她死,那么就该考虑自己被反杀的可能。 路易莎是在用这个假设逼出扶泠对会长的真实态度,结果显而易见。 “该睡觉了,小小姐。”路易莎温声说,“我会当饭后没有见过您。” 第109章 [警告!警告!主角生命值低于20%!] [警告!请立即保护主角!] … 系统也被这一连串的警报给吓到了, 它连忙查了主角目前所在地,并表示疑惑:‘小天使在目标的别墅能遇到什么危险?目标不是喜欢小天使吗?怎么可能允许她受伤!’ 第227章 它质疑了几秒主系统的警报功能。 楚纤在乱糟糟的床上醒来,身边空荡荡。 发情.热带来的各种负状态令她赖了半分钟的床, 强撑着快要散架的躯体慢吞吞下床,问:“她在哪。” 系统:‘在别墅下方的审讯室!目标也是绝了, 咋到处挖审讯室。’ 她简单洗漱后去保险箱摸了支抑制剂打进腺体,等抑制剂生效的途中又转进浴室用冷水洗过手脸, 一边系着昨晚皱巴巴的睡袍一边拉开门。 门口站着忠心耿耿的执事。 “!” 下意识看进门内的眼堪称冒犯地落在omega未遮掩好的身体上, 路易斯慌忙低下头,歉意退了几步。 直到鼻尖那股逼仄的迷迭香不再扰乱她的思绪,她定定神, 说:“会长交代过您暂时不能离开这间房, 抱歉。另外午餐已经备好,随时能端上来。” 睡袍有被人压过的痕迹, 宽大下摆仅靠腰间一根松垮垮的软腰带束缚, 抱臂倚着门框的omeg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目光涣散盯了一会她的脸:“小小姐呢?” “她……” 路易莎的话被那条随意破开衣摆缝隙的腿打断。 她呆滞望着腿面妖娆诡异的黑色晚香玉,恍惚间看见栩栩如生的它花瓣轻颤,竟是绽放出一朵朵鬼脸, 冲着她怪笑。 然而白软修长的腿曲起时有种纯真且病态的易碎感, 这大概是这些怪花生得诡谲吓人的原因——它们像一堆赤城又贪婪的守卫,既仇视身边人随时将其吞没, 又以这具诱人躯体为养料随时占有。 “什么?” 清清冷冷的女声惊醒幻梦,路易莎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强笑道:“这个, 无可奉告。” omega沉默。 半晌,她站正了身体, 语调亦郑重起来:“尼弥西斯在惩罚她?为什么?” 系统震惊:‘??!啊!’ 它也想问,为什么啊!还有宿主你不是发情.热吗!脑子转得也太快了!到底怎么转到这个结果的?! “……” “真的无可奉告。”路易莎做出请她进去的手势。 楚纤不动。 被黑眸注视着,路易莎直觉自己应该继续说点什么,但绝不能透露会长对小小姐的手段,所以道:“请您放心,会长很疼爱小小姐,就算惩罚也会适度。您若在此时出现,就不好说了。” 忽略话中含量极少的威胁,楚纤问:“你觉得尼弥西斯不会打死她吗?” 路易莎没有回答,她默认了。 “我没有这种庆幸,我必须去一趟。” omega往前一步,路易莎脑子没转过来直接上前攥住她的腕试图将她甩进门内。 然而手在握住那刻就丧失了继续粗鲁的机会。 入手的温凉令路易莎眼皮一跳,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您穿,太少了。” 楚纤歪头辨析执事耳侧悄无声息爬上去的淡红,忽而伸手碰了下。 路易莎:“!!” 一声短暂的轻笑过后,楚纤拍拍她的肩:“你已经拦不住我了,路易莎。” - [警告!主角生命值低于10%] 这间审讯室比关楚纤的那间大得多、新得多,路易莎一路都木着脸不说话,偶尔抬眼看看前方那人的背影,唇会抿得更用力一些。 路易莎的脸就是通行证,守在门口的公会成员对楚纤的到来表示惊悚和疑惑,在路易莎过分冰冷的眼神下皆陪笑着让开路。 系统刺耳的警报响彻脑海,本就钝疼的脑袋快承受不住。 身后有执事稳稳搀扶住了她,抿得失色的唇终于张开:“您,您不该来这里。” “尼弥西斯也不该处死她的妹妹。” 楚纤推开alpha的怀抱,靠在类似桌椅的刑具旁缓了两口气。她摁了摁微微发胀的腺体,抬腿朝内走去。 银发女人手中拿着一根满是倒刺的鞭子,白手套取下丢在地面。 吊在半空的血人连面容都被血糊得看不清,狰狞可怖的伤口外翻,黏着深深浅浅的皮.肉。她的身体那么瘦小,怎能禁得住比她整个人都长的长鞭狠打? 地面积攒的血液里有碎小的肉块,还有看不清颜色的碎布。 如果真要杀人,尼弥西斯腰间的配枪完全可以给人痛快,将人绑在半空狠抽几个小时,这是报复性的折磨。 一想到周围这么浓烈的血腥气都是从——从快要死掉的扶泠身体流出,楚纤险些克制不住地干呕。她眼前一阵阵发黑,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 就算这样,她也看清了那举起的鞭子,以及即将甩下去的动作。 - 尼弥西斯垂眸看着面前的omega。她应该想抓住alpha的腕,却因视觉受限冷不丁用力握住鞭身,登时,柔嫩的掌心被深深嵌入的倒刺扎得血流。 她对身体的疼痛忽略不计,对近在咫尺的、别人的鲜血倒是感同身受:“她三日后还要参加宴会,你把她的脸打成这样,宴会怎么办?” “她没有机会了。”银发alpha嘴角翘起点优雅又狠辣的弧度,温声如情话低语。 血眸因饱食血气而微微亢奋,眼珠一动,转到睡袍遮不住的暧昧红痕。 她眯了眯眼,身体比回忆先一步记起昨晚的放纵,没带手套的手轻易沿着松垮的腰带摸进睡袍内里。 倒刺挂着皮.肉,楚纤没有松手,在alpha故意弄痛她的抚摸中微微喘息着问:“就因为她进了你的房间?” 第228章 “……”尼弥西斯呼吸一滞。 面上的情动就此消失,她阴鸷道:“不要让我回想那个场景,否则我连你一起——” “可以。”楚纤说,“我不介意。” 尼弥西斯冷冷盯着她。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像是不赞同omega送上门来讨打的行为。 “纤……纤!” 身后的小人竟然还没丧失意识,在这种极端痛苦的境地保持清醒并不是好事。 楚纤没有回头,望着这双满是暴戾的血眸,轻声说:“她只有六岁,她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越来越模糊。发情期的脆弱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反复折腾,在她双腿一软、往前倾倒时,满是死亡气息的双臂紧紧搂住了她。 “你的任务是她对吗?” 尼弥西斯低下头,话音含糊在咬她耳垂的唇齿间:“可惜了,我今天非要她死不可。” omega干净的指尖在女人左眼眼尾描摹,似乎想就此唤出另一个人格:“你喜欢她,尼弥西斯。你重生一世就是为了保护她,占有她。” “不要做无用功。”尼弥西斯阴恻恻地笑,“杀她,是主人格的决定,我一开始只想给她点教训。” ——尼弥西斯执念两世的喜欢,不如一次被撞破自己被人压在身下的画面。她与生俱来的骄傲、体面,大于她脑海中可操控的一切。 “好。”黑发omega缓缓点头,“你可以杀她。” “以后我不会再与你共存同一个世界,只要发现你的踪迹,我立刻死亡。” 楚纤阖上眼,呢喃着说:“找到我的尸骨然后拼成你的王座吧,这是我在你面前最后存在过的证明。” 虽然在一个世界的去留由自己决定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以此来威胁另一个人——本不应该成为楚纤的选项之一。 她握紧了掌心的荆刺,又在几秒后张开手掌,看着白净漂亮的曾经变得扭曲丑陋。 她做了件让尼弥西斯无法理解的事——她竟张开嘴,企图吞下这截能够刺穿她身体的荆条。 - 等尼弥西斯回过神,她已将那根惩罚别人的玩具狠狠甩开,攥着omega的腕,不费力地扭断了。 她的怒火烧得凶猛,烧出的血弥漫得到处都是,她的银色军装不能免俗。 可恶的omega还在她耳边痴痴地笑着:“……你为什么阻止我?你没被我咬够?” “闭、嘴。”尼弥西斯阴着脸,冰冷地瞪向门边站立的路易莎。如果不是她违逆她的命令带怀中人过来…… 路易莎低头。 她的声音虚弱到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你不畏惧我的死亡,但你阻止我死亡。” 这句话可以衍生出很多深意,最明显的则是:你爱我。所以明知我会无数次死而复生,仍不愿看我死在你面前。 楚纤只默了几秒,她睁眸,迷蒙的淡雾仍停在她眸中,令她眼神黯淡浑浊、情绪都凝得不真切:“你的力量减弱了。你真的分了至少一半力量去找我的尸骨——现在的你不一定能每次都准确锁定我,唔,怕我频繁登出位面之后找不到我?” “我让你闭嘴!” “你没有找到我的必要原因,除了。”血迹斑斑的手轻碰上银色军装下的腰肢,omega哑哑的嗓音又柔又弱,“你有我的尸骨下落,所以你会将它呈现在我面前,看我崩溃。这是你要见到我的原因。” 她说一会就得停下来缓一会,仿佛随时能昏去。 “……” 系统:‘卧槽不是我说的啊!我什么也没说啊!!我怎么知道宿主两句话就把你给试出来——啊不是,不是不是,我怎么知道……’ 孟秋阳:‘闭嘴。’ 系统:qaq “现在,我们可以做交易了吗。”楚纤弯着眼睛看她。 “……”尼弥西斯冷着脸,“你这种态度,可不像见了自己的尸体后会崩溃失措的样子。我没必要去找你的尸骨了。你的筹码已经失去,还有么?” “有啊。” “……” “?” 尼弥西斯蹙眉:“说。” 楚纤疲累到再度阖上眼:“我并不相信你刚才那句话,筹码仍旧有效。” 第110章 路易莎听不到黑发omega对会长说了什么, 只从会长隐忍的表情来看,猜测绝不是好话。 多半在为小小姐求情,而且没有使用omega得天独厚的撒娇话术, 可能用了点不太光明的胁迫手段—— 比如发情期期间不允许自己的alpha标记甚至上床。 然而下一秒,森寒血眸看了过来, 逼退路易莎面上来不及收好的怜惜与关切。 黑色六芒星审视出信任的执事眼中不该存有的爱意,银发alpha忽而愤恨搂紧了怀中人的腰, 早已扯乱的睡袍滑落至臂弯, 露出她藏了许久的单薄肩膀。 宛若饮血的红唇轻轻吻上长满黑色纹身的白.皙,惹来昏昏欲睡的omega挣扎。她应当就在等这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好顺势进行下一步惩戒。 “唔……别咬……” 带着绵软力道的五指无力拽上军装外套, 从路易莎的角度根本看不到omega的身体, 只有半张隐约泛红的面容。 她满是水色的眸子被掩在银发之后,搭在肩章上的腕细细颤抖着, 仿佛它的主人正在经历不能忍受的刺激。 处于发情期的她身体各处都比往日敏感数百倍, 来自alpha的触碰会令她不由自主贪求更多。 第229章 系统被屏蔽前的最后一句话, 它声嘶力竭:‘到底谁是omega!谁在发情期啊喂!!’ 尼弥西斯不习惯直接用手触摸omega的身体,神色曾有迟疑,但一想到门边站着个想标记怀中o的alpha—— 她犬齿都不受控地冒了出来, 伺机朝楚纤后颈处啃一口, 别说这点早已为omega破例的习惯了。 “你要在这里……被我标记吗……?” 被粗暴摁到冰冷冷的墙壁,微微发烫的身体凉得一个激灵, 细白双臂难耐缠上alpha脖颈,不断吐露炙热气息的唇蹭着alpha侧脸。 分明是洗干净披了睡袍过来的,尼弥西斯却从觉得她全身上下潮得要命, 手一碰上就被诡异的热黏住了,轻易脱身不得。 尼弥西斯用力合上眼, 深深呼吸一口气,就在她要放开omega时—— 见楚纤低眸朝地上的小血人看了眼,眉眼间的孱弱病气被另一种更深更浓的担忧取代。 尼弥西斯压下的暴躁与欲望瞬间被勾起,她狠狠咬上omega无力闭合的唇瓣,犬齿直接刺得两片柔软鲜血直流。 “……” 怀中身躯吃痛地一颤,却不曾躲避。 她反而仰头迎上这个混着血腥气的吻,手用力抓着银发,逼女人必须低头与自己接吻完毕才准抽身离开。 - 路易莎随身携带抑制剂,她在意识到身体发热后迅速朝腺体打了一针,屏息静待抑制剂生效。 一阵节奏清晰、平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毫不设防的路易莎被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压得膝盖一软,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只能看见银色军装的衣角与一截晃晃荡荡的睡袍边角从眼前飘过,接着是会长余怒未消的命令:“自己领罚。” “……是。” 路易莎深深伏在地上,第一次感受到与会长如此遥远的差距。 她心中苦笑,也许这支抑制剂不打也可,现在她半点绮念也无,心跳加速是因对顶级alpha的恐惧。 - 发情期共持续了十日,后七天尼弥西斯根本没从二楼那间房出来,保险箱中有足够数量的高级营养剂,度过整月都没有问题。 路易莎照常去给小小姐送药和食物。扶泠伤得太重了,身上几乎没有好皮,骨头断裂几十根,面目全非、毁容严重。 她醒来后情绪非常不稳定,一直叫着嚷着要见‘纤纤’,包着她身体的白纱布染成刺目的红,再加上她凄厉可怜的哀嚎,没几个人能在病房内呆太久。 幸而楚小姐先前留下了手机,里面有讲故事的录音。 小小姐一天到晚播放录音,睡着了也得听响,一旦手机没电了录音暂停了,她就会惊醒。 路易莎疲惫地捏捏眉心,她经常大半夜被小小姐折腾醒,这几日都没睡好觉。 推开门,以为又要面对小小姐泪流不止的呜咽,却听见温和的声音说:“路易莎来了。” 路易莎:“!!” 路易莎一下子清醒,愣怔地望着坐在床边的黑发omega。 她穿着简约,从小配饰上可以看出精心搭配的痕迹,周身流淌着浅浅的清冷木质香,再没有前几日烫到几乎要烧起来的信息素味道。 包成小木乃伊的小小姐正眷恋地侧躺在她腿上,楚纤轻轻摸着白纱布下后脑的位置,垂着的眼半弯:“听说宝宝总是晚上不睡觉折腾路易莎,她都有黑眼圈了。” “呜呜呜我疼嘛,我真的好疼。”小木乃伊两只布拳头紧紧环抱住omega的一只手,涩哑难听的嗓音哭起来像拉锯的噪音,“我不是故意的……我疼。” “没有怪你。” 楚纤安抚了小木乃伊半晌,让那发抖的脊背安静下来。 路易莎慢慢靠近:“您来这里,会长她……” 楚纤抬头看她:“尼弥西斯去公会处理事务了,我待一小会没事的。” “纤纤、纤纤!”腿上的小家伙小声哭着,“我晚上就好疼,你,你晚上陪我……陪陪我……” “好,宝宝乖一点。” “……明明很乖,一直都很乖。”小木乃伊嘟嘟囔囔。 路易莎很知趣地将药和食物递给omega。小小姐见过自己被毁的脸后就非常不喜欢把纱布拆下来,吃饭喝药对伺候她的人来说简直是折磨。 如果楚小姐在场,小小姐就算不情愿也会照做的。 - 用恶心二字去形容一个伤者的脸太过残忍,但其本义的确可以只形容身体的一种不适反应,并不单指辱骂。 洗去血污,那些翻开的皮.肉、糅杂一块的新肉死肉,很难让人以寻常态度对待。 扶泠直勾勾盯着黑发omega的表情,仿佛她没控制好的一点点嫌弃、恶心,都会让木着脸的扶泠做出丧心病狂的事。 黑眸静静凝视这张‘乱七八糟’的脸,指尖不敢落在血眸旁露出白骨的眼尾处。 “……差点就打瞎了你的眼睛。” 她声音好轻好轻,尾音几乎融在唇齿听不见了。 霍恩家族标志性的血眸,险些被尼弥西斯打没了。这不仅仅是身体的摧残,更是驱逐的信号。从此没了血眸的扶泠不再是霍恩家族的人,不再受霍恩公会的庇佑。 黑发omega表露出来的哀伤与疼惜是努力克制后的,她原本的痛楚衍生自扶泠夜夜喊疼的绝望,深不见底。 “对不起。”她低下眼睛,手指最终坠在床面,“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第230章 经过发情期的omega身上有种圣洁的母性,那种盛开时的糜烂与艳稠被洗涤成温润柔和的美,当她望着你的时候,你根本生不出一点肮脏的欲念。 扶泠也低下眼睛。可她的眼睛低下去看见的不是床面,而是omega爬有黑色纹身的手腕。 她瞳孔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仇恨与愤怒冲腾而上,险些烧毁她的理智。 “纤纤……” [任务四:请获取三个顶级alpha爱意值(70及以上),1/3] 系统:‘咦!看小天使对你黏黏糊糊的态度,还以为爱意值早就满了!’ 居然等到现在——她一无所有、连健康的身体也失去时,宿主表现出不嫌弃的现在。 这声提示之后,小alpha接下来的话应当不再属于‘小家伙’的范畴。楚纤想。 伤痕累累的小手盖上楚纤的手背,小alpha笨拙地靠近:“我能……我是说以后,我能娶你吗?或者你,你娶我也可以,我想……我想跟你在一起。” 楚纤愣了一下。 扶泠嗓子里好似还含着血,不然怎么一声一声这么让人心碎? “我本来想等几年,等我成年以后,能帮你……度过发情期了再告诉你,可我现在……我现在,我感觉我……” 她的断断续续是心知这句话的卑劣,她让一个成年omega压抑发情期等待她长大,利用抑制剂的隐性伤害换取她成长的时机—— 她明知眼前人才跟自己姐姐度过发情期,哪怕霍恩公会的会长不会娶一个来自f区、没有贵族背景的omega,也轮不到她去接手在f区已经足够优秀的纤纤。 她越说越抖,双眸惊惶失措、无神到像陷入某种自我厌弃的幻境里面:“对不起……我……” “好,好,不用说了。” 小alpha被纳入一个温暖怀抱,她闭着眼哭得痛苦,听见这人宛若神明一样赦免了她的所有罪过:“我答应你。” “我等你长大。” 猛然睁开的血眸撑开眼角的伤口,丝丝血色顶开凝成团的药粉渗出来,看起来十分可怖。 她本该避开这人干净的衣领,避开这人好心的温柔—— 但她根本割舍不去鼻前好闻的木质香,她愿付出一切代价永远沉溺其中。 - 系统怪叫一声:‘天哪!你答应了什么?!你答应了小天使的求婚!’ 楚纤:‘不好么?’ 系统:‘你疯啦!目标会先杀了小天使,再杀了你的!到时任务直接失败,下场好惨哇!’ 楚纤:‘别害怕,没事的。’ 系统:‘qaq’想继续反驳可是宿主真的好温柔肿么破! 系统羞答答:‘那,那我先不怕了,嘿嘿。’ 楚纤没有食言,她在这间小小的、充满药味的病房待了一天一夜。 哄了小木乃伊吃饭、睡觉、上药,在第二天到来时扶泠亦遵守约定放她离开,只是有些可怜地问:“晚上可以来陪陪我吗?就,就……”纱布下的她应当脸红了,“陪陪你的,alpha。”她说的很小声,像偷来的话。 她的求婚没有戒指,没有鲜花,甚至连张出现在人前好看的脸都没有。 但她的omega答应了! 还温柔地抱了她很久,哄了很久,她从来没这么满足过。 “可以。”床边的人弯下腰摸摸包成粽子的手,“一整天都乖乖的,别让我担心,好吗?” “嗯!” 扶泠想快快好起来,纱布在眼前遮着,她都要看不清自己的omega了。 - 魔术师公会的人在霍恩总部等了至少一周,他们起初也不肯安分地用了各种手段,直到听说楚小姐发情期跟霍恩家主待在一起—— 他们终于不闹腾了,老老实实住在待客室。 所以楚纤一露面,他们如见着慷慨布施的乞丐,连滚带爬挤了上去,满嘴‘楚小姐’‘科长大人’…… 红发女人身边几个灰头土脸的比瓦罗公会成员也想挤上去,被审判长冷冰冰的眼神一瞧,都定在原地不敢动了。 路易莎用异能‘阶级空间’隔开这群手脚没轻没重的a或b,皱眉挡在黑发o面前:“我只允许你们待在这里等候,没说你们可以见楚小姐。再往前一步,统统离开大楼。” “……站着说话不腰疼,大楼被攻击的又不是你们霍恩。”有个男性alpha愤愤不平道。 路易莎冷笑一声,刚要命令大楼守卫将这群人请出去——就见那个说话的alpha转眼被一脚踹进墙壁里,惨叫卡在嗓子眼没来得及喊出来,头一歪先晕了。 红发女人抱臂歪了下头,酒红色的眸扫视一圈噤若寒蝉的魔术师公会众人,红唇一勾:“有话就说,别遮遮掩掩像个废物。” “……” “没话了?”奥莉薇亚这才不紧不慢看向小科长,大概看了两秒,她忽然狰狞了下表情,“跟不跟我回去?” 路易莎继续发挥她的执事作用:“这位小姐,我……” “别惹一个公会大楼已经被拆了的alpha。”奥莉薇亚死盯表情寡淡的omega,“我来晚了是吧?已经有人把你救出来了?” 路易莎对比瓦罗的遭遇表示同情,然后说:“没有会长允许,没人能从霍恩带走楚小姐。” 这句话还有另一层意思,哪怕是楚小姐本人也不行。 “哦。” 奥莉薇亚眉头一挑,左手催动异能瞬间击中窗台上的盆栽。 第231章 短短两秒内,连盆带花烂成一堆污泥,散发难闻的恶臭,像被丢弃了很久。 这是甜红葡萄酒二级异能‘腐烂’。 第111章 奥莉薇亚不蠢。 如果楚纤的诉求只是把她救出来, 那么在十一天前就该让异种停止攻击。 奥莉薇亚猜测是魔术师会长转手卖了楚纤这事惹怒了楚纤才招来报复,毕竟比瓦罗也算魔术师的下属公会,两者很难分清你我。 但——最先撑不住的竟是比瓦罗。 这件事怎么看都该是魔术师罪孽更深重一点吧?比瓦□□了啥? 奥莉薇亚并不觉得小科长是轻易能被仇恨蒙蔽理智的人, 她这样做肯定有别的意思,只是奥莉薇亚在这坐了十天了, 屁都没想出来一个。 审判长不愿承认自己在战术战略这方面输了一筹,心里憋着的火早已能将整个霍恩公会都烧干净—— 什么会长, 什么童年阴影, 都边儿呆着去吧。 她今天不把楚纤揪回去问个清清楚楚,她把头放在窗台当盆栽。 “看来奥莉薇亚是一定要带走我了。”小科长冷冷淡淡的笑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红发alpha却看得真切——同时越发咬牙切齿, 这一切果然是你算计好的!你究竟在图谋什么?至于把象征公会尊严的大楼都给毁了?! 现在那些奇形怪状又打不死的异种在f区横行, 俨然将f区当做异种的巢穴,比瓦罗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黑暗秩序荡然无存。 你跟异种讲道理?那满是鲨齿的嘴一张, 一口就把你头咬掉——讲道理啊?那就到它肚子里跟它近距离讲个够。 奥莉薇亚总觉得能从这些毫无章法的暴行中获得线索, 灵光在脑子里闪来闪去她就是死活抓不到, 人都要气死了。 “别着急。”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小科长竟能一脸温和地反过来安慰她,还拍拍路易莎的肩,“尼弥西斯在哪?我需要跟她申请几日假期。” “……”路易莎木着脸, “会长去地上城面见陛下了。” 黑发omega呵呵轻笑:“她跟陛下关系真好, 看来我不必亲自跟她申请。” 路易莎心中警铃大作,上回没拦住楚纤她已领了全年无休外加克扣奖金外加禁闭半月的罚, 因会长去地上城才推迟处罚—— 这回再拦不住她就能去警卫室领一身荣誉警服到总部门口看大门了。 就在路易莎要动手前夕,黑发omega口一张,轻飘飘一句:“不过十天而已, 尼弥西斯就已经厌烦了迷迭香信息素吗?” 路易莎表情空白了几秒,她艰难启唇:“不可能, 会长是个伟大且专……” “你不用跟我解释。”小科长认真地看着她,“应该让尼弥西斯解释。” “可会长还在地上城……” “唔,那就等她回来再解释吧?”小科长指指头发红得像暗火一样的顶级alpha,“她的怒火真能摧毁这里,只有尼弥西斯能制得住她。” 三言两语,准备跟其他alpha‘私奔’的omega忽然就站到了道德制高点,对着下方的路易莎以及会长指指点点。 “我虽然没有异能。” 见路易莎眼神犹豫,小科长补上接下来的话:“但比瓦罗和魔术师的遭遇,路易莎执事您也许清楚?” “……” “我会毫不犹豫帮助奥莉薇亚,因为尼弥西斯在跟其他人吃午餐。” “……” 诡异又有道理的理由,路易莎简单判断后,她发现自己没有底气再拦这些人了。 执事严肃点头,然后对守卫下令:放楚纤以及尊贵的客人奥莉薇亚小姐离开。 - 系统:‘她根本是觉得打不过您和奥莉薇亚吧!’ 普通alpha和顶级alpha差距有够大的,宿主又不断提醒路易莎只有尼弥西斯才能让奥莉薇亚惧怕。 楚纤:‘也有可能是为目标的声誉着想(笑)。’ 系统:‘哼唧!不过我也不太理解宿主宝宝您为难比瓦罗的原因?’ 宿主的出发点一般是为了任务,跟公会有关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获取身份卡,加入四大公会]。 知道楚纤任务的尼弥西斯绝不会让她加入霍恩公会,除魔术师以外的两个公会跟楚纤也没有直接关联,看在尼弥西斯的份上或许会让楚纤加入—— 前提是尼弥西斯没有跟他们打过招呼,拒绝楚纤。 楚纤:‘很快会有结果。’ 系统:‘您怎么还跟我卖关子呀!咱两谁跟谁!’ 楚纤:‘摸摸。’ 系统:‘哼!’ - 在魔术师成员艳羡的目光中,黑发omega上了奥莉薇亚的专机。 f区。 当那架外观涂装火红的直升机出现在比瓦罗总部遗址上空时,所有无差别攻击的异种统统停下。 它们嘴里发出的不再是震天般的怒吼,而是小幼崽似的‘嘤嘤’或‘呜呜’,仿佛受了好大委屈、终于等来它们的主人。 这个发现令受异种荼毒已久的比瓦罗公会成员感到崩溃。 原本灯火辉煌、好似将f区所有光亮吸收的总部大楼成了断壁残垣,依稀几盏亮灯像勉强支撑的艾利克贵族一脉,面对望不见边际的黑暗巨兽总有低头认输的时候。 而此刻,直升机的光斜斜打下来,刺得地面的比瓦罗会长几乎睁不开眼。 该是他将总部大楼的灯光亮彻天空,绝不该是他等待这样一束强光降临。 第232章 奥莉薇亚看见这个场景,忽然明白omega的企图。 她自嘲地笑了下,就算她早十几天、二十几天知道异调科科长的野心,她也无法做出有效应对。 她身为公会的审判长,勋章由上一任会长亲自颁发,拿的也是公会工资,她不能在此刻转头与身后这位野心家侃侃而谈、去讽刺现任会长的无能。 幸好小科长也不是喜欢耀武扬威的小人,她没有用居高临下的眼神审视安东尼,语气淡淡道:“奥莉薇亚,安东尼无法带给f区安宁,艾利克世世代代掌控审判公会的魔咒也该拔除了。” 红发女人一撇嘴角:“我不管这些,谁给我发钱我听谁的。” “从三年前起,你的所有开销都挂在异调科名下。” “……” “这架直升机,是我送给你抓到第一只异种的礼物。” “……” “之后你不肯抓异种,还哄我说我给你的钱够你用到下辈子。”黑发omega叹了口气,“我可以提前预支下辈子的你吗?我不想让异种咬掉你的头。” 异调科的影响力已经扩散到a区,中间横跨几个区、十几个公会,它赚钱能力绝不容小觑。 如果不是异调科养了奥莉薇亚这只吞金兽,想必楚纤的任务三[请让自己变有钱]早就完成了。 奥莉薇亚清清嗓子,稍微坐正了。 她倒不会为小科长说什么咬掉她的头生气,只是小科长这种‘我养你这几年真的很不容易啊’的语气让她有点——挂不住了。 她没那么难养吧?公会的审判任务她也时不时在接啊,就偶尔买点营养剂山啦,去其他区搜刮点奢侈品啦,养几个小情人……哦对,小情人最烧钱了,她回去立刻赶走几个。 “你毁了总部大楼,现在比瓦罗就是个空壳,我不明白你接手它的意义。” 奥莉薇亚转移话题。 “不是还有魔术师呢么?” “??!” 手指轻点膝盖的黑发omega慢慢笑了:“我不会无偿为魔术师驱逐异种,他们必须支付一笔酬金,大到我满意才行。” “……”奥莉薇亚抽抽嘴角。 她知道小科长这是记仇呢,魔术师会长一年前将她卖给尼弥西斯为公会赚取利益,现在小科长来收割卖她的代价了。 有比瓦罗总部被毁在前,魔术师公会该认识到这位小科长的狠辣。她说的‘毁’不是吓唬谁,是真的不死不休。 “你帮我带了几只异种给魔术师当礼物,我会给你奖金。” 眸光清湛的小科长看过来,唇边弧度温软无害。 奥莉薇亚心头莫名一跳,她马上去想即将到账的星币,漫不经心点头:“好说。” - 楚纤一落地,迎接她的不是安东尼,是一头金色长发的丹尼尔。 很难从他的外貌定义他是男是女,少年期的雌雄莫辨到青年期的刻意装扮,唯一能确认的是他拥有顶级信息素焚香,是个alpha。 奥莉薇亚对危险十分敏锐,她用异能阻止一脸狂热的丹尼尔靠近,酒红眸子往下一挪,看清他手中捧着的东西—— 曾审判过无数人生的审判长微微一滞,她眼神复杂:“你杀了安东尼?” 丹尼尔怀中捧着安东尼的头颅,那双紫眸紧闭,血污将脸染得模糊不清,在昏暗的灯光里几乎认不出是f区高高在上的会长。 “这不是小科长想要的吗?” 丹尼尔嗓音柔柔,他想越过奥莉薇亚看她身后的omega,但总是失败。 他略有点丧气,不过想到怀中的见面礼,语气又轻快起来:“我为你做到了,我可以成为你的alpha吗?” 艾利克家似乎有杀亲属的诡异传统,安东尼杀了自己亲生父亲成为会长,丹尼尔为了追求omega宰了自己哥哥。 不知该说是天道好轮回还是会长这个位置腹背受敌、危险重重。 “还有,”丹尼尔不在意两人的沉默,他紧紧抱着自己哥哥的头颅,笑得宛若稚子般单纯,“我听说你比较喜欢女性alpha,所以我在自己身上动了点小手术,很快我就能成为彻底的女性了!唔,手术还不太完善,还差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唯恐心仪的omega也将自己当作异类,他不断强调两者差异极小。 安东尼以及艾利克其他族人对他的厌恶他不可能没感觉到,一边自我催眠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一边可怜地想融入大集体,反复拉扯的情绪让丹尼尔变成四不像。 他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却表现得无比诚恳。 [任务四:请获取三个顶级alpha爱意值(70及以上),2/3] 系统:‘卧槽?!他已经成为顶级alpha了?’ 楚纤:‘是有点意外。’ 系统:‘他笑得好扭曲哦,哎,不看不看。’ 被这种热切偏执的目光深深注视并不是好事,当事人显然长期处于一种自我矛盾的环境下,与正常的精神状态相去甚远。 奥莉薇亚反感丹尼尔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一句废话都不想说,抬手就想动用异能。 丹尼尔也早就对这个赖在小科长的异调科混吃混喝的alpha不爽已久,他笑出一排白牙,空洞的眼神没有杀意。他催动异能的时机总让人捉摸不透。 就在此时,丹尼尔的手机响了。 “……姐姐?” 他瘪着嘴用血淋淋的手解锁手机,任由屏幕上的血腥贴到脸上:“我是丹尼尔。嗯……你知道啦?死了就死了呀,小科长能接手公会,我知道的……好吧,我听话。” 第233章 他时不时用那种令人恶寒的眼神望着奥莉薇亚身后的一小块衣角或一缕黑发,哼唧着挂了电话。 “姐姐在公会安.插了眼线,所以她知道我哥哥的事了。”丹尼尔摸着怀里的头颅,“姐姐让我把头送回a区安葬,还说陛下会亲临。” 丹尼尔眷恋地望着奥莉薇亚身后:“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就回来,到时候小科长愿意见我吗?不要躲在别的alpha身后,我会忍不住想杀了她。” 最后丹尼尔没机会回来,因为他的姐姐如他今日一样亲手摘了他的头颅,与安东尼葬在一起。 魔术师公会会长也是金发紫眸的艾利克族人,她比两位少爷年长,但辈分不明,丹尼尔只叫她姐姐。 金发的陛下大概也有一些艾利克家族血统,只是一双诡异的瞳孔显然来自另一个神秘家族。 这是后话。 - 特殊物种图鉴在一年后收集完毕,掉落的特殊奖励是‘任务刷新器’‘超效抑制剂x5’。 系统看了看任务:‘除了任务二进度比较少,其他任务都快完成了耶,这东西能留到下个位面用咩?我去搜一下。’ 过了几秒,系统说:‘不能诶,只能这个位面用!’ 楚纤:‘刷新出来的任务有几率跟原本任务一样吗?’ 系统:‘我,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它太高级了,下面都没有说明。’ 等待小alpha成长是个漫长的过程,口头答应的求婚没有书面保证,没有经过任何权威机构的认可,只要其中一个当事人不认,瞬间就能作废—— 然而在omega发情期到来的时候,她独自在a区找了个临时住所,备了一箱超效抑制剂,并在周围布置了几只不受信息素影响的高级异种。 系统看着异调科的办公文件也被打包带进这间小公寓,不存在的嘴角抽搐。 ——宿主宝宝您就不能当个货真价实的omega咩?!享受发情期、享受标记什么的! 由于尼弥西斯的诅咒,楚纤的发情期比普通omega频繁得多,持续时间也长,有时两针超效抑制剂打下去都没有太大效果。 从那日答应伤重的小alpha会等她起,楚纤就没再与尼弥西斯上过床。 可想而知,每每尼弥西斯推去手上公务纡尊降贵为楚纤解决发情期却扑个空是什么心情。 omega在她后颈咬的标记早就随着时间淡去了,她还没机会对omega进行完全标记,该死的omega随时有可能被其他人占有。 姓楚的狡兔三窟,短短一年,尼弥西斯已经查出她在外有不下五处临时住所——怎么知道的?五次发情期,尼弥西斯五次将abcdef区翻过来找她一个o! 这是第六次了。尼弥西斯提前一月预防姓楚的跑掉,路易莎以及公会其他几位高级成员放下手中要事不做就盯着一个失去异能的o,怎不算大材小用? 结果,滑不溜的某人还是跑了。 据路易莎交的报告中称,上一秒她跟着楚小姐,下一秒那个身影转过头来就成了一脸鳞片的异种,还冲她乐呵呵傻笑。 第七次发情期可能就得尼弥西斯亲自盯人了,她真会把黑发omega跟自己绑在一起。 - 落地窗帘被风吹得轻晃。 d区的夜晚繁华明亮,各色灯光混杂在一起,不听人群的声音都能感受那种热闹。 十分钟前打下去的抑制剂仍有效果,能令她保持些许理智一目十行看屏幕中滚动的密密麻麻的字。 ‘咚’一声,一只大鸟形状的异种被毫不怜惜丢到地上,翅膀上的羽毛不剩几根。 它的小脑袋撞到地板迷迷糊糊,黑眼睛一看见omega立刻张嘴‘嘤嘤’叫开了。 楚纤掀起眼皮,对上一双血眸。 那是本该在地上城与陛下共进晚餐的银发alpha。 “再跑?” 军靴踩上光秃秃的翅膀尖,上挑的尾音迷人又危险,冲着异种更是冲着办公桌后情绪平稳的omega。 她没再查楚纤本人的下落,而是查异调科少了几只异种、最后活动踪迹在哪,真就被她圈出了楚纤所在地。 异调科对异种管控非常严格,出任务的异种必须有异调科的成员在旁协助,并登记在册。 f区新建的比瓦罗公会不归属任何大公会,看似独立,但尼弥西斯的第一公会霍恩也许早已将其渗透。 “……尼弥西斯,”这人微微叹了口气,“你很像个追着alpha要标记的发情期omega。” “嘤!” 话音一落,异种只感觉翅膀上的脚踩得更用力惹qaq 楚纤关掉笔电,慢慢起身:“我们的亲密关系让我的信息素和身体都无法拒绝你,这是我想避开你的重要原因。” “我不想在发情期变成你的奴隶。” 枪口抵上omega的肩,冰冷的金属质感敌不过血眸中因欲求不满或找了几天几夜的燥郁逼出来的阴冷。 “那你可以死。”女人扯了下唇角。 “尼弥西斯,”这人轻声念了遍她的名字,仿佛在提醒着什么,“我的任务是陪你上床——你应该不想我任务完成,不该为了可以压抑的欲望功亏一篑。” 室内逐渐浓郁的迷迭香一点点逼近两个人周围,尼弥西斯双眼的恶魔印记都在闪烁,无法根据这个线索分辨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 靴面翘起弧度,下方的翅膀尖‘嗖’一下缩回来,狼狈不堪的异种呜呜咽咽挥舞着另一只勉强完好的翅膀从大开的落地窗飞出去。 第234章 它扭头看了眼黑发omega,小眼睛流露出不舍与担忧,但对顶级alpha的深深敬畏如长鸣警钟不断唤醒它逃离危险的本能。 清凉晚风降不下楚纤骤然升高的体温,她的身体得了种发情期一见到尼弥西斯就会失去控制的病,用再多超效抑制剂都徒劳无功。 欲望是个游离在理智之外的东西,它时而温顺,时而莽撞,总会在你以为驯服它的时候狠狠咬住你,撕扯那些世俗中人人都有的伪装,露出丑陋不堪的本相。 忽然,黑发omega轻轻握住那只拿枪的手,长指灵巧缠绕上她的腕。指尖挑起手套边沿,慢慢地、慢慢地贴着缝隙挤进去。 枪掉在厚重毛毯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随之落下的还有皱巴巴的白手套。 对于omega的主动触碰,血眸有嘲讽有愉悦,这两种毫不遮掩的情绪像两个放声大笑的疯子,尽管情绪源头不一,但表露出的、近乎癫狂的得意如出一辙。 她眼眸半垂,被激起的欲望深深压在恶魔印记之下,只等最后一刻才会施舍般地翻涌出来。 “我教你怎么报复我。” 女人的指被含入温热口腔,她气息微顿,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成拳,身躯紧绷,好似所有感觉都凝在沾湿了的小小一块。 亢奋到颤抖的瞳仁似是拥有自我想法后活过来的个体,它们想挣脱六芒星的封印、挣脱这双即将压不住它们的眸冲出来死死黏在那截柔软又漂亮的舌尖上。 “一滴血。”含着指尖的唇气息滚烫,怎能让人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话音中? “只需要一滴血。”她说,“里面含有的微量信息素会让我迫切地祈求更多,会求你赠与我,恩赐我。” 泡在取之不尽的晚香玉信息素中又能如何?求之不得的才最好。 “你能站在不远处看我被勾的尊严尽失、理智全无。”她说,“在你明知疼痛对我而言不是一种惩罚的情况下,这不是最好的报复方式么。” 不与她上床,任务无法完成,发情.热无法解脱——这样简单的报复方式,错过这个世界,下个世界可就没有了。 “尼弥西斯。” 她呢喃着重复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她在提醒她名字的由来,在提醒她前两个世界遭遇的难堪。 只因心上人撞见她被压在身下的场景,她就能用恶劣的方式一鞭一鞭报复回去,剔除贵族身份、毁掉漂亮的容貌、摧残会成为顶尖强者的身体。 她要她在死前感受到一切渐渐失去的滋味。 她的爱极端,她的恨极端——没道理面对眼前这个人都弃之不顾了。 - 如果说发情期是一副无形镣铐锁住了omega,那么锁链的另一头一定把持在戴有白手套的银发alpha手中。 她就该像楚纤描述的那样,以稀薄到可忽略不计的信息素为饵,逼出omega发情期里最不值钱的情.欲再狠狠践踏。 哪怕贪图身体的愉悦一时没有想到这点,这把足以扎烂尊严的刀被omega亲手递给了alpha,此时不举起要等到下一次吗?永远的下一次? 楚纤深深凝视着傲然睥睨的血眸,像是在凝视这把随时能落在后颈腺体的刀。 然而——刀尖偏移,刺到不痛不痒的地方,因为alpha沉默过后,嗓音低哑:“你不允许我标记你,我若要报复,此刻该永久标记你。” 恍惚间,似有铁链在耳边哗哗作响,再定睛一看。 镣铐哪里在omega脖间?分明在alpha身上。链子的终点掌握在omega手中,银发alpha的思绪不由自主跟着omega表现出的欲望在走,即使是试图开辟相反的道路。 楚纤松开唇齿间的手指,痴痴笑了。 女人狐疑地盯着她唇边弧度,只见她后退几步,在alpha瞳仁一变伸手来抓她时忽然摁到桌上的警报器。 房间另一边响起的尖锐声响霎时将alpha目光吸引,不知名白雾从天花板的小孔慢慢喷出,只用十几秒就将女人整个身躯笼罩。 黑发omega自顾自抬腿往浴室走,根本就懒得接住软倒下来的霍恩家主。 - 发情期结束后,楚纤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奥莉薇亚。 她一进门就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空气中只有陌生的香水味,闻不到信息素。 “我不是看见……咳,那谁过来了吗?”奥莉薇亚状似无意问,“不留下吃顿饭就走?” 不等楚纤回答,她已经看见阳台那只空空的大箱子,还有一堆用空了的抑制剂注射器。 [任务四:请获取三个顶级alpha爱意值(70及以上),3/3] 系统:‘嗯?!很诡异啊这个人!一秒钟涨到七十以上,又一秒钟降到五十左右了。’ 奥莉薇亚一年见宿主的次数非常有限,她频繁更换小情人,花钱如流水,实在不像钟情于谁的样子。 但系统悄咪咪观测过奥莉薇亚对宿主的爱意值。 不见宿主的时候维持在三四十,一见到宿主就记起自己还在意这么个人似的,能涨到五六十,不过一直没超过七十的分界线。 没想到这次发现宿主用抑制剂度过发情期,居然就涨到了……还被主系统给捕捉到、算进任务进度里了! 系统从没担心过爱意值任务,它总有种尼弥西斯迟早爱意值爆棚的感觉。 现在没用啦,被奥莉薇亚提前占了名额啦。 “其实么,你也别老用这个,伤身体。” 第235章 奥莉薇亚没再不知趣地追问那谁谁的事儿,她唇边翘着不大正经的弧度:“实在不行,你找我啊,我给你咬一口,保证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 “嗯,我会考虑。” 奥莉薇亚:“!” 她眼珠一下子转到表情淡然的omega脸上,交叠的双腿放下了:“你说真的?” “你申请咬我的腺体很多次了,我觉得应该答应一次。”楚纤垂眼摆弄桌上文件,“不然白认识你这么久,顶级alpha。” 楚纤一转身,就被突然闪现出现的人挡住去路。 低下来的酒红双眸半眯着看她,拥有甜红葡萄酒的顶级alpha嗓音诱惑:“不如现在试试吧?小科长?” “……” 楚纤移开双目,想绕开她从另一侧走,alpha展臂一勾,整个人被卷进审判长的怀抱中。 她微微蹙眉。 “你可是答应了,不准食言。”alpha鼻尖慢慢蹭着她的侧脸,“不然拼着工资不要,我也得啃你几口。” 刚才说一口,现在就变几口,比瓦罗审判长的这张嘴不愧是哄了无数小o上床的利器。 就在犬齿试探性地快要碰到她的脖颈时,被omega柔软掌心阻隔。 这人眸中有不赞同的神色,清清冷冷说:“别闹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奥莉薇亚一翻白眼,愤愤地放开她,“我就知道!你拿我开玩笑呢!” 系统:‘她刚刚爱意值飙到八十了,现在降到了五十六。’ 楚纤:‘习惯就好。’ 像审判长这样‘土生土长’的原住民alpha,爱意值应该都受信息素支配与欲望操控。 - 扶泠成年宴前夕,碰巧撞上楚纤发情期。 楚纤这些年一直使用超效抑制剂,身体每况愈下她也不停用,宁愿舔舔尼弥西斯腕上的血都不肯被alpha标记或标记alpha。 每到发情期就不见踪影,发情期结束后又是路也走不稳的虚弱模样,看得尼弥西斯恼怒到想杀了她算了。 与成年宴一起举办的还有扶泠的订婚宴。 十年,足够让破绽百出的小alpha长成地下城排名前几的强者,更别说她背靠霍恩公会,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顶尖资源。 年长omega的庇佑给了她非常好的生长环境,没有尼弥西斯的威胁,只有追逐所爱的迫切。 她面上的疤早就通过治疗手术祛除了,她不想那人眼中的自己有如此明显的缺陷。 扶泠在成年前就觉醒三级异能,又是顶级信息素黑樱桃酒的拥有者,她哪怕摆脱霍恩家族的名号也能自己拼下一堆人的尊敬。 她出身贵族,又洁身自好,成年宴上该有许多地下城的贵族omega向她递来橄榄枝,愿意与她联姻。 但谁也没料到她会同时宣布自己的婚讯。 当大荧幕上播放着扶泠与一个黑发omega合照时,霍恩公会大部分成员都忍不住看向场中本该坐着会长大人的主位—— 这不是会长的o?!小小姐在干什么啊! 然而他们的会长这会正四处寻找酷爱在发情期躲起来不见人的楚纤。 比起从未在公众场合介绍过楚纤身份的尼弥西斯,在所有人面前宣誓主权的扶泠即使看起来像个横刀夺爱的第三者,但从某种意义上又比会长光明正大得多。 人家可是连结婚场地、日期都定好了。 十二年前,顶级alpha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被教训得体无完肤、以为自己一辈子止步于此了。 是omega给了她重新活下去的希望与动力,甚至愿意压抑发情期来等她的天长地久。 所以她长大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与她的婚讯——多么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啊! 尼弥西斯不认为自己该出席扶泠的成年宴为她长脸,因此在两天后才看见现场的录像带。她听见omega早在十二年前就与人定情…… 什么不完成任务的报复,什么不愿被欲望驱使,什么你追我赶的情.趣,统统成了愚弄她的笑话! 真相是,她以为没心没肺的omega心甘情愿为了一个早就该死的小alpha守身如玉,宁愿毁了身体也不肯和她发生关系。 现在小alpha长大了,想举办婚礼了,这个可笑的谎言也没必要延续了。 “你很像个追着alpha要标记的发情期omega。” ——那个人曾经这样说过。 尼弥西斯用力闭上眼。 她坐在没开灯的办公室,只有面前的电脑屏幕暂停着成年宴当天录像而散发的光。 似有比黑暗更深的幽暗吞没了银色军装,令那张脸渐渐沉默进深渊。 - 路易莎终于等到这扇门打开,她急急拉着才度过发情期的omega,边快步走边说:“您再晚些出来就要出大事了!” “……嗯?” 瘦了好些的人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她的腺体已经痛得麻木了,刚贴了清清凉凉的阻隔贴,也算略有舒缓。 路易莎说扶泠趁尼弥西斯失控时袭击了她,并挖出那双可以诅咒人的双眼。 “会长曾对小小姐施加无期限的祝福,连会长本人都无法再施以诅咒。” 路易莎苦笑:“小小姐一定要杀了会长,我们怎么说都不听……” 如果不是她急中生智说扶泠马上要与楚纤结婚,这时候杀亲姐不好,扶泠的刀想必早就挖出了会长的腺体、刺进会长的心脏。 这也不过延缓几日会长的死期,因为婚期就定在后天。 第236章 一直到上车,路易莎都没得到omega的回复。她忍不住从后视镜看去,发现—— 她视作救星的楚小姐竟然睡着了。 - 婚礼照常举行。 扶泠手段之恶毒比起尼弥西斯只增不减,她一一清扫公会与家族中不服她的人,好像那些人头是路边没人要的烂西瓜。 她软.禁了尼弥西斯,就关在尼弥西斯曾软.禁楚纤的废弃审讯室中。 扶泠望着一地狼藉里双目不能视物的银发alpha,看着她脸上干涸的血痕,唇角快意地挑起。 不杀尼弥西斯的原因太简单了,可不是路易莎说的什么‘婚礼前夕不宜杀亲人’。 尼弥西斯眼睛不能看,但耳朵可以听。她可以听完婚礼协奏曲,听完宾客们的祝福,听完扶泠与楚纤在礼堂的誓言。 “你今日比我当年差了一点。”扶泠温柔抚摸着戒指上的家族徽章,“这里没有一个纤纤答应你的求婚。” “我是年纪小,辛苦纤纤等我这么多年——你比我年长又有什么用?这些年你可有机会碰她?” 听着尼弥西斯刻意压抑的喘息声,扶泠笑了。 “我不会告诉你她有多好,她的好只能我拥有,也只许我知道。” “她的身体不好了,所以不能再去f区这种脏乱差的地方管理她的公会。”现任会长宠溺又无奈地笑笑。 纤纤实在了不起,短短十年,已经让比瓦罗成为并肩其他三大工会的存在。 霍恩公会不算四大公会,它被特地拎出来,类似地上城的皇室。而新的四大公会分别是审判、女祭司、教皇和恋人。 “她会好好待在我们的家,成为我的会长夫人。” - [任务一:请保护好扶泠,进度值100/100] 扶泠目前的状态已不需要被人保护,她的实力在整个地下城几乎没有敌手,自然不会遭遇原剧情的迫害。 这大概是所谓的人救不如自救。 系统:‘就差任务二没有完成噜!哎,咋办呀?’ 楚纤:‘你再看看呢。’ 系统:‘我看……卧槽?!!你啥时候刷新了任务二!’ 现在任务二变成了:举行婚礼,进度0/1。 系统哀怨:‘主系统真的好宠宿主呀!这种送上门的任务也能发布!’ 楚纤:‘任务刷新器不是一次性的,可以刷新五次。’ 她也曾刷出‘亲吻三个alpha’或‘试十件婚纱’等奇怪的任务,想必是主系统在同她开玩笑。 系统露出没见过世面的羡慕目光:‘这么好用!’ 就在楚纤与系统嘀嘀咕咕时,忽而有双手臂挂到了omega脖颈间。 面容有些柔媚的银发alpha哼哼唧唧不准楚纤转头,非要用脸颊贴贴她:“纤纤穿婚纱好好看,不想让他们看到了哼。” 系统给自己刷存在感:‘我家宿主穿啥都好看!’ 楚纤:‘摸摸。’ “不要任性。” 若是楚纤回头,便可看清血眸中堪称疯狂的认真,她是真不想让穿着婚纱的omega走进众人视野。 一想到爱慕渴望或肮脏的眼神会齐齐黏到纤纤身上,她怕自己忍不住地想将婚礼现场变成血腥地狱。 她盼望得到这个人这么多年,凭什么她最好看的样子要被这么多人分享? 简直…… “宝宝会杀尼弥西斯吗。” 没人敢在新会长面前提这个名字,楚纤显然是个例外。 扶泠一顿,她偏头去看omega的表情,除了虚弱与温柔以外看不出别的。 她不该怀疑纤纤,纤纤为她忍了这么多年发情期,又拒绝了尼弥西斯——扶泠瘪瘪嘴,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埋进这人偏凉的肩窝里,声音发闷:“纤纤想要我怎么做?我是纤纤的alpha,以后都要听纤纤的。” “这么乖?” 她听见这人轻轻地笑了两声,掌心在她发间温和抚摸。 “嗯!”扶泠极易变化的心情此刻无疑是开心的,“是呀是呀,可乖啦!纤纤不能随便丢掉这么乖的我。” “你身上衣服还没换,去换。” omega纵容她在身上撒了会娇。 等到婚礼快要开始,楚纤低眸望着小alpha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慢慢说:“尼弥西斯的三级异能是亡灵和生命,你杀了她她会重新复活,并操控自己的灵魂对你展开疯狂报复。” “你现在没杀她,是个正确的决定。” 扶泠微微紧缩的心脏在下一秒舒适,她听见这人说:“因为我不想她破坏我们的婚礼。” - 各大公会的管理层以及高级成员几乎全来了,台下乌泱泱全是宾客的头。 扶泠牵着楚纤一出现,礼堂爆出热烈的掌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殷切祝福的笑容,离得近了还能听见几声饱含热情的‘会长’‘会长夫人’的呼喊。 系统:‘小天使调.教得可真好。’ 这谁敢信三天前他们还一脸愤恨地说绝不参加婚礼?绝不与狼心狗肺的混账同流合污? 纯白婚纱点缀细碎的白钻,在礼堂柔白美丽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有人说白钻象征忠贞的爱情,看来新会长已经迫不及待表现自己的忠诚,她将它们分成无数夺目璀璨的小光点,如镶钻一样镶遍omega全身。 扶泠放下层层叠叠的头纱,试图用这种朦胧的雅白勉强遮掩住omega漂亮的容颜。 第237章 她到底是压不下心底那点酸唧唧的阴暗心思,非要让今天无懈可击才行。 迎接新人的提琴曲在中途停了。 空气中一阵诡异的波动过后,礼堂内暗下去的灯霎时全都亮起,从几个门口刺进来的强光逼得现场好多人睁不开眼。 扶泠第一时间为怀中清瘦的omega挡住双眸,微烫的掌心不小心贴到她温凉的蝴蝶骨,惹得怀中人轻轻颤了颤。 “没事,没事。”银发alpha哄爱人的手段无师自通,声音柔得要命,“先闭一会,别伤了眼睛。” 与其相反,阴毒的血眸扫向正门入口那道逆光的身影,黑色六芒星无声催动异能。 黑樱桃酒一级异能‘迷醉’,能使人出现醉酒反应,二级异能‘辨真’,能操控人的神智使他只说真话。 从未有人觉醒的三级异能是‘酒杀’,能使人对酒精产生各种不良反应,最终死于酒精。 几道强光没有减弱的趋势,礼堂内的顶级alpha早已缓过来,动用异能护住自己的双眼并探究门口这玩意是人是鬼。 ——不正常的光明显是‘它’带来的。这满屋不属于地下城的光明,比地上城的阳光还有攻击性。 强光照得礼堂内一丝黑暗都没有,这是阳光做不到的。 尽管顶级alpha视力完好,可也仅限于此了。他们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再动用更多的异能,这场似乎不会熄灭的光中有限制他们的东西。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灵魂已被锁定,不管生存还是死亡,都只会成为操控者的傀儡。 尼弥西斯。 扶泠比他们先一步猜到来人是谁。 尼弥西斯居然从地下审讯室爬出来了! 她仍是那身一尘不染的银色军装,被挖去的双眼紧闭,却根本不妨碍她视物,头一转,凹下去的眼眶紧盯着omega的方向。 几条浓艳的血痕从眼眶下蜿蜒扭曲,颤抖的眼皮是她在催动异能! 逆光的身影仿佛生出了一对黑色羽翼,羽翼上长满了被挖去的血眼,每一只血眼中都长满了六芒星印记。 谁也不知道惹恼了霍恩家族最优秀的恶魔血脉会是什么下场——召唤恶魔?或是成为恶魔? 但此刻的礼堂分明沉沦光明,好似所有肮脏的灵魂都在等待审判。 “——啊!!” 扶泠以为满心仇恨的尼弥西斯必定先冲着自己来,没想到最先死亡的是台下宾客。 越来越多的惨叫混杂在一起,伴随头颅落地、皮.肉被削的声音。 尼弥西斯面上爬满无数条血泪,她依旧直直地‘盯’着omega。 尼弥西斯看不见omega的脸,只能听见她躲在小alpha怀中断断续续的咳嗽。 一个身体早就不堪一击的、失去异能的、长期用超效抑制剂的omega,不可能抵抗尼弥西斯近乎疯狂的攻击异能。 ——要死了啊。她失去颜色的唇深深提起,从她掌权起就没这么开心过。 都去死吧。她唇微动。 台下很快死了一片,成为深不见底的血海。 死去的躯壳中有灵魂被三级异能‘亡灵’唤醒,无数虚影漂浮在半空中,发出无意识的低吼朝扶泠靠近。 被定在原地的扶泠被笼罩在亡灵的阴影中,它们的利爪足以撕.烂她的躯壳、逼出她的灵魂与她死斗。 尼弥西斯的诅咒在此时发挥效用,楚纤喉间一腥,一口血猛地吐了出来,一阵剧烈的耳鸣,她听不清扶泠的叫喊。 可能不是扶泠在叫她的名字,是被扯烂的痛叫…… 眼前发黑的omega脱离温暖的怀抱,双腿一软,软进柔软美丽的婚纱里。 她无神地望着头上闪烁的水晶灯,感受着生命渐渐从身体流逝的无力。 几秒后,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更久—— 她被一个充满血腥气的臂弯抱起,双眼已经模糊不清的她只依稀看见一点白色。 有人贴着她耳边、恶毒又狞笑地说: “我说过,你只能死在我怀里。” - [目标结局完美度(90及以上),积分加成20%,已完成] 一个没有牵绊了的、黑化了的反派,灭世是必然的。 比原剧情被摘除腺体、剥夺贵族身份……要完美得多。 这是楚纤为尼弥西斯安排的、最好的结局。 第112章 [主线任务已完成, 获得奖励(+90%)1900] [姓名:楚纤 年龄:19(死亡) 完成任务数:19 称号:中级炮灰(绑定系统) 积分:63900 兑换商店等级:未知 系统等级:未知 …] [主线任务:获取目标好感度0/100] [检测宿主身份异常,积分奖励200%] 主系统:‘宿主您好,我是编号001的主系统, 您暂时由我负责。本位面不会刷新支线以及其他主线,任务目标更改为剧情女主扶瑶。’ 主系统:‘您的等级暂时不够开启我的兑换商店, 给您带来的不便非常抱歉,已为您准备好积分礼包, 请注意查收。’ 主系统:‘您目前的身份为男主姐姐的副人格虞清焰, 主人格虞惊棠为剧情反派,由您熟悉的灵魂扮演。’ 主系统:‘人类有句俗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我将您安排在她的身体里, 辛苦您的灵魂需暂时委屈在这具躯壳中。想让她不继续纠缠您没那么容易,我已准备了一百零七个方案, 这是其中之一。’ 第238章 主系统:‘您的系统与您这个世界选中的身体被我的傀儡绑定, 如有必要, 您同样可以以副人格的方式出现在那具身体中。’ 楚纤对主系统的印象较好,她问:‘您帮我的原因是?’ 主系统停了停,它说:‘我很想留下您当我的助手, 您能胜任系统局所有的管理工作。但那位……的确性格偏执、手段激进, 我目前没有安抚她的办法,所以只能在您这边用些技巧, 见笑了。’ [您的积分已为:73900] 楚纤:‘谢谢您的见面礼。’ 主系统:‘客气,合作愉快。’ - 楚纤睁眼醒来正站在一间画室中。 她左手端着调色盘,右手松松握住一根画笔, 眼前放着画架,画纸被纯黑颜料泼得没有能落笔的地方。 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一脸失望看着她:“瑶瑶你也太过分了, 怎能把姐姐的画纸弄成这样?我就说不让你进来,你非要来看,这下好了吧,姐姐肯定生气了。” “……我不是故意的。” 有道声音在楚纤身边响起,楚纤这才意识到妇人看的是她身边的少女,而不是她。 五官明媚的女孩眨眨眼:“我看见虞姐姐肩上趴着小鬼,被吓到了嘛。”说着,她伸出葱白的指头指了指楚纤。 中年妇人表情僵硬几瞬,目光完全不敢往女孩指尖方向瞟,强笑道:“越说越没谱,真要让阿棉好好教训你。” “真的呀!就在这里!我……” 中年妇人快步过来一把拽住扶瑶试图摸上楚纤的手,将其狠狠拽到自己身后,与楚纤保持一定距离。 这种粗鲁更像是关心则乱的保护。 “你昏了头了!这是你虞姐姐,不是外面那些……” 中年妇人咽下后面的话,又教训扶瑶几句,惹得扶瑶哼哼唧唧不开心了,才满含歉意对楚纤说:“惊、惊棠啊,这是瑶瑶太过分了,你身子不好,你千万别气,这调皮蛋我马上关她禁闭,让她抄几天几夜的书。” 楚纤还在接收剧情,不过她确定眼前的少女就是剧情女主、她的目标,所以她下意识开口回‘没关系’。 但她没能出声。 楚纤:? 几秒后,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柔柔说:“妈,如果我的画室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话,我想搬出去。” 这是与她思想完全不符的行动,楚纤明白目前这具身体的操控人格不是自己,便静静看着。 接着,虞惊棠手一松。 调色盘和画笔‘啪叽’‘咯哒’两声掉在地上,虞惊棠转过身背对妇人,楚纤视线范围只看得见蒙了白布的画架。 虞惊棠将绘画视作自己的生命,她绝不会糟蹋画具,这是她抗拒情绪非常外显的表现。 虞母急了:“你一个人哪行呢?惊棠,妈向你保证,这种事……” 主系统:‘副人格出现次数有限,很多时候无法用这具身体的眼睛去获知眼前的事,任务难度其实挺高。’ 楚纤:‘好的。’ 扶瑶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说的本就是实话,而且是为虞惊棠好的实话。 “你肩上那个小鬼钻进你身体了,现在你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你再不驱赶,这具身体很快就不是你的了。” 楚纤:‘她说的是我?’ 主系统:‘是的。’ 楚纤感受到这具身体轻微颤抖着,半晌,虞惊棠幽幽问:“那要怎么做呢?把我身体剖开、取出小鬼吗?” “当然不是!我有办……” “瑶瑶!”虞母直接用双臂圈住扶瑶,强硬把她抱到门边,“惊棠,等会下楼去吃点水果,瑶瑶的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她,她胡说的……妈妈送她走。” 虞惊棠没有转身,没有说话,窗外煞白的阳光森冷透进来,映着病态又扭曲的脸。 画室的门被重重关上,隐约听见外面传来虞母关心扶瑶有没有碰到哪的声音。 - 剧情女主扶瑶天生有阴阳眼,能看见小鬼小怪,与男主虞图南青梅竹马,两家人感情也非常好。 幼年期间女主、男主和原身关系不错,总在一块玩,一次捉迷藏男女主和其他小伙伴忘记找原身,导致原身被家里政敌绑架。 之后救出原身的时机没卡好,路上出了车祸,险些跟绑匪一车五命。 原身因此患上自闭症,身体比同龄小孩弱了不少。 好在原身在绘画方面一直有天赋,笔下浪漫热情的画作连接着她满怀希望的内心世界。 直到女主说她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她快被另一个灵魂占据——虞、扶两家人早就接受女主的通灵才能,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事实也正是如此。 创作遇到瓶颈的原身自己将自己摁进死胡同,几乎被逼到用刀了结自己生命。 这时,副人格诞生了。 她积攒了原身这些年所有的负面情绪,阴暗又疯狂,把对世界、对家人、对周围一切的不满统统宣泄在画纸上,突破了原身的限制,上了新高度。 原身既嫉妒又惊喜,此时的她不能失去副人格。 所以女主的言论一出,她直接对她起了杀心——她的作品署名只能是虞惊棠,副人格只能作为她的一部分被她吸收。 你凭什么说有两个灵魂?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灵魂叫做虞惊棠,副人格也是虞惊棠,能画出这种作品的就是她虞惊棠。 第239章 她利用自己体弱给女主下套,让女主的直播事业遇到各种冲击,并理所当然破坏男女主的感情。 她要证明女主的通灵天赋是胡说八道,要把如此异类的女主赶出她的世界——赶出有她的世界,也就是要女主去死。 然而这是一个有冤鬼的世界,因女主的庇佑,虞、扶两家人才一直平安顺遂。 原身将女主青梅竹马逼疯、外婆逼死,已经触及女主底线,女主一旦不管她了,她这种易招邪祟的体质瞬间为她招来无数厉鬼。 原身在极度惊惧中跳楼自杀。 主线任务难度在于,这具身体的主人格会走‘恶毒反派’的剧情刷女主扶瑶的仇恨值,楚纤只是个出现时间有限的副人格,却需要刷女主的好感度。 - 主系统为楚纤挑了个很好的节点,正是副人格诞生的时候。 在虞惊棠对着空白画纸崩溃绝望时,她的手忽而执起画笔,绘出她难以企及的画中世界。 她的目光随着这只熟悉又陌生的腕缓缓动着,她几乎爱上这种落笔流畅优雅的姿态——这是现在的她能画出来的吗? 虞惊棠痴痴盯着自己的手,是她,她认得出自己的手。 这只手无视她内心的贫瘠、干涸与破碎,将她拽入另一个充斥血腥暴力、黑暗却绝美的童话里。 可闯进来的扶瑶却说,她的画是‘鬼画’,是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邪物,还说刚刚上她身的人是恶鬼,专吃她的灵魂、掠夺她的身体。 鬼?谁是鬼? 虞惊棠看着这张从小到大万千宠爱、仿佛时时生活在聚光灯下的脸——十分丑陋、恶心,令她吃下去的小份水果都要吐出来。 扶瑶才是鬼,是能夺走她绘画天赋的贪鬼。 你已经有了这么多人的喜爱疼宠,为什么连张小小的画纸都不能留给我?这点自由对你来说无足轻重,但是我的全部。 待虞母抱着扶瑶走后,画室中安静得落针可闻,微风也不肯擦过窗沿吹进来,怕惊扰角落里正逐渐成型的恶鬼。 她应该去死。淡色的薄唇轻轻勾起,这种满嘴鬼啊鬼的人,就应该去死。 死水一潭的眸动容地望着这只曾绘出绝美画作的手,眸底激起种种狂热,仿佛在渴了许久的旅人面前递上一杯清凉的水。 她虔诚合上眼,微微颤抖着在手背落下一吻。 ——若是正常人发现自己的双手不受自己意念的控制,恐怕第一想法不会是狂喜,至少会惊惧,会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的排斥。 然而对于已经半年没画出满意之作的虞惊棠来说,与上帝赐下的救赎有什么区别?她得到了拯救。 失控的情绪让楚纤‘窃取’到这具身体的操控权,她不太熟练地动了下手脚,慢慢捡起调色盘和画笔。 虞家做珠宝起家,扶家从政,两家友谊是从老一辈就开始有了的,到今天也算相互扶持。 虞家住的别墅区私.密性很好,邻居有艺人明星也有富豪,在直播界小有名气的扶瑶隔三差五就跑来这里玩。 她说是玩,实则是捉小鬼还是看气运不好说,毕竟这地方也算卧虎藏龙。 画室在一楼朝南,跟前院花圃靠得很近,窗户一开就能闻到清风送来的花香。 虞惊棠的房间在画室隔壁,若不是家人不准,她必定会直接睡在画室,或搬个沙发床住在画室。 她不喜欢别人进她的画室,那会让她觉得冒犯,继而浑身不适,做出偏激的事来。 她倒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一句话不同人讲,只是整个人阴郁又寡言,说话带刺,一言不合要搬出去住…… 虞家人里三层外三层二十四小时安排人就是防她有不测,怎么可能同意她走? 久而久之,大家对她就有点胆战心惊,生怕一个语气重了把人刺激到了,后悔莫及。 越是如此,虞惊棠越敏感极了,往往旁人一句无心之失都令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情绪上头能在床头放把刀,不知要捅自己还是别人。 楚纤一边收拾画室一边整合剧情,整理完毕也不在画室久留,直接回房洗漱,准备睡个午觉。 主系统:‘睡午觉?’ 楚纤:‘嗯,这具身体有点累了。’ 主系统:‘这样。’ 路过床榻发现枕边放着的水果刀,楚纤顿了顿,顺手拿到远处木桌的水果盘下压着。 原身不肯接受心理治疗,不然就要闹,虞家也不想让外界知道家里长女是个精神病,也就随她了。 进了浴室,褪下衣物,看着镜中苍白孱弱的身体,楚纤有种怪异的感觉——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她该以旁观者的角度避开眼神的冒犯。 但在主系统的帮忙下,她又能使用这具身体,只是身体的使用者不止她一个。 ‘你在看哪里?’ 一道咬牙切齿的女声蓦地在楚纤脑海响起。 楚纤回过神。 ‘我不管你画得多么好看,’主人格阴柔嗓音里含着身体被夺的怨毒,‘洗澡必须把主动权让给我。’ 楚纤想了想,觉得这诉求(?)正当合理,便照做。 于是下一秒,羞愤不已的虞惊棠立即就能操控身体,她没反应过来,眸光燃火与镜中人对视。 “!?” 直到薄薄面皮似水中晕开的水粉般绽开点点浅红,她瞳孔睁大,难以置信地倒退两步。 第240章 “你……”真的还给我了? 她身体里的鬼,这么好说话? 鬼操控她的身体时,她能以第三人的视角观察到‘自己’的动向。 她看见‘自己’熟练地把画笔放在该放的地方,没乱动画室的任何一处,她略略满意。 现在,这只鬼又很听话地把身体还给她,让虞惊棠有种能随意支配它的感觉。 镜子里这张脸伴随虞惊棠长大,她最不该陌生,可两颊散不去的热度又提醒她此刻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在凝视着她的身体。 虞惊棠常年待在屋内,每日睡前起床都得吃调配好的安眠药或止痛药,明明是个皮下流着温热血液的人类,却像避光生活的吸血鬼。 眼眶下的青灰、纤细到不正常的四肢、凸出的肋骨……虞惊棠有正常的审美,知道这具身体绝不能算到好看的范畴。 她挑剔又嫌恶地移开目光,如发布命令一样说:“你闭上眼睛,你不准乱看。” ‘好哦。’ 鬼的回答十分温和,虞惊棠得寸进尺:“你只能跟我对话,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否则我就划伤自己。” 用自己威胁别人的手段她炉火纯青,虞家人总会被她威胁到。 说完虞惊棠又后悔了,‘划伤’作为筹码是否太少?她若说‘杀死’也许更有效? ‘嗯,我知道。’ 鬼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是与她完全相同的音色:‘我是你的。’ 情绪紧绷到极致的虞惊棠渐渐放松下来,恢复往日的平澜无波。 鬼又问:‘我可以为自己取个名字吗?你私底下可以这么叫我。’ “不行。”虞惊棠呼吸一滞,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声音有些急迫,“你就是虞惊棠。” 楚纤没有强求:‘好哦。’ 第113章 虽然鬼很听话地‘闭上眼’‘保持沉默’, 但虞惊棠洗漱时间仍比往常短了一倍不止。 她匆匆带着一身潮意出了浴室,在换衣时因动作慌乱而不幸踩中过长的睡衣袍,眼看着要撞到床角—— 眼前一花, 替代鬼接手了这具身体,虞惊棠什么痛苦都没感受到。 她看着替代鬼倒吸一口凉气揉揉额角, 咕哝着什么:“要肿好几天了……”边系衣带边缓缓起身,磕破的膝盖拉扯着绽开的皮.肉, 很快渗出血丝。 虞惊棠肤色是种阴森森的白, 青红伤口在瘦弱膝盖上格外显眼,不严重的擦伤都像伤及骨头的重伤,看得这只替身鬼翘着唇角无奈笑了笑。 ‘……谁允许你随意转换的?!’虞惊棠不肯细想心跳乱了一拍的原因, 将其归结为身体被夺的愤怒与这么大人了还摔倒的难堪。 如果不是这只鬼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她的举动, 她怎么可能连这么小的事都做不好?! 这具身体又因盛怒轻轻颤抖,楚纤明白主人格对这具身体的权限比她大得多, 至少在操控权被夺之后仍能表现出一些生理反应。 房间备着一只没用过的医药箱, 楚纤提起睡衣衣摆露出伤处, 再熟稔地拧开小药瓶倒药粉出来。 “啊,抱歉。”手抖成秋风中颤颤巍巍的叶片,楚纤勉强用药粉覆盖伤处后轻声说, “看见疼痛就不由自主迎上来了。” 药粉铺住伤口的感觉非常陌生, 虞惊棠忍住这股小小的战栗,声音也跟着颤:‘谁会喜欢痛?’ 楚纤收好医药箱, 端端正正躺倒床上:“我啊。” 虞惊棠:。 这只鬼用她的身体笑得温婉:“我其实不是鬼,唔,用科学一点的方法来说, 我是你的第二人格。” “因为主人格承受的压力痛苦太多了,再不找个人分担她真的会死掉——所以我就出现了。” “我被塑造的原因是你的痛, 以后这些痛啊什么的可以交给我,你不适合。” 一个人真的可以分成两半,一半享受一半用来承担? 荒谬。有形的痛苦尚且不论,脑子里无形的痛苦你怎样挖出来承担? 她的情绪波动却可被这人同步感知,只见叠在腹部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右手手背,似是安抚。 ‘!’ 虞惊棠默了一会,小声说:‘有病。’ “啊对,”这人赞同道,“就是主人格有病才有我嘛。” 虞惊棠:。 “可惜没有酒,不然我一定要敬有病的主人格,感谢她创造了我。” 虞惊棠羞恨交加:‘闭嘴!’ “好哦。” 副人格心情很好地深弯唇角:“午安,我们都会有个好梦。” 说完真就再不开口,认认真真扮演睡去的人。 没一会——真的睡着了。 虞惊棠瞪着床上合眼呼吸平缓的人,又是一阵气烦。 我说要睡觉了吗?你这个自作主张的副人格!还说什么听我的话,根本就…… 几分钟后,眼睛瞪酸了的虞惊棠来了点困意。 不知是不是目前身体的操控者不是她,她的精神也有点被副人格影响,莫名舒缓下来,安逸得想睡一觉。 失去意识前,她幽幽说:‘你说以后不让我痛……这是你说的。’ - 灵感枯竭令虞惊棠的精神世界充满易躁易怒的情绪炸.弹,她的世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楚纤无法掌控身体时必须暂存她的这片黑里。 难以想象她以这样的精神状态怎样画出灿烂耀眼的向日葵花田? 第241章 还有彩虹下的玫瑰古堡、年轻貌美的少女、身处春日花园浑身戴满珠宝的贵妇…… 而副人格的精神世界很漂亮,绿草地与湛蓝天空色彩饱满,雅白古典的庄园静立山坡,随时可看见后面一大片莹莹森林,蜿蜒柔美的小路仿佛是被林中精灵踩出来的。 由副人格操控身体时,虞惊棠的灵魂就暂且安置在这如画美景中。 屋顶停着白鸽,篱笆围着大鹅,还有跟在老仆人脚边转圈圈的小狗,他们不会刻意同虞惊棠打招呼,似乎能看穿她的怯懦与抗拒,仅仅给一个不需要回应的微笑。 笑容轻易融进暖融融的阳光里,虞惊棠恍惚想,如果她手上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刺穿这些虚伪恶心的善意…… 下一秒,她手上真的出现了刀,虞惊棠也真的扑了上去。 她像一个终于得到自由的疯子,她不渴望外面世界的温暖,她只想把所有人拖到自己身处的地狱中。 泛着寒光的刀尖刺烂人.体的柔软与坚硬,虞惊棠难得畅意地开怀大笑,她死死盯着掌心的血腥,并不希望它们那么快消失。 痴痴将掌心递到鼻下,想要闻一闻血腥的香气。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血,她越闻越清醒地知道手上是番茄酱。她低头的动作致使鼻尖沾上了酸甜黏腻的酱,这令她一下子非常崩溃。 刚刚死掉的老仆人又活了过来,依旧用那张无可挑剔的、温柔的笑脸递给她洁白丝帕。 漂亮的桃花眸中杀意乍起,虞惊棠再一握紧刀柄,对没有反抗之意的老仆人下手。 最后的最后,她手中的刀具竟然变成了棉花糖,黏得她满手都是。 好洁的她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头发也该一根根炸了起来……老仆人第n次递来的手帕终于被不友善的客人接纳,她被邀请到庄园整理衣着,没一会又变得干干净净。 那种如噩梦般笼罩她全身的黏腻感让虞惊棠再没拿起刀具,她面无表情坐在屋顶,眺望远处的森林,接着闭眼直接倒了下去。 虞惊棠在这里是不会死的,只要她愿意,她能以主人身份活得很好。 但她偏要折腾所有人,包括自己。 她扯烂花圃里的花,眯着眼看山坡下被阳光晕成银白绸子的石子路,希望有一场陨石雨把它们统统砸烂,或者从森林里钻出来一大堆咋咋呼呼的魔怪……什么都好,毁了这一切。 难以想象,副人格以这样的精神状态怎样画出充斥贫穷、疾病与死亡的阴暗画作? - 与楚纤一起围观了主人格的疯批,主系统说:‘如果有个能毁灭世界的按钮放在虞惊棠面前,她一定会摁下。’ 楚纤:‘是。她听不见我们说话?’ 主系统:‘放心,我们对话走的秘密通道。’ 楚纤:‘很神奇的发明。’ 主系统:‘谢谢您的称赞,您的精神世界很美丽,您是个了不起的人。’ 楚纤:‘共勉。’ 楚纤对精神世界中仍在死与生之间反复横跳的主人格说:‘你想掌控身体只需告诉我一声即可,不必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 ‘我不想。’ 在这个世界里,虞惊棠本就标致漂亮的五官变得越发美丽,她黑白分明的眼被光照得亮亮的,看向虚空中一点,像是与不会存在此处的副人格对视:‘身体的伤口还痛着,你不是要代我痛吗?等不痛了你再还给我。’ ‘好哦。’ 虞惊棠歪头问:‘我在这里死亡你会痛吗?’ ‘会。’ ‘真好。’说着,她咯咯笑着,用刀刺穿自己的心脏。 - 虞惊棠醒来又能操控身体了,她不急着起床,反而跟个神经病似的唇边挂着阴冷的笑:“你很累?” 副人格答应她伤好前不会把身体还给她,她感受到副人格目前状况特别不好,所以无法占有身体,使用权自动转让给虞惊棠。 副人格声音的确虚弱得要命:‘是啊,睡的这两个小时你居然死了五十七次……我需要休息。’ 精神世界被破坏与不停重塑需要精力,更何况这两个小时是由副人格操纵着身体,非常耗精神。 如果不是楚纤灵魂够强大,一般人这么搞早就疯了,哪还能维持精神世界的鸟语花香? “不行。” 虞惊棠带着一定要毁灭什么的恶意说:“等会你要下楼吃饭,我不想面对他们。” ‘你可以在房间吃。’ “不行。” ‘……’副人格沉默。 虞惊棠极少下楼与家人共餐,她孤僻到连口味都得跟家里人不同,吃的东西寡淡且难吃。 她自己吃不下多少,偏要看别人吃不进却顾忌她不得不吃的样子。 虞惊棠轻轻哼了声:“洗漱完毕后你要接手身体,我还没在你的世界玩够。” 直到她给浴缸放满水,副人格也没再出声。 她既满意自己能挟制住拥有天才般绘画天赋的副人格,又不满对方的沉默。 口头承诺不能保证任何事,她只有真切地刺痛对方、了解对方的缺点、知道对方底线在哪,她才能放心与其共存。 一开始踏入副人格漂亮的精神世界,看着这些美好无论用什么都无法破坏,她心生恐惧,唯恐自己这个主人格比副人格脆弱。 如果她的不断死亡能换来副人格的妥协甚至忠诚,她没有道理继续活下去呢。 第242章 - 这次洗澡时间慢得多,她宛若即将行刑的刽子手,葱白美丽的指尖慢慢划过温凉细腻的皮肤,仿佛在轻拭刀锋—— 她的确在拿自身做刃,稍不顺心就让自己鲜血直流。 反正现在有更在乎她受伤的人了。 主系统:‘你像她的新玩具。剧情中倒没有这种热忱,是因为你的灵魂有特殊吸引力、唤醒了她的变.态能力?’ 楚纤:‘笑。’ 主系统没有终结话题,它似乎好奇已久:‘想来是有几分这种迹象。你的爱慕者都不太正常。’ 楚纤:‘我倾向她们本就不正常,我只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契机。’ 主系统:‘你很谦虚。’ 泡完澡,虞惊棠慢慢捻起修眉刀抵住手腕,她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镜子,好似不愿错过这张脸上的每一分情绪变化。 她期待副人格给这张脸带来的转变。 “出来呀,你还没考虑好吗?” ——她得让副人格听她的话。她叫她出来就出来,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反驳余地。 腕一偏,锐利刀刃瞬间划破薄皮,带来刺痛。 虞惊棠却对这种痛感很是享受。肉.体的疼痛哪里比得上画不出画的难受?前者随时可以了结,后者或许会随她入地狱。 下一次眨眼,这张阴柔美丽的脸上表情渐渐变了,眼神不再偏激疯狂,如狂风暴雨后的平静。 楚纤一出现就将修眉刀放回洗手台,用纸巾在伤口处沾了沾。伤得不深,纸巾点两下就不冒血了,但手腕一动会痛。 “你疯了?” 副人格生气又拿她无可奈何:“你怎么敢伤手?你要画画的。” ‘那你下次早点出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我逼你?’主人格柔柔问。 “你不让我同别人讲话,现在又要我去应付家人的晚餐,你不担心我会露馅?” 默了几秒,主人格阴森森说:‘晚餐的主角不是我。’ 如往常一样,扶瑶一来就得住三四天,饭桌上虞惊棠的父母、弟弟、甚至仆人,都会对那个小太阳和颜悦色,拼命在扶瑶小小的身体里找说不完的话题,好似她是世界中心——不围着她转的虞惊棠就是异类。 ‘你只需要少吃几口,让他们吃不下去……’ “抱歉。”副人格打断,“我会多吃几口,因为你弄得我很累。” 主人格冷笑两声:‘多吃也可以,他们也会吃不下去。’ 虞惊棠在她这个副人格面前倒不用孤僻寡言的伪装来掩饰内里浓浓的邪念。 - 出房门前,楚纤挑了个运动手表戴在腕上。 虞惊棠:‘为什么戴这个?我从不戴。’ “免得需要向家人解释伤口的事。” ‘他们不会注意到我,’虞惊棠忽然有点生气,‘你要我说几遍?晚餐的重点不是我!’ “是呢。”楚纤扣好表带,“晚餐的重点是食物,我是去吃饭的,我不想被不小心看见伤口的人追问。” 虞惊棠安静一会,楚纤听见她小声嘟囔:‘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下次再违逆我的意愿,我就划伤手指。’ 拉开门,楚纤想到什么,问:“你怎么不死了?” 从浴室一直到房间门口,虞惊棠都乖乖坐在精神世界的庄园屋顶晃悠双腿,姣好柔美的容颜与美景十分适配,看得人心旷神怡。 ‘……’ 虞惊棠恼怒道:‘你少管我!吃你的饭去!’ 说完她就跳下来了。 主系统:‘您不该提醒她的。’ 楚纤:‘您说得对。’ 第114章 看见沙发中的人, 扶瑶总算明白了保姆阿姨为何一脸欲言又止。 虞惊棠是虞家的‘破绽’。 她继承父母容貌上的优点,又有比小姑更出色的绘画天赋,幼时除了不爱说话以外完全是个冰雪可爱的小团子, 谁见了都想抱在怀里哄一哄。 扶瑶以前很喜欢这个漂亮安静的姐姐,直到那件事发生, 一切就变了。 虞惊棠会故意弄伤自己污蔑扶瑶干的,会毁了最喜欢的画说弟弟撕的, 会向爷爷奶奶告状父母虐待…… 她满嘴谎言, 但凡谁的话重了她就哭得喘不上来气,闹得全家人仰马翻。 她又自私得要命,她看中的房间哪怕空着也不让人进, 她喜欢的糕点哪怕不吃也不让人碰, 就连喜欢的狗也只准吃自己喂的东西,若是吃了别人喂的, 她就要生气扯狗尾巴。 所有人都拿脆弱金贵的虞大小姐没办法, 一般绕道走, 不惹她也就是了。 扶瑶不是存心要虞惊棠难堪才毁了那幅画,她很清楚鬼的贪——再善良的鬼成全人之前也会收取报酬,更何况她并不知借宿虞惊棠身体的这只鬼是好是坏? 她第一反应是立即销毁画作, 别让鬼有理由害虞惊棠。 回想虞惊棠站在被毁画作前的样子, 扶瑶踌躇不前,杏眸小心落在那人身上, 有探究,有歉意。 虽然虞母说惊棠就是这一惊一乍的性子,让她不要把惊棠的任何话放在心上——可扶瑶总觉得当时惊棠眼中的绝望与空洞, 是真实的。 她好像做错了事。 现在是夏天,沙发里坐着的人穿长袖长裤, 黑发在脑后用一根没有雕饰的木簪轻挽,碎发轻坠颊边,清晰流畅的下颚线似笔沾了苍白颜料随意一勾,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第243章 仍是在画室看见的那张脸,恍惚间却对焦上很久以前的那个、温柔美好的虞姐姐。 宽松袖口往下叠了两层,露出一截细白手腕。她垂眸剥着葡萄皮,晶莹汁液顺着白而淡粉的指甲滑落到指关节,清甜果香沾满这双漂亮的手,很快被白纸巾擦去。 扶瑶猛地回神。 那人觉察到什么,剥了大半的葡萄果肉递到薄唇边,唇瓣微张,果肉咬进去一些,眼眸轻轻侧过来。 黑白分明的眸中一点点映入扶瑶的样子,水晶灯投下的光亮慢慢在眸底闪烁,成了纯粹美丽的碎星。 “……虞,虞姐姐!” 扶瑶像个被老师点名上台回答问题的学生,突发事件令她浑身僵硬,却又期待自己全部答对后得到老师表扬——类似的复杂感受。 “唔。” 余下的一点葡萄皮被唇内的齿剥离果肉,咬出更多汁液。 她吃一颗葡萄的速度太慢了,慢到扶瑶七上八下琢磨一大堆有的没的,才慢悠悠抽了一节湿巾边擦手指边同扶瑶打招呼:“晚上好。” 她嗓音轻柔,这三个字非常自然地说出来,又莫名亲近。 “……晚上好。”扶瑶小声回应。 一年来虞家的次数多到数不清,扶瑶难得局促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该过去坐下还是若无其事绕过沙发到餐厅去。 扶瑶只好先将注意力投入到那人擦手的动作上,看着一根一根被擦得有些泛红的手指,扶瑶感到有点渴,想吃葡萄了。 ——要知道保姆阿姨将葡萄果盘放在这半个下午,也不见谁来吃。 扶瑶几乎是聚精会神盯着楚纤的手,到了楚纤想忽略也不行的地步。 她端正身体,手指轻点身边空位:“来坐。” 扶瑶飘飘然过去了,耳尖红红坐下,双腿闭拢、双手放在膝盖,看起来很乖。 “晚餐会有什么?” 这人轻易起了个话题。 “清蒸鱼,我听陈姨说过。”扶瑶一点点往外憋字,“会做两份,一份是虞姐姐会吃的不放蒜不放姜。其他的菜我就……呃,我看见陈姨还拿了贻贝……哦,我喜欢吃这个来着。” “听起来不错。” “虞姐姐还喜欢吃什么?可以让陈姨做呀,反正饭还没做好呢。” “没事,我随便吃一点。” “那怎么行?你已经够瘦啦!你……”猝不及防对上这双眼,扶瑶话音戛然而止。 今日第二次与这人对视就好像累积了第一次对视的经验,此刻少了分仓惶、多了分主动权在手的自由感。 很正常,扶瑶这样对自己说,她跟虞姐姐太久没聊这么日常的东西,虞姐姐回复疏离且客气是很正常的。 还有,虞姐姐眼睛其实很好看,画室中的崩溃快幻化成平行空间的错觉,都开始让扶瑶怀疑那是否是下午的自己真实经历的了。 等等。 扶瑶刚翘起的嘴角骤然撇下。 她脊背僵冷,以极快的速度闪离楚纤身边,惊疑不定地审视着沙发里的人。 ——鬼。那个鬼! “你……” “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 这人跟她同时开口,又因情绪平稳说得比她快一些,仿佛还抓着方才祥和气氛不放。 虽坐在沙发上需稍稍抬起眼仰视她,但问话的态度带有胜券在握的底气,好似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不须多想,潜在地诱惑扶瑶说出口。 “你承认,你不是她?”扶瑶一脸被愚弄的冰冷与愤怒,她没想到这只鬼敢光明正大在她面前出现,“你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不该占据别人身体——你不会伤害我吗?” 后面这个问题问得嘲讽,意思更像:你怎么可能不伤害我,你已经做了伤害人的事。 “我不会。” 楚纤放松身体靠进沙发里,扶瑶的质疑与否认并未影响她分毫:“我就是虞惊棠,这点我不知怎样向你证明。” “你不需要证明。”扶瑶深吸一口气,“我会亲手把你从虞姐姐身体拽出来,扯碎。” [目标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1] - 晚餐只有虞母、扶瑶和楚纤三人,虞父常年在外工作,虞图南不知去哪浪了。 男女主目前没有感情进展,处于关系比较好的发小阶段,两家大人也没太有那个意思,大家都是自由人。 虞母频频向扶瑶投来询问眼神,不懂惊棠今晚怎有雅兴出门吃饭?又想问扶瑶这该怎么办,她会不会沾染上鬼的晦气? 扶瑶直接坐在楚纤身边,警惕目光瞪在她脸上,防她害人——同时也错过虞母近乎求救的目光。 虞母这些年和虞父在外养的小三斗惯了,习惯在人前先弱势三分,可她对扶瑶说的东西深信不疑,对虞惊棠也怕得要命,最终饭没吃两口,找了由头提前离席。 不一会,陈姨一脸尴尬盛了饭菜送进虞母卧房。 扶瑶反倒松口气。没有虞阿姨在对面惶惶不安,她也能无所顾忌地观察这鬼一举一动。 眼睛滑向身边人,先撞进一片冷白里。看见这截不同于任何人的脆弱的白,扶瑶总有种要被洗碎了的错觉—— 若不是这具身体仍有呼吸、仍有心跳,她真该怀疑哪来的妖怪装人装得这么像? “你不是说喜欢吃这个么?” 这人将转到远处的贻贝转到扶瑶面前,顺带舀了碗清汤慢慢喝着。 第244章 她做得太不刻意了,动作太自然了,让扶瑶恍惚间以为本该如此。 “……” 扶瑶拒绝不了喜欢的食物,憋屈地继续瞪了一会这人,揉着酸涩的眼愤而夹了一颗贝到碗里挑肉。 [目标好感度+1] 两人吃饭速度都很慢,吃到陈姨追完剧了,才慢吞吞各自起身回房。 - 主人格一直在精神世界的庄园屋顶闹,楚纤亦是一直提着最后一口气勉强应对主角。 主系统:‘我很佩服您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手不抖地喝完两碗汤。’ 楚纤:‘嗯,我承诺过我会吃多一些,也辛苦阿姨的确做得很好吃。’ 虞惊棠频繁身死极度耗费她的精气神,与身体的疲惫不同,精神疲惫令她注意力开始涣散、情绪被抑郁笼罩,坚不可摧的界限防守破成了筛子,使她渐渐与主人格接近。 主系统提醒过她,如果她被主人格同化,她的灵魂会折损大半甚至直接消失,沦为虞惊棠的养分。 ‘我没有允许你跟她讲话,没有允许她碰你!’ 虞惊棠的记忆好似停留在扶瑶紧挨楚纤那刻,必须拨正卡在时间齿轮中的小碎石头,才能继续运转她的时间。 而扶瑶,就是这块小碎石头。 楚纤回:“这种请求你应该提前说,等我做之后就没用了。” ‘你有那么多机会直接起身走人,离那个白痴远点!’ 楚纤:“她算你半个小青梅,你不该喊她白痴。” ‘哦,那你是白痴。’虞惊棠冷笑。 楚纤:“我是你。” ‘……’ 虞惊棠用那种愤懑中带有细微委屈的语气大喊:‘你是我的副人格!你凭什么陪她吃午餐?!’ “这是你的决定。”楚纤陷进窗边的软沙发中,只有一只手还在努力工作——她打开了虞惊棠的手机,点进微博,扶瑶的网名。 她发现主人格心智很不成熟,对所作的每个决定都没有责任心。 起初决定副人格不准出现在人前,只准为自己创作艺术,是出于私心。后来逼副人格去参与虞家晚餐,是想享受掌控副人格的快感,更是私心。 现在结果不尽如人意,她不计较自己决策中的失误,不享受自己所得,反而计较起决策必然导致的结果,开口就向副人格索取更多。 楚纤的漠视令虞惊棠在庄园狠狠疯了一顿,她小花小草都不放过,用园丁的锄头打碎了洁净好看的大玻璃、挖烂了花圃、将厨房食材统统砸烂…… 等到虞惊棠自己折腾累了,楚纤的精神状况可想而知。 然而一切还没结束,虞惊棠美丽动人的嗓音变得尖锐:‘你为什么要看她微博!’ 楚纤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一边轻言细语问她:“你不想知道她讨人喜欢的原因吗?” ‘……你什么意思?一顿饭,你喜欢上她了?’不等楚纤解释,虞惊棠嫌恶地问,‘你恶不恶心?’ ‘我警告你,你别用我的身体做恶心的事!否则我直接从……’ 楚纤没有顺着虞惊棠的逻辑往下走,而是拉回一开始自己的节奏:“她的直播平台有两百多万粉.丝,微博有三百多万,从评论区和点赞数来看,活粉很多。” ‘……’怎么还说上了?虞惊棠要气疯了,‘你不准看了!现在关掉!’ 楚纤没有关掉,她很认真地说:“你长得比她好看,惊棠。她有的东西,你也可以拥有,甚至双倍、十倍。” 说着,楚纤点开直播选段观看。 虞惊棠听这一声‘惊棠’从自己嘴里喊出来,同样的声音、不同的语气就好像成了另一个人嘴里吐露的爱语,该有一根细细蚕丝从这温柔中生出来,轻轻巧巧系在她荡在庄园屋顶的脚踝上。 原本无法联系的两个人就此有了联系。 于是虞惊棠低头去看自己的腿,摁在裙摆的手略略收紧,将柔软好看的布料抓成褶皱。 虞惊棠的小姑是国内有名一所美校的校长,同时也是省内美术家协会的副会长,另有一大堆美术领域的荣誉头衔。 若虞惊棠按部就班学习、毕业,虞小姑有无数种方式将她捧成行业内炙手可热的新星。 可虞惊棠的坏毛病太多了,前些年言语上的不敬彻底将虞小姑得罪死——想也知道,她连这栋别墅都无法走出去,早已失去正常交际的能力,且一颗心常年泡在又苦又酸的黑水里,千疮百孔、尖酸刻薄。 她的目光狭隘,只能盯着眼前一张画纸,对画纸之外的世界懵懂得像个刚出生的孩子,只会用哭闹撒泼来表达自己的诉求,旁人哪里看得懂。 虞惊棠厌恶扶瑶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网上从未见过扶瑶本人的粉.丝却能对扶瑶这样热衷,又是为她正名,又是刷礼物支持,还会在扶瑶相关的日期——比如生日、直播纪念日、养猫纪念日……这些无聊且平凡的日子为扶瑶自发举行各种活动。 扶瑶不会画画没关系,多得是人免费为她设计头像、直播海报,扶瑶不会唱歌也没关系,有喜欢她的专业人士为她作曲填词、为她修音……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因得到的喜爱太多,间接拥有了这么多不必经过刻苦学习的能力。 楚纤的指尖越往下滑,见到的粉.丝评论越多,虞惊棠越是难以自抑深深的妒忌。 ‘一群傻子。’虞惊棠评价扶瑶的粉丝,‘她说有鬼就是有鬼?谁看见了?不过一些偶然发生的小事,一个二个吓得门也不敢出,啧。’ 第245章 “能让人相信也是一种能力。” 跟她唱反调的副人格真是太讨厌了! 精神世界的庄园还原速度逐渐变慢,虞惊棠死盯虚空中一点,错过老仆人趴在血泊中起不来的身体、烂花烂草散发的臭味、大鹅脏污的羽毛。 她咬着的唇颤颤,最终这丝脆弱的颤抖爬上她的眼,令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坠入春水里,溶溶漾漾:‘你就是来看她的!说什么我会变成她这样,你根本……’ “乖一点。”楚纤安抚这个全世界最委屈的小孩,“你不要死了,死啊死的,我头很疼,没办法跟你好好说话了。” 虞惊棠立刻说:‘谁要你跟我说话?’ 默了会,虞惊棠又纡尊降贵与副人格说:‘你刚刚说的话,还记得吗?说什么,我会变成她这样……我是不想变成她的,她这个蠢样有什么好?但你说出口了,你就得……’ “嗯,别着急。” ‘我没急!’ 虞惊棠恨不得将话中的感叹号变作数十个直直戳到副人格脸上,好让她别自说自话、胡说八道。 - 副人格掌控身体的时间变长了。 楚纤与虞小姑见了一面,一顿饭的功夫便让这位充满艺术气息的优雅女人暂且放下隔阂,愿意把她的作品放到最近的画展里面去。 “丑话说到前头,我不只负责你一个人的作品,你不到场,我也介绍不了你是我侄女。” 虞小姑并不认为虞惊棠目前的状况能钻进人堆里对着那群有钱人微笑,更别说其他社交了。 她也不愿意太早在公众面前跟这个不定时炸.弹扯上关系,省得以后翻车将她扯下水。 “我会到场。” 虞惊棠竟然这么说。 虞小姑有些诧异,但没多少惊喜,她反而担心虞惊棠的出现会搞砸她的画展。 之后事实证明,虞惊棠是有点本事的,靠着那张走哪都不会逊色的脸迅速跟本市几位大老板搭上关系,在某次规模不大的拍卖会中以十万卖出第一幅作品,这对新人画家来说已是较高的起点了。 副人格成立了工作室,在郊外租了栋别墅作为办公点,招揽一些优秀的年轻艺术工作者,在网络发布一些视频创作,接到的第一条是杯子。 离开虞家费了些力气,虞母不放心虞惊棠一个人,生怕她在外搞出人命事件令整个虞家蒙羞。 副人格拉了扶瑶做保,还说可以让扶瑶与自己同住—— 虞惊棠阴森森:‘你敢让她跟你睡一个屋,我就拉着你一起死。’ 楚纤摸摸自己的脸,哄道:‘不会。’ 楚纤向扶瑶展示了自己易招邪祟的体质,不须多言,扶瑶像个被锁链套牢的小狗一样跟着她上车。 “……没见过你这种非要跟捉鬼师挤在一个房间的鬼。” 扶瑶嘀嘀咕咕。 下一秒,拉她上车的人顺手替她系好安全带,却没马上坐正,问:“如果我承认我是鬼,你能让我蹭蹭你的热度吗。” 扶瑶:“?!” 搬出照妖镜都眼不眨的鬼,居然为了流量如此——卑微?! 不是,你个鬼在人类世界混得那么好干啥? 杏眸呆呆倒映着眼前容貌姣好的女人,鼻尖理所当然嗅到她身上清冷好闻的木质香。 楚纤将她的沉默当做回应,愉悦勾起唇角,淡笑说:“放心,就两……三四个视频。” 扶瑶:。 别以为我没听见你的贪得无厌啊喂! [目标好感度+5] - #重金寻昨晚瑶瑶直播里的姐姐!呜呜真的长在我心巴上了!# 扶瑶每周直播三次,直播内容一般以回答观众问题居多,有时会创造意想不到的节目效果。 观众中不乏有明星粉.丝,他们会用自家哥哥姐姐的出生年月去问扶瑶以后发展如何,哪怕没有精确到时分,扶瑶也能根据其之前发展推测得大差不大。 扶瑶去年最爆的一场直播是碰上圈内正主了,对方故意压低声线爆了自己的生辰八字,请扶瑶来看。 他本意想拆穿扶瑶是个骗子——因为扶瑶之前断过他火不过两年。 扶瑶倒是没有直接说出他的真实身份,非常含蓄地点出他近期会出问题的地方,看在他付费咨询的份上也打算替他保守秘密。 结果这人不依,换了各个马甲在直播间闹腾,一副非要把扶瑶直播间搞炸的架势。 第二天,他的那些大瓜一个接一个爆了出来,半年不到,整个圈子查无此人。 从此扶瑶在这方面的地位就挺稳的了。 她主要是给普通观众解惑,偶尔在直播间露一手毛笔字啊、教中学生写作业啊……都成了她的直播特色。 值得一提的是,她直播收益全部捐出去了,每周都有相关信息发布在微博,不管是人设还是什么,她的死忠粉因此增多。 扶瑶从不与平台任何主播合作,连线也是走流程,付费然后上麦,独来独往惯了,不会给所谓大主播面子。 但在昨晚,扶瑶直播时身后忽然飘过去一个小姐姐,问:“你看见我买的水了么?我刚刚放在这里了。” “没啊。” 扶瑶都没给直播间观众打声招呼,一扭头看见这人的确在找来找去,立即起身陪她找:“你放这了?不会是阿玖或者小戚拿走了吧?” “唔,我打个电话问问。” 第246章 扶瑶也不回来继续直播,就站在小姐姐身边看她一下一下戳着手机屏幕。 电话接通后,听见那边人说放冰箱了,扶瑶神色一松:“我就说不会平白无故不见了吧。你应该先找冰箱。” 小姐姐弯眸看她一会:“你也没想到呀。” “……下次就想到了。”扶瑶哼了声,推着小姐姐的肩把她推出摄像范围,“去找吧,去找吧。” 扶瑶一回去,发现弹幕疯了: 【啊啊啊啊谁懂啊!我这辈子没听瑶瑶这么温柔对谁说过话!!】 【同居?!是不是同居了!!】 【……跟闺蜜同居很正常吧,就是这小姐姐长得也太好看了,看着就挺想掰弯的】 【呜呜呜她们身高好配啊!一低头就能亲到啦!】 … 扶瑶清了清嗓子,笑得一脸‘核善’:“无关话题不要继续了哈,我们连线下一个。” 上来的观众很上道,她开口就问:“瑶瑶!你跟那位小姐姐是什么关系!” “……朋友。” “为什么犹豫了!” “因为是刚交的朋友。”扶瑶面带微笑、咬牙切齿。 “好吧好吧,嘿嘿嘿这是我跟我男朋友的生辰八字,你看看……” 后来有人截出这段,评论:【你们没发现吧?主播耳朵红透了。】 【就算不是那种关系,她也绝对有那个心思。】 【好奇玄学主播怎么追女朋友?用鬼吓唬她再英雄救美?】 【我觉得小姐姐也笑得很宠啊!应该也有那个意思吧!】 【真的真的!我喊我男朋友找东西都没主播起身这么迅速的!绝对是长期驯养的结果!】 【哈哈哈哈落伍了吧你们!我找出来啦,她是@虞惊棠,学画画的~还开了工作室哦~】 【……啊,所以瑶瑶有可能是为工作室看风水?妈呀,我的cp怎么只持续了几分钟就be了。】 第115章 [目标好感度+10, 目前好感度:15] 或许是突如其来的cp粉挑出的萌点都很戳人,扶瑶不小心刷得多了,好感度也就涨了。 明明在此之前没觉得帮惊棠找水的举动哪里暧昧, 被各种解析视频洗脑过度,扶瑶竟有种当时真有些……亲密的错觉。 弹幕说‘低头就能亲到’并不是信口开河, 从直播间角度看,扶瑶起身绕到开放式厨房餐台后, 随另一道修长纤细的身影半隐在微弱灯光驱不散的夜色中。 她侧对摄像头, 抬眸看女人的动作因此十分明显,那一瞬间微光轻轻晃到她的眸,仿佛被尘世杂绪遮蔽的灵魂骤然晕开一抹鲜活, 包裹其外的壳渐渐碎裂, 从眼睛点亮躯壳。 后来那人拨了电话,扶瑶右手撑在大理石台面, 半倚姿态随性随意, 朦胧映上墨色台面的两道人影因她倾斜而轻轻碰到一块, 两人都未曾察觉。 真是身高缘故,虞惊棠说话时扶瑶的眼正好望到她慢张的唇,眼中澄澈单纯的认真被虞惊棠温软熟稔的玩笑染上其他韵味, 似一幅画框就此将这刻永恒, 留下无可辩驳的暧昧。 有粉.丝实在喜欢她们对视的场景,截了三张图拼作长图当聊天背景, 底下还有模有样配了暗恋向的深情歌词。 [目标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0] 主系统:‘这大概是最轻松的刷好感度方式了。’ 楚纤:‘感谢cp粉。’ 扶瑶支着脑袋刷了一下午微博,这几个直播片段来回播放, 几分几秒会有眼神交汇、几分几秒弹幕最多……她倒背如流。 脑子混混沌沌想不起今日事项,稍一动脑脑海中自动浮现贴近的两个影子, 静谧唯美。 回忆像生出形体的怪物,伸着密密麻麻的白骨手拽住她意念能操控的肢体每一处沉沦进情感沼泽里,她明知自己不喜欢虞惊棠,但好像又……没那么绝对。 心底有个声音宛若刻薄的面试官,不断拿各种回忆反反复复质问她的理智:真的不喜欢吗?一丁点也没有? 问着问着,扶瑶自己都不确定了。 除去观众看见的视频片段以外,她和虞惊棠在现实中也有很多日常接触。 比如她和虞惊棠出身不差,学过的东西大多重合,是别墅中共同话题最多的朋友。 再说她和虞惊棠都不吃甜、辣,口味清淡、食量极小,吃饭时总能作伴。 然后她和虞惊棠房间挨得很近,偶尔洗澡完毕能瞧见对方房门未关躺在沙发晒月光浴的样子…… 不小心想到某个夜晚、落地窗边、浅色睡袍下未遮掩好的小腿,扶瑶一个激灵清醒,手在脸上拍拍。 正在此时,发小发来消息,问她明晚有没有安排,来不来沈家生日宴。 “来,你们……” 扶瑶本摁了语音回复,一开嗓发觉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疲惫,她指尖一滑、取消发送,打字回复:有空,等我。 得到发小回复:我来安排。 她长吐一口气关掉手机,推到离自己较远的桌角,仿佛借此就远离了方才的魔障。 她这几日不能见虞惊棠——还未见对方,她的脑子已满是葱白手指、纤细小腿、漂亮脚腕,甚至沾满葡萄汁液的唇,各个部位轮番在她脑中轰炸,炸得她怕自己失控说出令对方恐惧恶心的话。 这不是喜欢。扶瑶抱着脑袋,这是被cp粉想凑cp的强烈愿望传染的欲望。 她真怕虞惊棠下次给她递水果块时直接咬上去,像粉.丝描述的那样,沿着脆弱修长的手指舔上去,用尖牙摩挲这人的指关节,逼出气音极重的喘息。 第247章 ——扶瑶猛地起身。 她满脸通红冲进浴室,疯狂用冷水拍脸。 疯了,她肯定是疯了。她居然往下想!她的想象比粉.丝的小h文还野! - 虞小姑给楚纤递了封邀请函,说明是一位喜欢挖掘新人画家的大老板,宴会设在市内有名一家五星花园酒店内。 随邀请函一同送到楚纤手上的还有一套礼服和珠宝。 尽管楚纤这段时间给虞小姑不少惊喜,但这种程度的聚会她仍不放心,届时会和楚纤一起入场,并要求楚纤从头到尾必须跟在自己身侧,如无必要不需开口。 生在虞家,像虞惊棠这样一场高档宴会也没参加过的人绝无仅有,所以虞小姑才会连服装都替她准备齐了。 这套礼服从正面看并无不妥,熟悉的深v、层叠出的慵懒褶皱、修身鱼尾及舒软面料,深邃的银有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好似深海中璀璨夺目、摇曳生姿的钻石人鱼。 当她慢慢侧过身去,同她肤色完全相同的软纱紧紧贴合背部,室内灯光很难分辨出是纱,只会以为挖了u字形裸背。 于是那串大大小小黑白相间的宝石便像直接从脊柱长出来的一样,阴诡美丽、妖冶性.感。 若没有一双纤长的腿,这种背部设计根本难以驾驭,它毫不掩饰细软柔韧的腰线,行走间,在臀腿配合下轻晃出诱人曼妙的姿态。 镜中人病态的瘦被这身衣服礼服全盘接受,它甚至无法穿在稍稍有点肉的人身上。 不愧是虞小姑的眼光,很毒辣。 楚纤用指腹轻轻抚摸侧腰、两种面料交际处,沿着软滑好摸的身体线条往下,停在后臀。 ‘你在干什么?!!’ 主人格羞愤道。 “什么。”楚纤漫不经心,连个疑问语气都懒得装出来。 或许以后能更多尝试礼服?她开始喜欢这具身体了。 ‘你……你松手!我没允许你……’ “触摸我!” 后面三个字是从嘴里喊出来的,虞惊棠居然又重新掌控了身体。 她连忙挪开自己的手,像被烫到一样在空中甩了甩,眼眸因情绪激动而亮得惊人,颊上的红不知是腮红还是气红。 镜中人衣着优雅、姿态本该高贵从容,却仿佛自己同自己较劲,不肯让左手丈量礼服是否合适。 她面上的沉郁忧郁被羞恼愤懑取代,眸中隐隐透出丝丝戾气,竟是针对自己。 ——若有旁人在侧,此刻该一头雾水,不懂这合身且绝美的礼服到底惹了大小姐哪里不快? 明明仍是这张脸,明明眉眼间的神态如此熟悉,虞惊棠偏觉得这一切完美的熟悉背后藏着一张诡计多端又图谋不轨的脸! 对方显然对她身体很满意,太满意了!手放在上面就、就不舍得拿开,还装傻充愣! “我没有允许你做的事,你一件也不准做!” 虞惊棠气到朝镜面靠近几分,试图用眼中的怒火吓退某个藏在她身体里的灵魂。 幸好副人格被她折腾得非常虚弱,她随时能争夺身体操控权。虞惊棠对这点很满意。 她像模像样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不能摸她的身体、特别是臀腿和胸口,换衣必须由她操控,还不能看镜子…… 虞惊棠总觉得从镜子里能看出另一人的存在,她不希望在副人格掌控身体时她的情绪泄露出来。 交代完毕,虞惊棠深呼吸一口气。 镜中女人微抬下巴,柔美漂亮的脸有些盛气凌人:“换回来吧。” 两秒、五秒。 半分钟、一分半。 没有反应。 - 抵达酒店,虞小姑抬手止住司机替她开门的动作,转头看向身边人:“惊棠,你今晚有些不对劲。” “……” “是我说的话让你有压力了?别紧张,你之前做得很好。” 虞小姑何其敏锐?哪怕女人保持与往常无二的表情,甚至说话语气也刻意柔缓,却仍从细枝末节的小动作看出她的僵硬。 虞惊棠避开虞小姑探究的眼神,嘴角不自然提起,本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知道。” 她失败了。不必对着镜子,她都知道这个笑多么虚伪。 她学不会副人格的游刃有余,堪称教科书的冷漠的温柔,言语客气疏离,视线却又敢同人交汇,非常自信能因此弥补对话的缺乏热情。 她一路都在回忆副人格如何待人处事,回忆副人格如何敷衍又礼貌应对那些大老板……她越想越觉得身体不适,胃部开始作乱,得抿一口热茶才能压下反胃的程度。 于是她很清晰地了解到,自己做不到。 她无声呐喊副人格,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对方就是不出现。 虞惊棠眼睑微红,阴暗地想是啊,对啊,这就是副人格的报复。同意了晚宴却又不自己参加,让她参加,看她出丑,好报复她平时的骄傲。 副人格看似对她言听计从,实则早就心存怨恨,就等着某个像这样的场合报复她。 她死死压抑内心不断翻涌的愤怒,不想被小姑看出她此时满心怨毒。 虞小姑只觉自己的小侄女今晚似乎有些隐情,她不再深究,手在虞惊棠肩上摁了摁,开门下车。 - 晚宴到场的人很多,虞惊棠一看见黑压压的人头就浑身发毛,身体险些不能往前一步。 第248章 “走啊,惊棠。” 虞小姑轻轻揽着她腰身将她带着走到大厅内,虞惊棠费了好些力气才没让自己的高跟鞋踩到身边人的脚面。 第116章 不能踩。 她勉强克制着这股冲动, 却止不住想象鞋跟踩烂虞小姑脚趾是什么模样。 鲜血会绽开来,疼痛肆虐,虞小姑一定会丢弃人前装模作样的优雅、乱吼乱叫像个泼妇。还会手舞足蹈踩到裙角摔得不堪言状, 昂贵的晚礼服会撕.烂成抹布,似挣脱不去的噩梦缠到在她身上。 虞惊棠越想越着迷, 被副人格丢下的狂躁派生出的破坏欲得到有效减缓。 ——从此之后,可怜的小姑肯定对一切晚宴心有余悸, 说不定为此闭门不出, 跟她从前那样成为虞家异类。 这样,虞家就有两个异类了。 “惊棠,这是沈总。” 虞小姑的笑声中止这段令她上.瘾的逼真想象, 虞惊棠抬眸, 对上一双在镜片后的狭长丹凤眼。 被称作沈总的女人比虞惊棠大十岁,是沈家独女, 也是华盛集团董事长, 今晚举行宴会的酒店正是华盛旗下, 今日也是这位沈总的生日宴。 “……” 在虞小姑眼神催促下,虞惊棠没有立即开口。她与沈流音对视几秒,似被女人眼中轻闪的挑逗吸引, 脊背幅度很小地颤颤。 半晌, 温雅柔和的声音慢慢响起,虞惊棠总算同沈总打了招呼, 只是睫羽微垂,掩了一半眸色。 眼睑下的脆弱淡影随她轻晃的睫毛动荡不安,仿佛无法再承担女人的目光哪怕多一秒。 虞小姑讶异小侄女无师自通去投其所好, 唇角难掩喜色地提起。 有心想让小侄女再说几句讨巧的话,却又不想做得太明显, 只好若无其事寒暄两句,适当提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 沈流音英年早婚,传闻婚姻幸福、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丈夫似乎是娱乐圈某十八线小生,具体背景不明。 来之前虞小姑就说了,今晚的礼物不能只带一份。沈流音两个女儿与她是同一天生日,今年满五岁,前段时间妹妹不小心摔断腿所以这次大办,说是这样能避免姐姐受伤。这是关系很近的人才能得到的消息。 当然,虞小姑手中还有另一个消息。 ——沈流音的确对男人挺洁身自好,她偏好身材高挑且偏瘦的女人,最好是学艺术的,能玩点乐器、画个画。 沈家原本人丁兴旺,沈流音回国后开始逐个凋零,到最后只剩她一个。这女人狠得人神共愤,几乎没有弱点,除了女儿。 几年前曾有个说法,说这两个女儿不是沈流音生的,是沈流音以前的女性情人生的。后来那情人被沈家人弄死了,沈流音这才回国夺权。 但痴情也有限度,如今沈流音身边有两三个情人,藏得很好。 不管这说法靠不靠谱,今晚带惊棠来是来对了。 虞小姑以为惊棠的种种反应是因沈总而忐忑不安,殊不知低下去的眸中满是阴暗的恶意、快要按耐不住的嫌恶以及想撕碎一切的烦躁。 姓沈的眼睛太不规矩,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打量多遍,唯恐她不知她对她的身体超出欣赏范畴。 就连虞小姑落在虞惊棠腰侧的手都忘记收回去,外人的触碰比副人格的抚摸令她恶心多了。 结了婚还在外面乱.搞,这种人的钱拿在手里都想吐。 流点血就不会笑得这么丑了。虞惊棠亢奋地想,姓沈的再往她腿上看一眼,她就直接挖出她的眼睛喂她吃下去。 想着,她旁若无人地摆弄起手指。新做的指甲又长又漂亮,刺进姓沈的眼睛一定会马上出血吧?发出类似塑料拖鞋吸饱水在瓷砖地上踩动的声音……咯吱、咯吱。 忍住,虞惊棠轻轻吐出一口气,忍一忍。 就在此时,她听见姓沈的女人语调微挑,暗含惊喜道:“小薛?你来了?” 几乎铺满眼球的血色猛然暂停。灵魂似七弯八绕终于从‘犯罪现场’转回富丽堂皇的酒店,虞惊棠将手放回身侧,噙着一抹自然多了的淡笑抬眸看去。 虞小姑愣了愣,她看见沈流音迫不及待缩短与那人的距离,长腿几步走过去,戴着昂贵名表的手臂一揽,勾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腰笑得亲昵:“不是说不来?” “……别抱。” 那女孩瞬间注意到虞小姑的视线,眉间褶皱更深,双手毫不客气推开沈流音不断往她身上靠的身体。 她面上嫌弃不作假,甚至抬手拍了拍沈流音抱过她的地方。 沈流音指关节推了下镜框,眼眸似是黏在女孩身上。深情若能具象化,此刻必定是一只庞大野兽,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将她吞吃,再不让别人看见。 “沈总,这位是——?” 虞小姑没再用那种过分热切的目光审视女孩,她含笑看向沈流音。 “小薛,薛悬铃。”沈流音轻笑,半是骄傲半是宠溺道,“你在前厅看见的画都是她的。 不管虞小姑记不记得那几幅画,她这会都要一脸惊讶:“呀,原来是她?” “嗯,小薛刚毕业。” 沈流音一边与虞小姑说话,一边无声无息搭上薛悬铃的腰,轻轻巧巧将人朝自己这边带了带。 “……” 薛悬铃一见到虞惊棠就像是怔住了,不然也不会没避开女人的手。 等薛悬铃想挣脱时已晚,又不好闹得太难看,只好面色苍白地转开脸。 第249章 虞惊棠只感觉薛悬铃有话要对自己说,但一动唇就被沈流音打断,半边身体落入女人怀抱。 在今晚之前,虞惊棠一定没见过薛悬铃。 有病。虞惊棠移开眼,并不好奇她未说出口的话,倒是认为她的出现再好不过,至少之后的时间姓沈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于是虞惊棠多出的精力又开始想副人格。说好疼痛难堪都给你,你却在今晚这种场合消失,让我独自面对沈流音这种人。 简直……等你回来了,我绝对要在庄园死几千几万次,让你尝尝我今晚的难受,痛死你。 想到之后能报复副人格、得到那人安慰,虞惊棠疯狂冒黑水的心这才略略好点。 - 与沈流音分开后,虞小姑终于记得关心虞惊棠的身体:“最重要的人见了,你实在难受可以找个地方坐会,吃点东西垫垫,但不要吃得太多。” 她没忘记虞惊棠在车上的坐立难安,方才在沈总面前也是羞得要命,手一伸,想在虞惊棠肩上拍拍,不料拍了个空。 她顿了顿,只见小侄女一脸温和点头:“好。” ……不像刻意避开的样子。 虞小姑目送虞惊棠走远,转身前看见跟在沈流音身边那个小薛似乎也朝虞惊棠离开的方向去了? 想到沈流音对薛悬铃的看重,虞小姑犹豫几秒,恰好有个熟人来找她说话,她心道惊棠话少,想必也得罪不了人家,便笑着同熟人走了。 - 半小时后。 薛悬铃的身体被狠狠推开,她后退两步便站稳,倒是推她那人脚下一软,踉跄着跌坐回沙发,长发凌乱铺在脸上。 有人说,礼服的背部设计是为了让人在离场仍能被人注视着。 薛悬铃垂眸凝视这人侧过去的后背,冷然的眸忍不住顺着流畅姣好的线条往下,在绝对冒犯的地方停住。 弯下腰,指尖轻点上战栗不已的躯体,惹来一声急促的呼吸:“……我不是叫你滚远点?!” 也许在这种时候,这种设计惹来的注视并不是好事。 “抱歉。”薛悬铃表情寡淡,言语也听不出多少诚意,“你喝了我朋友递给我的饮品,需要去房间休息一下。” 压过来的人遮蔽了灯光,在她身上投下深深的影子,仿佛以这种不需触碰就能得逞的方式拥有了她。 喷洒出的热气又被沙发的皮面反回来,更热更烫。所谓饮品显然不是为了解渴用,是有肮脏的目的,导致误喝后的虞惊棠整个人都不对劲。 “……你以为我想喝?上面没有写你的名字。” 薛悬铃嗯了声,淡淡说:“但是里面下了药。” 虞惊棠:“!” 睁大的瞳仁在发丝缝隙里颤抖着,她气愤得想撕了这张云淡风轻的嘴。 薛悬铃继续试图用手抱起她:“先回房间吧,药效上来,你会出事。” “……别碰我。” 这人声音嘶哑,很大反应地在空中狠拍了一下,正好打中薛悬铃的手,手背瞬间见红。 同时,虞惊棠的掌心也红得不像话,跟她宛若被烟熏红的眼尾一般——只是此刻没有烟,是另一种无形的刺激。 “谁知道跟你回哪个房间……你要真想帮我,去找我小姑。” 身处陌生地方的不安令她想蜷缩身体躲进沙发角落,但过分贴身的服装限制了她,她能感受到柔软单薄的布料随时能被她急切迅猛的动作撕开。 她本该在还能站得起来时去找小姑,在这家大得离谱的酒店随便开个房间。 可目光越过人群、一看见虞小姑身边站着的一堆男人,她就作呕,她就头晕,一想到要以这种状态走到人前,她宁愿在角落里烧死。 薛悬铃当然要负责,那杯加了料的饮品是冲她来的!虞惊棠却一而再再而三拒绝薛悬铃的帮扶,好似薛悬铃是团人形垃圾,被她碰一下就要过敏。 ——大概是看过薛悬铃在沈流音怀中的样子,虞惊棠总觉得这种人很脏,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这番话也顺势说了出来,虞惊棠非但不觉得解恨,她还变本加厉说了很多侮辱人的话。 虞小姑没注意到前厅里的画,虞惊棠注意到了,她将那些画批判得一无是处,说薛悬铃要不是爬了沈流音的床,画连酒店前厅的墙壁都上不了。 “……” 薛悬铃以弯腰的姿态看她半晌,竟是一点也不恼,反而解释:“你的小姑在跟人说话,我不好打扰。” “这么没用你怎么不去死?” 虞惊棠完全没意识到在这种境地激怒一个想帮她的人会得到多么惨烈的教训。她难受得想撞墙,不可避免又骂起不见踪影的副人格。 如果不是她答应了晚宴,她就不会来,不会遇见沈流音,不会跟薛悬铃的朋友扯上关系,喝了那杯该死的果酒…… 你再不出现,就永远别出现了! 虞惊棠面上全是不受控溢出的热泪,头发被她身体散发的潮.热黏在皮肤表面,逼得她想动手全扯了、全拔了。 挥舞的手臂在空中被另一人偏冷的掌心攥住,虞惊棠受惊般反手抽过去,听见‘啪’地一声—— 她的确打中了某人的脸。 但靠近她的人还没走远,竟还想来抱她,虞惊棠眸中凶光乍现,一把勾住这人脖颈,张嘴就狠咬了上去! 第117章 主系统:‘抱歉, 我为您设置了灵魂保护机制,虚弱到一定程度会强行开启让您陷入昏睡,没来得及告诉您。’ 第250章 不等楚纤回话, 系统提示:[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83900]。 作为补偿, 主系统给了她一万积分。 楚纤默了几秒,诚挚问:‘下个世界您有带我的计划吗?’ 主系统:‘我的确还有一百零六个计划, 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楚纤:‘同意, 我代表一百零六个以后的我,同意。’ 主系统:‘这真是太好了。不过您现在遇到的情况有点复杂,我尽量给您解释明白。’ 楚纤:‘您怎样解释我都会明白的。’ 主系统:‘您太好了。’ 结束和主系统较为舒心的对话, 楚纤睁开眼。 - 薛悬铃听见唇瓣放松后一声忘记压抑的呻.吟, 替她敷冷毛巾的手一停,眼珠向下转, 钉在这具身体手上——防范着左手或右手再度抬起甩一巴掌。 两人正在浴室, 其中楚纤躺倒在没放水的浴缸中, 修长双腿微微曲着,嵌了钻石的高跟鞋一只掉在浴缸、一只歪在浴缸外。 与面上滚烫得能蒸发冷水的热度一致的是她的左手,该是用力打过什么东西的下场, 钻心的疼, 贴着冰冷冷的浴缸还有点麻。 很快楚纤就知道主人格打过什么了。 眼前人右脸颊红.肿得吓人,五根手指十分清晰地印在上面, 领口还有冒着血丝的牙印,边沿青紫了一圈。 主系统:‘她是薛悬铃,剧情中戏份不多的小炮灰。如无意外, 您本该穿进她的身体里。为了瞒过那位和您的系统,我以您的性格捏造了一个傀儡灵魂投递在这具躯壳中。’ 主系统:‘目前来看, 您的系统并未发现您被调包了,还在积极监督您并帮您完成攻略虞惊棠的任务。’ 前几个世界楚纤的任务都是获取反派好感度。而这个世界的虞惊棠是反派,所以薛悬铃的攻略目标就是她,会趁机跟虞惊棠产生接触是很正常的事。 主系统:‘这是她的相关剧情。’ 原剧情中,薛悬铃在一场应酬里被沈流音看上,多次婉拒沈流音邀约后被朋友下.药直接送到沈流音床上,被迫成为沈流音的金丝雀。 沈流音有个死掉多年的白月光,薛悬铃大概是她找的众多情人里最像的一个,所以沈流音也走了点心,仿佛真要跟她天荒地老。 然而薛悬铃恶心沈流音,获取沈总信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初下.药的朋友给弄死了。 是的没错,从前只专注画画、性格良善的薛悬铃被掰弯之后直接黑化了。 她一面在沈流音面前伪装已死之人的模样,一边又对自己和这个世界厌恶透顶,利用沈家权势干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 直到她遇见虞惊棠。剧情中的虞惊棠白有一张绝顶漂亮的脸,心肠早就黑了,起初只针对女主扶瑶、后来连生她养她的虞家都不放过。 薛悬铃以为自己恨沈流音毁了自己人生,将自己带到一条不归路上,没想到她一见虞惊棠就喜欢得要命,对虞惊棠的每一幅画更是视若珍宝,不惜花光自己所有的钱去捧虞惊棠。 她的钱全部来自沈流音,这件事很快被沈流音知晓。沈流音还未来得及报复这两人,就被薛悬铃先一步捅死了。 她对沈流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在床上怎么对我都行,怎么折磨我都可以,你毁她一幅画,我就杀了你。” 她被愤怒的沈家人送进监狱,很快惨死,虞惊棠不知道也懒得打听,毕竟从头到尾都是薛悬铃一厢情愿。 今晚这场生日宴,本是薛悬铃的朋友给她下.药、害她被沈流音拐上床的剧情。 现在——那杯万恶之源的果酒,被虞惊棠给喝了。 眼前的薛悬铃体.内是仿照楚纤的傀儡灵魂,她被虞惊棠扇了巴掌之后,以任务为先,想照顾虞惊棠获取好感度。 之前被虞惊棠出言讽刺、辱骂,也是急于模仿楚纤,才云淡风轻地好像完全不介意。 但她不可能不介意,所以在‘虞惊棠’醒来后她立即防范‘虞惊棠’的手,明显不想再挨巴掌。 至于为什么把虞惊棠丢进浴缸、然后是否想用冷水浸泡她……算不算报复,这就见仁见智了。 “你,出去。” 楚纤动了下腿,只觉浑身僵硬极了,该是在浴缸中躺了一会。 她没法跟薛悬铃说抱歉,她的系统绑定了傀儡灵魂,察觉不对一定会汇报给那人,届时她同主系统的方案都化作泡影。 “你一个人可以吗?” 薛悬铃仍是将冷毛巾摁在楚纤额头,眸光清澈,并不因所处场景自带几分暧昧而心生邪念。 “不可以……你又能怎样?”浴缸中的女人明明喘得快无法连成字句,嘲讽语调却深深刻入骨髓,但凡开口必有伤害人的效果,“给我泼一身冷水?这是你的,解决方法?” 说着,她抬起湿黑的睫羽,愤恨拽住额上冷毛巾毫不留情甩飞,看过来的眼眸晶亮挑衅,与其相对的是虚软无力的身体,强撑着不知何时会软倒下。 “……” 薛悬铃定定看了这人良久,在这人眉间一皱又要发脾气前转身离开。 主系统:‘差点以为您是主人格了。’ 楚纤撑起手肘,在浴缸中慢坐起:‘常与她作伴,大致能了解些。’ 主系统:‘您觉得傀儡表现如何?能打几分?满分十分。’ 伸手拎起高跟鞋放到浴缸外,楚纤:‘零。’ 第251章 主系统:‘……’ 主系统:‘您看出来了。’ 楚纤换了个稍微好受的姿势重新靠倒下去,指尖摸到礼服拉链。 和冰凉浴缸接触的部位舒服得她想叹息,楚纤勉强保持平稳音色回复道:‘我没猜错的话,她是由宿主灵魂强行改造成傀儡灵魂,她还残存自己的意识。主系统,这种行为违背了绑定宿主的初衷。’ 如果它想塑造类似楚纤这样专注任务的灵魂帮助其他宿主快速完成任务,大可更改系统商店的规则,而不是玩.弄宿主。 对楚纤一口一个‘您’,看似很尊敬,是因为目前的楚纤有引起它兴趣的东西,一旦这种东西不存在了,她有可能是下一个傀儡。 果然,主系统不会由于一两个小原因亲自出手帮她。 主系统:‘幸亏您还未成为我的助理。’ 楚纤:‘?’ 主系统:‘不然我整天会在舍不得惩罚您、太想惩罚您的心情中度过。’ 它竟是揶揄口吻,想必不畏惧楚纤的发现,也不在意楚纤的指责,它决定好的事没人能改变。 这话中的诡异宠溺感也叫人毛骨悚然——助理不顺心开除即可,何必委屈自己一天又一天的不顺心?什么变.态嗜好? 主系统:‘建议您先解决您的个人问题,我这边观测到您的健康状态不太优秀呢。’ 说完,它礼貌告别后下线。 同时,存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格上线:‘你去哪了!!!你怎么敢丢下我一个人!!’ 虞惊棠一出现,楚纤想忽略的头晕目眩立刻强烈数倍,她刚坐好的身体瞬间沿着浴缸软滑下去,刚不僵硬的骨头又抵到硬邦邦的瓷壁。 这具身体是共用的,副人格本该计较主人格怎能将身体弄得乱七八糟的事,现在却不得不先一步承担身体的各种负面效果——嗯,正如她一开始答应的那样,痛苦难受都归她。 “你先,别从屋顶跳下去。” 眸中全是滚烫水光,烫得眼前世界不断颤抖,楚纤懒得再看,干脆合上眼,有液体沿着眼尾流下,似是要借此撕开这具皮囊,令里面沸腾的热血喷薄而出。 “我现在非常虚弱,你再死几次,我就不能出现了。” 虞惊棠往前倾的身体停住了,她半信半疑:‘是么?你为什么先不说?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 “我好不容易跟姑姑打好关系,没必要因为报复你,失去她的信任。” 不须找其他理由,这是最关键。 而虞惊棠为话中地位比虞小姑矮一头不满。这具身体是她的,副人格要用都得经过她同意呢,凭什么最在意的不是她? 就算为了报复她失去虞小姑信任又怎样?看副人格平时巧舌如簧、获取别人好感那么轻易的样子,不就是从头再来么。 虞惊棠一秒都停不下对副人格的抱怨,再看副人格被药效折磨得在浴缸中难耐喘息的模样,她轻哼一声,没来由地愉悦,甚至乐于欣赏‘自己’的狼狈:‘你不准用我的身体做奇怪的事!’ 没人比她更清楚这股热有多难捱,但自己难受和看别人难受是两回事——现在她倒很容易分清自己与副人格的差别。 “……是,吗。” 楚纤并未忘记为参加晚宴特地做的长指甲,只需在灯光下轻轻一晃,碎钻晕出来的光就能在眼皮闪过,闭眼也无法略去。 那只手在浴缸边搭了一会,指尖沾了一抹清凉,很快碰上微微仰起而迫切显露的脖颈线条。 她的眼仍未睁开,却非常了解这具身体的各种走向,能准确碰到她设想的那一点,带来短暂又愈演愈烈的解脱。 摆动的双腿被裹在柔软而美丽的裙摆里,似一条搁浅无法返回深海的人鱼,伤痕累累导致不太灵活的鱼尾笨拙可怜地拨弄开周身软沙,却因浑身黏腻沾染上更多污秽。 欲望,满足或渴求的呻.吟,越触碰越不得救的无解,就是那一层又一层甩不开的沙和污物。 可这张脸实在漂亮得过分,陷入泥沙的不堪不会让她丑陋,只会让一个又一个迫切的、祈求美的镜头对准她,多多攫取她的破碎,制造出叫人惊叹的艺术作品。她是艺术本身,也是罪恶本身,哪怕不唱着传说中摄人心魄的塞壬歌谣,她也能唤醒最卑劣的灵魂。 虞惊棠第一次看自己的身体看怔了——她忘记盯着那只手发了多久的呆,等她回过神,她听见满室不知羞耻的低吟,看见礼服的拉链被拉开,湿透的衣料马上要从这具躯壳褪下,露出里面的白软。 明明虞惊棠的灵魂没有中药,她却感觉自己的手要熟透了。 她发痴地盯着那张染上欲望而动情的脸,陌生、熟悉,她从未见过这张脸如此享受,仿佛这只再熟悉不过的手掌控着生命真谛。 她……她也想试试。 仅仅动了一个念头,下一秒虞惊棠眼前一黑,从精神世界的庄园出去,回到了现实。 “唔啊……” 半开的唇瓣骤然大开,溢出的哼叫不再遮遮掩掩,放肆得叫她自己都脸红心跳。 她必须死死扒住浴缸边沿,才能不被一阵阵迅猛可怕的欲望拖到深渊里去。 骗子——骗子!根本就没有她看见副人格摸的时候那么快乐! ‘别怕。’ 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教你。’ - 等到楚纤重新掌控这具身体,药效还未彻底过去,但已能控制。 第252章 她放满水好好泡了个澡,主人格貌似因爽过头了在庄园内挑了最大一间房躺下不动。 地上皱巴巴的礼服不能穿了,楚纤换上备好的睡袍,边系带子边走了出去。 时间近十点,窗外高耸的写字楼绝大部分灯都亮着,小格小格的灯光比白日深色玻璃生动得多,好似此刻才激活整栋大楼的生机。 这样看来,这栋庞大而现代化的建筑果然是迟钝的。 没有主人格与主系统的说话声,难得安静地度过了一段个人时间。 门铃响起。 - 扶瑶本想避开那谁谁才来了这场宴会,却没想到她一入场就看见跟在虞阿姨身边的某人! 她当即失态地连连后退,狠狠踩了好几下友人的脚——想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沦为好友圈内的笑料。 “你连鬼都不怕,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让你脸红成这样?”友人撑着桌面,痛脚离地、单脚站立,摸摸下巴不怀好意地看过去。 “你最好祈祷你没看见哦。”扶瑶幽幽笑了两声,“不然你托我办的事,定金全额奉还哦。” “……” 友人转动的脖颈顿时被卡住,他举手投降,表示死也不会好奇扶家独生女的感情生活,并在心中唾弃扶小姐这种视钱财如粪土的行径。 之后的时间里,扶瑶实在没兴致陪友人胡扯下去,眼眸止不住朝某个方向瞟。 她大概是场内除了虞惊棠本人以外最在意沈流音眼神不规矩的人了——沈家此人她早有耳闻,作孽不少,余生得很小心才会有善终。 再之后,扶瑶不过几分钟没盯着虞惊棠,人就被姓薛的带走了。 虞阿姨还在场内呢,惊棠肯定不会离开。她跟薛什么的单独干嘛去了?她们不熟,惊棠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乱跑……而且虞阿姨不拉着惊棠到处认人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惊棠不舒服。 扶瑶太了解虞家人了,她很快通过一些关系找到薛悬铃开的房间。 停在门口,扶瑶一面怕自己冒昧,一面担心里面的人出事。走廊的监控表明薛悬铃早离开了这里,房间内只有惊棠一个人。 扶瑶极少动用特权,今日却使用多次,她险些破罐子破摔拿到房门钥匙。 门开了,扶瑶心中一喜,想着这人没事,自己应该可以—— 她一抬头,就看见一个明显刚洗完澡、香喷喷、身上带有潮意的,惊棠。 扶瑶:“!!!” - [目标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22] 主系统:‘目标对您的身体很感兴趣。’ 楚纤:‘外貌的确是加分项。’ 主系统:‘您不生气了?’ 楚纤:‘您从哪里看出来?’ 意思是她仍不支持主系统的行为,没有消气,只是不会将情绪带到聊天中,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是制造下一个问题的苗头。 主系统:‘以为您生气会跟我冷战呢,这是我能想到最符合您性格的方式了。看来傀儡灵魂还得调整。’ 楚纤没有回复。 很显然,主系统在此时提及升级傀儡灵魂是想触怒她,照应上半句‘生气方式’,想看看她生气究竟会如何表示。 沉默几秒,确定楚纤不上套后,主系统感慨:‘您是我最喜欢的人类了。’ 并不荣幸。 楚纤将门拉开,请扶瑶进来。 “……你,你就这么让我进来?”扶瑶表情还有点难以置信,“你刚洗过澡诶,我又是……咳,突然造访,你都不问问原因吗?”都不怀疑我别有用心吗!后面这句她心底小人呐喊了出来。 楚纤:。 若不是笃定扶瑶在没调查的情况下绝不可能知道房间号,这一脸因担忧而生出的‘恨铁不成钢’是很逼真。 楚纤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唇线微抿,一句话没说转身进去了。 扶瑶:qaq 扶瑶连忙带上门,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一样焉嗒嗒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拿眼眸瞅她,想瞅得有存在感一点、好让她能开口说句话,又怕太有存在感了,显得自己咄咄逼人、硬要逼她说话一样。 这种复杂的心情实在不常出现在扶瑶身上,因此一旦出现,就让扶瑶非常苦恼,她太想解决这个难题了,她想见惊棠时内心能风平浪静,不要跟个吃了跳跳糖的小鹿似的到处乱撞。 “惊、惊棠……” 屋内太静了,扶瑶只好小声制造点动静:“我不是故……好吧,我可能是故意的。没有下次了,真的。” 说完,她看见窗边身影绕回到沙发坐下,长腿交叠,坠下的睡袍柔软美丽。 “你担心我?” 这人温声问。 “是有点。”扶瑶继续小声,“感觉你今天状态应该不太好。”她用了很多不确定的词,听起来没什么底气。 “唔。”这人托腮支在膝盖上,“哪只鬼告诉你的?”说完,她浅弯眸补充了句,“肯定不是我这只鬼。” 扶瑶很想摸摸脸是否真有自己感觉的那么烫?偏过脸说:“就是,感觉嘛。” 只是这脸偏了没半分钟又转回来,眼睛像终于拿到许可证似的望向这人的脸,接着又像重力影响往下一滑,滑到热气微微熏红的脖颈上。 她的喉咙也像被热气蒸过,干涩得有点心慌。 “我休息一会就没事,不必担心。我也给小姑打过电话,她很放心我留在这里。” 第253章 扶瑶看得出她的确是倦了,手肘支了膝盖没一会就嫌累,整个人侧躺下去,双腿慢慢搁置到沙发上。 “不送你了。”她说。 - 扶瑶忘记是哪个念头率先作祟,教唆她膝盖一弯,轻轻巧巧半跪下来。 在这人微微诧异的视线中,她抖着手去碰睡袍散开露出的小腿,耳尖绯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亲一下就什么都不乱想了。 第118章 在浴室荒唐的热, 在窗边静立的凉,一暖一冷令她平日不在人前显露的膝盖部位特别敏感,属于另一人的温度一触上来, 便下意识瑟缩。 带着点点湿意的柔软显然不是掌心,是唇瓣。 不断颤抖的睫羽蹭在皮肤表面, 似要通过这种示弱的方式叫她放松警惕,好无视这个突兀又炙热的吻。 压在沙发边沿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攥住逃离的脚腕, 仿佛被她不愿的反应惹火, 在理智还未下达‘放手’指令前就已被深切的破坏欲截断,逼这只不请自来的手做出‘拽回’的动作—— “唔。” 这人被扯痛轻喘出声,扶瑶乱糟糟的思绪终于找到落脚点。 她感受着掌心纤细脆弱的一截, 疯狂默念‘只亲一下’的心声早该因得偿所愿暂停, 却为何一直在进行中呢?甚至,甚至还恼怒这人的不配合, 做出这种…… 扶瑶脑袋一片空白。 - 楚纤垂眸。 半跪在旁的人目光发直盯着她腿.内侧抓红的痕迹, 本欲道歉的唇就这样张着, 一下子忘记在脑海中滚了千百遍的歉语。 脾性再好的人也该恼了。 坐起身将扔攥着脚腕的手挥开,捻起睡袍盖住腿,蹙眉盯了扶瑶一会——她给了足够时间让她重新组织言语, 可扶瑶依旧呆呆的, 一句话说不出来。 扶着沙发慢慢站起来,眉眼染上冷意。 疲累的身体随着每分每秒的时间一起加重她的精神负担, 她此刻没有多余的精力教育不懂事的小孩,却又在转身时停住。 只听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扶瑶下颌被一根手指轻挑, 对上那双清冷的眼。 “你在想我什么?嗯?” “……!!” “想我跟薛悬铃在这间房发生了什么?将我洗过澡、换过衣服当做发生关系的铁证?” 这人唇角提起略微凉薄的弧度:“首先,我是个成年人, 我有需求并找人解决需求很正常,对象是谁你无权过问。” “其次,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停顿几秒,忽而低了低腰,黑白分明的瞳眸里闪着危险又漂亮的光:“我就把你可爱的眼珠子挖出来。” 说完,微凉掌心在扶瑶左颊轻拍两下,这种带有侮辱性质的报复行为让那种阴暗可怕的东西从她脸上淡去,她直起腰,瞬间恢复成往日情绪淡淡却又不乏温和的样子。 [目标好感度+10] 扶瑶失神地望着那人远去,进了卧房并轻声关门。 她呆呆摸上过分发烫的左脸,注视着早已看不出躺过人的沙发,咽了咽口水。 那、那个人……不,不是,那个鬼,对她是有纵容的。没有在她亲吻她膝盖时推开她,更没有在她被扯痛时一脚踢过来——明明可以那样做,理亏的扶瑶不会辩驳。 但,但一直等到她看见她腿.间痕迹才、才……扶瑶想起那人说她眼珠子可爱的模样,又冷又狠又漂亮,面部的红瞬间蔓延至脖颈,还有延伸到全身的架势。 她抖着手去压跳到吵闹的心脏,没意识到自己口鼻停了呼吸,闷得她险些窒息。 她恍惚地想,就是这种窒息感——她发现那人身上有那种痕迹时,就是快要窒息了。可现在的窒息又跟刚才的窒息不同,她,她竟有点享受后者,仿佛持续的自我封闭能留住那人印在她身上的气息。 - [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42] 因为不是攻略系统,好感度不须刷满,有70就算完成任务。 主系统:‘每个世界女主都很容易对您有好感度,让您将她作为任务目标,算不算把积分送到您手上呢?’ 楚纤漫不经心:‘算吧。’ 主系统:‘这样是否能让您气消一些?我比较喜欢您对我满是信任的样子。’ 楚纤:‘如有必要,您可以设置相关任务,我想我能完成。’ 就是说,除了任务需要以外,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主系统:‘我会这样做的。’ - 楚纤醒在一辆奔向不知名小镇的车内,身边靠着两个抱成一团的小女孩,应该只有四五岁。 主系统:‘傀儡这边出了点问题,她极度厌恶小孩,而沈流音打算将她和两个女儿一齐送回老家。车上这段路需要你辛苦顶个班。’ 楚纤:。 究竟谁是傀儡?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85000] 主系统:‘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楚纤:‘的确不成敬意。’ 主系统:‘您真幽默。虽然这段路还剩不到两个小时,我也必须给您简单介绍情况。’ 楚纤:‘还有下次么?’ 主系统:‘下次积分会更高,我保证。’ 沈照影是沈流音的亲生女儿,大两岁的沈聆竹则是初恋与丈夫的遗孤,与传闻略有差距的是沈流音和初恋当时闹得很难看——任谁临到分手才知道恋人早就结了婚都该疯一场。 第254章 依主系统的叙述,沈流音疯得极其平静。表面看不出对初恋及其丈夫的怨恨,甚至还能送他们全家去豪华游轮七日游。在下船那日,她派人先一步接走两个宝宝,亲自打电话找了非常妥帖的理由,下一秒,失控的大货车直接撞上初恋和丈夫,拖行几十米,面目全非。 她就以通话中的方式亲眼见证他们二人的惨死,并极其轻易获得两个宝宝抚养权。 沈流音一向将两个小孩藏得很好,不料信任给错了人,在她家拿了八年工资的阿姨竟是别人支使来的,这才导致沈聆竹受伤。 沈流音本就生性多疑,当即看谁都像有鬼,直接将家里的薛悬铃和女儿打包送到她认可的安全区域,等到尘埃落地再接回来。 沈流音平日对两个女儿过问不多,一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与她们更亲近的反而是阿姨,如今又是阿姨不在身边又是去不熟悉的地方—— 两个沈姓小幼崽神情呆滞望着窗边滑过的风景,小小的双臂紧紧搂抱着对方,相互取暖。 傀儡灵魂不擅长跟小孩打交道,习惯性冷着脸、一路不吭声。刚下高速,她听见身边传来啜泣声,那种胆怯又弱小的哭令她压力倍增,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想对策。 还有脑子里的系统不断让她哄哄…… 傀儡灵魂都想冒着被主系统责难的危险强行登出位面了,幸好主系统及时送来‘外挂’,只是扣了她不少积分。 扣就扣吧,傀儡想,什么都比在这辆车里呆着好。 因身体被新来灵魂占据的缘故,她不得不临时缩在某个精神世界中。 典雅美丽到诡异的庄园,饱和度极高的蓝天白云,草地清香都真实得完美。 傀儡猜测这人应当是系统局管理层,一般宿主精神状态哪有这么好?还有闲心构建这么多有的没的? 要么被刷不完的任务挤满,要么是望不见底的欲壑——退一万步讲,身为宿主,精神世界总该有些系统道具存在吧?不管高级低级,你得有啊。 什么级别的宿主连道具都不需借助、猖獗到一点压力也无? 于是她动作变得很小心,唯恐自己灵魂不中用踩坏了一花一草。她就蹲在石子路上哪也没去过。 傀儡关注着这位斥巨资(积分)换来的外挂大人一举一动,哪怕对着最厌恶的小孩,也得把这场‘付费教学’看完。 受伤那个叫聆竹,傀儡至今都懒得了解是哪两个字,只知这女童不是沈流音亲生,沈流音不大待见她。 另一个爱哭鬼很烦,傀儡多次想心狠捂死她得了,反正沈流音不会为了两个小的跟她分手——说不定沈总也早觉得她们烦了呢? 傀儡漠然想着鲜血飞溅的场景,托腮盯着这具身体里的尊贵客人。 等了又等,这位大人只坐着不动,无视小孩哭声,无视前座女助理间歇往后看的眼。 傀儡:。 所以我买的外挂并没有哄孩子选项?真就只是度过这段时间?? ……那还要这么贵? - 然后楚纤在薛悬铃的身体呆了半个月。 主系统没有给出额外解释,楚纤积分刷新后有十五万整。 期间傀儡灵魂一次都没出现,楚纤原本的系统也没吭声,主系统也不催她任务进度——她每天只做想做的事,就有丰厚酬劳。 同一屋檐下,楚纤对两个小孩视而不见。 女助理经常看见一个小孩无聊到在屋内跑来跑去,而薛小姐端着水杯或提着东西直接绕开她的场景。 哪怕那晚小孩发烧哭得嗓子都哑了,薛小姐的房门也没有开过。 主系统:‘我以为你会对她们很耐心。’ 楚纤:‘没有必要。’ 主系统:‘?’ 主系统顿了顿:‘这倒是有点……超出我对你的预期了。’ 当然没有必要。 沈照影和沈聆竹年纪小,刚被亲近的阿姨伤害、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这时给予关心很容易变成被她们依赖的对象。 这具身体的灵魂非常厌恶小孩,两个小女孩的喜欢对她来说是负累、是糟心源头,而她的所作所为会更轻易伤害到两个心智不太成熟、本就没感受到多少温暖的她们。 楚纤是会离开的,所以这种注定要被毁坏的虚假温柔没有必要。 考虑到回虞惊棠那边还需进行绘画创作,楚纤没有浪费在小镇的半个月,她每日会找个地方练笔,所幸沈流音没有限制薛悬铃人身自由。 某日她背着画具回来,发现被她当做临时画室的房间门开着。她出门前肯定关上了,但没锁,里面没有重要资料。 一个小身影停在画架前,仰着脑袋表情有点呆。 听见门口动静,沈照影慌慌张张回过神,急急往窗帘后躲。 半晌,轻轻的脚步声走进房间,沈照影浑身僵硬,藏她的窗帘那块不住发颤——哪怕是没戴眼镜的近视眼,也该瞧见那边不对劲。 楚纤径直走回搁置画具的地方,打开背包慢慢整理东西,好似根本不关心周围如何。 “……” 窗帘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沈照影怯怯地转着眼珠,咬着唇看人。 她认得进来的这个姐姐,只要姐姐一来她们家,妈妈也会回来睡觉,她就能跟妈妈在一张桌上吃饭了。 但印象深刻的是,有次沈照影吃过水果的手不小心碰到薛姐姐裙子了,被薛姐姐很大力气拍开,整个手都拍麻了,她疼得张开嘴就哭。薛姐姐没有像阿姨那样过来抱她安慰,而是一脸烦躁地走了,再之后妈妈就罚她一年不准买新衣服。 第255章 聆竹姐姐受伤,妈妈非常生气,赶走别墅里的所有人,还不准她们出去,只留下这个薛姐姐。 可聆竹姐姐都那么疼了,疼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白天少吃两口饭也要被薛姐姐骂,让她以后都在房间吃饭别出来。 沈照影见过的,薛姐姐跟妈妈单独在一起时明明不这样,不会这么容易生气。 听说要跟薛姐姐在这里呆好久,沈照影晚上总是忍不住哭,聆竹姐姐给她唱歌听都没用,她感到好难过。 她不知道这间房是薛姐姐的,否则她一定不会进来……但,但薛姐姐没看见她? 正想着要不要趁现在跑出去,就见薛姐姐转过身,目光直直扫过来! 沈照影:“!!” 她脑子‘轰’地一下,嘴巴一瘪,下意识就要哭。 然而几秒后,明明看见她的人却又看向别的地方,还过去拿了个什么东西。 ……这,不可能没看到吧?沈照影她想到这几日薛姐姐对她的无视,莫名失落地垂下脑袋。 这人不在意她。 被人不喜欢的滋味很糟,沈照影在窗帘后发了会呆,仍是不敢走出去。 她就这样诡异地跟薛姐姐待了两个小时。 - 后来临时画室的窗帘后经常有个小团子在那猫着,时不时探出一双大圆眼睛‘监视’楚纤,看她在纸上画画。 没多久,临时画室又多了个坐轮椅的沈聆竹。她知道沈照影居然能跟薛姐姐待那么久,感到惊讶的同时又很担心,所以也来看了。 “……” 楚纤一抬笔,就有两道炙热的视线紧紧盯着她的手,仿佛她的手是神兽身上截断下来的宝。 偶尔沈照影不小心发出声音,两个小家伙如临大敌,随时准备抱在一团瑟瑟发抖——这人完全没被她们影响到,换笔的动作都不会卡顿。 第119章 某日午睡醒来, 楚纤发现自己身上长了个小孩。 ——准确来说,是沈照影趴在她腹部,睡得正香。 一旁沈聆竹安静坐在轮椅中, 一双不知像谁的眼睛清澈温柔,一见楚纤望过来就腼腆地笑。 窗外接连下了三日的雨停了, 天色朦胧,院内植物却沉浸在清新的洗礼中, 花瓣草叶精致得喜人, 像哪个不懂事的小孩用同色颜料细细涂了一遍,鲜亮得不真实。 空气犹带湿意,掺了点季节的热, 黏黏腻腻仿佛在催人与人亲近。 楚纤拎着沈照影起身, 把她丢到早已展开双臂的沈聆竹怀中。 “……诶?我,我好像……”沈照影蹭蹭抱着自己的人, 眼睛欲睁未睁, 嘟嘟囔囔, “飞起来了。” 沈聆竹收紧双臂,眼睛随着那人远去,轻声说:“没事。睡。姐姐抱着你睡。” 半月之期到了, 楚纤一直待到车停在沈流音别墅门口才失去意识。 - 她面对一个……无法用得体语言概括的境地。 屋内没开灯, 沉甸甸的窗帘坠在一块,紧闭着不漏一缕风进来。 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床令这具身体的放松度达到顶点, 身下人散在枕上的发香对于楚纤来说有些陌生,但对于这具身体来说恰到好处,甚至忍不住沉迷。 现代人的通讯设备不仅具有联系功能, 还兼备照相、录像,方便了此时不必单手举着略有重量的相机。 似落在清凉池面的那片柔粉花瓣, 水波荡漾,送它至绿芽新抽的树下,任晨间冷意由微翘的花瓣尖一点点吻遍全身,隐现春意。 丝绸睡衣套脱得只剩下贴身的吊带裙,柔滑轻薄的裙摆不需指尖拨弄就已卷缩到一块,露出大片大片白软——身下人气息急促、莹白肤色被浸透的酒气熏成好看的淡粉,蒸腾出难以容忍的热意。 水润润的眼眸与宛若熟透的暗红睡裙极不相衬,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出于某种癖好强行逼身下人换上的,手中正在录像的手机更是证实了这点。 不经意触及到楚纤的眼神,身下人发出小动物一般的嘤咛,软而微哑的嗓音仿佛含了水,荡得人理智不稳:“别……别摸……求你了……我,我不离开你,我真的不……不走。” 这具身体的另一只手落在她不断颤抖的腰肢,沿着肋骨来回游移,时而用力惹出一声高亢的啜泣,统统用手机忠实地记录下来。 身下人双手被内里铺了细软绒毛的手铐拷在床柱,床头柜堆着一些道具,楚纤只扫一眼就不再看了。 ——可以还原楚纤没来之前发生的场景。主人格诱这人喝下加了料或过量的酒,趁这人迷迷糊糊时拐上床,企图做些折辱人的事,且早有图谋。 主人格非常中意这人在床上的惧怕或瑟缩反应,录像的原因可以是自己欣赏也可以是威胁。 因为楚纤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欲望早已被这人牵起,手指碰到这截柔美脆弱的布料就黏住分不开。曾经只钟情画笔的手随时能暴出凶狠阴鸷的本相,在这青涩无辜的人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唔……别……” 楚纤刚放下手做了两个深呼吸,勉强平复想撕碎些什么的破坏欲—— 这人一声娇.喘,喘得楚纤从她身上爬下去的动作都停了,必须用没拿手机的手盖住眼睛不去看床上的风情,否则她也不知道这具明显不想被控制的身体会做出什么事。 掌心不正常的热度乍一贴到眼皮,烫得她睫毛颤颤,险些不能忍受。与面部完全不符的温度不由她操控,好似来自另一个人。 第256章 不知是不是楚纤的错觉,她越离开这张罪恶床榻,床上人喘得越是难耐,到最后喘得整间房都是、几乎贴着她耳边、咬着她耳朵喘出来的。 ——她背对床的姿势的确让她错过了一些东西,比如那人在昏暗中逐渐失望的眼神。 赤脚走到相对安全、受那股浓烈欲望影响较小的地方,楚纤垂眸删去早已存储好的几个短视频。 主系统:‘我必须赞美您的兢兢业业,穿成薛悬铃时就是薛悬铃,根本不过问虞惊棠这边的事。’ 楚纤:‘您听起来像在责怪我。’ 主系统:‘不敢,我知道您无论如何都能完成任务,所以不会干涉您的一切行为,并会无条件支持您。’ 楚纤:‘我很荣幸。’ 主系统:‘我也是。好了,过于暧昧的交流暂停,现在由我简单回忆一下半个月发生的事。’ 床上这位小姐姐叫白佳期,是扶瑶多年好友,先前来郊区别墅找扶瑶继而认识虞惊棠。 那时虞惊棠状态特别糟糕,副人格毫无征兆地消失,她依旧是那个画不出来画的废物,两边肩膀下的胳膊好像不是手,是两条源源不断吸食她精气神的恶鬼。 她无法接受这两条废东西存在,一度想用刀将手臂砍下,好断了脑中总逼着自己画画的念头。 后来的事比较混乱,扶瑶来阻止她自.残,她不知为何又把刀尖对准扶瑶要害,神色狰狞得真像被恶鬼上身。 白佳期当时在场,自然不能看着虞惊棠伤害朋友,上前夺刀——别墅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劝慰,但虞惊棠的状态则是人越多她越疯,好似狠了心非要当众杀了扶瑶不可。 最后以白佳期和扶瑶受到不同程度伤害告终,虞家人和扶家人对虞惊棠很是失望,甚至动了要关她一辈子的念头。 虞惊棠该去医院道歉,可她不仅不觉得怕与内疚,当着病房两个伤患的面还要用言语刺激两家人本就敏感的神经,逼得性格温和的扶母都想过来捂她的嘴。 若不是扶瑶开口,虞惊棠这会该在某家私立疗养院或精神病院了。 说来离谱,虞惊棠对扶瑶伤成怎样不关心,却愿意跟白佳期正常交流。 她主动加上白佳期的联络方式,像个照相机一样每天就拍些莫名其妙的花草树木或天空发给白佳期,还必须要白佳期回复。 半小时不回复,她就不停打电话,还会派周围监视的人过来提醒睡着的白佳期回消息。 白佳期委婉、坚定以及嫌恶地表示她们两人不熟,她本人也没什么艺术天分,看不懂这些景物哪里特别。 然而监视她的人一直没撤去,虞惊棠虽不与她见面,但方方面面入侵了她的生活——虞惊棠开始给她买东西。 要命的是白佳期无法拒收。 白佳期不收送上门的新鲜水果,第二日就能在卧室床、桌、椅和各种柜子里发现包装好的草莓,客厅更是泛滥成灾,成了草莓海。 一想到在她夜间休息时有人搬这么多东西进来,白佳期头皮发麻,又羞又气,差点报警。 她没有报警,她先给虞惊棠打了电话,言辞激动地命令虞惊棠停止这些离谱行为,否则她将告诉虞阿姨……怎么怎么后果严重的一堆话。 虞惊棠给出的回应是:你好可爱。 可想而知白佳期多么惊悚、多么恐惧。 没过多久,白佳期家中就摆满了虞惊棠给她买的东西,但凡她敢丢一个,隔日就有十倍百倍的同种东西送过来。 就算扶瑶接白佳期回扶家住,隔天倒是不再送礼物了——扶瑶枕边插了把刀子,削掉的断发还在一边。 光是想想扶瑶熟睡时有个人站在她床边用利刃比划她的脖颈,就令人毛骨悚然。 有什么办法?虞惊棠明确告诉过白佳期,哪怕被关进精神病院,她也有一万种办法送东西到白佳期枕边。只是那时送的东西是不是食物,就不好说了。 被疯子缠上的白佳期半月瘦了五斤,整个人都神经质了,看谁都像虞惊棠假扮,已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 ——直到今日。 虞惊棠给白佳期发消息:你愿意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吗?一幅而已,你同意的话我就消失。 白佳期盯着‘消失’二字,越看越觉得与‘我就去死’没什么区别。跟扶瑶商量过后,她来了,结果被虞惊棠灌酒、穿上羞耻的情.趣睡衣绑在床上。 - 虞惊棠目前画不出画,日日夜夜自我施加的精神折磨令她提起画笔都是种奢侈。绘画不再让她自由,让她痛苦。 所以给白佳期发的这条消息是骗人的,她的目的就是给人一点希望又当面掐灭掉,她真的想拥有白佳期。 捋清主系统给她的资料,倒了杯温水慢慢喝着的楚纤捏了下眉心。 她想过她的短暂离开会给主人格带来负面影响,想过扶瑶可能受伤、两家人对她风评更不好……没想到主人格会以找个人玩强.制爱的方式发泄。 楚纤:‘目标好感度怎样?’ 主系统:‘增加了10点,目前好感度为52。’ 也就是说扶瑶完全分清了主、副人格,并在主人格发疯时格外想念副人格。 主系统:‘她偏执疯狂的爱意本来只给您一个人,现在给了另一个人……您有什么感想?’ 楚纤:‘会为白小姐提供一点帮助,避免她在这个世界活不下去。’ 第257章 主系统:‘……’ 床上人一直偏头注视着桌边斜倚着的修长身影,眸光晦暗,眼底似是铺了层看不真切的黑。 第120章 深色窗帘拉开, 明净窗外透进来的夕阳余晖似是装在玻璃罐中不小心溢出来的糖果,被璀璨漂亮的糖纸包着,给阴森森的屋内带来些许暖甜。 它们叮叮当当滚满地毯, 令长而厚重的毛毯变成某种适用小孩的寻宝游戏,又一视同仁洒在床的半边, 映亮被手铐磨红的娇嫩手腕。 那人背着光慢步床边,脚下影子越拉越长, 像是藏在她身体的阴暗被阳光一点一点拽出来, 剩个干净完美的灵魂在躯壳中。 安静的眉眼低垂。 被这样深深地凝望着,仿佛所有思绪都被拽入她的世界,听她狡辩、听她安慰, 再自觉为她找寻犯错借口, 在话音响起前一秒就已罪孽深重地原谅了她。 她有什么错呢?心里一个念头问,她有哪里不好呢?她的家世、她的才能, 哪里配不上你呢? 她嫉妒你身边的人, 却不会伤害你, 追求你的方式是依照你的喜好不断送你喜欢的东西……她怕你受伤呢。 这张脸这样好看——试想,清晨醒来或深夜入眠时身边能有她陪伴,你的委屈你的不满都能被她解决, 哪怕手段激进, 却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 与日俱增的爱难免充满独占欲,这又有什么不好呢?难道一个温柔过头、对你过度放手、甚至不闻不问的恋人就好了吗? 那种以温柔为名可与欲望相悖的喜欢, 真能填满一段恋人关系么? 眼眸清晰映着这人的手靠近,白佳期拷在头顶的手紧握成拳,似是屈辱。 裸.露在橘色暖光下的双腿羞涩交叠, 毫无遮掩的不安里混着对即将发生什么的战栗。 ——不合时宜地想起方才这人压在她身上,她从头到脚都被她的气息笼罩, 所有下意识反应的动作都被掩在她的气息中,不必担心暴露在阳光之下,如此羞耻。 还以为她不想碰她了,原来是喜欢拉开窗帘做么?白佳期抿紧了唇,眼尾红得不像话,这里只是二楼,对面若有人看见……她,她喜欢这种吗? 想来也是。这人能用那双漂亮的手画出残暴又血腥的作品,顶着这张柔美的脸内里有什么癖好都是正常的。 白佳期越想身体越热,几秒钟的功夫,她已想好在以后生活中,在她的办公室、公共停车场、甚至人来人往的……某些地方以亲密手段进行惩罚,宣誓主权。 她不知道自己睁开的眸中满是妩媚动人的水光,呼出的气迫切洒在那人身上,仿佛一根套不牢猎物的绳子,急得要命。 近了、更近了。 她痴痴望着那只手,等待它撕开自己几乎烂透的外皮狠狠蹂.躏。 然而。 只听两声轻微的响,手铐解开了。 白佳期:“……” - 那人不紧不慢递来手机,告诉她可以检查里面是否还有视频,又起身去找来正常衣物,指指浴室表明可以洗漱完再离去,还给了她司机电话,确保她安全到家。 那人没有解释今天的事,说话语气一直轻描淡写,好似午餐只吃了个苹果那样轻易,全然不顾白佳期面上渐渐显现的惊疑愤恨。 ——怎样描述床上的她的心情呢?大概是她被命运之神告知今日会有一场影响整个人生的浩劫,自我崩溃自我修复循环往复,不得已接受现实后为这场浩劫奔忙准备。结果却看见那位至高无上的命运之神嬉笑着说,骗你玩儿的,洗洗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为这场灾难耗尽精神,不惜否认自己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只等借此经历改变孤单枯燥的人生。 你却告诉我什么都不会发生,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等着明天上班就好? 那种愤怒深刻到无法用正常表情显露在脸上,她一张嘴必定失控。 “……嗯?” 交代完毕后,那人等了等,没听到任何动静的她微微侧目,眉间有了折痕:“还不走?” 多好听的三个字啊,多轻飘飘的三个字啊—— 白佳期面无表情攥着手铐起身,步步朝那人靠近。 - “唔……!” 后腰猝不及防被人狠踹一脚,不等楚纤回过神,一串铁链碰撞声响起,接着手腕一紧。 很快有人扭着她另一只腕将她毫不留情压进地毯,似乎要咬掉她一块肉的吻快速落在她颈侧,留下一排湿漉漉的痕迹。 “凭什么不要我了?嗯?我哪里不让你满意了吗——?!你想看我挣扎,我不是在挣扎吗!” “我阻止你拉开窗帘了吗?我没有啊!”身后压着她的人带着浓浓哭腔,一边咬她一边恨恨地说,“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你凭什么、凭什么做出这种事又让我走?!” 楚纤左手被她用手铐拷在了桌脚,右手被扭着一直未曾松懈,不知是断了还是怎样,疼得麻木。 这人的眼泪烫得惊人,连同黏腻的吻一同啃在她皮肤表面,又不讲究个轻重,是否咬出血也未可知。 听得出来身后人的确不解,甚至是想让主人格做下去——楚纤心中微叹。她必须承认她做错了这件事。 主系统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会最喜欢的宿主被压在女人身下动弹不得的惨样,久违感受到宿主的情绪波动,笑:‘后悔什么?亲爱的宿主?’ 第258章 楚纤:‘她们两很配。’ 主系统:‘……’ 楚纤:‘我应该安安静静看完这场演出,支持主人格同她在一起,会减去很多精力。’ 扶瑶的70好感度并不需要她们成为恋人,况且在虞惊棠有恋人的情况下,楚纤也不是不能完成任务。 主系统赞同:‘所以说,我真的太喜欢您了。’ 见楚纤不理会她,白佳期后来情绪越发失控,她面上眼泪都没擦干,哭得浑身泛红,却又能用双手的怪力将楚纤抱到床上去,期间还能压下楚纤的挣扎。 主系统评价:‘主人格若不给白佳期灌酒,也绑不了人家。’ 楚纤:‘……’ 主系统:‘不好笑吗?我在说笑话来着的。’ 白佳期本着要用痛得楚纤再也无法反抗的力道,对她丝毫不留手。 这场可笑的风波明明是白佳期处在上风,她胡乱喘着气,低头看身下人,眼泪夺眶而出:“你,你说啊,你究竟为什么反悔?为什么要送我离开?为什么……” 她再一次神神叨叨说起她很乖了,她愿意在可能被人瞧见的情况下成为她的东西。然后又自我检讨,自问挣扎得没有美感吗?所以看了录像就反悔了? “一开始说要给我画画,你也没画……” 眼泪缩小了她眼中的怨毒:“如果不给我画画,你这双手……”后面的话吞进一个又一个吻中。 楚纤避开了唇,所以那些吻只好落在脸颊、眉间,直到白佳期恼怒地掐住她脖颈,使她再不能侧头,楚纤才开口说:“我现在给你画。” “不。”白佳期狠狠盯着她,“等做完了,你再老老实实给我画!” 她刚要亲下去,忽然又想到某件事,停住了。 她眯了眯眼,下床拿了手机又扑过来。 “你肯定很在乎名声,”白佳期笑了,“你的家人也会逼你在乎,至少比我在乎,对吧?” - 于是等扶瑶闯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她以为的受害者骑在加害者腰上,手中拿着一只正在录像的手机,正对着上半身衣衫不整的加害者。 白佳期沉浸在马上就能得到这人的狂喜中,她的目光随摄像头移动而一寸寸舔.舐过这人身体。她故意弄乱她的头发,加重她手腕的痛意,令那种脆弱又隐忍的表情尽数被摄像头记录。 “……佳期?!!” 扶瑶转身迅速锁了门,大步上前拍掉手机,攥着白佳期细细的腕就将她从楚纤身上扯下来,一脸难以置信:“你在干什么!?” 白佳期被她甩到地上,干脆坐在地上仰头问她:“你怎么来了?” “你给我发消息说来找她,我担心你出事。” “我出事?”白佳期眸光平移到半阖着眼的人身上,嘴角微扯,“我本来是不会出事的,只要我录下她的这些视频……我就不会出事。” “……”扶瑶看她像在看怪物。 “现在是怎样?你不许我报仇?”白佳期轻笑着问,“我做了这种事,她不会放过我的,我要是没她的把柄在手,我明天就能死在自家床上你信不信?” 扶瑶沉默。 白佳期继续说:“房间里的这些东西可不是我准备的,是她准备的,她想干什么你看懂了吗?我只是用相同的方式报复回去。” “你记得你一觉醒来枕边多了把刀的事吗?今天是个很好的报复机会,没有下次了。” 扶瑶一句话说不出来,看着白佳期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印象中的白佳期绝不会露出这种恶意的微笑,也不会穿这种单薄的裙子。她冷眼看着白佳期捡起手机朝床靠近,路过她时刻意停顿半分钟,似乎在等扶瑶反应。 扶瑶没有反应。 白佳期唇角一勾,抬腿屈膝跪在床边,似要爬上床接着做没做完的事。 “……你留下录像,她也不会放过你。”扶瑶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背对她的友人根本不顾忌房里多了个她,或许真就把她当成自己人,自顾自在床上人颈侧亲了两下,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总比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好呀。”白佳期抱着‘心爱玩具’想了想,突然对扶瑶说,“你想上来玩儿吗?” 第121章 若不是遭受的迫害与施.暴者得到的惩罚不对等, 怎会有那么多需要安抚的厉鬼呢。 像虞惊棠这种强迫人上床还想录像的行为,就该一根根折断手指、再尝尝被人强迫的滋味,并忠实地用录像功能记录下来——才算对等报复。 除此之外的任何惩罚都不算惩罚, 都只是为了某些人自我安慰甚至敷衍别人的作秀而已。 这一向是扶瑶的‘渡鬼’准则,也是她极少参与人类社会各种事件的原因。 这套准则适用于人吗?这个问题不该扶瑶回答, 她不想用自己不了解的事去定义整个族群。 但现在她必须回答,因为她正站在事件发生的地点, 而她的朋友、当事人正用眼睛看着她——像那些得不到救赎的鬼一样问她这条路该怎么走, 她有能力帮它们,也有能力阻止她。 - 光是站在这里,扶瑶就感受到了一种残忍。 她记得那晚酒店里的失控, 她不过是亲了那人膝盖一下, 就被处以七日不见的极刑,再见干脆换了个人, 她没能与那人正常对话一次。 第259章 如果一颗漂亮的宝石被埋进泥地, 可以小心翼翼用工具挖出来, 用水洗去脏污、放进昂贵的装饰盒中,灯光随意打在它的切面,剔透美丽, 看不出有脏泥附着的痕迹。 ——可一个灵魂要怎么从一具身体里挖出来?哪怕见了血、见了肉, 骨头都被切成一截一截,她甚至只能幻想她的死亡, 无法见证。 自作自受的虞惊棠可以得到任何报应,因为她没那么关心,相比之下是陪她度过许多快乐时光的友人更重要一些。 但那个连存在都似子虚乌有的灵魂, 她想反抗都没有权利,想说不都被死死摁在意识深处, 她被轻易地代表了,还要被轻易地伤害吗? 她应该有这具身体的一半权利。 不安分的心脏在逐渐放飞的心跳声中找到支点,以正义之名催使躯壳往前,一把攥住压在那人身上的友人,在友人不悦的目光里一字一顿:“我有问题要问她。” “……你刚刚不阻止我,是同意了。”白佳期撇了眼她拿住自己的手,眸中划过一丝戾气。 “我现在也没反对。”扶瑶眨眨眼,“我站在你这边。” 白佳期狐疑地看了她一会。 面前这人游走在人世边缘专注与鬼打交道,与人交际的经验不足,不屑也不会骗人,她脸上情绪总是真实。 此刻这张笑脸狡黠得恰到好处,像是做正事前用来舒缓气氛的小玩笑,只图一乐。 可能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同扶瑶闹翻,所以白佳期‘啧’了声,抓着睡衣外衫往身上披。 窗外夕阳彻底沉了,余晖撒不到这片区域的玻璃,云的颜色变化应是某个开关,它说该冷了,透进来的光也变凉了。 白佳期坐进靠窗的软椅中,双腿交叠,酒红衣摆随着主人的静而凝在空中。 她支着脑袋认真注视摆在床头柜的道具,时不时瞟向床上人的腿,唇角弧度在轻勾与深勾来回切换。 偶尔视线被扶瑶挡住,她会下意识地抿紧唇线,因不满到极致而轻颤的瞳仁微缩,显得有些可怕。 - 床上人早已不挣扎了,仿佛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太关心。除了掀起眼皮可有可无扫了眼手腕以外,对扶瑶的靠近没有其他反应。 “……我知道,你不是她。” 扶瑶声音有点低,跟她平时清脆明亮的声线有所不同:“你让她出来跟我说话。” 乍一听是个命令语气,可只要看见她的眼,任谁都能敏锐听出话中的深层含义:这是个交易。 你让她出来,我就放了你。 那双清润的眼随最后一个字落下慢慢抬起,瞬间打碎扶瑶几秒内极速升起的期盼。 她半是嘲讽地说:“你比我更适合去精神病院。” 扶瑶深呼吸一口气,不得不当着友人面提醒‘敌人’现状:“……你想在这张床上被人拍下照片?” 那人竟是嗤笑一声,眸子极不客气在扶瑶身上一转:“她给我不放过她的理由,我为什么拒绝。” “……”扶瑶停住了。 她不是拎不清自身处境,而是对处境太了解了,比扶瑶了解得多。 就家世而言,白家在虞家面前连个暴发户都不算,鲨鱼的嘴一张,这个小虾米塞牙缝都不够。 且不说虞家大小姐的照片有没有渠道传出去,就说虞惊棠这常年关在画室、对外界漠然到厌烦的态度来说,哪怕照片满天飞她也未必受什么影响。 她不需要在意别人的言论啊,从嘴里说出来的话、从手上敲出来的字,哪个不可控?她在照片里可是受害者。 白佳期想得没错,虞家人比虞惊棠本人更在乎名声、脸面,虞家也多得是人帮虞惊棠处理‘丑闻’,都不需要虞惊棠开口。 ——谁损失惨重? 扶瑶勉强沉住气。难道被人逼着上床是什么享受的事?这个你总…… “还是你又忘记我上次跟你说的话?” 这人的眼神如此轻蔑,完全不像仔细观察她的样子,却又精准踩中扶摇当时当刻的想法,太不费力。 ‘我找人解决需求,对象是谁你无权过问’ 扶瑶:“!” “你,你怎么……” “我说,你有病就去医院看看?真把我当两个人?” 或许觉得扶瑶这副又惊又呆的表情有意思,虞惊棠偏头多看了两眼,但也仅此而已了。 她语调凉薄,好似凌驾生命之上:“早知道那一刀往你脑子刺,也许还能让你清醒清醒。” ——她有那晚的记忆,还是说那晚本就是……是她? 一下子被抽空了大半气力,尽管脑中有个声音不断说着‘初见她时她身上有鬼气’‘她的画多了鬼气’‘她曾承认她是鬼’……仍抵不过她看她的陌生眼神。 陌生?是,陌生。 全因她心中那道虚影无法时时露面的缘故,她忍不住为她谋求了种种特例,允许一只目的不纯的鬼在回忆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理智告诉她应该反省那晚的冒犯,若无后面发生的事她简直该将这段记忆强行删除,再依样对虞惊棠进行补偿——虞惊棠不接受也罢,她的补偿必须送进她的人生。 那晚,明明那张嘴在不留情地放着狠话,扶瑶却不合时宜想到她刚才的纵容。那个被纵容、被许可的吻。 像是在成人游戏里早已游刃有余的年长者对后辈的关爱,她可以舍去一些代价换后辈的成长,举手投足却又拿捏着分寸,比懵懂无知只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扶瑶更懂底线在哪。 第260章 所以扶瑶没法记恨那段狠话,她甚至有些沉迷那人漫不经心、四两拨千斤挑起些许狠戾的样子。她觉得好漂亮。 那是无关外表皮囊的漂亮,是一种扶瑶想学又怕学不好、玷污那人的漂亮。 这种瑟缩与自卑本不该出现在扶瑶身上,但好在父母早已用金钱权势堆砌了她的自信,她自信判断这种自卑不会将自己淹没,便堂而皇之允许它存在,并甘之如饴。 而现在。 “扶阿姨知道你喜欢我吗?知道你跪下也要亲我的腿么?” 像守护多年终于长成的果树掉下来的第一颗果子不仅苦得不正常,里面还爬了虫子。 “扶阿姨知道我被人绑在床上之后,你被凶手邀请一起来玩我么?” 她无法欺骗自己再去咬第二口,也不再有第二种勇气质问这人前后不同,她立即避开这人眼神,不愿再让幻想凌.虐所剩无几的尊严。 [目标好感度-10] [目标好感度-10] [目标……] [目标目前好感度为:-10] 主系统:‘您恶心到她了。’ 楚纤:‘唔。’ 主系统:‘想不到目标对主人格这么排斥。’ 不需白佳期出面,扶瑶已一脸难受地捂着唇快步跑了出去,房门‘砰’一声关上。 主系统:‘啊,她去吐了。’ - 一室寂静。 窗边等到不耐的人无声无息走了过来,眼眸被屋内不开灯的昏暗遮盖得幽暗,却又因映入那人肢体的白而显出点点光亮。 抬起手腕轻抚那人的脸,坠下来的轻薄绸缎像第二只阴寒的手轻慢蹭过她唇角,似有几分缱绻之意,指尖点到唇瓣,那截袖角也随之抚过微仰的脖颈线条—— 很快,两条不请自来的细软手臂如灵蛇一般缠上她的腰,谁吐露着欲求不满的气息,近乎呢喃着说:“你赶走她的目的,是想跟我继续……” “这些东西为你准备。”这人再度避开贴过来的唇瓣,音调冷冷,“你敢用它们碰我,我会一个一个把它们塞进你的肚子。” 啊,真狠啊。白佳期却紧紧贴着这人侧脸,痴痴地笑了:“好啊,大小姐说的话谁敢不听,只要你别让我走——嗯,你也很想要的不是么?” 说着,女人的腿含带某种暗示意味横进她腿间,弯曲的膝盖缓缓摩挲腿肉,并在之后轻轻顶起她的左腿,同时腰间圈着的力道加大,滚烫唇瓣中刺出的牙狠狠咬在光洁漂亮的后颈处。 “你真的……好好抱。”因咬着后颈一块肉的缘故,女人声音有点含糊,但无法忽略其中得偿所愿的、堪称满足的喟叹。 难以想象这是半小时前被捆在床上满脸抗拒、不断挣扎的受害者,她看起来很愿意对今日发生的一切全盘接收——被玩坏,被威胁,或是成为拿鞭子、使用道具的那个混蛋。 能在虞家大小姐的床上当一次混蛋,有什么不划算的? “我是不是让你生气了?” 女人难耐蹭着她的侧脸,试图将自己身上快烧起来的热度传给她:“我解开你,你惩罚我好不好?” “……你试试呢。” 怀中人终于肯用那双漂亮的眼凌迟她。 白佳期留恋吻在伤处,舌尖固执地顶上去,非要尝到那点血腥不可。等她喘着气认为够了,竟也真敢伸手去解手铐。 熟悉的两声轻响,手铐开了。 第122章 打开的同时也应当放出蛰伏已久的魔鬼。 ——但这只漂亮的、披着人皮难掩恶意的魔鬼慢悠悠揉着扭疼的腕, 眉轻挑:“是不是我在床上弄死你,你都能笑得出来?” “……” 女人没有回答。她垂下眸,唇边噙着点诡异的笑意抬手将胸前的发拨到身后, 睡衣外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顺滑速度从她肩膀跌落,在床面层叠。 膝行时, 艳色裙摆下冷白的膝盖慢慢压住丝绸外衫,轻微摩擦声缓缓响起, 渐渐朝靠在床头的人逼近。 月亮被窗遮住一半, 银辉却似一柄刺破迷惘的剑,将天幕中缠绵逗留的薄云和星星统统驱赶。 跪立身侧的女人脊背僵直,她应当不擅长做这种事, 肩胛骨随吸入的空气不自然颤着, 可投下来的眸光亮得有了温度,仿佛有只阴暗疯狂鬼怪躲在眼底教唆她更热情、更放.荡。 “被你弄疼了, 舔。” 那人哪里做过揉捏伤处的事?揉了许久不得法, 随意将手往女人面前一递。 “……” 她的腕又白又细, 一看就是极易留痕的体质。指甲卸去款式,露出原本的肉.粉与软白,修剪得圆润又好看。 虞惊棠很少在身上挂什么装饰, 若把她的脸比作一张画纸, 那她就是画了二十多年都没画出草稿的大懒人——她从不爱惜自己的美貌,更别谈利用。 白佳期见虞惊棠第一眼只觉她比印象中的艺术家要阴郁好多, 一点也不阳光,对画作也没有创作热情,只用一双阴冷冷的眼审视周边, 仿佛同步在心中刻薄讽刺一切。 但此时。白佳期不仅被允许上她的床,还成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经她允许碰她的人。 女人按耐住心中激动, 她哑着声音说:“你得先告诉我,我们这,算什么。我不给我女朋友之外的人,做这种事。” 这番话一定是贪心的,她努力说出云淡风轻的感觉,好像被拒绝了就能立即穿衣下床,头也不回离开这间房,将丢下的尊严一点点捡起。 第261章 “……嗤。”那人伸腿轻踹了一下她膝盖骨,力道太轻了,竟像调.情,“真麻烦。” 女人自然垂在两侧的手瞬间握成拳,她嘴角弧度冷却,长而美丽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阴影,静谧危险,好似预兆着什么。 然而虞惊棠的话没说完,下一句便是:“我答应你了。” 白佳期:“?!!!” - 确认了关系,横在两人之间的障碍该荡然无存吧? 白佳期几乎迫不及待扑了过去,如劫后余生般死死搂紧这人的腰大口大口喘息。思绪被炸得四分五裂之时,她迟钝感觉到后背有温软的力敷衍地蹭了下,她又听见那人说:“抱完就舔。” 先前,女人能用故作镇定的表情设下拙劣陷阱——尽管很容易被人看穿,好歹证明她理智尚存,还能贪心。 现在却什么对策也没了,眼睛愣愣望着虚空一点,双臂欲盖弥彰地搂得更紧,仿佛贪恋这个怀抱而没听清虞惊棠的言语。 奈何她露出来的锁骨慢慢红了。四个字并不简单,它所含带的画面令未有过经验的白佳期除了羞就是难堪—— 一想到她无措时这人用清冷冷的目光刺她,她又忍不住一些青涩的身体反应。她还没学会如何忍下这种激动,任由它肆.虐,吞噬了理智,居然想将想象付诸现实。 如果是亲密关系,白佳期想,她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样子,都没关系吧。 不就是、不就是……白佳期红着眼坐起来,仓惶避开那人或欣赏或看好戏的眼神,她捧起这只干净漂亮的手,低下头,伸出舌尖…… - 病房。 虞惊棠昏睡期间,白佳期换了身得体的衣服,护士说她离开后有位姓扶的小姐送来果篮,就摆在桌上。 这是第二日中午十一点。 昨晚,白佳期刚忍着羞意把其中两根手指含在嘴里舔了两遍,她等了几秒听不到这人的下一步指示,一抬头—— 虞惊棠无声无息晕过去了。 白佳期:“……” 她的脸‘唰’一下全白,脑中闪过好几则夫妻同床时谁猝死床上的新闻。 她抖着手去探这人鼻息,又仔细听了心跳——当然没死。之后她慌慌张张下床,脚尖不小心缠入她脱下的睡衣外衫,绊得她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顾不得疼痛,好一番手忙脚乱,才把这人送到医院。 没有大碍,说是身体虚弱,受了点刺激什么什么…… 白佳期木着脸听完,医生走后只有一个疑惑:究竟是谁受了刺激?明明那人如此游刃有余,好像对很多人做过。 主系统:‘熟悉的应对方案,你也真不怕给姓白的留下一生阴影。’ 楚纤:‘唔。’ 白佳期买了清淡饭食,又看着床上人发了会呆,不由自主想昨晚那人不耐烦承认她们关系的画面……如果没有晕就好了,她下次还能不能听话做这种事呢? 她对这些事太生疏了,稍微一想就不禁红了耳尖,一双眸水润润的,唇被她自己咬得微肿——乍一看,还真像被谁抓着做了坏事。 她不想离开病房,若能停在这里幻想昨晚未发生的事,尽情弥补遗憾,的确是种享受。 享受之余,她随手拿了个苹果,动作娴熟地削皮。 她并不知道这张床上虽然只躺着一个人却有两个灵魂,此刻她们都苏醒了,且其中一个挑衅问:‘我一醒来就跟白佳期说分手,她会不会用手里的刀捅死你?’ 楚纤:‘你一直待在庄园?’一次没死。 虞惊棠没理这句问话,在她看来纯纯是废话:‘还以为你会跟她发生关系,胆小鬼。’ 楚纤:‘这事不该由我来。’ 虞惊棠正悠哉悠哉坐在屋顶,晃悠着懒得穿鞋的脚,闻言动作一停,眼眸微眯:‘怎么我就适合干这种事?!’ 楚纤没说话,竟像是默认。 下一秒,虞惊棠真的抢了身体操控权。 - “昨晚的事忘掉,我不可能属于你。” 白佳期惊喜的表情就这样凝在面上。她手中刀尖一偏,从头到尾没断过的苹果皮一下子裂开掉到垃圾桶边沿。 床上人苏醒来好像只为了叫她难受,说完又阖上眼,心安理得接续刚才没做完的梦。 实际上虞惊棠说完那句话就立即躲进精神世界的庄园,心情极好地看楚纤怎么处理。 楚纤睁开眼,床边立着一个人影。 一个情绪平稳、三观正常的人,不会因被意中人拒绝就心生歹意、要用周边一切能使用的凶器杀死‘不合心意’的存在。 再加上楚纤对白佳期并不了解,随意下定论有些不太尊重人。 仅从两人在床上——的交流来看,白佳期可以在其他地方理智,但面对一个接二连三令她失望、甚至明晃晃耍她的人,她恐怕无法捡起常人该有的理智对待。 在这个时间,在这间病房,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白佳期恢复了昨晚过度惊吓后的空白表情,她眼珠阴恻恻注视着那张漂亮又极其可恨的脸,看着上面被娇养过、被金钱精心雕琢的痕迹,小拇指神经质弹了弹。 散发着淡淡果香的水果已不能唤醒她的灵魂,透过那双心如死灰的眼,仿佛能看见一个美好世界骤然轰塌,灰色粉尘散得到处都是,成了一团挥不散的黑雾。 ——有点类似虞惊棠的精神世界。 第262章 楚纤撇了眼那颗圆滚滚的苹果,并不畏惧闪着寒光的刀具,她非但没有不安地用被子盖住更多身体,还往下踢了踢被子,迫不及待在‘凶手’面前露出弱点。 简直不知该评价她胆大妄为还是无知无畏。 “怎么不削完?” 床上人似乎对这颗削得大半完美的苹果来了兴趣,全然忘却方才任性言论,只知道要得到这颗苹果:“继续。” 白佳期没动。 床上人眉间一皱,还敢用不耐口吻刺她:“我的手不是你弄成这样?你不需要负责?” “……” 负责。 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可笑呢。 白佳期扯了下嘴角,涩然开口:“你说,要分手。” “不然?”那人理所当然,“如果不是你昨晚动作太慢,我至于——丢人得被你从床上带到医院?” 那人越说越气,干脆脚尖一提,将整个被子都踢到地上。 这样才解了三分气,能没好气地哼一声。 白佳期愣了。 “还有我的手。”那人懒得看她,“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伺候我,等我好了,再谈复合的事。” ——复合。 如果她不承认昨晚的事真实存在,复合二字又从何而来? 所以,所以。 刚刚的话是气话! 白佳期僵硬的眼珠动了。她瞪大双眸,狂喜得差点拿不住手中的苹果:“你,你……” 那人偏过脸:“我要吃苹果。” “……本来就是给你削的。” 白佳期面上一热,慌张低头去看被这人看中的苹果有没有损害——她看见了自己手中的刀,她意识到自己就以拿刀的姿势在这人床边站了这么半天! 白佳期抿紧唇,她本想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但转念一想,这人从头到尾都没看向刀尖,根本是…… 根本是相信她不会伤害她,相信到了不顾生死的地步。 - 主系统:‘虽然没有必要,但我还是得说,白佳期对您的好感度高达90——为什么?’ 楚纤:‘这具身体长得好看。’ 主系统:‘……您的敷衍突破天际了。’ 楚纤:‘笑。’ 原身的家世,个人成就都远高于白佳期,再加上楚纤说的——她长得好看,所以她的喜欢可以掺上偏执、疯狂的成分,好似剔除了人类为保颜面制定的规则,还原了喜欢的最初模样。 若是一个不好看的、家世、个人成就皆不出彩的普通人。 也许白佳期早就报警了。 当然,只是也许。楚纤想到如出一辙的精神世界,有更近一步的猜测。 第123章 白佳期向老板请了三天假, 理由总不能是在床上玩得太花导致爱人进了医院,换成爱人出了车祸——她说完就心头一颤,然后不断默念只是谎言、只是谎言, 绝不可能成真。 顶着老板怜悯目光硬着头皮出了公司,直到车开了十分钟后背那股凉意都未散去。 到了医院, 她小跑着进了电梯,摁楼层时却骤然失了力气, 摁了三四遍才成功。 从昏暗停车场转到明亮大楼内, 莫名笼罩在她头顶的阴霾迟迟没能消散。她有种一定发生了什么的直觉,可不得不走在这条通往不幸的路上。 两分钟后,她跑到病房, 气都没喘匀就被迫面对一个她绝不想面对的事实。 ——那人走了。 白天说好让她负责好一段时间、考察完毕才能复合的人, 走了。 女人自.虐般死盯被褥折叠齐整的床榻,身侧颤抖的手在一瞬间猛地攥紧, 微长指甲刺进掌心, 痛感霎时席卷全身。 骗她, 又是骗她。她难道长了张适合被骗的脸?否则选择余地那么多的虞大小姐怎么就抓着她一个人可劲骗? 其实她挺冷静,在几秒后,她甚至能冷静地幻想出她离开时这间病房发生了什么—— 那人懒着语气打电话给助理或家里人, 搬走病房中本就没多少属于虞家的东西, 慢悠悠、似饭后散步一样一步一步离开这里。在受伤期间,虞惊棠一定会找很多人围着她一个, 为她解决日常生活里一切不顺手的事。 … 白佳期自认冷静的脸吓到了进门的小护士,上晚班的小护士正好撞见了下午这里发生的事,也正好被虞小姐交代过—— “有个穿银灰西装、长发微卷的高个女人会在晚间来找我, 大概八九点,烦请您帮我说声我不是自愿被带走的。”虞小姐当时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控制着, 旁边还有个不好惹的中年女人盯着,她心态挺好,还有闲情对小护士笑,“如果她有胆子,就来虞家找我私奔。” 小护士模仿不出虞小姐当时的语气,‘如果’一言说得像挑衅。 “……不是自愿?”白佳期呢喃着重复了一遍。 “是啊,她们一进来就要虞小姐跟她们走,虞小姐想留个字条她们都不让,拉扯半天才勉强同意让我传口信。” 是虞家人。 虞家人知道虞惊棠因为这种事进了医院,可能觉得耻辱,不允许虞惊棠再见白佳期也不允许虞惊棠留在这间病房叫人看笑话。 浑浑噩噩出了医院,白佳期脑中只有三个字:去,不去? 那可是虞家,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在她下午费尽心思找老板请假时,虞家人就已可能将她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 第263章 她再忤逆虞家人的想法去找惊棠,会不会…… - 虞家。 保姆陈姨来收碗筷,余光瞥见什么一闪,接着是门上锁的声音。 转头一看,房间里多了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大惊,手里碗筷好险没掉:“你,你是他们在找的贼?!你怎么翻进来的,你……” 她说完就要大喊,眼球爬满红血丝的女人长腿一跨,三步并作两步过来,冰冷冷的目光凝视陈姨良久,见她嘴张开没发出声音,才面无表情夺走她手中颤颤巍巍的碗筷,放回桌面。 女人个子比陈姨高得多,又穿了带跟的鞋,俯瞰人时还挺有压迫感。 床上人轻笑两声,像招小狗一样招她来。 女人用力抿了抿唇,方才还理直气壮仿佛在自己家的表情隐去,渐渐转变成某种忐忑不安、有些瑟缩的不确定。 但她腿动了,沾了泥草的鞋底踩在昂贵柔软的地毯,眼睛不敢朝地上看。 “近一点。” 那人话音带了浅浅笑意,继续说着:“低一点,我碰不到你的脸。” 女人不想弄脏干净的床榻,只能以绝谈不上舒服的姿态低下腰,睫羽轻轻颤着,无措又笨拙,不知自己会面对什么。 下一秒,浮着清冷木香的怀抱拥了过来,慢慢将她缠住,甚至用了点力扯得她一条腿必须往前一步跪倒在床面,整个上半身前倾、像个玩偶似的被人抱在怀中。 白佳期:“!!” 白佳琪双手在空中一滞,紧绷了一路的身体险些就在温柔乡里放松,但她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理智,哑着声音说:“我身上,很脏,你别……” 她跟个小偷似的用拙劣方式吸引外面保镖的注意,又不想将自己彻底当做盗贼,没在脸上蒙些黑布、面罩什么的,大咧咧暴露在监控之下。 幼年学会的攀爬技巧在今晚派上用场,让她不至于在墙根下摔断腿。她憋着一口不得不出的恶气从开了一半的窗口爬进画室,再沿着墙进了这人房间。 好在这不是一个圈套,这人没叫来保镖、用天罗地网捉她。 “唔,没事。”这人下颌抵住了她的肩,声音有点困乏,“我不会让他们赶走你。” “……赶我也不会走的。” 白佳期低声说。她才发现她的心跳并不是很快,甚至可以说在靠近惊棠的时候就在慢慢平复,不一会恢复正常。 - 虞母匆匆赶来,见到这样一幅场景—— 不请自来的女人守在床边,背影单薄却不萧瑟,分出一只手与床上睡过去的人十指相扣,西装外套的褶皱明显被人为抚平过,陈姨说是惊棠小姐干的。 “惊棠小姐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女人出现在房间,跟她抱了一会就慢慢给她整理衣裳。这种事惊棠小姐哪里做过?弄得乱七八糟这女人也没说什么,就站着给惊棠摸……” 陈姨说得面红耳赤,虞母听得面色铁青。 白佳期转头看向虞母,眼底沉淀的阴暗情绪像被终于映进去灯光一点点抽离般从虞惊棠身上剥开了,她第一反应很淡,根本不在乎除了虞惊棠之外的存在,几秒后恢复人前的模样,不舍松开虞惊棠的手,起身与虞母问好并道歉。 虞母大概是气得狠了,对房间主人、对不懂事的客人充满怨念,第一次对小辈口不择言:“惊棠性格喜怒无常,名下也没有股份,你要找应该找图南。” “……” “无意冒犯,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她上次把你伤成什么样子忘了吗?医生说了她有暴力倾向,你明知这些还要跟她来往密切,还……”两个女人亲密成这样虞母实在不能理解,她摁了摁胸口,抬眸却对上女人过分冷淡的眼神。 早在虞母开口前,白佳期就已弯腰将床上人的耳朵捂住,她对这些嫌弃虞惊棠的话不满。 “……今晚的事,我可以把你送进监狱。”虞母怒极反笑,“惊棠救不了你,她会永远待在这间屋子哪里也别去!” “随便你。” 虞母想传达的意思传达完了,白佳期重新坐回床边,双手捧着那只曾跟她十指相扣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望向虞惊棠的眼炙热到叫人心中发毛:“我会跟她在一起。” - 扶瑶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重回虞家别墅,虞阿姨给她打电话时她都忍不住恍惚了几瞬。 “瑶瑶,你那个朋友……哎,她没有父母管吗?我昨晚都那样说了,她还无动于衷没脸没皮,真是……哎,瑶瑶你来一趟,你们小辈之间有什么话也好说开,我就不掺和了。” 虞阿姨连寒暄两句也不曾,开门见山,一张嘴就说白佳期不好、说虞惊棠不好,两个不让她省心。 扶瑶安抚了虞阿姨,在半小时后坐车过来。 刚才给她打电话的虞阿姨竟然不在,是陈姨引着她进门。路过画室似乎感应到什么停住脚,朝里看去。 陈姨说:“对,昨晚她就是从这翻进来的……那女的也不知道什么人,身手真是够可以,五六个保镖都没抓住她。” “虞姐姐昨天来画室了吗?” 陈姨摇头:“没,惊棠小姐一直待在卧室,饭也是卧室吃的。” “……那就好。” - 开门的人是白佳期,她神色不善地盯着来人,有点暴躁地单手扣上扣子,眼神是扶瑶陌生的冰冷:“有事?” 第264章 扶瑶愣了下,视线下意识落在女人微红的脖颈——她瞳孔微缩。 虽然那痕迹很快被女人的手遮住,但扶瑶不至于看不懂那是什么。她扶住门框的手紧了紧。 哪怕只是一个印子,白佳期也不喜欢别人盯着那人留下的东西看,眉一折,刚要开口说什么,听屋内传来一声柔柔女声:“是扶瑶?” “……嗯。”女人不悦地应了声,眼神越发凌厉瞪向扶瑶,看样子很希望在屋内人说出第二句话前能让扶瑶滚蛋。 “我来看虞姐姐。”扶瑶深吸一口气,补充,“虞阿姨让我来的。” 也就是说她受虞母所托而来,不放她进来会触怒虞母,进而刺激这位夫人做出偏激的事。 白佳期沉默几秒,让开了身体。 - 这是扶瑶第一次进虞惊棠的卧室,跟她想象中有点不一样——敷衍到连电脑都盖上白布,像多年不用。手机也被搁置到离主人很远的地方,床两侧没有柜子,空荡荡竖了一个没有插电的落地灯。 四周墙壁上没有任何挂饰,光秃秃的不像一个家。 那人伤了一只手,却连另一只手也干脆不用,动动嘴就等着人随时伺候,实在懒得有些恶劣。 虞母的意思扶瑶知道,虞家不能出个喜欢女人的大小姐,哪怕出个画画画成疯子的精神病。她想将虞惊棠永远囚在某个地方,永远不在人前露面,她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在没到那步之前,她不能顺手把白佳期的存在也人为销毁了。 看着盘腿坐在软椅中、双眸瞅着桌上樱桃的虞惊棠,扶瑶站定不动。 樱桃鲜红好看的外皮上挂着水珠,窗口照进来的阳光当做作料,让它看起来更可口,谁见了都想上去摸一摸这圆润可爱的小东西。 它近在眼前怎能管住手?偏偏虞惊棠要仗着手伤了等着人来喂,眼眸都透着一种不紧不慢的优雅。 白佳期快步越过扶瑶,一蹲下来手就忍不住摸上虞惊棠的腰,小声说:“晚点我再玩给你看。你先……” “你会说话不算数吗?” “……不会。”女人耳尖有点红,但看向虞惊棠的目光很恳切,无声祈求她的信任。 虞惊棠眯着眼似是审视了她一会,最终压着她的手靠进软椅中,双腿顺势垂下来搭在女人半跪的腿面:“好啊。” 白佳期小小松了口气,腼腆地抿出一个笑。 ——她们旁若无人商量着玩什么play,全然不管房中的另一个人。扶瑶再度吸了口气,忍着不适勉强笑道:“那个,虞姐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努力忽略从女人怀中伸出来的纤细脚腕,努力不去深想房中淡淡香水味来自她的好友还是那个人。 “嗯?”虞惊棠看了过来,手指捻着一颗樱桃漫不经心往白佳期口里喂,“你要让小白出去么?” 感受到指尖被含入一个温热湿润的地方,虞惊棠眸中亮了亮,愉悦地哼出声。 “……也可以不出去,”扶瑶,“我怀疑虞姐姐的画室地下,藏着东西。” 明显感知到舔.舐她的舌尖一顿,虞惊棠面色无异:“地下?”她眨了下眼,“莫非你怀疑,我藏了一具尸体在下么?” 本是一个笑话,扶瑶却点了点头:“是。” “我上一次来这里,说虞姐姐的画中有鬼气,怀疑你身体里藏了一个鬼。可转到郊区别墅时,虞姐姐的画都没有问题……所以不是你的画或你的人有鬼气,而是那间画室有鬼气。” 若虞惊棠承认她身体的异样,承认她是鬼,扶瑶不会怀疑到画室头上。但虞惊棠上次的言语,让扶瑶恶心之余想到了别的事。 女人身体一动就要起身,却被虞惊棠的腿轻轻压住。她对上女人微红的眼,笑:“只要母亲同意,我的画室,你随便挖。” “……” “我也想看看是怎样的尸体,能有这么重的鬼气。” - 主系统:‘所以您才会说那些话,让扶瑶好感度下降?’ 楚纤:‘我也不希望目标对我的好感度掺杂欲念,只是单纯的喜好不好么。’ 主系统:‘您长得太好看,这个前提条件怕无法做到。’ 这正是楚纤上回回它的话,它终于找到机会还回来了。 楚纤:‘您说的有道理。’ 主系统:‘不,是您有道理。’ 过了一会,主系统又问:‘我可以提前告诉您那具尸体属于谁,您会开心的。’ 楚纤:‘我的。’ 主系统:‘???!’ 主系统叹了声:‘啊,真想亲吻您的脑子。’ 上个世界,尼弥西斯承认分一半灵魂去找楚纤原本的尸体,还说要将它拼成王座。 在没找到之前,楚纤觉得对方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或者说——不会这么猖狂地出现在她面前。 将尸体藏在虞惊棠寸步不离的画室底下,是比较符合对方心理状态的做法。整日整日站在她的尸骨上,跟整日整日坐在她的尸骨上,似乎区别不大。 所以在扶瑶说她的画有鬼气时,楚纤会有些明知故问主系统扶瑶说的是不是她。主系统说是。楚纤连自己的记忆都会怀疑,更别说刚绑定的主系统了。 她的确是有心对扶瑶说出那些不太友好的话,等待扶瑶的确定。她没有扶瑶的本领,又在主人格的‘监视’下,能做的有限。 第265章 今天的白佳期太反常了,而她又是通过画室进入虞惊棠卧室,唯一解释是画室底下的东西快苏醒了,提前影响了白佳期。 那只是一具尸骨,没有灵魂。 - 有扶瑶这个人形探测器,挖掘工作很顺利。出乎意料的是,她给这个行为找了个无比合适的理由,打消了虞母的恐惧。 挖掘期间,白佳期表现得很焦躁,她多次差点冲过去阻止扶瑶,都被虞惊棠环住腰或压住腿无法动作。 ——楚纤不认为白佳期挣脱不了她这软到没边的束缚,可能是不想破坏这具身体的完整性,或者忌惮这具身体的另一存在。 主人格长时间沉默并不是好事,这种异样意味着真的有事情要发生了。 挖开当天,扶瑶做了很多准备,她提前疏散别墅所有人,只留下白佳期和楚纤。 她嘱咐两人不要离自己太远,然后沾了沾杯中红色液体往额上又抹两道—— 湿漉漉的土被推开,露出里面由钢铁蔷薇死死缠绕的水晶棺材。 第124章 钢铁蔷薇的花蕊是类似前几日吃过的樱桃颜色, 红得鲜亮,像刚点上去的人血。 泥土轻易从花枝缝隙间掉落下来,带着避之不及的滑稽感, 跟它埋在一块,仿佛无情无欲的泥土都要生出恐惧的情感与逃离的欲望。 或许是心理作用, 别墅上空骤然阴沉下来,阳光统统跑到别处照耀, 唯有眼前这具散发寒凉气息的棺材表面流动着一层清雅幽寂的光。 扶瑶觉得蹊跷的是明明有一瞬间阴气鬼气极重, 现在却又感知不到了,哪怕不要命地用手触碰绽开的花叶,摸到的也只有淡淡凉意, 没有鬼气。 什么也没发生。 当然, 她绝不可能就此认为它是普通棺材。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具棺材体贴得过分——挖开那几秒受到的震撼都在流逝的时间里一点点被抚平, 久而久之甚至会觉得, 从地下挖出棺材有什么不对?也没有长相很奇特吧?影视剧里不常有吗? 若它里面装着活物, 那它一定是个活了多年、演化出比肩人类智商的活物。它知道先按兵不动,等发现它的猎物最松懈之时才露出本相全力一击。 扶瑶绕着棺材转了两周半,手慢慢摸过那些栩栩如生的花叶, 静静感受着它们被冻结的生机。 棺材表面没有人为雕琢的痕迹, 没有辨认朝代的年代标志,看似锋利不可亵玩的蔷薇花瓣边沿没有刺伤她的手—— 整个棺材无害得诡异。 也算历经百战的扶瑶全无头绪, 她沉默片刻,抬头去看坑上虞惊棠的表情,低声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楚纤心中叹息。若是目标能秉持对一切都怀疑的态度扭头去看她身侧女人的脸, 想必能有不少发现。 居高临下的虞大小姐笑了笑:“我梦到过这具棺材算吗?” “……算。” 扶瑶深深看她,嘴角微扯:“说不定就是你梦出来的。” “啊, ”大小姐没什么诚意地鼓掌,“了不起的发现。” 说着,她眼疾手快一把拽住身侧动了的女人,眸子轻轻巧巧侧过去:“小白,去哪儿?” 扶瑶皱眉看过去。 突然,扶瑶面色一变,喝道:“快放开她!!” 虞惊棠动作极快,几乎在扶瑶开口那一秒她就张开手,脚下倒退两步,与女人保持距离。 只见白佳期眼中红光微闪,垂在身侧的手似想抬起做个爪状,又在一缕白气自她后脑升起后颓然垂下。 大概过了半分钟,白佳期眨了两下眼,那缕诡异的红光消散不见了。 她疑惑地看了看两人:“……你们望着我干什么?” - 白佳期的记忆完好无损,她甚至知道自己为什么往前一步:“我看见有一条白蛇爬到棺材另一侧了,所以想凑近看看是不是花了眼。” 她眉头越皱越深:“有问题?扶瑶当时站在下面,我担心她。” “你的第一反应不是让离得最近的我去看?”扶瑶表情有点冷,审视的目光未曾从她脸上撤离过,“你穿着带跟的鞋,根本不适合离坑边这么近。” 白佳期拉长音‘哦’了声,表示现在了解该怎么做了,她皮笑肉不笑盯了回去:“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我说谎?有必要?” “……” 扶瑶第一次感觉相识这么多年的同学忽然变得无法交流,她鬼使神差看向一旁抱臂打哈欠的虞大小姐:“虞姐姐,你说呢。” “嗯?” 楚纤刚站直的身子就被一条手臂给圈到怀里去了,她微微挑眉,看见女人彻底冷下来的脸。 白佳期厌烦道:“你少叫她。” 扶瑶都给气笑了:“怎么,你跟虞姐姐在一起后我连跟她说话都不行了?” “你这是正常交流么?”扶瑶话中的某三个字短暂取悦了女人,她语气略缓,“我换个说法,你少告状。” “我也换个角度,没得到虞阿姨认可前,你少黏着虞姐姐,最好也别做过分的事。” 白佳期顿了顿,忽而笑了:“你说的过分是指——?” 她的意味深长不止体现在未尽的话语里,收紧的臂弯惹来怀中人疑惑,她想也不想低下头。 横在两人唇瓣中间的手指渐渐染上气息的热,楚纤垂下眸,慢慢推开眼眸微微受伤的女人,问扶瑶:“能打开吗?” 第266章 “惊棠,我不是……” “安静。” 楚纤没有回头看女人,伸手去接扶摇搀她的手。 扶瑶嘴上虽说‘你没必要下来’,但见楚纤没有与她商量的心思,只好又道‘你慢些,小心点’,扶瑶太关注楚纤,倒没幼稚地冲白佳期表露出胜利喜悦。 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怔忪的人不止扶瑶一个。 扶瑶回想起自己来虞家前的信誓旦旦,她本欲只走个流程,毕竟白佳期和虞姐姐都是成年人,她管不了也不好管,出于朋友角度能劝两句,多余的话却是不合适说的。 再加上先前和虞姐姐生出的一点……嫌隙,扶瑶其实有点排斥靠近她,但现下么—— 刚刚跟白佳期乱七八糟一番对话,令她不知不觉放下了某种原则,以虞惊棠安危为主。 扶瑶似有若无瞟向这人,心中五味杂陈又觉得怪异,具体怪异什么,偏又想不明白,如一颗不明不白的异物卡在嗓子眼,她迫切地希望它尽早咽下去或摘出来。 楚纤刚在坑底站稳,扶着她的那只手忽然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棺材被撞了一下的闷响。 她微微侧眸,先看见的是一只掐着人脖颈的手,略有青筋绷起,修长好看的指因用力而变形。 不知何时下来的女人一把将扶瑶掐着抵到棺材上,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楚纤,似乎笃定掌心里的人挣脱不了自己。 “我知道怎么开棺材,你怎么不问问我?” 扶瑶被掐得一个字都挤不出来,面部由红转青,眼看就要不行了。 她的手不断在女人手背落下抓痕,次次带血,女人就跟感知不到似的泰然自若,唇上口脂在唇角晕开一点,像是嘴角也跟着拉长一些。 女人笑得突兀又好看,言语刻薄:“只要她的血淋满每一朵蔷薇,棺材吸饱了血气,自然而然就开了。” “……呃……”扶瑶十分痛苦,挣扎幅度越来越疯狂。 “要我帮你吗?”女人眼珠一转,慢慢看向楚纤的手,“你的手只落在我身上就好了,这些肮脏的……” “你生气我拒绝你亲我。” 楚纤仅仅站在原地,既不为扶瑶求情,也不上前去掰女人手好让扶瑶喘口气,她语气太淡定了,就跟坐在某个茶餐厅聊日常似的:“我不想接吻,你把她掐死了,我也是相同的回复。” “……” 楚纤移开眼睛,指尖碰上锋利的蔷薇花瓣:“谢谢你告诉我怎么开棺材。” 说完,她就扶着棺材绕到另一边去了,那边有扶瑶掉下的工具,划开皮肤流一些血是很简单的事。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死盯那人逐渐远去的背影—— 手中的人还在挣扎,发出不连续的、临死前的声音,她厌弃地甩开这截脖颈,抬腿追了上去。 - 就在楚纤弯腰摸到工具前,她的腕被猛地伸过来的手给攥住了。 女人逼近的动作将楚纤困在棺材与她的身体之间,刺过来的眸光森冷阴邪,带着浓浓警告,大有楚纤敢用工具划伤自己,她就做出更多出格事的架势。 直到楚纤在她怀中被强迫着放松身体,女人才拉近她的腕,血红的唇在掌心里亲了两下。 “……为什么一定要亲我。”楚纤不解地望着被人吻过的地方。 “别拒绝我,”女人鼻尖轻轻贴到她面颊,慢慢在柔软偏凉的皮肤上摩挲,“别推开我,我会生气。” “我以为你生气的下场是将我的血涂满棺材,再想方设法把我灵魂扯出来放回尸身中。”楚纤垂眸轻声说着,“然后进行下次折磨。你为什么要掐扶瑶的脖子?” 她没有直说,可女人听懂了。 ——你生气应该尽情折磨我,为什么为难别的人?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我们’ 第125章 女人没有回答这话。 该怎么回答?因为你之前骗过我很多次, 却没有拒绝过我的亲昵?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不行?是真的不行,还是当着扶瑶的面不行? 你明知道这具棺材的打开方式只会掌握在我手中,你也早就猜出白佳期的来历, 为什么还要当着我的面去握扶瑶的手?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来……女人眼神变了。 应当是身处狭窄缝隙里不得不紧贴一起的躯壳短暂用交换的体温造成亲密假象,又应当是楚纤被迫又带点儿脆弱被她困在怀中的模样永远有迷惑性, 女人一时忘了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欺骗。 “……又想骗我。” 就在女人手中收紧力道、攥得腕部细密传来疼痛时,楚纤轻轻阖上眼, 微微扬起头, 将毫不设防的那截冷白暴露在瞬间充斥暴虐的眸中。 这个动作令贴在面部的鼻尖轻滑过唇角,磨出一点默契的亲昵,接下来, 她听见这人竟敢承认:“嗯, 差点就骗过去了。” 说完,那只被亲过的手慢慢抚上女人的腰, 在女人神色微动时简单擦了擦,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女人:“……” - 唇即将碰到那截脆弱时, 怀中人忽然表情一变,近乎疯狂把她推开,捂住胸口干呕好几声。 女人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脚边撞掉的泥土, 猛然抬起的眼满是阴鸷, 已是动了杀念——她怎么敢这么嫌弃她?! 然而下一秒,虞惊棠比她还愤怒, 往日轻柔音色被怒火烧得尖锐难听:“谁允许你碰我,滚!” 第267章 哦。原来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 曾在掌心落下几个吻的唇凉薄勾起,女人骤然逼近, 一把掐住虞惊棠的脖子狠狠将其朝钢铁蔷薇上撞去:“她躲我就算了,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她的魂片当然会受另一魂片吸引, 产生无法抗拒的各种情感,可惜她生来阴暗,哪怕是自己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比如喜欢到极致将魂片吞噬,将魂片撕碎,都有可能。 所以虞惊棠体.内较弱的魂片会躲着白佳期,出现时间缩减。 虞惊棠短促尖叫一声,她的表情像被卸下的人皮面具一样变了。 重新睁开的眸中没那么多情绪挤压到一起,尽管想抬手挡住脑袋被拽着往后撞的冲击,但人格更换的弊端就是在这几秒她没法完全操控身体,上半身根本无法灵活使用,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抬不起来也并非坏事呢。主系统竟听见宿主心声说,用手去挡,难免伤上加伤,到时又该好久不能握画笔了。 “啧,算她识相。” 楚纤的头没有撞上去,反倒是唇与齿如她所愿啃咬上她的脖颈,混着报复意味的刺痛比爱.抚更易撩拨欲望,仿佛欲望一词天生就该跟某些阴暗癖好划上等号,变得可耻、变得羞于启齿。 轻飘飘的哼吟柔得要命,甚至能听出其中饱含的愉悦,不带一丝强迫。 “……” 扶瑶勉强撑着棺材站稳,喉咙痛得说不了话,这些含糊暧昧的声音避无可避钻入她的耳中,令她眼眸很难不去看向那个场景。 疑似被棺中恶鬼操控、欲置她死地的女人褪去刚刚的癫狂偏执,微红眼珠直勾勾盯着怀中人的身体,纤长漂亮的睫羽掩住因亢奋而升起的种种渴望,显出一种人能欣赏的美。 女人似护食的恶犬紧紧搂着怀中人,迫切又急促地攫取怀中人的呼吸、体温、甚至生机,她病态地喜欢看她面上隐忍又挣脱不开的样子。 钢铁蔷薇没有刮伤将它压在身下进行某种‘标记仪式’的两人,长出的花叶就在虞惊棠脸侧,随着谁吐出的热气轻微摇曳。 那只曾嫌弃过女人的手五指张开,不轻不重搭在原处,整只手掌都紧密地与腰部贴合—— 可见方才根本不是真的嫌弃,是惹怒女人的方式。 于是,女人不再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攥着她的腕,奖励般松开了,提起的唇角收敛嘴里增长出的尖牙,换成湿热的舌有图谋地寻找她的敏感点。 得到自由的手渐渐抬起,直接落在女人后脑,似有安抚之意地轻轻摸了摸手感很好的发,她说:“可以了,就到这里。” “……” “等你换成你的身体,再来做剩下的。” “你用的就是我的身体。”女人轻哼了声,竟也真的慢慢松了嘴,最后不情愿地吻了吻她颈侧,“上次教我怎么玩我,你爽吗?” 主系统:‘……她在你面前居然是这样的,这么……呃。’ 楚纤:‘你应该回避。’ 主系统:‘……ok,我的错。’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85100] 增加了一百积分,跟主系统先前的大手笔有点不一致。 “唔。” 女人不满她这一声敷衍至极的应答,抬头与她对视。 几秒后,楚纤补完了剩下的话,用较为认真和几乎没有波澜的语气:“这具身体很青涩,如果是之前的你,应该会叫得更大声一点,动作会更激烈一点。” “……你说我叫得不好听?” “没有这个意思。”楚纤笑了下,“教你的确很有成就感,我得承认我从中感到快乐。” ——不知道主人格会作何感想?副人格与另外一个不完全属于她的灵魂在这里讨论这具身体的敏感点在哪、深陷欲望时竟有两个旁观者…… “那这具身体?”女人不动声色抛出一个隐形炸.弹。 怀中人眨了下眼,放松地靠在棺材上:“说得有点累,有奖励吗?” “?” 她提醒:“积分什么的。” “……” 女人嘴角微扯:“你不是任务完成得很圆满?找我要积分?你系统死了?” “没死。”楚纤眼睫低垂,“那我去找它要。” 女人:“……” 明明完成任务系统给予积分是一套标准流程,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被她这个表情一说……就好似掺杂进某些不合规的交易。 女人的确不太能接受这种表述,有种‘找你要积分要不到,你没用,我找别人’的感觉,真让人愤怒。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100000] “够不够??”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200000] … [您的积分已刷新,目前积分:500000] 要问为什么不一次给? 因为多次给比较有排面。 ——虽然不多次、哪怕只给一次,也很有排面了。 五十万,是的,五十万。 仅仅是为了从楚纤嘴里听到几句有关寄宿身体的评价,就能直接出手楚纤做一百个世界都未必能拿到的积分。 所以说——无论系统或主系统一口一个‘那位大人’,提及女人时有多忌惮,都没有这一秒那么深刻地切身体会宿主与管理者的差异。 怀中人好像并不怎么高兴,甚至方才微微翘起的唇角拉平、弯了下去,是个心情极度不好、不好到忘记控制面部表情的样子。 第268章 这是楚纤绝不会犯的错。 女人眉一挑,脑中多个念头划过,刚要伸手去抓——楚纤已坚定地推开她,脸侧过去,揉着泛红的腕温和道:“你知道我没有跟佳期上床,仅有几次亲密都由你掌控,你能看见我的姿态、反应,应该比我更清楚我对这具身体的满意程度。” “用自己的手抚摸自己和用自己的手去抚摸别人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它们无法比较,但都令我愉悦。” 她说的话分明比刚才多,也比刚才轻缓——却标准得好像不是评价几场自身同样沉溺的亲密,而是疏离又客气地旁观别的谁与谁。 女人清晰感觉到她的变化,眼神阴得厉害。 积分到账了,这人明显离自己更远了。 是得到这点积分就得意忘形,还是…… “你说得没错,我不太在意我的尸身怎样。”揉了一会,腕上的红更浓了,晕开好大一块。 楚纤放下手,目光移到那些绽放的钢铁蔷薇上。 “虽然你是为了你自己带回它,但我还是想多此一举地感谢你,让我再见……” “你以为没了尸身,你能回到以前?” … 女人打断她的话,楚纤手一停,没有情绪的眼睛慢慢转了回来。 再度被这人注视着,一股满足的战栗由下及上,女人缓缓开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这具身体,你回去会被世界规则排斥。因使用了系统局的时间回溯,你的灵魂会被打上系统局的标记,最终只能由系统局接手你的灵魂,抹杀或利用,主系统说了算。” “到那时,你的意愿完全无用,主系统可以随意决定你灵魂的去留。” 所以,主系统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楚纤的灵魂,让她成为助理也好,傀儡范本也好,利用途径不少。 它对楚纤的多次表白是建立在它肯定自己一定会得到这个灵魂的前提下,像圈养在身边的狗——狗不会觉得自己被奴役被圈养,了解层面有限、视角有限,对‘主人’给予的好处只会铭记不会当做理所当然。 就算楚纤兢兢业业为系统局打了百年乃至千年的工,自以为能通过自己努力争取一个机会,然而这些努力挣来的尊严到了最后,都会成为一柄粉碎自我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系统只是撒了一个谎,最终杀了她自己的人是她自己。 她没有意识到这把剑时刻悬在头顶,越是拼命任务,到那时越无地自容。她根本不知道要去保护自己的尸体,而在她做任务的这些年,主系统可以随便派个宿主或者连有人类思维的宿主都不需要,派个低级系统就能秒杀她毫无反击之力的尸体。 ——眼前这个人正是知道这一切,所以才会拿她本该重要的尸体来威胁她。她全然无知,居然敢表现得云淡风轻。 女人一顿,忽而不悦道:“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系统骗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 楚纤低低笑出声。 她靠着棺材,半是叹息:“我以为系统局是个狡诈且成熟的正规机构,规则可以任由玩家摸索,但不至于欺瞒。” “嗤。”女人眯了眯眼,语气更加恶劣,“还不是你太招人了?我认识主系统这么久,它也就对你……” 说到一半,她大概是自己把自己膈应到了,一脸烦躁地止住话头。 楚纤点头:“倍感荣幸。” “……” 听见这四个字,女人唇瓣微动,似乎想骂脏话。 被它骗你就觉得荣幸?被我跟了几个世界你就受不了想甩掉我? 女人上前一步摁住楚纤想往扶瑶那边看的肩,将她用力摁回去,低下来的眸渗出几分阴森森的得意:“怎样?你的尸体现在由我说了算。” “……嗯?”楚纤漫不经心答着,“你不是告诉我棺材打开的办法了么?” “忘了告诉你,我的主魂在尸体上。” “……” 楚纤顿了顿,然后眼神透露出一种讯息:你究竟有什么诡异的拼图嗜好?为什么把自己魂魄分成三块散得到处都是? 虞惊棠,白佳期,楚纤尸体。 “要不是你的身体接受不了我的魂力,我至于分成几块?” “……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当然委屈。”女人嘴角轻勾,“谁让你来自低等世界?系统局的垃圾都不会往那边丢。” 楚纤静静思索着。她不清楚世界等级依靠什么划分,但女人一定去过低等世界做任务,那时有分成几块的情况么? 如果没有,是否有一种可能——女人身为管理者,本就不需要用主魂去每个世界监督或做任务,只需分出一块极小的魂片。 所以之前经历的世界有‘觉醒’的情况,因为魂片崩溃,把主魂招来了。又或许不是完全的主魂,是主魂的投影…… 但女人有必要直接将主魂种进她的尸体?是怕被主系统抢了,还是单纯喜欢这么干? 楚纤依据她的性格判断,觉得后者可能性比较大。 应该是久居高位的缘故,女人通常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说起主系统也是不屑加厌恶的口吻,倒是主系统无法轻易抹杀她是真的……她大部分行动都由情感支配,瞻前顾后也许是没有退路的楚纤才会做的事。 “你说要将我拼成王座。”楚纤任由她这么摁着自己,姿态放松且纵容,“吓我的么。” 第269章 女人没想到她忽然提到这点,明显愣了一下。 楚纤富含深意地看了女人一会,用另一手拍拍她的肩:“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 “你有我的尸体,有我的未来,我必须仰仗你。”眼前人微微笑着,“我为我之前的所作所为向你道歉,我也相信你会原谅我,我们有这个时间。” “不过现在你得让扶瑶醒过来,她会死的。” ——原来在扶瑶看到她们两人亲密时,女人就用了点手段让她晕过去了。 光是‘仰仗’一词就听得女人满足得想喟叹,或直接将这人拐到床上去管什么身体不身体,狠狠纠缠一番再说。 后一句似魔咒般的‘你会原谅我’没有居高临下的命令意味,有的只是长久牵绊的宿命感。 所以最后那句有关扶瑶的话听入耳中也没觉得不中听。 - [目标目前好感度为:60] 主系统:‘目标给我一种随时等着误会解除为你涨回好感度的错觉。’ 楚纤:‘笑。’ 扶瑶醒来是在虞惊棠的卧室床上,身边坐着虞母和保姆陈姨,远处有个站着的身影。 虞母和陈姨满嘴‘瑶瑶’地喊着,一个让她以后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一个明里暗里说虞惊棠有问题…… 扶瑶勉强应付完毕后,木木地盯了会天花板,看向那个不动的人影,一开口声音就很哑:“虞姐姐。” 这间屋子恐怕从未有这么亮过,所有门窗大开,阳光明晃晃照进来让一切有了温度,也让原本就暗的地方更暗了。 那人站在窗边不知望着窗外哪里,也许正沉浸在不能绘画的清浅哀伤中,正午的光过分强烈,不容许一丝负面情绪存在,那点哀伤都显得瑟缩可怜。 她的呼喊带着自梦中惊醒的不确定与侥幸,闭眼前的某个发现藏了一份深刻的喜悦在她身体里,随着眸光逐渐清明而慢慢浮现。 她没有认错梦与现实,她看见了惊棠在白佳期面前分明变成了两个人。 第126章 这个发现让她昏睡的梦都带有明媚色彩。 紧接着, 她想起棺材边发生的事。 附身好友的恶鬼对人类有莫大敌意,未感知到血气,不代表它不会杀人。 在这种死物面前, 善良怯懦都是最好养料,会被它啃得渣也不剩。 恶鬼以她生命做饵, 企图逼那人就范——然而那人对同类漠视的态度连恶鬼也怔忪,她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去实践得到的新信息。 扶瑶只记得那时眼前被血色填满, 胸膛翻涌着从未有过的强烈不甘, 她不想死。她曾卑劣地庆幸那人能影响恶鬼心情,痛苦之余她不断安慰自己几分钟内一定能得救,所以她强压下嘶哑难听的痛叫咆哮, 怕进一步刺激恶鬼断送生路。 那人走了。 回想起来多么简短又轻松的四个字。腿长在那人身上, 想走就走,口长在那人脸上,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求请、没想办法救她, 甚至一丝努力的痕迹都不见——无可辩驳的残忍冷酷。 明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挽救一条生命——哦, 亲恶鬼一口。如果这也算代价的话。 她能抬得动腿远去,去做所谓她看重的事。 这天之前,扶瑶以为自己对生命看得很开。常年与各种鬼打交道, 看它们生前的喜怒哀乐, 教它们死后如何自渡,哪怕找了再多理由证明不该死在如此平凡的一天——比如她有很多鬼没有渡, 能挽救更多人的人生,阻止更多悲剧发生……最终也就掺杂私欲的四个字,她不想死。 没想到恶鬼松手了, 扶瑶不需殊死一搏、莫名其妙就捡回一条命。 她大口大口呼吸,疯狂证明自己存在。直到棺材另一头发出闷响, 她心里一咯噔,站直了一看。 ——刚刚转身就走的人被恶鬼压在棺材边,两人脸贴得很近,蔷薇花叶挡住了唇瓣,只听见细微隐秘的吸.吮声和水声。 诡异极了。上一秒她还听见恶鬼冷冷地对那人说了什么,下一秒就缠抱到一起吻得难舍难分。她看着自动圈上恶鬼脖颈的双臂,听着越来越动情的喘息,灵魂好似也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能分清好友与恶鬼的区别,一半分不清虞惊棠的割裂。 - “你手机五分钟前响过。” 走到床边的楚纤淡淡说:“我将它放在你耳边试图叫醒你,被母亲和陈姨阻止。闹钟名称叫‘户外活动’,车已经为你备好,你随时可以离开。” 床上人表情有点呆,等她终于记起‘户外活动’是个什么东西后连忙掀开被子,下床下得急还差点绊倒。 楚纤扶了她一下。 “……谢,谢谢,”扶瑶捂着闷痛不已的脑袋,眼前阵阵发黑,“抱歉,我……” 见她状况实在太糟,楚纤眉心轻折,本想让她在窗边坐一会,为她倒杯热水喝了再走,不料出口的话变成:“别死在我房间。” 说完,楚纤就见‘自己’双臂狠狠一推,将没有防备的扶瑶推倒在桌边,侧腰擦过桌角,看着就疼。 扶瑶脸白了。 还没完,只听钥匙被人抓在手里发出声响,再响的一声是被从窗口用力丢了出去,掉进花圃不知哪一块土里。 对上扶瑶复杂的目光,虞惊棠居高临下挑衅道:“要车?爬出去自己捡呢。” [目标好感度+5] 第270章 楚纤:‘?’ 主系统:‘??’ 虞惊棠唇角翘起,就等着扶瑶失态破口大骂或愤恨吐出一大串断绝关系之类的话——可惜没有。 那个惯会博取家长欢心的家伙忍着疼痛慢慢扶着桌面站起,对她非但没有一点不满,还轻声谢过她。 “谢谢虞姐姐让我躺你的床,我知道你的房间从不让人进来,今天破例很多次了。” 扶瑶虚弱笑了笑,她直视着虞惊棠的眼,仿佛就此可以无视虞惊棠面部表情、肢体语言,直接透过这具身体看到另一个更深更隐.私的地方。 “……那具棺材,虞姐姐不用担心,我处理完手上的事会过来。” 扶瑶犹豫片刻,仍说道:“如果虞姐姐不想跟现在的佳期在一起,想摆脱她,我也会尽我所能想办法。” “如果虞姐姐就是喜欢这种状态的佳期……嗯,人与鬼的恋情我也见过很多对,并不难处理,只是她戾气太重,可能得劳烦虞姐姐下半生都看好她,如有必要,得跟她一同困在指定地点永远不能出现。” 说话间隙,扶瑶抽出一点精力缓缓将身体不适压了下去,笑容渐渐轻松:“或者,我可以为虞姐姐找些特殊材料制成的链子、灵石首饰,让她必须听虞姐姐的话,不敢再压着虞姐姐做不喜欢的事。” 主系统:‘可爱的宿主,您有没有觉得目标笑得有点可怕了?’ 楚纤:‘从她的角度,是有点。’ 目标好感度快涨到任务需要了,表现出来的状态却很诡异——她不要求与楚纤在一起,竟愿意出谋划策让楚纤更好地控制比楚纤强大得多的恋人。 她希望在这段亲密关系中,她喜欢的人不因能力太小而受委屈,她更愿意她喜欢的人是欺负人……啊不,欺负鬼的那个。 虞惊棠只觉扶瑶跟白佳期都有病,脑子坏完了,比人格分裂的自己还不正常,最好揉吧揉吧丢到火里全烧了——别跟我沾边,你们凑一对吧,化成灰融到一起,happyending。 “没关系,我会等虞姐姐亲口回复我。” 没等到那人出来,扶瑶也不觉得遗憾,她知道她还有很多时间。 “……那,我去捡车钥匙了。”扶瑶走得有点慢,“虞姐姐再见。” - 屋内静了片刻。 虞惊棠忍无可忍拽着床单往地上丢,把扶瑶躺过的枕头同样甩出窗口。 站在扶瑶躺过的床单上,虞惊棠憋着的那口气仍没有出来。眼尾气得红透了,眸中含着又凶又委屈的泪:“你看见她们欺负我了!你看见那个姓白的欺负我了!!她要掐死我,掐死我!你,你还敢跟她靠那么近!贴那么近!” “你好啊,你真的好!一句解释都没有,姓扶的一醒你就凑上去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备车,备车是你做的事吗!你凭什么帮她备车!还要帮她拿车钥匙!” “我允许别人躺我的床了吗!这房子那么多房间,凭什么就躺我的床?!就看我被姓白的欺负了不能出来说不吗!” “……” 主人格被迫在精神世界待了那么久,因畏惧白佳期体.内的的东西一声不敢吭,更不敢在庄园自.杀引起副人格不适,她怕副人格又消失,又把烂摊子丢给她。 她的隐忍换来的不是副人格为她报仇、给她安慰,换来的是所有人得寸进尺,连她的房间、她的床、她最后一点个人空间都要占领! “……虞清焰,你说话!你别装死!我没有让你装死!” 她喊的竟然是许久以前被她亲自否定的名字。 那时她不肯让有绘画天赋的副人格拥有名字成为独立的存在,施舍般允许副人格也叫虞惊棠。 虞惊棠像个愤怒到极致的幼兽,被人欺凌得浑身没了好肉,反击的爪牙在强大的敌人面前宛若儿戏,尊严被一次又一次践踏,令她恨得心里都在冒血。 无人应答。 刚刚还对扶瑶温柔以待的副人格没有回话。 虞惊棠叫了两遍就不再叫了,她颤抖着笑了几声,突然坐了下去,将手悬在桌角上空。 “死之前,我可以把我的四肢都废了。”她痴痴地笑着,“反正伤成这个样子了,反正我也无所谓了,反正……” 就在虞惊棠眼眸一狠,手腕用力朝桌角撞去时—— 虞惊棠眼前一花,转眼就回到了精神世界。 - 大概这具身体也是想活的,它看不过去主人找死的举动,所以容许副人格僭越。 虞惊棠就像现实世界坐在皱巴巴的床单上那样坐在草地里,穿着典雅美丽的宫廷装,奶白色小蝴蝶结嵌在柔软蓬松的裙摆,繁复夸张又不失高贵的款样适合画进画里。 她低着的眸看见站在身侧的脚。那双脚什么也没穿,白莹莹似暖玉,有层细腻的柔光静静浮在表面,柔得叫人心醉。 再往上是纤细漂亮的脚腕,修长好看的小腿,以及自然垂坠的纯色衣摆。 当虞惊棠对上那双比阳光还纯粹的眸时,瞳孔睁大,细细颤抖着—— 尽管这人穿着简单,身上套着不知是睡衣还是囚服的玩意儿,但她不言不语光是站在这,就比满身被金钱堆积起贵气的虞惊棠要从容淡然得多。 那是一张跟虞惊棠没有半点相似的脸,迄今为止也没有画家有幸画过这个模样的女人,她优异的五官条件有种什么现代化妆品盖在脸上都不如原本长相好看的感觉。 第271章 因她眉眼间流露出的不经人世熏染的神性,又或许是无法被俗世俗人干扰。 “你、你……” “我以为你不记得我的名字。” 身侧的手随意碰了碰虞惊棠被泪水冰凉的脸,目光停在这套裙子上,楚纤:“颜色好看。” ——谁料虞惊棠张嘴啃上送到面前来的手腕,为防止她逃脱,两手死死握住。 腕上刺痛表明虞惊棠真想啃下她一块肉嚼吧嚼吧吞了,可楚纤伸出去的这只手就跟送人了一样,挣扎都懒得。 直到殷红的血渐渐掉在铺开的裙摆上,虞惊棠眸中的癫狂才慢慢冷却。她依旧没松嘴,恨恨地瞪着垂眸看她的这人,舌尖却是一动,忍不住在伤口处舔了舔。 湿热用力翻开痛到麻木的伤口,楚纤眨了下眼:“你知道我是谁吗?乱啃。” 后两个字简直在为虞惊棠做盘算——啃伤别人不要紧,要是别人的血有毒怎么办?你的牙你的身体受不受得了? 咽下去的血不仅没让虞惊棠觉得恶心,还很是上瘾。她喜欢从这人身体里吸取血液融入自己身体的感觉。 更别说这人没有反抗她给的疼痛,温顺的同时又那么好看,站在阳光里的样子比她画过的幻想生灵都值得被记住。 “虞清焰,虞惊棠。” 几分钟后,虞惊棠松开牙齿,满意看着腕上这串深深牙印,像完美的艺术品被熊孩子打了个缺口:“随便叫什么,反正你是我的。” 说着,她手一拽,立马展开双臂圈住被她拉倒的人,狠狠抱进怀里。 她抱得一点也不温柔,也不像对情人的抱法,根本是缠绕猎杀食物的大蛇、决不允许逃脱或被抢夺的抱法。 那一瞬间的满足如一条灵巧的蛇自她的尾骨沿着脊椎慢慢攀爬,一节一节令她险些轻哼出声的战栗,无法用语言表述。 楚纤放松了几乎被扭曲的身体,微酸的手抬起在编好的发上摸了摸,很轻却又很有效的安抚。 虞惊棠立即红了眼眶,臂弯不断收紧,似能听见楚纤骨头传来不堪重负的响动:“你为什么不帮我?她们都欺负我,你也欺负我,我喊你那么多次……” “刚刚在想穿什么衣服见你比较好。”楚纤慢慢说,“后来想想,你在这里待了太久,应该先为你换一套漂亮的装扮。喜欢吗?” “不喜欢,丑死了。”虞惊棠眸中的水掉了出来,正好落到楚纤唇瓣,“下次不准为这种事不回答我!” “好。” 虞惊棠还想借着这些温柔的纵容撒泼,就见那滴溢出来的泪被这人无声无息用舌尖卷进口中,又若无其事摸了她两下。 “……我看见了。”虞惊棠眼睛亮得惊人,她凝视着残留点点湿痕的唇,眸色渐深。 楚纤嗯了声,不在意地换个话题:“我能出现的时间较短,可能没有下次。你不必记住这张脸。” 要不怎么说虞惊棠异于常人呢?坦然接受自己身体有另一人格也就算了,当另一人格的脸与她不同,她不但不计较,还表现出狂热的占有欲,一见面就把一个‘陌生人’死不放手地抱在怀中。 “我喜欢你的脸。”虞惊棠盯着她,“我会整容成你的样子。” 楚纤:。 楚纤:“倒也不必。”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虞惊棠眼眸微眯,曲起的手指轻轻在她脸部轮廓摩挲,似是在找人皮面具的贴合处,“我想见到这张脸,我必须见到这张脸。如果你没有办法,那就听我的。” 面对状态明显又不正常了起来的主人格,楚纤一时找不到话接。以这个模样出现在主人格面前非她本意,现实世界的虞惊棠是自己把自己气晕了过去,这才导致两个灵魂都没有掌控身体,被限制在精神世界中。 按理说楚纤应该在虞惊棠的精神世界,可不知为何被扯了过来,她有理由怀疑是这具身体太不想死,拉她过来安抚主人格。 第127章 主人格很喜欢这张脸, 指尖一旦贴上来就再没移开过。 主人格很没安全感地询问楚纤还有多久消失,只是楚纤给不了她确切答复。 一想到现实世界没有这张脸,虞惊棠对那个世界的不满又多了一笔, 一想到楚纤无法确保这张脸再次出现,虞惊棠对副人格的不满也添了一笔。 在明确自己回去之后就得不到的情况下, 她宁愿动点无伤大雅的手段让这张脸留在自己脸上。 留在其他人脸上么……?虞惊棠排斥再结交新的人分享这一秘密,也抗拒去处理别人的一系列问题。 她的喜欢挺纯粹, 抱住了就想永远抱住, 最好能像游戏里那样在永久物品下标识‘永久’二字,这样一打开背包就能随时确认了。 “如果我也很喜欢你的脸呢?” 若想复制出这张脸,则需要一位画艺高超的画师。楚纤不会动手, 若交给虞惊棠…… 换句话说, 若虞惊棠因此能重拾画笔,找回在画纸上流畅创作的感觉, 楚纤不认为这是件必须阻止的事。 也许虞惊棠会不满意第一幅画作, 接着用越来越精细的画功绘制, 将那间还算空旷的画室填得满满当当,也算给余生一个交代了。 总比她毫无理由、只因内心嫉妒去针对主角来得好。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吗?”虞惊棠唇角翘起,言语颇为自傲, “你看镜子的眼神分明是想亲吻镜面, 被我抓到很多次了。” 第272章 “……”楚纤回忆了下,诚恳问, “有吗?” “有。” 映入阳光的眸低下,甘愿沉沦阴影。她应当觊觎这两片唇瓣多时,所以一低头就精准无比咬上去—— 她的经验到此为止。 她实在不懂怎么让自己舒服、别提让怀中人舒服了, 她的咬法甚至不能称作一个吻,却又不是单纯地嘴唇相贴, 有进一步的入.侵,只是更类似野兽进食的想吞进肚子,而不是爱意上头后借这点微不足道的亲密表达。 虞惊棠含着唇瓣半天也不得章法,姣好眉眼染上烦躁,她才觉无趣想要松嘴,后颈不轻不重压了只偏凉的手,刚刚远去的人脸骤然放大。 她怔怔盯着这人微垂的睫羽,她看不见里面的情绪,也看不见里面本该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她感受到那截闯入口腔的软滑极其耐心地贴上她的舌尖,她眼眸睁大,下意识觉得太过度了,头一抬就想走。 奈何后颈那只手压得严丝合缝,她不得不被迫接受这种从未有过的亲昵。 这与简单的拥抱不同,仿佛主动挪开某条防线放不知底细的人进来,对方温柔或粗鲁皆不可掌控,她成了交付身体的赌徒。 “嗯……呜……” 曾紧紧缠住怀中人的臂弯开始推拒,她没有在这个情况下从容保持呼吸的经验,有些头晕目眩快要失去意识的错觉。 好在怀中人并不是要看她窘迫,那只带了点强迫意味的手挪开,淡笑着看虞惊棠偏过头大口大口呼吸的笨拙模样。 虞惊棠的头虽然侧着,但眼睛却死死盯着楚纤的唇。她看见这些被动或主动制造出的红.肿,语气含酸:“你倒是跟姓白的练习很多次了……很得意?” 不需那面倒映出楚纤想亲吻自己的镜子楚纤就能知道她面上绝不会有‘得意’出现。 楚纤:“没有很多次。” “……”看这人随意到连唇上湿痕都懒得擦,对比她的气喘吁吁,这人根本连心跳都没多两下吧? 虞惊棠一把揪断了掌心的草,在这人微微讶异的眼神中猛地将这人摁到草地上,低头又亲了上去。 …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二十来分钟。她自己气短,就要把火撒在这人身上,舌尖一碰到这人的唇就霸占着不肯离开了,学着这人刚刚的样子有来有回。 后来怀中人的脚腕慢慢变作透明,飘出来的白色光点飞向庄园屋顶,似乎成为无数砖瓦中的一个角了。 虞惊棠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消失的部位,渐渐轮到腿、腰、肩……最后是这张脸。 奇怪的是主人格除了抱她以外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言语,眼眸不随着那些光点乱飞,只注视身体消失的过程。 “……真漂亮。” 她刻意压低声音,像是不想让别人听见,可又忍不住说出口的欲望,否则这股欲望在心中憋闷太久会变成其他可怕的东西。 - 没人比虞母更希望虞惊棠能跟白佳期断了关系,但扶瑶偏说从虞家挖出来的东西太凶,唯有白佳期能镇得住…… “阿姨,她能主动来这里带走煞气是好事,等煞气被她清除干净,说不定虞姐姐也不喜欢她了。” 扶瑶说:“您忘记虞姐姐以前除了画画谁也不理么?她的注意力总会回到画室的。” 虞母别的不信,从小看到大的扶瑶一定会信。她忧心忡忡点头,只好等着煞气清除、一切重回正轨的那天尽早到来。 那间画室被贴上不祥标签,所有人都绕道走,偏偏虞惊棠一天到晚泡在里面——虞母和陈姨曾偷偷去看了,的确在画画,画得还挺好。 一次扶瑶工作结束来作客,她本想与长辈打过招呼就去画室找虞惊棠,听完陈姨的话,就老老实实坐在客厅陪虞母聊天。 “……白小姐又来了。” 这是陈姨开场白。她看着扶瑶一而再再而三朝画室遥望的目光,冲着画室方向撇撇嘴,说:“真是怪事,我十次有五次能撞见白小姐跟惊棠冷战。” “上回白小姐带了洗好的樱桃,就坐在惊棠身边一颗一颗喂她,还用手去接惊棠吃完的核,有说有笑总把手贴在惊棠腰上……哎,我没敢多看了。”陈姨一脸稀奇地加了句,“我都做不到这样。” “但今天两人就离得远多了,白小姐居然抱着水果自个儿去窗边坐着吃完了,惊棠还让她再滚远点,最好……”陈姨瞟了眼虞母脸色,幸灾乐祸补充,“最好从窗户那滚下去。哎,这话说得多造孽啊。” 没人注意到扶瑶眸色一点点黯淡下来,嘴角扯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闹着玩吧。” “这可不能闹着玩,”陈姨说得起劲,“要是白小姐真照做了,这算不算教唆……” “行了行了,饭还有多久好?”虞母不咸不淡打断,“瑶瑶累了一路,吃点东西该去休息了。是吧瑶瑶?二楼你常睡的房间空出来了,今天就在这住。” 陈姨悻悻回了厨房。 “瑶瑶?” “……啊?”扶瑶回过神,歉意道,“抱歉抱歉,我刚刚在想今天遇到的事。” 虞母爱怜地摸摸她的发:“你呀,就是太累啦。图南这段时间又不晓得去哪里鬼混,不然喊他带你出去散散心,你看你皱眉皱得多了,都松散不开吧?” “您知道我和虞图南玩不到一块去,他喜欢的东西我才不感兴趣,靠他带我出去,还不如我一个人到公园溜达溜达。”扶瑶皱皱鼻子。 第273章 “你这个年纪怎么老去公园溜达?”虞母嘴上嗔怪着,却无比喜爱地捏捏她灵活的小鼻子,“不过这样也好,很健康的爱好。惊棠能跟你像个三四分,我也就……” 虞母长叹了口气:“不用这么操心了。” … 晚饭时画室的门一直紧闭,没有人要出来的迹象。 直到陈姨洗好碗清理完餐桌,女人才一脸餍足地从画室隔壁的卧室门出来。 扶瑶正好起身去倒水,她看见卧房内黑蒙蒙的没开灯,窗帘挤挨到一块,只门开的这条缝将外面的光透进去,隐约照出床上鼓起的小弧度。 ……虞姐姐睡下了?想到女人大开的领口和微红的锁骨,扶瑶握杯的手紧了紧,脚下立即换了个方向,朝卧室走去。 只是刚到门口,眼前忽然横了条手臂。 白佳期比她高些,凑这样近还得垂眸跟她讲话:“走错地方了?” 略略沙哑的嗓音非但不喝点水润润或清清嗓子掩饰一下,听入扶瑶耳中甚至带了些炫耀。 女人身上有刚洗过澡的潮意和沐浴露香,眼尾仍未完全褪下的红晕让扶瑶不想去深究它浮现的过程。 “你很清楚我没走错地方。”扶瑶冷冷低眸,试图避开女人眼中飘荡的春意。 奈何这一低头,又看见她脚上踩着虞姐姐的棉拖。 扶瑶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退了两步,彻底与女人保持距离:“虞姐姐见不见我是她的事,你没资格替她做决定。” 就知道这恶鬼只会得寸进尺,上了虞姐姐的床还想霸占虞姐姐全部——谁准她决定虞姐姐能见谁、不能见谁? 扶瑶瞬间将灵石锁链统统提上日程,她非要让虞姐姐把这只恶鬼牢牢拴好,最好拴在离床很远的地方不准恶鬼总是爬上床。 女人懒得遮掩眸中时不时闪烁的红光,大咧咧在眼前这位小天师面前暴露鬼相。 闻言,她一声嗤笑,腰却是低了低,那双被红光吞噬眼白的鬼眼逼近扶瑶:“又想跟她告状?哭哭啼啼的小鬼,哪来的滚哪里去。” 哪怕扶瑶对鬼早有防备,鬼眼如此猖獗地靠近、对她下咒,都让扶瑶失去第一时间抵抗的机会。 她只觉双目被什么狠狠刺了下,接着手上被迫一松—— 没听见水杯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满水的瓷杯在女人手中被颠来颠去竟也没溅出一滴水,女人哼笑:“想摔碎杯子引她过来?” “……”扶瑶很快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了。 “滚回你的房间,不准进她的卧室。”女人幽幽道,“再让我发现你躺在她的床上,我……” “就怎样?” 她的手腕一紧,那只被颠来倒去的瓷杯总算正了过来,能当个正常杯子被人好好对待。 白佳琪表情空白,身体僵直,眼中似红血的东西如退潮般褪去——她才偏头去看那人的脸。 “惊……” “你弄伤扶瑶了?” 楚纤微微蹙眉,松开女人的碗,稳稳当当端着那杯水走到扶瑶面前,温声问:“眼睛疼吗?” 眼皮一动就痛得不行,偏偏喉咙不能发声,察觉到这人靠近,扶瑶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摸索着这人所在的地方。 她的手被轻轻握住了,她听见这人慢慢对女人说:“扶瑶没想故意吵我睡觉,你先将她身上的负面状态解开。” 扶瑶仓惶的心绪骤然平静下来。原来有人比她更了解她此刻的难受。 “……” 女人没有说话,没有照做。 这人无奈说了句:“你今晚可以留下,好么?” 女人依旧没有吭声。 楚纤顺着她不善的目光看去,只看见自己扶住扶瑶的手,她垂下眼睫,却是不打算退让了。 “……你松开她,我会将她恢复。”女人声音更哑了,不止是方才的愉悦刺激,还有现下压抑的深重情绪,“她好了就不需要你扶。” 她当然知道扶瑶一恢复这人自然会松开手,但她就要这人现在主动松开,离扶瑶远一点。 “我拒绝。”楚纤不再看她,“请忽略我刚才的话,让你留下是条件之一,我们谈判失败了。” [目标好感度+10,目前好感度:75,任务已完成] 主系统:‘按理说任务完成后宿主不能在位面长期逗留,不过我很清楚您有想做的事,所以给您选择。’ 楚纤:‘多谢。’ 主系统:‘我想请问一下,十个谢谢能找您兑换什么东西吗?’ 楚纤:‘?’ 主系统:‘我在您这攒了许多,有点期待您能给我的礼物。’ 楚纤:。 主系统像是很喜欢这个请求,它不依不饶:‘我不会过分,顶多是化成实体希望您抱抱我之类……嗯,合作者之间的简单拥抱。’ 楚纤:‘可以。’ 主系统:‘啊,更期待为您效劳了。’ 隔了几秒,主系统又出声:‘我检测过目标的身体状况,只是被看了一眼,过一晚上就好,您适当安抚目标情绪即可——还有最重要的,你身后那个鬼好像要发疯了。’ - 在楚纤的猜想中,她料定扶瑶伤得不重,这才敢跟女人谈条件,不然她根本毫无胜算。 她不觉得一味顺着某个属恶鬼的家伙是好事,正如扶瑶所想,恶鬼无限贪婪,它永远不能如愿—— 只是眼前的场景有点超出她的预料了。 第274章 第128章 楚纤没想到主系统说的那只鬼不是指白佳期。 背后冷意倍增, 手中满满当当一杯水凭空浮了起来,像被谁端着那样急吼吼飞回远处的桌上,沿路洒了不少。 滴落地砖的液体静静映着头顶亮光, 一颗一颗似小石子,连起来更似一条被谁指引出的不寻常小路, 只有特定的人走上去才会开启特定的传送门。 ——然而一个眨眼的功夫,水痕被风吹散, 竟是糊成一滩, 边角暗暗的,仍在被残留的风轻轻吹着晃。 屋内当然不会有风,整栋别墅灯火通明, 屋内也不该有暗的地方。 尽管扶瑶双眼不能视物、喉间无法出声, 她也想方设法做了个‘离开’的手势,想让虞惊棠不要在这里久留。 “……” 没听见关门声, 没听见呼吸声, 扶瑶心里一咯噔。她双手极快地朝记忆中那人站着的地方去抓, 却连连抓空。 等她肩膀不设防地撞到硬墙,她才不得不相信那人被恶鬼拐进了卧室或其他房间,早已不在原地。 - 像是恐怖电影或——嗯, 第一个世界经历过的场景, 卧房内灯光变成血红色,给原本简朴厚重的家具蒙上一层不祥的光。 这的确是某人做派, 自己有戾气鬼气,便要让她所到之处统统弥漫相同气息。 腰间被一条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臂紧紧圈着。 这条手臂又细又长,贴着左侧腰延伸出去, 极其缓慢地来回动着,很快将睡衣下摆揉皱, 较长两指不怀好意擦着衣料来不及遮掩的缝隙蹭进去,沿着平坦柔韧的腹部轻抚,指尖偶尔冒出的指甲仿佛在试探哪里更单薄、更好撕裂。 右手毫不留情攥住楚纤右腕,经浓浓鬼气晕染长长的指甲浅浅在皮肤表面留下五条印子,似凝过寒霜的鼻尖比常人稍尖一些,幽幽靠近,不轻不重点在楚纤后颈。 不须身后这东西有多使劲,光是‘它’身上不断冒出的寒气就足以冻得楚纤丧失反击能力。 “我身后……?” 无视白佳期朝她伸来的手,楚纤定定望着女人的眼睛——她从这双糅杂嫉妒与亢奋的阴暗里窥探出一道白色影子,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 她很快意识到什么,微张唇瓣抿到一起,在如此阴森诡异的场景下也不曾有过退缩怯懦的眼冷了下来。 刚一动作就被更重力道狠狠限制的腕发出骨头不堪重负的响,楚纤喘了口气,挣脱开女人捏住她下颌的手:“我以为我们说好了。” 任谁都能从这故作冷静的语气中听出主人的恼怒,面对她的女人却好似终于挖到宝一般贪婪又着迷地望着她露出破绽的表情,轻笑:“我是可以替你保管身体,前提你听话。你听话吗?我让你放开别人的手你都做不到——” 若能有一张镜子,便能照出楚纤身后人的全貌。 除去隐隐发黑的青筋与流淌着森森鬼气的眉眼,这张脸和精神世界中出现的楚纤分明一模一样。 楚纤的尸体,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悄无声息出现在卧室——并像个提线木偶受人指使,把楚纤灵魂所在的身体以一个暧昧又危险的姿势困在怀中。 ‘它’既可以轻易扭断楚纤的腕和腰,也可以顺从主人号令给怀中身体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女人显然对她的尸体用了手段,光凭魂力不可能将尸体弄成这样。 “我没有不松……” “好了,好了。” 女人语调懒懒地,她没有听楚纤狡辩的兴致,一根手指就轻轻封住了未尽的言语。 楚纤沉默与她对视。 身后站立的尸体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浑身上下冷得要命,却从未放弃探索怀中身体的欲望,寒冷指尖生涩又直白地在它喜欢的地方流连。 冰冷冷的鼻尖不断在她后颈蹭来蹭去,似乎迫切地寻找什么、想突破什么。 而面前的女人比楚纤反应更大,体温升得更快——贴上来的热度仿佛足以烫伤她,那双渐渐被鬼眼吞吃眼白的眸子深深盯住楚纤因口中两指闭合不了的唇瓣,凑近听她被尸体弄痛的喘息。 滚烫舌尖慢慢舔去眼尾溢出来的泪,女人爱怜又兴奋地在她脸侧轻吻:“我怎么会伤害你的身体?别忘了我的主魂也在里面养着。” “……放开,”楚纤有点狼狈地挪开眼,“别乱舔。” “你没资格命令我,”女人眼眸微眯,“你该求我。” 她喜欢看这人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样子,更喜欢看这人期望落空后仍要倔强违抗她的样子。 哪怕这具尸体才是楚纤真正的面貌,但自它出现起,女人就没有看过它一眼,注意力永远在罕见失了冷静的这人身上。 一想到这样孱弱的身体里住着曾将她摁在王座强迫的灵魂,女人难以自制地更深更急切吻她,湿漉漉的手轻轻掐上她的脖子,越来越深入的舌尖逼出更多好听的气音…… 门被用力撞了两下。 - “……” 指尖拭去唇边悄悄流下的血,女人哼笑一声,非但不恼,她还仔仔细细将楚纤唇边的红也擦去。 “咬我?那么怕扶瑶破门而入看见你的样子?” 楚纤垂眸,舌根被她咬得酸软,喉间亦有几分被掐过的不适。存在感最弱的反而是腰间不曾松开过的手臂,它看起来太陌生了,陌生到楚纤都认不出自己的身体。 第275章 “……还原。” 女人听见她哑着嗓音说:“把尸体还原。” “一具从低等世界来的尸体,我帮你改造得能适应高级世界,分文不取。”女人言语有些轻蔑,“多少人想买这样的身体都买不到。” “我没要你这样做。” 女人停顿片刻,她语调变得危险:“别再试图激怒我了,否则不是改造这么简单。” “你很受小孩喜欢,沈家那两个小崽子见过你后对你念念不忘,怎么——你想生几个属于我的孩子吗?” 楚纤没有开口,她掀起眼皮冷冷看着女人,似乎在说不可理喻。 女人视线下滑,落到楚纤腹部,唇边咧开的笑诡异又满足,仿佛已经看到那里渐渐大起来的样子。 “我有很多办法让你生下我的孩子,比改造身体简单多了,你想试试吗?” “……有病。” “唔,算了。”女人嘴角下撇,“若是你太招她们喜欢,我会忍不住抽出她们的灵魂当做养料,到时候你又要跟我闹了。” 假如楚纤真的成了她的伴侣,一个闹字——就可以概括失去孩子之后的所有情感? 女人真不愧是系统局培养出来的职业反派,她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妒忌、生气、任性,却不会同情、怜悯、爱护,她能将一种情感发挥到极致,也能漠视到极致。 - 门内鬼气重到往外溢散,扶瑶想不了那么多,咬开指尖贴着门缝挤出血。 就在此时,门开了。 扶瑶来不及反应,‘噗通’一声跪倒下去,手肘急急撑了一下,才不至于脸贴地。 察觉有人靠近,她警惕着准备再咬一口手——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没事,你先起来。” “!!” 扶瑶发不了声,沾了灰尘的手急切在她身上摸着。 “没事,没事。”这人半搂着她将她扶起来,温和摸摸她的头,“抱歉,眼睛明天才可以好,现在想喝水吗?” 无论是母亲还是虞阿姨都做过摸头动作,次数多到扶瑶闭上眼也能想象出她们脸上的宠溺。 可这是虞姐姐第一次——她想象不出此时虞姐姐脸上的表情,因为她从未见过,也无法借鉴,但她就是很安心,生不出一点排斥感。 扶瑶默了会才点头。她其实不渴,不过想进一步确认这人真的没事。 那么重的鬼气,都染到虞姐姐身上了……想到这段时间恶鬼有可能对虞姐姐做的事,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很想睁开又硬生生忍住了。 这人耐心牵着她往外走去。 扶瑶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全然信任地把自己交给这人,任由这人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等到杯口递到唇边,扶瑶想也不想张口,她相信杯中水肯定是温的、适合饮用的。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之后这人不紧不慢引导她去熟悉的房间休息,为她擦干净手脸的脏污,还同她说了晚安——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房间内静下来。 扶瑶后知后觉感受到指尖传来的疼痛,拇指轻轻一合,摸到虞姐姐包扎好的纱布,里面涂了止血药粉。 原本她嗅到的是虞姐姐留下的一点浅淡香气,碰到纱布之后,忘却的药粉味也慢慢挤进了空气中。 并不难闻。 - 楚纤回到房间,女人双腿交叠倚在桌边,尸体则直愣愣站在她身旁,面色灰败,没有一丝活人气息。 它在棺材中待了一段时间,身上寒气除不掉,像一个行走的人形冰雕——很漂亮的那种。 大概是看楚纤快被寒气冻伤,所以话题谈到一半中止。女人有限地、居高临下给予一些宠爱,希望楚纤识相。 毕竟她都同意楚纤去扶那个爱告状的小鬼了,难道楚纤不该同意她的所有条件吗? 第129章 楚纤:“我不会答应。” 女人:“……” 她偏了下头:“你该清楚你本来没有与我谈判的资本。” 你的资本, 你的筹码,是我给的。 楚纤走近自己的尸体,淡淡回:“所以不需要谈判。” 这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如若没有女人后来做的这些事,光凭她告知楚纤的那些重要信息, 楚纤就该对她感激涕零。 察觉到有人靠近,尸体很轻微地扭动眼珠, 极其顺滑从左边滑到右边, 轻轻巧巧注视着楚纤。 这一刻,这人的眸渐渐软了下来,那些不被承认却又的确存在的冰像被转到了背面, 露出保护极好的柔软。 她看起来很想用手触碰这具沉默的尸体, 哪怕只是垂落的长发、质地绵软的袖角。 但她克制住了。 走近后的一两分钟内她眼中出现点点追忆的神色,这情绪浮现得太轻易, 导致女人警惕着站直了身体, 防止她的变化又是早已盘算好的戏。 也许她关于尸体或者说‘从前’的记忆中有能让她愉悦的部分, 这一部分之前被任务状态的她熟练压在记忆深处,连她自己都经常忘却—— 这具尸体是个开关,它完好又强大地站在楚纤面前, 仿佛给了楚纤能回忆的权利。 可能是回忆太短, 也可能是理智回归,女人注意到那种可以称之为弱点的东西只在楚纤眼中停留有限的半分钟。 在女人抓住这个时机开口前, 楚纤先她一步开口。 第276章 “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比我更是楚纤。” 楚纤:“我只是拥有记忆的灵魂,还拥有过其他世界的不同人生——而它, 原原本本、从头到尾,就是楚纤, 没有变过。” “……” 这番话打乱了女人刚才的思路,她盯着楚纤唇边名为羡慕的淡淡笑容:“你不要它了?” “没有不要它,”楚纤平静地说,“我很想拥有它,在正确的地点。” 她并不需要接受女人的谈判才能确认这具尸体是自己的,这是很荒谬的过程,就像经过一个可笑的仪式判定她的灵魂属于谁一样。 如有必要,请先将她的灵魂与记忆统统清除,重新捏造出适合绑定的样子——那时一定没有一个叫楚纤的弱者对自己的归属权喋喋不休。 “我清楚没有与您抗衡的能力,所以,”楚纤转身走向床榻,从容坐下来,淡定倒下,并盖上被子,“请容许我这样的弱者通过睡眠修复被您摧残的眼睛。” 女人:“…………” 简而言之,对话结束。 先前说请她留下的话也不作数,因为那会谈判失败了。 很好笑,在灵魂魂力与身份如此不对等的前提下,这人还敢维持着谈判的公平性。 所以在屋内灯光暗下去时,被窝不声不响钻进两具人.体也是意料中的事。 女人挑衅般勾着这人的腰企图将平躺换成侧躺进她怀抱的姿势,她也成功了,但怀中人总会温顺几分钟又默默躺正。 冰冷的尸体和楚纤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躺姿,它不需要睡眠,于是睁着一双眨不动的眼直勾勾凝视天花板,无视那边两个活人的调.情游戏。 - 尸体大概没想到调.情能调到它身上,当身边不断被抱回去、不断躺回来的身体突然缠上它—— 尸体:“……”它并不是无语,它只是想刷一下内里还有主魂操控的存在感。 身边人抱它的姿势很规矩,仅仅圈着它的腰,再轻轻将脑袋挨住它的肩,双腿微曲,膝盖也不曾蹭到它的腿。 想拒绝女人怀抱是真,不想离开这张床也是真,她应当困到懒得折腾,闭着的眼没再睁开过。 在主系统视角,床上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不需系统局培养就已是金牌反派、代号白的疯子,一个是绑定系统没多久、为了时间回溯甘愿接任何难度任务的完美宿主。 明明可以一魂一身体想怎么拥抱就怎么拥抱,偏要割裂成三个人你爱我我爱她的狗血大戏。 主系统表示如果这部戏可以投资,它一定要买下版权当做统生乐趣循环播放到消亡。 “……” 贴着尸体的人类呼吸平稳,竟是睡着了。身后用手肘撑起上半身的女人额上青筋跳了跳,并不顾忌什么,一伸就要把人重新抓回来—— 半空中被一只冰凉且毫无生机的手一把攥住手腕。 尸体的眼珠没对上女人危险的眼眸,它甚至继续扮演一具合格的尸体,只手中力气越来越大。 没过几秒,女人脸上一疲,重新倒回去,不再动一下。 除了手腕青紫像用笔画了圈简易镯子,看不出其他异样——根本是和谐又有爱的三个女人而已嘛。 - 次日。 虞惊棠从一具尸体怀中醒来,浑身凉飕飕像被戳了无数个洞眼在‘嘶嘶’漏气,手脚僵冷还不算最坏,最坏的是她一转头,就对上一张惨白偏青灰的脸。 不等虞惊棠惊叫出声,尸体的手已狠狠掐了过来,翻身压在她身上,眸中墨色翻涌,眼球蓦地缩成一个小黑点,眼白大片大片。 ——近距离目睹眼球变化令虞惊棠脆弱的胃部开始作怪,偏偏喉间死死掐着的手没有半分要松的意思,仿佛想借此从她身体里逼出点什么。 “嗬……嗬……放……” 虞惊棠狠抓了几下那截如铁钩一般的手背,却连皮都没破。 冰冷的手不断往下狠压,无处可逃的窒息感伴随闷痛逼得她眼球充血,尸体下手特别重,连扭动的缝隙也不给她,是要活活将她掐死。 昨晚一直是副人格和这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待在一起,现在一定是想把副人格逼出来! 只要副人格出来,她回避…… 就在虞惊棠意识混沌前,她听见有道声音冷冷说:‘它不是想逼我出来。’ ——哈?难道你也怕面对失控的尸体吗?不是想逼你出来掐我干什么?你们昨晚多愉快啊? ‘它在逼你放弃生的意志。你这次挨不过去,下次也不能挨过去。’ ——所以?所以你还不滚出来??!说好痛苦都是…… ‘我必须提醒你,如果它发现一掐你你就退缩,那么它以后会见你一次掐你一次,直到把你驯得一见它就让身体给我。’ ‘之后不止是它,它会以同样手段让你惧怕更多人,那时你就再也没有出来的勇气,你会被我吞噬。’ ‘惊棠,’声音轻柔下来,‘我不想让你死,你应该跟我一起拥有这具身体。’ ‘我想继续在庄园里抱你。’ … 尸体脑袋一歪,略略疑惑地松了手。 一旁支着脑袋看好戏的女人嘴角扯了扯:“骨头硬了。” 她懒得再管咳得撕心裂肺、夹杂几声干呕的虞惊棠,很快下床去了浴室。 尸体亦是一脸淡漠地从她身上爬下来,没轻没重用床单擦着掐过她的手指,缩成小黑点的眼球莫名厌烦。 第277章 “……” 虞惊棠大口大口喘着气,狼狈不堪抹着面上泪水汗水混在一起的液体,她极其虚弱地转头看了尸体一眼,水光未消的眼中有尖锐可怖的仇恨。 ‘抱歉,是不是很恶心?’ 那道声音没被她的干呕声压住,温和又怜惜地贴着她耳边响起。 恍惚间,那人将她半抱在怀中,曲起手指温柔拭去她唇边混杂的温热液体,于她胀痛的太阳穴旁落下两个吻,哄道:‘我会把它留下的痕迹都亲掉,亲成你喜欢的红色。’ ‘昨晚她们抱着我,我也必须将她们想象成你才能睡得着——所以我今天不能出现,请原谅我自私地放任你痛苦,我想让你留下来,一直陪着我。’ 应当有谁用舌尖舔在她合不上的唇缝间,轻轻分享她急促的呼吸:‘别生气,别难过,眼睛看看我。’ … 从浴室里出来的女人余光瞥见什么,脚步一停。 床上那人面朝下趴着,脊背细细颤抖着,偶尔从臂弯中泄出的喘息不像痛苦,更像……难耐且愉悦。 她挑眉,看向面无表情的尸体:“你碰她了?” “……” 尸体做不出嫌恶的表情,它移开眼睛,嘴角僵硬地往下撇。 女人啧了声,也不浪费时间做多余猜测,直接上去一把拽住虞惊棠摁在床头,阴恻恻的眼神将她从上到下打量多遍。 ——虞惊棠两颊潮.红,吐出的气都黏腻湿.热,水蒙蒙的眸呆呆眨了两下,仿佛还没从某个美好梦境中回过神。 等她意识到女人攥着自己,第一反应是伸腿去踹。 只可惜这么一番折腾她身上没有力气,小腿软绵绵蹬在半空,轻易被女人的手给握住,往前拖了拖。 “你!!” 这种双腿大开面对一个人的姿势既羞耻又没安全感,更被说被攥着脚腕拖行。 女人居高临下望着虞惊棠,红唇一勾,讥讽道:“你可真能发情啊?掐你你都喘得起来——她不肯出来替你难受,你就用这种方式勾.引她出来?” 房间里就虞惊棠、白佳期和尸体,另一个人的存在完全可以当做是虞惊棠本人的幻觉。她自己幻想她想要的那个人在场,自我安慰、自我愉悦。 “……”虞惊棠揪紧了床单,气还不稳,“她是不想出来见你,她已经哄过我很多次了。” 女人讽刺她副人格不肯出来保护她,她则回击副人格用另一种更温柔更妥帖更私.密的方式安抚过她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你一个外人还计较起我跟她的相处方式了? 女人面上笑意不减,只掌心用力。看见不善忍痛的虞惊棠一脸难受地用额头抵住床单,她笑道:“骨头硬了,嘴也硬了嘛。她教你的?” “——也是,”女人自问自答,那种不阴不阳的笑反而从眼中退却,连语气也染上些许宠溺,“只有她知道怎么惹怒我。” 只有她。 “……” 虞惊棠用力咬着唇,硬是要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是么?你可真会自作多情,她只想跟我说话。” “那她现在跟你说什么?”女人狠狠将她的腿掰了上去,令虞惊棠猝不及防哼出一声痛叫,“在哄你?在骂我?” “唔,你……” “只会发情的废物。”女人依旧笑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她在我身下一字一句把今天骂过我的话重复到没力气开口。” - 扶瑶与一名不满二十的女孩被同时送进医院。 她们就倒在女孩出租屋附近公园的小树林入口,地上血迹乱七八糟一点也不规则,像谁用东西刻意划乱了。 青天白日都吓人得很,再有一阵不凑巧的风吹过树林,带起那些叶片沙沙发出响动,仿佛有东西要从树荫下某个阴影中爬出来,手脚牵连着叮叮当当的镣铐,一身脏污朝人间靠近。 事后证明地上的血不属于扶瑶或女孩,甚至不属于人类,是猪的血液。 “……解琼在我昏迷期间就醒了,她独自跑出医院,站在人流量大的十字路口,差点被车撞死。”扶瑶抠着手背刚结好的一层薄痂,动作从缓至急,颇有些神经质,“我这个月第五次失败。” 她的每次失败不是做题那样可以用红笔勾掉再改正,而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叫解琼的女孩子没被车撞死,但护士说她醒来后不断找死,走投无路还想撞墙撞死,那种对死亡和鲜血的狂热崇拜像被厉鬼附身后实行的报复行为。 ——扶瑶亲眼见过那个面容清秀、喜欢吃橘子、腼腆却爱笑的女孩现在的情形,圆滚滚的橘子就摆在桌面,可她看也不看,满头鲜血疯狂朝墙上撞去,两三个护士快拉不住她。 这跟前四次的失败一模一样。向她求救的年轻女子起初疑神疑鬼状似崩溃地表述周围异样,又在扶瑶做好一切准备后当场毁坏她的工具,之后伺机寻死,且能在她面前就在她面前,冥冥之中像在报复她什么。 她们脆弱年轻的脸不断在脑海中交替,这一个月扶瑶反复回想她做的每一步,制造的每一个细节—— 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重来一次扶瑶仍会重复这个过程。 那这些癫狂的受害者怎么解释?她们找了你扶瑶,现在问题没有解决反而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扶瑶的问题? 网络舆论倒是其次,扶瑶抠着手上的痂,像在惩罚这只到现在还不知原因的手……再不想到错误出在哪里,你凭什么继续? 第278章 床边人摁住扶瑶沾了血色的手指,眸子轻轻望着她,问出扶瑶在心中问了自己无数遍的问题:“哪里有问题?” ——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跟自我质问似乎有点区别。 前者以仰望的姿态看她,承认她比她更专业,将一些期盼无声压在回答上。后者因反复、长期的为难开始歇斯底里,问话不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是为了让她不得安宁、得到教训。 也许都不是。 纯粹因这句话从这人嘴里问出来,带着她无法不偏爱的语调,所以她下意识想回答。 扶瑶出神盯着这只横过来阻止她抠痂的手,机械地张嘴:“他们主动找我,又主动去死。如果是单纯想被鬼吞噬,完全不必找我,但……” 活人不可能跟鬼交易,他们没有任何能力满足鬼的需求。 她停了停,眼睛发直:“是我操作过程有我仍没发现的失误?所以在面对某类特殊鬼就会导致这个结果?”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 “还有一种可能。”她听见这道冷淡却又不失温和的女声慢慢响起,“有人想制造你说的假象。” “……为什么?” “活人找不了鬼,但活人可以找活人。” 第130章 扶瑶突然想到什么想要开口, 病房门被推开——看见来人那一刻,她微张的唇紧闭,稍有动摇的眼神沉了下来。 进来的是白佳期。 女人端着一盘洗好的红樱桃, 眼眸轻轻扫过两人交握的手,眼皮一抬, 似裹寒风的眼擦过楚纤侧脸,猛地刺到扶瑶面上。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 扶瑶先松开手, 女人抬腿上前,手搭在楚纤的肩:“我来的不是时候?” “嗯,你要出去么?” “……” 白佳期脸一点点阴了, 就在瓷盘颤颤巍巍隐隐有裂痕显现时, 她的手被这人两指并拢像掸灰尘那样掸了下去,接着是一句:“一天要气几次呢?” 她问得温和, 对话间头也抬了起来, 给予足够的礼节, 连掸的动作都不算粗鲁。 可女人就觉得眼前人这模样可恶极了,明知她的妒忌、恶意,不谨小慎微赔礼道歉反而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做给谁看? 哦。女人冷冷地想, 做给床上那小鬼看。 “扶瑶, 你先休息。”楚纤站起身,不愿将这间病房变成第二战场, 病人状况也不适合沾染莫名燃起来的怒火。 “没让你走。” 大概觉得这盘红樱桃端进来不如喂了狗,女人十分干脆地任盘子在地上碎裂,高跟毫不留情踩烂红色的果子, 甜汁溅到纯白床单。 再想保留这间病房的效用——供病人休息、隔离噪音,也是徒劳无功。 女人钳住楚纤欲逃的腕, 掰正她不肯正面自己的身体,怨毒激愤的瞳仁随急促呼吸颤抖着。 红樱桃的可口不止体现在它本身,还有这人的喜爱、亲吻时清甜又黏腻的果香。 当它被人踩在脚下,哪怕是女人自己的情绪发泄,都让这些朦胧在两人之间的美好碎裂。 她将碎裂原因总结到楚纤头上。 是楚纤的避之不及,是楚纤的明知故犯,是楚纤在意别人多过她尽管只有病房的这几分钟,辜负了她的心意,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而站在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人视角——没人让你付出心意,没人许诺你一定得到回应,没人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配合你以你为人生主角做戏。 你来与不来,带与不带,笑与不笑,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当然,别人走不走也是别人的事,逼着别人一定按你想的去做,是否…… “她已经忍着恶心跟你说了两句话,该满足了吧。” 虞惊棠挣脱力道骤然加重,拼着一口气宁可拧断肢体似的,她抬起的面容却看不出固执发狠的痕迹,笑得柔软:“你今天也不必来,早就该跟你结束这种关系。” 这种明显换了人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女人竟不肯第一时间松开,她不放过这张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企图从细微之处找到破绽,再讥笑这人的装模作样。 ……如果这是装的,那一定是跟主人格待得太久被同化。 思及此,女人越发想要主人格彻底消失。 “你没资格跟我结束。”她冷冷补上后半句,“她也没有。” 出门前,白佳期脚步略有停顿,她微微侧过脸,话是对床上人说的:“想死就多靠近她。” 偏向陈述的话语中听不出多少威胁成分。 直到女人出去,扶瑶才回过神,看向一脸厌烦的虞惊棠:“虞姐……” “别喊我,你的声音难听死了。” 虞惊棠跨过地上烂着的果肉,与扶瑶交流的暴躁只多不少:“自己实力不足害了别人性命还想找谁要安慰?恶不恶心?” “……”扶瑶面色发白。 “你说你这么想帮鬼开口、为鬼办事,你怎么不先去死了呢?” 见她不语,虞惊棠像个乘胜追击的野心家,能在今日把这小麻烦甩脱再好不过:“叔叔阿姨把你养这么大应该也挺不容易,总要担心你出门会不会被人当成精神病,会不会一个失误害人送命。以前只是你运气好,现在好运气到头了,自然原形毕露。” “你不会信了清……我哄你的话吧?谁知道我是不是想让你犯更大的错误、再逼你去死呢?”虞惊棠噗嗤笑出声,“你要是信了,你就蠢得无可救药。” 第279章 “除非你死在医院,否则我不会再来看你。永远是装乖卖巧那一套,看都看烦了。” - 离开扶瑶病房后虞惊棠直接去了同层另一间单人病房,小护士刚要请她出去,病人破天荒地正常说道:“她,她留下。” “可是您……” 小护士犹豫的样子刺激到了病人,病人忽然特别激动地疯狂挣扎——因她自.杀自.残倾向太严重,不得不暂时将她双手束缚在床边,此时她不要命地去拉扯锁链,整个床都被她拽得摇摇晃晃,床脚在瓷砖地磨出叫人牙酸的声响。 “……好好好,您先别乱动,别乱动。”小护士汗毛直立哪敢上前,唯恐进一步刺激病人,“虞小姐,我就在门外,有事请喊我。” 说完脚下抹油出去了,门被大声关上,表示她的确走了。 解琼大口大口喘气,额上全是冷汗。她这几日没怎么吃饭,身体虚弱得不行,光是这番挣扎就耗尽了她的力气。 但对着慢步靠近的女人,解琼强撑出一点笑:“虞,虞小姐,我……” 来人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她语气有点冲,分明是来算账的:“一百万当天就给你汇过去,你是不是忘记答应我什么?” “不是,不是,”解琼发白起皮的唇抖着,“我一直在找机会,可,她们一直看着我,我,我会再……” “今天是最后期限。” 虞惊棠抬手止住话头,眸子里明明映入了床上人的消瘦凄惨,却得不到主人的半分同情:“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找做得到的人来做。” “当然,我也会让你知道拿钱不办事是什么下场。” 说完连留下观摩解琼痛哭的兴致也没有,抬腿就走。 - 回到别墅,虞惊棠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她不喜欢医院在她身上留下的气味。 背对镜子的赤.裸.身体苍白孱弱,纤细漂亮的腰臀线条往下是修长笔直的腿,花洒喷出的热水沿着湿漉漉的发梢滴落背部突出的蝴蝶骨,病态却美丽的骨连着斜度较小的肩,再是两条细软无力的白手臂,源源不断的热气很快将其蒸得微微发红。 毫无力量感的身体,美丽且无害,很适合当一个用来装饰的花瓶。 睫羽低垂着,在蓦地抬起之后露出那双过分凉薄的眼。她似是听到什么笑话,短促又宠溺地笑了两声。 ‘……是你?’ “你没休息?” 与副人格交流时虞惊棠喜欢看着镜子。她转过身,一点也不避讳镜子里没有遮挡的身体。 她怎会不知副人格这两个字指的什么?可她现在更关注的事是另一件:“听话清焰,晚上还留了点时间给你画画。” 副人格静了一会,就在虞惊棠有点遗憾又有点满意她的听话时,副人格问:‘为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 从那日被尸体掐着脖子疼痛欲死后,虞惊棠就像变了个人。她不再因外界有太多情绪起伏,对旁人的评价尤为恶毒,仿佛前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活该被她骂。 是啊,她都纡尊降贵去品尝疼痛了,那些没尝过被掐脖子、没尝过被嫌恶被区别对待的人,不是已经很幸福了吗?骂两句又怎么了?去死又怎么了?死可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更何况她还给钱。 ‘……’ 副人格的沉默令虞惊棠脸上的高傲有些维持不住,她合上眼深呼吸几下,仍是缓解不了这种憋闷和无措。 所以她干脆发泄出来,眼眶红红地盯着镜子:“你不是说你最在乎的人是我吗?现在为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捞女,你就这么对我?!!” 这张脸她看了二十多年,早已不是第一次觉得没有新意了。她更喜欢另一张脸 ,那张曾出现在她的精神世界、可又不能出现在现实的脸。 她没忘记她有钱——如果对方不能主动出现,那她就亲手制造一个相差无几的存在。这不是说好了的吗? 她想要副人格比自己年轻一些,所以找的女孩岁数都比她小,她想要她们死得心甘情愿一些,所以找的女孩家境都贫寒。 从有了这个念头开始,她要做的就是如何实现它,而不是让过程中的怜悯同情或其他阻碍绊住脚。 隐隐猜测到主人格的意图,却不能理解她言语中的‘捞女’这等词汇,副人格的确是无法接受:‘……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你不是想知道我图什么吗?!” 虞惊棠离镜子越来越近,她看清这张脸上的歇斯底里,也看清眼底深藏的那份清明。她近乎着迷地注视着镜中人的眼睛:“那天晚上,她们两个都可以那样对你,凭什么我不可以?!” 楚纤愣了愣。 主系统安慰:‘……虽然猜到类似走向但听她说出来还是蛮炸裂的,放心,是个正常人和正常系统都会觉得炸裂的程度,你给出怎样的反应都很正常。’ “姓扶的不是神通广大么?我试过了,她能把鬼临时附身到人身上,她也一定可以帮你附身到尸体身上。” 说到这,她还挑剔道:“我可不希望你跟谁共享一具身体,这种体验你有我就够了。” 要依靠扶瑶的能力,她却对此充满不屑,想必到时要请人帮忙也是这样,用言语各种打压本就因不断失败濒临崩溃的扶瑶,从而用最少的成本达到目的。 第131章 事情很明显了。 第280章 虞惊棠为了给副人格找一具年轻又能进行改造的身体, 用钱买通那些女孩子去找扶瑶治‘病’,编造自己被鬼缠上的谎言,请扶瑶驱鬼。 然而哪有鬼可驱呢?这时就可以装疯卖傻用自.残来伪装自己被鬼上身, 让扶瑶误以为自己失败。 之后越来越凶残的自.杀行为进一步刺激扶瑶,令扶瑶一边怀疑自己是否不适合继续从事工作, 一边又不得不接任务避免错过拯救被害者的最佳时机。 前四位受害者都还尚存于世,可能是不断找死没死成后重新有了对人世的眷念或家人羁绊更深……总之, 虞惊棠这笔买命钱迄今为止还不算彻底花出去。 因为解琼没死。 “我想真正抱住你, 所以不想你再跟我用同一具身体。” 虞惊棠轻轻抚摸镜中人的轮廓,语气温柔得叫人毛骨悚然:“其实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我都安排好了。” “解琼的身体状态我不是很满意, 我联系好了下一个, 她不死有的是人想死。” “你只需要想想等下画什么就好,白佳期那女人我也会想办法替你拦住, 拦不住就交给我。” 说呀说呀, 她想起换身之后的某些场面, 或是肢体.交缠,或是人前拥抱亲吻,她笑得有些发痴:“你不会抗拒我的拥抱对吗?应该会比抱那具该死的尸体更温柔……更心甘情愿呢?” “你不说, 我不说, 除了姓扶的没人知道你去了别的地方。任白佳期和那具尸体把我挖烂了……也挖不出你。” 这也是最让她愉快的事,光是想想就亢奋得想现在就进行转换仪式。 ‘你疯了。’副人格平静道, ‘你没有问过我想不想与你分开,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拒绝。’ “你拒绝又……” ‘如果我的灵魂一进到其他身体就被压制呢?如果我不小心糅杂了其他人的灵魂, 变得不是我了呢?’ ‘你就这么相信扶瑶的能力么?你相信她在这种状态下不会出错?不会不小心把我弄残了、弄碎了?’ 副人格三言两语正中虞惊棠最不想看见的结果,她眼神发沉, 唇紧紧抿到一块。 这张脸上的情绪实在精彩,上一秒兴奋得浑身战栗、仿佛一个激动能将镜子都吃了,只为得到那道剪影,下一秒又冷冰冰地不说话,像是生来就承担了别人想象不到的苦痛,嘴角沉重得不知如何往上翘,让她笑都是奢侈。 ‘我对现状很满意,我不想占据别人的身体。’副人格说,‘若你嫌弃我,我以后可以沉默,不再提那些你不喜欢的建议,只在你需要我动笔的时候出现。’ 顿了顿,副人格又轻声补充:‘其实你现在也不错的了,你画的我栩栩如生,我看不出问题。’ ‘也许,你的确不需要我了。’ 副人格的诞生归根结底是虞惊棠画不出画后的绝望,现在虞惊棠为了追求那张脸的尽善尽美不断创作人物画,笔力比先前更仔细、更精美,哪里还需要副人格那些只能将人拉入深渊的阴暗作品呢? 副人格浅浅叹息着。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副人格的语调一直温和又认真,她在陈述她认定的事实。 一想到副人格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兀自做些‘自我消失’‘自我厌弃’的决定,虞惊棠就无法压制音量,也无法保持只为达到目的的冷漠。 “我想抱你!我想跟你做比她们做过的更亲密的事!你不准说这些话威胁我!你不准威胁我!” ‘我没有威……’ “你有。”虞惊棠用力喘息着,好似副人格的话压得她不能正常呼吸,必须大口大口才能吸入赖以生存的氧气,“我需要你,我要你。” 这具身体不适合说动情的话,她脸颊绯红,嘴里却坚定又固执地重复着:“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必须要你。” 副人格没有说话。 虞惊棠半张脸贴上了镜子,冰冷冷的镜面刺激得她声音带上哭腔:“你别说这样的话,我没有想你消失,不是想赶走你……我只是想抱你。” “她们……连姓扶的都可以抱你,都可以看见你的笑,可我什么都得不到……我们不是最亲近的人吗?你的一切,不该优先属于我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嫉妒她们,她们不配让我嫉妒。”红到不正常的唇瓣开合,吐出热气将镜面模糊,那开合的红影因此显得狰狞,“我恨她们,她们都该去死。” “但我不恨你,也不怪你,你就是很正常地替我生活,不正常的是她们……” 表露爱意、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热忱,这大概是会上瘾的。 主人格就沉溺在每说一句就离副人格更近一步的幻境中。副人格表现出想死的欲望,她便说这些话让副人格放心且甘愿地继续留下——她挽救了副人格,救赎了副人格,副人格怎能不对她生出同等的爱意呢? 副人格是不想离开她、怕出了差错永远不见她才生气的啊。虞惊棠只觉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满足,就连以前最不屑最厌恶的话语也能轻易说出口。她享受安抚副人格的过程。 “别生气,别生气,”虞惊棠轻轻抚摸着镜面,柔声说,“我会安排好了再做最后一步,你绝不会受伤,否则我不会放过姓扶的,我会让她知道……” ‘去画室,我想到画什么了。’ 第281章 “……” 虞惊棠身体一僵。她眼波流转,大喜大悲后的疲惫在眉间懒懒地飘散着,望着镜中人依旧清湛的眸撇了下嘴,殷红眼尾媚意横生:“我以为你会多看看这具身体。没有哪个人的身体能比我更让你满意对吗?” 副人格又沉默了。 “不否认,那就是我最好。” 虞惊棠哼笑着:“你该坦诚告诉我,毕竟我都说了那么多,嗓子也哑了。” 等了等,副人格仍是不言语,虞惊棠有点不开心,但想到去了画室便能由副人格占据身体,她多得是时间逼这人张嘴,又高高兴兴擦干身体去了。 - 在画板前站了一刻钟,说好有想法的副人格半天没能提起笔。 ‘你怎……’ “抱歉。” 楚纤慢慢垂下手,用未沾染颜料的手指轻捏眉心。她唇张了张,应当是想说理由的,最后仍是一声无可奈何的:“抱歉。” 虞惊棠感受到副人格的倦怠无力,连忙夺过身体的操控权,说:“肯定是你在医院费神安慰姓扶的小鬼把精力都耗光了。你先休息,我来画。” 说完她也不动笔,屏息等着副人格回应。 等到副人格慢慢‘嗯’了声,她才又说:“别多想,就算你以后都画不出来也没事,我愿意跟你在一个身体里。” ‘……你不赶我走了?’ “我说了不是赶你走嘛!!”虞惊棠瘪瘪嘴,认下这个甜蜜的苦恼,“你怎么老不相信我?好啦好啦,这段时间我都不提这个事儿好吧?你别再想了!” 副人格淡淡应声,虞惊棠就跟得到万圣夜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样,十分满足:“所以说嘛,只有我最适合你。姓白的姓扶的根本不懂你要什么!” “我以前也画不出来,我知道那种难受。但没关系,你看——” 虞惊棠翘起唇角在画布上铺色:“你看,我就是你,我画的画也属于你。” 副人格半天没有应声,虞惊棠自顾自边说边画,快要描出人脸轮廓了,她又不满副人格的沉默:“是不是越画越像你了?” ‘唔。’副人格回的很敷衍,偏偏虞惊棠借此汲取神秘力量似的,听她回应就能继续下去。 直到副人格说:‘你若真的放弃这个念头,以后——或者说近期都不会提起,你该去医院告诉解小姐不必再伤害身体。打给解家的钱可以当做这件事的赔偿和封口费,前几家也该如此。’ “……” 虞惊棠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笔尖重重将颜色晕染在画布上。 副人格也不畏惧她冷下去的脸,竟敢继续说:‘你答应我的,惊棠。’ “所以,你要死不活地装累、装画不出来,就为这点事闹脾气?” ‘……这些并不是小事。’ “对我来说就是小事。”虞惊棠嗤笑,“一群想要钱又舍不下命的废物,活着干什么?姓扶的无能,跳大神跳了那么多年,跳的网上那么多粉丝,连这都看不出来?” “我赔钱?我凭什么赔钱?她死了吗?我强迫她了吗?不是她点的头?不是她看见我手里的钱就走不动路?我做错了什么?不该这么有钱?” 她一声声地问,一句句地控诉,越来越快的语速表明她的不耐与愤怒。 “我是答应你了,但她要是真死了,那一百万我也不会拿回来,不是很公平?”虞惊棠嘴角一扯,“又不是她死了我就会把你转到她身体里,她要死得难看了我还看不上呢。” 停了停,副人格没有说话,虞惊棠却不急着要她回复了。 “不要再为这件事跟我闹脾气。” 虞惊棠沉声说:“你拦不住我,你只能求我,但这种求人方式我很不喜欢。” 她以为说了这句话副人格该一晚上不理她,没想到副人格很快说:‘是,我的确拦不住你。但我想扶瑶会时刻关注解小姐的情况,不会让悲剧发生。’ ‘钱,扶瑶也会赔偿,毕竟在她的认知里是她做错了事。’ 副人格应该是笑了声,赞同道:‘她的三观很正。’ “……”虞惊棠险些捏断了笔柄,手指用力到颤抖,“别以为这种方式我就……” ‘想多了。’副人格说,‘你画吧,我不看了。’ 这该是虞惊棠预料到的结果,可真的发生了,她又倍感不快,一种被人看轻、真心被辜负的烦躁感油然而生。她很想拽出副人格狠狠质问她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惦记上了扶瑶的身体——才会对扶瑶那么满意? 第132章 “好啊。” 气到险些扭曲的一张脸极其突然地冷静下来。 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笔, 漫不经心换了根,开口道:“你可千万别看。” … 主系统:‘确实没什么好看,如无意外又是画您的脸。’ … 主系统:‘等等, 她这个发展好像有点不对劲,您要不看看呢?’ … 主系统:‘您能理解吗?我看见的画布是一团马赛克。’ 听到这里, 楚纤问:‘您也会被马赛克挡住么?’ 主系统似乎有些憋闷:‘按理说不会,她权限比较高, 分魂在没有记忆的状态下也能使用系统道具, 而且不留痕迹。’ 等不及楚纤回复,主系统又说:‘除了这具身体里被她允许的您能看见以外,所有人所有系统都看不见。这是她的特权……嗯, 我亲自赠与的。’ 第282章 补了后面半句话, 一下子就从‘某人拥有连我也逾越不了的特权’转变成‘再至高无上的特权都得由我赠与’,消解不少狼狈的同时又让自己形象拔高些许。 楚纤笑:‘可见您跟这位大人的矛盾不浅。’ 她想的却是主系统强调的‘这具身体里’, 也就是说只要某人允许, 这具身体还能再塞几个分魂? 的确如此。她想, 从白佳期到尸体,虞惊棠的灵魂之力应该可以排到最末。 顺便,她又想到虞惊棠在剧情中的定位——反派, 恶毒女配。 主角光环可以加强也可以损坏, 这是前几个位面获取的经验。虞惊棠为了满足私欲变相折磨扶瑶,既能达到她本人的目的, 也算找准了角色定位。 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扶瑶在做身为主角应该做的事,虞惊棠同理。 前者却是不断受挫可能折损光环, 后者却是步步紧逼等着将人利用完再弄疯。 不知对魂力有没有加成?这是楚纤需要警惕的一点。 主系统:‘没关系,等您看了这幅画, 您跟她的矛盾会比我还深(笑)。’ 主系统暗示到这个份上,即使不睁眼看这幅画也能猜中。 提示一:虞惊棠只会画楚纤的脸。 提示二:被马赛克了。 问题:虞惊棠画了什么? ——以楚纤为主角绘制了少儿不宜的内容,且极有可能画中有两位主人公,另一位正是画家本人。 … 经草叶遮挡的秘密花园中,身着贵族服饰的少女小心翼翼探身进来,看见树藤编制的摇篮里有位沉睡的美人。 仅腰间搭着的柔软丝绸遮盖腿间,薄而软的质地几乎遮盖不住什么,腿的轮廓清晰显现,蔓延至伸出摇篮的那只姿态慵懒、放松闲适的脚背。 黑色封皮的书敞开,就这样摁压在她的胸口,将那柔润美丽的部位轻轻挤挨出不明显的满。 她轻侧着头,正对少女的方向,呼吸平稳轻盈,脖颈线条因此微微拉长。 贵族少女难以自持地发出惊呼,紧接着死死捂住嘴,只睁着一双惊奇又好看的眸略有冒犯地盯着这人。 ——在人来人往的城堡里,从不会有人像这人这么大胆不着寸缕跑到林间阅读。这应当是某种私人仪式,神秘诡异又让人着迷。 她的声音终究唤醒不知姓名的她。仿佛带有宿命般的一睁眼,她正好看见她眼中的爱慕,睡醒后懵懂又柔美地一抬手,那本看到一半的书就此掉落。 贵族少女无法抗拒她无声且渴求的呼喊,拖曳着裙摆一步一步朝摇篮靠近。 腰间一沉,那双纤细漂亮的手轻轻巧巧缠了上来,让她彻底在欲望编造的美好摇篮中沉溺。 画面就此定格。 成了画布上的一幅作品。 “如果真有这样的城堡,真有这样的场景。”虞惊棠轻轻叹着,那双眸好似装不下她的炙热爱.欲,热度攀到脸上,绯红一片,“我愿跟你一同绞死摇篮里。” ——垂落在树枝上方的藤蔓,她曾认真画过。 之后半个月,副人格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且每次都以没心情为由拿了本书坐在画室翻阅,从不碰一下画具。 尽管如此,白佳期仍能准确选中副人格掌控身体的时候出现。 那一盘红樱桃被打翻踩烂,应该在她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阴霾,她患上一种‘不看楚纤吃下一整盘红樱桃就要发疯’的病。 比如今日。 堆成小山的红果凑到楚纤面前,瓷盘用力压下她手中书页,不管盘边残留水珠将纸页弄湿。 “吃。” 她简明扼要,偏深的眼珠盯着楚纤的唇,面部表情阴狠。 先前试过了,楚纤一旦委婉表露出不太想吃的意图,她便直接上手喂。 哪怕最后没吃到多少果肉弄得满身都是,她也必须确保这一盘里每一颗都用在楚纤身上。 “……” 上一秒还平整干净的纸页瞬间变得又皱又湿,手指挑开咄咄逼人的瓷盘,轻轻在晕开的黑字上碰了碰,将书合拢,放到一边。 女人居高临下看着楚纤乖乖接过瓷盘,慢吞吞捻着樱桃往嘴里塞。她的吃法自然不像喜爱,但动作又连贯得很,甚至看不出强迫之意。 “今天这么听话?”女人冷冷笑着,“怕我喂你?” 楚纤缓缓吐出核用掌心接了,眼皮一掀,静静看着她。 眼神含带的情绪很淡,透不进去的光映不出眼前人的影子,像个再单纯不过的抬眸。 女人呼吸曾一滞,等她回过神,要用更尖锐的言语报复时,身体忽而失去控制—— 颤颤巍巍的手伸过去,瑟缩却又有些坚定地攥住楚纤的腕。 白佳期满脸发白蹲下来,膝盖几乎碰到地砖。她不断颤动的睫羽将眼眶生生逼红,破碎的气音一点点从唇瓣里挤出:“不吃了,不吃了,你不想吃可以不……不吃了。” 楚纤没动,只轻声说:“你会出尔反尔,下次让我吃更多。” “不,不……” “剩下的这些我能吃完。”可以听出这人真不是闹脾气,因为她很平静地又说,“我并不讨厌水果。” 两边膝盖就这样软到了地砖上,白佳期近乎失控地搂抱住楚纤,全是热泪的脸深深埋在她肩窝里,很快哭湿了一大块。 自从那晚从画室走到虞惊棠卧室起,她就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虽然有些事……有些事她也想那样做,但她绝不愿意看见这人用刚刚那个眼神看她。 第283章 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哪怕再恶劣的行为、再肮脏的心思,她都一点也不在乎。反正折磨总会结束,反正主人格总会接手这具身体,她大可以躲到谁也找不到的世界自我疗养。 楚纤单手拖着瓷盘,另一只手即使空闲也没有回抱白佳期。 处在阴影中的唇角不开心地往下撇,接着是断断续续的哭腔:“对不起,我不想……不想伤你,我以后会控制好,控制好她的。” “嗯。”她听见这人反应淡淡地应了,然后就没了。不关心她控制‘她’的方法,也懒得索要保证,更别说就这段时日发生的所有事跟她算账。 楚纤觉察到后背抱着她的手突然抓紧了她的衬衫,又在几秒后松开。 拥抱没有持续太久,白佳期脸颊羞红起身,跪久了的膝盖有点站不太稳,踉踉跄跄差点崴脚。 她背过身,不肯让这人看见她的狼狈,虽然她总觉得侧脸发烫,像是被某道视线深切注视着…… “惊,惊棠。” 终于整理完毕,白佳期平复好呼吸,慢慢转回身,一低头,就看见一盘樱桃核。 白佳期:“……” 在她心情复杂的时间里,楚纤已经吃完了这一盘樱桃,并在优雅地擦嘴。 见白佳期怔怔地盯着这盘樱桃核,目光哀怨,楚纤顿了顿,温和道:“不好意思,没给你留。我可以让陈姨买。” “……好啊,”白佳期嘴角上挑,笑得有点冷,“买来一起吃呢。” 等她意识到楚纤在看她,那笑霎时就僵了——不是说好不让这人再违背意愿地吃下去?怎么一开口又是这种……这种没有商量余地的命令? 她跟‘她’有什么区别?清不清醒不都一样?惊棠会不会觉得她刚刚是在演戏? 思及此,白佳期瞳孔一缩。 “惊棠!我……” 她停住了。 垂落身侧的手被这人轻轻牵住,借了点力从木椅中起身。 站直那一秒两人的肩曾有触碰,稍纵即逝,楚纤松开手端起瓷盘与她擦肩而过,没有说话。 画室外传来惊棠和陈姨的对话声,隐约听见‘买樱桃’三个字—— 白佳期如梦初醒。 被牵过的左手一下子弹了起来,右手将其用力摁在胸口,她战栗着合上眼,似是关闭身体所有感官只去回味那人说过的话。 她以为惊棠说的买樱桃是一种讽刺,哪怕用最冷静的声音说出,也难遮掩她想看她出丑的恶意。 ……但真的就是买樱桃。她真的以为她想吃,真的…… 白佳期背对大开的画室门,嘴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古怪笑声。 - 晚餐白佳期留在虞家吃。 这段时日掌控身体时长不会超过四个小时的副人格居然为了陪姓白的吃顿饭将时长延至六个小时。 若依照虞惊棠原本的性子,她必定立即夺取身体操控权,让副人格和姓白的空欢喜一场。 第133章 不过。 她感受到副人格貌似对这碗汤白鲜香的鱼汤有想法, 第一反应便不是抢夺身体,而是用抓住副人格把柄的语气说:‘我可以不妨碍你跟姓白的吃饭,但你晚上得……’ 结果这人干脆放下小白勺, 微微垂眸,等待主人格掌管身体, 温顺又可恶。 虞惊棠本来要生气——转念一想,副人格这态度明显不在意和不和姓白的吃饭, 自己还气个什么。 倒是这碗鱼汤……虞惊棠不爱吃的东西多了, 鱼汤在其中反而显得很正常,毕竟又腥又浓不知道哪里好喝?光是想想咽下去的滋味就想吐。 她若当着副人格的面全倒了,副人格不知道要跟她冷战多久, 连出来都不屑。 ‘……我讨厌喝鱼汤。’嫌恶中带点儿委屈, 虞惊棠小声说,‘但你想喝, 我能怎么办?你喝吧, 等会我出来吐死在卫生间算了。’ 她说到这个份上, 但凡副人格有人性——想喝也得犹豫一会会吧?再不济安慰几句呢,打一棒子好歹也要给颗糖啊? 只见副人格听出虞惊棠不会抢夺身体的意思,没有丝毫停顿地捏起小白勺, 轻轻在碗内晃了晃, 舀起一勺带碎鱼肉的汤抵到唇边。 “!!!”竟然什么也不说!什么糖也没有! 虞惊棠委屈着委屈着,心中开始冒一些疯狂又阴暗的念头。 ‘吃完饭我想去画室待会, ’副人格慢悠悠喝完一口汤才说,‘不让你有机会吐,好么?’ ‘……’虞惊棠不承认自己被哄好了一丢丢, 她哼道,‘这不是你应该做的?’ ‘嗯。’ 可能是副人格的好心情感染到了她, 身处精神世界的虞惊棠有点飘飘然地继续哼着:‘喝到你喜欢的汤才肯跟我好好说话,你的开口费还挺高。’ ‘。’ 坐在庄园屋顶的虞惊棠低头死盯草地上的一点,草叶都能被她看碎似的,耳尖慢慢变红:‘那如果,接下来好几天都有鱼汤,你能恢复正常吗?像以前那样。’ ‘……’楚纤,‘你不是不喜欢鱼汤?不怕满屋都是让你想吐的味道?’ 虞惊棠恼羞成怒:‘还不都是你!!谁让你喜欢喝这么恶心的东西啊!’ ‘唔。’ 虞惊棠特别不满意这个回复,她刚要说‘算了还是别喝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喝了’时,副人格很浅淡地笑笑:‘辛苦你了。’ 第284章 ‘…………’ 虞惊棠下意识捂住左耳,右手攥紧了裙摆。她瘪瘪嘴,垂在半空的双腿晃悠得更快了,没人看见、她也不会承认:‘你知道就好,哼。’ - 虞母仍是那个不咸不淡的样子,对白佳期没有好脸色,也不理会她的主动搭话。 见惊棠小口小口喝着鱼汤,她时不时投去目光,一见惊棠的碗见底,她便起身想亲自给惊棠盛一碗—— 被拒绝了。 惊棠摇头说:“不喝了,够了。” “……这哪里够?你看你手这么细这么瘦,笔都没力气捏吧?赶紧再喝两碗。”虞母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不敢强行拿了她的小碗盛汤。 惊棠只礼貌笑了笑,不再开口了。 长辈没吃完饭,她也不撂筷子,挑着油少的青菜吃,筷尖绝不往远处的食盘伸一下,只在面前两盘青菜里觅食。 “多吃青菜也好,”虞母又开话头,“我就记得瑶瑶小时候不爱吃青菜,得阿姨追着喂。不像现在,我昨天去医院看她,她是一口肉也不吃,瘦得厉害。” “……”楚纤轻微皱眉,“她还在医院?” “你成天在画室关着,手机几百年不开机一次你哪知道?”虞母叹气,“我就说瑶瑶那个事不稳定、危险,她总觉得自己年轻能拼,这下好了,这个月都没从医院出来过,身上这开个口子那流点血……叫人看了心疼。” “别担心,惊棠。”身边有谁轻轻靠了过来,柔声说,“我陪你去医院看瑶瑶。” 尽管见过多次、甚至更亲密的也见过,虞母仍是无法理解两个女人——她重重咳了两声,提醒那谁谁还有长辈在场,再不注意点就滚出去。 姓白的一边慢慢揽着惊棠的腰,贴着惊棠耳边低声温柔地说些什么,一边不紧不慢抬了下眼。 看?看什么看?你看我一眼我就同意你们两了? 就在虞母心中冷笑要拆穿这没规矩的女人时——见那双属于人类的黑色瞳仁突然撑大,瞬间撑得没有眼白一席之地。 “!” 虞母倒吸一口凉气,惊得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母亲?”楚纤欲起身查看受惊的虞母,手背却被身边人摁住。 女人垂下眼,极快极轻地在楚纤唇角亲了一下:“我来。” 虞母相信惊棠一定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抗拒——但惊棠点了点头,竟同意了这个……这个不是人的东西靠近她! “别抖啊。” 女人嗤笑的话似是一条钻进她耳中的蛇,沿着耳骨爬入,不断在耳朵里捣鼓,令虞母坐如针扎:“刚刚不是很厉害吗?别让我碰她?别让我抱她?嗯?” “……你,你……” 虞母保养得宜的手捂在胸口,压不下这股升腾而上的反胃感:“虞惊棠,你让她离我……离我远点!” 可那人只是微微侧头,认真又安静地注视这边。女人的笑她仿佛没有听见,神态自若。 女人在距离虞母两步前停下。她含笑问:“虞阿姨,您没事了吧?” “……” “需要我扶您回房间休息吗?” “!”虞母连连摇头,“不,不需要了,不要,我没事,我我很好。” 女人:“那就好,有什么不舒服要早点说出来,别让惊棠担心。” 说着,她眸光微闪,僵在厨房里的陈姨一脸焦急地擦手出来:“哎呀哎呀怎么啦?这是怎么啦?您哪儿不好啦?” “……”虞母紧紧拉着陈姨的袖子,将她头拉低了,快速念了几句。 女人转过身,面部萦绕着的森冷鬼气尽数散去,唇轻轻一抿,又是个腼腆温柔的笑:“没事了,惊棠。” 楚纤没对虞母的异样做出任何评价,只轻轻颔首表示回应,目送虞母上楼,端着一杯喝了一口的水回画室。 - 白佳期进门后将门落锁,上锁声在安静的画室稍显突兀。 画布被压抑的阴暗充满,水天交接的分界线并不清晰,深黑中带些不明显的紫,左前方似有一团黑色长影需要通过继续铺色勾勒出大致形体。 这是副人格擅长的阴暗系,虞惊棠坐在庄园屋顶看得津津有味,也并不出言打扰。 直到她看见不请自来的女人如猫咪一般轻手轻脚绕到副人格身后,双臂似无声无息疯涨的藤蔓,猖狂地环住副人格的腰。 副人格没阻止,她还将脑袋搁在副人格肩头,瞥了眼画布就不感兴趣地移开,直勾勾盯住副人格的侧脸,不知脑中有多少肮脏可恶的念头。 “……别动。”副人格平和的警告不如不说。 虞惊棠咬唇。 “好呀,”白佳期亲昵地应着,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意中人面前的喜悦甜蜜,“我不闹你,我就看看你。” 虞惊棠深吸一口气。虽庄园没有别的活人,但她仍逼着自己脸上露出一抹漂亮的笑——副人格不在意,她就不在意。她不必为副人格不在意的垃圾伤神。 画面渐渐清晰了。 容貌妖异的人鱼不需借助物体即可双臂交叠趴伏水面,整条鱼静止水中,乌黑河流映不出她肩部以下的身体,湿黑长发似几条身形诡秘的长蛇不大柔顺地贴在赤.裸肩头,另有几条散在静谧神秘的河面。 雾蒙蒙的视线范围内忽而飞过一只甜灰蝶,人鱼瞳孔竖立,锁定这只脆弱孱弱的小生物。 第285章 甜灰蝶无所觉察绕着这个传说中的美丽水妖飞了两圈,它并不知道人鱼的利爪已从水下轻轻翘起——曾撕碎无数水下生物的尖爪足以将它割成碎片。 然而人鱼的爪对准了自己手臂,慢而残忍地刺出一道长痕,迅速有血流了出来。 一滴两滴血没入深不见底的河,却似一个两个小灯,晕开河中漆黑一片的雾—— 这条人鱼身长六尺,腰部以下是透明皮.肉,苍白尖锐的鱼骨就这样悬浮水里。 刺开的伤处长出几朵血色蔷薇。 甜灰蝶被花吸引,摇着沉甸甸的翅膀慢慢落于花瓣之上,全然不顾那双血眸逼近。 水下的鱼骨摇曳,昭示人鱼愉悦的心情。哪怕眼中食欲积攒到快要爆出来的境地,她也绝不想吃掉这只蝴蝶。她抗拒着本能,拼命闭合满是鲨齿的嘴—— 唇缝很快溢满了血,越来越浓的血腥气大概吓到了这只小小蝴蝶,它又摇着翅膀要飞走了。 也许只用了半秒,人鱼利爪在瞬间刺穿蝴蝶,并凶狠地撕下两只漂亮翅膀,毫不犹豫丢进早已迫不及待的嘴里。 画面只停在甜灰蝶停在花瓣、而血眸小心翼翼观察它的时候。 就算水下是惊悚丑陋的鱼骨,就算人鱼将其作为口粮、有利爪尖齿,在停顿的画面中,它们相处得很和谐—— 人鱼为了让甜灰蝶停留不惜刺伤自己,甜灰蝶也无惧威胁停下了。 - ‘……结局是什么?’虞惊棠很喜欢人鱼和小蝴蝶共存的场景,眼不眨地盯了很久。 不等副人格开口,虞惊棠说:‘人鱼寿命比蝴蝶长,只要在蝴蝶死之前吃掉它,它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副人格笑:‘结局和你说的差不多。’ 虞惊棠只觉副人格越来越会讨她欢心了,笑得这么好听还说得这么好听——差不多,哼,不就是说她们心意相通么? 那不然?没有谁比她们更了解彼此,姓白的是什么东西?! 好在姓白的知廉耻,在副人格表示累了之后告辞了,没有不长眼地要留下一起睡。 洗澡时,虞惊棠偏不出来,偏要副人格自己洗。 ‘干嘛?我洗了这么多次你洗一次也不行吗?’虞惊棠生气道,‘这是我们的身体,我们要一起负责!你别想逃避责任,在外舒服完了就把烂摊子丢给我!’ ‘……你说得有些歧义。’ ‘哪里歧义?哪里不对?你就是跟别人玩得开心了让我给你擦——’ ‘停。’副人格无奈了,‘拜托你别说后面的词。’ 她一定是害羞了。虞惊棠耳尖红红地想,第一次抓到副人格害羞,应该多说几句的。 可是好烦啊…… 同样的身体,她看了二十年了,怎么今天被副人格一占据就变得陌生又好看了呢? - 次日。 做了一夜噩梦的虞母一下楼就对上‘噩梦主角’,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楼梯上一头栽下来。 “她,她……” 陈姨笑着解释:“白小姐昨晚跟惊棠约好要去医院看扶瑶,这不一早就来了?哎,惊棠还在睡呐,白小姐再吃些水果,我洗得干干净净绝对没有残留……” 趁陈姨在同那怪物说话,虞母强笑着转过身,忙不迭往楼上跑。 等用力关上卧室门确认那怪物没跟过来,虞母这要跳出来的心脏才安安稳稳落回去。 太吓人了,她合上眼念着阿弥陀佛,这东西太吓人了。她一定要把瑶瑶请回来把怪物待过的地方都清一遍。 - 医院。 下车前,白佳期的腕被身边人拉住了。 她眼眸微亮,快速扫了眼驾驶座,再温柔看向身边人:“怎么了,惊棠?” “听母亲的意思,扶瑶状况不好。”楚纤看着她的眼睛,“你确定要带我来么,我不保证见到其他事不生气。” “就是这样,惊棠才更要来呀。” 温热的指轻轻抚摸眼前人的侧脸,白佳期故意软下语调,让她无论说什么都听起来挺无害的:“不给以后留遗憾嘛。” 不留遗憾是件较难的事,有些人可能觉得每天都有遗憾。然而白佳期嘴里的‘遗憾’,却有一种警示意味。 像来见扶瑶最后一面。 “……” “不敢见扶瑶小姐吗?”白佳期轻叹一声,眼珠蓦地往下一滑,滑到楚纤拉住自己的手上,轻轻颤动。 微张手掌,投下的光影无声覆盖这人的腕,似渔网入水前留下的阴影,下方的鱼不一定无法逃脱—— 但白佳期面前的这条‘鱼’根本懒得离开,它静静搁置在原处,等人来捉。 手指一点点收紧,已经不该畏惧这人离去,却要以这种半强制的方式享受这人属于自己的过程。 “别怕。” 唇瓣慢吻上手腕内侧较敏感的地方,果然惹得这人眉心不悦地轻折,白佳期反而笑出声,柔软一点点蹭着手腕,看这人有些不适又隐忍着不推开她的样子,她打心底里觉得开心。 “我陪你去见她,今天不会出事。” 但明天、后天……就不保证了。 她,或者她们,怎会让扶瑶死在这人面前?让这人永远记得扶瑶的凄惨死状? “最好这样。” 得到这句承诺,楚纤十分干脆推开快要贴上来的女人,从另一侧开门下车。 第286章 - 扶瑶的确瘦了很多,被子一盖,床上看不出躺了个人。 门开了,两人走到床边,扶瑶这一觉都没睡醒。若是从前的她,有人站在门后她就该有所察觉,再甜的梦也会有只手把她拽回现实。 “没醒啊?那我们回……” “我留下。” 白佳期嘴角笑意没了。 楚纤弯腰捻好被角,平静道:“你回去。” 病房一片死寂。 女人似是想起有趣的事,极其突然地嗤笑一声:“……惊棠。别告诉我你这一路又任摸又任抱的是等着这一刻呢?” “……” “这种程度的报复,啧,该说你手下留情了么?还是这小鬼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女人的目光绝不是让人舒服的那种,她不吝给予更多恶意在其中。 ——前者是自嘲式自我安慰,这样温和的报复简直都算不上报复,更像情人间闹了小脾气找个人来气气你。既不伤害身也不伤害心,能给冷下去的感情生活加点酸涩,何乐不为? 后者倒也问题不大,楚纤不在乎扶瑶这件事真有一群人表示赞同。 “不。” 女人显然忘记这人的狠,竟以为从她嘴里说不出第三个答案:“我会守到她出院。” 女人:“……” 女人:“你试试?” “别皱眉。” 这人还敢转过身来望着这张被不祥鬼气爬满的脸,淡笑:“没有我回不去么?要我再哄哄你?” 就在女人半眯起眼,左手绷紧试图勾揽这人的腰时,她一个侧身,那手便抓了个空。 楚纤搬来椅子坐在床边,双腿放松交叠。 “……” 她听见身后人呼吸渐稳,接着阴冷语调消失了,换成另一人的柔情脉脉:“可是你身体不好,坐一晚上你也会生病。” 楚纤不为所动。 白佳期一脸担忧地慢蹲下来,掌心试探性放在她膝盖,见她不避开,嘴角轻勾,小心摩挲两下,眼神痴痴望着她:“我让人抬张床,或者搬个软椅进来好不好?你的衣服也很单薄,我回去帮你拿两件外套,你晚间可以盖着……好不好?” 她总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讨好,只有别人亏欠她的份她绝不会对不起别人的样子。 “如果你再不答应,我就,”白佳期眼尾淡红,将脸靠了过去,贴着她的腿,“我就不走了,让‘她’继续威胁你。” 闻言,这人清湛的眼看了过来,在白佳期略略期待的视线中迟疑摸上她的脸。 白佳期想也不想,非常温顺地用脸颊轻蹭她的掌心,越蹭眼眶越红,像是找到大人终于可以撒娇的小孩。 察觉到这人态度放缓,白佳期忍不住得寸进尺:“如果能陪你一起……” “先回去。” 上一秒贴在白佳期面上的手下一秒就撤回,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白佳期怔了两秒,急急说:“那躺椅和外套,我……” “不用。”这人像是不想再看她可怜样儿似的,“走。” 白佳期没动。她半跪在楚纤身边,手还搭着楚纤膝盖,只听她喃喃自语:“这样也不行吗?我已经很乖很听话了吧?这样也不行吗?” 期间,楚纤没有一次关切她的情绪,问她为什么不起来——甚至催促她快走的言语也懒得,想着她总是要走的吧?更别说什么膝盖疼不疼啊这种话。 最后,白佳期红着眼睛撑住床面一点一点站直。她的膝盖跪得痛了,却没用空闲的手去揉。反正没人关心啊,疼着就疼着吧。 “……那,我走了。” 白佳期吸吸鼻子,故作豁达说:“你不想见我,我让陈姨送外套过来。” 她看见这人的背彻底放松靠进椅子里,唇瓣开合,极为漫不经心:“我会找地方睡,不用你担心。你走就是了。” “……哪里睡啊。”白佳期轻轻看了眼病房里唯一的床,慢慢咧开嘴笑了,“她躺的这张吗?别吧,两个人多挤呀。” “我刚刚为你想的办法不好吗?或者我出点钱,让她换个病房,这样你也能……” “如果你的话一直这么多,还是让‘她’出来威胁我。” 白佳期抿紧唇。能将这人惹得不耐烦,她也挺有本事的。 眼底叫嚣的虚影在某一瞬间与她的瞳仁重合,除了眸色深点以外看不出不同。 “好。” 白佳期不大利索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身后那人仍是没话要说。 病房门开了,关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 - 扶瑶在午饭和晚饭期间分别醒了两次,她见到楚纤很惊喜,开心的表情却只让人想到‘回光返照’这四个字。 一边是不断找她求救的女孩子,一边是失控数量激增的恶鬼,扶瑶这半个月没怎么合过眼,累到睡着也会在下一秒被各种动静惊醒。 她要放血,要画符,要布阵……要安抚身边的人,还要保护她的家人,一个人掰成十几个人用,但想救的人还是死了,想帮的人仍是没帮成。 她已经麻木到不知道是身体的痛楚更深,还是精神的折磨更甚。 幼时曾有老天师断定她能活过百岁,如今想来竟成了诅咒——如果这样的生活过百年,倒真该让她英年早逝。 扶瑶这样玩笑着说。笑完,说完,她又重重一口气叹出去,有点委屈地小声嘟囔,说她也想早点好起来,说不定下个成功案例就在下次。 第287章 她才不想死前的最后一次行动都是失败的,太愧对她以前的天才之名了。 “……想不到你还是个重名声的小天师。”楚纤点了下她的鼻子。 “那当然,若把招牌砸手里了,连鬼都不信你。”扶瑶哼哼唧唧地,看得出尽量想表现出往日的活泼明媚,但疲惫的气色总差了点。 “放心,”楚纤微微笑着,“你不会再失败。” 不管信了没信,扶瑶首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摆摆手说:“哎,我也觉得行。” - 夜间十二点整。 当秒针滑过数字12,新的一天又开始计时了。 这一栋大楼的灯都熄了,只剩这一层这一小间还亮着。 空荡荡的走廊忽然响起鞋跟踩踏声,明明听到声音逐渐靠近,却看不见人影。 ‘它’停在唯一亮起的那间房门口,门板纹丝不动,那脚步声居然就透过门板进到屋内了。 坐在椅中闭目假寐的人只觉屋内温度骤降,耳边冷气尤为突出——若她肯睁眼一瞧,立即就能对上一双没有眼白的血眸。 女人卷着长发优雅落座,嗓音轻慢:“我想了很久,想不出你故意激怒我的理由。” 尸体保持弯腰盯人的姿态,任由身上凉气——或者说棺材里带出来的尸气慢慢侵蚀这人的活人生气。 “除了,让她死快点。”红唇提起残忍的弧度,“你也觉得这小鬼很聒噪、很该死是吧?” “不用害怕承认——我知道你跟我是同类,对这种天生主角光环的人没有好印象。” “你不方便动手,还得在恶心的任务安排下对她虚与委蛇,光是想想都可怜你了。” 是该可怜。 这间房里的四个人,看似是病床上的扶瑶最弱,可在场三位都对她头顶看不见的主角光环心知肚明。她是天之骄子,如果按部就班发展剧情,最终结局是普通人想象力都无法涉足的巅峰人生。 哪怕是这位冷冰冰的尸姐——它也有战斗力优势,至少这个世界没人是它对手。它能一口咬掉一个人的人生,化作自己的养料,像那些开得正艳的钢铁蔷薇一样。 女人就不必说了,尸姐体.内运转的主魂不但唤醒白佳期这具身体里藏有的分魂,因两股能量相互抗拒而分裂成两个同等能量的分魂。 等到分魂回收那日,主魂自会增强——好消息是,也许不必等到回收那日。 白佳期有自愿与她融合的意向。 楚纤呢?她不但没拥有自己的身体,一举一动在分魂的监督下,连十分重要的尸身都丢了,哭天喊地都拿不回来,唯有求求主魂求她开恩,倒算一条路。 是有个系统,敢用吗?不敢用,怕越欠越多,离梦想越来越远——啧,那点积分也配谈梦想?她隔段时间白送系统的积分也不止这点。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你没提到。” 楚纤睁开眼。 血眸怼到她鼻前了,森森寒意竟将鼻尖轻轻凝了一层冰霜。 她也不恼,反而伸手去握尸体惨白不似人的手腕。 “……你想说什么?” 楚纤这话让女人想起白日遭遇种种,现下她是白佳期,白佳期也是她,她脸沉下,眸色发红。 “我力气用得有些大,你能感觉到吗?” 楚纤却不理会她,还跟尸体对话。 尸体没有感觉,也不会回复——实话说,尸身出了任何事第一个急的都不是它,而是眼前被迫寄宿别人身体的‘副人格’。 她应该比这间房里的任何人、系统局的任何人、任何世界的任何人……都迫切希望这具尸身撑到她任务完成,顺利时间回溯。 “你感觉不到,我忘了。” 像是朋友闲谈那样,楚纤笑容松快,言语间又不乏亲昵。 她应当很珍惜眼前的‘老友’,只可惜不再有第一次见时不小心流露出的脆弱神情。她笑得有些完美了。 在女人心生疑窦、想起身隔断两人接触—— 床上装死的某人暴起,手中执一把雪白钢刀,想也不想直冲尸体头颅! 尸体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它想折断钢刀而不是躲,但它的双手无法抬起。 “……” 沉冷血眸难以置信地盯向眼前人。 这段时间靠欺.辱扶瑶魂力大增的虞惊棠也能派上用场,她压制不了主魂,可在尸体因某些原因不会伤及楚纤灵魂的前提下——让它抬不了手,还是能做到的。 若尸体有痛觉,它会感知到腕上的手岂止是握着它,是源源不断地在用力,恨不得将它掰断。 本该保护它的灵魂成了它手上重重的镣铐,逼它只能以最脆弱的部位面对最致命的一击。 尸体有可能杀了所有人——这是主魂对它设定的‘程序’,但它绝不可能杀一个不可能对自己有杀意的‘主人’。 与此同时,白佳期堪称失态地伸手过来。她想以这只肉.体凡.胎的手在空中阻断扶瑶的这一刀。 只可惜扶瑶送走那么多心愿达成的恶鬼,大概连梦中都在挥刀、殷勤练习的程度,怎会被其他人截胡。 “……你疯了吗!” 女人伸过去的手抓到了一手血。 钢刀卡进尸体脑袋,不能再往下一寸,亦不能抽出来,仿佛就此融到一块了。 耗尽全身力气的扶瑶瘫软在床,大口大口喘气,眼中却有疑惑。 第288章 恶鬼影响了白佳期,那么在鬼死掉之后白佳期也应该恢复正常啊?这个瞪着眼睛像是要吃了虞姐姐的人—— 难道,扶瑶紧盯尸体,恶鬼没死?!! - 尸体倒在地上化成了粉,那把钢刀也‘嘎达’一声掉了出来,刀刃裂了。 主系统假模假样叹了声:‘这是您的选择吗?您……放弃您的理想了?’ 楚纤不直接回答:‘您不装了吗?’ 尸体是时间回溯的关键,这是代号白的大人告诉楚纤的,主系统和系统在瞒她。 主系统笑得一点也不心虚,甚至高兴极了:‘别这么说,我看见您的理想破碎也很难过。怎么走到这步了呢?’ 楚纤静静看着尸体消亡后主魂被同时释放,女人捂着头很痛苦的样子,瞪着楚纤的眼球深深凸了出来,想飞到楚纤脸上继续瞪她的架势。 这位大人似乎比楚纤本人还愤怒尸身消散,明明主魂被尸身保护得好好的——根本没受伤呢? 这个世界容不下如此强大的主魂,在女人一阵呻.吟七窍流血暴毙后,主系统‘叮’一声提醒代号白离开了位面。 主系统:‘现在只剩下你身体的主人格了哦。’ 楚纤:‘离开位面。’ 主系统:‘这么果断?不怕主人格拿女主发疯?’ 楚纤没有回应。 第134章 楚纤任务早已完成, 当初主系统看她有拿回尸体的意愿,便破例让她在位面多留段时间。 没想到楚纤留下是为了毁尸灭迹。 与其简单概括为不想被厌恶的人拿捏,不如说楚纤聪明地选择投靠主系统。 白曾提到, 灵魂使用系统局的时间回溯会被打上相应印记,若返回位面没有身体, 则会被世界意识排斥,最终仍归于系统局管理, 可以说是被迫绑定系统局——毫无人权可言。 此前楚纤咨询过系统, 没了身体是否影响时间回溯,系统给出否定答案。这极有可能是主系统在背后指导下的阴谋。 若主系统如它自己所说决心放弃楚纤,理由只是不想被白视作头号敌人…… 现在看来, 它巴不得当白的敌人。 毕竟楚纤的存在不仅可以制约白, 还能为它提供更多素材——如何挑选、调.教,甚至复制宿主。 经主系统检测, 与楚纤仅有一面之缘的薛悬铃(傀儡灵魂)对楚纤本人的好感度高得吓人。 主系统考虑给楚纤最高管理权限, 主要用来管理系统局的宿主和系统。 之所以说楚纤投靠主系统, 是因为她面对的选择题是:要么变成白的‘王座’,成为她的伴侣、附庸或者其他叫法的陪伴者,要么主动放弃尸体, 甘愿在时间回溯后绑定系统局, 成为系统局的一份子。 她大可以直接拒绝白的提议,任由白怎样糟践她的尸体——主系统对它看中的助理有信心, 它相信楚纤眼睁睁看着尸体被捏圆搓瘪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但楚纤选择了更离谱、更让主系统眼前一亮的方法。 她兼顾了扶瑶的主角光环,心疼或感同身受扶瑶被欺负那么久,以自身落锁, 让扶瑶亲手毁掉了近乎罪恶之源的尸体。 主系统非常满意。 当然,它跟楚纤的合作关系也并非不能稳固。 在主系统主动帮楚纤争取位面停留时间、帮助楚纤短暂躲避白的‘追捕’, 且主动提到不会强迫楚纤绑定系统局(是谎话,但在前面一系列举措下显得非常真诚)—— 它仁至义尽。 所以,哪怕楚纤意识到这是场骗局,她最该铭记的罪魁祸首仍是闲来无事折腾她尸体的白。 至于主系统教唆系统的欺瞒……它已准备好除它以外最高的管理权限,补偿份量不轻。 进入下个位面前,主系统与楚纤见了一面。 楚纤是主系统唯一一个愿意友好交流的人类,其中意义又有些不同,主系统破格让她进入它的空间,且以人形显现。 主系统的系统空间以星海为背景,各色星球离她很远,外围被一层淡白光晕笼罩。 “那是世界保护机制,它们能调节和自我防护,获得穿越权限的系统是钥匙。” 金发金眸的女人款款而来,她双手放在腹部,行走间上半身几乎不动,拖曳到身后的裙摆在虚空中荡出一圈一圈涟漪。 “……主系统。” 平静的目光与女人对视,主系统慢慢眨眼,有碎星沿着她的睫毛尾部散开:“是我。邀请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下个位面。” 楚纤恰到好处表现出疑惑。 主系统:“对你身体的遭遇,我再次感到遗憾。为表诚意,我可以不用时间回溯标记你的灵魂,且无偿送你回你的世界走一趟。” 她停顿片刻,似乎在等楚纤消化这句话。 “因为我相信,现在的你不必通过回到过去的方式了结心愿。” 也就是说,主系统会把楚纤送回原本位面的几年、或者几百年之后。 从尸体消亡那刻,楚纤就丧失了亲手改写过去的资格,后面的话也是这个意思。 “……”楚纤只问,“白会追过去?” 主系统歉意道:“她已经在那了。” “作为系统局唯一一位金牌反派,她的魂片散落在每一个有剧情线的世界,力量已不是系统局可以控制的了。” “好,我知道了。” 第289章 楚纤垂眸:“谢谢。” - 车轮压着干涸泥面的沉闷声伴随车厢晃动,晃荡不停的车帘没法与车窗贴得严丝合缝,露出窗外郁郁葱葱的白日林景。 楚纤醒在一间马车里。 原身是皇帝的亲妹妹,剧情中出场就下线的炮灰长公主。 仗着先皇疼爱,她起了公主不该有的心思妄想与太子夺权,夺权失败三年不出府门,直到太子登基为帝、立长子为太子,她趁太子根基不稳,一边笼络朝臣一边频频对太子家眷出手,最后还想在去行宫的路上截杀太子—— 阴谋落败,她被贬回封地,没有皇帝传召不得入京,否则视同谋反。 原剧情,在对抗长公主的过程中,太子为了保护心爱之人只好和别的女子寻欢作乐、拿她们当挡箭牌,本想等结束之后再光明正大让心上人站在自己身边,不料心上人误会他的真心,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太子又气又急,干脆托人在半途杀死长公主,以报心上人离开的仇。 其实不必太子动手,长公主常年郁结于心、久病在身,早已药石无医,锦南地处偏僻路途遥远,道越走越偏,途中不尽其数的流氓土匪,恐怕没到地方就得香消玉殒。 刚接收完剧情,马车突然停了,外面一片嘈杂,似乎有人挡道。 “……” 嘈杂得很平均,没有谁大喊刺客土匪,众人嘻嘻哈哈在商量怎么过去。 楚纤:‘男主找了谁杀原身?’ 主系统:‘南族祭司,一个小毒物。’ 也是剧情反派。她去京城玩时对男主一见钟情,还给男主下了毒,他越爱谁就越不能碰谁,这也是他与心上人渐行渐远的原因之一。 小祭司性情乖戾,下了毒就返回南族领地,等男主亲自来求她解毒。 男主深知她的利害,仗着南族不归朝廷管辖请她杀长公主,这脏水也好泼到南族头上。 他也不用许诺金银财宝,也不用放低身份祈求,他只需以别人口吻说声长公主对太子有不伦情感,善妒的小祭司自会下杀手。 小祭司与他们接受的教育不同,不太把族人以外的人当人,该是她玩毒的试验品。 前方就是应苍山。这座山像条分界线,线以内基本没有山匪,只有养到变形的蛇虫鼠蚁,花草都不能随意采摘,稍有不慎便一命呜呼。线以外则年年有匪患,年年派兵清剿,总是剿不完的。 应苍山上的神秘部落就是南族,他们一直在此活动,算来数百上千年的历史。 ——此时,马车外众人看见树枝上坐着一个衣着怪异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面容稚嫩纯美,银环碎玉随她动作叮叮当当。 肥大长裤根本遮不住她的小腿,春风擦过枝头,卷起棉麻裤口,露出一段软得叫人晃神的白。 ‘铃铃铃’的银铃铛荡出脆响,惊起林间一片又一片鸟群飞远。 粗壮树根盘虬入土,带着深厚的泥土气息。树围粗约四五人合抱,是棵在话本里都能修炼成精的古树。 树皮粗粝,不少黑壳幼虫顺着纹路钻入其中,远看不觉得,细看密密麻麻一大堆,甚至虫与虫叠到一起,还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微响。 少女丢了根树枝戏弄下方的人们,看他们瞬间乱了阵型,似惊弓之鸟一般警惕,顿时嬉笑出声。 “马车里是什么人?”她笑够了,随手不知扯了树上的什么在手中把玩。 “你下来我告诉你呀!” “是啊是啊,快跳下来,我接着你!” “滚滚滚,你这几天没洗澡的懒家伙凭啥接好人家的孩子?我来我来——” “……” 随行侍卫纷纷丢了手中武器,似是着迷一般展开双臂,挤着抢着跑到古树下哄她跳。 他们全然不知树皮里的虫被惊动,正改变原本路径迅速朝他们袭来。 少女见怪不怪地继续晃悠双腿,黑眸直勾勾盯住马车顶,嘴里咕哝:“就是这老巫婆喜欢景淮?” 她口中的老巫婆是景淮姑姑,今年已有二十五了,比景淮大六岁还想抢他的东西、要他的人,简直不知羞耻。 不知脸上的皮松成什么样、脸老成什么样——嗯,她闻到很重的药味,老巫婆经常喝药,肯定丑得不能看了。 定睛一瞧,方可得知她从树上扯下一条细蛇在手中盘着玩儿,标准的三角头,柔美漂亮的绿。 原本么,她打算让这些虫子啃掉老巫婆,她看也不想看一眼。 现在却来了点兴趣—— 看看老巫婆临死前的惨样也不错? 想到这里,双腿晃得更欢快了,与此同时,树下那群吵吵闹闹的侍卫发出一阵比一阵疯狂的嚎叫,凄惨尖利。 … 一刻钟后。 树下哪还有一群人的影子?只剩几个仍在被黑壳小虫啃噬的骨头,一滴血也没落下,似被生出妖性的树根吸食完了。 少女姿态轻盈地从树上跳下,那条被她玩过的蛇竟依依不舍地追了下来,绿莹莹被阳光轻轻一照,显出更瑰丽的色泽。 她走路轻得像猫,双手自然在身侧摆动,看起来心情极好。 停在马车前,她歪头看了会,那蛇已先一步爬了上去,尾巴一晃、一头钻开车帘没影了。 没一会,一只手推开车帘,另一只手微颤着掐住蛇头——该是用了这人全部力气。 第290章 那张脸从车帘后完整露了出来。她像是不适应阳光,睫羽半垂,于眼睑处落下阴影,更添几分病气。 城中百姓已开始穿夏衣,这人却肩披狐裘,毛茸茸的白毛深深埋住领口,唯恐一丝风泄进去。 常年不见阳光的皮清透似雪,仿佛会在光里化掉,必须珍重保存。 她与椭圆形的血红蛇眼对视片刻,唇边居然扯起一点轻微弧度,接着慢腾腾抬眸,看向站立不动的少女。 “这是你的蛇吗。” 玄月听见这人嗓音轻柔地问。 和寨子里行事风风火火的族人不同,这人语调缓慢,一字一字慢得要唱出来似的,有种说不出的好听。 这张脸不见老态,很难用人类年龄粗鲁定义她的外貌,她的脆弱与美丽会让你淡忘岁月痕迹,只关注她眼中的平和温柔。 玄月眨眨眼:“你在问我吗?” ——这附近还有别的人吗?哦,应该是有的,这不是都喂了她的虫嘛? 这人也想到这点,车帘被她推得更开了些,方便她目光转了圈。 四周林景依旧,只是随行的侍卫如人间蒸发,竟凭空消失了。 老巫……啊不,这个公主实在迟钝得过分,现在才发现保护的人没了吗?玄月瘪瘪嘴,所以嘛,输给景淮再正常不过了。 “喂,你要抓着这条蛇到什么时候?”玄月觉得她懵懵的样子有点可爱,走近两步,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小绿蛇就跟听懂了话似的,愤愤扭动身体,彰显存在感。 “……”长公主眼眸清湛地望着她,温和道,“我不知道怎样放下它,总觉得它会咬我。” 若说方才一面玄月对她的杀意骤减,到现在已是一点不剩了。 玄月喜欢长相好看的人,眼前这位更是她从未见过的类型,新奇的同时又想绑回寨子里好好玩玩。 ——对呀,绑回去。她也不一定非要在这里杀了她嘛。折磨人难道只有杀掉一个法子? 打定主意,玄月笑得更娇媚了。她这个年纪怎样笑都不会引人警惕,反而唇红齿白的招人喜欢。 “那我来帮帮你。” 玄月甜甜说着。她哼着小曲靠近,掌心朝上,向长公主伸出手:“你把它交给我,它绝不敢咬你,否则我拿它炼药。” 毒蛇:“qaq” “就看你敢不……” 话未说完,长公主面容平和地照做。 离得近了,玄月才发现这人是生得真好看,虽跟景淮有亲戚关系,但与他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狭长而清润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平白压着几分皇家威严,待她眸光流转,微眯着看人时——那股攒了多年的病弱之气蓦地被寒芒驱散。 毒蛇爬到少女腕上,那只苍白漂亮的手却不收回,反而直接掐住了少女的脖子,将她狠狠掼到车门边。 动作又狠又快,连蛇都被吓得缩起了身子,露出个头在吐信子。 “——噗嗤。” 被人掐着脆弱命脉,玄月非但不恼,她还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笑啊笑,笑得眼角都有了泪。 “……我的人,去哪了?” 大抵是不想被人看出她虚弱,长公主大半身体都压在玄月身上,借此给玄月更多压迫感。 只可惜她的身体不太中用。在车厢内休养这么久,做完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能累得喘不上来气,面色白得更可怜了。 唯有掐住玄月的手不断使力,生怕松懈而时刻紧绷着,玄月都怕这只没干过重活的手抽筋了。 “死了呀,”玄月嘻嘻笑着,“你不是猜到了吗?” “……” 她看见长公主眉心轻折,似是思忖她如何一个人解决这么多人、身上还能一点狼狈也无。接着,长公主看向这条蛇。 “你会,毒?” 玄月哼了声:“不告诉你。” 长公主不说话了。 在玄月看来,分明是她疲倦到根本睁不开嘴。瞧瞧,瞧瞧,瞳孔都涣散了,还没下毒呢就跟中毒似的,仿佛千里万里地来只为到她家门口讹她。 谁掐谁啊?谁吓谁呀? 听着这人逐渐急促的呼吸,嗅着狐裘上浮挂的一层冷香——玄月还未与人近距离接触到如此地步,她以为肢体和肢体的接触必定黏腻恶心,沾上其他人的气味更恶心。 但长公主就给人一种特别干净且好闻的感觉。 对玄月而言累赘又热的狐裘压在身上竟不觉得燥,那些清清冷冷的白毛触及到她的身体也是凉凉的,还挺舒服。 “你可千万别睡呀,”玄月咧开嘴,笑出两颗小虎牙,“我身上还没死过人呢,你别死我身上哦~” “……” 长公主果然被她的话气到了,喘得更艰难了些,脊背也一寸寸低了下来,鼻尖几乎贴到玄月锁骨。 坠下来的墨发长而柔软,与长公主掐人的狠戾模样一点也不像。玄月偷偷摸了两下,给出评价。 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松散,玄月哼笑:“你掐稳了别松手呀,你一松手我就让蛇咬你。” “……你,你的手在干什么……?!” 玄月无辜道:“本来想用左晕你的,这不是一抬起来不小心碰到你的腰了嘛?哎,狐裘都把你的腰给遮住了,原来这么软这么细这么好摸嘛?我就摸一下……唔,两下。” 她看见那纤长的睫毛因气恼至极抖了抖,然后—— 第291章 身上一重。 这人晕过去了。 玄月愣了两秒,嗤嗤地像个神经病一样笑个不停。 “喂喂喂,你晕过去我岂不是更好摸你啦?你再不醒我就继续摸咯?” 第135章 应苍山。 刚过午时, 墨绿山体却掩在浓浓白雾中,野草丛生的僻静小路一片死寂。 由远及近的车轮声伴随断断续续的童谣响起,似无形大手突兀推开浓雾, 逐渐露出刺出一个马头、油黑健壮的马身和它身后拉着的车。 小祭司单脚踩在车前,另一腿垂在下方摇晃, 时不时侧过身去掀车帘借稀薄日光瞥视车厢内昏睡的人。 ——那人枕着领口白软的毛,乱泄的长发被谁规规矩矩顺到身后, 完整露出那张浅淡漂亮的脸。 四周阴郁沉寂的雾能将世间喧闹吞没, 木轮碾碎草叶的声响取代虫鸣,好像只有活物死去才能留下动静。 这种遗失方向、遭天地抛弃的静足以摧毁理智,少女轻灵愉悦的歌谣更添几分妖异, 仿佛在召唤什么、预示什么, 叫人恐惧到极致的同时又不得不提防可能从雾中窜出来的怪物。 但奇怪的是,一旦凝视那人的眉眼, 就会不自觉跟从她微弱的呼吸声去活着, 明明她一身病骨且尚在昏迷, 却有种一切按照她的谋划发展的错觉。 她也静,她能把所有人都拉入她的静。 可她也弱得要命。不说那条毒蛇,仅仅没收她的狐裘她也会丧命。 反差极其强烈的矛盾感深深吸引着玄月, 她都开始担心玩透了这人却不舍得杀死怎么办? 不过——她知道有种吃.人血的蛊, 给人喂食后,那蛊便借着人血繁衍生长, 七日不到就能吃空皮内血肉,剩套完美无缺的皮。 最妙的是那些新长出来的虫子能将人皮撑起,除了表情动作略有僵硬以外, 外表看起来和人没什么区别。 谁也不知道皮下满满当当全是虫。 … 南族人一脸惊恐看着小祭司心情不错地驾车回来,几个眼神交换, 对车厢内的人肃然起敬。 黑马慢慢停在木楼前,小祭司半弯的眸含笑扫视一圈,那群想凑上来帮忙的青年顿时纷纷低下头,脚下不自觉后退。 玄月满意点头,随手指了个南族少女:“你去扶里面的人下来,要轻轻的。” “……好。” 应声的少女嗓音细柔,小心翼翼爬上马车,卷好车帘,确认外面的小祭司可以看见车厢内部。 阿鹊知道祭司大人一直在盯她的动作,她跪在这人身边,轻颤的手慢慢朝这人伸去—— 当她碰到质地绵软的狐裘,唇悄悄咬住,尽量遮掩眸中的新奇羡慕。她从未摸过这样软这样滑的衣服。 就在这时,这人醒了。 阿鹊的手呆呆凝在离这人很近的地方,表情空白,极度紧张与惊惧下不知作何反应。 正如这人身上淡淡的颜色一样,她睁眼的动作也是淡淡的。睁开后看见一个陌生人跪在身边要摸她,她也淡淡地没什么反应。 这人好像没有麻烦人的意思,单手撑着矮榻起身,柔顺长发顷刻间滑落身前。 令阿鹊震惊的是,这人抬眸与祭司对视,丝毫不畏惧——然后微微垂眼,将手递到了她面前,很轻地说:“扶我。” 怎么又让人扶了呢?阿鹊没有第一时间托住这只手,导致手的主人忽而收回去、抵在唇边盖住闷闷的咳嗽。 玄月祭司微凉的目光刺过来,阿鹊脸一抖,忙伸手去碰这人两肩,堪称粗鲁地推着这人下去。 睡了一觉头更晕的楚纤下车时没站稳,踉跄着朝地上摔去,就站在面前的玄月却是倒退一步,笑眯眯看长公主殿下的狐裘被泥灰弄脏。 玄月那双漂亮的布鞋抵在楚纤面前,与此同时是身边跪下的阿鹊。 她没有做好祭司安排的任务,必须领受惩罚。哪怕她的二位兄长在人群中,也是一声不敢吭的。 “摔得真狼狈。” 抬手让人拖走跪地不起的阿鹊,玄月笑嘻嘻蹲下来,戴着铃铛串的手在长公主侧脸轻拍两下:“怎么办?现在是爬进我的木楼,还是再请个人扶你进去?” “先说好,请我的人要付出代价哦。” 清脆的铃铛声清心凝神,分明是个好东西,用在玄月手中总多两分邪性,听了后背发凉。 地上这人没有立即回答她,狐裘底下伸出一只苍白消瘦的手,缓缓圈住祭司的小腿、缓缓收紧。 她听见这人喘了口气,另一只手搭在她膝盖,沉甸甸的狐裘压着这人胳膊,似乎为她增添不少压力。 长公主一生也没有这样狼狈过,此刻必须屈膝半跪、双手撑扶着眼前看她笑话的外族人,以相当孱弱的身躯一点点使劲、一点点站起来。 虚汗濡湿了里衣,碎发紧紧贴在额角、脸侧,黏得呼吸都难受许多。 玄月看着个头小,但长公主将全身力气压在她曲着的腿上时,她蹲着的姿势四平八稳,连面上的笑都更深了。 ——长公主没能撑起来。 从侧面看,她近乎虔诚地趴伏在祭司膝上,柔白美丽的狐裘脏污一片。 “我是不是说过别死在我身上?”玄月瘪瘪嘴,“我可不希望死在我身上的是你。” 似是听从她的话,长公主手上一泄力,整个人一下侧倒回地下,沾满血色的唇就这样露了出来。 第292章 玄月笑意凝滞。 她听见要死不活的长公主低笑几声,淡漠不屑的眼神滑过玄月满是血污的裤子,笑:“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也别想干净。” 玄月眼珠微动,看向自己被吐了好几口血的裤子,再看领口白毛一片鲜红、脏到不能看了的狐裘下摆。 她嘴角像是被什么牵着往上扬,笑容僵硬又诡异,口里发出的嘻嘻笑声尖利又阴森。 ——原来这人根本不是要自己爬回去,而是故意要吐她一身血。 尚未失去理智的长公主大抵嫌她笑得难听,又或许是身体不适感加重,疲累厌恶地合上眼,像是不打算再睁开。 然而玄月怎会让她如愿? 只觉左脸颊轻微刺痛,双眼皮突然不受控制地强硬睁开。身体累到一根手指也不想动,精神却振奋不已,酸涩的眼一触及不知何时出来的烈阳就痛得不住流泪。 “你……” “吐呀,来~”玄月蹲近了些,指尖玩着一只黑壳小虫,“在吐满我这身衣服前,你千万不能睡哦。” “一身衣服不够对不对?我有办法哦。” 玄月骤然趴伏下来,微微发紫的瞳仁不正常地抖着:“我让应苍山所有的族人过来,让你一个一个吐,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她亢奋地笑着。 “别睡。” 见这人眼眸渐渐涣散,玄月嬉笑着一个巴掌扇过去:“别睡呀,继续起来陪我玩儿呀。” ——皇族最看重的就是脸面,身子入黄土半截也得笑着说是阎王殿请去做客。 去过京城的玄月怎会不知?若是族人犯罪,她可以用他们畏惧的蛊虫惩戒,若是京城人士犯罪,有权的用权压,有钱的用钱砸,像皇族这种,玄月学了一招往脸打。 这还是第一次打人脸呢,第一下没控好力,躺在地上的长公主差点儿命归西天。 第二下第三下就有经验多了,残暴血腥的场景令玄月眸色也成了越来越妖媚的紫—— 她实在喜欢这种亲手把人弄死的感觉,先前都是用虫子,第一次用自己的手。 痛的时候看别人更痛,像是在报复别人让自己痛的行为,快感翻倍。 快要把人打死前——长公主动了。 她直接拽住玄月的衣领想将她头拽低,玄月咧嘴一笑,嘻嘻不动:“不想让你吐我脸上,自己想办法吧~” 下一秒。 带着血腥味的唇猛地贴了上来,趁她愣怔撬开她的牙关,属于另一人的气息蛮横乱闯进来。 … 几秒后,这人重新倒了回去,彻底晕死过去。 玄月瞳孔紧缩,摸着仍带湿意的唇,难以置信去瞪地上人事不省的长公主。 笑不出来了。 - 主系统:‘这个世界我本不该发布任务,但考虑到您目前积分较少,所以……别担心,这个任务您一定可以完成,且只有您能完成。’ 楚纤:‘好。’ 她答应了之后,系统提示音才响起:[主线任务:消除目标执念。] 楚纤醒在木楼二层某间卧房内。 这间房一看是临时收拾出来住人的,墙角随处可见蛛网,不惧阳光的小虫在缝隙里制造小动静,半空中浮着无数细小颗粒。 仅铺了层布的破木板哪里适合睡觉?她甚至能感受到缺漏处在身上留下了印子。 脏兮兮的狐裘被当做被子盖在她身上,颈部干涸的血也没擦去……光是想到身上的血污,长公主就不忍接受现实般重新闭上眼,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没过一会,调整好呼吸的她再度起身,她很想看看痛到麻木的脸是否毁容。 一坐起来,披在身上的狐裘就掉在地上,她没什么力气弯腰去捡,干脆攒点力全留在起身。 屋内没有镜子,厚厚一沓灰尘的木桌上搁着一套茶具。很想直接拿起杯子而不沾到桌面,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是不可能的。 所以,双手无奈地撑住桌面,另一只手颤抖着碰到杯子,狠狠往旁边一撞。 … 进来的两个女孩年纪不大,一看人倒在满是碎片的地上就惊了,手忙脚乱过来扶她—— 跟在身后的玄月不说话,只笑了声,那两个女孩立即不敢动了。 第136章 铃铛声靠近, 还有一缕幽幽诡香。 恢复如常的瞳色很深,她看向长公主明显虚握着东西的左手,笑得开心:“我劝你放下哦。” 这人不动。 玄月轻哼一声, 绣工精湛的鞋面晃到长公主面前,悬在左手上方。 ——你不松手我就踩下去, 到时你的手被掌心藏着的瓷片伤到或扎残了,你可别痛叫出声。 几秒后, 长公主的手轻轻松开, 果真留了块瓷片。 玄月却是遗憾地啧了声,眼珠不舍盯住她左手,又不满地瞪了眼那枚瓷片, 仿佛它不该被留下似的, 嘴里咕哝:“还以为你能多坚持一会儿呢,我也想踩烂看看嘛。” “……” 跟她来的两个女孩面色发白, 肩膀不由碰到一块, 挨得更紧了。 明明小祭司是背对着她们、言语中提到的‘刑罚’也不是冲她们来的——但小祭司造成的心理阴影如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截断她们生命, 令她们余生都不能摆脱。 她们见过那个场景。 刀刃横在手掌下方,一脚踩下去直接剁成两半…… 第293章 围观者想吐也不能吐,想走也不能走, 发出一点小祭司不喜欢听的声音, 就与受罚者同罪。 “别躲着呀,长公主。” 脑袋一歪, 少女甜媚的声音似在撒娇:“你让雁娘和千重看看你的脸嘛,别那么小气。” 被小祭司记住名字的二人不敢觉得荣幸,她们比瘫软在地上的‘受罚者’还恐惧, 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缓缓抬起头, 注视着那张双颊红.肿的脸。 “……” 旁人刻意投在伤处的目光让她下意识感到不适,脸刚侧了过去,就被粗粝鞋面用力顶了回来。 这人实在虚弱,直接踢得她整个人侧到另一边,落于身后的发在空中晃出弧线,再度盖住她的脸。 在场两人都听见非常清晰的‘咔哒’声,不受控颤了颤。 玄月放下脚,嘻嘻笑着:“嫌两个人看不够是吧?好呀。” “你们两个把她拉去洗干净,之后……嗯,双手捆着在族内转几圈,转到太阳落山为止。” 小祭司苦恼地边想边说,解决‘怎么罚’的问题后语气就轻快多了:“但凡有一个族人不知她的脸长什么样子,明天就该捆着你们啦~” “……是。” - 雁娘和千重牵着身后走也走不稳的人,一路没回头。 绳子时不时被后面的力拉直了,她们就用力拽拽,听见身后人发出的喘息与闷哼声仍不回头。 “……她不是族里人,是祭司从外面带回来的。” “我记得祭司亲自驾着马车带她回来,起初还让阿鹊扶她下来呢,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打得一脸血。” “谁让她朝祭司身上吐血,也是活该。” “就是,连累阿鹊被罚,你没看阿鹊被打成什么样?她的两个哥哥到处找药治呢,八成是不行了。” “阿鹊多好一姑娘啊,明年结婚吧?哎。” “……” 原本还同情楚纤的人立即满眼怨毒地瞪着她,就像京城菜市口瞪着杀人犯的老百姓一样。 “就是你害了阿鹊姐姐!你还穿这么好的衣服!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扑过来的小孩提着小拳头朝楚纤腿上招呼,他个头不大,蹦起来也就能打到楚纤腰际。 但他的劲不小,或许是日日做粗活的缘故,黢黑小手拳拳到肉,瞬间打得楚纤喉间一腥,一口血再度吐了出去。 她偏头吐到另一侧,没让小孩满头是血。 不过小孩也吓呆了,举着拳头愣在当场,被认识他的大人忙抱了回去。 雁娘和千重对视一眼,沉默着继续往前走。她们明显感觉绳子更重了,人群发出惊呼,是这人站不起来了。 可那又怎么办?还有好多族人没看见这人的脸,若再不快些,明日就是她们两被捆在后面像个畜生一样牵着到处走。 ——更何况,阿鹊快死了。 雁娘家跟阿鹊家离得很近,两人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一听阿鹊此刻又缺药又缺人照顾,缘由只是这人下马车没站稳…… 雁娘牙一咬,手上狠狠一拽。 她知道这人跪倒了,活该。她眼眶微红,如果没有这个人,阿鹊明年能做新娘子,能跟憨厚的大块头一起住到山顶。阿鹊那么喜欢做饭那么喜欢小孩,她很适合当新娘子的…… 千重也是眼中含泪,心中悲愤交加。她拽着外族人的行为不再是碍于祭司权威,而是给阿鹊报仇。 拖在后面宛若死人的外族人越是狼狈,阿鹊的痛苦才能消退一点。 … 太阳落山后,两人没有停下。她们将这人往阿鹊家中拖,不是没存让阿鹊两个哥哥打她一顿的心思。 雁娘和千重冷漠越过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外族人,脚步急匆匆地要进屋—— “我……有药。” 雁娘先一步进去,落在后面的千重乍一听还以为这几个字是幻觉。她半信半疑扭头。 地上的人艰难睁开眼,双腕被磨出血水,与麻绳黏到一块,嗓音干涩低哑:“药。” 听着屋内雁娘哽咽的安慰语,千重走了过去:“你说的药在哪?能治阿鹊?” “……唔。” “你别骗我,阿鹊两个哥哥就在里面,随时能冲出来把你打死。”千重看了眼没上药而越发肿胀的巴掌印,“雁娘姐姐还会蛊术,能把你……” “在……衣服,里。” 千重目光变冷。她和雁娘亲自为外族人沐浴更衣,怎么没看见什么药?真敢骗她? 千重粗鲁地伸手去摸,中途抓痛这人伤处惹来一阵轻颤与闷哼,她也不管。直到她真的摸到一个小瓶子…… 她表情微变,拿出来一打开。 小瓷瓶中骨碌碌滚出来好几枚浅灰药丸,闻着一股草木清香,千重却辨不出来成分。 “……你要害阿鹊?!” 千重怎会随便拿药给阿鹊吃?本就体弱,若药不对症岂不立即就死?!到时罪人不就成了她? 于是想也不想,千重倒出好几枚药丸,掐住这人脖子逼她张嘴,直接喂进她嘴里。 “……咳咳咳……咳……” 那药丸虽小,但长公主每回都就茶水服下,那茶自是上好的茶,再配些精细糕点,吃个小药丸都得一堆人忙前忙后。 对长公主来说,硬生生吞服自是难以下咽,更何况这么半捧。 见这人要往外吐,千重一把捂住这人的嘴,表情冷厉。 第294章 ——噎住还不能吐。挣扎间,牙齿咬到腮帮,混着血才将那些小东西服下。 千重警惕地等了等,慢慢松开手。 这人头一倒,大口大口喘着气。 楚纤眼底闪过可惜。这药丸用了极品药材,有‘续命丹’的俗名,是原身闭门不出后先帝为她遍寻医家得来的。 几年也就制成这小半瓶,她获罪回封地,往后也不会再有了——也就是说,她余生续命的量都在这了。 千重紧紧盯着外族人的脸,只要有一丝痛苦她就立即把剩下的药丸统统倒进这人嘴里,让这人尝尝什么叫自讨苦吃。 但。 肉眼可见,外族人惨白面色迅速和缓下来,连面上深红指印都淡了些许。 千重惊疑不定望着小小瓷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 好在这东西不是她的,外族人能活着出去再调配就是了,看着也不像缺钱样儿。千重想,重要的是阿鹊。 … 那药有奇效。原本奄奄一息的阿鹊服下不久就醒了,还能正常说话,一家人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千重不大喜欢靠人太近,无声无息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哪怕想装得冷静,千重到底只有十几岁,面上难掩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额头抵着门板伫立片刻,忽而想到什么,猛然转身。 那人仍保持她进门前的姿势仰躺泥地,眼神淡漠注视漫天繁星。 察觉到千重的视线,那人礼节性地偏头对她笑了下,嗓音听起来没那么干涩了: “京城见不到这样多的星星。” 她这般轻易就起了个话头,仿佛身上的伤与狼狈都不存在了,只是一个平凡静谧的夜晚来山上躺着看星星。 “……”不远处的南族少女不知作何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默默走过来,居高临下望着眼前这个——好像谁都能踩一脚的外族人,冷冷道:“等雁娘出来,我们就把你送回木楼。” “如果祭司大人不肯给你开门或已经睡下,你就得在外睡一晚上。这样你还觉得星星好看吗?” “她会给我开门。” 赶在千重嘲讽言语出口前,这人又淡笑着补上下句:“若是不开门,在外睡一晚也不妨事。我清楚我死不了。” “就怕你死不了。”千重说,“你以为祭司大人对你的惩罚结束了吗?呵,明日你会生不如死,会后悔为什么不在今晚冻死算了。” 千重不仅将她此刻对外族人的恶意通过语言传递,也顺带传递了下明日外族人要面对的来自祭司的恶意。 她平日也算沉稳,今夜却并未意识到自己失了分寸,企图用话语激怒或激起这人绝望似的——想来也正常,任谁面对姐妹差点死去都不能无动于衷。 “那样也好,总比死在侄子手上强。” 这人仍是笑着:“那位阿鹊姑娘好了吗?” “……不关你事。”千重摸向怀中的小瓷瓶,“我不会还给你,这是你欠阿鹊的。” 这人笑意渐渐淡了。 千重心道还以为是个人物,原来也会心疼这半瓶药?刚刚说不怕死啊、看星星什么的都是假话,想拿回药才是真话。 虚伪,怯懦。千重不屑:“你对我冷脸,非但换不回这瓶药,还会让我等下对你一点也不手软,拖着你脚把你拖回去,怎样?” “这药对我而言是……” “你不用说废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千重道,“这药是我的了。” 这人看了她半晌,微微颔首,真不开口了。 ——雁娘怎么还不出来? 千重站在这人身边,感觉周围静得她心浮气躁。 让你不说你真不说了?不该再争取一下这瓶药?还有我说不对你手软的话,你也不求个情?你又不怕死了吗? 千重越想面色越难看,她深吸一口气,脚尖准确无误踢到这人侧腰,在明显感知这人看过来后,她才不耐烦道:“我不图你的药,阿鹊伤势还不稳定,得再吃两天。” “当然,你要是从祭司大人手里活了下来……我心情好的话也能分你一颗。” “好。”这人没再计较药的归属权,温言,“多谢你了。” 千重没回应。 过了一会,这人被绑到一块的手伸过来扯了扯千重裙摆,惹来千重凶狠瞪视:“劳烦你扶我起来,你朋友要出来了。” “……” 千重看着勒进肉里的绳子,表情怔忪。她回过神,一言不发地弯腰扶起外族人。 - 木楼近在咫尺。 雁娘大着胆子喊了两声‘祭司大人’,惊动屋檐下挂满的黑壳小虫。它们窸窸窣窣动作起来,沿着柱子往下爬,眼瞧着是冲三人去了。 雁娘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硬着头皮想再喊两声,却被千重一拉:“大人这是让我们走,留下她就行。” “……是,是这样吗?” “那不然?你真想被大人养的虫咬?” “好,好吧。” 雁娘打定主意转身就跑,倒是先开口的千重走了两步停下来。 当她看见黑壳小虫爬上那人洁白衣袍,再要紧的话也咽了回去,摸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快步走了。 … 双手被绑得太久,早已没了平时的灵巧。她实在站立不稳,干脆坐在木楼前,任由那些小虫爬到她指尖。 第295章 主系统后来给她放了一段随身侍卫被‘吃’的视频,画面中吃.人不吐骨头的虫正是眼前这批,是祭司独创。 铺在地面的白袍在朦胧夜色中像极了莹莹盛开的昙花,她垂眸去碰如黑色潮水般袭来的虫,没有畏惧,没有恶心。 小虫口器旁的两只小触角慢悠悠晃着,在凑过来的指尖上绕来绕去,就是不咬。 ——反而在这人碰上软壳的那一刹那,十分愉悦地抖了抖触角。 第137章 紧接着, 黑壳小虫纷纷朝粗绳处爬动,硬壳摩擦声大到可以盖住它们咬碎绳子的动静。 木楼灯亮了,窗纸上映了两道人影, 一串铃铛声飘过,是戴着银铃的腕轻轻搁到另一人肩上, 距离因此拉近。 柔媚多情的笑声与平日不阴不阳的嬉笑大相径庭,之后是闷进夜色的私语。 小虫曾被铃铛声晃得失了方向, 有几只扭头往木楼方向爬, 被楚纤指尖摁住黑壳后徒劳地动动小足,很快又拖着壳回来继续啃绳子了。 … 楚纤扶着木柱缓缓起身,地面只剩一堆残渣。 夜间活动的南族人不少, 他们一见到楚纤就立即停止交流, 不善的目光扫视过来,似是挑剔将她浑身上下打量多遍。 见她腿边跟着的几只黑壳小虫, 原本想上前推搡的南族人悻悻退了回去。 ——祭司大人养的虫谁不认得?又是大人想出了新折磨人的法子, 让小虫盯着外族人, 一有异样直接咬上去是吧? 主系统主动提供下山的路线图,楚纤看了眼,却没按照线路走。 主系统:‘我以为您遭受这些会迫不及待下山去呢。’ 楚纤:‘东西没拿。’ 主系统:‘您感应到了?怪不得跟您绑定的系统没有用武之地, 您这扫描仪比系统局的设备都先进了。’它开了个玩笑。 主系统:‘说起来, 您之前的系统仍旧绑定傀儡灵魂在其他位面做任务,您想查询进度吗?或者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就差直说给那边的系统使绊子了。 楚纤:‘没有, 它不重要。’ 主系统似乎很享受楚纤这个回答,满足地叹了声。 藏匿草丛中的奇花异草没有伤人企图,走了近一个时辰, 除去身体疲弱不得不停下休息以外,楚纤走得很顺利。 黑壳小虫一直跟在她脚边, 她停它们也停。 … 脑后有凉风袭来,扶着树干喘息的楚纤侧身一躲,避开身后那人扑过来抓她的手。 只听音调上挑的一声‘嗯?’,后面那人又动了,五指成爪,带着凛冽风声刺过来,楚纤却是懒得再挪,任劳任怨递上自己命运多舛的左肩,只希望这人不折腾。 “……” 来人察觉到楚纤的放弃挣扎,腕一转,反而收了回去。 夜风轻擦侧脸,悄悄裹挟这人袖中淡香。 她挠挠头,诚心诚意发问:“哎,你咋不躲?” “躲不过去。”楚纤亦是答得诚恳。 不须主系统提醒,她也能猜到这人有内力有武功,能飞檐走壁能一掌劈断细树干能烘干衣物…… 但转身一看,分明只是个模样清秀稚嫩、眼眸清亮的少女而已。 主系统:‘女主扶瑛有把名叫玉玲珑的剑,在外不用真名,自称玉玲珑。’ 她父亲在全州开武馆,母亲随外祖父母做布庄生意,上头有哥哥姐姐,都是从小习武的好材料。 扶家在全州也算有头有脸的家庭,但搬到京城就不够看了,也是景淮一直不敢将她露在明面的原因之一。 扶瑛自幼就想学着大侠惩恶扬善,跟父亲熟识的武林高手学了一堆武功,四年前离家闯荡江湖。 因此结识被贼人围攻的景淮,顺手救下他,被他嘴里的京城繁华吸引,同他一起来了京城。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景淮护不住她也让她受了不少委屈,扶瑛觉得无趣,留了封信就离开了。 ——所以,若将景淮留不住心上人的缘由全归结到原身身上是非常不公的。 扶瑛也不认为自己和景淮有什么关系,在她印象中她只是去京城玩一趟(且不愉快)还交了朋友呀。 这种求而不得的剧情总会配上男主黑化,动用囚.禁或强迫的下作手段,逼人跟自己待在一起。尽管他并不能那么快给她幸福。 原剧情中的扶瑛走到应苍山就走不成了。她救了一名南族少女,以为将人送回应苍山是为少女好,不想祭司给出的惩罚残酷血腥,那少女没保住命。 扶瑛起初不知道这些,与祭司相谈甚欢,对南族整个族群都非常感兴趣。 祭司玄月也同样喜欢她的纯粹,认为她是她见过最良善可爱的外族人,也能容忍扶瑛在她面前的各种放肆。 发现少女死亡原因后,扶瑛与玄月闹得不可开交,饶是如此玄月也没对她下手,她遇到危险玄月还不远千里去救。 渐渐地,扶瑛在族人中声望渐涨,甚至玄月下定决心要杀的人她也能救下来。玄月待她总有例外。 ——直到玄月发现扶瑛就是景淮的心上人。 玄月对扶瑛的厌恶起源她对自己的隐瞒,虽然她也没对扶瑛说景淮的事,但她向来有道理。 自以为被友人背叛的玄月行事越发疯魔,她先加入景淮阵营帮景淮控制朝中大臣,又令景淮离扶瑛远些,使了不少恶心手段隔绝男女主,间接逼死女主全家。 第296章 之后玄月离开男主辗转多个国家挑起战乱,战场上碰见女主还将其绑到一边不许她参战,要她眼睁睁看将士们进圈套…… 她不仅是男女主生命里的反派,还是许多人的勾魂索。她走到哪,哪就死一大片。 南族被她连累灭族后她干脆连人都不当了,入了魔教收徒弟教炼蛊,到最后嘻嘻一句只要景淮永远不娶扶瑛她就离开这里—— 逼得想娶女主的男主忍辱负重数年,结局终于将其万箭穿心,分尸又烧成灰。 … “你为何抓我?” “你想偷这里的毒虫毒草,不抓你抓谁?”扶瑛笑道,“老实跟我去认错,否则我身后的剑可不长眼。” 一个站在树下,漆黑树影挡住了那张脸,只有这身粗布麻衣露在外面,看起来就是口袋拮据的穷苦人。 另一个大咧咧站在月光里,背着的剑丝毫不影响她行动,举手投足带几分意气,笑得也敞亮。 她见过不少穷凶极恶之徒,有偷盗不成被人抓了当场恼羞成怒要杀人的,有略教不改天生恶毒的……她却也学不会见人就拔剑,总留两分退路两分善意。 扶瑛以为这人要么拔腿就跑,要么像大多小偷那样痛哭流涕诉说自己家中贫困,上有老下有小云云。 结果这人双臂展开往前两步,脸渐渐被稀薄月光照到,扶瑛看着眼熟,但又不敢确定。 毕竟……咳,这人两颊肿得有点破相了。 这人只道:“我没偷。” “你不是南族人吧?我一眼能看出来。”扶瑛耐着性子,“前方药园相当于应苍山禁地,里面种的全是毒草,地里钻着毒虫。平日不是南族祭司就是小偷造访,你难道要说你是祭司?” “我见过祭司,她不长你这样,你比她也高些。” 扶瑛认真比对后再次得出结论:“你扮演任何人都不要演她,她会生气。” “……生气了就用毒虫毒草杀人么?” “啊,别胡说八道啊。”扶瑛皱眉,“阿月不会做这种事,你再乱说我真打你了。” “不想杀人,养它们干什么?” 这人云淡风轻,仿佛在陈述事实:“可见你口中的阿月比起那些小偷恶劣百倍千倍不止。” 扶瑛表情微冷,眼神也沉了下来。她抬手握住身后剑柄,再度警告:“我真的会杀了你。” “杀我好给我的好侄子报仇出气,早这样,我还懒得与你多费口舌。”这人轻嗤,眸光讥讽,“杀就是了。” … 剑迟迟没有抽出来。 扶瑛面上情绪变幻,从怀疑到震惊。若不是这人提及侄子,她还真不敢把眼前这人与本该身处京城、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对上! “是、是您!” 扶瑛在京城远远见过长公主,那时她装扮成景淮身边的侍女入宫,吃了不少好东西。 景淮说她姑姑身体弱,几乎不出府门,很难才见一面。然后面上笑容一淡,说以后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扶瑛懒得管景淮家里弯弯绕绕,她只觉这位长公主金贵得很,见了皇帝也是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能不开口,连个笑模样都没有。 众人都穿单薄衣衫,唯有长公主领口边还有白毛,怀中捧着暖手的东西,看着就热。 ——后来景淮上前打招呼,长公主下巴微抬,轻轻乜了景淮一眼,任他腰弯了许久,才矜贵地说了个‘好’字。 不得不说,那场宫宴中除了食物可口以外,就是这位长公主给扶瑛印象深刻了。 可,扶瑛惊疑不定地望着这人,长公主不该在京城贵得要死的府宅里静心养病吗?怎会出现在这……又毒又危险的山中? 还穿着这么……呃,不合身的衣服?病好了吗? 最重要的是,脸上的伤明显被人给打了,谁打的? 不管扶瑛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这人冷笑:“装模作样。” 她以为扶瑛早就认出她、是特地来杀她的——扶瑛当然不能任人误会,忙将双手放在身前,不伦不类行了个礼:“长公主别见怪,实在是这片药园经常被偷,贼人偷了毒虫毒草拿到山下去卖给穷凶极恶的歹徒,就成了杀人利器……我不知道您在这。” “我离京多时,与景……太子也没有联系,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杀您,我也没那么喜欢杀人,方才那样说,是因您污……呃,您误解我的朋友,想吓吓您……我真不知道是您。” 她解释一大堆,这人默了半晌,就回一句:“毒虫毒草本就是用来杀人,你口中的贼人与阿月,有什么区别?” 话又绕了回去。 扶瑛是真不想与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探讨玄月是不是好人这个问题啊—— 但这人眼眸清寒,大有一副你不回答我就是你心虚的架势,扶瑛不心虚,所以她回答:“我没见过阿月杀人,自然不会随意侮辱她的名声。” “我虽然不知道阿月种这些是为了什么,但若只是保命呢?若只是想好好活着呢?是心有歹念的人利用了这些毒虫毒草,才让它们的存在变得不堪且可怖。阿月没错。” 扶瑛一口气说完,表情坚定得不得了,接下来无论长公主说什么她都能有理有据反驳,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没杀就是没杀,事实摆在这——她理直气壮。 但是她高估‘敌人’。 只见长公主刚一启唇要说话,忽而一阵猛烈的咳嗽逼得她弯下腰,撑扶树干的手用力到抓进树干里,指甲都弄脏了。 第297章 “……!” 扶瑛一个激灵上前,着急忙慌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影,替她顺着气:“哎您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您说得都对好了吧,我不顶嘴了,我真不说了!” 离得近了,扶瑛才发现长公主脸上的伤是真被下了狠手,唇角也破了,身上还有浓厚的血腥味。 这身衣服真不适合长公主,松垮领口可以窥见里面被布料磨红的锁骨,后颈处不知是起了小疹子还是磨伤了,有些细微凸起。 她一靠近,胳膊就被长公主紧紧攥住,用了好大的力气——扶瑛感到痛了,可她不敢松手,怕本就脆弱到极致的殿下直接给散在这…… 撕心裂肺咳了好一会,长公主身体一软,扶瑛没法子只好又将人搂抱在怀中,撑着她不至于一头栽下去。 脑袋歪在扶瑛肩头,长公主清晰闻见她颈侧有玄月身上的甜香,还有淡白衣襟掩不住的口脂痕迹。 “……” 胃部翻涌。 长公主突然伸手推开扶瑛的举动令她猝不及防,眼看长公主一个踉跄趴伏在地上不断呕着什么,扶瑛犹豫着不敢上前了。她怕长公主感到不适是因她自己。 “您,您……” 扶瑛身上只有疗愈外伤的膏药,没有治病的丹丸啊。她灵光一现,快速对长公主说:“您稍等片刻,阿月那有很多……” “……别找她。” 发丝挡住面容,看不清表情的长公主抬手抹了两下唇,哑声道:“是她将我害成这样,她会救我?想我死直说。” 扶瑛憋闷:“您对她是不是有误会?或者她对您……” “你会带我下山么?” “……呃,如果您想的话。”扶瑛眨眨眼,“就是别再误会我要伤害您……” “带我下山。” 长公主天潢贵胄,连那病气也像是适时生来为她疏远旁人,淡漠得理所应当,发号施令也理所应当。 扶瑛:“现在太晚了,山路不好走,山下迷雾也会更浓,您也需要找个大夫看看。就算不吃药不看大夫,您也该好好睡一晚。” 那人应是嗤了声,道:“那就别管我。” 然后躲开扶瑛伸过去的手,扶着树干又半天站不起来—— 扶瑛瞪着她狼狈又虚弱的背影,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人与皇城中清傲优雅的长公主殿下对上号。 … 主系统:‘女主一直在望着您,她看起来很想过来帮助您。’ 楚纤:‘。’ 主系统:‘我应该感到伤心么?给您下山的地图您不屑使用,却要求一个小孩带您下山。’ 楚纤:‘。’ 主系统:‘啊,她过来了——她抱起您了。’ “你……你敢!” 等扶瑛回过神,已将不断挣扎的长公主打横抱在怀中了。 眸光被不间断的咳嗽冲得涣散,正满眼倔强且屈辱地盯着她,似要将她面容记在心中,好日后报仇。 手托着孱弱纤细的腰,任它如何扭动却都晃不出掌心,扶瑛被这人扭得眼神飘忽,清了清嗓子,不敢低头看:“那个,您小心一些,别摔了。” “……当然我会抱得很稳的,但这路不太平,坑坑洼洼不好走,我建议您别扭了……腿也别踢了,您没力气,踢不到我肩膀。” “我是为您好啊,您晕在这京城得出多大乱子呀……您这衣服也不合身,我明日想办法给您换一套……” “……” 扶瑛也不知道这一路啰啰嗦嗦都讲了什么,反正她感觉自己嘴没停过。 就怕一停下来面对耳边一片寂静,她尴尬。 - 扶瑛下午才到应苍山,满打满算全族人也就认识一个玄月。她除了玄月的木楼无处可去。 所以抱着怀中晕过去的长公主,她又回到木楼,好在木楼灯未熄灭。 扶瑛在心中措好词,刚要努力空出胳膊肘敲门板,却听木门‘格拉——’一声开了。 门后映着一张漂亮的美人脸,沐浴后的花香扑面而来。 小美人看见扶瑛先是眼睛亮了亮,接着视线下移,落到她怀中人脸上。 唇边娇软可爱的弧度瞬间消失。 “……玲珑,你这是抱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呀?” 第138章 扶瑛条件反射想去捂玄月的嘴——这哪里是东西!怎能是东西!分明是活生生的人! ……被长公主听见你如此无礼, 不要命啦? 扶瑛又想,京城律法不适用应苍山南族人,就算玄月知道长公主身份, 恐怕也只是一撇嘴说‘公主算什么嘛,我还是祭司呢’这种话。 又想到她在禁地附近捡到长公主, 扶瑛思虑再三,开口道:“这是我朋友,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她。” 小祭司没有退开身子请人进来的意思, 抱臂倚在门边,轻歪着脑袋看扶瑛。 ……像是在等扶瑛这张嘴说出一朵花来,她好一口咬掉。 “夜深我不好带她下山, 只好来找你。”扶瑛玩笑道, “可否屈尊抬脚?腾出一条路让我进去?” “是你说着急回全州,所以我才放你走。你却为了所谓朋友又回来找我……”玄月拖长尾音, 将语调拉得又委屈又哀怨, “仗着我不会按族规罚你是不是?” 扶瑛抿嘴笑笑, 眸中是笃定她绝不会伤自己的信任。 这种信任恰到好处滋润了玄月耐心告罄的燥郁,使得那张娇美脸上的笑重新绽放。 第298章 小祭司红着脸扭捏一会,像是不好意思承担如此之重的情感。 待到眼底浮沉的阴鸷消散殆尽, 她哼哼着凑到扶瑛身边去, 任谁都能听出的撒娇语气:“若你明日就要走,我可不会放过她。” 这嗓音太甜软, 很容易让人忽略其中凉意。 扶瑛只听出小祭司同意她们二人留下了,不免松口气,笑道:“这两日麻烦你了。” 因贴近这人而笑弯了眸的小祭司轻快说:“不麻烦~进来吧~” - 主系统:‘检测到宿主身体被下了毒, 是否清扫呢?这毒很厉害,放在系统商店去卖可以买到五万积分以上, 七日内能使人又哑又瞎,且七日之后再也治不好了。’ 楚纤:‘不。’ 主系统:‘给您帮忙不会收您积分。’ 楚纤:‘谢谢,暂时不。’ 主系统:‘好的,尊重您的决定。明日一早,您会先说不出话,日落时分会看不清东西,再过两日便虚弱到下不了床。请不要着急,七日内这毒我都能帮您解决。’ 楚纤:‘好的,谢谢。’ 主系统:‘一次帮忙,一声谢谢就够了。看来下次我又得帮您了。’ 楚纤:‘笑。’ - 次日。 在玄月安神香的作用下,扶瑛晚间睡得很好,起来神清气爽,还在林子里练了会剑。 回到木楼与玄月吃早饭,扶瑛想起昨晚带回来的长公主,随口问了句:“我朋友吃了吗?” 正双手托脸注视扶瑛腮帮子一鼓一鼓嚼嚼嚼的玄月瘪了下嘴:“她门没开,我不想伺候她。” “……呃。”扶瑛不好意思地放下包子,“那我先给她送去。她身体不好,早饭不应该……” “凭什么呀?” 玄月瞪圆眼睛,一把摁下扶瑛放包子的手:“你不吃完她也别想吃!” 好在扶瑛抓得够紧,否则依玄月这突然袭击的手法,皮薄馅大的包子就该滚到地上沾灰了。 小祭司行径是霸道了些,但也是出于希望她吃饱再去照顾别人的目的,扶瑛倒不会因此生气,反而笑着应声,在小祭司紧张的瞪视下继续拿着包子吃了。 “这才对嘛,你是我的朋友,不许委屈自己。” 扶瑛自然道谢,又赞叹应苍山山好水好,她练剑的时辰都比往日长了许多,险些赖在林子里不回来了。 “你不适合去你说的江湖,因为你无法狠心杀人。”玄月闷闷说,“剑尖对着穷凶极恶之人的命脉,怕是心中还在惦念这人妻儿,甚至自掏荷包养个一年半载吧?” “……”扶瑛动作一停,看过来的目光流露出被说中的窘态。 “就算他们的妻儿日后找你寻仇,你也会觉得所有人不同,下回该救还要救。” 玄月:“你这种人真讨厌。哪天因这些坏人丧命,旁人只会说你咎由自取,还要用你的事迹警告后辈,让你成为蠢人。” “到那时,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有多少人多嘴就拔多少人的舌头,做成你手里的肉包子,再喂他们后辈吃下去。” “……”扶瑛望着手里的包子,陷入沉思。 她是吃,还是不吃? “所以留下嘛~”桌边平移过来的小祭司眨着眼睛,“避免以后在我手底下死那么多人,玲珑不也算救死扶伤了么?” “应苍山绝不会有束缚你手脚的流言蜚语,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弄来~” 一边是满含期待的一双杏眼,一边是生了点反胃感的肉包子,扶瑛一口吞掉包子,麻溜起身,端起桌上食物口齿不清告别:“我吃饱了……我去送饭了。” 身后没得逞的小祭司登时嘴角下撇,是个非常不开心的样子。她嘀嘀咕咕:“总不能制出离开应苍山就武功全失的毒吧……” “还是太会跑了。” 想到那人忙不迭跑去另一人房中的身影,小脸越发阴沉。 - 扶瑛先附耳门板听了会,听不出人声。她敲敲门:“是我,我来给您送早饭。” 里头忽然传来东西被碰掉的动静,‘哗啦啦’一大堆,再是谁的闷哼,以及气急败坏踢中桌椅的响动。 扶瑛忙震断门闩进去,果然瞧见穿着昨夜脏衣的长公主软倒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应是想过来给她开门,但不知为何被木椅绊倒,连带梳妆台面摆设都尽数摔到地上。 “……公主您没事儿吧!!” 扶瑛放好食盘快步过来,将这人身边尖锐的碎片都踢到远处,再蹲下来查看这人是否有其他伤口。 昨晚怎能算睡眠呢,分明是昏了一整夜,一醒来喉咙烧痛得慌,满身狼藉无人处理,这对长公主而言不如让她死去。 本就患上的病症尚且不谈,醒来后的头昏脑涨令她看东西都不清晰,稍一动作便心慌不已,难受得她只想蜷缩起来等人来救。 主系统:‘原身身体太差,中毒后的反应更强烈。您辛苦了。’ 楚纤:‘还好。’ 长公主拂开扶瑛的手,抬起惨白的脸要对她呵斥什么—— “嗬……嗬……?!” 张开嘴,却只能发出不成字的气音。她瞳孔紧缩,整个人似是癫狂地开始狂挠脖子,仿佛要挖出里面妨碍她说话的东西。 扶瑛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这人毫不留情的爪子已将脖颈抓出血。 “别……别!”扶瑛一把攥住长公主的手,“您哪里难受?脖子疼?先别抓,我,我让人来给你看看……” 第299章 她攥住她的手还不够,干脆用有力的臂弯将人死死困在怀中,防她情绪激动再做出伤害身体的事。 然而怀中的长公主非常安静,好像刚刚的疯狂是扶瑛早饭没吃饱产生的错觉。 她微垂着头,长发被粗鲁对待过,所以杂乱不堪,全然没有往日的柔滑乌黑。不合身的衣裳血迹斑斑,有干涸的泥点也有沾上的草叶,袖口比腕大了一圈,白莹莹的纤细上青的紫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不必从她破碎屈辱的眼神中再获得更多难堪,光是瞧瞧衣裳遮不住的地方,就能从这些肢体中读出重重痛苦。 扶瑛这才意识到她一只手便能攥住长公主的两只腕,都不需多费什么力气。它们安静地冰凉着,根本暖不热。 “……您不能说话吗?”扶瑛声音不由得放低了。 怀中人极轻地点了下头。 “好,我知道了,我会为您找到原因。”扶瑛越发温柔道,“先起来吃饭好么?还是热的。” 怀中人没有反应,应该是应允了。 … 玲珑抛弃长公主来找自己是多么高兴的一件事啊——直到玲珑开口问她能否为长公主治病。 “说不了话?”玄月摸着下巴跟在扶瑛身边,眸光轻闪,唇角翘起,“是不是在禁地乱碰东西了?” 扶瑛:“我想也是。真是抱歉,我朋友不知道那是禁地,乱走可能迷路了。” 玄月爱怜地叹了声,苦恼道:“这毒可大可小呢,至少有五十多种毒草误食是你说的反应。” “……嗯,麻烦你尽力看看吧,昨晚声音还是正常的,发现及时,应该有办法根治。” “那当然啦,你都拜托我了~”玄月甜甜一笑,“是不是她病得久一点,你就会留得久一点?” 扶瑛觉察到这话问得诡异,因有对玄月的信任没多想,点头:“是,我不能把她丢在你这里。”虽然下山后送公主去哪也是个难题…… - 看见床上嘴唇起皮、眼眶青黑、额上满是冷汗、头发凌乱不堪、浑身上下没一处舒心的长公主,玄月笑得更可爱了。 她‘哎呀哎呀’走上前,对着那双怨毒的眼看了半晌,转头委屈道:“她在瞪我呢。你的朋友不喜欢我,我不想给她治了。” 孩童般闹脾气的玩笑话扶瑛只是无奈:“她会喜欢你的,别说气话。” 小祭司听了更不开心了,黑白分明的瞳眸透出寒色,碍于这话是玲珑讲的才没动杀手,只嘟囔:“谁要她喜欢?” 要不是毒得南族祭司来解,长公主哪会委屈自己听她们二人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她难受得要命,她们却聊得这么愉快。 眼不见为净?偏偏有人恶劣去扒她的眼皮,指尖偏下,故意弄痛她。 “……!” 扶瑛只看见床上人猛地抽搐一下,搭在床边的手紧紧抠住床沿,手指用力到发白。 “噢——问题不大。”玄月嘻嘻笑着,“连苦药都不必吃,吃三十日我开的甜药就好啦。” 这与正确疗法相去甚远。 扶瑛不懂毒,不通药理,又相信玄月,哪怕玄月给长公主下了三十天的毒,最后怕是都会变成身体太虚、没撑住死了。 而扶瑛听见长公主没有大碍,她放心些许:“那就好,多谢。” “光说谢谢嘛?今晚会陪我吃饭的吧?”对待床上人未曾情面的指尖甜甜腻腻缠上扶瑛。中了哑毒,就不能说出伤害玲珑朋友的事,也不怕被玲珑厌恶,多好呀。 “好,这很简单。” 不大习惯跟人靠这么近的扶瑛笑得有些淡。 就在玄月还想乘胜追击换取更多甜头时,扶瑛忽然注意到床上人眼眨也不眨地看向这边,似乎有话要说。 爬满血丝的眼充满疲惫,往日凝在里面的神采早已黯淡,像具只会呼吸的行尸走肉。 那些能令她轻蔑太子的孤傲清冷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想表达什么的急切。街边乞儿都能做到的事,这位尊贵的长公主殿下却是做不到了。 “……您想说什么?” 扶瑛轻轻推开玄月,走到床边,握住长公主抬到半空的手。 她问完这句就觉得后悔,明知长公主开不了口她还提‘说’字,真是冒犯。 下一秒,扶瑛领口被那只手狠狠一拽—— 唇瓣猝不及防被软滑的舌尖顶开,因惊吓而微张的嘴方便另一条不属于扶瑛的舌头滑进来,带着浓浓血腥气。 主系统:‘需要我帮您拍下反派此刻的表情留作纪念吗?’ 楚纤:‘不需要留存这种东西。’ 反应过来的扶瑛仍是没敢用劲推开长公主,长公主顺力退开,唇角蜿蜒下的鲜血如她那双眼眸一般偏深偏暗。 好像从骨子里就被吸走了精气神。 “……您。” 这个吻与情.欲、爱情没有关系,包含了长公主想说的所有话。 ——若你给我解毒的方法是趁我无法开口让我喝不知是毒是药的药,那么你在意的玉玲珑也得照做。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反正她现在不会抛下我,我多得是机会用你给我下的毒来毒她。 做了坏事、或者说轻易毁掉扶瑛三观的长公主冷静与小祭司对视,两人眼中的恶意、嫉妒、仇视……不加掩饰。 第139章 渐渐地, 玄月僵在半空的手缓缓落回身侧,扭曲抽搐的唇角忽而提起一抹诡笑。 第300章 她挨蹭到仍在愣怔中的扶瑛身边,轻轻踮起脚, 尖细软白的下巴慢慢搁到青衣剑客的肩:“好哇,快坦白!你跟这位姑娘还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什……” 说着, 小祭司纤白手指灵巧摁在扶瑛侧腰,又趁其轻颤时一把抱住。 “你瞧, 你瞧, ”玄月嗓音甜腻,像吃到糖果还想要玩具的小孩,“我碰你一下你就躲, 这位姑娘怎么亲你怎么抱你你都无所谓。” 扶瑛:?! 无所谓!?她怎会看起来无所谓!这是她第一次与人……还是与女人如此亲密, 好友之间尚且不会如此,更何况她和长公主殿下不算熟悉, 应苍山不过第二次相见。 可玄月既然这样说, 一定是她面上展露的某些情绪叫人误会了。 扶瑛慌乱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长公主:“不……” 澄清的话刚要说出, 又被玄月打断。 “若刚刚亲你的是我,抱你的是我,这把玉玲珑怕是早就出鞘了。”小祭司哼唧着不看她, “把我劈成两半, 对吧?” “我……” 不待扶瑛否认,玄月微微压低的声音柔柔响起: “但你别忘了这里是应苍山, 你伤我一根头发,永远走不出山下迷雾。我说的。” 这句话像刺穿皮.肉附着到白骨上的诅咒,连灵魂都会为这股驱之不去的恶寒战栗。 可震撼过后, 又落回现状。 扶瑛所有思绪都被那个并不温柔的吻给占据了,明明当时只觉得痛与不适——被人强行撬开唇齿的感觉绝谈不上好, 她浑身都在抗拒,抗拒失败后的僵硬似乎封锁她的五感,好避免她崩溃之余做些不理智的事。 然而当疼痛以细微又隐秘的方式存在,她突然就回忆起长公主拽低她时不断颤动的睫羽、因亢奋涌上双颊的红、被推开后颓丧掉在床沿的手……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认真注意过长公主的这些,但就像是有人强行给她塞了好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片段。 她开始感知长公主吻她时同样的不适,同样的——被冒犯和厌恶。 扶瑛尝到委屈的苦涩。她无心分辨玄月那番话中玩笑还是威胁居多,哪怕两者皆有她也顾不上了。 她久久凝视着长公主苍白冷淡的侧脸,心中划过的种种念头都可以概括为: 是你要亲我的,为什么又露出这种表情? 是没亲之前以为有多好,亲了之后发现很糟?还是原本就不想亲,是想在谁面前表现什么……我只是被你利用的手段之一吗? 若是扶瑛对人敏锐些,顺着后者猜想下去,会无限接近甚至直接接近真相。 ——谁的面前?在场只有三人,长公主想在小祭司面前表现什么?又为什么这样表现?是什么促进了长公主必须这样表现? 扶瑛并未看见被她忽略的小祭司眼中渗出冷光,且在几秒后刺向正在平复呼吸的长公主。 楚纤:。 “……我没有躲,”长公主侧过来的眸令扶瑛瞬间回神,回得太快,险些咬住舌尖,“是你靠太近。” 见玄月还想在这件事上继续撒娇,扶瑛忙说:“去采摘药草吧?我陪你。” 玄月满意松开双臂,像输入密码正确的锁:“好哦!” 扶瑛不自然地向床上人告辞,没得到回应。 跟在她身后的玄月在门框前驻足片刻,但她没有回头,只冷哼一声关上门,愉悦追上前方剑客。 - 三日后。 扶瑛不能说话了。 ——玄月不止没给楚纤正确的解药,还眼睁睁看着扶瑛慢慢沦为废人。 楚纤:‘失策。’ 主系统:‘玄月更愿意留下一个又哑又瞎、武功全废的扶瑛,能让扶瑛全心全意依赖她大概是她期待发生的事。原来她不止对您这样么?’ 后面那句问话挺有深意,更像是在说‘原来她爱谁都如此’‘原来她谁都可以爱’。 楚纤:‘嗯。’ 这字又像是三个问题都回答了。 扶瑛行动不便,玄月就守在她身边当她的眼,当她的嘴,顺理成章住进扶瑛房间。 南族的小祭司从未伺候过谁。她很小便展露出常人摸索不透的绝佳天赋,对药毒与蛊术无师自通,十岁拜前任祭司为师后不出三年就超过了她,令前任祭司还未年老就惭愧退了位。 有人说前任祭司是因太嫉妒玄月才跳崖自.杀,有人说前任祭司是想夺回祭司之位才疯狂练毒,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 千奇百怪的传闻,无一例外是前任祭司眼红小玄月,做出各种自讨苦吃、自取灭亡的蠢事。 小祭司仍然干干净净。 只见模样精致的小祭司抱着床上人的衣裳跳远,惹得那人手抓了个空,她目光炙热:“让我帮你嘛~你又看不见~” “……” 扶瑛张嘴发出几声气音,喉间腥甜。她忍过这阵剧痛,摸摸不能说话的喉咙,干脆摸索着床沿要下地来抢。 玄月嘻嘻笑着,并不阻拦,杏眼盯死扶瑛十分虚弱的身体,不仅不怕扶瑛看不清东西受伤,还很期待她受伤之后不得不让自己穿衣、不得不听自己话的模样。 哪怕扶瑛以前身体底子好,也抗不过应苍山的毒。 经年累月练出来的力气在下床那一刻骤然消散,用了十几年的腿居然不听使唤,说没力就没力,一下软倒在地。 第301章 几步外的小祭司照样不急着上前搀扶,待扶瑛挣扎起身过程中不断制造出伤痕,她才长叹一声:“玲珑,谁教你这样倔强?我肯定要杀了他。” 这些年行走江湖,杀人阴招没学会,愚蠢剑客的傲骨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偏巧了,我手中的毒就是用来化你们这群人的傲骨。不光要折断踩碎,还要碾成烂泥。 面上逐渐显露出亢奋之色,那双黑得纯粹的瞳仁隐隐又有变成异色的倾向—— 房门被猛地推开,强行击溃房中某种临近崩坏的底线。 玄月表情阴狠地看过去,扶瑛满脸茫然。 是长公主。 观她行走姿态,从容优雅,每一步都慢得恰到好处,准确无误绕过房中倒下的木板凳……眼睛竟全好了! 白衣轻划过小祭司身上色彩斑驳的民族服饰。 ‘啪!’ 一声脆响,长公主看也不看玄月被打偏过去的脸,一把抢过她怀中扶瑛的衣物,直接丢到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扶瑛头上。 “堂堂南族祭司也喜欢使这种下作手段。”长公主声音倒不尖锐,她自然不会为旁人动怒,报复方式也不会选用口舌之争。 她平静地陈述,仿佛还是那个永远坐在主位、惯常懒得搭理人的长公主:“你的心思敢让她知道吗,敢光明正大说出口吗。” “……”玄月用大拇指拭去唇边鲜血,并不回答眼前人的话,而是自顾自将拇指上的红凑到鼻下嗅了嗅。 “恶心。” 长公主丢下两字评价,转身就走。 玄月没有拦她,只像个反应缓慢的、年久失修的木偶一样,等人走了很远才慢慢吞吞转着不大灵活的脑袋,看向长公主离去的方向。 她不再思考长公主身上的毒如何能解—— 毕竟死人的事何必考虑太多?她连埋在哪里都不用考虑,直接化成血水喂她最不喜欢的蛊虫好了。 - 两日后,应苍山山顶。 一步步靠近的小祭司脚边游走数条紫红小蛇,前半段鳞片细密精致,妖异的深紫色在阳光下泛着如丝绸般顺滑莹润的光泽。尾端烧得火红,似应苍山藏起的那片晚霞。 被逼至绝境的长公主显然并不认为自己身处绝境。她说话口吻依旧冷静,哪怕面对曾对自己下毒的忤逆之人: “你不会单独与我面谈。” 但打你一巴掌,你会想报复我,报复我的同时又不愿让扶瑛看见你行凶,所以一定会比我还想制造单独见面的机会。 在应苍山上,你的意愿更容易变成现实。只要将我的意愿变成你的意愿,有些事很容易就能得逞。 “……这么说,你打我一巴掌,我还该感谢你替我出主意了?” 她的瞳色与地面爬行的毒蛇何其相似?明明是人,却因过分白.皙的肤色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残忍。 偶然在地上见到一条毒蛇当然知道绕道走,可若见到披着人.皮的蛇呢? 玄月常给长公主这种感觉。她从未将小祭司当成京城里年纪相仿的、不谙世事的高门小姐,这个女孩的狠戾与酷爱玩.弄权术的贪官权臣不同,他们永远知道底线在哪,无论何时都能如金蝉脱壳一般保住自己。 而小祭司没有底线,她杀人或放人生路不凭利益权衡,不依赖礼法训诫,全凭喜好。 用常人的办法讨好她是没有用的,说不准当她看够你低级无聊的卖乖方式,顺手给杀了——若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最好不在此人面前挂名。 “谢不谢随你。” 长公主眼眸里没有情绪波动,小祭司的‘谢礼’与京城某些规则不同,不拿最好,拿了对她也无用。 “我约你来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无论是我那个蠢侄子还是扶瑛,他们留在应苍山对我百益而无一害。” “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玄月嗤笑一声,“景淮恨你入骨,他会听你的话?长公主,莫不是被毒傻了吧。” “千万别这样说,”长公主淡淡道,“被一个毒傻了的人算计,怕祭司你颜面无光。” 玄月:。 玄月阴冷地盯着她:“你这条舌头我迟早割下来。” 长公主的脾气是好多了,闻言只是用那条舌头继续说话: “只问你,试或不试?” 玄月眉梢微挑,似笑非笑,似乎觉得话语权终究还在自己手中。今日被算计又如何?长公主的请求还得她点头答应才算数。 果然,长公主顿了顿,又主动说:“我在应苍山跑不了,同理,我为你留下他们二人,你要确保我安然离开应苍山。” 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买卖划不划算?况且玄月还拿捏着她的性命。 玄月越听越想笑。 性命无虞?笑话,我下的毒想什么时候爆发就什么时候爆发。 哪怕我假意允诺你,你离开应苍山十年内都无性命之忧,就在你好不容易放下心防,自以为逃过一劫,却又在十一年肠穿肚烂痛苦死去,谁也救不了你—— 岂不好玩? 跟我谈条件,你一个毒草药草也分不清的蠢人也配? 玄月漫不经心点头:“你试。” 这两个字被长公主当成承诺,她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第140章 “一言为定。” 搞定了性情乖张的玄月, 长公主紧绷的肩膀不由放松。本就对小祭司心存厌恶的她懒得再看那张故作可爱的脸,因此错过小祭司唇边隐忍辛苦的弧度。 第302章 碍于两人目前的‘结盟关系’长公主冷冷说了句:“明日帮我送东西给太子,他五日内必到应苍山。” “好哦。” 玄月甜甜应声。 长公主实在恶心得紧, 又想到这人闻血的不正常模样,当即一刻不等, 抬腿就走。 … 人走后很久,在应苍山山顶——小祭司噗嗤一下破功, 接着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地上支起前半身的蛇们不明所以, 用一双双红眼睛盯着好像很开心的主人。 笑了足足一刻钟,总算笑够的玄月擦擦眼角的泪,招呼蛇们下山。 下山途中边走边哼着南族小曲, 缥缈轻灵的歌声令那些蔫头蔫脑、长得横七竖八的杂草无声直了起来, 连叶尖的黄都缓缓消退。 两侧自由摇摆的手轻轻打过锋利叶尖,偶尔在手指上留下淡淡血痕。她毫不在意。 第一次有人这样相信她的承诺呢?还是相互看不顺眼的半个敌人。说出去的话为何必须作数呢? 明明在京城都当乱臣贼子了, 居然相信她随口两个字?难道京城的人在言语上都如此天真吗?包括景淮? 想到景淮, 小祭司眼眸弯得深了些。好久没见景淮了, 长公主若真能把景淮叫到应苍山—— 嗯,会死得更快哦。 想当初她将应苍山描述得那么好,提到能助景淮的毒草毒药, 她看出景淮动心。结果仍是为了别的东西留在京城, 不肯跟她回来。 长公主却能比她更亲近景淮、更了解景淮、更知道景淮需要什么东西——连人都不必出现在景淮面前,单凭一包东西就能将景淮千里迢迢叫过来, 还许诺五天之内? 长公主手上有景淮的把柄?玄月只能想到这种可能。她们姑侄两个早已撕得一丝情面也不留了。 - 长公主在走廊中碰见摸着墙壁艰难前行的扶瑛。 “……” 眉心轻折,长公主微微止步看她一会,忽而重重撞了上去。 “!” 受惊的扶瑛根本来不及扶稳墙壁, 以一种极其笨拙的姿态摔倒,头差点磕到墙上。 她以前武功尚在的时候, 别说撞上来的人了,就是刺过来的快剑她都能完美避开,倒下一定是因身受重伤,哪会是这样可笑的缘由?她比久病在身的长公主都要不如了。 长公主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扶瑛没力气归没力气,她自个儿也不是硬朗身体,虽不至于狼狈到地上去,但也退了两步捂着肩膀面色发白。 要不是扶瑛看不见,她绝不会抬手捂痛处,怎么着也要强忍着走回房间。 “……”分明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在原地缓过那阵痛,又要上前扇人巴掌踩人鞋子了。 扬起的手被快步过来的人抓住,并在下一秒狠狠甩开。 ——这力道可比长公主刚刚撞扶瑛重得多,整个人几乎被掀飞出去,好在有栏杆‘接’住了身体,不至于直接掉下二楼。 腹部被狠狠撞到的长公主蜷缩着身子软到地上,垂下的黑发遮住面容,只看见那细细颤抖的脊背。 来人正是那日拖长公主游行一圈的千重。 她不认识扶瑛,但见不得长公主在祭司的地盘充当主人去欺负别人。 这里又不是京城,况且你都被祭司罚得那样狼狈——这手怎么敢举起来?怎么配举起来?任何一个没遭受过这种屈辱的族人都比你高贵。 从好事的雁娘那得知你是京城里的长公主后,亏我还曾想过身为长公主的你是否无法接受那日众人欺辱而生出自.裁的想法,你倒好,过了几日就跟没事人似的,丁点不在意公主尊严! 简直……简直无耻。 扶起地上双目不能视物的人,千重嘴上问了句‘没事吧’,眼眸却不由自主侧到一旁没有动静的长公主身上。 一边恶意揣测对方捂着的肚子里又在冒坏水,一边略略畅快地想这回该吃苦头了吧。 她没在意怀中人为什么不说话,只在扶着这人路过长公主身边时鞋尖一歪,眼瞧着要踩上长公主好不容易干净起来的外衣—— 背后传来的人声吓得她一激灵:“别走错道噢,千重~” 抬起的鞋就这样僵在空中。 怀中人被粗鲁扯走,再是小祭司刻意柔和的声音:“别怕,是我。没人敢伤害你了。” 意识到祭司没看着自己,千重小心翼翼地站直了,低眉顺眼转过身,让出一条道。 想不到祭司木楼中还有被祭司在意的人存在,那她刚刚解救这人免遭长公主毒手,应当没错? 谁知玄月安抚好这人后,又慢步走到长公主面前,嘻嘻笑着蹲下来——就如那日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开口却是说:“推一下不会让你病发吧?也不会影响你明日要做的事吧?” “既然如此,就别在地上装死啦,都吓到我的族人了,以后她不敢独自来我的木楼可怎么办才好呀?” 千重:“!!” 祭司这话与直接怪罪她有什么区别?!就是在警告她不准来木楼啊……!说不定是看在救了这人的份上,否则祭司一定会处决她,让她遭受比长公主还狠的刑罚! 她不该,不该怀疑长公主是否健在而冒险来木楼…… 千重不敢请罪,不敢吭声,她现在不说话还好,要是一说话让小祭司注意到她、顺理成章给她安个罪名,她还如何在族内立足? 第303章 就惩罚长公主吧。她闭着眼疯狂祈求。 ——她并不知道小祭司微寒的眼从她头顶划过多次,仿佛将目光化作匕首一刀一刀削去她的发,使她头顶那块秃出来,得有段时间没脸见人。 这是小祭司想到最温和的惩罚方式,都不用放血诶,还有比她更仁慈的祭司吗? 直到长公主冰凉的手一把攥住小祭司搁在膝盖上的腕,接着毫无血色的脸慢慢抬起,那双清冷不失贵气的丹凤眼露了出来。 ——她注意到了小祭司暗含杀意的眼,竟攥住小祭司堪称杀器的手,难道是想为千重求情? 也是。她并不知道千重要踩她的衣裳,也许听见祭司那句‘别走错路’还以为在暗千重做坏事呢? 除了多年前从前任祭司手中接过祭司之位以外,玄月还从未如此期待过谁的开口。 这个同样尖酸刻薄的嘴里会说出求情的话吗?怎么看都与长公主不搭呀。但腕上微弱又不可忽略的力道明显代表长公主想阻止她做某事。 而她现在只想小小教训一下千重呢——? 小祭司必须承认她这一刻非常希望长公主真的‘怜惜’千重,之后再得知千重想踩她入泥泞……那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哦。 沉默不语的千重亦在此刻抬眸。她觉察到走廊中反常的寂静,知道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见长公主握住小祭司的腕,再看小祭司没挣扎、反而一脸兴奋凝视长公主的脸……千重左眼皮跳了跳。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 而这个预感,在长公主开口后成了真。 因为长公主用那种人命如草芥的语气对小祭司说:“你想杀她、不必借我的名义,要杀就杀,剥皮抽筋,毁容下毒,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 她说几个字就得缓一口气,真让人担心她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 好在这种冷眼旁观一个人去死、甚至能让自己起推动作用的话,长公主肯定要说完:“对你而言,这些需要犹豫?那你刚刚抱在怀里的东西,又如何交代?” ——你连最爱的人都能伤害,都能以虔诚的心真切希望对方致残,眼前区区一个同族人的性命,你反而当个宝了?动手前竟要犹豫? 她的确要阻止小祭司,阻止小祭司重拿轻放,凭什么这样轻易放过不懂规矩的千重? 千重呆住了。她表情空白望着看也不看她的长公主,竟十分清楚长公主对自己的浓浓恶意从何而来。 虽说游行是祭司大人下的命令,但执行者是她与雁娘——亲手让长公主陷入那种境地的人,是她与雁娘。 她现下不过明白了长公主的性情,明白了长公主为何在不利自身的情况下要吐祭司一身血。 但凡给长公主一点机会呢? 玄月盯着长公主依旧淡漠的脸,看着吐露恶毒话语的失色唇瓣,眼睛亮得惊人。 她太喜欢这人冷到骨子里的狠了。扶瑛,千重,甚至是她……都能变成长公主三言两语中的利刃、筹码。 “可我不想如你所愿呢?”玄月娇笑几声,纵容腕上陌生且冷得叫人不适的体温。 “那就如你所愿,”长公主唇角微扯,“我会亲自去做。” “……” “届时别怪我冒犯你这个大祭司,是你有机会不要。” ——机会。她居然将伤人看作一个愉悦自身的机会! 玄月眸光骤然软下来,她一把攥住长公主收回去的手,重重放到长公主曾握住的地方。 长公主不肯张开五指握住,她罕见地表现出一丝耐心,等待着长公主肯握住的时候来临。 几个瞬息后,长公主冷着脸,手指动了动,果真如玄月所愿了。 这该是一个无形交易。 你如我所愿,我如你所愿。 第141章 千重头顶的发保住了, 嗓子和左腿没保住。 她不像扶瑛那样彻底失声,能说出干涩难听的沙哑音,像被刀割过似的。左腿则是被打断了, 右腿拖着左腿一瘸一拐。 她不愿面对族人各色异样目光,特别是同情, 从此不再白日出门,有事都是深夜没人时去办, 平时大门紧闭。 - 恨祭司吗? 千重以前不敢恨, 连在心里偷偷想一下都怕得要死,她总觉得祭司那双眼能看透人心。事实证明真是如此,好多次族人明明没说出口, 却被祭司一字不差地说出心声。 但现在, 她恨。 她恨长公主,恨自己曾对长公主的所有在意。 连留在家中的那瓶药丸——自从拿回来后就没开过了, 她就等着长公主犯病那日她再给出去两颗, 没想到不会再有了。 她在某一夜泄愤般将药丸通通倒进嘴里, 把它们当成那人的手指、那人的眼珠、那人的喉咙……用力嚼了,吞了。 第二日,她的嗓子和腿都好了。 “哈哈哈哈……还想弄死我?!你弄得死我吗!你忘……” 本欲狂喜的她猛然想到祭司对族内动静无所不知, 登时紧紧闭上嘴, 仍嫌不够忙死死捂住。狂跳的心脏令那双眼都快鼓了出来,千重感到无比痛快。 以为害了她的长公主压根没想到这瓶药能有如此奇效、且会用在她身上吧? 想让她这辈子都又残又哑, 失策了吧? ……不,不能高兴得太早。千重大悲又大喜,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若祭司知道她好了, 肯定直接打断她两条腿、对她的脸动手! 第304章 可是留在这迟早会被发现,甚至明日就被发现!千重蹲了下去, 眼睛直勾勾盯住虚空一点,咬上并不长的指甲。 另一边。 主系统:‘千重离开了应苍山,期间杀了祭司的两条极品毒蛇,看样子是打算与祭司为敌了。’ 说完,主系统笑说:‘她太天真了。应苍山方圆百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祭司操控的毒虫毒蛇,想杀一个人太容易。’ 主系统:‘她吃光了原身的续命丸,您还不打算求助我吗?我并不会提出让您为难的代价。’ 楚纤:‘不急。’ 主系统:‘您的性格真让我又爱又恨。准确来说,恨的部分其实不与您相关,是我自己无法控制太想帮您的心情。’ 楚纤:‘笑。’ 主系统:‘自从在您面前以人类形态出现后,您对我就冷淡了许多。是不喜欢吗?我可以换。’ 楚纤顿了顿:‘如有必要,您可以发布任务。’ 主系统:‘是,您能控制您的情感。’ 发觉千重跑了之后,玄月第一个找的居然是长公主。 按理说长公主与千重算是彻底闹翻,怀疑谁都不该怀疑到她头上。 偏偏玄月精通医术,她闻出千重丢弃的瓷瓶中曾放过什么药物,而且这瓷瓶一定来自山下,拥有者非富即贵。 ——应苍山上如今就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选,她凭什么放过?她和长公主的‘结盟关系’还没相互信任、稳固到那种地步。 死了两条爱蛇的小祭司发起火来非常不讲道理,她一进门就将瓷瓶往长公主脸上丢,娇媚漂亮的小脸上阴沉沉:“解释!” “……” 躲闪不及的长公主被丢了个正着,瓷瓶正中颧骨,痛得她轻呼一声,眸光极冷:“解释什么?” 待玄月一靠近,刚要开口控诉长公主如何跟千重里应外合、狼狈为奸、猪狗不如……就被掷回来的瓷瓶丢了个正着。 她尖叫了一声‘啊’。 奇迹般地,长公主痛到极致的骨忽然就好了。她冷冷牵起唇角,虚软的身子半坐起,懒懒勾了只茶杯到嘴边抿了口。 丢来丢去的瓷瓶掉在地上碎成渣,想捡起它再丢回去的玄月算盘落空。 ——也是离谱,小祭司身上藏着多少毒多少暗器?随便丢出去一个都够长公主吃一壶,何必非得跟个小瓷瓶过不去? 玄月瞪着地上七分八裂的‘瓷瓶’,眼神怨毒。她大概希望背叛她的人比地上的瓷片还碎。 “是你放走千重。” “……千重走了?”长公主蹙眉,浅淡的眼珠轻晃到侧脸擦红的小祭司脸上,言语讽刺,“在你的地盘,你看不住一个废人?” “废人?!”玄月冷笑两声,“你不认得这瓷瓶?你不知道里面的药丸有什么用?” “……是我的,又如何。”长公主重重放下茶杯,“别绕弯子。” “好,好好,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玄月怒极反笑:“你不知道里面的药能治好断腿,也不知道里面的药能医好嗓子,你不小心给了千重。” 长公主面色难看。 ——瓷瓶当初为何到千重手中?若没有这祭司喜怒无常惩罚雁娘,若不是让千重拖着她在族内绕一圈,千重能有机会碰她? 长公主承认,她当时并不想救雁娘,她只是笃定千重不敢直接拿药给雁娘吃,必定会让自己尝。 她本质上只想为那时伤重的自己疗伤而已。 结果千重贪得无厌拿了她赖以生存的药物,如今小祭司没听她的话直接弄死千重,反而怪起她的药瓶?! 如果千重是个死人,怎能吃光她的药?怎能跑? ——她的药没了,她又该找谁算账?! 可真好啊,你个罪魁祸首还有脸质问我了? 思及此,长公主真是忍了又忍才没把玄月骂得狗血淋头。她们还有合作,此时不宜闹翻,不然真给了玄月反悔的理由。 “你很不服气哟?” 长公主轻轻闭了闭眼,睁眼时才发现玄月的那张脸不知何时凑到跟前来了,又大又圆的瞳仁直直对着她,冷得渗人。 “千重杀了我两条蛇,这笔账我会跟她算,也要跟你算。”小祭司单手搭住长公主的肩,“我不管这瓶药怎么到千重手上,我只知道是你给的。那么你就要——!!!” 维持的那点距离猛然缩减。 冰凉的手宛若蛇窟里爬出来的某条蛇,身躯虽细长柔软,但其蕴含的隐秘危险令脆弱敏感的后颈下意识被挟制住不敢动弹。 和那个带血的吻相似,长公主压根就没打算温柔对待小祭司,她粗暴吸.吮着上唇瓣,掐在脖颈两侧的手并未收力,半强迫着索取她口中气息。 若隐若现的妖紫在小祭司眸中闪烁,同它一起的还有对冒犯者的杀意、以及迫切想见血的渴望。 然而它们很快被另一种更迅猛更直接的愉悦给压了下去。 明明跟上次一样都是两条舌陌生且抗拒地接触,但唇上细密刺痛却伴随某种欲望自下而上,以极快的速度掠过她的躯体,让她来不及捕捉就已开始战栗。 她轻哼出声,吸入这人对她毫不怜惜的清冷气息,银饰环绕的腰间不自觉朝施.暴者靠近。她迫切地想要更多疼痛,更多血腥,她忍不住双手环住这人脖颈,呼吸越发急促。 ‘叮叮’的脆响后紧跟着两声闷哼,是贪得无厌的小祭司上榻扑倒了长公主。无师自通的她主动勾着这人唇舌舔.吸,溢出的透明液体全被艳色的舌舔去。 第305章 身上压了个人令长公主呼吸不上来,她反倒成了最想结束的那个,推了几次惹来身上人越发疯狂的深吻,干脆抵着她被砸痛的颧骨将她脸推远。 吃痛的小祭司起初因面上的痛瑟缩着松嘴,在看见身下人偏头轻轻喘息后,眸中亮光更甚,低头就咬上侧过去后愈加纤细漂亮的脖子。 “……你是狗么!” 长公主再想故态复萌去刺激她伤处的手被小祭司直接抓住摁在两侧,看也不看的小祭司咬着颈肉,含糊出声:“谁让你……” 她应当在后面跟了两声恶作剧得逞的嬉笑,听进长公主耳中跟有病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长公主只觉自己身上压了个大型犬类,湿.热的舌一寸寸舔过她露在外面的地方,留下叫她厌恶的痕迹。 这人的手还极其猖狂地解开她外衫,在她强忍着脖间不适时猝不及防摸进去,没有防备的她应当是叫了两声,这人就跟疯了一样继续去扯她的衣服,一副要对她做点什么的样子。 ——何曾被人这样对待的长公主当即气得面色铁青,奈何双手被她一只手控制,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出来。挣扎狠了,小祭司动作反而越发亢奋,简直……无耻至极。 直到险些脱下她所有衣物的小祭司发现身下人不动了。再一看,噢,被气晕了呀。 小祭司呆呆地眨眼,在继续与逼醒这人再继续的两个选项中,她选择了第一个。 嗯——是突然发现这人睡过去也挺好啦。当然,骂人的时候更好看,特别是眼睛,又冷又傲,好看得想让人挖出来珍藏。 她下次也许该在这人骂她时扑上去,用血与唇堵住那不断吐露恶毒话语的嘴,趁这人慌乱到失神时肆意抚摸衣衫下清瘦却又动人的躯体…… 玄月见过人每个年龄段的身体,她比有些人自己还了解他们身体构造。正是因为都看腻了,她认为大部分蛇类与昆虫身体都比人耐看些。 这人给了她一些惊喜。 或许不是因身体本身长得多么独特美丽,只因是这人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人亳无知觉且一定是被迫向她展露的,她觉得好看。 她忽然意识到人的舌头长得可太有必要了。若只是用唇轻轻在这人平坦脆弱的腹部上轻点,未免太敷衍,不能将她此刻的喜爱与炙热表达千分之一。 … 只剩一层白色丝绸缠着的长腿曲起,无力且坚定地蹬向她腿间的某人。 自然没将小祭司蹬开,反而被抬起头的小祭司嘻嘻笑着攥住脚腕。 这可是半个时辰后。长公主没想到自己醒来要面对的境地比昏迷前尴尬数倍,这发了疯的祭司也是真敢……她还未开口骂人,小祭司接下来的举动令长公主所有话都哽住了。 ——面容甜美的少女用那双摄人心魄的异色瞳仁注视着她,微微侧脸,唇舌沿着掌心攥住的脚腕一路往上。 这种变.态行为掏空了长公主本就不丰富的脏话储备库,除了震惊,她生不出其他情绪。 孱弱笔直的腿被迫曲在胸前,任由身上人更方便去吻。 小祭司特别喜欢亲她身上骨头明显的地方——因瘦得厉害,这种地方在她身上是非常常见的。 “总感觉还能做更亲密的事……” 吻到长公主锁骨时,小祭司这样嘟囔。 没得到回应。 身下人单手遮住眼睛,淡色的唇因屈辱而咬得绯红,破损的唇角还在渗血。墨发铺了一床,她就躺在自己的发上,苍白修长的身体像是一尊清冷神像。 她在她身上放肆了很久,哪怕在药房里都没这样快乐过。 - 长公主后来泡了半个时辰澡。 她疲倦地披着一身潮意出来,也懒得计较没人伺候,没人帮她擦干长发,只想去床上好好躺一会,消化那些暧昧又令她深恶痛绝的画面。 脚步猛然一停。 穿戴齐整的小祭司一脸笑容站在床边,望过来的眼神幽暗贪婪。 她说:“你再亲一下。”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良好的教养不允许她在此刻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她很平静地动唇,“滚。” 小祭司笑嘻嘻地滚过来了,长公主隐忍地往后退两步。 “那么讨厌我,还亲我?” “……想让你闭嘴。” “我没闭嘴,你怎么不亲了?”小祭司指指自己开合的唇瓣,跟个遇到难题的学生似的认真求问,“哎,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么。” “忽而发现可以忍受你的聒噪。” “……锅……什么?” 长公主想推开小祭司抓上来的手,被小祭司反手死死握住,感到疼了。 “嘻嘻,没让你走。” 长公主沉默一会:“非得找我?” “别人也能给我这种感觉么?” “能。”长公主答得很快。 “你骗我。” “……你没试过。”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骗我。” 长公主意识到这种问答能无休止地持续下去,没丁点营养,纯粹是为了满足玄月的恶趣味。 这床她是回不去了,一上去不知这人又该疯成什么样儿。她干脆转身往外—— 谁知小祭司两只手都缠了上来,腿一抬挡住她的去路:“公主殿下还真是委屈了呀,穿成这个样子出门多不好?再穿两件嘛,我去给你拿?” 第306章 第142章 自有记忆起, 就不曾有人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哪怕自困宅院,丝毫不敢怠慢的府中下人、时时上门求见的王公贵族……她活着的每一日,身受皇恩、绝不谦卑。 南族人不过四五百, 一座山就装得下,说得好听是祭司, 说直白些不就是山野村夫推举出来管事的?连一族之长也不是,空有个祭司名头, 在众人面前玩些驭兽的把戏堪称坑蒙拐骗。 别说教书先生了, 这穷乡僻壤中能有几个识字的都算不错,大部分说话都说得含糊,简直蠢得要命。 ——这人的嘴不知吃过多少奇花异草, 红舌烫得很, 也全然没有什么技巧,横冲直撞像只狗。 长公主低垂眼眸, 遮掩一闪而过的嫌恶。 “刚刚不是……过。” 中间那个字她说得极轻, 很明显在逃避。 “嗯嗯嗯??” 小祭司故作不解地低腰凑过去, 瞳色闪烁不定,好似又要变成诡异的紫。 清绝漂亮的脸微微侧到另一边,实在不想同她对视:“离远点, 你很难闻。” “……” 小祭司瞪圆了眼睛, 松开她的一只腕,抬起胳膊嗅嗅身上, 银饰被晃得叮叮响:“哪里难闻?!!” 长公主不解释,只重复:“难闻。” “噢,”眼珠一转, 小祭司翘唇笑得可爱,“难闻你也得闻。族中没人不喜欢我调制的香囊, 怎么就你金贵?” 他们敢说不好闻么?再说,你调制的香囊又不会送人,只会随身携带。整个应苍山就你身上是这股药味,的确说不上难闻,长公主纯粹找理由想让她自觉滚远点。 ——这说辞果真有用,至少一只手得救。长公主并不缺徐徐图之的耐心:“我在京中没闻过。” 接着,她就看见那只戴了银蛇镯子的手解开腰间挂着的三角雪青云纹香囊。 长公主薄唇轻抿,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祭司哼着歌,强硬将香囊系在长公主被攥住的手腕。香囊两角垂下的银灰小穗子轻擦过那段莹白,惹来怕痒的瑟缩。 长公主:。 小祭司越瞧这香囊越满意。 不愿跟她扯上关系、脚下连连后退想与她保持距离、连目光都吝啬得不肯与她对视的长公主,却不得不在一再拒绝之后被迫染上她的气味。 属于玄月的香紧紧贴着这人手腕,沿着纤细肢体晕散,一层一层侵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呼吸间都吐露她的香气。 ——长公主反应已经够快。 她敏锐察觉眼前这祭司眼神变了,变得亢奋、变得幽暗,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手迅速抵到玄月的肩,竟抵不过个头比她矮一截的少女看似轻巧往前一步。 推出去的胳膊被迫弯曲,两人距离仍旧缩短。 浅白素衣一退再退,最终逼到放了花瓶的桌边,听见瓶身撞击墙面的声音。 “是很细,越摸越细。” 小祭司踮着脚也要将鼻尖蹭到这人脖间,去闻沐浴后淡淡的冷香。她言语孟浪,手上也要占便宜,平整柔软的薄衫被她揉得皱巴巴。 过足瘾不仅不恢复原样,还要挑开下摆,十分冒犯地握住这人侧腰,刻意用生了薄茧的地方去蹭,惹得这人收紧手指、攥住了她肩上硬邦邦的刺绣。 于是浴桶中蒸腾出的热气被另一种热取代。这本是常年清心寡欲不宜动气的身子,敏感脆弱,孱弱得只能小心对待—— 偏偏有人恶劣得就喜欢戳破这身淡淡的皮,瞻仰皮下流动的贪婪、欲望。 花瓶彻底倾斜,是有谁倒了下去,洁白的衫被沉甸甸的银饰压在桌面,最后是不堪忍受匆匆撑在桌沿的手。 “你放……唔!” 墨色发尾轻晃,愈发激烈的动作令木桌也发出不满的声响,听入长公主耳中更加羞恼。 玄月太喜欢这只修长骨感的手了,即使它一巴掌糊到她脸上、也是软绵绵的力道。她一旦用舌去舔泛着淡粉的指缝,这人就会发出一声极其好听的泣音。 短暂的失控,是长公主理智尚在也控制不住的声音。 … 就在她轻提起长公主的腿,想试试它勾.缠腰间的滋味时,门被敲响了。 双眸失神的长公主一惊,登时疯狂去推身上压着的人,哑掉的嗓子色厉内茬呵她滚开。 “……啧。” 玄月攥着她的手狠狠在她锁骨上吸出一道血印,听这人闷在唇齿间、喘得隐秘又破碎的气息——心中不甘少了些许。 - 门外是雁娘。 她听旁人说千重犯错被祭司驱逐,尽管对祭司木楼畏惧得很,她还是来了。 门内响起脚步声,雁娘连忙低头往后退了两步,免得冲撞了祭司。 门被用力拉开,迎面扑来一阵叫人骨头酥软的浓香。 “……你最好有非常要紧的事哦。” 祭司大人语调与平日不同,带着让雁娘不敢深究的柔媚。 ——每当祭司想处死某人,都会这样说话。 当雁娘磕磕巴巴表明来意,玄月唇边弧度越挑越深,她的手悄无声息摸上腰间,指尖慢慢捻出半截刀片。 突然,房内传来一声脆响。 玄月歪头看去。 是那个在桌上晃了半天也没晃下去的花瓶摔了,那人趴伏桌边,褪至胳膊的白衣没能扯上去,露出随呼吸起伏的背。 第307章 “呀~” 玄月手指一动,刀片被推了回去。 杀意消退,小祭司眨着眼睛催赶雁娘:“回去回去,这事我处理完再告诉你。” 雁娘愣了愣,她还未见过祭司大人这……不等她多想,祭司已嘻嘻笑了两声,迫不及待关上房门转身进去了。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里面有谁的哭音? - 次日。 长公主晨起时精神就很不好,前几年在床上躺够了,她如今累了也要穿戴齐整躺到窗边榻上,为消解身体不适会用看书或喝茶来打发时间。 眼眶下青黑是昨晚闹得太晚的缘故,端起茶杯的指间有一时无法消退的印子。手腕稍稍抬高,袖口轻滑,即可露出明显被什么缠过的青红伤处。 她厌弃地拉长衣袖遮住痕迹,眸中冷凝。 好巧不巧,窗口正对的走廊路过一个眼瞎了的白衣剑客。不再背着那把剑,而是用剑鞘试探前路。 明明这条路走过不知多少遍,还日日都要剑鞘敲着木板,发出叫人耳酸的闷响。 长公主盯了她一会,干脆将翻开的书随意往桌上一丢,也不管书页被风吹着翻了几页,起身下榻。 … 扶瑛听见由远及近的咳嗽声,轻皱的眉僵硬着舒展开,她悄悄攥紧了剑柄,为省力而佝偻的背也默默站直。 眼睛看不见,喉咙发不出声音,无论身处何方都像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自己。 好在习武之人耳力敏锐。 “……” 许是身体虚弱,这人脚下无力,踩不出旁人的干脆利落,连裙摆摩挲鞋面的微响都比她脚步声重。 故而扶瑛看几眼就能记住她行走姿态,记得素白衣袂被肢体缓缓推开时的清冷优雅,仿佛每一片布料都被规训得服服帖帖,绝不会令她失态。 现下只听得见越来越近的声音,扶瑛低垂眼眸,身体半侧,肩背紧挨着木墙,怕自己眼睛不好挡了路。 声音戛然而止。 鼻前多出的香对扶瑛来说并不陌生,她常在进出自己房间的阿月身上闻到。 扶瑛怔了怔,一时无法肯定来人究竟是长公主还是阿月。 若阿月要捉弄她,故意咳嗽故意学长公主走路也是可能的……毕竟阿月很厉害,在应苍山中应当没什么不会。 “停在这里,是等我给你让道么。” 是长公主。 扶瑛不知眼皮猛然一跳是惊喜还是惊慌,她顿了几秒,将那阵堵到嗓子眼的难受缓下来,才小心摇头。 ——她不可能挡到这人的路啊,她已经尽可能缩得很‘窄’了,走道是能容二三人并肩走过的。 扶瑛也想不出长公主找她麻烦的理由,因这人不大好的语气心中有些不安,总觉自己一定做错了别的事。 她感觉到这人停在她正前方,同样挨着木墙。正当她犹豫再三,决心往另一侧挪动几步时,她的侧颈被一只贸贸然伸过来的指尖点了点。 扶瑛:“!!” 毫不夸张,这人抬袖伸手的动作无声无息,她离得这样近都没觉察一点风声。 猝不及防的冰凉叫她浑身一缩,不受控地夹住那根手指,惹来眼前这人冷冷地嗤笑。 扶瑛急得眼睛也抬起来了,黯淡无光的黑色眼珠不受控乱转,根本不敢轻易停在一点,老感觉自己看的方向不对。 自从不能视物后,扶瑛就不喜欢与人对视,一听见谁靠近她立即将眼低下,免得自添麻烦。 她松开了那根手指,急吼吼想往后退,至少保持一个不再冒犯长公主的距离。 ——然后手中骤然一空,是用来试探前路的剑鞘被人踢走,不设防的她来不及抓住,整个人狠狠一抖。 扶瑛张张嘴,似有异物卡住的嗓子不能发声,面部稍带热度的红一点点褪下,变成煞白。 唇瓣被口中急促吐出的气震得轻颤,她双手扶住墙体,再也不敢动了。 这才过几日?要让一个身手矫健、立志孤身行走江湖的侠客适应眼瞎体弱的生活,实在太为难。她仍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女,哪怕日日能生出对痊愈的期待,也会在一次又一次不方便的日常小事中感到挫败与绝望。 她终于后知后觉长公主对她的厌恶。否则怎会踢走剑鞘?玉玲珑是她仅有的佩剑,爱惜之情自不必说,何况此时的她完全……离不开玉玲珑。 若只想开个大点儿的玩笑,大可在看她惊惶后将剑还回来,免她受伤,而不是冷冷地站在那——继续欣赏她的狼狈。 扶瑛重新低下头,竟是个不打算再理会长公主的模样。 她又不能说话,又不能与人对视,理不理会的差别还大吗? 大概是想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吧,殊不知这种不服气的倔强表情更容易催生施.暴者心中尚未消退的恶意。 停在半空的指似拨弄檐下风铃般去拨弄一退再退的身体,风铃会晃出叮铃铃的悦耳声响,而眼前这开不了口的可怜人只能发出从喉咙里发出丁点模糊的叫声。 先前那一吻没有任何前奏地咬上去,尝到不甜也不好喝的血,一切发展得太快,导致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结束——只好在结束后不停复盘,因此研磨出更深更陌生的各种滋味。 现下这根并不打算规矩的指好似补足了那一吻的前.戏,将她快要淡忘的感觉毫不费力勾.缠起,不容她躲避。 第308章 - 小剑客的耳垂干净白软,没有耳饰,最纯真好看的样子。 这是一具与她全然不同的年轻躯壳,就算中了七日毒也依旧隐秘地散发无尽生机,仿佛唤人去不断深挖、看何时能挖到底线似的。 它青涩,单薄却有力,腰腹残存的力量感使其摸上去柔韧流畅,被一只毫无杀伤性的手抚摸得轻轻战栗。 像是生得这样健康就是为了满足谁。 第143章 漫不经心的眼神逐渐染上其他意味。 “……唔!” 游移到腰侧的手十分灵巧, 它解开了带子,顺着里面那层贴身的衣极其缓慢地滑了进去。 扶瑛睫毛颤得厉害,面皮像变薄了, 青的红的都那样明显。 若长公主用蛮力攥着她压着她左腕,她或许还能暴起狠劲挣脱。偏偏这人……长而细的指紧贴她指缝, 如几块无暇温润的玉石慢慢揉进来,无限温柔, 没给她报复还击的借口。 正如长公主其人, 她这病了多年的身子不适合勉强谁,自然也是不屑的,能让她亲自动手去处理的人或事都有些金贵的了不起。 衣内抚摸的手温和中透着一股懒劲儿, 它完成任务一般试探过许多处, 在小剑客反应强烈时多停留一会,惹来几阵颤抖, 再不疾不徐摸到其他地方。 隔了层衣, 指尖的冷并不能很好印在这具躯体上, 反而被小剑客暖热。 “别挣扎,别想逃。” 那人平静到残忍的声音响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么。” “……”扶瑛看不到她,无神的眸静静睁着, 里面浸着一层将眼尾刺激发红的温水。 接下来, 压低的女声褪去视人如蝼蚁的自傲,有嫉恨, 有报仇的快意:“昨天天还暗的时候,就在你靠着的这间房里,你口中的阿月脱了我的衣服。” 扶瑛:“!” 长公主知道这微张的唇又想像那晚一样为‘她的友人’辩解, 什么误会,什么好人。啧。 于是作为同谋的惩罚, 尖细指尖刺入方才抚过的敏感点,扶瑛整个人一弹,挣扎更厉害了,根本没多余力气的长公主干脆压了过去,气息全喷洒在透红的耳边:“像这样对我。” 这样是哪样,没人比扶瑛清楚。咬住的气突然散了,她喘得比刚刚每一声都大,好似是受了长公主讲述的刺激。 “她的意中人明明不是我,却拉着我做了一晚上荒唐事——是啊,你的眼睛看不见。” 衣内的手终于抽出来了,带着扶瑛的体温轻轻点了点通红的眼尾。这人居然笑得出来。 “真好。你看不见我的手腕红成什么样,被她绑的。你也听不到我昨晚喊了多少次让她滚出去,你睡下了。” 若能将不堪回忆当做对付最可恨敌人的利器,哪怕这利器握在手里鲜血淋漓,她也愉悦。 “是吧?睡得还不错呢,没有一个人躺在你床上逼你亲她。” “——其实现在也不错。” 小剑客艰难维持着最后体面,听着长公主如同邪佞低语的话音:“青天白日,在人人都能看见的二楼走道中,你被几根手指玩得站不直。” “她如果知道你的身体这么敏感,肯定迫不及待去你的房间,我何必忍受一整夜?” 长公主盯着她唇边湿痕:“嗯?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不主动跟你的朋友坦诚相对?”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么?你信她,她信你。”长公主声音轻柔,表情却逐渐阴冷,“多么好的友情。” 多么恶心的友情。 … 松开后,小剑客彻底瘫软地上。 长公主替她理好了衣衫,也捡起剑鞘放在她手边,含笑看了会她表情呆滞的样子,一边咳着,一边施施然回屋了。 只是简单告知扶瑛‘玄月对你有意’,阴差阳错怕还促成一段良缘——这蠢货心计哪里玩得过玄月?迟早被吃得渣也不剩。 现下她既说明玄月强拉她上床,巧取豪夺人品低劣,又让扶瑛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有意,有意的下场是什么。 之后扶瑛会怎样?是避着玄月,还是与玄月对峙,激怒玄月……? 无论哪种,长公主乐见其成。 而她只需要回去沐浴,洗净小剑客在她身上留的味道即可。 - 七日期限快到时,主系统提示:‘扶瑛的毒解了。’ 楚纤:‘嗯,多谢。’ 主系统:‘不谢。我可以猜到您对扶瑛那样是想逼玄月给扶瑛解毒,过程暂且不提,结果是如您所愿了。那千重呢?您没有理由放她离开。’ 楚纤笑:‘大概是不想看玄月得逞?您可以这样理解。’ 玄月要惩罚千重,所以她就放千重走。 至于这具身体与千重的仇怨,在千重被打断腿和被生生毒哑的过程中消散些许。 主系统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它真想化出实体亲一亲那双淡漠疏离的眼。明明自己身在其中,却又算得清清楚楚,不会沉沦某种阴暗情绪中。 主系统:‘坏消息是,她们过来了。’ 主系统话音刚落,房间门被敲响。 长公主躺在榻上不动。 周围静得过分了,隔着门板,外面二人交谈清晰传进来:“为何不能进去?这是我的楼。” “……殿下或许还在睡,所以没听见声响。我们晚些再来也是一样。” 第309章 扶瑛的嗓子恢复了。 “睡?哈,初一说她没睡,靠着窗户看书呢。就是故意不给我们开门。”小祭司软着声音,放狠话听起来像撒娇,“我不管,再不让我进去我可让初一动嘴了。” “……初一是?” “我养的蛇,它在屋内呢。” 扶瑛:! 长公主:。 她转头,不远处的桌脚果然缠着一条黑蛇,见她望过去,嘶嘶吐信子,仿佛在跟她打招呼。 说是黑蛇,其实背面金纹几乎爬满细长躯体,蛇瞳也带着一种浑浊的暗金。见这人不再看它,小黑蛇还主动下来,爬到窗沿边,支起前半身离她很近。 应苍山的蛇都生得很漂亮。长公主忍不住看了它几眼,心中想道。 在扶瑛的劝说下,玄月好歹没一脚踹开这扇不欢迎她的门、将房间主人最后一点颜面踩在地上践踏。 小祭司晃着清脆的铃铛声进门,眼睛第一时间看向曾放了花瓶的木桌。 她让人重新送进来的花瓶被换到了地上,木桌空荡荡什么也没放。 床上的枕头、床单被褥就连深色的纱帐都扯了,她听人说长公主丢了两套衣服,说是撕.碎了不能穿了。 她可没撕。 在屋内扫视一圈,心中有数的小祭司嘻嘻凑近身体僵硬的长公主,一把握住她搭在桌面的腕,不容她抽回:“这么怕我呀?” 见主人进来就能碰到这人身体,那蛇也有点蠢蠢欲动,伸长的前半身看样子很想缠上另一截手腕。 眸光顺着这人浅淡漂亮的眉眼往下,滑到隐隐有些破损的唇角停顿,继续往下——她满意看到这人白净的脖子上留了好几处一时消不了的印子。 想到昨晚压着她从唇中逼出动人喘息的模样,小祭司眼神滚烫。 “……” 长公主终于掀起眼皮看了玄月一眼,又不动声色瞥向门口。 小祭司如梦初醒,从旖旎幻境中极其不愿地抽身出来。 门外小剑客还踌躇着不肯进来,见状,玄月被中断的不满缓和些许,她笑眯眯:“你跟我一起来的,她早把你恨上了,你还想让她喜欢你呢?” “……” 扶瑛默了一会,见窗边那人的确没有请她进来的意思,轻声致歉,刚要动腿,就听那人冷冷道:“你们互表完心迹,找我算账来了?” 扶瑛:“!” “什么心迹?什么算账?” 玄月眨了两下眼,盯着长公主。 扶瑛怕长公主将那日的事说了,迟疑的脚步立即快了,她几乎是跑到榻边:“这事、这事我们回去再说,阿月。” 她说完又匆匆看向长公主,只见长公主一听‘我们’二字,表情更冷,竟是连个正眼也不肯给她了。 “殿下,”莫名沮丧的小剑客小心翼翼靠近一步,“我不是那个意思。” 长公主没理她,将书放在腿上,用仅剩的手翻页。 偏偏旁边坐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玄月,她嬉笑着伸手过去,又把那页翻了回来。 长公主不看了,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看玄月紧紧攥住长公主那只腕不放,扶瑛不知为何只动了动唇,并未出声让玄月放开。她想拿过那本书替长公主翻页,不料下一秒,那书就被玄月直接甩飞到窗外。 扶瑛:“你……” “我不许你有事瞒着我。”玄月拉着那只腕搁在腹部,学着长公主往后一靠。 她靠却不是靠着墙,而是靠倒在长公主空无一书的腿上。 那双刚闭上没多久的眼猛地睁开,扶瑛明显感觉长公主呼吸一滞,厌烦又隐忍地推了下玄月脑袋。 然后另一只手也被攥住了。 长公主:。 玄月哈哈笑了两声,眉一挑,看向沉默的扶瑛:“你听见了嘛?有事就当着你心爱的长公主殿下面说~别背着我嘛,否则我该怀疑你们两要耍计跑啦。” 扶瑛抿抿唇,再度看向长公主。 玄月注意到这是第二次注视,嘴角弧度更深了些。 她用胳膊顶顶这人平坦的腹部,笑:“玲珑看你那么多回了,你再不吭声就显得不礼貌了哦?” ……多?两次而已。长公主闭了闭眼,不耐道:“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真的无关吗?那玲珑看你干嘛?”玄月揪着此事不放,她还不准扶瑛解释,“你别说,我要听殿下说。” ‘殿下’二字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她面上笑得娇甜好看,眼底无一丝笑意。 第144章 玄月在意扶瑛仍然能跟长公主混到一张床上, 亲亲抱抱什么的绝不会有负罪感。 但她若知晓扶瑛跟别人……做了亲密的事,哪怕只是搂抱,她都会使些下三滥的阴招恶意报复。 更何况那人是长公主。是扶瑛莫名尊敬、看了几眼还不够的长公主。 玄月连扶瑛看长公主的次数都要介意, 她要知道那日长公主解了扶瑛衣服、逼得人满面潮.红……她手中攥着的腕怕是要碎了。 这件事有多种可能。 一个是扶瑛没跟玄月说实话,玄月不知情, 纯粹是吃现在的醋。 一个依旧是没说实话,但玄月知情, 她透过某条蛇或某条虫的眼睛看见了现场, 现在只等报复。 一个是扶瑛说了实话,她刚刚的‘回去再说’的确源自情人间的安抚,后面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也不过是想笼络长公主的手段。 第310章 还有可能说了半真半假的实话, 玄月察觉有异, 所以像个疯狗一样咬着长公主不放。 她可不舍得咬扶瑛,可不是逮着罪魁祸首穷追猛打么? - 扶瑛低下腰, 再次道:“阿月, 我们回去再说, 让殿下继续休息吧。” 玄月嘴一瘪,刚要找些歪理胡搅蛮缠,就听这人清清冷冷一句:“我不愿替你遮掩。” ——遮掩?指尖慢慢摩挲腕侧, 玄月笑而不语。 扶瑛则是彻底呆了。 她, 她没什么好遮掩的啊。那日她眼睛有疾,看不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只能用耳朵听、用身体感受。 然而她耳朵听到的是阿月强迫长公主做了不太好的事,就在她住的这座木楼中,离她的房间不远。 正如长公主所说, 事发当晚她可能在睡觉,可能在疑惑自己的病为什么没有长公主好得快, 可能在惋惜自己看不到星星…… 她不可能在那个时辰出现在长公主房间,更不是必须由她来做点什么挽回,她只是忍不住想,若自己恰好在那,阿月是否会有所顾忌? 她不懂女子与女子之间怎会生出这种情感,但强迫总是不对。她不知怎么跟阿月开口,那两日吃喝有些少,睡也睡不着……后来她的眼睛就能看见了。 她想快点来见长公主,就在来的途中遇到了阿月。她不擅长撒谎,推拒不了阿月。 所以她方才在门口不敢进来,她觉得她不应该带阿月来的。 长公主:“你想听?好。” “那日我亲了她,抱了她,你对我做过的事我对她都做过了。” 从‘亲’字开始,小祭司手上力道是一个字比一个字重。看长公主云淡风轻说着她想做却一直没敢做的事,瞳仁中的深紫又轻轻渗了出来。 ——是啊,这小傻子生怕你受委屈、生怕伤了你,尽管你强行对她做些什么,她怕也不敢下狠劲反抗吧? 就这具一碰就碎、刻意惹人怜惜的身体么? 小祭司越是动怒,腕部疼痛的长公主喘了口气,之后的话语明显气息不稳,微微发亮黑眸因戳到小祭司痛脚而愉悦。 “我还告诉她你对她下毒,只要她表露出想寻死的念头你就会替她解毒。” “我们是要跑,前提是杀了你再跑,不然还未走出应苍山就被蛇群围住。” 扶瑛表情古怪,变幻多次。三句话中只有第一句是她能承认的,后面两句……呃,第二句似乎跟她情况有些相似。 阿月的确担心她吃得太少,曾问她是否担心这毒。她当时满脑子长公主对她说的话,对阿月有些忌惮,含糊应了个是。 最后一句纯粹胡说八道了,长公主从未说过要跑的事,就算经历……扶瑛猛然止住。 这些,都被玄月尽收眼底。她眸色微动,痴痴地笑:“呀,你的脉象可不对劲呀,殿下好生气的感觉呢。” 长公主不理她。 玄月放开一只手,她撑起身子,鼻尖几乎挨到长公主脸上,笑吟吟地:“殿下,别说谎呀,你是被气糊涂啦?哎,不就靠靠你的腿么,你怎么要逼我杀了你呢?” 长公主依旧不语。 玄月眼珠一转,嘻嘻笑道:“你亲了她?那你说说是我好亲,还是她好亲?抱她,又是什么感觉?” 说着,她转头拉住扶瑛:“玲珑你可别走呀,等会我要试试看,看她说得跟我试到的是不是一样,说错了,我要罚她的。” “……阿月,你别闹了。”扶瑛听见‘罚’字眼皮一跳,“殿下身子不好,不能受气。” “哦?这样说来,她怎样骗我都无所谓咯?我都活该受着咯?” 玄月歪着头,半是认真:“玲珑,你不公平。” “若身子弱能让你这样偏袒,我现在就去吃让我快死的药,你是不是能对我比她好?” 殿下本就误会她们二人……有了不寻常的关系,偏偏玄月还撒娇。 扶瑛有些头疼:“你——” “是,你快去吃。”长公主冷笑。若这人真能被她自己的药吃死,她今日都能多吃两口饭。 “我又不想吃了,我喂给你吃,让你死得快点,让玲珑给你风光大葬。”玄月自认挺开明,脑袋一转,又转到长公主面前来,她笑得可爱,“这我是不会有意见的。” “难说。”长公主,“满嘴谎言,反复无常。” “就葬在我门口吧,这样我一下楼就可以踩到你啦!”继续长公主死掉的话题,玄月翘着唇角,兴奋道,“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长公主仍是那个不悲不喜眼神略带讥讽的样子:“……你也配?” “那你想葬在哪嘛?蛇窟怎样?我看你挺讨它们喜欢的,让它们在你身上爬来爬去也好呀~” “……” 扶瑛默默想,若真有那一天,长公主一定是葬入皇陵。别的地方哪能葬她呢?哪里都是不合适。 只是皇帝让长公主拖着病体走这么远,到时怎样还真不好说,长公主会受委屈吗?那时又有谁能帮她呢? 应苍山倒是离皇城不算远,至少比锦南近多了。 “!” 玄月握住扶瑛的手不知何时放开了,此刻两手一左一右撑在长公主身侧,又圆又大的眸逼近,占据眼白二分之一的异色瞳仁似是锁定了长公主,在她淡漠好看的眉眼、唇瓣上不断游移,像是在挑哪里咬下第一口肉比较痛快。 第311章 长公主的确很嫌她,后背轻轻贴到窗沿,退无可退了。 她也实在不想理会几乎爬到她身上来的某人,回话两三个字,或是直接不理。 但身上这人恶劣就恶劣在她不回话她就当着小剑客的面碰她。 “……!” 这人闷哼一声,抓住小祭司落在她侧腰敏感点的手,面色难看,她咬着牙,话被逼成气音,只有离得极近的彼此能听清:“你要在她面前?!” “我还以为你真不在意呢~”身上人像狗一样用鼻子在她颈侧嗅来嗅去,“你不是都告诉她了么?那我还顾忌什么?” “哎呀,倒是殿下您是该顾忌顾忌,让尊敬您的玲珑看见您衣衫不整躺在我身下的模样,皇家颜面是一丝不剩了哈。” 玄月这分明笃定长公主刚刚那几句话全是说谎。 在扶瑛面前故意与长公主亲密,也极有可能是为让扶瑛放下戒心——比如玄月在意的是殿下,她不必担心自己,之类。 站在旁边的扶瑛再尴尬不过。 猝不及防看见两位友人现场……长公主搭在阿月左肩上的手不知是推拒还是别的什么,往往在扶瑛回忆起长公主那日说的话、想上前分开二人时,其中一人就会发出令她头皮发麻的喘息,逼停她的动作。 她不能直视殿下仰起头露出的脖颈,扶瑛虽分辨不清上面残存的印子是什么,但看阿月娴熟地吻上去、看殿下果然用力阖上眼,她两颊发烫。 她并不知道在她转开脸避嫌时,长公主湿着的眼睫颤抖分开,眸光含带怨毒地刺过去。 “下回记住,别自讨苦吃扯上玲珑。”小祭司玩够了,笑嘻嘻在这人耳边低语,“否则不止在她面前,我就是绑你回皇宫,让你那些仇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也是可能的。” - 玄月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会这个一会那个,转眼又说起祭祀的事,她要长公主去观礼。 “玲珑你不许去哦,那地方阴气重,别冲坏了你。” “……”扶瑛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干涩,“殿下身子不好,她……” 玄月笑出小白牙:“你再一口一个殿下,我就把她的手拧下来当饲料。” 被她抓着手把玩的长公主疲倦靠在她肩头,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 然而在几秒后,慢而沙哑的嗓音道:“我的手若这么好拧,在皇城就掉了千百回了,轮得到你。” “啊,你是想让我试试咯?”玄月眼珠轻动,“玲珑你听到啦,这可不是我逼她的哦。” 说着真要用力,扶瑛一个激灵上前去将长公主的手‘夺’回来:“别伤到殿……她。” 玄月不笑了,她盯着扶瑛紧紧护住的那只手。她姿态随意,身上银铃铛总会随她动作发出大大小小的脆响。她一停,屋内骤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靠着木窗,风也能从外吹进来吹动她发上其他银饰发出声音,但怪得很—— 她不笑之后,连风也不敢吹了。 小黑蛇不知何时爬到窗外,只露出一点没收好的黑尾巴。 整个应苍山仿佛都受她心情影响。 扶瑛感受到四周无声袭来的冷意,对上阿月没有情绪的眸子,不自觉后退一步,连带怀中护着的手也扯了下。 长公主睁开眼,不耐地看向二人。 下一秒,她抽回自己的手,坐正身体,一言不发下榻穿鞋。 “……去哪儿?” 衣袖被拽住。 “房间留给你们,有话说有事做随意。”长公主头也不回,“重新给我收拾间房出来。” 扶瑛:“!” 扶瑛:“不,不是,我们不……” “犯不上跟我解释。”长公主挥开玄月又黏上来的手,厌烦道,“你不管管她?” “对呀,玲珑你管管我嘛,别老看着你的殿下。” 玄月跪坐起身,双手搂抱着这人的腰不放手,脸紧紧贴着这人后背:“咱们在她房里玩什么呢?嘻嘻,就不给她换房间,就让她睡我躺过的。” 玄月当然不只满足于抱着,她腰一用力、往后一倒,毫无反抗之力的长公主又被拽回榻中。 “……”被戏弄多次的长公主忍无可忍,避开身后这人不知羞耻又亲上来的唇,“你是不是有病?!” “是呀,你被我咬了那么多下,你也有病。” 这人实在不堪其扰,屈辱看向愣怔的小剑客,唤她真实姓名:“……扶瑛!” 扶瑛回神,手忙脚乱上前来拽玄月的手,伴随玄月甜甜腻腻的‘哎呀你抓痛我啦’‘你就只舍得对我这么狠’‘哼你再拉我我真生气啦’……这些。 - 扶瑛扶住气到站不太稳的长公主,替她顺着气。 心情极好的小祭司盘腿坐在长公主躺过的榻上,身上银饰时不时被风吹得作响。 “……你们的祭祀,我去做什么。”长公主冷冷抬眸,“不怕我生乱?” 玄月意味不明地哼笑几声,漫不经心说: “你是祭品呀。” 第145章 扶瑛瞳孔地震。 她初来乍到, 根本不知应苍山的祭祀居然还要活人献祭?? 在她印象里,涉及此类祭品是邪.教魔教,杀光烧尽也不为过。 看着玄月轻描淡写主宰一个人的死亡, 毫无意义地献给杜撰幻想出来的邪门歪道……扶瑛后背发凉,下意识摸向剑柄。 第312章 南族人多势众, 她怕不能全须全尾带殿下离开。 “祭我?”长公主却是笑了,“好啊……祭我。” 扶瑛:“!” 不待她僵着脖子转过去看殿下表情, 又听殿下问:“你们这的祭品可有其他要求?” “嗯?”玄月亦是眨着眼睛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此时倒是耐心了, 温柔到诡异:“祭祀前保证祭品干净,不被人碰。” “……” “了却祭品心愿,免得死后化作恶鬼找主持祭祀的刽子手, 也就是祭司算账。” “……” “什么都没有?”长公主抬袖掩唇, 咳了几声,“你这祭祀是正经祭祀么?别为了杀我, 兴师动众。” “……” 说到这, 长公主还给人出主意:“我很好死的, 今天不给我饭吃,明天我就没气了。” “你!” 眼见玄月起身,扶瑛一个没控制住, 不小心抽出一截剑。 剑身与剑鞘摩挲声刺耳极了, 玄月直勾勾瞪向扶瑛的手,黑白分明的眸中透出丝丝哀怨。 扶瑛抽出剑也不后悔, 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 长公主一边笑一边咳,拂开扶瑛扶着自己的手:“我说过, 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我现在是祭品,至少让我活到祭祀开始前?” “令我动气也会让我死的, 剑气不小心伤到我也会让我死的……你们两个随便干点什么我都可能死,此地真是不宜久留啊。” 这些话不像是从殿下嘴里说出来的,那样鲜活,那样……狡黠。 殿下的病与殿下的身份似两条罪恶镣铐,一前一后管束着殿下一言一行,使她笑起来眉眼依旧冷,野心永无止境。 恍惚间,扶瑛甚至有种错觉:来到应苍山并不是有谁强迫,而是殿下自愿。目的是为了成为祭品。 ……荒谬的错觉。 银铃轻响,扶瑛警惕看过去,剑横在玄月面前,不准她起身:“别动!” “殿下说得对,你我都要离她远些。” 后半句说得走心,因此显得萎靡。她眼神黯淡,将半句深深刻入了心中。 “……你又不是她的护卫又不是她的奴婢,你听她的话干嘛?!” 玄月眼眶都气红了,她不管不顾要去握住剑身,任由心上人刺过来的痛苦炸成血花溅两人一身。 察觉那人头也不回走了,扶瑛怅然收剑,没想到小祭司要在此时发疯,扑过来非死剑上不可的架势。 挣扎间,扶瑛只觉眼前一花,居然被瞳仁轻微变色的小祭司摁到了床上! 她的剑划伤了小祭司侧脸,留下一道浅浅血痕——细密的痛令小祭司隐隐失控,将身下人当做叼进嘴里的猎物可以肆意玩.弄。 但扶瑛不是长公主,她不会被一只手摁得挣脱不得,她力气比玄月大多了。 木床不堪重负发出暧昧的‘吱呀’声,听得小祭司瞳色彻底变了,手也不再朝着剑尖去,而是试图去碰扶瑛身体。 落在侧脸的手指让扶瑛头皮发麻,她咬牙:“你再不住手我砍你了。” “砍啊~”小祭司双眼微眯,“反正你家殿下不舍得这么对你,是吧?” 她以为小剑客会羞得破口大骂——却没料到小剑客面色有一瞬间很明显的不自然,竟不敢与她对视! 门边似有人影闪过,留下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 这声似有若无的笑令所有猜疑都有了证据。 小祭司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小剑客:“怎么,她还真对你做了什么啊?” “……没。” “是‘那日’?她刚刚说得全是真的?你真要跟她跑?” 扶瑛只觉这问题莫名其妙。玄月说的‘跑’更接近于‘逃’,但有什么可逃?她又不是囚犯,放风还得经过狱卒允许。 “不回答?为什么不回答?嗯?” … 长公主顶着众人异样眼光在外闲逛。 她找了两个摘果子的小丫头问祭坛在哪,小丫头刚要答话,就被一旁的长辈捂住嘴。 长公主被人瞪了两眼,不在意地扯了下嘴角,噙着那抹似讥似讽的笑走远。 主系统:‘男主景淮找到木楼去了,场面一度非常混乱,您可能会感兴趣。’ 楚纤:‘山下迷雾阵,景淮会解?’ 主系统:‘不止如此,玄月还给了他等同祭司身份的木牌。所以族人见到他都会给他带路,一路畅通无阻。’ 楚纤:‘多谢告知。’ 几日前,她给景淮寄去了一封信和一枚玉佩。 信中说明扶瑛被南族人强留在应苍山,附上的玉佩却是长公主的。 玉佩在下轿时磕破了两个角,又沾了长公主吐的血,先前温润漂亮的光泽不再,透出命运多舛的苍凉。 景淮认得这枚玉佩,太后在长公主生辰时赐给她的,有一整套玉饰。 他会为扶瑛担忧,然而这并不足以让他放下手中政事亲自前来,但长公主的生死就不一定了—— 他得第一时间确认这女人死得不能再死,才好接手她的东西。 来应苍山,景淮当然先去找玄月。只是他想破头都想不出来,居然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爱慕他的人将他喜欢的人压在床上,意图不轨。 他视作仇敌的人慢吞吞靠在门边,一边欣赏床上二人的慌乱,一边看着景淮风尘仆仆又呆滞无措的蠢样。 第313章 “……真好,”景淮听见他该称作姑姑的人轻哼了声,“这床我终于有理由不要了。” 景淮:。 - 长公主的声音让床上两人齐齐止住动作,一个难堪躲闪一个凶狠暴戾。 模样艳丽的小祭司大咧咧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踩过一地碎布,似只横冲直撞的小鹿一头撞到长公主面前,一把攥住长公主领口,微微踮脚拽下长公主高傲脆弱的脖颈:“你对玲珑做了什么?!!” “……你那晚对我做了什么,我第二日就对她做了什么。” 她的动作粗鲁,扯得长公主险些一口气没缓上来。 但长公主不准备在侄子面前失态,唇边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温和答。 “你找死。”玄月气疯了,“你的确会作为祭品死在祭坛里,在此之前我会放蛇活活把你咬死!!” “难道我不可以对她做吗?” 长公主轻轻握住她的腕,慢慢低下头,眼眸与她凑得极近,低语:“你亲了我,抱了我,我也亲了她,抱了她。你不敢做的事我替你做了,你看她今日是不是没那么抗拒?” “……”玄月一双眼瞳全然变成了紫色,不似活人。 敢情你对她动手动脚是为今日便宜我?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信吗?? 不管旁人信不信,长公主作为说话者是一定会信的,且深信不疑。 她悠悠道:“你不知道还有更舒服的事,你可以对她做,她也可以对你做。” 小祭司不通人事,上头了也就亲亲摸摸,再近一步就不懂。 长公主仗着自己年长几岁、在京城那样的繁华地什么没见过?她自然比小祭司多一分成年人的沉稳。 小祭司狐疑盯着她,手指力道不减:“……你那天晚上怎么不教我?” “我身子不好,没法让你尽兴。”见鱼儿摇着尾巴咬钩了,长公主叹息着,“做到一半晕过去了,你该多扫兴呢。” 两人离得太近,她鼻尖嗅到这人身上与自己相同的香气,却不知为何,这股香幽幽擦过这人苍白单薄的身子平白多了股冷意。 玄月眸光闪烁:“你说得对。” 不论是那晚还是今日,她尤其喜欢身下人挣扎反抗的样子,最好出点血。若真像这人所说躺在床上如死尸般一动不动……好像的确…… 等等。 玄月深深望着这人的脸。 ——也不是不行?? 要说有什么比之前那一幕更令景淮无法理解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了。 他的姑姑多么难伺候,怎会容忍祭司莽莽撞撞抓皱她的衣服?又怎会容忍她们口中说来说去的‘那晚’……? 玄月出言不逊,似是剑拔弩张,随时能唤出她那些毒物要人命,拿了祭司信物的景淮尚且不能放下对她的防备,更何况是体弱多病的长公主? 偏偏长公主对着那张怨毒乖戾的脸,也能用手抚得下去,以景淮长这么大都没听过的轻柔语调慢慢诉说。 一旁站僵了的景淮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阿月。” 顿时,那两张全然不同的脸转了过来,用一种同样的、陌生又冰冷的眼神刺向他。 只是很快,一个变成了波澜不惊的平静,一个变成了狂热惊喜。 “啊,我都忘了你在。” 玄月松开长公主,回头看了眼床上裹进被子的小剑客,瘪瘪嘴。 从前景淮非常不喜欢玄月看自己的样子,比那些恨他入骨的政敌还想将他拆吃入腹,叫人毛骨悚然,惊奇一个小丫头的眼睛为何那样恐怖。 ——但此刻,玄月同自己打过招呼就没有后续了,因他的姑姑要走,玄月拽住他姑姑的腕,再三确保今晚要让他姑姑来她房里教她什么。 “……这么迫不及待。” 长公主从容抚平衣间褶皱,没往一脸复杂地侄子那投去眼神。 “谁让你长了腿呢,会跑呀。”玄月嘻嘻笑着,意有所指。 第146章 长公主懒得提醒她病太久跑不动的事, 拨了几下黏在袖上的手,惹得银片碰撞作响,终于拨开了。 在三道诡异目光的注视下离开屋子。 “……” 掀开一个角的被子合上了。 扶瑛紧紧抱着怀中剑, 将后背抗拒地对着外面,整个人蜷缩成小团。 - 楚纤在禁地附近找到扶瑛。 此时日落西山, 本该有场霞光炽烈等人观赏,却被莫名的雾深深遮掩, 一丝余晖都无法窥见。 竟然没人提出异议。是南族人从未见过青山斜阳, 还是畏惧山下迷雾褪去?楚纤扶着树干,慢慢坐下来。 手里攥着酒壶的扶瑛醉眼迷蒙一抬头,怔住:“殿下?您不是要跟……” 小剑客停住了。 如果不是借着酒意, 她后面几个字也未必能说出口。 “稍后。”这人柔声回了她两个字, 顺走了她的酒壶。 反应迟钝的扶瑛保持虚握的手势将空气抵到唇边,舌尖没尝到熟悉的冰凉酒液, 她一歪头, 见这人对着她喝过的壶口往嘴里倒酒, 整个人一呆,忙上手去抢:“您不能喝酒!您的身体……” “人有三魂七魄,若你再信转世轮回一说, 你眼前这具躯体还有什么要紧?” 轻咳两声, 楚纤摁下小剑客伸过来的手,故意将酒壶举到一边去, 眼眸半弯看她。 “……” 第314章 魂魄和身体能彻底分开吗?难道你魂魄想喝酒,不用身体去拿吗? 这话分明在耍无赖。扶瑛却晕晕乎乎,目光发直盯住殿下浅淡漂亮的笑, 呆呆地说:“您好像,很开心。” 从……从玄月说要选殿下为祭品那一刻起。 殿下将她的手好好给她放回膝盖, 没有回答这句话:“你有想做的事吗?” “……有。”扶瑛,“行走江湖、惩恶扬善。” 楚纤:“很好。” “您不觉得在痴人说梦么?” “对你而言不是即可。” “……”扶瑛自嘲,“果然还是……” 喉间被冷冷酒气灼过,她时不时地咳几下,不再去喝酒壶里的酒。 “我拿不动刀剑,不在意你口中的江湖,与我而言不是说梦是什么?旁人也是如此,他们有他们的痴人说梦,你也不会懂。” 扶瑛:“是,是这样的吗!” 楚纤笑:“我的话倒也不必当真,毕竟我喝醉了。” 见小剑客单手紧握剑柄的样子,楚纤眸光轻动,酒壶又送了回来,在小剑客面前晃晃。 小剑客亮亮的眼睛又跟着酒壶转来转去,看起来更傻了。 - 笼罩在夜色中的木楼似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门口那两盏血红灯笼正是怪物的眼,灯笼上写着的字正是怪物的眼珠。 随着那道白色身影渐渐靠近,风将灯笼吹得晃荡,黑色眼珠仿佛有了神采跟着人影无声转动。 手还未碰上木门,门先‘砰’一声开了。 不是那种慢悠悠的开法,像是从外踹一脚踹开的。 大开的门似张开的嘴,被月光映照的地似一条油腻的舌——活生生将一个人吞吃进去。 越往里走,墙壁挡住的光线越多,眼前也就越暗。 脚步失了往日镇定,踉跄着歪靠到木墙边,泛着热意的脸贪恋墙面的一点冰凉,慢慢摩挲着,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 一口酒就让她醉得走不动道,大有在这站一晚上的架势。 四周骤然生起的烛火带着逼人光亮,刺得她逃避般侧了侧脸,垂下的发遮住神情。 重重的脚步声逼近,来人毫不怜惜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摁在墙面,下颌被用力捏起,再是谁的咬牙切齿:“你跟玲珑喝酒喝得开心吗?!” “不对,应该叫扶瑛。” “你一直都知道她是景淮想娶的人,所以才会帮我,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 听见扶瑛的名字,长公主清醒不少。再看烛光下这张阴恻恻的脸,她嗤了声:“可笑。” “你想要景淮,我帮你招来景淮,至于我想的什么,与你有关?”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她算计她,却一副高高在上理所当然的样子,以轻蔑口吻继续说着讥讽的话。 明明今晚还跟别人去喝酒,喝得醉醺醺回来,完全忘记与她的约定。 然而小祭司这张脸哀怨不起来。她若在小剑客面前哀怨,小剑客能说两句好话哄她,但长公主——大概只有更多尖酸刻薄的言语嘲笑她。 所以有必要吗?反正今晚要试这人嘴里说的事,把这人弄得晕过去,像这人自己说的那样。 … 鉴于喝醉了的长公主死活不肯上那张躺过她和扶瑛的床,冷着一张脸说脏,甚至还说不肯换床今晚就算了。 玄月不想算了,极其不耐地扯着这人进了自己房间。 她本想直接抱着这人丢到床上,不妨路过屏风后的浴桶,这人又停住脚不肯挪动一步。 玄月深吸一口气,耐心告罄的她不可能再答应这人任何要求,刚要不管不顾死拖这人上床,又听长公主用那种六亲不认的讥讽口吻说:“脏得我做不下去。” “……”玄月掐死她的心都有了,“是谁在外面弄得一身灰回来?究竟是谁脏?!” “我啊。”长公主眉轻挑,眼眸不屑扫过那张生气起来越发娇艳的脸,“你气什么?你承认什么?” 玄月:。 长这么大,没人敢一而再再而三耍她。何况这人一来应苍山就被她狠狠惩治过,不学乖像族人那样毕恭毕敬也就算了,还敢端长公主的架子……你的京城可不在这。 垂在身侧的小拇指轻动,悄无声息落下极少量淡黄粉末。 “那你好好泡哦。” 小祭司嘻嘻笑了两声,转身扑到床上,哼笑着等屏风后传来某位殿下惊慌失措的叫喊。 族人送来水后关好门,再是细微水声响,应当是那人试探水温。然后层层叠叠的衣衫落地,轻轻堆在一块,有白衣从屏风后滑落,让床上的小祭司看个正着。 她忍不住支着脑袋,食指敲击床沿,期待这人快点被吓到。 … 小祭司等睡着了。 浴桶中的人唇角轻勾,眼眸清湛,哪看得出醉意?她左手十分娴熟地缠着一条快有手掌长的蜈蚣,两指捏住它的头,使它腭牙不能伤人。 主系统:‘这是玄月最喜欢的一条,用人.肉喂它,毒性非常强。’还给它取名连翘。 楚纤:‘好哦。’ 主系统:‘其实我检测不到它对您的恶意,它似乎只是想在您身边爬着玩。’ 它的环节在烛光下流动温顺的橙黄色泽,多足似是凝在她指上一动不动,有种奇异的萌感。 手从浴桶中抬高,粘连起几串水珠,滴滴哒哒落在水面、地面,她耐心等这只小家伙的身体稳稳落在窗沿之后,才松手。 第315章 主系统:‘您不是不会放么?’ 楚纤:‘您不是说它不会咬我么?’ 主系统:‘原来您对我这么信任。’ 楚纤:‘彼此。’ - 穿衣时还有其他几只小东西窸窸窣窣爬了过来,它们多到叫人眼花的足一看质地就很硬,光是想象它们爬在身上都会头皮发麻,恨不得全副武装不留一丝缝隙面对—— 像楚纤这样衣服都没穿好,皮肤大片大片露在外面仿佛等它们来咬的人一定不多。 它们爬过来吃地上所剩无几的粉末,楚纤轻轻绕过它们,直接往床边去了。 有两个似乎想跟在她脚边,走到一半又实在畏惧躺在床上的人,瑟缩着没敢前进,触角晃动几下,扭头回去继续吃粉末了。 带着凉意的袖子轻贴到颊上,小祭司毫无预兆睁眼,盯住正在松床帐的人。 “……你的床上该不会有那些东西?” 长公主寒着脸问。 小祭司想翻身而起的动作停住了。 诶?这个语气? 视线黏上长公主的脸,想从上面搜刮出一些惧怕后的余韵——除了面色更白、眼尾更红……区别不大哦。 玄月眨眨眼。所以我是睡得太熟、错过殿下被吓到花容失色啦? 一想到殿下怕得要死还不得不捂住自个儿的嘴生怕颜面扫地的狼狈模样,一醒来被压在殿下身下的心情好了彻底。 连翘性子很急,长公主只要受惊惊到它,它是一定要咬人的。 她自然不怕养的爱宠咬伤殿下,一则是因受伤痛苦的又不是她,二则是她有解药,想什么时候解就什么时候解,还能逼这人把会的东西都教给她之后再解,不好么? “你被咬了么?” 小祭司笑得一脸无辜:“被咬了可要告诉我呀,我给你解毒。” 她那忽闪忽闪的眼眸装都懒得装了,就差在里面来回滚动一串字:好希望你被咬死哦。 被咬痛不痛?中毒痛不痛?解毒痛不痛? 这个过程哪是区区两个字就能概括的,再说小祭司一肚子坏水,她要是解到一半留你半死不活,或是下另外的毒手…… 她表现得这样娇软可爱,也懒得考虑长公主的身体是不是根本等不到她口中的解毒救命,逼人与她上床,倒有些不择手段了。 纱幔在此时放下,与它一同坠下的还有长公主微凉的唇。 等这一刻等了许久的小祭司眸中亢奋,她迫不及待伸手环住这人脖颈,将人不断朝自己压来,主动勾着这人的舌嬉戏。 朦胧光影在这人面上映出暗色,睫羽半垂,清冷又有些散漫。 长公主并不刻意主导这个热情过头的吻,轻扫过那双逐渐沉溺其中的异色瞳仁,她微微起身,散着冷香的长发如缓慢剥离的欲望一同疏远。 刚尝到一点甜头的小祭司舔了舔艳红的唇,喘着炙热的气,极其不客气扯上发尾,逼她再俯下.身与自己接吻。 “……” 一个不察,还真被贪婪的小祭司扯弯了腰,险些再撞上柔软唇瓣,被她咬着、黏腻着分不开。 “亲嘛。”拉长的尾音又甜又腻,“怎么不亲了?我要亲。” “松手。” “我不~你得再低下来,我腰软了,不想起。”小祭司目光灼灼凝在这人唇上。 她不受山下礼仪道德约束,话说得直白露骨,坦诚交代身体感觉,就等谁做出令她再也张不了口的事弄坏她似的。 长公主舌上的酒味很淡了,淡到很用力地吸吮才能尝到一丁点。 小祭司亲得面色潮.红、渐渐高亢的哼叫不知廉耻从相贴的唇舌间泄露出,像故意给身上人听到,好催动她快快教她下一步。 … 应苍山的酒不能让她醉,可在清醒状态下又怎会无法控制躯体呢? 她清晰感受着身上人吐息、轻柔到不可思议的动作,隐隐觉得有些事不对,但所做出的反应无非只有颤抖地去抓这人后颈,用熟悉的吻掩盖身体陌生的失控感。 - 正如花圃中那些肆意绽放明艳色彩的毒花,它们的主人盛开在另一片土地上,娇翠欲滴的花不需借光照耀就已美得惊心动魄。 食髓知味的小祭司不懂节制,手一触及到身边人偏凉的身体就抱了过去,腿部带着隐诱轻蹭,被咬够吻够的唇无数次黏过来,笨拙又热情地引人堕落。 天还未亮,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慢推开纱幔,黑暗中显出一张美人脸。 长公主看也不看床上熟睡的人,边系好衣物边下床。 昨日找扶瑛喝酒,趁着扶瑛半醉不醉从她口中问出祭坛下落。 祭祀并不在这个月,但身为一个不听话的祭品,当然不会傻等那一天到来。 主系统:‘也是,您在禁地遇到的扶瑛,她连禁地都知道了,祭坛还会不知道吗?’ 它昨天的确好奇宿主去禁地做什么,祭坛可不在那个方向。 主系统:‘我必须向您坦白我看过您的资料,您从未来过应苍山,也不了解这边的祭祀。’不然被当做祭品可不敢这样开心。 据它所知,宿主想找的人也不在这里。 主系统:‘恕我愚笨,我实在不知您对祭坛的向往从何而来?’ 楚纤:‘若我说我也不确定,您会相信吗。’ 主系统:‘……信。这是昨晚就说好的,我们彼此信任。’ 第316章 它说得很愉悦。 从对女主扶瑛出手开始,这位宿主怕就想到要找祭坛的事。尽管她说不确定,但她清楚她能接受这样做的后果,所以做得很绝。 没想到不须再费一番功夫,小祭司就将她列为祭品人选。 - 祭坛是南族人世代举行祭祀的地方,有守卫时常看守,平日只有祭司才能出入。 谁让小祭司闲来无事喜欢做些等同祭司身份的木牌呢?楚纤从她衣物里摸了好几块,要多少有多少。 不过楚纤的脸没那么麻烦,大概祭司提早宣布今年祭品人选,守卫倒认得她,木牌一出示,只问了句祭司为何不陪同,就放她进去了。 主系统看见祭坛那一刻,突然就懂了。 因为楚纤的系统空间里有处一模一样的祭坛,连红色血水也相差无几。 白蛇。 主系统再去查宿主生平就发现了关键所在。 系统空间只能装载灵魂,白蛇是以灵魂形式陪伴楚纤,但在这个位面——白蛇的外形不是蛇,是南族人塑造的神相。 祭坛后方立着一尊一丈高的神像,八条手臂细长弯曲,似是斜长出来的花茎,都做拈花手势。 它闭目浅笑,端坐莲台,圆光威严普照众生。 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它宝相庄严,但血水祭坛就在它正下方,那满满一池血似是从莲台中挤出来的。 再凑近一步,那神像的眼居然瞪圆,直勾勾盯着楚纤的位置。 八条畸形的手也不再做拈花姿势,竟齐齐展开,做出要扑抓她的样子。 神像身体前倾,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到楚纤面前将她撕成碎片—— 扶瑛猜的不错,南族拜的不是正神,是邪.神。 这尊神像受了南族这么些年供奉,居然也生出一丝邪念,能亲自杀人了。 小祭司曾说过,要将楚纤丢进祭坛任蛇咬死。主系统提醒她这里面的确有蛇,而且不是普通蛇。 主系统:‘小祭司在非祭祀时间来祭坛,就是为了将普通蛇丢入祭坛变成剧毒蛇。有的被她捞出来培养或炼毒,有的留在里面用来咬杀误入祭坛的闯入者。’ 主系统:‘应苍山的蛇不会咬您,是您系统空间那条白蛇的缘故?那这里面的蛇应当也不会伤您。’ 楚纤与神像对视片刻,似是叹息着笑了笑:“我印象中的你不长这样。” 神像怒目圆睁、表情凶恶,可不像将她当做友人。 主系统:‘您系统空间的那条蛇消失了,告知您。’ 楚纤:‘好。’ 再等一会,她真会踩进深不见底的祭坛,看看会有怎样的效果。 神像没有复位,反倒是下方的血水祭坛咕噜咕噜冒着泡,不断有蛇从破裂的泡中钻出来,爬得满地都是。 其中不乏楚纤见过的那种黑金鳞片的蛇,还夹杂两条足有小臂长的大蜈蚣。 各色各样的蛇都有,就是没有系统空间内那条纯白的蛇。 楚纤注视一条银灰相间的长蛇爬远,刚转回来,就被拥入一个仍带潮意的怀抱。 她听见主系统说:‘这位邪.神很漂亮,您会更喜欢她的皮相一点吗?’ 楚纤:‘笑。’ “……一直都不能跟纤纤说话,好烦啊。”邪.神的女性特征非常突出,她穿与不穿没什么分别,全身上下也就肩部随意搭着的一条柔白软纱。 颈部留有未褪尽的银色鳞片,流光溢彩,非常好看。 细白修长的腿似没骨头一般勾缠她的腰腿,满是寒气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想学某种讨喜的小宠物挨蹭着给她暖意。 “本想把你拉进里面玩一玩,你这具身体太脆弱了,怕给你玩.坏了,就没有这样做。” 邪.神亲亲她的耳尖:“我是不是很为你着想?” “……夕若,先松开。” “我不。”夕若收紧了臂弯,“谁让你老不回系统空间陪我?任务有那么好做吗?” 楚纤碰了碰她刚褪完鳞片的手背,滑腻冰凉,声音低了:“想快些带你回来。” 顿了顿,她又说:“你当初不该来找我。”不然也不会被打出魂体险些魂飞魄散了。 “我那日不去,难道一直等别人告诉我你的死讯吗?”夕若恼怒道,“本来就无法压制邪念的我会变成很可怕的怪物,根本等不到你回来!” 神像是南族人想象中的邪.神模样,所以夕若本相的确是它。只是她喜欢用其他模样出去玩,碰巧其中一个模样结识了楚纤,从此她就用这张脸再没换过。 好不容易哄夕若放开她,又哄夕若变出衣裳穿上,楚纤摸着她的长发,温声说:“你知道,我要去找她。” 夕若点头:“是呀,我要陪你一起去的呀。” 说着,她很乖觉地蹭蹭那只攥着她发丝的手,表明自己不会添乱。 - 玄月一觉醒来,不仅祭坛血水空了,连她指定为祭品的人也跑了。 守卫哆哆嗦嗦跪在她面前,头早已磕肿:“是,是那位外族人来过一趟,然后,然后她没出去啊,我们都没看到她出来啊!我们以为她,她被咬死了……还想来给您通报,谁知道……” 谁知道玄月先一步进了祭坛,看见一地狼藉。 第147章 下.身略有不适的玄月生生将捡回的祭司木牌捏成齑粉。 想必她以后不再闲着无聊雕刻这些死物, 该多弄些操控人的毒草才是。 第317章 “滚出去,一群废物!” 玄月沙哑着嗓子怒喝。 依她往日脾性,她必定要把房内能砸的东西统统往几个守卫脑袋上砸, 砸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砸成一滩烂泥才能解恨。 她昨晚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那死病秧子明明比她睡得还晚,第二日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盗走她的木牌……?! 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 当初来应苍山也不是被她强迫, 从头到尾将她当猴耍?!! 玄月气得喉间腥甜,仿佛一口血就要这么吐出来。她强行忍下这股冲动,双眸怨毒, 却又将红.肿的唇咬破, 艳色的血终究沿着唇角流了下来。 怪不得好洁的长公主昨晚能忍着在濡湿的床上睡下,分明是恶心第二日发现真相的她。 “……好呀, 真好。” 小祭司双手抓着散乱的头发, 时不时有低低的笑声断断续续从她嘴里溢出。 最讽刺的是那人留下的痕迹布满她全身, 在她从小睡到大的房间里将她玩透之后又狠狠打她一巴掌。 最可气的是她现在还没办法打回去,只能借这人留下的外衣泄愤。 ……撕.碎了这堆衣裳然后呢? 然后把她抓回来,让她尝够她昨晚的滋味再碎尸万段去喂蛇。 - 如果夕若知道她家祭司的心思, 怕是会恢复本相, 指着自己张开的大口含糊不清说:“是呀,快用纤纤喂我。” 她是它们其中最凶恶最血腥的蛇了, 小祭司该满意这个蛇选。 可惜一人一神心意不相通,否则在某个问题上她们能达成一致也算佳话。 距离那些旧事已过了五十多年,为免楚纤撑着病体白跑一趟, 夕若先去那座岛屿里里外外搜了几遍,顺带嚼吃了好些零嘴(指某些活物), 确认那人不在那里。 “我找到一块带血的石头。” 柔柔嗓音自耳边幽幽响起,与其一起缠上来的还有两条细软胳膊。 夕若很喜欢用她偏冷的颊去贴这人露在外面的身体部位。 这人不畏惧她的体寒,偶尔会下意识握住她的腕放在唇边暖着,比对待自己还仔细。 “不用担心,我能追踪受伤者的下落。” “嗯,麻烦你了。” 桌边的人也不介意身上压了个人形挂件,指尖轻触这块外表粗粝、没甚稀奇的石头。 那块血迹很淡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它原本颜色。 夕若两颗眼珠跟她手指转,另分裂出两颗继续注视着她的面色,觉察到纤纤的确被她养得好了些,嘴角愉悦翘起,说:“我离开这几天都没帮你疗伤,今晚好不好嘛?” “好。” 忽有两只手自腰际生出,顶起两侧空荡荡的白色轻纱,隔着朦胧一层纯白虚虚握住这人的腕。 想碰又不敢碰似的,可她的身体明明黏得很彻底——总归在这人眼皮子底下,邪神想装得温良一些。 夕若声音很轻:“我知道她毁你身体,让你在这里处处受限。我定留下她一半魂魄,叫她不能再跟你作对。” 说这话时,四颗眼珠齐齐颤抖,是激愤。她太想教训那个人了。 “……” 楚纤阖眼靠近她怀里,笑:“你怎么也跟个疯子似的?” 夕若:“!” 因这不经意的举动,迅速恢复正常的眼珠暗了暗,她稍稍收紧臂弯,不大甘心:“可是——” “不必浪费你的神力,我并不在意她。” 夕若眸色轻动,应道:“好哦。” 偷偷长出来的四条手臂悄悄缠住这人身体。其实也不算手臂,如那尊神像一样,她的八只手柔软无骨,更像白腻腻的一条活蛇,比常人长得多的手指根根漂亮到极致,还能打成结哄这人开心。 原本虚握的手见这人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之后,小心翼翼收紧。 指腹终于碰到这人纤细的指,夕若呼吸一滞,面颊溢上两分诡异的红。 在祭坛与这人不知亲密接触多少回,变作白蛇的她可以肆无忌惮缠在这人腿间腰上甚至脖颈,哪怕她故意缩紧身子惹这人无法正常呼吸,这人也不会生气,会很温柔地拍拍蛇头,捏捏她的蛇尾。 虽然大多数时间都不能跟这人在一起,但时间越是有限,这人待她越好,将她宠得满脑子只有她。 夜间疗伤也是。 子时她法术大增,最适合疗伤不过。这人却往往在这时最脆弱,被她闹醒了也睁不开眼,半扶着她的腰纵容她趴在她身上亲了好几下也不知道。 夕若一边怜惜这人身子不好,舍不得用很大力气,一边又贪恋这人失控的喘息,听入耳中,仿佛她们有了更亲密更稳固的关系。 夕若不喜欢日出,光亮照着她身体的感觉很讨厌,也会影响她的法力,晒太久还会灼伤她白.皙好看的皮,照出她内里的丑陋凶残,像借此就能警告人们离她远点。 这人也不喜欢太阳,出门总会举一把能容两人的伞,她可以挤进去紧紧搂抱这人,哪怕旁人眼神怪异也不在乎。 她有点喜欢日出了。 后来追踪到受伤者的踪迹,她们来了皇城。 身为邪神,她当然不止应苍山一尊神像,受的供奉也不止那点血水。她藏了几座金山银山,多年前曾变给这人看过的。 所以住客栈的银子有,买吃食衣裳的银子也有,养纤纤的银子最有。 第318章 唯一叫她不快的是——皇城管事的不让纤纤入城。其他人都可以进,就纤纤一个人不能进,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夕若一看城门口那两个守卫满脸讥讽的样子,龇牙刚要变出本相吓死他们算了,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纤纤拉着她的袖子慢慢撬开她紧握的拳头,将她带到一边去,让她在脸上略施法术,幻化成其他人的样子。 说话途中不忘将伞举到她头顶,用微凉的手背贴贴她被阳光烤热的脸。 入城后她只有夜晚才会出来活动,皇城限制她的东西不少,随时还能撞见几个嘴里喊着降妖除魔的道士……要不是怕当街吃.人惹来麻烦,她当时就连那戳来戳去的桃木剑一同嚼碎吞了。 “城里来了一个自称神医的家伙,据说她为太后治好头疾,医好几十年前战场落下腿病的老侯爷,还治好了小公主的发热症……” 夕若:“我去看过了,都是真的,她们的确得过不治之症,又都被治好了。” “而且他们身上都有石头留下的气息。”她之所以不直接说那个人,是因她也去确认过了,近期炙手可热的‘神医’不是纤纤要找的人。 楚纤默了一会,说:“她是从岛上逃出来的,或许跟那人离岛有关系。” “是嘛?”夕若猛地起身,“那我去把她抓过来!” “……稍等。” 楚纤眼快拉住了她的袖子,笑:“别急,我陪你一同去。” 夕若顺着袖上那点力道一软,又坐了回来,脑袋靠在楚纤肩上:“我不会伤她,你不放心我呀?” “有些话不方便你转述。” 楚纤轻轻摸着她的头发。 “好吧。”夕若也不纠结此事,反正她法术被削弱也能在这里护住这人,“我昨夜出去遇到你的熟人了,她拿着一把剑,正在赶一条毒蛇。” 楚纤动作微顿。 “她看见我施法,要拿剑砍我,我没对她动手哦。” “……多谢你。” 邪神脾气可不好,别人都用剑尖对她了,她不降下点惩罚哪里说得过去?还不是看在纤纤的面上选择‘逃跑’。 这对她来说是奇耻大辱诶! 好在纤纤能从她的话中听出她受的委屈,摸她的动作更温柔了。 主系统:‘事实并非如此。’ 楚纤:‘……嗯?’她倒没想过夕若会骗她。应当也称不上骗,顶多是隐瞒了些小细节,无伤大雅。 主系统:‘您不会忘记被您丢在应苍山的小祭司吧?她疯了一样追杀您,把应苍山蛇虫鼠蚁只要是个活的都放出来查您去过哪里了。’ ‘这位邪神无法大肆屠杀自己的信徒,只能驱赶,但效用不大,能跟的还是跟了。’ ‘从应苍山离开的扶瑛显然也觉察这些小东西的存在,跟着它们来了京城,在两日前知道您住这间客栈,所以才会在附近碰到邪神。’ ‘好巧不巧,她撞见的正是邪神饿了抓着几条蜈蚣往嘴里塞的场景,剑险些都拿不稳,还是您的邪神认出她、分出一条蜈蚣问她吃不吃,她才刺过去。’ 想想夕若的樱桃小嘴叼着一条仍在扭动的半截蜈蚣,便能明白扶瑛当时的崩溃。 主系统:‘我必须提醒您,明日一早玄月就能抵达皇城。她对您杀意很深,虽然更想绑您回那座木楼重复无数遍您对她做过的事。’ 楚纤:‘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楚纤以为话题结束,刚要好好安抚软进她怀里的邪神,就听主系统不明意味地笑了声:‘难为小祭司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追了这么远。’ 楚纤:‘您……’ 主系统:‘别误会,我没有羡慕的意思。’ 楚纤:。 楚纤:‘我也并没有这个意思。’ 主系统:‘啊。’它发出略微遗憾的声音。 第148章 结束与主系统的对话, 回过神来的楚纤发现自己的手正落在夕若唇边,且有一根手指正被她含进去舔。 楚纤:“……” “我以为纤纤把手放在这里就是这个意思。” 意思来意思去,快要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夕若慢吞吞松开她的指, 没事儿人一样挨蹭着她:“什么时候去找神医玩呢?” “明日。” - 神医在城西开了家景和医馆,门前熙熙攘攘, 路过此地总要停几步,指着镌刻‘妙手回春’的白玉圆柱赏评几番。 这是太后亲赐的恩典, 由身着飞鱼服、骑高头大马的锦衣卫护送。 “神医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有太后和各位娘娘请她入宫赏花,又有王府侯府邀约,你在这等到天荒地老也见不到她一面。” 还未进门, 就听见小丫头教训人的声音。 她微抬下巴, 表情倨傲,穿着医馆弟子都有的深褐色短打, 却又跟那些低头研磨药材的弟子不一样。 她似乎是这里管事, 年纪再大也得听她训诫。 “你, 你……” “少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若哭了病就能好,这医馆也别开下去了。” “你这说话这么难听!我, 我们少爷又不是不付诊金!” 家仆模样的青年护着病恹恹的少爷, 争得面红耳赤。 “这点钱就想买……” 小丫头的话随她转到来人身上的眼而停。腹前交握的手一松,悄无声息垂落两侧。 第319章 她嘴角翘得更高:“这点钱买不到神医为你看病, 真想让她出手,你先给你家少爷喂些难解的毒,谁也解不了的那种。” “……神医就能为我家少爷看病了?” “呵, 本姑娘姑且为你看看。” 这少爷气得一口气没回上来,白眼一翻倒了。 家仆尖叫几声:“救人啊!我家少爷晕过去了!快救……” “抬出去抬出去, ”小丫头抬脚故意从他身上跨过,捏着鼻子嫌恶道,“等他死了再抬起来。” “你你你!” 医馆弟子手脚麻利地抬着少爷出去,倒没把他直接往外甩,好歹耐心放在白玉圆柱旁,让他不至于躺在街上。 家仆哭骂着跟出去了。 楚纤并不打算招惹小丫头,她移步中年妇人面前,刚要开口,追过来的小丫头凑上一张笑脸:“你不问为何等他死了再治?” “……”逼近的鼻尖令楚纤后退半步,淡笑回视。 小丫头说:“他的病哪用得着神医出手?等他没气了,神医再把他医活,方能显神医医术高超。” 黏在楚纤身边的邪神对她投来赞赏之色,然而下一秒,这小丫头撇嘴:“你的病也没什么稀奇,回去吧,本姑娘今日不想多费口舌了。” 她竟用了‘今日放你一马’的语气。 夕若唇角一僵,张开满是利齿的嘴就要咬掉这颗看不顺眼的头,楚纤抬袖掩住她开得不正常的大嘴,问:“我的病让姑娘出手的资格也没有么?” “……”小丫头深深看着她,“你付不起诊金。” “唔唔!”被捂住嘴的夕若应当在说她有钱。 楚纤也不问诊金多少,点头道:“既然如此,打扰了。” - 夜晚。 夕若说客栈的床有些窄,她不用人身暖着楚纤,反而变作小白蛇蜷缩在她枕边,小脑袋经常卷着她一缕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触碰了。 四周一片死寂,那阵骨碌碌的车轮声格外刺耳。 它在这家客栈门口停下,然而许久听不见楼下伙计招待客人的声音,连门也好像没开过。 楚纤起身,那缕发慢慢从夕若身子里抽出,夕若毫无反应。 这自然是不对劲的。楚纤轻轻摸了摸白蛇细密的鳞片,眸色微动。 木窗不知何时开了条缝,难怪屋内冷了些。 楚纤在床边站了会才抬腿过去,她回想自己是被车轮声吵醒,还是被这股冷意冻醒。 反正不管哪个,的确有人希望她到窗边看看就是了。 那辆马车极其突兀地停在正中央,既不靠近客栈大门,也不靠近另一侧。 一匹油光放亮、唯有四蹄火红的黑马立于车前,体态健壮修长,似一位精神抖擞的战士。 柔柔烛光自淡色车帘内透了出来,隐约有人影晃动。 整座城池被黑暗抽干了精气,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故而那声忽然拔高的急喘尽管带着些许戛然而止的隐秘,可一旦被捕捉,便很难从余音勾来的暧昧里消退。 “……” 静静倚在窗边的楚纤垂眸看着车厢。里面至少有一个女人,她听见了几个模糊字音。 “别在这……!我再也不……嗯……” 绵长的轻吟细细颤抖,仿佛呼出去的气也被一只手给掐弄戏耍。 那只手果然可恶,在另一人不敢用力推拒时一点点得寸进尺,混着夜色寒凉的手偏在敏感处打着圈儿抚摸。 似在震晃的车厢映入窗边人平澜无波的眼中,那匹马百无聊赖打了个响鼻,前蹄踏了踏地面。 越发急促的气息和着黏腻水声,里面的人竟要不管不顾在这做全套。 并无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楚纤刚欲关窗,那车突然停了。 车帘内似有一人影倒下,接着是女人努力平复呼吸的声音。再是另一人起身下车。 楚纤看见那段深褐色衣袂时浑身一僵,抓在窗沿的手渐渐收紧,紧到发白,跟沉下的心一起凝固了。 下来的果然是医馆里见过的小丫头。她面色红润、唇瓣艳红,眸中水光潋滟,就连微微上挑的眉尾也横着一股子媚意。 她丝毫不惧被人瞧见好事中断的模样,黑得纯粹的眼珠一转,含笑转到客栈二楼窗口的那人脸上。 那一瞬间,楚纤后背似有无数只森寒的手在爬,爬过她每一节脊椎骨,敲打着它们之间的缝隙,令她惊颤到站不稳。 “……胡闹完了,还不扶我下车么。” 女人清冷的嗓音微哑,车帘被一只漂亮的手破开,小丫头笑着握住:“想让你在里面多休息一会,免得等下又要说我不放过你了。” “……”下来的人一身白衣,墨发如瀑,眉眼淡漠,冷得像个玉人,“我明日要见王妃,你知道的。” 月光轻推黑雾,飘渺垂落。月下这位美人口中介意小丫头毛手毛脚,却不曾将浅淡温柔的目光从小丫头脸上移开。 仅仅从马车到客栈门口这几步路,她已松口应下不少叫她耳尖偷红的荒唐话。 终于听见下方门开声,窗边人连窗户也忘关,不顾未系好的衣带,匆匆开门下楼。 … 楚纤停在楼梯口,看着紧闭的客栈门和柜台后昏昏欲睡的伙计。 她分明亲眼看见二人推门进来,连伙计招呼她们的声音也听得真切,与她初来那日一模一样。 第320章 捏捏眉心,楚纤转身上楼,步伐极慢。 却有一阵诡异的风在此时袭来,吹动她的裙摆往上,像是扯着她快回去似的。 楚纤沉默停在台阶上,望着仍被牵动的裙摆,眸中冷凝。 - 从这晚之后,楚纤耳边总有那女人的喘息,时而急促时而绵长,掺杂几声属于另一人的笑,躲也躲不掉。 若硬要形容,很像是谁将她的珍宝强行捧到楚纤面前,逼她聆听、享受、称赞。 这实在是荒谬的想法,但也的确是那人做得出来的。 楚纤并不陷入这种困境里。她甚至能坐在医馆对面的茶楼、一边听着说书人讲的故事一边支着下巴看街道,夕若有听不懂的地方问她,她也能从容解惑。 只是她的眼睛除了医馆门口哪儿也不看,因而错过很多次夕若似要分裂的怪异眼珠。 “……我可以帮你把神医抓来呀,你不必日日在这等。”夕若长吸一口气,脸颊轻蹭这人胳膊,似乎在等一只能摸她的手。 虽然这人的手迟了些许,但仍轻轻揉了上来:“你从岛屿带回来的那块石头消失了,我想她很快会见我。” 原本弯眸在她掌心蹭的夕若:“!” 夕若收紧了环在这人腰身的手:“那个人在医馆里?!” “嗯,她不想让沾有她伴侣气息的东西在别人手中。” 那晚引她下楼的幻象应是这个缘故,若她猜得不错,那位白衣女子就是神医。 “所以石头上的血真是她的?”夕若喃喃自语,“我以为是……” 她的话被丢到桌上的长剑给压断了。 扶瑛怒瞪着她,站在桌前正好挡住她看说书人的视线。 夕若非但不恼,她眼珠一转,故意微张开嘴用猩红舌尖舔了舔唇瓣,仿佛要重现那日吃蜈蚣的景象。 扶瑛立即要去抽剑,这人又柔弱无骨似的赖在身边人怀中,发出几声可怜兮兮的嘤咛,纤细美丽的身子又软又媚,哪还让人拿得动剑杀她。 然而那张纯美的脸上却不作任何媚态,眸光清澈动人,眨着眨着透出一种乖觉的温顺。 似一只未被驯化的猛兽,细微之处掩不住其嗜血凶恶本性。 ——这人怎会被一头猛兽缠上?扶瑛慢慢看向这人,攥着剑柄的手松了。 小剑客的眼中有重逢后的欣喜、隐于重重疑惑中的惊疑、以及对这人身体的担忧。 她发觉自己一见到这人,回忆里那道苍白孱弱的身影竟猛地消退,全被替换成眼前这人的轮廓。 好像她们没有分别二三月之久,昨日才从夜色朦胧的禁地里一同喝酒回来。 “坐呀。” 这人收回在‘猛兽’头顶抚摸的手,曲指在桌面轻叩。 看见这怪物面上的不满足,扶瑛以为她必要使些妖法迷惑这人,使这人继续摸她——谁知怪物只是发出轻微的哼声,黏着这人不动了,闭上那双邪气的眼,像睡着了一样。 这人也是笑着说:“别怕,她不伤人。” “……” 扶瑛慢吞吞坐下。后知后觉,她才觉出这人语气更像是为自家小宠物辩解,免得吓到旁人。 所以,殿下早就知道‘她’是怪物吗? 小剑客心中憋着好多事,嘴也抿成直线,眼神时不时飘忽到楚纤脸上,又垂着眼睫不知在思虑什么。 剑客的剑不该离身,可她就这样大咧咧压在桌面,剑尖斜对夕若,似是在警告她剑的存在。 尽管她吃蜈蚣的样子很恐怖,但扶瑛的剑能砍断蜈蚣,也能砍断她,只要她是血肉之躯,扶瑛就不会怕得连剑也不敢出。 说书人讲的是江湖上的趣事传闻,扶瑛本该感兴趣,此时却不是细听传说的好时机,她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般盯向楚纤,再不瑟缩挪开:“你……” “你是跟景淮一道回来的么?”这人轻声问。 “……不是。”扶瑛那口气在胸口凝了片刻,一点点散了,她郁闷答,“你走之后我也走了,不知道他在哪。” 说着,扶瑛又加了句:“我来这里也不是找他的。” “你来找我。” 这人笑了几声又咳了几声:“夕若说你帮了我很多小忙,多谢你。” “……”扶瑛面色不自然道,“那些蛇在街上爬来爬去吓到好几个小孩,我看不过去才出手。” 这人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扶瑛只觉耳尖有点痒,像是在发烫。 她刚要开口问玄月的事,就见一个小伙计小跑着过来,笑道:“您是楚小姐吧?对面景和医馆的乔神医请您过去。” 夕若无声无息睁开眼。 小伙计只觉后脑一凉,像是头发被削掉一块。他下意识摸摸脑壳,在三人的注视下弱弱说:“只、只有您一个人。” 夕若眼一眯,还未动作,就被身边人轻轻摁住头:“好,我知道了。” 小伙计忙不迭跑了,楚纤放开她的头,夕若却保持原样继续赖着不动。 楚纤:“你在这里陪扶瑛坐会,不要乱跑。” “不想。”夕若撇了眼小剑客,“她看起来好无趣。” 扶瑛:“……” 小剑客面无表情。 楚纤笑:“那只好劳烦这位小剑客帮我看着她了。” 夕若‘xiu’一下坐正了,好像很可靠的样子:“我帮你看她,不要她帮。” 第321章 扶瑛不理这怪物,点头应道:“好。” 神医医馆与宫里有牵扯,不知这人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会去? 两人无声目送那人慢慢下楼,又慢慢越过街道进了对面的医馆——表情同步、眼神同步,在这人踏进医馆之后,两人又恢复原本的模样。 夕若支着下巴,开始觉得说书人的声音吵闹,觉得茶楼哪儿哪儿都叫她不顺心,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踢了一脚小剑客:“喂,你干嘛跟着纤纤?她又不需要你保护,有我呢。” 扶瑛本要踢回来,听她的话顿住了:“……纤纤?” 夕若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连她名字也不知道就跟?我才不会告诉你是哪两个字,你就猜去吧你。” “……”扶瑛嘴角微扯,眼睛很冷,“她会告诉我。” “噢~”夕若笑得漂亮,“她用纸写给你,我就把纸吃了,她用话告诉你,我就让你聋了。反正你不是瞎过哑过?有人对你下手你也不知道,真是蠢得我想笑。” 扶瑛巍然不动,只道:“你想笑就笑。” 夕若才不怕桌上这把破剑,她指尖一碰就能断成数段,甚至放在嘴里嚼吃了也没什么,只嫌味道不好。所以她想笑也就笑了,并不畏惧。 扶瑛越瞧越觉得这怪物喜怒无常神经兮兮,笑了一会又眼睛发直盯着医馆门口‘妙手回春’四字,提起的唇角藏着杀意。 待她注意到扶瑛在看她,又转头咯咯咯笑开了,仿佛扶瑛就长了个笑话模样,谁见都要笑的。 夕若十分自然地端过楚纤喝过的杯子,她也不喝,攥在手中嗅着杯沿,神情隐隐发痴,笑弧逐渐染上柔软的暖意。 扶瑛深觉此人有病,还病得不轻。 第149章 面上夕若留下的幻术在踏入医馆那刻就失效了。 中年妇人引她穿过回廊, 来到一间禅房。 这房大得离谱,摆设又轻简得很,平白堆出些许空旷寂寥之感。 香炉上空坠着一缕青烟, 幽幽檀香散开来,消减几分清冷, 左右两边墙上挂了几幅水墨山林,深厚沉重。 白衣女子跪坐蒲团, 美目轻阖, 手上缠着一小串佛珠,修剪圆润的指尖慢慢拨着。 桌案只摆一套茶具,后方挂着一个大大的‘禅’字, 落笔清逸自在, 并不锋利。 中年妇人低声说人到了,请楚纤进去, 都没能使白衣女子睁眼。直到楚纤坐下, 在中年妇人照顾下喝了一杯茶了, 女子才抬眸。 这自然是那天夜里见过的一张脸,只是她不认得楚纤,所以目光中有疏离有淡淡警惕。 不认得却点名道姓要见她—— “决明说你身上的病天底下只有我能治。”乔神医轻轻蹙眉, “你用了什么法子骗过她?” 中年妇人告辞出去了。 这位神医应当很厌恶被人欺骗, 而在此刻的她眼中,楚纤不仅欺骗了她, 还欺骗了决明。最可恶的不是前者,是后者。 因为她认为决明是不好被骗的,一定是楚纤骗人手段高超, 误导了决明。 又或是骗了决明比欺骗神医自己更可恶,更令神医无法容忍。 不需猜测, 就可直接肯定决明是那天的小丫头。 “没有法子。”楚纤尝出这茶不错,面上也因尝到好茶多了清浅笑意,她态度自然,“你怎知决明不是心甘情愿被我骗?” “……” 乔神医手中佛珠串停了。她轻轻摁到桌面,又轻轻注视楚纤一会,叹了口气,说:“你不该拿决明跟我开玩笑。” 她的叹息更像是怜悯楚纤的自作聪明,正因这点不聪明,这位医馆客人将会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原来传言中清傲出尘的神医也会有因太在意一人而想杀另一人的时候,还不是简简单单一刀封喉,神医一定有令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你也不该拿我的尊严同我开玩笑,我还没非见你不可到满嘴谎言的地步。” 楚纤淡笑:“我的病不只你可以医,但你的病再不医,心就黑了。” 乔神医深深注视她半晌:“我还是不懂决明为何让我见你。”往常这种人她都能替她打发,不浪费她看医书的时间。 “也许她想让我问你几个问题。” “……”乔神医声音微寒,“我与她之间,不必通过你。” “有些话总是不好从她这个‘弟子’口中说出来的。”楚纤轻转茶杯,言语温和,但抬眼的一刹那似有冷气环绕,“你为何离开仙岛。” 有生之年居然还有人会在她面前提这个地方,毫不设防的乔神医瞳孔微缩:“你……” “那是一座无名岛,只是在很多年以前上面住了个拯救天下的神医,所以又叫神医岛。” “无论什么病,能找到这座岛就算救回一条命,众人将那位神医奉为仙人,久而久之那岛也成了仙岛。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说神医羽化登仙了,她收的徒弟却还在替她救死扶伤。” “现下那座岛上一个人也没有,没有神医,没有弟子,想去求医问药的人终究要失望了。” 上座的神医一路听下来,面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楚纤说‘岛上没人’,乔神医堪称失态地起身:“怎么可能没人!她绝不会离开那座岛!那座岛是……”话音戛然而止。 楚纤放稳茶杯:“是,那座岛是她的命。除非她的另一条命要丢了,否则她不会离开。” 第322章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乔神医身体轻微颤抖,眼中有深深的惧意,她死死盯住正前方虚空一点,仿佛已透过它们盯死了千里万里之外的某个人。 或者说某个人的目光直接穿越千里万里盯死了她。 她瘫软着坐了回去,抖着手去抓那串佛珠,紧紧攥着,像一根救命稻草。 楚纤表情不变,那种平静到冷漠的嗓音继续:“你在岛上学了很多年医术,那些外界认为不可能的事已在你手中变为可能。你尊她敬她爱她,她是你的师父,也是你的知己,所以。” “你为什么离开她?让她不惜离岛也要来找你?” 乔神医还未从深深的恐惧中清醒过来,楚纤顿了顿,换了个问法:“她知道决明的存在吗?” “……!”乔神医猛然回神。 狠戾冰冷的眼神直勾勾刺向楚纤的脸,楚纤轻轻笑:“你不怕她杀了你,但是你怕她伤害决明。所以你一旦被她找到,注定要跟她回岛了。” “岛上的人不问世事,也没来过京城。从你出岛算起,哪怕日夜兼程,也得两三月才能到达京城,可你在其他地方没有停留……” 证明乔神医的路线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晰,她直奔京城。 这也导致夕若中途没有绕道,她们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不多。 楚纤温声问:“是谁让你来京城?” 没人比她和夕若更了解这位神医的踪迹。那块石头上的血的确是这位神医的,而楚纤想找的人也的确在医馆中。 情绪剧烈起伏之后,乔神医逼自己冷静。她不能在一个亦敌亦友的人面前露太多破绽,尽管已经差不多了。 乔神医冷冷问:“我从未在岛上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楚纤笑,“但这与刚刚的问话没有关系,你若不想回答,我可以就此告辞。” 乔神医看着楚纤慢悠悠起身,当真是两袖清风、什么都没带来什么也没带走。这人倒清清爽爽自由来去,偏偏她…… 乔神医闭了闭眼,启唇:“——等等。” 楚纤如她所愿住了脚,转过身,极其耐心看向她。 乔神医第二次毫不掩饰她的杀意:“如果你不能救决明,我会让你走不出这里。” 楚纤没有任何表示地坐了回去。 乔神医沉默良久,才慢慢讲述她离岛之后的事。 她仍隐去离岛的缘由,只说路上遇到了许多灾民,沿着灾民逃难的反方向一路前行,走到哪里治到哪里,后来才知道自己来了京城。 她不想在人人太多的地方久留,刚想走,又见太后贴告示说宫中最受宠爱的小公主中了毒,宫中御医束手无策,她想也不想就进宫了。 之后王公贵族都来找她治病,还都是各种疑难绝症,乔神医一拖再拖,阴差阳错在这开了医馆,收了弟子,轻易走不了了。 “我也没想到京城会有这么多身患绝症的人,他们非富即贵,找遍了天下名医……” “都不如你手中一粒丹丸有用。”楚纤接了后面的话。 提到医术相关的事,乔神医又恢复那种似是遥立雪山之巅的孤傲。 “这样说来,没人逼你来京城,但你还是来了。” “凑巧而已。”乔神医应是看不惯这人云淡风轻、而自己心绪杂乱,她微微讥讽,“不是每件事都有预谋。” 楚纤不大走心地‘嗯’了声,她说:“是啊,总不能是有人故意引灾民往你那个方向逃窜,也不能有人笃定你能治疫病,更不可能有人给京城中那么多王公贵族下毒,下的还是只有你能解的毒。” 乔神医盯着她。 “扪心自问,乔神医的师父做不到这点吗?” 楚纤今日说的话已经够多,她身体早就疲倦了,抿一口凉了的茶,略略提神。 “……她是想让我回岛,而不是让我留下。”乔神医认为这猜测简直可笑。 楚纤点头,然后漫不经心抛出一个让乔神医险些掐断珠串的问题: “若她就在你身边呢?” - 珠子崩得到处都是,溅在桌上一弹一跳发出‘夺’‘夺’的声音,像钝刀砍在案板上。 楚纤看着那些珠子,仿佛在看着一颗心被强行分裂成无数片,而每一片都在尖叫着恐惧着。 可是能串起它们的线被掐断了,再也恢复不成原本的线,只有再找一条不一样但足够稳妥的线,才能收起它们吵闹的声音。 乔神医的面上没有表情,大概恐惧到极致都是这样的。楚纤低眸继续抿了口凉了的茶水。 “……你究竟是什么人?!” 乔神医徒劳地攥紧一颗佛珠,不肯再看楚纤,她话中惊喘根本没有平复下来,仿佛被无形的雾闷得非常不适,却又不知如何逃离。 楚纤凝视着乔神医的脸,她想自己不是在帮助她,是在破坏她。想必今日的乔神医已拿不稳银针了,也抓不好药材,说不定就此葬送了一位神医的大好前途。 乔神医问得好,她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敢这样轻易破坏一个人的人生?破坏一个人有爱又有理想的人生? 真相一定要以残忍的方式显现才能叫做真相吗?是谁给它下的定义?又是谁配当中立的揭露者? 承受不了真相,到底是揭露者的无能,还是受害者太软弱? … 所以楚纤说:“这是个我回答不了的问题,我为我的无知向你道歉。” 第323章 乔神医却舒了口气。她或许已在心中猜测多个身份,每一个都比楚纤的回答来得惊心动魄、令她无措。 沉默良久,乔神医忽而说:“我会找到她。” “……” “这里不是她的仙岛,她不能拿我怎么样。”乔神医说,“我见过了皇帝,太后,结交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他们都需要我,她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带走我。” 楚纤愣了愣。她看着乔神医,半天没开口。 “你认为我很天真?还是不相信我能做到?” 楚纤淡淡:“是。请容我冒昧问一句,五天前的那个晚上,你坐马车从哪回到哪?” “你怎么知……”乔神医望着楚纤的眼睛,知道这话不是平白无故问出口,她蹙眉回忆片刻,道,“从皇宫回医馆,决明亲自接的我。” “没走其他路?”医馆与楚纤住的客栈不是一个方向。 “夜深不宜在外乱走。” 楚纤平静复述那晚她听到的话,乔神医表情惊变,再一次站了起来,两颊微红,羞愤交加。 “你居然跟踪——” “你说她带不走你,”楚纤慢声,“她可以带走你,然后让京城所有人都没发现你不在此地。” 隔着纵横交错的好几条街,那辆马车竟能这般逼真地同步展现另一边景象。 若是那人带了乔神医回岛,以同样的方式让乔神医的身影显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呢? 什么叫神不知鬼不觉?就算神知了鬼觉了,肉眼凡胎看得见就是看得见,哪容鬼神分辨? “……如你所说,她神通广大,那早该带走我了,为什么还不动手?!”乔神医冷冷道。 “她在等一个人。” “谁?” 楚纤不想说出那个字,但乔神医从她神情中渐渐懂了。 - 从医馆出来,空中细密密飘起了雨丝。 天空团成团的乌云像解不开的线球,只会越缠越多,短期内是解不了的。 楚纤没从茶楼二楼窗口看见本该等着她的两道人影,她目光偏移,看见茶楼角落钻着的黑色小虫—— 嘴角轻扯,疲惫地叹了口气。 第150章 房门推开, 一阵扑鼻暖香。 接着,是女人轻嗤声:“你还真敢上来。” 那人的身影已逼至眼前,某个柔软且丰盈的部位几乎怼到楚纤, 再是一双妖冶勾人的眼。 短短两三月,玄月模样变了很多。 她原本只到长公主锁骨下方, 踮起脚才能亲到长公主的唇。 如今双腿笔直修长、腰身纤细,竟窜到跟长公主差不多高了, 甚至仔细看去, 她也许比长公主还要略高一点。 她一看就不是京城人士,没有哪位贵族小姐会在腰间系着深紫轻纱就当做裙裳了,也不会有哪位良家妇人大咧咧露出光洁白.皙的四肢, 毫不介意漂亮柔软的腰肢被人看见。 她穿得比邪神都多了几分邪气, 身上银饰作响,却不再是往日如少女玩具般的响, 而是一种隐诱的挑逗。 “……” 并不夸张地说,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楚纤, 也险些被她这种诡异的变化冲击得腿软。 然而那手如欲望深渊伸出来的钩子,轻易勾着她的腰进门,木门在身后‘砰’一声关上。 楚纤还未站稳, 玄月已先松开手, 不屑再对她动手动脚的样子,转过身, 姿态妖娆地坐回软椅。 双腿交叠,赤.裸脚腕上落着一套银环,脚背轻微绷紧, 线条柔美流畅。 一只脚的脚趾轻点在椅前跪着的人背上,修剪好看的指甲涂成艳丽张扬的紫, 令她的美又添一分熟透了的风情。 要数夺命的应当是那张脸了。 那张脸两月前还是一张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的脸,有稚气未退的天真,又有腻人的甜诱。 如今却是全然长开,仿佛一夜之间将忍了十几年的妩媚统统糅在眉眼,使她眸光轻转间也有些许惑人意味。 这种美是致命的,极其有侵.略性的,引人堕落或疯狂。 屋内并不只有她一人,还有一旁站着的雁娘。 雁娘表情寡淡,只两颗到瘆人的眼珠跟着楚纤行走而转动,面部情绪仿佛被黑色眼珠吸收了,融进深不见底的幽暗中。 主系统:‘她脖间有虫咬开的痕迹,应当是体.内种了蛊,时间挺长,无药可解了。’ 至于玄月的变化…… 主系统:‘是邪神离开的缘故。南族拜邪神,受邪神庇佑,付出的代价自然不止放入祭坛中的那几条人命,还有历任大祭司。’ 主系统:‘南族大祭司活不过二十五岁,上一任大祭司二十出头就被玄月给杀了,玄月想骗过神,刻意将自己容貌长期压在十六七岁。’ 不得不说反派的确路子野,骗人杀人已经满足不了她们了,居然还想骗神杀神——剧情中没提弑神的事? 难道玄月会以为一时骗过邪神就万事大吉了么?她必定留有后招,要以绝后患。弑神是迟早的事。 再说她踩着的那个人。 或者不能称作人了,更像一只忘却人性的‘宠物’。 没人会心甘情愿跪在别人脚下任人践踏,她跪得四平八稳,仿佛已做惯了这种事,也接受了余生都要做这种事。 可她长着一张不肯轻易服输的脸,在两月前断了腿哑了嗓,吞下救命灵药逃出山林,自认绝不信命。 第324章 千重。 这两月中,不止楚纤在做想做的事,玄月也做了不少事——她将千重找了回来,费了点手段调.教成眼前的样子。 她不再将千重当做族人,而是一个脚凳、一个死物,脱离了人的范畴。 环视完屋内,一个一个见了屋里的人,楚纤垂下眸,握拳抵唇,不紧不慢地咳了几声。 任谁也听得出她这几声咳嗽不是发自内心。 “你真敢来。” 女人轻踩脚下的背,灼热目光落在这人淡漠眉眼。 她将开门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似乎一定要在这人死亡之前得到答案。 “你不会伤害扶瑛,你将她视作好友。”这人慢慢说,“你也不会伤害夕若,你知道她的来历。” 作为三个人中唯一会受伤害且没有自保能力的那个人,你也真敢来。 楚纤的话令女人唇角翘得更好看了,她笑得身子一颤一颤,遮盖腿根的那截紫纱坠了下去,露出漂亮的腿.肉。 跪着的人仿佛已没有情感,十指陷入地毯中也是因背上的那双脚在不停地暗暗施力。 她像一只被踹到老实的狗,根本不敢用夸张的喘息吸引谁的注意,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自卑得可以。 比起额上冷汗滑落眼角的艰涩,她更畏惧紧贴她的美人用正眼瞧她——那意味着她一定做错了什么事,否则这位美人是余光也不屑给她一个的。 不像屋内站着的白衣女子。她能逗得美人笑,尽管真不知道哪里好笑。 “——但我没有允许你伤我。” 楚纤放下袖子,露出溢出黑血的唇角。 她轻声说完这句,就如一个被抽干骨头的肉块那样,沉沉倒下。 只见红影一闪,一双青灰的手稳稳接住这人身子,半跪在地上,头垂着,等上座那人的下一步指令。 屋内安静片刻,然后是一声闷响。 那只挑不出瑕疵的脚狠狠踹中千重腹部,千重咬死了唇,不敢发出闷哼。 接着,那双赤着的脚踩上地毯,一步一步朝这两人靠近。 长指拨开楚纤领口,指尖挑出一根线。线中间挂着两颗还没指甲大的镂空小球,里面装的药丸被这人吃下了。 所以,这人刚刚那两声造作的咳嗽,就是趁机低头吃下毒药? 玄月手指稍一用力,那根线便扯断成几段。她掐上这人脖颈,只觉这张脸真是越看越可恨—— 她知道她不想见她,故而用她的两个朋友威胁。重逢之时,她自然希望她带着一身不情愿主动出现,明知前方等着她的是深潭、是地狱,也不得不往前走。 她也知道她不会放过她,故而在她动手前一秒、刚享受到一丁点报复快感时——自己了断。 “既然想死,当初怎么不死在应苍山?!” 女人的脸快要狰狞,手背青筋暴起,是想杀她,也是克制着自己别轻易杀她。 “……逃了两个月,现在告诉我你想死……呵。” 雁娘没有情绪的黑眸就这样注视着女人低下头,掐着怀中人逼她与自己接吻。 嗅觉被训练得异于常人的她闻到从女人嘴里飘出来的血腥气,黑眸微动,渐渐浮出些许贪婪之色—— 女人的血闻起来很香、很香,如果能吃一口…… ‘啪!’ 不等雁娘细想下去,女人扇过来的一巴掌直接将她头打偏。 玄月手上的戒指划破雁娘眼角,拉出很深一道血痕。 还未结束。 她一连打了四下,左右两边各两下,打得雁娘两颊高高肿起、分辨不出原本轮廓,这才收手。 跟千重一样,雁娘被打得一声不吭,甚至眼睛都不敢抬起与女人对视。 打人打得通红的掌心再一次掐上这人的脖子,玄月微乱的气息狠狠送进这人口中,唇.舌熟稔地与她勾.缠。 ——这不算报复么? 这当然算报复。 长公主殿下知道被她捉住后难逃厄运,自然也是想避开这种事。当初肯跟她上床,肯教她,也不过是为了第二日好跑而已。 不是爱跑么?如今长了腿也跑不成,只能困在她的仆人怀中被她亲吻。 一想到她的气息能直直逼进这人梦里,似挥不去的梦魇更深入地死死纠缠,将散到不知何处的魂魄强行拼凑完整—— 明明只是空了两个月的身体突然就酥了软了,躁动不安的骨肉仿佛要生出粘稠隐秘的媚意,迫切着、渴求着这人灵魂里的自己。 一个无法回应的人不可能吸.吮出这样滚烫的气息,更不可能凿揉出这样多的水。 屋内呻.吟逐渐高亢,尾音带着甜腻撩人的喘息。 两位伤痕累累的仆人面上一片麻木,她们的眼睛却无声无息凝在女人潮.红侧脸。 ——原来在另一个人面前,她是这样的。不会骤然一巴掌扇过来非得见血,也不会冷笑着放无数条毒物进你的被窝。 原来她也会流血,也会贪求活人口中的气息,会紧紧掐着一个人的脖子不是想她真的死去。 甚至那张只会发布杀人命令的嘴也会发出这样柔媚动人的声音,诱人对她做些什么,止住内里沸腾的滚烫。 玄月没把两个奴才当人,她哼笑舔.舐这人唇边溢出来的液体,指尖感受着这人恢复正常的鼻息,紫眸亮得惊人。 “……抱回去。” 雁娘沉默着将这人抱起,玄月忽而又不爽她乖乖躺在别人怀中的模样,一把攥住空中垂落的腕,放在唇边狠咬一口。 第325章 这人手指轻轻抽搐一下,竟是有了反应。 舌尖卷去伤口流出的血珠,力道堪称温柔,像挠开你又知错给你舔的小猫。 玄月眸色渐深,几乎有些迫不及待这人醒来。 - 玄月说的‘回去’既不是回马车也不是回另一家客栈,而是一处府宅。 若雁娘怀中人醒着,自然能看出这宅院以前的主人是谁——本该荒废几个月没住人,却处处都干净得要命。 那些奴仆们换了一批陌生的脸,但对陌生的主人更恭敬。 长公主府。 他们认不出雁娘怀里的人,战战兢兢向衣着怪异的女主人行礼,哪怕没得到一个眼神,都不敢在女主人的脚步声消失前起身。 竹园里的竹与长公主往日在时相比堪称疯涨,几乎将天空都撑圆成了翠色。 小楼深深藏在竹园中,矮丛里不知藏了多少小毒物。 哪怕有玄月大人的许可,雁娘仍是极其小心地抱着怀中人走过幽静小路。 从今日起,她与千重有了新的任务——看顾好长公主。 按玄月大人吩咐给昏迷中的长公主四肢上了锁链,又喂下能让身体无力的药。其实长公主身子本就够差,即使醒来也不可能从两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但。 身子弱的长公主不仅从应苍山层层包围中逃了出来,一逃两个月,玄月大人用尽办法不知折损了多少爱宠,才终于得逞。 当然不能再放松一丝一毫。 “暂且忍耐。” 雁娘伸手拉住往床边走的身影,许久没开口的嗓音怪异得她自己都认不出了:“玄月大人会发现。” 千重甩开雁娘的手,面无表情低眼看床上人。 ——凭什么,凭什么她想死都死不掉,这人却能无病无痛安安稳稳在梦中死去?甚至让玄月大人不惜放血也要救活? 明明都做过令玄月大人生气的事,为什么这人能睡玄月大人的床,她却只能睡马厩? 她每日起床要洗三遍澡,她要把身上的臭味洗得干干净净才能出现在玄月大人脚下,否则这点价值没有,她双手双脚也不配有了。 这房里的三个人中,你最该死。可你为什么还不死?!若没有你,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千重眼眶渐渐红了,在雁娘担忧的目光下,她转身出去,不多时,窗外传来竹子被砍断的声响。 雁娘怔了怔,叹了口气。 - 艳丽的蛇绕着铁链摩挲,缓缓爬到这人脚腕。它支起前半身吐着蛇信子,红眼睛望着缠在手腕上的那条蛇。 忽而一阵裹着甜香的风轻拂过,吹开床前纱幔,显出半张美人脸。 紫眸轻动,床上的蛇连忙窸窸窣窣转头爬了下去,逃荒似的。 纱幔下是一截纤细白.皙的小腿,另一截已压到床面上去了,再往上,是赤.裸的、动人的身体。 她刚沐浴完,懒得穿衣,披散着长而微卷的发上床,腿一跨就到了这人身上。 烛火暗下几盏,纱幔后交叠的人影曼妙朦胧,偶尔泄出的女声慵懒妩媚,比海妖哼出的曲调还诱人。 “……” 玄月喘着气倒下,双臂紧紧勾着这人肩膀,长腿仍微微在她身上摩挲。 病态白的躯体染上一层动情的薄红,她注视着这张做梦都想撕碎的脸,口中发干,又想再去狠狠亲几下。 她也这样做了。 有什么可顾忌的呢?这人就在她床上,就在她怀中,是死是活是她说了算——不过亲几下而已,她就算把她的唇咬掉吞了,她又能说什么呢? 房内升上去的温度一直到后半夜才慢慢降下来,趴在一边形态各异的蛇们像一群忠诚的守卫,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警戒地绷紧身子,随时能弹射出去的模样。 一连几晚,玄月都在这人身上消去积攒数月的欲望。这人的手是好握笔弹琴的手,漂亮修长,色泽莹润,保养得极其好看。 淡色的唇被她啃咬得需日日上药,她格外喜欢与她亲吻的感觉。 问题在于—— 这人早在五天前就该醒了,到现在仍是一点反应没有,仿佛要睡到生命终结。 玄月可以喜欢任何人的乖顺,但偏偏不喜欢这人在自己面前如死水一潭。她想看她挣扎,想看她反抗,想看她弄得满身是血、用仇恨的眼神生刮她的身体。 她喜欢她的眼中充斥着恶毒冰冷的算计,喜欢她的手不去端茶写字去搅弄风云,喜欢她自以为是的模样。 她的血可以解很多毒。 这人为了确保能死,将脖间挂着的两颗毒药都吃下去了。 同样,玄月为了确保这人能活,不止那日放了血,之后难以自制时也喂了不少血给她。 ——按理说该醒了。 绝不可能睡到现在。 … 雁娘和千重跪伏在地上,等候女人发落。 长公主怎会不醒呢?如果她的血没有问题,是不是照看的人有问题? 哪怕玄月没从长公主的脉象里摸出不对劲,怀疑的眼神仍冷冷扫过两人。 “你们知道我的规矩。”她慢慢开口,“她今晚不醒,我就用你们两个做药引。” “……!!” 自认被折磨麻木的雁娘浑身一震,克制着、克制着才没在玄月大人面前颤抖。 她不能抖,她不能表现出惧怕,玄月大人不喜欢胆小的废物。 第326章 “……是。” 两人连磕了三个头,毕恭毕敬地出去了。 她们像两个为主人排忧解难的忠仆,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要做好为其付出生命的准备。 第151章 天将明。 小楼外等着两个人, 一个抱膝坐在台阶上,一个抱臂靠着木柱。 她们长相不同、姿势不同,但同样睁了一夜的眼中有着同样的疲惫与绝望。 远处的白似刀抬起时闪着的寒光, 正慢慢朝她们的脖颈压来,而庇佑在她们头顶的蓝灰色缓缓褪去。 她们要死了。 尽管她们经历了常人想象不到的一切痛苦, 拥有轻易毒不死的身躯和坚韧的意志力,但她们还是难逃日出后的处决。 雁娘没有再看她视为战友的人, 闷了一夜的嗓子沙哑:“……她没醒。我没听到她醒。” 她似乎希望身边的人反驳这句话——你没听到可我听到了, 她醒了。 但千重深吸一口气站直。 千重:“今晚至少不是睡在马厩,我也不用洗那么多遍澡。你可以再看会日出,我不等了。” 说完, 她干脆利落转身。 显然她开口并不是为了别人挽留, 雁娘的声音还未发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叩响了门, 等里面的人允许她进去。 这扇门与鬼门关无异, 她既然凛然上楼赴死,自然也该倔强到底一脚踹开门,管什么祭司什么大人。 一个要死的人还在乎活人的地位吗?岂非死也死得毫无尊严? 但千重站定了。她低下头, 发自内心的臣服。 屋内并不平静。 以千重的耳力, 她已能听到那阵似有若无的喘息。 它来自一个女人。 - 千重没想到屋内的人会让自己进去。 门开了。 “……” 千重低头看推门的手。 以前站在外面盯着这扇门出神时,她会想每个人的卧房都是不同的, 是藏有最多秘密的存在。 玄月大人这扇门,一定关得更紧。 ——她哪里想得到,若是她的目光能化作实质轻轻一推, 门就开了呢? 一股难以言喻的诡香幽幽飘来,似羽毛尖轻撩她的面庞, 留下浅淡痒意。 这应是某种毒香,所以千重的身体反应才会这样敏锐。 跨过门槛那刻,冥冥中似有好几双眼睛凝在她身上,挑剔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有没有不规矩。 死气沉沉的房偶尔有活物发出窸窣响动,她知道是那些蛇。 大人出现在哪,它们就在哪,幽冷猩红的眼注视着靠近大人的每一个人。 屋内没点灯,床头透进来的些微光亮就是全部。 自谁的口中吐出的破碎喘息仍在继续,纱幔后的两道人影十分亲密,一个坐在另一个身上,长发倾泻,时而晃出锁链轻响。 ……是大人。 千重记得那日,玄月大人找到长公主的那日。 她以为大人恨这人入骨,不说削成人彘泡在药桶里折磨,就是新研制出的毒药、那些凶恶非常的毒物,总会往这人身上招呼,折磨得不成人形,死也死得不痛快。 毕竟大人让谁活的本事和让谁死的本事一样强大。 ——吞下毒药又怎样?大人医毒双绝,任你死了多少天都能让你重新站起来。是不是个人且另说。 千重不明白大人为何喂自身精血?大人最恨别人让她痛的啊。 痛也就罢了,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给不了丁点反应的人,居然也能让大人……沉迷与她的亲密中。 作为大人贴身奴仆,千重与雁娘怎会错过大人时而餍足的表情?连折磨人都无法取代的满意。 千重面色发白,爬满红血丝的眼死死盯着那两道人影。那种感觉像最珍贵的东西被一只满是泥泞的手给玷污了。 她本该一眼不多看,却在低头前觉察出不对劲。 上面那人好像不是玄月大人……?! 不等千重动作,铁链碰撞的脆响突兀响起,纱幔被一只手拉开了。 那两根锁链仿佛要将手腕压断,她刚抬起就放下,只用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望着千重。 千重呆滞的眼珠转到床上躺着的女人脸上——玄月大人!玄月大人居然睡着了?! 不,不是睡着,是…… “现在有个机会。”毫不掩饰的野心中竟也能生出如此淡薄的笑脸,长公主语气平静,“如果你以后不想睡马厩,你可以过来掐死她。” “……” “作为回报,你帮我解开这五根东西。” 不止是四肢,还有脖子上类似某种刑罚的铁链。 这该是昨晚套上去的,但昨晚的她应该是一具‘尸体’,不会挣扎。所以她脖间的红.痕只是铁圈压的吗? 千重看着那一圈红里透着青紫的皮,神色莫辨。 “……你醒的不是时候,”千重说,“你再晚醒半天让大人杀了我和雁娘,不是更好?” 她嘴上说着冷嘲热讽的话,眼睛却不由自主看向床上人。 第一次不经大人允许直视大人的脸。 她再次不合时宜回想起女人扇了雁娘几巴掌又强硬拽着昏迷的长公主亲吻,仿佛全天下的人和事都得为她让步。 她好像永远不会祈求谁的在意,她根本不在乎。 ——正是这种堪称残忍的无视,不知不觉养成身边这只贪婪恶鬼。不仅得到了玄月大人的身体,还有大人的命。 第327章 千重深吸一口气,眸底似有波澜。她终于看向等待答复的长公主:“我不会放走你,也不会杀她。你敢伤害大人,我就杀了你。” “哦?” 长公主唇角弧度渐深:“她不知道我醒过,她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杀你。” “……你怎样骗过大人?”千重在乎的反倒是这个。 “她太自负。一个病人身上怎会只有一种药?她为了报仇连理智都丧失了,我不取她的命也多得是人取她命。” 长公主:“而你,只会是被她折磨的那个。” “我记住了那天的你,像条狗一样被人踩在脚下,没有半分尊严。我以为你伺机而动忍辱负重,还曾高看你。” “现在想来,以前你是狗,以后也是狗,你一辈子都是她的——” 千重瞳孔紧缩,垂在身侧的手几乎被逼去握她的武器。然而下一秒,她骤然放松下来,僵直的背生生弯下,头颅也深深低着,真像条看见主人就不叫了的乖狗。 长公主的话戛然而止。 因她脖间的铁链被突如其来的一只右手扯了扯,并不是多狠的力道,轻得无比怜惜似的。 “继续。” 贴近蝴蝶骨的柔软是女人丰盈柔软的胸部。手松开那条铁链,像放还自由给鸟,任其施展双翅翱翔或坠落。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有轻轻搭在长公主腰际的轻柔。 就连压在长公主肩头的那张脸也是极其温柔的,看不出一丝抽人骨头的凶戾。 她微微侧眸,眼眸深情缱绻地注视着似是躲闪似是冷漠的脸,仿佛没人比眼前人更令她沉迷的了。 “不说话了?”女人痴痴笑了两声,叹息着抱上去,双臂并不收紧,“你想杀我很容易,在你真睡或假睡的时候,杀我好多次了。” 鼻尖轻嗅这人颈侧的淡青血管,想就此闻见她的血味。 怀中人略感不适想挣脱,腰间似闹着玩儿的手瞬间缩紧,与此同时,她颈侧被一条滚烫的舌舔了一口。 长公主:“?!” “恶心吗?”女人呢喃着,唇瓣在这条苍白美丽的线上流连,“你要知道你的手被我做过什么,你会砍断自己的手吗?” “……” “你舍得,我可不舍得。”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是长公主肩上好端端的白衣。它被人无形之中切成整整齐齐几块布条,沿着白.皙的躯体滑落,袒.露出精致苍白的锁骨。 那条艳红的舌极慢极重地舔了上去,玄月一只手攥着长公主双腕,另一只手又扯着她的后颈以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力道使她靠后,更深地融入她的怀里。 她并不与她接吻,这种事在夜间做过很多次,对她的吸引比不上微微颤抖却无法逃脱的骨.肉。 怀中人很瘦,哪怕羞恼令她身体如薄雾般氤氲上一层淡红,几近贴到白骨的白皮是一种极端且病态的冷色。 她的体温是冷的,心是冷的,眸光也是冷的。唯有被人逼急了狠狠咬过去的唇齿是热的。 “喜欢吃毒丸啊——” 铁链被那只波云诡谲的手缠绕在她腰际,还有一只不太安分的手轻抚她的腹部,女人气息微乱:“我把我这些年研制的毒丸统统喂给你好不好?撑破了给你补起来,用你喜欢的金线。” 长公主常年穿白衣,玄月却说长公主喜欢金线,似乎在借机嘲讽她虚伪。 “……”长公主长了一张嘴自然是要说话的,只是她唇一张,攥着她腕的手忽而刺入她口中,捻住她的舌不准她讲话。 长公主刚想抬起手扇过去,又想起女人说她的手曾在这几日做过许多不堪的事。 那巴掌离女人的脸只差毫厘,生生停下。 余下的声音既粘稠又频繁——千重早在女人不轻不重侧过来一眼时悄然退下,她当然不会等到女人亲口恩赐她存活。 透明液体沿着女人纤长手指缓缓流下,渐渐滴落在衣衫褶皱遮不住的腿间,或那截终究被扯去遮挡物的腹部。 银灰铁链像几条凶猛可恶的大蛇,缠着两个人身躯不放。 沉沉的灰擦过谁的右腿又卷到另一人左腿,或干脆不分你我,扯不断的坚硬冰冷重重摩挲每一人的皮肤,带来微痛又舒适的感觉。 ——‘哗’ 这声响蓦地高亢,似乎预兆着什么。 如同千重进门来看见的那副画面一样,长公主再度压倒了女人,绵长而粗重的喘息象征着她的体力临近崩溃边缘。 她强撑着一口不愿再被摁在下方的气,涣散眼眸仍要演成清湛假象,只匆匆摁在散开发间的手不受控哆嗦着。 “别扯痛我。”女人指尖轻划过这人已敏感至极的眼尾,“我会生气。” “……” 这人勉强使劲的手似乎想用铁链勒断身下人的颈,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力却没使对地方,只听又是一声‘哗’,铁链自她掌中松懈,她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昏昏沉沉间,她感觉那些冰冷的链子在她身上慢慢游移,像有了神智。 - 玄月没给长公主吃毒丸,她想到一种更好的办法——既然你能将迷药涂在身上会被亲的地方,那么我也能。 不仅如此,我还要你主动来亲、明知是迷药也必须来亲。 长公主上次当着玄月面骂了三遍千重是狗,语气虽不激烈,但言辞已不复她往日的从容淡然,显然也知道那天是她的最后机会。 第328章 可她算错了千重当‘狗’的决心,也自负到以为玄月这个医毒圣手能被她的迷药骗到。 她们两个大概是谁也不配说谁的。 比起玩.弄这具单薄清瘦的身体,玄月更喜欢她在自己身上摇摇欲坠的模样,又狼狈又好看。 ——世间能有几人见过长公主这般呢?玄月喜欢当唯一的那个。 在小楼的日子荒.淫且迷乱,玄月举手投足间更添几分危险迷人的媚意,骨子里也开始晃荡着摄人心魄的妖魅。 不幸在于,京城那位神医闭门不见客的第一日,长公主毒发了。 那两颗毒丸的余毒居然没有清干净,这段时日又夜夜陪玄月胡闹,时而激愤到吐血的长公主身体不堪重负,昏死多回了。 玄月对自己的这双手太过自信,她始终不认为长公主体内的那点毒能要长公主的命—— 直到拼死挣脱的夕若冲到她面前,说长公主脖上的两枚毒丸在去医馆前还没有,是出自神医之手,天下罕见的奇毒。 “……她会死。”夕若一半脸是本相,一半脸是少女,看起来十分可怖,“她身上死亡气息很重,寿命仅剩七日。” “你如果嫌麻烦,你就把她还给我,我把她救好了再给你。” 在玄月对长公主的大肆搜捕中,夕若无法对她的信徒造成大规模伤亡,空有一身术法却处处受限。 没想到玄月一出现就利用这点,不惜用南族全族人的性命威胁,让夕若被自己信徒的信仰反噬,一旦生出想杀玄月的心思就会自己先受重创。 控制嘴说话容易,控制心里不想很难。 夕若做不到,她日日都在遭受反噬,已维持不住这张脸的美丽。 - 主系统:‘你想找的人应该会偷偷带走神医才是,她为什么要闹得人尽皆知呢?’ 楚纤:‘她知道我被困住。’ 主系统瞬间明了:‘……所以,她不来救你,逼你自己想办法救自己?’ 楚纤笑:‘可以这样理解。’ 主系统:‘虽然这是个好主意,但我不会赞同的。’ 第152章 “你觉得我会听一个邪神的话么。” 说要抱长公主去不知名仙岛救她, 实则带着人跑——女人懒懒倚在美人榻中,指间把玩一根银白衣带。 夕若盯着那抹白,另一半人形渐渐维持不住。 似是被无形孽火烧出原型的妖孽, 皮下不是血肉,是怒目圆睁的铜制雕像, 阴气森森,不会眨眼不会做表情, 但又能钻进人的皮囊中装成人。 哪个神的本相能这样吓人?因她没有来历, 太多邪念聚进神像便让神像活了,受供奉就成了神。 “……我明白了。” 人皮被烧完了,剩下一尊青铜神像。它冷冷看向女人:“你本来就想她死。” 女人只觉手中一烫, 那根衣带竟被无名火烧成粉末, 不待落在她身上就被吹散了。 “可惜了,”神像不需张嘴就能出声, 声音又沉又闷, 带着缥缈遥远的回音, 像千年前留下的遗响,“她永远不会死,只会活在你找不到的地方。” 一字一句, 似神的预言。 女人瞳眸微眯, 并不畏惧眼前这个突然拔高的怪物:“看来你知道很多事情。” 神像冷笑。 “我先前也担心她死太快,怕准备的东西没用在她身上白白浪费。”女人意有所指, “但现在,她还是活久一点好。” “……” “仙岛地图,你画给我。若是画不成, 我不管她以后会活在哪里,至少这具身体——得成为我的殉葬品。” 她会在她毒发前活埋了她。 比起让她死于另一人的毒, 她更愿意她按照她的方式去死。 反正总是要死的,在死前她得玩够才行。 深紫瞳仁中划过一道奇异亮光,是亢奋、是欲望,就是没有对死去之人的怜惜或悲伤。 对她而言,死亡是件再平凡不过的事。这个玩具的确舒心,但她不觉得全天下找不到第二个。 “……” 下方站立的邪神感受到这女人身上人皮也盖不住的邪念,只觉离谱。 ……居然有人比她一个邪神还邪。 - 傍晚。 几辆马车在皇城外小树林里被身披金甲的士兵拦下。 看见官兵,驾车的车夫非但不慌张,还虎着脸去摸腰间挂着的没有鞘的长刀。 饱经风霜的皱纹中藏着嗜血杀意。 反倒是几个训练有素的官兵,一触及车夫仿佛被逼至绝境的孤狼的眼神,瑟瑟生出退意。 车夫没有拔刀,没有强闯,官兵也没有喝令车内的人下车,两方人马似是僵持等待着什么。 车队前后的车较小,中间那辆最大,马也多了一匹。 偌大车厢里却只坐了两个人。 身着白衣那人半垂着睫羽遮住眼中思绪,却遮不住眼眶下的青黑。她呼吸清浅,不凑近根本听不到她活着的声音。 她像被没来由的累给击垮了身子,窗外动静不足以让她纡尊降贵抬个手,只轻轻侧眸,似是在等遮蔽的窗帘被识相的风给吹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掠过,窗帘倒还真飞起一个角,男人一闪而过的脸映入眼中。 是皇城的太子殿下。 长公主淡色的唇挑起:“你没杀我,有人急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一道男声响起:“阿月,你要带景——她走?” 第329章 景淮怎么也没想到就剩半口气的长公主落到玄月手中竟然还没死! 凭玄月的能力未必不能得到长公主府,但有景淮的助力会轻松许多,省下更多精力去找寻长公主的下落。 从应苍山出来后,他们暂时结成了同盟关系,希望同一个人死。 年轻的太子利落翻身下马背,他对护卫使了个眼色,主动靠近最中间的那辆大马车。 他凛然正气,并不畏惧车夫摸到手里的大刀,似乎与马车主人冥冥之间有约定。 他在车夫冷漠的注视下抬手去掀车帘,却听里面传来两声虚弱的咳嗽。 景淮面色微愠,仿佛这人的存在玷污了这辆宽大马车,也顺带脏了他碰车帘的手。 一只手比他更快更急地掀开车帘,刮起的寒风刺得景淮不由踉跄退了好几步。 “——是又怎样?” 那双居高临下的紫眸里寻不见丁点爱慕。 景淮强笑道:“你不是恨她吗?你怎能让她活着出皇城?她往后必定……” “她不会给你添乱。”玄月不耐道,“我在哪她就在哪,我不让她办的事她不敢办。” “……”景淮沉默,“你可知道扶瑛在……” “我一并带走。” 玄月理所当然:“你已有妻子,娶不了她还留她干什么?” ……南族祭司并不能理解皇城中男子妻妾成群的现状,若景淮当她的面说要纳扶瑛,这女人怕会当场翻脸。 见景淮无话可说,玄月转身进了车内,车夫一甩缰绳,侍卫们立即看向景淮,不知拦还是不拦—— 眼看壮马要冲撞前方侍卫,景淮咬牙让开了道。 - 上船前,楚纤刻意放慢步伐,想看看后面那辆马车是夕若还是扶瑛。 结果车门开了好半天,里面都没人下来。 “她不会见你。” 玄月极其顺手地揽过楚纤,将还想回头看的人直接塞进船舱,舱门一拉,只准她眼中有自己。 “……” “不问问我为什么?” 站稳后第一件事便是从女人怀抱中离开。她实在不喜欢玄月动不动就抱她搂她的行为,仿佛她是什么小挂件,随便一勾就勾到身上去贴着了。 侧脸避开似是饮过血的唇,却避不开已近在咫尺的气息。 屋内并不明晰的烛光照着女人古里古怪的紫眸,大半张脸都没到阴影中去了,剩的小半即使艳丽非常,也有几分叫人不敢直视的妖诡。 “你猜到最后一辆马车里坐着谁了。说说看?” 女人抛出诱饵:“猜对了我就让你一个人睡一张床。” 楚纤看她半晌,眉头渐渐皱到一起,并不开口。 ——这间房已被玄月喜欢的小宠物们占领,预示着玄月无论如何也是会睡在这里的。 若是信了玄月这句话,等会难堪的又是她自己。 她的确猜到了那辆车里是谁,也知道了夕若不见她的原因。应当是玄月拿她的贴身衣物刺激了夕若,导致夕若维持不住人形,显出本相。怕吓到她故而不主动露面。 说是吓到也不准确,更像是怕给她增加负担。 总而言之,是许多种畏惧综合到一起的结果。 … 要在这人不想说话时撬开她的嘴不是件容易事,饶是热衷捏硬柿子的玄月最终也只是在她脖颈间留下几个带血的齿印。 次日早,门外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吵醒了床上人。 玄月一脸暴躁地收紧臂弯,将身边人抱得更紧了些,之后问也不问门外是谁、发生了什么事,直截了当让蛇把他们统统赶走。 “不走就咬死丢进海里,不准他们的嘴再张开。”玄月命令道。 “……”楚纤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推女人身体,推了半天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一条腿被女人夹住不肯松了。 她刚一用力,手不小心落到某个柔软处,心中暗道不妙。 果然。 身侧无声无息睁开了一双紫眸,周边爬着的红血丝阴冷可怖。 “……再用力点呢?”女人嗓音微哑,腹部一抬,贴着她缓缓摩挲。 楚纤:。 楚纤:“你最好出去看一下。” 喷洒在她锁骨上的气息很快被滚烫的唇舌取代,女人似笑非笑:“哦?” “我听见他们说贮藏室的食物没了。” - 他们离岸不远,现在调头回去重新再买也来得及。 问题是整整一屋子食物去哪了?谁干的?怎样绕过重重守卫搬动那么多食物还不引人察觉? 相对靠谱一点的猜想是,这些守卫中有哪方势力的内应,或根本就是他们干的。 只是女人将他们都快打下一层皮了,仍没有一个人承认。 他们都知道——承认并不能让他们解脱,反而会惹来女人更狠更毒的惩罚。 “我不会调头回去。”玄月冷冷道,“查不出谁干的,就一直查下去,直到把你们都煮光了为止。” “……”楚纤沉默地看向她。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真煮了,你自己会吃?还是给守卫的同伴吃? “看我干什么?你一个要死的人了,还在乎这几天有没有吃的?!” 一大早被吵醒的不爽持续到现在,她暴躁得像只喷毒火的巨龙。 楚纤顿了顿,转身欲走,刚走两步,身后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接着她的手腕就被用力攥住了。 第330章 身体冷不丁被翻了个面,垂下的发打到身后人的腰间,足以看得出动作多么不温柔—— 女人盯她:“你不高兴?我说得有错?要不是你闲得无聊吃了两颗毒丸,会发生这种事?!” “你可以不去仙岛。”这人平静地回视,“我并没有逼你。” “你当然没有逼我。” 这是半截话,但后半截女人突然换成了:“你敢走一步试试?!” “……”楚纤想,人长了腿本身就是要走的,我已经让你扯住了一只腕,还要怎么样呢? 但转头瞧见女人难看到极点的脸和迫切等她犯错的眼神,楚纤没动了。 她垂下眼,声音很轻:“会有人送食物来的。” 第153章 四周被薄雾遮盖的时候, 船周此起彼伏响起水声。 面容姣好的女人们浮在水中,双臂赤.裸纷纷举起一个比她们大了好几倍的竹筐。 竹筐里满满当当装得全是食物和水,且是陆地种植的新鲜水果蔬菜, 用干净器皿装好的水。 诡异的是——像为了区分这并不是他们昨晚丢失的食物,框中各种各样的食物都有, 就是没有丢失的食物种类。 女人们肩以下都泡在水里,乌黑长发湿漉漉贴在身上, 与莹白润亮的皮肤形成对比。 与甲板上守卫们的惊叹不同, 像是早有预料的长公主静静望着那些美丽成熟的女人们,平澜无波的眼眸中聚了层淡淡的哀伤。 站了没一会,她就克制不住地咳嗽。 水中的女人——姑且称作女人, 有几个被咳嗽声吸引过来, 身体推开层层涟漪,水面下有闪着光的鳞片一晃而过。 “……这是你说的人?” 眼看那些女人举着竹筐朝长公主站的方位游来, 黑白分明的眼珠齐齐盯着长公主, 仿佛她是一盘精心准备的佳肴。 玄月伸手一抓, 将人抓到自己身后,深紫瞳仁直勾勾看向女人们的脸。 “!” 水中漂亮宛若仙子们的女人狠狠一惊,她们惶恐后退, 一直举着的手瑟缩回水下, 竹筐底被冷水浸透。 “她们是鲛人。” 传闻中的鲛人可不是温顺族群,船只一旦遇到就会被围攻。 玄月唇角却咧开一个笑, 声音放柔了:“听说鲛人.肉味道不错,她们的眼珠可以挖出来当治瘟疫的药材。” “……咳咳。” 这雾气对长公主身体有影响,接连的咳嗽可不止因为这个。楚纤看着水中那些漂亮野兽, 轻轻叹了口气。 船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一筐一筐的食物被运上来。 搬运途中, 有个守卫不小心碰到女人手臂,滑腻冰凉,比上好的羊脂玉都养人。他恍惚一瞬,搬竹筐的手险些松了,忽而听见女人极其恐怖的尖叫。 那叫声凄厉尖锐,震得人耳膜发疼,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将脑袋开个大洞。 好不容易等她安静下来,却见她小嘴张开,‘咔’一声咬掉了什么东西,在嘴里嚼了两下就吞了。 再一看,守卫的头没了,脖子成了大大的血窟窿,不断往外飚血。 离得近的守卫被溅了一身血,接竹筐的手因惊吓碰到了另一个水中女子的头发,尖叫声接连响起,一个又一个人断了手、断了头。 “……天哪!!你们看!” 她们的嘴可以张到头那么大,嘴里全是牙,连舌头也没有,一个人的头吞进去咔擦咔擦几下就嚼碎了,各色液体顺着她们白软尖细的下巴流落。 众人再也不敢上前,任那些女子一脸可怜相地举着沉重竹筐。 一刻钟后,见的确没有守卫理会她们,她们齐齐变幻姿势,摇摆着深蓝长尾,一个接一个将竹筐抛上船。 甚至有的鲛人还故意往守卫身上砸,砸中了还弯着美丽的眼睛笑。 薄雾散去,船周围的水成了深红,又渐渐被水底下的什么东西吸收,变回原本的颜色。 若不是船上歪七竖八倒着竹筐、掉出来一大堆食物,若不是甲板上还残留肉沫和不明液体,刚刚那一群美鲛人仿佛一场由诡异雾气带来的幻境。 经过这场风波,尽管有了足够的食物,众人也不敢在甲板停留。 除了扶瑛。 玄月并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只是不准她见楚纤。 “我……看见了鱼尾,这是传说中的鲛人吗?她们……”扶瑛还未回过神,目光久久不能从她鲛人离去的方向收回。 “鲛人族阶级森严,她们是低等级鲛人,完全听从上位者命令。”有人在她耳边说,“鲛人嗜杀好战,有她们在的水域不会有其他兴盛的水族。” “无论她们吃多少东西身体都会处在饥饿状态,必要时还会吞噬同类来获取力量。她们没有朋友和亲人的概念,很厌恶人类。” 那人说到这就停了,扶瑛喃喃道: “……守卫之所以死,是她们只得到送食物给这艘船的命令?一旦有其他事件发生,比如被人碰到……她们就会遵从本性行动。” “嗯,这是我的猜想。”那人的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似是为她拍去血腥场景带来的梦魇,“先回去休息。” 扶瑛刚要呆呆说好,点头前她猛地意识到什么。 这声音!! 小剑客一把抓住肩上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抱住身侧闷着咳了几声的人。 第331章 “……”楚纤双手顿在空中,没有回抱。她无奈:“怎么多了个随便抱人的毛病?” 默了一会,似是将她肩头布料濡湿一块的小剑客闷声说:“不是随便抱,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楚纤低下眼。 或许是她多想了吧,总觉得这话中的意思不止表面那么简单而已。 - 小剑客放开她时耳朵红得不像话,眼神飘忽着一直往远处看,轻颤的瞳孔又不知在看什么。 整个人一副超级心虚的样子。 空旷无垠的海面只有这一艘船,早已看不见陆地。 渐渐往前,仍是蓝到分不清界限的天与水,这片神秘又美丽的海域仿佛没有尽头。 “她肯放你出来了吗?” 身边人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小剑客忙脱下外衣盖在她肩上,用力揽着怀中单薄身体,为刚刚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抱歉,”扶瑛低声道,“我劝不了她。” 楚纤本可以说我们并不算朋友,你没必要为我伤神自责。长公主与太子殿下心仪的姑娘连同一阵营也不算,顶多是在应苍山说过几句话而已。她曾想害她,且借别人的手害成功了。 若真要计较得那么清楚,长公主这辈子给小剑客当牛做马都算不够。 所以这句歉疚来得真是莫名其妙,她们的距离也太近了。 ——不过楚纤没说出口,也没推开小剑客温暖的怀抱,她说:“鲛人生性凶残,不与任何族□□好,在水中没有与之匹敌的存在。” “玄月想用它们入药,自得布置周全,也就顾不上我了。” 楚纤慢慢说:“不过鲛人报复心强,死一只会有无数只追杀仇敌,不死不休。” 她说这话时没有情绪波动。既不幸灾乐祸玄月会惹上大麻烦,也不担心玄月的野心会不会牵连这艘船、耽误她的病情。 扶瑛愣了愣:“可你之前说过她们听从上位者的命令……如果是首领不允许她们追杀,也可以阻止吗?” “可以。”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事实。 这种仅存于传说的造物,与人类已知的任何族群都没有相同之处,它们独特又强大,在水中的能力对人来说几乎接近于神了。 可病重几年足不出户的长公主殿下,怎能对它们了解这样深呢? 望着这人冷淡疏离的侧脸,即使病重也丝毫不显弱态的眼眸——扶瑛眸色黯淡。 - 楚纤陪小剑客在舱外站了一会,回房后高热不退。 屋内没有别人,只有缠在各个横木上的蛇。 它们‘嘶嘶’吐着信子朝床上人靠近。 通身漆黑只尾部有一抹金色的黑蛇支起身子,略扁蛇头顶起床边垂着的手,尾巴尖尖在地毯拍了两下。 之后就有两条短细些的蛇灵巧往外爬,它们能迅速找到主人。 ——它们也的确做到了。 玄月正与族人研究鲛人传说和夕若绘制的仙岛地图,她又派人去问夕若仙岛的详细情况,想在回程前捕捞一只鲛人。 当然越多越好。 传说中写鲛人哭泪成珠,是一种柔弱且漂亮的深海妖精,擅长纺织,织出的鲛绡入水不湿,能让人在水下生活。她们分泌出的特殊油脂是做长明灯的必须材料,长明灯千年不熄。 鲛人.肉能治病则是出自南族历任祭司的口口相传。 说五十年前应苍山附近爆发一场疫病,死伤无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那时南族人不止在应苍山上居住,也会在城内结婚生子,与常人没什么不同。 灾病是从城内爆发往外蔓延,速度非常之快,短短三日就将好好一座繁华城市变得乌烟瘴气,没人幸免。 南族大祭司染病快死前,忽有一神医路过应苍山,给她喂了一碗药,第二日她就好了。 大祭司求神医救山下的百姓,神医摇头说不是不愿救,而是药材不够。这药材取自南海,是极难寻见的鲛人身上的肉。 大祭司从未听过这种药材,但她的病也确实是好了。她问神医有没有别的办法,神医说只有鲛人.肉才行,若能抓到一只百年鲛人,这一城的人就有救了。 后来为了治病,所有船都下海去寻鲛人。神医教给他们捕杀鲛人的办法,让他们捉到鲛人立即杀死分.尸制成药材,否则会被大量鲛人跟上来报复。 那场病来得快、急、猛,在神医指导下将伤亡人数降到了最低,已是万幸。 ——南族之后也时不时派人去南海寻鲛人,不知是那年杀了太多鲛人导致鲛人数量稀少,还是鲛人换了另一片海域居住,一无所获。 可想而知,玄月今日见到鲛人该有多么亢奋。她能完成前几任大祭司想也不想的梦。 她见到的鲛人是很美丽,但也十分凶悍,或许是五十年前险些灭族的后遗症。 最令她在意的是,长公主似乎摸清了鲛人动向,提前知道它们今天会给船送食物。 玄月早就命人试吃过食物,不仅比她们带来的新鲜可口,吃过的族人精神焕发,说话都有劲不少。 她不认为鲛人是怕这船上的南族人死掉。 那么—— 它们为长公主而来。 这么一想,捕杀鲛人的胜率又翻几倍。毕竟长公主可是在她手上。 当那两条蛇过来传达信息时,玄月摆手让它们回去,命它们将屋内所有药物保护好,不准给她吃。 第332章 两蛇鲜红的眼珠呆滞一会,动作缓慢地调头回去。 … 主系统:‘玄月对鲛人很有执念,她非利用您抓鲛人不可了。’ 楚纤:‘笑。’ 主系统:‘玄月以为鲛人给您送食物就一定会给您送药草,那个人不会让她如愿。’ 楚纤:‘是。’ 主系统叹息:‘所以只能辛苦宿主继续忍痛了吗?您的生命值掉得我不忍再看。’ 楚纤:‘您也会有恐惧的情绪吗?’ 主系统:‘以前没有,不得不说遇见您之后我学到许多。’ 屋内没有点灯。 倒不是床上人想故意营造出病床边无人照料的凄惨悲凉,只是她情况不允许,已经不是漠视疼痛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地步了。 黑暗中流动的软滑冰凉紧紧贴着她的脸和脖子,小心翼翼没有缠伤她。 不知过了多久,半空中遽然间浮现出一簇深蓝鬼火。 它昏暗浑浊,像深海中浮动的鱼尾,无法给人带来光明,只能带来隐秘的危险。 一直保持清醒的楚纤慢了几秒才在主系统的提示下注意到它。 那时它离她的脸很近了。 蓝光微微映亮了她的额头,仿佛一只不会眨眼的蓝眼睛,直勾勾凝视着床上人汗津津又虚弱的脸。 一道极快的细长黑影朝鬼火扑咬去,鬼火躲也不躲,蓝光没有丝毫损伤。 掉在地上的黑蛇迅速盘稳身体,红眼睛死死盯着那团诡异的东西。 “……没事。” 床上人的嗓音咳得不怎么能说出话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又潮又热,掀开却又冷得打哆嗦。她勉强撑着手肘靠在床头。 她也没有坐起来的力气了。 那两个字是对地面的蛇群说的。它们仍想攻击这簇鬼火。 楚纤深知那人报复心极强,哪怕蛇伤不到她本尊,也会让它们为它们曾想伤害她的行为付出代价。 这些蛇不太听楚纤的话,直到在黑蛇飞窜前楚纤用手将鬼火护在掌心,那蛇才不动了。 蓝色鬼火也动了。它并不愿意待在楚纤手中,幽幽飘到楚纤眼前,不刺眼的光熏得楚纤眼睛发疼,几乎不能睁开。 接着后颈一痛,楚纤失去意识。 - 等了一天一夜,船周都没有鲛人出现。 当玄月返回房间发现长公主不仅退了热、被子以及衣服都干净得带有一丝浅淡好闻的花香味时,直觉告诉她,鲛人来过已经走了。 那些蛇缠在一块,缩在桌子底下,仿佛被什么怪物吓过,连条尾巴也不敢露出来。 不远处的横木上挂着一条蛇皮。 它的血它的肉奇异地消失了,就剩一张皮。房间内却不见一滴血,也闻不到一点异味。 “……” 女人低眸盯着蛇皮看了许久,表情冰冷,眼中酝酿着风暴。 她慢慢转过头,看向床上似是刚醒的人。 第154章 刚醒? 是跟那条鱼在她床上闹了一晚上累得刚醒, 还是跟那条鱼联手伤了她的爱宠装作刚醒? 床榻倒是干净得很,没留下一枚鳞片、一丝鲛人的咸腥味—— 是啊,一个高热不退的人能这样舒服地睡一夜, 两颊都睡出淡淡红晕来了,凑近了还能闻见沐浴后的淡香。 双眸中一根红血丝也寻不见, 眼眶下的青黑消失,每一缕发都妥帖又好看地自然垂落。 当她目光触及到等了一夜、眸光狠戾的女人时, 竟还敢一脸平静地问:“鲛人没抓到?我说过你的方法不适用。” 说着, 她旁若无人起身,单手整理松垮的领口,唇角似有几分若隐若现的笑。 女人眼珠微动, 骤然动手攥住那截腕, 将人狠狠扯近了些。 楚纤眉心轻折,刚要侧眸, 就被后颈处尖锐的疼痛刺得倒吸一口凉气。 女人长而漂亮的指甲沾染了外面的潮气, 带着点点叫人不适的粘稠, 像一柄不锐利却偏偏要杀人的刀。它带来的痛苦无法求得解脱,只能持续下去。 “原来不止鲛人.肉,鲛人的其他地方也有用。” 女人阴森森的话音在耳边响起。 眉心褶皱更深, 楚纤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瞧瞧, 瞧瞧,装得多像啊。对她就高高在上仿佛碰一下都是亵渎, 每每上床满脸隐忍一声不吭,得穿好料子制成的淡色衣裳,半死不活了还要端着长公主的架子。 结果呢?对着深海鲛人, 又是主动献身又是替它隐瞒,像那些在外偷腥心虚又想顾忌颜面的男人一样, 居然主动关心鲛人是否抓到? 呵。依照您长公主的性子,会关心?还不是问心有愧。 知道鲛人肯定在你身上留了印子所以装得若无其事想拉高领口吧?遮得住吗?后颈那么大的吻.痕? 就算你白天遮了,你晚上爬我的床不也得脱?还是觉得你那情人能在夜幕降临前把我给杀了、到了晚上就无所顾忌了? 女人阴阳怪气说完那句就没再开口,房内一片死寂,连晃晃荡荡的风声水声都被某种无形且危险的情绪屏障隔绝。 “……” 身后这人的呼吸逐渐粗重,显然正在压抑近乎疯狂的愤怒与嫉妒,尽管她不承认。 她只承认她在这一刻非常想弄死怀中这人。最好不弄死,逼出躲躲藏藏怯懦恶心的鲛人,让她们两个跪在她面前颤抖忏悔—— 第333章 然后都去死。 “……等你们两个死了,就把你们两的骨头都磨成粉,分别跟畜生掺杂到一块,让你们死了下地狱都认不出谁是谁。” 她的唇轻轻蹭着吻痕上方,紫眸阴狠。这块皮早已被她的指甲掐红,红得快要滴血,不能消解她的怒火哪怕千分之一。 这人眉眼低垂,似是被女人的话吓到,又似是认真在听。 脖颈间不断传来的啃咬感令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等她开口说话,误以为那口气是忍耐的女人手中再不收力,狠狠将人掼回床内。 刚穿好的外衣被人毫不留情撕扯着丢到床边,女人抬膝跪在那些破布上,居高临下注视着喘息的人。 她冷冷笑道:“那条鱼是怎么满足你的?你是怎样同意跟一条又臭又腥的鱼上床?” “……”是该先否认那条鱼的出现,还是解释鲛人身上并不臭?还是为了保护在玄月这里所剩无几的名声奋力一博? 至少对楚纤而言,鲛人身上的海水味道并不难闻。而且要找的那条鲛人会调香炼毒,手法不在玄月之下,从头发丝到尾巴尖都是香的。 但。 由于‘假想敌’的身份钉死在了鲛人头上,她也很清楚玄月并非不知道鲛人不是又丑又臭又恶心的生物,它们的美丽有目共睹,波澜壮阔的海水更是为它们的存在蒙上一层神秘面纱。 光是存在就已让人浮想联翩,何况近距离接触一只仅存于传说中的漂亮生物? 不过玄月可不是那种在战前会正视敌人、认同敌人某方面的人。她只会先在心中恶毒诅咒成百上千次,理所当然质问为什么她的敌人还不被她生吞活剥。 “我是疏忽了。” 玄月低下腰,因混进欲望杂质的瞳仁微微放大:“该多玩玩你的身体,好让你——” 门又被人拍响,游移到腰间的手猛然一停,暴起的青筋跳动。 看着身下人平静到好像早有预料的模样,玄月五脏六腑都恨得发疼:“你跟那条鱼又做了什么?嗯?” 身体被甩得太猛,过硬的床板令她后腰隐隐作痛。楚纤与她对视,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跟鲛人族没有合作关系。” 女人用轻佻的口吻,仿佛用言语将长公主变得污秽她心中的怒气也能顺势而出:“怎么,殿下您合作的方式就是跟人睡?那你之前——” “啪!” 玄月被打得偏过了脸,舌尖顶出嘴角,尝到血味。 压在她眉眼间的阴霾却像被这一巴掌给打散了,她眼睛亮得恐怖,无法掩下的眸光将眼周都逼红。 怒气从她面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叫人头皮发麻的亢奋:“我说错了?还是说对了?我以为你上了床只会喘呢——来,敢不敢再打一巴掌?” 她抓着楚纤的手,堪称疯狂地举到自己另一侧完好的脸颊边:“打啊?别不敢,还是要我说两句话激激你你才有这个冲动?” “……” 被她抓着的手指蜷缩,缩成无力的拳头。清冷眸光扫过女人殷红眼尾,手腕轻轻挣扎,却被女人抓得更紧。 比起现在就扯下这人身上的衣物,她突然就喜欢上逼这人打自己的游戏。 这种喜爱来得毫无道理,即使是上了床也不该被人喜欢扇巴掌啊——女人情绪极其不稳定,已不能用正常眼光对待。 女人目光狂热得还要说些什么,门外族人们似乎聚多了,他们很慌乱地喊着什么,求祭司救命。 … 第二巴掌终究没有打出去,玄月冷笑着拍拍长公主的脸,道:“祈求你的情人别对我的族人做得太过分,否则我一点一点报复到你身上,你别受不住。” 床上人闭上了眼,扯过被子盖到身上,侧过身对着墙壁。 主系统:‘是下毒,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想,想听听您的意见。’ 楚纤:‘嗯?’ 主系统:‘玄月是用毒高手,那个人在用毒挑衅玄月,看玄月能不能解毒,也可能是试探。不过我更偏向挑衅,她笃定玄月解不了。’ 楚纤:‘笑。我不打算加入两个疯子的游戏。’ 主系统:‘还有一个问题……嗯。’ 楚纤:‘请问。’ 主系统:‘您的手有什么魔力吗?’ 楚纤:‘……?’ 主系统:‘我先坦白道歉,不该在刚刚那种时候观察你们两人。检测到您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她的愉悦值飙得很快,短短十秒,就突破我能检测到的最大值。’ 楚纤:。 主系统:‘说实话,那时我担忧她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来……她完全没想报复,还对您的行为上.瘾。’ 楚纤:‘这是个人爱好,我无法给您回答,并希望您下回提前开启隐私保护。’ 主系统:‘抱歉。’ - 之后玄月就再没机会碰楚纤了。 不知是不是靠近仙岛的缘故,船上中毒的人越来越多。 起先是些无伤大雅但棘手的小毒,慢慢转变为能要性命的剧毒,或致人残废、操纵人心的诡毒。 有些毒根本闻所未闻,连名字也没有,饶是用毒高手玄月都常常被难住——好不容易解出一种罕见的毒,马上又迎来另一种罕见的毒。 对方的花样显然比玄月多多了,毒的种类连着三日没有重合。 船上所有人都中过一遍毒,连玄月都难幸免。唯独体弱多病、毒一碰就死的长公主照常穿衣吃饭,居然一次也没中过。 第334章 前路茫茫,身体再强健的人也被这一次又一次的大毒小毒给拖垮了。最离谱的是玄月养的那些毒物都有中毒反应,一个二个蔫头蔫脑,再不能用毒牙毒爪害人。 ……无论玄月如何防范,如何躲避,有人想要她中的毒总会下到她身上。哪怕她不吃不喝,甚至将自己的饭食与长公主交换,她都会中毒。 是吹来的海风,还是喝的水,还是鲛人送来的食物,还是出了内奸……不得而知。 玄月对身边所有人事物的怀疑令她没合过眼,怨毒的眼神曾扫过身边每一个路过的人。 在应付完第二波失去理智、拿刀砍她的族人后,玄月忍无可忍,直接将自己的毒喂给了楚纤。 楚纤:。 楚纤冷冷盯着面前胸口起伏的女人,很快感觉到呼吸困难。 “……你的毒,玩不过她。”这人断断续续说道,“你还敢……带我去她的岛。” “你说你跟鲛人族没有关系,好,我给你一次机会。” 女人只字不提毒不毒的事,她略有些自得地勾着唇角:“你今晚要死,猜猜她会为你现身吗?” 她厌烦跟一条鱼玩躲猫猫的游戏,完全没必要。只要这人在手中,那条鱼跑得了? “它不出现,我就在你死前喂你解药,带你去仙岛。” “它若现身了……”女人语调阴冷,“我就用它的肉给你制解药。” - 天色渐晚。 船头缓缓推开薄雾,突然抵住不动了。 ——原本空荡荡的海面居然凭空出现一座岛。 第155章 “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我绘制地图……” 青铜像的头‘咔哒咔哒’扭了过来, 圆睁的眼空洞盯着扶瑛:“这艘船一定会到仙岛,在她死亡之前。” 扶瑛:。 扶瑛面无表情:“你能不能把头转回去?” 青铜像的头‘咔哒咔哒’转到后面,又转到侧面, 转了整整三周,像是故意气扶瑛——然后才说:“可以。我还能把你的头安在我的脖子上, 嘿嘿。” 自从夕若不能维持人形后,以本相示人的她彻底放飞自我。 任谁被这尊一丈高的青铜神像跟着都会压力倍增。 它仿佛你不幸沾染上的恶鬼, 时不时在你身边玩掉脑袋换脑袋的游戏, 还摘下自己的左右臂当武器去打海鸟…… 最不能忍受的是,它总是发出一阵低沉又洪亮的嘿嘿嘿声,不分昼夜。 要是长得好看也就罢了, 它浑身上下除了青铜质地稍稍有丝美感以外, 那个夸张到专门用来吓小孩的脸看久了一定会做噩梦。 扶瑛习惯到麻木,转头看向船舱:“她们还不下船?” 青铜像的头转得更快了, 扇出来的风将扶瑛长发不断吹起:“慌什么, 那女人知道岛上神医不会放过她, 正……” 旋转的头蓦地一停。 重达百斤的青铜像狠狠一震:“等等,我好像感知到……” 只听船舱后传来什么落水的声音,接着是女人怒到极致的:“都给我滚下去找!” “……感知到它来了。” 青铜像的头沉沉往下转, 转到蔚蓝海面。 身旁小剑客的手早已摸上剑柄, 眼睛盯着水面下似有若无游过的黑影,呼吸放轻。 - 玄月刚说完拿鲛人.肉做解药, 窗外忽有一黑影掠过,速度极快。 紧接着,整艘船像撞到什么东西剧烈一晃——是船毫不设防、没有减速抵到岛屿的结果。 等玄月再抬头时, 床榻上的人竟不见了! 她眼珠微动,迅速锁定留下长长水痕的窗口, 踉跄着步子飞奔过去,看见长公主的素白外衫在水中飘荡。 几秒后,微波荡漾的水面被一条奇异的鱼尾破开。 … 楚纤掉下船时狠呛了几口水,冷到极致的海水像冰刀狠狠压着她的眼皮、口鼻,似在逼她一点点交出身体的操控权,使她无声无息融入大海里。 铺开的白衫像盛开在水中的昙花,虚软无力的四肢像被海水架起,完全失去控制。 她一直在下沉、下沉,混沌的思绪很快被这股无孔不入的冷冻得停滞。 恍惚间,却有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游来。 海藻般的长发在水中散开,那人晃动着极其灵活的腰部,展开长而有力的双臂,像扑杀猎物一样牢牢锁住她的腰—— 它身长六尺,鱼尾近乎透明,仿佛与人坦诚相待似的,毫不在意显露出里面苍白尖锐的鱼骨。 它上半身是女性人体,不着寸缕,腹部漂亮的马甲线上横着几道伤疤,是它很久以前与海中生物厮杀掠夺的印记。丰盈饱满的部位轻轻贴着怀中人,肩膀延伸出的双臂附着着薄薄一层肌肉,靠近手腕的地方有几枚未完全褪去的鳞片。 一摆尾能甩烂一艘船的鱼尾柔软缠绕着她的小腿,血红的眼中有病态的餍足。 鲛人族中,越是美艳的鲛人地位越高。眼前这尾鲛人生得极美,只是——当它不小心笑出嘴里一排排鲨齿时,那种嗜血的暴戾瞬间显现出来,令人望而生畏。 它亲昵地用脸蹭蹭怀中晕过去的人,开开合合的嘴似是说了一串句子。 之后它抬头望向头顶这艘巨大的船,鱼尾一摆,慢慢游了上去。 它当着女人的面用鱼尾甩烂了船头,一声巨响,惹来船上众人惊恐的呼救。 第335章 它渐渐提起嘴角,鲨齿在阳光下泛着森寒的光,被海水浸泡过后越发阴冷的眼直勾勾盯着船上的女人—— 女人也在看着它。 这只不知死活、当着她面抢走长公主的鲛人。 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胸前起伏,鲛人紧紧抱着怀中人,冲女人咧嘴一笑,转身几个摆尾,消失在岛屿方向。 - 主系统将这段回放给楚纤看,并解读:‘它看起来像抱着胜利品去败者面前晃了一圈。’ 楚纤:‘不是很想被它当做胜利品。’ 主系统:‘抱歉。’ 她醒在一张能容纳十几个人的大床上,床柱远得她伸手都够不到,四周挂着流光溢彩的鲛绡,枕边还有个紫砗磲。 主系统:‘在鲛人语言中,紫砗磲代表珍视之物,一般送给知己好友。’ 鲛人生性偏执,一生只有一位伴侣,多得是伴侣身死之后抱着伴侣尸身沉入海底的例子。友人对好战嗜杀的他们来说弥足珍贵,正如南海中极其稀少的紫砗磲。 闻言,楚纤半垂眼,长睫毛掩住眸中情绪,但渐渐抓紧床单的手轻颤着。 房中突兀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是那只鲛人吗?可鲛人不应该拖着沉重笨拙的鱼尾么?怎能如此轻快地跑跳? 失色的唇微抿,楚纤的手松开了。 脚步声停在床边,鲛绡上映了一道人影。 从惹火曼妙的身体曲线看,是个成熟又妩媚的女子。但随着光影细细变化,‘她’的身形缩短、缩短,长而蓬松的发变成女孩才会梳的发髻,衣着变得宽松简单,明明是个没多大的小姑娘。 终于,那只手挑开了鲛绡,露出一张楚纤曾在京城医馆见过的脸。 见床上人的目光在她额角、耳侧停留,决明笑道:“别找了,我若是易容能让你看出痕迹?这是套了张人皮,还算满意么?” “……”楚纤收回视线。 决明坐在床边,手替她把完脉也不挪开,就这样不紧不松地握着,拇指下意识摩挲这段滑腻好摸的皮肤。 看着这人面上毫无波澜的模样,决明眸色微变,将那抹深色的红压进阴影,维持着属于人类瞳孔的黑色。 “放心,那一船人将你送回,我不会一次性要了他们的命。”决明说,“我只是掀翻他们的船,再叫来几个没吃饱的鲛人守在旁边……能跑掉的就算活下来了。” 说着,她长叹一声:“这还是我第一次放过那么多人呢,算是庆祝你回来的礼物吧。” “鲛人族阴险狡诈,说出口的话不会算话。”楚纤淡淡道。 “但你知道的,我对你一向算话。”决明言语温柔了些,也不否认这个事实,“那日你若开口让我放你出来,我也会放的。” 楚纤沉默。 决明仔细看着她的脸、她的身体,轻轻笑道:“这具身体不适合你。好在我能给人换皮,这些年也练得不错……” 决明一边说着,另一只手一边沿着她的腰摸向她的腿,嗓音更加轻柔:“哪怕给这双腿换上鱼尾,我也是能做到的。” 这只在她腿上游移的手不知残杀过多少性命,剥下多少张人皮,早已满是鲜血,却保养得像闺阁小姐一般白净娇贵。 这张脸做惯了年少轻狂的姿态,骤然温和下来——使它的皮与它皮下的骨分裂得很,就像皮下的东西在笑,可这张皮做不出笑的表情,纯靠面部肌肉硬生生将皮提上去,僵硬又诡异。 不知是有意无意,她的嗓音时而符合少女的朝气,时而属于年长女人的温柔,能随时调控。 用主系统的话来说——仿佛一只在开屏的孔雀,用自身能力吸引着心仪对象。 “不必。”楚纤冷冷道,“我恶心。” 她恶心的自然不是人皮,也不是鱼尾,她恶心的是面前这个不是人类却要装作人类的鲛人。 鲛人性格绝对算不上好,否则她手中也不会有那么多条人命了。听见床上人直白的厌恶,决明噗嗤一声笑了。 她的笑明媚张扬,是京中街头随处可见的小孩子的笑。 而小孩子是不会虚伪假笑的。这笑也的确发自她的内心,自从这人离开后,她就再也没笑得这样真实。 也许——这么多年是有的,不过她此刻什么都忘了,那些曾让她笑的人也并不重要。 “好好好,”她拍拍楚纤的腕,眼神是与皮相不符的深情,“你想恶心就恶心吧,多骂几句也好,你就是不会骂人。改天我多教你几句,让你出出气好么?” 决明起身替床上人拉好被子,又看了她一会,才说:“看见我这张脸你也就清楚了,乔神医还活着呢,我现下要去见她,免得她闹。” “你好好休息,若那艘船上有活下来的人,我会带她们来见你。” ——多么为她着想的做派?主动替她提了,怕她因恶心她而懒得提,却又憋闷在心中不高兴。 决明果然没有多留,放下鲛绡又踩着轻快的脚步声走了。 那道时而高时而矮的人影渐行渐远。 主系统:‘难以相信,彼此都想迫切见到对方的你们,居然交流得如此平和。’ 鲛人看不出一尾甩烂船头、掀起狂风巨浪卷翻大船的狠戾疯魔,宿主也看不出执着了几百年、宁愿忍受各个世界的痛苦也要爬回来的执拗。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令宿主不开心,但—— 第336章 在某种程度上,两人还真是出奇的相似。 也难怪在多年前,她们能成为那样好的朋友。 第156章 夕若先前探过仙岛, 她原话是说岛上生灵极少,花草树木枯干、飞禽走兽只见骸骨,四周的水也成了黑色。 然而等楚纤慢慢走出这座美轮美奂的湖上宫殿, 目光所及之处琪花瑶草、寿鹿仙狐、怪石嶙峋,美不胜收。云间传来凤鸣, 水中有游鱼嬉戏,远处连着大片桃林, 更远处有青山隐入雾里。 夕若不会说谎骗她, 唯一解释是—— 那时这座岛的主人去了京城,现在主人回来了,岛的生气也回来了。 主系统:‘检测到主角生命值一切正常, 您不必担心。’ 楚纤:‘嗯, 多谢。’ 在她刚回到这个世界,主系统曾发布了一则任务:消除目标执念。 若以普通任务看待, 所谓目标不是玄月就是决明, 甚至有可能是夕若、扶瑛、乔神医。 楚纤当时第一反应是她自己。 重新站到这片熟悉又陌生的诞生之地, 看见与她没有交集的美丽生灵自由生长——像一个虚伪的恩赐。 用无数生命的诞生、繁衍、强大,来掩饰五十年前仅仅某一天的惨烈。 清亮湖水倒映出岸边人的身影,一阵轻风拂过, 水波荡漾, 湖面的人影也跟着荡漾。 下一秒,那道素白人影瞬间破碎, 原来是有只蓝灰色的蝴蝶从水中飞了出来,它的翅膀彻底挥散湖面勉强维持的模糊影子。 “——别抓它,它有剧毒。” 一道女声响起:“而且它是宫殿主人的宝贝, 碰伤翅膀都要剁了你的手。” 楚纤抬起的手停在空中,她侧眸看去, 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人。 楚纤表情淡漠,眼中毫无波澜,像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那只手也很听话地没有朝蝴蝶抓去,白衣在日光下晕出一圈淡白光晕。 看在女人眼中却不是这样。 这个新来的‘情人’显然很不懂规矩,不知道蝴蝶比她的命贵重多少,连宫殿主人都只会用沾了甜酒的指尖诱使蝴蝶停留,不敢大力伤了蝴蝶翅膀。 女人在这里生活了好几年,每每学着宫殿主人的法子去钓蝴蝶,都不能成功。 可这个新来的——看过来的眼神不是挑衅是什么?手虽然没去抓蝴蝶,但蝴蝶主动在空中荡了个圈,悠悠停在那没有沾甜酒的指尖。 就在女人深吸一口气,强笑着安慰自己这人越是得意越有可能弄伤蝴蝶惹来宫殿主人震怒时。 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新来的‘情人’冷冷将脸转了回去,没有情感的眼睛漠然看着蝴蝶,然后毫不留情用手捏烂了它。 “!!!” 树下的女人一声惊叫:“你疯了!!”她都说过上面有剧毒!而且伤到蝴蝶会被宫殿主人记恨! 这人完全不被她的叫声吸引,蹲下.身用湖水清洗脏了的双手,坠下去的袖角吸了点水,变得沉甸甸。 “……我要告诉平君,我不能让平君误以为是我伤了蝴蝶……”女人脚步踉跄,只有扶着树干才能站稳,她喃喃自语,“真是疯子……” 那段虚软的腰肢被一只手揽住了。 女人小小一惊,却又在熟悉的气息中彻底软了身子。她望着来人,急切道:“平君,你信我,我没有伤害你养的蝴蝶,是她,她……” “嗯,我知道。”被称作平君的女人五官清丽,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她温声说:“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女人像是很怕被她误会,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平君念着亲昵时才会喊的名字,哄得女人面上红润、眼角含春:“那你一定要杀了她,不能让她再伤蝴蝶。” 平君笑着没有说话,目送女人离去。 若女人既不畏惧也不爱她,自然就会发现平君眼中情意虚浮得一戳就碎,虽是笑着,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直到‘平君’转头,看向湖边还在洗手的白衣女子,那些虚伪到令人作呕的深情如潮水般退去,换做在阳光下也真挚动人的温柔。 ‘平君’慢慢往湖边走,每走两步,身形就会缩减一分。 等她走到楚纤身边,连那张脸也换做另一张——决明。 看着楚纤动作凝滞,眼眸轻轻望着湖面上一白一红两个倒影,决明唇角轻勾,眼中有怀念之色:“以前的你绝不会伤害它们,若我不小心用爪子勾伤它们的翅膀,你至少两日不同我讲话。” “明明岛上的生灵都喜爱我,都愿意跟我亲近,甚至一整日待在我身边陪伴我,怕我寂寞,你却总是为了愚昧的它们与我闹脾气,让我将它们当做朋友。” 她那时的所作所为当然不止不把它们当做朋友那么简单,她利用它们,伤害它们,又冷眼瞧着它们一次次围上来讨好。 她想,它们贪图她的容貌才会如此,她给它们饱了眼福,它们自然该为她效命。哪怕不小心丢了命,也是它们自愿的,她可从没有逼谁。 决明蹲在她身边,慢慢握起那双被湖中寒气冻得煞白的手,无奈:“是我的错,我应该找个好点的地方回忆往事。” “……你刚刚的话,接着说下去。”楚纤收回手,扶着腿缓缓起身。她身体还是太虚弱了。 决明顺着她道:“从前我伤它们你就不理我,害我每每哭出一碗珍珠捧着去给你赔礼道歉,现在你伤它们杀它们我也不会不理你,你若还想要珍珠,我也能哭一大碗。” 第337章 “不过我知道你从来不是想要我的珍珠,在我们决裂前,你将那些珍珠保护得很好。” 楚纤看着飘荡蝴蝶尸体的湖面,没说话。 决明轻柔扶着她,似是宠溺道:“我知道你回来是想杀我。” “若你带着你原本的身体回来,我也许会对你粗暴一些。但。” 决明叹息着:“看你现在这样,我只想好好养着你,待到时机成熟再给你换一身皮,让你陪我不老。” “你愿意陪我演戏就演,不愿意也没什么,我会让她们都别往这边来。” ‘她们’指的是谁?是刚刚树下的女人,也是决明千里万里从京城带回来的乔神医。 不说夕若,就是楚纤也曾以为,决明肯为一个人离开这座岛一定是很在意乔神医。然而这样的深情却能不单单分给一个人—— 鲛人生活在冰冷的深海中,它们绝不畏惧寂寞。它们生性凉薄,一出生就与父母割席,甚至为了得到力量亲口吞食父母也是常有的事。 它们活着好像就是制造无休止的争斗,每一条鲛人都不会是自然死亡,要么被杀,要么被吃。 它们热爱生命的逝去,包括自己的生命。 决明感到寂寞。在她珍视的唯一友人被她亲手杀死之后,她感到非常寂寞。 这种浓烈又绵长的情绪时时刻刻伴随着她,在她这颗活了几百年的心中一点点凿出裂痕。为了不使她的这颗心破碎,她不得不去找一个又一个情人,投入一份又一份感情。 但她总觉得寂寞。那些人能让她的身体发烫,能让她的五感不空虚,可她分得很清楚,她们是情人,不是朋友。 她太想要个跟楚纤一模一样的朋友了,哪怕只是替代品,哪怕只替代了千分之一…… 主系统:‘它是一条特立独行的鲛人。’鲛人长情,这条鱼却能将情人住满一座岛。 且在每一段感情中,鲛人都保持着追求者、主动者的角色,她喜欢操控别人的身体、情感。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也在操控自己的情感。她让自己看起来深爱另一个人,做得十分逼真,比世俗意义中的爱还深刻还偏执,任谁也会信的。 楚纤:‘也许她是真心。’ 主系统:‘哦?’ 楚纤:‘真心并非一成不变。’ 主系统若有所思:‘您说的有道理……但我不认同的原因是,在这条鲛人心中,显然也有一个固定的、不能更改的位置,她将其定义为友人。有些人类定义为爱人,或者亲人,也有人类定义为知己……不是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么。’ 楚纤笑:‘她是不会为我死的。’ “其实我并未勉强乔大夫,她是心甘情愿跟我走的。” 结束与主系统的谈话,决明的声音恰到好处追了上来。 楚纤顿了顿,才说:“……你没必要跟我解释。” “怎么能不解释呢?”得到这人回答,决明显然兴奋了些许,“还记得那晚耳边的呻.吟吗?她很舒服的,舒服得离不开我。我从不屑用强迫的手段。” 她像个得到好玩具迫不及待与朋友分享的小孩,说这玩具哪里哪里好,关注着朋友的脸,就等着她跟自己一起笑、一起享受。 楚纤:。 楚纤冷冷道:“她知道你这样做?” “她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为了我,她什么都愿意的。” 楚纤又沉默了,决明却来了兴致,说起她跟乔大夫的过往。 乔大夫一开始在仙岛跟着神医学习医术——这是楚纤早就知道的。只是对于乔大夫义无反顾离开仙岛的原因,楚纤想不到。 决明告诉她了:“也不是大不了的原因,她爱慕我的时候发现我有好几个情人,或许无法接受吧。” “她自然不能要求我与其他情人们断绝关系,她自己也知道这样没道理。”说起乔大夫,决明起了几分怜惜,“她好洁,极爱干净,我只好换个身份接触她。” “她离开仙岛时一无所有,只有一张漂亮的脸和医术,路上不知招惹来多少歹人,都是我暗地帮她处理的。” “她是孤儿,除了仙岛没有别的家,她根本不知道去哪。” 所以决明一路制造灾祸,引她一路去治病,到京城与换了一套人皮、一个身份的决明重逢。 “她曾是我的弟子,我也想尝尝当她的弟子是什么滋味,还能不能让她爱上我。” 决明弯眸笑道:“她果真非我不可。” 若是寻常情侣,这句话中的幸福该满到溢出来了,旁人也不免动容。 “之后我说有人追杀我,必须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她信了。重回这座岛时,你没看她有多恐惧多紧张——” 回想起乔大夫的表情,决明面上似有心疼:“但她对我的话毫不怀疑,我说这不是她的岛,她信了。每每看见熟悉的地方,都不需我开口,她会自己骗自己这个岛与她的仙岛有许多不同。” “爱真是个好东西,比毒还能操控人心。”决明笑说。 楚纤神情更冷。 站在乔神医的视角,简直荒谬又炸裂,充满绝望。好不容易摆脱一个不值得她喜欢的师父,以为好歹有医术傍身、能救助其他人,不想这都是她厌恶的人设下的局。 这个局不仅设计她爱她,还不顾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学医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害人再去救人。 第338章 乔神医离开这座岛是为了自己,回到这座岛是为了别人。至于那个自己——早在决明的重重算计中流失了。 “还有还有,还有你刚刚看见的那个女人……” 决明迫不及待:“那个女人你该认识的,是你父皇的妃子,不过一直住在冷宫。我遇到她的时候她都要疯了。” 她叫顾滟,原本是敌国探子,却因一直无法获取重要情报而被当做弃子。她在冷宫住了八年,清醒看着自己最好的年华逝去,看着镜中那个逐渐显露疲态、不再年轻的脸。陪伴她的只有一个被毒哑的太监。 她曾被人灌下药物,失去了一个孩子,并且余生不能怀孕。在这时,决明出现了。 她以为决明是新入宫的妃子,以为决明年轻漂亮一定很得皇帝宠爱。没想到决明来冷宫不是讥讽嘲笑,而是向她表明心意。 她不敢接受决明,像一只避光的老鼠那样缩进角落里,直到决明‘不小心’在她面前露出妖相。 原来决明是需要喝人血维持美貌的妖。 ——决明也是有缺陷,也是残缺的,就像自己的人生一样。 顾滟心甘情愿给她喂食她的血液,每每看见决明美丽的脸,她就心满意足。她知道这种美丽是依靠了她。 她并不知道她放的那些血被决明拿去喂毒花毒草了,也并不知道决明的妖相是一张狐妖皮撑起来的。 她甚至接受决明的其他情人,只要决明还愿意喝她的血,她就觉得决明是爱她的。 “……明天再继续给你说吧,我还有很多新鲜的故事。” 指尖轻柔蹭着这人耳垂,决明满足地喟叹出声:“真好。从前我在外游历,会给你写信描述我的所见所闻。五百年,我写了几千封信,你很少回我。” “我梦过很多次从前,想着你那时还当我是朋友,愿意拆我写的信,闻我送的花……现在我当面说给你听,你抬眼都算回应,真好。” 楚纤的眼原本擦过她的肩看向桃林,在某一瞬间微动。 决明指尖一停,意识到后面来了人。 她还未转身,就听见女人恶劣的声音传来:“你们鲛人都喜欢借着友人的名义胡作非为?都快亲到她的脸了还说什么知己,摸到她腿了还装友情?” 主系统:‘第一次觉得她说得没错。’ 与此同时,那串铃铛声急促地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此起彼伏。 是玄月养的那些小宠物,它们居然都没死在海水中。 决明笑容不变:“看,这是那艘船上活下来的人,我没有违背约定吧?” 只眸中墨色要压不住红光,轻柔的言语混着不易觉察的杀意,她感慨着:“还真是难杀啊。” 第157章 那些色彩斑斓的毒蛇并不适合这座祥和安宁的仙岛, 它们是一群不受欢迎的外来者,要么被仙岛吞噬,要么将仙岛钻空。 女人长发凌乱、衣衫褴褛, 破布湿漉漉贴在腿间,不断有液体滑过莹白动人的身躯。 狼狈得像在水底封了几百年的水鬼, 眼神阴毒,似要索谁的命——但那张被海水冻得苍白的脸依旧美艳, 眸光流转间泄出些许狠戾, 又不失柔媚。 饶是见过无数美人风情的决明,眼眸也为之一亮。 但她很快看向身边人,状若无意提起:“决明是在那家医馆里用的名字, 就我而言, 我更喜欢你以前为我取的。” “你继续叫我椿吧,好么?” 她语调缓慢, 慢得有些阴阳怪气:“你当时希望我比所有鲛人都活得久, 还说会一直陪我, 所以给我取名椿。” “我记得你的话,我的确会比其他鲛人长寿,它们死光了我都不会死。” 在古老传说中, 椿有长寿之意, 谁也不知道当时从未离岛的楚纤从哪知道这些,还一笔一划教鲛人写了。 这话乍一听只能听出缅怀从前、显示两人亲昵——看进玄月眼中, 便是这条鱼洋洋得意她和长公主关系匪浅的曾经。 玄月不去想长公主怎会跟一条远在南海无名岛的鲛人有牵扯,她死死盯着一言不发的长公主,只因这人没有出言否认, 她讥讽地笑了。 楚纤在想另一件事。 玄月说鲛人.肉能治病,这太邪门了, 可以说是无稽之谈。 正常来说鲛人寿命确实比人长些,但绝不是它们吃同类的缘故。甚至人吃鲛人.肉会不会被毒死……都是个未知数。 现在看来——鲛人.肉能治病的传言多半是决明传出去的。她的目的就是想要人去大肆捕杀鲛人,好报她自己的仇。 “你想得没错。” 决明,或者说椿轻轻笑出声。她一眼就看出身边人垂眸并非逃避女人过分灼热的眼神,而是在思虑她‘不经意’提到的事。 “我被你捡到的时候从未说过恨字,因为我只想活。离开你之后,我忽然觉得——让它们继续活着对我太残忍了。” 椿说到了‘应苍山’,玄月瞳孔一缩。 五十年前,应苍山遭遇一场瘟疫,是一位神医用鲛人.肉治好了他们。南族祭司这才有了代代相传的鲛人.肉药方。 椿偏过头,似笑非笑看着浑身僵硬的玄月:“你们南族连药方都是从我这里来的,你脚下这些蛇怎么控制怎么驾驭我再清楚不过。” “看在你祖先的份上,我可以留你全尸,至少不将你喂鲛人。” ——南族与鲛人的仇恨可是从那时就开始了,鲛人又是报复心极强的生物,这也能解释为何南族人碰一下鲛人,鲛人就会要了他们的命,而且将尸体撕得四分五裂,生吞活剥。 第339章 椿说她只是掀翻了玄月的船,可海中有无数鲛人聚集,等着撕碎它们血脉中早已锁定的仇敌。 可想而知,被海水与鲛人包围的玄月多么艰难才爬上岸。 但上岸就安全了吗?并没有人笃定那群鲛人不会上岸,否则眼前这位活了几百年、坏事做尽的鲛人还能披着人皮玩.弄人心么? “……咳咳……咳……” 椿唇边笑容微敛,指尖在空中一拨,清澈湖水缓缓涌到她掌心,凝成了一块华美鲛绡。她将它披到楚纤身上,低声说:“抱歉,岛上太久没来南族人了,我有些亢奋。” “先送你回去吧。” 然而女人嗤笑一声,依旧盯死了那个依偎在别人怀中、头也不回的人:“——我让她走了吗?!” 椿眸中划过一丝讶异,似乎是不理解到如今南族祭司还敢跟她叫板。 猖狂的本事从哪里来呢?总不能在她的朋友面前放句狠话就以为有多了不起了吧? “看来我的话又要不作数了,”椿朝抬眸的楚纤微微一笑,像多无奈似的,“还是别给她全尸比较好。” 楚纤:“……随你。” 玄月:。 不是你的命你就挺随意的呗?女人怒极反笑,刚要开口,又见这不知死活的白衣女子表情迟疑片刻——女人咬着的牙略略松了,想着这人也不是那么没良心,至少…… 结果这人开口问的是:“她船上有个剑客……” 玄月:。 你们这一人一鱼不被天理所容的伴侣还是都去死吧。 “还有那尊青铜神像,我知道,都是你在乎的人。” 椿不愿将她们称作楚纤的朋友,她叹息道:“幸好你在乎的人不多,不然我这小岛可容不下那么多人。” 小岛当然容得下,容不下的是岛的主人。 有了椿的保证,白衣女子面上总算好看些许,竟还同她说了句谢谢。 椿笑得更好看了,柔声嘱咐楚纤回去歇着,她处理完就过去。 即将被处理的某人:“……” 等那人一走,鲛人的脸猛地沉了下来。 它半眯着眼,一边撕了手臂早已压制不住鱼鳍、鼓起来的皮,一边低声吼道:“你好像很不满啊,不满我跟她的友谊吗!” 鲛人的本音并不如传言中的轻灵美妙,反而粗声粗气分不出男女。 情绪激动之下,鲛人也学不会人类的掩饰——或许脱了这身人皮后它就丧失了在人类社会学到的能力。 玄月认出它的鱼尾知道它果然就是那日带走长公主的鲛人,垂在身侧的手登时握成拳,关节用力到颤抖。 ……友谊?呵,真是笑话。她多想再剥了鲛人这张一生气就满是鳞片的丑脸,不必靠太近她都能闻到它身上的腥味,臭得要命。 眸中深邃诡异的妖紫色越发浓稠,深得叫人后背发凉。 然而鲛人好像比她更愤怒,血色的眸亦是直直瞪着玄月的嘴:“你在船上说得可真恶心啊,谁要躺你那张床?我跟她清清白白根本不会做人才会做的恶心事。” “……是么,”玄月冷笑,“你偷偷摸进我的房间不是去找她?” “你还有脸说?” 鲛人也是冷笑:“送上门的毒给你解你都不会解,发热怎么治你也不知道,南族怎么挑了你这么个废物当祭司?” “前任祭司是被你杀的吧?南族祭司若都是你这个样子,五十年前我就一场水给你淹了干净。” “后悔吧?后悔没淹死我,看见我跟她躺一张床上气得一天也不想等了吧?”玄月嘴角一扯,“我很好奇,你在床上得多恶心,才需要换那么多情人?” “是不是你每次都忍不住脱下这身用了几十年都不换的人皮?啧,那味道的确想想就很难闻,我要是她,我也宁死不愿跟你做朋友。” ‘朋友’二字从玄月嘴里说出来极具嘲讽意味,她丝毫不信这条臭不拉几的鲛人掀翻她的船、抱走长公主是为了跟长公主继续当朋友。 这的确戳中了鲛人死穴。 鲛人胸膛起伏,长出黑色长指甲的手指着玄月:“你懂什么?我跟她之间……你懂什么!!” 那长指甲尖端是弯的,磨得非常亮,像经常使用。 鲛人在水边有操控水的能力,这里这么大片湖哪怕分出一点就能将南族祭司淹死。 但它懒得使用,直接扑过去要用爪子将这人撕成一块一块咽下去。 … 主系统给楚纤播放了两人厮杀的场面,最终胜利者是鲛人。 鲛人将玄月抗到一处黑漆漆的山洞,用鱼尾将她整个人扇了进去,笑:“你还真是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啊,把你引到这里来以为能杀了我,结果这么废物,害我白期待一场。” 主系统观察宿主的表情,说:‘看来鲛人从玄月出现就知道您的打算了。’不过鲛人自信玄月杀不了她,故而在海中放玄月一条生路,让宿主的计谋得逞。 楚纤没说话。 主系统试探着猜宿主的心思:‘这个世界的玄月对抗不了鲛人,不代表她体内的白对抗不了。’ 但白的意识当然不是随便就能苏醒,这个世界的玄月到底只是她众多分魂中很小的一个。 说着,主系统愉悦地笑了:‘白当了这么多世界的反派,还没被这样对待过呢。瞧瞧,她的脸都埋进烂泥……哦不,山洞里面不是烂泥,是一堆一堆碎肉。这是什么山洞?’ 第340章 仙岛处于剧情之外,主系统无法获取这里的详细地图。 楚纤依旧没说话,她眼睛认真注视着这个洞穴,姿态好像很放松。 屏幕很快在山洞里转了一圈,突然停在一处微微反射绿光的地方。 主系统瞬间认出:‘这是夕若的青铜神像。她居然在这?’ 直到见了夕若,楚纤面上才有点笑容。她应道:‘嗯,她脱离椿后一直待在这里。’ 主系统:‘看来你跟小邪神有特殊的沟通方式。’ 楚纤:‘不。她知道我想来干什么,也知道她可以帮我什么。’ 这个洞穴对她和夕若来说都算是记忆颇深的地方吧,只是她以前来过,而夕若不敢进来。 屏幕中的山洞忽然传来有东西在石壁表面爬行的声音,密密麻麻,数量惊人。 青铜神像两颗硕大的眼珠子照不到山洞内所有区域,只能照亮附近。 当主系统看见整个山洞全是黑色幼虫时,它虚伪地替神像下仍在吐血的女人担忧道:‘不出这些是什么虫呢……但我在缝隙里看见了破掉的茧。’ 主系统:‘它是宿主捏死的那种蝴蝶的幼虫吗?’ 第158章 紧接着, 主系统意识到什么:‘系统绑定您的时候我确认过资料,您是人类身体,生命停留在19岁。’ 但椿又提过她曾给宿主写了五百年的信, 再加上宿主对这种毒蝶的厌恶…… 它很快就知道了。 洞穴内的黑色幼虫速度极快朝女人爬去。其实神像背后早就被幼虫爬满了,它们见缝就钻, 神像的肩下、脖子里、甚至耳朵里全是蠕动的虫子…… 奇怪的是女人被神像微光照亮的身体部位没受幼虫侵袭,之后神像的光越来越亮, 足以将女人整个包进去。 玄月扯掉脖间吸血的虫, 大口大口喘气。 洞穴内的味道绝不好闻,是正常人闻一口能将昨日饭食都吐出来的地步。 神像依旧发出又低又闷的嘿嘿声,她并不怕那些虫子咬她, 又咬不碎青铜:“等你回了应苍山, 记得多为我塑像,我今天庇佑你, 为你们南族留下最后一丝血脉, 算是还清你们这些年世世代代的供奉吧?” “……” 污血流进玄月的眼睛, 那双紫眸染成刺目的红。 女人趴在地上久久没动,夕若险些分不清她身后杂乱的黑色长条是她的发还是那些虫。 突然,陷入泥泞的五指抓了把泥土凑近眼前, 似要送入嘴中——夕若震惊道:“喂喂喂, 你不是要吃吧!住嘴啊啊啊!” “这里面不知道混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动物,它们什么都吃的!” 说到这, 夕若蓦地安静下来,停了好久,才小声补了句:“主要是吃同类。所以这里的碎肉早就变成毒肉了, 你饿得快死了也不能吃!” “……这么说来,你对这个地方很熟了?” 玄月喉咙被鲛人鱼尾打伤了, 说话沙沙的,听起来发闷。 她盘腿坐在这堆肉泥中,面上丁点嫌恶也无,倒是习惯得很。 见她迟迟不肯放下那一捧肉泥,仿佛嵌进石壁的神像居然一点点挪动,期间抖落好些虫子,像雨一样从玄月眼前跌落。 夕若的声音带上怒意:“你再不放下,我就不管你了!” “你很生气啊。”玄月痴痴笑着,“为什么?” 夕若冷哼一声,本打算直接撤走结界不再管她,没想到玄月下一句便是:“你怕这里面有她?不想我碰她?” 夕若:“!” 玄月的脸早就被鲛人利爪给毁了,此刻伤口纵横交错,污血流得到处都是,那唇角竟还提得起来。 她盯着眼前这团黑糊糊又臭不可闻的东西,不断有粘稠的泥从她指缝掉落。 她的眼神很诡异,真要描述的话——像在看自己的爱人。既不是仇敌也不是导致自己深陷泥潭的情人,是终于得到爱人真心的虔诚信徒。她狂热又痴迷,爱.欲反而被这种执迷压了下去,变成另一种贪得无厌的食欲。食欲诱惑着她张开嘴,想将这一团吞下去…… 夕若受不了了,她哪知道南族祭司是个变.态呀!虽然之前对纤纤的许多行为也挺不正常的…… “你不想出去吗?你想死在这里吗??” “哦?她不是想我死在这里么?” 玄月笑得夕若这个青铜神像都有些发毛,满是愉悦的眼眸从血糊中露出来,她不紧不慢:“还是说,她交代了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夕若确定了,眼前这厮不是真正的南族祭司,是纤纤一直想摆脱但是摆脱不掉的系统局管理者。 她在纤纤系统空间祭坛中待着的时候,还为此气了很多回呢。 夕若有点抗拒跟这个女人搭腔,就啥也不说了,直接给她看这里的回忆。 - 无名岛所有居住者都知道,岛上长着蓝灰翅膀的蝴蝶有毒,且它们翅膀花纹不同,毒也不同。 鲛人族往南迁徙时落下了一尾受伤的鲛人,它爬上岸想吃两头鹿再赶路,却被庞大的蝴蝶群阻止,它受了很严重的伤。 一头仙鹿缠着满角的药草走来,鲛人用它治好了自己的伤,转头仍想吃到这鹿充饥……这鹿毫无防备,被它啃了个正着,往前耸动想逃离它的、不断发出哀鸣。 直到几块石头正好砸到鲛人的嘴,鲛人吃痛不得不松口,那鹿踢起泥沙很快跑得无影无踪。 第341章 鲛人恨恨擦去面上泥沙,它发誓一定要吃到那头鹿,忽然听见:“这仙人养的鹿,你吃了要遭天谴的。” “……” 鲛人怔住了。 它第一次听到人类讲话,没有族人的粗粝难听,轻柔像天上掉落的雨滴,比冰冷刺骨的海水温暖。 它下意识收敛了满嘴鲨齿,呆呆抬头——那小姑娘坐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垂下来的衣摆是清浅的蓝,细白脚腕套了根红绳编成的链子,竟没穿鞋。 她的脚很好看,如海浪击打礁石在空中绵延出的一抹雪白,身形清逸灵动,眉眼淡淡的,像林中跑出来的妖精,稍不注意就消失不见了。 哪怕鲛人没见过人类,它也懂得这小姑娘左脸那条月牙形的血痂不好看。 “……丑……别说话……” 鲛人恶声恶气,两手并用慢慢拖着鱼尾往岸上爬。 它很快爬到了树下。 那时鲛人脸上还未褪下鳞片,身长六尺,鱼尾又重又诡异,在地上拖出长长一道痕迹。 她却不怕它,好奇道:“你们鲛人也会觉得疤痕丑陋吗?我以为你们会觉得好看呢,不然我会戴面纱来见你。” “……蠢……” 鲛人打量着这棵树,寻思怎样爬上去吃掉这个雪娃娃。 “你最好别吃我,我得了种很罕见的病,就快死啦。”看出鲛人的意图,小姑娘轻轻笑着,“我脸上的疤就是证明。” 鲛人不理会她,它已找到办法爬上这棵树。它的鱼尾够长,能在双手的努力下慢慢摩挲着往上爬。 那小姑娘一边看着它爬一边笑:“大夫说等我脸上疤长满全身,我就动不了了,还会瞎。你猜猜我还能活多久?” 鲛人的爪子已摸到她坐的那根树枝,它故意去晃那细得可怜的树枝——她像一阵挂在枝头不能轻易离去的风,晃晃荡荡,自由也不自由,但她脸上仿佛不再有别的表情,唇边笑意更深。 “这块月牙长了十八年,大夫说明年就能长遍我全身……” 她停顿是因鲛人的牙咬上了她的手臂,登时鲜血如注,她老神在在叹了口气,居然用另一只手去碰它的长发,只碰到了两下,鲛人就凶狠地躲开,她却心满意足似的笑出声。 “我问大夫是月牙长满我的身体吗?她说我想得美。唔,其实月牙是挺好看的,但长满了也不好看,也不美。” 随着她话音一落,鲛人突然捂住它的脖颈,似是被什么卡住那般难受,面上鳞片都狰狞起来。 楚纤眨眨眼:“我说了我有毒嘛,虽然不至于毒死你,但肯定能害你一年吃不下东西。” “正好,可以当你一年的朋友。”她看着鲛人掉下树,慢悠悠扯了衣摆的布去缠鲜血淋漓的手臂,“当我的朋友,就不能吃岛上的鹿。蝴蝶你倒是可以尝试一下,只要你没被毒死。” 后来鲛人才知道,这岛上的鹿是救了楚纤的‘仙人’养的,说是仙人,更像是个求仙问道的女道士。 整天神神叨叨把自己关进山洞里,只在每月给楚纤治病的时候才出来。 楚纤总是唤她仙人,每每这样叫她,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她的确患了谁也治不好的绝症,她的亲人都是死于这种病,女道士说这是种诅咒。是楚纤的祖先不敬上天、做了不好的事,所以报应到子孙头上去了。 楚纤出生在这座岛,她的母亲在生她那日去世,就此,她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女道士只会炼丹卜卦,偶尔教她怎么驯养这些鹿,然后常年闭关,楚纤几乎是在山林里自个儿摸索长大的。 山里的野兽都不吃她,时不时把她叼回某个山洞让她躲雨,还帮她赶有毒的蝴蝶群。 不过在楚纤十岁那年,蝴蝶也不伤她了,女道士猜测是她体内流着的血的缘故。 那头满是草药的鹿自然是受楚纤指使才会出现在鲛人面前,那些石子自然也是楚纤丢的,鲛人起初待她很不耐烦,因为啃她的那一口让它肚子疼了半个月之久。 每当它肚子疼得用鱼尾疯狂拍地时,楚纤就故意坐到它的鱼尾上,说它很吵,这样就不会吵了。 第一次,鲛人一尾巴将她甩飞,好在有一头青狮用肚子接住了她,没让她当场死掉。 第二次第三次……鲛人都是等她说了几句话再甩飞她,反正旁边总有个毛绒绒的动物等着接她,还乐此不疲。 第四次鲛人就不甩尾巴了,它得意地用鱼尾缠着楚纤小腿,冲那些野兽做鬼脸。 慢慢地,它的鱼尾就跟黏在楚纤腿上似的,非要楚纤轻轻踢它几下才肯松开。 人类的体温和它不一样,它喜欢尾巴尖暖暖的感觉,能让它被抛弃后躁郁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楚纤给它取名叫‘椿’,希望它长寿,还曾开玩笑说等她死了葬在岛上,让鲛人当她坟墓的守护兽。 “……那些愚蠢的东西就能当了,为什么要我?”鲛人不满地缠紧鱼尾,冰冷冷的躯体直接靠上去,“你可以葬在海里,这样我想你就能去看你了。” 可能它听多了这人会死的话,那时又常常能跟这人在一起玩,所以并不觉得死亡是什么难过的事。 不到一年,楚纤身上的疤就长遍了全身,她开始拒绝鱼尾缠上来,还直接掀开裤腿,让它去看几乎烂出白骨的腿。 挂在骨头上摇摇欲坠的肉令鲛人的鱼尾不敢放上去,它以为一直为楚纤治疗的女道士能找到办法,可女道士直到楚纤死掉都没出现。 第342章 后来它去轰开女道士闭关的石洞,才发现女道士早就死了。 … 楚纤死的那天整座岛的蝴蝶都来了,不等鲛人反应,它们居然吃起了楚纤的尸体。 无论鲛人如何阻止,用尾巴扑杀那些蝴蝶,一波又一波扇动着翅膀的毒物涌过来,它毫无办法。 那些吃了楚纤的蝴蝶翅膀在一瞬间变成了血红色,最后一只一只跌落,在地上化成了一个人形。 鲛人一开始认为是楚纤的血把它们毒死了,之后听楚纤说女道士一生都想逆天改命,所以才会收养自幼不祥的楚纤。 女道士的死也类似于楚纤初遇鲛人时说过的‘遭天谴’,她应当是发现了某种以命换命的法子,死时可能知道楚纤能活,脸上都带笑。 重生后的楚纤更像一缕幽魂,不人不鬼,控制不好能变成一只蝴蝶,或是被风吹到天上去。 她身上带有很强的毒性,鲛人是唯一能接触她的生灵。 鲛人在岛上呆了没多久就想出去看看,它好奇外面的人类是否都像楚纤这样。 五百年间,它每去一个地方就给楚纤写信,从歪歪扭扭满篇看不懂的鬼画符到工整小楷,楚纤看得出鲛人在人间的地位应是有所转变。 信中说了很多故事,开心的、不开心的,时而以看客视角说几对痴男怨女,时而当个局中人感受滋味…… 楚纤则用五百年将蝴蝶群重新养起来了,且固定在一个区域,不让它们随便乱飞伤其他动物。 作为一只邪神,夕若满世界乱逛是为了找乐子,没找到就将厄运带给当地。 夕若一看见楚纤就认出了她,因为在很多年以前,她的祖先便是唤醒了夕若这只邪神才被上天惩罚。 所以夕若义不容辞,想把楚纤重新变回人—— 楚纤笑:“你根本是找到乐子了吧。” 夕若哼哼唧唧找了好多年,还真叫她给找到了,但与此同时——她发现那只在人间掀起腥风血雨的鲛人就是出自无名岛,还老给她的纤纤写信。 它用楚纤给它的蝴蝶毒害了无忧城一城百姓,居然还敢在信中写无忧城景色宜人、适合居住,说城中女人老得非常慢,玩笑着送了一捧水给楚纤,让她看看这水是否能让人不老。 它救下恶人谷中早该被砍头凌迟放逐的恶人,看他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还要摘走恶人谷谷前生长的红色彼岸花,说回岛时会带一件红色衣裙,要她穿给它看。 它一边做着恶心事,一边给楚纤写信编故事,足足演了五百年。 它说自己出岛后遇难被一位渔女所救,成为渔女的家人,现实中却因嫉妒渔女还有其他朋友……甚至要结婚了,它杀了渔女与那位公子,被公子家里追杀,它又被卖烧饼的老板娘所救,发现老板娘与公子家里有牵扯后掐断老板娘喉咙……还抱走了人家女儿,养到成年,不料养女想杀它,它只好将养女割了舌头打断四肢送进窑子…… 从头到尾,它觉得自己一直被辜负。 它是看渔女穿白衣有点像楚纤才会跟她走,又看老板娘像楚纤一样会种花才会信了她,她们却都让它失望了。 夕若回岛没多久,鲛人也回来了。它是回来要蝴蝶毒的。 鲛人好算计,用楚纤的蝴蝶毒谋财害命,又用楚纤给的药方冒充神医解毒—— 它以为岛上的友人会日复一日等待它,等它的信,等它的回音,它带回好多东西,一箱一箱往岛上运,就是想让从未出岛的友人好好享受。 谁知道楚纤身边多了个长相好看的女人,她整日缠着楚纤,跟楚纤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每当鲛人想开口与楚纤独处,这女人都会满脸笑容地拐走楚纤,导致楚纤对它一日比一日淡漠。 鲛人动了杀心。 它自然不能当着楚纤的面杀人,它想将那个蠢女人引到蝴蝶洞穴。幼虫只要一饿肚子就会吃同类,还会吃破茧的蝴蝶。 来人却是楚纤。 它先发制人,问:“是不是她长得比我好看,脸上不会出现鳞片,所以你更愿意同她亲近?” “她来了多久?是从我离开那年开始吗?”它哀怨地望着楚纤,鱼尾艰难支撑着身体,整个鱼有些摇摇欲坠,“你从未在信中提过,而我什么都在信里给你说了……” “还有,我约的明明是她,为什么是你来了?你觉得我要害她?我只是想让她看看你养的蝴蝶,我会保护她的。” “什么都在信中说了。” 楚纤轻轻将这句重复了一遍。 鲛人看着这张没有疤痕也没有情绪的脸,眼眸微闪,但表情一丝也不出错,像一个无比完美的、被误解后暗暗委屈的面具:“对啊,我吃过的东西,见过的风景,认识的人……嗯,你记得无忧城里的小叶吗?她真的好好笑,我回来她还不舍得,她……” “她的坟头草都不矮了吧。”它的友人淡淡说,“或者你连坟墓都没给她建,曝尸荒野?” “……你怎么可以诅咒我的朋友呢。”鲛人语气也冷了下来,“我可没一见到你的朋友就诅咒她哦?” 它笃定楚纤没办法一下出现在无忧城,没办法回到过去看一城人血流成河的惨状,它坦然得好像楚纤才是那个善妒恶劣、不允许朋友有朋友的人。 它是要杀跟在楚纤身边的女人,但它杀了吗?什么证据也没有,它认什么? 第343章 从来没有利用幼虫伤害谁的楚纤替夕若赴约的原因很简单,她不管夕若是否故意让她出现在这里,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搭进去。 她就是存了不能让这条鲛人离开这座岛、离开这个洞穴的心思。 ……但她的五百年与鲛人在凡间的五百年差别太大了。鲛人比她还先感知到她的杀意,化成一捧水从石壁缝隙溜了出去,并将门堵死。 它并未离去,而是温柔抚摸着石壁,像在抚摸刚刚不让它触碰的友人。 它压低声音,温柔道:“我信中写的都是真的,不然怎样给你带那么多东西?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她没有证据,是嫉妒你我关系这样好。” 它知道那些幼虫听她的话,也知道她现在不是人类躯体,随时能变幻形体飘在空中不叫幼虫伤到。 它有足够的时间安抚好友人,毕竟总在黑漆漆的山洞里待着也会受不了。 鲛人在外面候了半个月,里面的人居然都不肯应它,无论它说了多少话。鲛人终于急了。它气得直接去找夕若,将夕若打得半死不活逼她改口,否则吞噬了她。 夕若没有改口,她看着封闭的山洞半晌出不了声:“……你都干了什么啊。” 鲛人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它冷冷道:“你去跟她说,那条鲛人不是我。” “……说?跟谁说?”手中制服住的邪神突然不要命地挣脱开它,“你是真瞎还是假瞎!你看不出来她现在是人类吗!!” 鲛人那张情绪稳定的假面极难攻破,闻言也只是嘴角往下一撇:“她是不是人类我比你清楚,闭嘴。” 仿佛说楚纤是人类就犯了它的天条。 “……我找到让妖灵变成人类的方法了。”夕若不敢再去看那个山洞,她口中隐隐有血腥气,“她是人类,是被那么多虫子咬就会死的人类。” 鲛人僵住了。 “我不该让她知道你约了我,我又没那么容易死……不就是被虫子咬吗?我的本相又不怕被虫子咬……” 邪神疯疯癫癫的话在耳边不断响起,吵得它站不住。它一点一点靠近山洞,它以为自己用的力气很轻,就是先前抚摸石壁的力道—— 结果石头在它掌心碎成了齑粉。 那一瞬,随着掌中粉末飞出去的还有满山洞的蓝灰蝴蝶。 … 玄月睁开眼,回忆结束。 “所以她的身体早就被这里的虫子啃碎了?” 夕若:“……你们系统局不是可以时间回溯吗?之前出现在其他位面的明明是她还没变成人的身体,不就是这样回溯出来的吗?” 女人眸中有暗芒闪过:“看来主系统瞒了我不少东西。” 夕若:“还说呢!如果纤纤是带着那具身体回来,她毒不死鲛人还能一把火把它给烧死。哪像现在这样……” 夕若早就告诉楚纤关于鲛人的事,按理说最好的解决办法的确是楚纤用自己身上的毒毒晕甚至毒死鲛人,楚纤那些年也一直在研究这个。 但不知道为什么仍答应变成人了…… 本以为系统局的回溯功能将楚纤的妖灵体带回来,不想被系统局的某人给折腾碎了。 女人瞥神像一眼,不知为何心情很好的样子:“很明显,她不想给鲛人陪葬,所以做了二手准备。那可不是系统局时间回溯才能带回的身体,是她自己原本就藏好的第二套方案。”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实施,灵魂就被系统绑走了。这就是为什么除了时间回溯以外,她没向系统局索要任何道具。她知道自己一回去就能解决。” “……这,这样吗?”神像挠挠头,“你怎么……”她本来想说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这人毁掉了纤纤安排好的第二套方案啊啊啊啊! “现在情况不是很明朗?她用你和她的过去来逼出我,想让我帮她弄死鲛人。” 女人拇指摩挲着掌心掉得只剩一小团的肉泥,啧了声:“她把我想得也太好了?” “……你不帮忙?那你这具身体要死在这里了。”神像慢慢撤去绿光,威胁之意不加掩饰,“我刚刚看见扶瑛被鲛人掳走了。” 女人慢悠悠:“哦?那又怎样呢?你不会以为我要为了——” 神像也慢吞吞:“好像是要给纤纤办婚礼。” 女人:。 女人眼皮一抬:“嗯?” 神像:“鲛人误会纤纤喜欢的是小剑客,她想讨好她的朋友。” 神像故意加重了‘朋友’二字。 “……这也是她算计的一环,我不会去。” 女人终于明白楚纤当着她的面故意提及扶瑛是什么意思了。她眼底酝酿着风暴。她会上当? - 夜晚的水上宫殿很美,月光给它镀了层银辉,湖面起了淡淡夜雾,水下映照的雕栏玉砌因此多了几分缥缈之感,像九重天上的云宫。 椿给楚纤带来了小剑客,那病恹恹的长公主立即起身,丢弃往日端着的贵族架子,快走几步到她面前,上下打量。 望见她脖颈间的一条血痕,手指轻颤着碰上去,低声问她疼不疼。 椿叹了口气:“放心,我为她治过了,保管明日就能好。” “……”楚纤看它一眼,微微颔首。但下一秒仍攥着小剑客的腕将她扯到身后,眸中警惕丝毫不减。 椿的目光曾在小剑客面上停留,只要她露出一分没掩饰好的疑惑,椿的尾巴就有可能破了人皮直接甩到她脸上、将她秀气的脸蛋甩烂,作为楚纤欺骗它的惩罚。 第344章 然而小剑客只是眼神发直地盯着被楚纤握住的地方,红晕一路从双颊爬到耳后,仿佛有承担不起的羞意要将她烫伤。 第159章 婚礼当天, 海中鲛人爬上岸,不着寸缕、一身腥气,野兽般嗜血冰冷的眼神, 偏偏个个都扉颜腻理、杏眼桃腮,分明是世间尤物。 只是这阵仗也太大了些, 不知道以为它们的王要结婚了呢。 扶瑛透过窗看见外面景象,如此说道。 “……在禁地中, 你曾告诉我, 说那些毒虫毒草没有错,错的是将它们偷去害人的人。” 床上人刚换好一身红衣,头冠压得她不住咳嗽, 便取下放到一边了。 这头冠嵌着大大小小无数颗珍珠, 最显眼的要数中间那颗颜色瑰丽的深海珠。 灯光一照,晕出的柔光如粼粼水光, 煞是奇特。 楚纤说话有点喘不上来气, 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 面色苍白如纸,唯有那双映着小剑客的眼温柔且有生气。 闻言,扶瑛快步过来, 握住那只冰凉的手, 低声说:“我说错了。它们也有它们的欲望,饿了也是要吃人的。” “你……” 眼眸刚弯, 那口血就像堵在了嗓子眼,逼得她不得不咳弯了腰,又用手死死捂住唇, 防止喷洒出去,落到吉服上不好看。 扶瑛心疼得脸也跟着白了, 眼眶悄悄红了一圈。 “……你怎么这样容易就改了主意?”咳得嗓子微哑,楚纤无奈道,“我不是说你错了。” “那我也错了。”扶瑛说,“我当时只看得到应苍山,没顾虑太多本身也是一种错。” “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一声就行。” 她认真地说。 “什么都愿意做吗?” “嗯,我不会反悔。” - 这是个很诡异的场景。 椿披上决明的壳子,邀请自己的女性情人来参加别人的婚礼。 殿内满满当当全是活物——有人,有鹿,有蝴蝶,甚至还有它命鲛人搬进来的几棵桃树。 不能走的都被能走的搬进来了,没脑子没腿也得遵循岛主人的意志。 该是一场多么盛大的婚礼? 顾滟冷冷牵唇:“这里挂上红灯笼真恶心。” 除了几盏红灯笼以外,殿内其他摆设如常,再加上宾客要么冷脸不言语要么不会说话,一时之间只听得见顾滟这一句讥讽。 椿在人间行走五百多年,钟意的伴侣有人有妖有魔,有几只妖魔可能相互认识并且关系不大好,异色眼眸深得要命,尾巴在地上焦躁地扫来扫去,一副随时暴起掀桌的不耐模样。 中途都坐得不耐烦,问椿她们想见的人在哪里。 椿手边坐着神色如常的乔神医。 她姿态从容优雅,仍是一身白衣出尘,只面上掩不住的疲惫,目光时不时盯着一处发怔。 忽而一只山雀自窗外飞进来,站在椿肩上对她叽叽喳喳说了什么,椿垂眸握住乔神医的手,唇边的笑隐秘而妖异:“好啊,让你们见见。” 话音一落,窗外晃动的黑影蓦地破窗而入—— 长而有力的鱼尾瞬间将靠窗女子的身体甩成两半、血沫飞溅到另一人脸上,惹来那人难以自控的尖叫。 “啧。” 椿身子一软,靠在乔神医腿上,声音仍是少女的清脆:“真让我失望,还以为会叫得好听一些呢。” 乔神医的手轻抚她发间,犹豫问:“我知道你手段不凡,她们作恶多端,有这样的下场也是理所应当。但这是你朋友的婚礼,是否……” “你在怪我吗?”椿仰起头,瘪瘪嘴,“我告诉你哦,坐在窗边那个女人以前是魔教圣女,专害你这种年轻貌美的女子,扒她们的皮穿在自己身上,还要吃她们的心,说可以容颜常驻。” 她的扒皮之术也是跟这人学的,不过就没必要告诉乔神医了。 乔神医手指微僵。 “我以前沿街乞讨,就遇见她抓了心智不全的女子拿去糟践,还差点将主意打到我头上……” 听见这话,乔神医眼底彻底冷了。她低下头用唇瓣摩挲怀中人的额角,道:“你从未跟我说过。我要是知道,定……” “你的手就别弄脏了嘛,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 椿眨眨眼,趁她腰还未直回去,直接勾下她的脖颈在她唇边黏糊糊亲了下。 “……胡闹。”乔神医耳尖微红,“这里还有这么多人……” “都是死人嘛。”椿笑着说,“放心,这些杀了人的鲛人我也不会放过,只要是你不喜欢的脏东西,我会让它们消失。” 乔神医神情柔软,不再被殿内你死我活的打斗声吸引,专心哄着怀中人。 等时辰到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由远及近,椿含笑从乔神医怀中起身:“她们来了。你不必勉强自己跟她们打招呼,在这坐着就好。” “可,那是你的朋友……” “正因是我的朋友,所以更要体谅你呀。”椿捏捏乔神医停在她腰侧不肯离去的手,“我会解决好。” 乔神医的确不喜欢长公主,毕竟当初说了那么多污蔑决明的话,令她夜不能寐。 她也曾怀疑长公主与决明的关系,无论从哪方来看,她们都仿佛有个亲密的过往…… 好在决明看出她的忧虑,将过去和盘托出。 “好。”乔神医实在很少笑,但她在决明面前总在笑。 第345章 … 扶瑛早就闻见空气中浓得不寻常的血腥味,她面色一沉,伏在这人腰间的手下意识转向她的肩,想带她回去。 “她想给我看,我今日不看,日后会有更惨烈的场景等着我。” 这人的声音快要发不出来。她咳得太厉害,方才甚至咳出了血,面色虽因这番折腾染上艳丽的红,与身上穿的厚重吉服相配,整个人却也虚弱得连一步也走不了了。 “走呀。” 楚纤慢慢笑了下,手指扯出扶瑛的袖角轻轻晃了晃,像街边想要糖葫芦的小孩一样。 扶瑛:“!” 她盯着那截被这人扯过的袖子看:“……好,好的嘛。” 啊啊啊啊这算是撒娇吗!她居然对她撒娇、而不是直接把她丢在这! 扶瑛努力绷着那张成熟稳重的脸,同手同脚的诡异姿势却早暴露了她内心小人欢快的事实。 好好一座宫殿成了屠宰场。 鲛人只听从它们的王的命令,宾客为了自保,自然也得不遗余力反抗。有些易燥易怒的族群一被刺激立即破功,多次误伤到其他宾客,最后就成了一场混战,没有绝对赢家。 宫殿四面环水,能操纵水的鲛人略胜一筹,等它们带着一尾巴伤口爬到王脚下,不料再次收到让它们自.杀的命令。 “……” 满身污血的鲛人挺起胸脯,利爪艰难地朝致命处靠近。它们在祈求王的宽恕与恩典。 椿那张属于决明的脸凑近了鲛人,它望着这双象征臣服的红眼睛,低低笑了一阵,唇瓣微动:“死吧。” ‘噗嗤’‘噗嗤’—— 是利爪撕开血肉的声音。 - 椿亲自迎接楚纤。它本想伸出手取代小剑客扶着楚纤上座,这小剑客占有欲还挺强,不允许别人碰楚纤一下。 不满被深深压在眼底,和其他阴暗情绪一起。椿看着不断咳嗽的人,轻声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你救了我就不该杀了我,否则就是在杀了从前的你。我不认为我有错。” 上座的乔神医还在等着它,担忧的目光越过尸山血海黏在它背影。 它步步靠近楚纤,声音压得很低:“楚纤,我不是人,我不需要遵循人间的规矩,你明明生活在这座岛上,你与他们毫无干系,你根本就没必要为了他们杀我。” 它无视小剑客仇视冰冷的眼,面带微笑上前,仿佛只是在说着祝福新人的话,是其中一位新娘子天生冷脸、不懂人情世故,在这样重要的时刻还不愿放下偏见笑得好看些。 至少在乔神医的视角是这样。 “但我从你眼中看到了仇恨。”它叹息着。 “我知道这的确是个不容易忘却的东西,没关系,今晚过后,它会减轻许多,我也想你活得快乐一点。”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椿又补充:“若非如此,我不会给你写五百年的信。” “非要较真起来,你的死可以追溯到鲛人族。是它们抛弃了我,让你捡到了我。它们早就该死得一个不剩了。” “我会让海水淹没这座岛屿,连同那些吃掉你的蝴蝶——你感受到的疼痛会用它们的生命洗净。” “哪怕没有洗净,伴侣的存在也会让你渐渐淡忘。”这是小剑客存在的必要性。椿勾起唇角。 扶瑛:。 身为剑客,她的呼吸不能乱。就算眼前站着令她恶心的生物,气息不能乱、手不能抖,无论是握剑还是扶着身体本就虚弱的人。 楚纤静静与这双隐隐发红的眼珠对视。她知道它从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中得到了愉悦,正如它从前写的那些信一样。 它并不是怕楚纤同它翻脸,它只是享受欺骗的过程,只是喜欢有个人相信它、义无反顾走进它造就的谎言牢笼。 否则它没必要煞费苦心装成各种各样的‘人’去欺骗那些情人,不必真情实感去追求、去相爱。 离开这座岛,离开这片海域,它不过是个异于人族的普通鲛人,能操控水却不能操控人心。 但它仍追随乔神医的脚步离开了,甚至以身入局,将自己生生活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它得到了它想要的,它很快乐。 披着不同的人皮,它就成了不同的人,拥有了不同的人生。 所以。 所谓五百年的伪装、苦心编造,不过是令它自己开心的把戏而已,倒也不必套上为她好的壳子。 第160章 “这里有别的东西在对不对?” 楚纤低下去的眼蓦地抬起。 ——椿用手点的地方正是她的头。 楚纤:‘主系统?’ 主系统:‘……抱歉。这应当算系统局丑闻了, 我本不欲张扬,并不是故意隐瞒。’ 的确。 被位面原住民骗身骗心最终杀害,这对系统局来说是耻辱。 然而低级位面不比高级位面好掌控, 它们更受天道(剧情)管束,系统局的力量反而渺小。 “看来真的有。” 椿怜惜地叹了声, 眼神却是狂热:“你知道我怎么帮她们取出来的吗?” 系统绑定的是灵魂不是肉.体,尽管杀了她们, 她们进入下一个世界拥有下一具身体依旧会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 但椿不是无所不能, 它无法触及人的灵魂。 楚纤侧脸轻咳了几声,唇瓣微动:“我不需要。” 第346章 “你猜到了。” 椿微微一笑。 失忆或者疯了,应该是后者。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有限, 绑定系统并不能脱离人的范畴。 “那……” “我其实没有太多话要对你说。”楚纤忽而道,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不会见你。” 被她打断, 椿好脾气笑笑, 漫不经心:“我知道、我知道,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感觉不太好受。我说过我会补偿你,你要什么都可以。” “除了乔大夫。”提及上座的白衣女子, 椿言语温和, “她寿命不过几十年,对你我而言很短暂。” 楚纤认真听着, 她偏头问:“这是你的愿望吗?” 清湛眸光透过椿的肩看向上座一无所知的乔神医,她唇边竟提起两分吊诡的笑意。 “真是如此,我就来得不晚了。”楚纤轻轻松开小剑客的手, 慢慢往前一步,“我真怕我来时你什么也不想要, 这样杀了你,也没几分报仇的快意。” 话音一落,椿面上笑容不变,身形却已形同鬼魅,晃到小剑客身后—— 而楚纤袖中寒光一闪,迅雷之势刮过椿方才站过的地方,手腕极其流畅地一转,寒光直直刺向小剑客的腹部。 剑尖猛然刺穿小剑客的身体,只差一毫就伤到她身后的椿。 “……” 椿眼中一凝。它很清楚,如果想让一个人放弃重要之物,一定有比前者更重要的后者。 而楚纤在意的后者,是向它复仇。 盯着眼眸半弯的女人,鲛人背上的骨刺快要按耐不住地刺破人皮。 这是它遇到强敌的下意识反应,至少两三百年都没这种后背发凉的感觉了。 “不过你这条鱼,不可能没有想要的东西吧。” 那道轻灵似缥缈的声音从她口中说出来,她单臂抱住缓缓倒下的小剑客,眼眸直直望着面无表情的鲛人:“所以我什么时候回来都不晚。” 随着她的靠近,她手中的剑一寸一寸刺进扶瑛身体里,手腕小幅度动着,是在搅碎她的骨头。 扶瑛双眸涣散,嘴里吐出的血全喷在这人肩上,身侧的手无力做出一个想抬起的姿势,却被这人温柔攥住手制止。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这人虚弱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她的重量,整个躯体都在抖,最终毫无办法地膝盖一软,她抱着她跪倒在了地上。 说着,楚纤再度抬眸看鲛人,笑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剧情女主,是天道选中的天道之女。她是拥有主角光环、前途一片光明的剑客。 这是她的世界,是以她幸福为终点的世界。 没有人能杀死她,除非她自己。 楚纤手中的剑是扶瑛绝不离身的佩剑,沾过血的它仿佛有了生气,正为它主人的死亡嗡嗡哀鸣。 在扶瑛心跳暂停那刻,仙岛上空翻滚着厚厚雷云。 “……从你回来开始我就没想伤你,我甚至为你解毒,帮你举办婚礼,让你报复我的族人。” 鲛人那张脸隐隐扭曲:“我说过,乔大夫以外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你到底还要怎么样?到底还要怎么样?!” 最后一声咆哮吼出去,鲛人十指刺穿人皮显出利爪,鱼尾狠狠撕碎身上的皮,一摆尾朝楚纤扑去。 楚纤躲也不躲,甚至阖上眼睛不想再看它,她没有松开剑柄,却将扶瑛抱得更紧。 ——在鲛人碰到楚纤之前,三支尾羽燃着烈火的箭射了过来,鲛人来不及避开的手被烫出烤肉味。 它龇牙看向殿中凭空出现的女人。 和那尊丑得要命的青铜神像。 女人冷冷收回视线,看向地上了无生机的两人,眼眸微眯:“这小跟班是早该杀了,你抱着她哭什么?” 青铜神像在地上擦出沉闷响动,轰轰轰地滑到楚纤身边。她自然感知到其中有一人死了,而且……纤纤也要死了。 谁也没试过在天道存在感最强的位面当着它的面诛杀天道之女会得到什么下场。 何况楚纤还没让她死得痛快,无论是让剑在她身体里卡着骨头旋转,还是让她死不瞑目——根本是在触怒天道。 “我这次回来有三件事……” 夕若听见楚纤用很轻的声音贴着扶瑛耳朵讲:“第一个,是让我的朋友从祭坛里苏醒。她化成蛇形被困在……空间很久了,她不属于那里。” 系统二字被屏蔽。 “第二件事,是报我自己的仇。” “第三件事……”楚纤顿了顿,慢声道,“是杀光那些蝴蝶。若它们不能阻止旁人使用它们,那它们就不该存在。” “我知道你心里不赞同我的说法……咳。”楚纤越说,唇边的血流得越快,“没关系,你这样就很好。” 至于她的仇。 在身体意识彻底流失的前一秒,楚纤费力地睁开眼,去看殿内纠缠起来的一人一鲛。 ……当然不止鲛人的仇。 她没忘记自己的身体是怎样被毁的。 - 在天雷劈下来之前,楚纤登出了位面。 主系统:‘您从头到尾都没指望白为您报仇么?’ 楚纤点头。 主系统:‘所以她的作用是……’ 楚纤笑了笑:‘等死。’ 她不知道天雷有多大效果,能否劈出人的灵魂、灼伤人的精神?也许可以。 第347章 楚纤只需要知道白一定将鲛人锁定为仇敌,因为它将白丢进山洞喂虫,危及到了白的生命——楚纤不觉得白会为自己报仇。 哪怕亲眼看见了那些画面,夕若会心疼,白却是冷漠。 一旦在此时提及报仇的事,白的第一反应应当是要换取相等报酬。 正如白明白出山洞、去婚礼是楚纤丢下的鱼钩一样,这么多世界过去,楚纤对她的性格也有一些了解。 仅凭这点了解,她猜到白会来婚礼。是嫉妒也好,是占有欲也罢,是想看她的笑话——无论什么原因,白的确是来了。 被她激怒的鲛人会无差别伤害在场所有人,特别是她带上岛的人。 而拥有系统局高级道具的白不会轻易被鲛人杀死,知道系统存在的鲛人也不会无所防备。 她们能打得有来有回,至少撑到天雷降下。 到最后,无论是鲛人还是玄月的身体或白的灵魂,大概都会经历一场避不开的浩劫。 主系统:‘我检测不到白的具体位置,她该是受了很重的伤。’ 楚纤:‘扶瑛是系统局的管理层?’ 主系统:‘不是。女主不归系统局管,她们是天道选中的宠儿。虽然系统局有女主分部,但那仅限一些没有天道、或者说天道意识薄弱的世界,系统局的女主能取代原女主。’ 楚纤:‘嗯。’ 主系统:‘上个世界的女主大概很得天道宠爱,所以她死之后降下的雷劫几乎炸毁了整个世界。现在那个世界是一片废墟,魔族妖族趁机入侵,它……’ 楚纤:‘您说可以提升我为管理。’ 主系统:‘是。在晋升之前,需要您参加一场测试,数据已经加载好,随时可以进入。’ 是一场选拔宿主的测试,系统局高层管理者也会参与,管理者在选拔中会充当重要npc甚至审判者的角色。 主系统没有提到的是,白赫然在邀请名单之列。 没办法——主系统做作地叹了口气。白的怨气太重,再不用这位宿主制止一下,恐怕会成为第一个背叛系统局的管理者。 她情绪很不稳定,力量却无休止地增强。 白是系统局非常特殊的存在,可以说每个系统都战战兢兢希望自家宿主不要匹配到她。 轻则任务失败,重则黑化被她吸收。 白的力量来源是每个世界的‘负能量’,而负能量的诞生比正能量容易得多,她早就游离于主系统的掌控之外了,轻易还不能动她,否则不知哪个位面负能量崩盘出现问题。 主系统早就注意到白会威胁系统局的正常管理,它也的确是诚心邀请楚纤成为自己的助手。 无论测试成功与否,都能有效制止白的进一步发疯。 毕竟白是属于疯得越厉害,力量越强的逆天存在。 - 任务大厅人满为患,刺白光柱直冲云霄。 五位漂浮在空中的管理者身披黑袍、戴张白面舞会面具,正两眼冷漠地盯着下方人们。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看谁,面具下是什么样子—— 第161章 【请玩家挑选伙伴。】 血红大字印在空中, 下一秒,每个宿主面前都多了一个红色按钮。 按钮上闪动着各种各样的脸,似乎一按下去就能使它复活。 闹哄哄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 宿主们面面相觑, 都不愿意自己成为第一个摁下按钮的探路石。 管理者也不催促,只飘在正中央、面具下的唇明显涂了艳色口红的管理者嘴角轻提。‘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某个方向。 在血字出现后, 楚纤看了会按钮上变幻的脸,堪称随意地摁上去——就跟早餐随意从盘子里拿了套餐具似的。 按钮发出轻轻一声‘叮’, 接着, 楚纤明显感觉自己的掌心被什么濡湿温热的东西舔了下。 楚纤:。 她慢慢拿开手,按钮上的脸固定成一张残缺、脏兮兮的小孩脸。 这是一张诡异又可爱的脸,她的左额被深色的布缝补, 边沿还有粗糙且明显的线条, 眼珠一深一浅两个颜色,浅的那颗像后来安上去的—— 因为大小与整个眼不适配, 形状也是不正常的方形。 这是一个木偶。 是一个被丢弃了的、没用的木偶。 与楚纤对视之后, 这张僵冷的脸突然活了过来。 小木偶害羞地捂着自己的嘴, 正方形瞳孔的眼皮不能正常闭合,总会留条缝。 楚纤:“……”看来刚刚舔她的就是小木偶了。 小木偶似乎不知道怎么从按钮里出来,脑袋笨拙地左右扭动, 面上逐渐显出恐慌, 仿佛她所处的环境会带给她危险。 与此同时,围在楚纤身边的几个宿主发出不怀好意的‘噗嗤’声, 有的直接说出口:“喂,你的运气也太差了吧哈哈哈,这抽到的是啥啊?” “哈哈哈哈抽到不想要的能不能换啊?” “是啊, 按钮上的脸闪得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啊……” 半空中的血字变幻成了:【在邀请伙伴出来前, 有十次更换机会】 宿主们发出一阵欢呼,其中有个男性宿主嬉笑着过来,习惯性想将手搭在楚纤的肩,撺掇道:“你快换一个,我看看你的按钮里面跟我的是不是一样。” 楚纤不着痕迹避开他的手,那男性宿主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对准,刚要继续勾她的肩,就见这沉默寡言的人直接伸手邀请小木偶出来—— 第348章 “说过可以换的啊!我跟你说,接下来不知道抽到什么副本,你这一看就是冲数量的低级中的低级,你……” 小木偶面上的恐慌不见了,她迅速牵起递到面前的手,生怕楚纤消失一样,提着灰扑扑的裙摆跳出来了。 见楚纤一直不搭理他,那男性宿主身为前辈的优越感可能没得到完美体现,一脸不爽地走了。 小木偶不矮,到楚纤腰际,穿着深咖色的围裙和旧裙子,棕色长卷发、不大精致的妆容、两颊的小雀斑……还有平底的鞋子。 无一不是证明她在木偶世界或者说‘伙伴世界’地位不高。 她仰头看着身边眉眼清冷的人,两条干巴巴的手臂伸直,艰涩难听的嗓音响起:“抱……抱。” 周围的宿主们都在兴奋选着自己想要的所谓‘高级伙伴’,有的十次机会用完了还没抽到中意的,还想跟管理者做交易,能不能用系统积分兑换次数…… 被允许了。 楚纤低下眼,那手举了十几秒的小木偶描红的唇线下撇,凸成一个‘^’,方形瞳孔三百六十度转动,像是要从她眼睛里飞出来。 另一颗血红的眼珠下方有血往外渗,整个娃娃变得又气愤又惊悚。 楚纤皱了下眉。她蹲下身,袖子在小木偶脸上擦了擦,动作较慢较轻,怕把木偶脸上的补丁擦掉了。 感觉这些线缝得不是很牢固,随时能掉下来露出里面的……未知景象。 小木偶眼睛不流血了,她专注地望着眼前对她没有一点不耐烦地新主人,雀斑脸上微微泛出橘黄色。 “抱……”她的声音比刚刚正常一些,听得出是小女孩的童音。 擦干血痕后,楚纤不怎么费力将她抱了起来。小木偶不重,身上有种干燥的木头味,并不难闻。 小木偶紧紧环抱着楚纤的脖子,脸颊不断在她肩窝蹭着,想让她染上自己气味似的。 楚纤漫不经心在小木偶后背拍着,似是想哄小木偶睡觉或者至少让她安静下来,不要一直蹭她——那一块一定被木偶粗粝的‘皮肤’表面蹭红了。 她抱着小木偶走到尚未开启的副本门口,静静等待。 每当她走过一对宿主和木偶,对方木偶就会用仇视的眼睛瞪着她。 后来楚纤发现,它们瞪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她怀中的小木偶。 恍惚间,楚纤仿佛听见那些木偶在交流: ‘我也想要被抱在主人怀里,呜呜呜主人好嫌弃我,他刚刚还踹我’ ‘这个坏木偶怎么可以这么好运!!’之后一声凄厉尖锐的叫声。 ‘我想换主人……他进入副本后一定会抛弃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 ‘我要去试试!说不定她那么温柔也愿意抱我呢!’ 一道轻快的女声响起,接着,楚纤的衣角被扯了扯。 不等她低头看,怀中的小木偶突然哭出声,整个身体开始扭动:“呜呜呜……” 幸好楚纤反应及时抱紧了她,不至于将她摔下去。 脚边站着一个金发瓷娃娃。瓷白小巧的脸,五官该被精心雕琢过,穿着华贵,美丽得像公主。 她很有礼貌地牵起裙摆行了一礼,软糯糯地问:“你愿意成为我的主人吗?” 怀里的小木偶快哭抽过去了。楚纤温声说:“我有伙伴了,抱歉。” 瓷娃娃玻璃珠一样的眼眸立即暗淡下去,她面无表情朝后看了看—— 她的主人正在跟管理者商量:“您看,我的木偶和我都拒绝成为伙伴,既然没规定伙伴只能一个,能不能让那边那个把我的木偶也收了、我再重新抽一个?” “我会付出积分的,多少都行!” 开玩笑!谁知道副本里会遇到什么,现在不把积分花完难道等死了直接归系统局? 管理者的头虽然没动,但楚纤明显感觉到面具下的眼睛在盯着她,压迫感很强,令她躯体不受控制地发颤。 楚纤倒退两步离瓷娃娃更远了些,说:“我拒绝。” 黑袍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了下那人的按钮。 瓷娃娃瞬间被按钮吸了回去,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嚎叫——那人的按钮又开始闪烁不同的脸,可以重新选择了。 “感谢感谢,嘿嘿!”那人全神贯注注视着这些脸,试图记下。 楚纤并不知道她的小木偶曾露出满嘴利齿差点啃上她的肩膀,左手温柔在木偶背上轻抚着,继续等着副本开启。 “……”小木偶默默收紧了臂弯,小舌头在她磨红的地方舔了舔,然后‘嗖’一下收回来,脸上腼腆地笑了。 笑过之后,奇异的眼睛看着大厅内来来往往的众人,看着那些不满、贪婪、愤怒、狂喜……被各种情绪充斥的脸,再看不断被选择、被抛弃、被碾碎、被咒骂的木偶,她嘿嘿嘿笑出声。 “找到……妈妈了……不会……被丢掉。” 她断断续续说。 楚纤听见了,轻声纠正道:“我不是你妈妈。” 但小木偶偏执地叫了好多声,一副她不回答就一直叫下去、直到嗓子报废为止。 “……” 楚纤顿了顿,在小木偶越发怪异的声音中‘嗯’了声。这大概是某种契约方式?她需要答应才能绑定? 小木偶开心地在她脸上亲了亲,木嘴巴没控制好力道,磕红了好几处。 小木偶瑟缩着脖子,眼看又要流出血泪—— 第349章 结果这人没有怪她,甚至不高兴的表情也没有,只是轻轻用又软又凉的唇瓣在她鼻尖碰了下,说:“慢一点,小心一点,就可以了。” 小木偶眨眨眼,小脸通黄,学着这人慢慢、慢慢靠近,用微微撅起的嘴巴在这人鼻尖上亲了下。 嘴唇刚一碰到鼻尖,她就迅速缩了回去,整张脸埋进这人肩窝。 “学得很快,聪明的小木偶。”她听见这人笑了笑,在她难看的发上摸了摸。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任务者们才断断续续准备就绪。 一个副本中不一定只有一个任务者,也不一定只有一个审判者,两者都能额外增加副本难度。 光柱的白光缓缓包裹整个大厅。 - 还未睁眼,面上被小心翼翼亲吻多次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身侧的手微动,果然摸到小木偶熟悉的裙子布料。 【这是一场综艺直播。节目组选中木偶岛为五天四晚的直播地点,并由工作人员扮演木偶npc给参与者发布任务。】 【但在一场直播事故之后,屏幕前的观众换了一批人。他们不再是艺人的粉丝,而是来自其他世界的观看者。它们喜欢看参与者被npc撕成碎片。】 【扮演npc的工作人员离奇失踪,取而代之的是木偶岛生活的真实木偶。】 【你拿到的身份牌是近期炙手可热的女星楚纤。】 下方是身份说明,相当于自带的人物剧情。 楚纤与圈外女友交往七年,在爆火后搭上名导,想出演这位导演筹备多年但一直没有合适艺人的一部同性题材电影。 剧本中有多处展露肢体、同床共枕的桥段,戏剧张力很强,画面唯美,是导演想冲击奖项的大制作。 女友家境殷实、背景深不可测,在大事小事上从来说一不二,这次更是直接越过楚纤回绝了导演,还让楚纤的经纪人给她放了半年假期去国外陪自己。 楚纤也不是吃素的,她表面上答应了,实则策划了一出戏——将女友和陌生女性捉奸在床,悲痛欲绝想分手。 只是她没高兴多久,女友……啊不,前女友就知道实情,不仅没收回给楚纤的‘分手费’,还亲自牵线让楚纤上了这个目前很火的综艺。 【任务一:通过直播攒到10w积分】 【任务二:活到最后】 楚纤在剧情中前女友的名字上停了许久。 因为她叫。 孟秋白。 第162章 在综艺直播的剧本中, 楚纤需要扮演去木偶岛富豪家中当管家的女人,离异带崽,崽崽本应由节目工作人员的小孩扮演, 现在则成了小木偶。 这跟小木偶喊她妈妈没有关系,除非小木偶在进入副本之前就能猜到这次剧情, 那她就不可能是众人印象中的低级。 或许是刚进副本的不适应,楚纤稍一坐正, 脑袋就像灌了许多水将思绪都晃悠散了, 剩一片空白。 小木偶本来双手揪在身后乖乖等妈妈起来牵她,等了好一会都没等来温暖的手,唇线又撇出‘^’的样子—— 直到她眼珠一转, 看见妈妈似有不适的微微蹙眉、面色惨白。 生病了?! 她慌慌张张跑上去, 用干瘪脆弱的双臂紧紧搂住妈妈的腰,毛躁没什么光泽的棕发满满贴在楚纤面颊, 险些让楚纤窒息。 “……唔。” 楚纤慢慢拨开快塞进她嘴里的头发, 无奈拍拍怀中瑟瑟发抖的小木偶。 尽管有一层层布料隔着, 小木偶身上粗糙坚硬的木头硌得她骨头生疼——木偶的确不大适合人类近距离接触。她想。 【直播间净化功能已开启,目前观看人数:2】 一串红字在眼前闪了闪。 楚纤注意到这个人数2中还包括直播间管理员,另一位不知是真实观众还是调试人员也在直播开始一分钟后离开。 “没事。” 经过几次接触她发现, 小木偶喜欢被紧紧抱住、哪怕抱疼了也没关系。 这里的疼是指双方。 用力太狠, 小木偶也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噶几噶几’声,但她绝不会给你看身体构造, 只会满脸幸福地想要抱久一些。 “抱……抱,妈妈抱……” 在楚纤起身后,小木偶伸直双臂黏糊糊挨着她, 微微扭曲的手指不断戳着楚纤的腰,似是催促。 “刚刚抱过了。”楚纤抬眸看向眼前近在咫尺的古堡, 戴了白手套的手在小木偶发间摸了摸。 她身上服饰自然不是在任务大厅那一套,换做贴合管家设定的黑色燕尾服、白手套、单边眼镜,微长的灰发被绑在脑后。 小木偶呆呆握住那截还未收回的手腕,嘴从‘^’变成了上翘的半弧,开心得有些诡异。 她亦步亦趋跟着妈妈进了古堡。 门被叩响,但无人应答,红字变成‘进去看看’的唯一选项,促使楚纤推开看似沉重实则非常轻、似一张纸片的古堡大门。 从外面进来不过一两分钟,夕阳余晖被夜幕吞没,天上挂着的圆月也在厚厚黑云遮盖下模糊不清,只剩一圈泛黄的光。 空旷大厅内有张桌子,桌上有一张便签,手写着:【欢迎来到丹尼斯的家,因工作原因不得不失陪,我们会尽快赶回来。】 再是工作内容说明。 【早安吻,没有它妮可小宝贝可不会轻易起床哦。记住一定要亲在她的左脸颊,亲三下。 第350章 【不准笑,不准大声讲话,妮可讨厌吵闹。 【喂妮可吃饭,可怜的妮可饿肚子又没力气,请耐心。 【妮可冷的时候需要你用肚子暖她的脚。 【至关重要的睡前故事。】 说是管家,更像这个叫妮可的保姆。便签上没有妮可的介绍。 “这张纸、还要吗?” 小木偶仰着头问。 “不。” “那给我吧,我来、处理。”小木偶讲话还有点卡顿,但整体比先前好多了,能说出没听过别人说的话。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放回桌上,尽量不破坏这里的每个地方。 但小木偶还是得到了这张纸。 她当着楚纤面把纸片丢进嘴里,手托着下巴做了咀嚼的动作,然后红着脸抱上来:“我是不是帮了妈妈好大一个忙?” 夜色朦胧,小木偶这张本该属于孩童又被多次伤害、无论如何都童真不起来的脸谈不上丁点可爱。 这一瞬间,她脸上的雀斑、她的旧裙子、她不够夺目的发色……甚至她需要别人夸赞的性格,好像都成了别人理所当然丢弃她的理由。 黑暗就有这么可怕。 楚纤静静望着眼神殷切又带着一点偏执狂热的小木偶,轻轻嗯了声。 “!”小木偶快乐地蹦了下,沉甸甸的裙摆却没有蹦起来,“那,那我可不可以……” 她满怀期待的声音被妈妈摇头的动作阻断。 小木偶的个头很矮,踮着脚都亲不到妈妈的腹部,只能亲到妈妈的腿。 她有点沮丧,觉得除了给帮妈妈吃几张纸吃几个虫子以外没有别的用处了。 但是没关系! 她抬头望着妈妈漂亮白.皙的侧脸,奇特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期待。她会努力成长起来,长高到能主动握着妈妈的手来抱自己、摸自己的头! 身后大门‘砰’一声用力关上,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小木偶的眼珠无声转到门口,又无声转到二楼旋转楼梯入口,面上木木的没有表情。 音乐在头顶响起。 ——先是头顶,接着是微微震晃的地毯,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 并不是某些惊悚类童谣或隐含暗黑故事的歌曲,是一首悠扬美妙的小提琴曲。 只是近尾声时戛然而止,换成一声尖利的‘啊’。 短暂的平静后,门被一阵风猛地吹开了,透进来的微光照在楼梯爬行的黑影身上。 ‘它’应当是个人,勉强分辨出两条很有力的手臂,但身后拖着的东西不像腿,软绵绵完全没使力,且大部分包裹在白布里面……像条蛇。 头部被杂乱的发遮掩,它爬行技巧很高超,没发出杂音,只隐隐有些布料摩挲台阶的微响,非常轻。 楚纤看不见小木偶那张陷入黑暗中异常愉悦的脸,她没学过怎么制造有食欲的表情,可她看着这个诡异身影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吃。 它没爬过来,而是不知为什么在楚纤周围绕圈圈。 头发下安静极了,仿佛靠近不是为了威慑或谈判,直接就是冲着杀死入.侵者来的。 小木偶盯了那东西一会就失去兴趣,她还想继续看妈妈—— 小木偶:“!”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从歌声响起时,妈妈的双手就捂住了她的耳朵! 小木偶是不会哭的,她的眼珠只能流血,那不代表软弱,代表仇恨。 【目前观看人数:51】 【路过看一眼,居然是这个剧本hhhh存活率0哦~】 【问一下,场景会一直这么黑吗?对我身上的眼睛挺不友好的。】 【都看不太清主播的脸啊,长得好不好?不好看退了。】 【刚刚那歌怎么识曲不出来?还挺好听的,要是能多叫几声就好了】 【她腿上缠着个啥?怪物?道具?还是新出的npc?】 … 灯开了。 楚纤闭了下眼又睁开,抱着她左腿的还是小木偶,没换成披着头发的奇怪生物。这点值得庆幸。 系统提示她无法关闭弹幕。 目前弹幕数量不算多,难以想象一旦多起来怎样在危机四伏的副本存活下去? 她的脸清晰出现在另一个世界观看者屏幕中时,它们明显呼吸一滞,表情更亢奋了。 之后弹幕数量明显增多,在线人数也翻了一倍。 【好耶!最喜欢看美人被吃脸啦!最好先从嘴吃起,嘿嘿~】 【前面多么低级的进食方式啊?先从腿才最完美!你看她腿这么长……】 【愚蠢,沿着腰部折断,一边吃脸一边吃腿不是更好?】 【这个npc不吃人吧,想看还得再等等】 【这点惊悚程度吓得到谁啊?存活率这么低,刷的吧……】 至少楚纤得知了地上仍在爬行的生物不会吃她,但弹幕没再泄露太多,基本是讨论她的死法。 在楚纤看来,这群观看者的审美有够低级,每种吃法都挺残暴的,一丝美感也没有,她不做其他评价。 ——严格来说,楚纤已经能看出地上爬的东西是个木偶了。 它似乎也觉得没意思,就那样瘫在地上一把掀开自己盖在前方的头发,露出那张阴郁悲伤的木偶脸。 “……新来的女管家,去二楼将我的轮椅搬下来。”它这样命令着,“顺便关掉房间里的八音盒,要轻轻的,弄坏了就拆下你的零件……嗯?” 第351章 它歪着脑袋,拨弄上去的头发又掉了下来,遮住它的一半脸:“你不是木偶,你是……人类?!” 木偶震惊地往后退了退。 【您收到积分任务,来自@用户12**45:一拳锤烂八音盒!(积分奖励:100)】 楚纤低眸去看自己的手。 【啊嘞,我怎么感觉每次来这个本都能看见这个任务……还都是同一个用户发的?你是有多讨厌这首歌啊笑死我了,恨不得进去锤爆吧hhh】 【赶紧照做啊主播!我知道你看见了!】 【新来的主播一个积分也没有,肯定会接的啦~】 楚纤不准备接。 从先前的弹幕即可看出,观看者们绝不是出于好意给她发布任务,几乎可以断定任务会触发某种惩罚机制、让她获取积分的过程变得困难,轻则任务失败,重则被弹出副本。 主系统提过,灵魂参与副本受到的任何伤害都是真实的,若在副本中死亡,灵魂就需要修补,还极有可能丧失情感或记忆,甚至变成白痴。直接消散的灵魂也不是没有。 积分任务栏只能放三个,意味着只要再有三个人出更高的积分任务即可将这条刷下去。 虽然楚纤直播间人数刚因积分任务发布而迎来一次小热度破了150,但暂时没有第二个任务。 “……不准欺负妈妈!” 楚纤腿边的小木偶一点点放开抱着她腿的手,小身板被气得小幅度发抖。 她死死盯着地上那只双腿残疾的木偶,眼神大有将它的部件全拆下来扭曲拼凑的狠劲。 地上那只木偶应该就是便签里提到的妮可。楚纤漫不经心用手一下一下摸着小木偶的发,想着便签上的内容。 如果妮可没有早安吻就无法起床,那面前起床了的妮可是被人给过早安吻,还是没有早安吻起床的特殊形式? 若是前者,那么古堡中除了她以外还有别人。若是后者…… 古堡里攻击性木偶绝不止妮可一个,因造成的攻击太低,她的攻击条件应该直接与便签上的提示有关。 小木偶平静了下来,她身体不抖了。 她看见妈妈蹲下来,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她:“我来这里应聘管家,需要她认可我。我现在要去楼上帮她拿轮椅,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小木偶似乎听得懂‘管家’的意思,方形瞳孔轻轻转了下。她用头发蹭蹭妈妈的下巴,轻轻抱着妈妈,说:“要一起去。” 背后的妮可用嫉恨的眼睛直直盯着楚纤。 - 古堡内所有灯都亮了,妮可房间好找,门上挂着的小木牌写了她的名字。 不知是该笑还是……走廊上大概三步左右就放着一个巨大的木偶士兵,它们的脸被盖在头盔之下,手中握着长矛,站姿笔直。 墙壁的挂画也绘制了木偶,很明显不是画的古堡主人,因为每张挂画的脸都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 随着楚纤从它们面前走过,它们的眼珠会就此有了神采,缓缓跟着楚纤的移动而转动。 【进入主人房间前请敲门】 红字提醒道。 房间门虚掩着,楚纤在门口站定,依照指示敲了三声,然后推开门。 小木偶本来要跟着她进去,刚抬起一条腿就被弹了回去—— “妈妈!”她看着房间内的楚纤仓惶叫着。 就在里面的人微微侧身要看过来时,门当着小木偶的面‘砰’地一声关上了。 楚纤反应极快地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忽而被一股力重重摁到门板上,发出一声闷哼。 门彻底关上,将小木偶的哭叫隔绝在走廊,屋内静得要命,只有楚纤自己的心跳声—— 她的腕被攥着扭到背后,身后那人用的力越来越重,甚至一点点挤压她的身体,膝盖强硬分开她的腿。 【这女人是谁??】 【我印象中这个房间除了***会触发以外,就得等到**的剧情了啊?】 【她穿着跟主播一样的衣服诶,腿也挺长的】 下一秒,这条飘着的弹幕被划上一条红线,在线人数也减了1。 【不管是谁,打起来打起来!哈哈哈哈主播好没用啊,这也动不了啊?踢她呀!】 【两个武力值根本不对等吧,主播要死咯】 【这npc有卖的吗?长得还】 这条弹幕还没飘完,那条粗鲁的红线就画了出来,在线人数再次减1。 其他观众尚未注意到这个细节,不断发送让她还手的弹幕。积分任务栏也刷新了两遍,都是教她如何弄死身后袭击者。 “……” 楚纤大概猜到身后人是谁了,她注意到弹幕说过,对方穿着跟她一样的衣服。 是同样的职业——女管家,还是来取代自己的位置?起床的妮可,也是先到古堡的她给了早安吻? 所以。 女人只感觉怀中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甚至双腿也并不抗拒地微张,任由她的膝盖抵进去。 她眸中划过一丝暗色,系统提示屏蔽了12条与她有关的弹幕,5条与任务者有关,观看者都已被解决。 直播间的观众喜欢暴力、色.情、血腥,喜欢看厮杀、做.爱等超正常尺度的直播,不少主播自以为拿捏到了任务精髓,甚至通过猥.亵npc来获取任务积分。 这是不被禁止的。 只是…… 决定对npc下手的那一刻,就得做好会被npc报复的思想准备。 第352章 ——话又说回来。这种副本里的npc是肯定会对任务者发起进攻的,但触发条件不一样,攻击程度也不一样。 像她这种主动对任务者动手动脚的npc,一般属于接近人类、有自我思想、并且危险系数极高的存在。 这也是直播间观众那么兴奋的原因了。 楚纤听见身后人发出不满的一声‘啧’。 腿.肉隔着布料被摩挲的感觉很微妙,颈侧敏感的地方也被偏凉的唇瓣吻住,女人另一只攥着她腕的手慢慢下滑,她听见含带喘.息的一句:“想跑么?把你腿和手都打断好不好?你也别出去了,就在这间房陪我。” “反正这只手以后也不会有用了。” 【她是不是在说话?我为什么听不到??】 【我也听不到……啊?这还有付费内容?】 【这主播等级这么低,付啥费啊?npc的问题吧。】 【谁会读唇语??】 【我只看得见她的嘴开开合合,什么口型都模模糊糊的。】 【没人觉得这npc想睡主播吗……不是在调情吧?】 【笑死,我6级vip什么不能听?付费通道在哪??】 … 【您收到积分任务,来自@用户22**33:告诉我她到底在说什么!!(积分奖励:300)】 【您收到积分任务,来自@用户10**11:看见那张床没有?懂我意思吧??(积分奖励:500)】 【新主播可能还真不懂床的意思。】 【那我直说了,这npc和主播看起来都挺好睡的,我睡不到勉强让你们自己睡一下吧。】 【哈哈哈哈说出了我的心声!】 … 弹幕越来越多,无一不是带有侮辱性质的‘玩笑’与‘调侃’,满眼的红字。 最离奇的是,闭上眼它们都会出现在黑暗里。 “想屏蔽它们么。” 女人低低笑了几声,声音中似是压着某种亢奋:“你求求我啊?不然真让它们看你的现场直播了?” 她的后颈可能被女人咬红了一片,手疼到麻木,仍在朝反方向用力。 “……孟秋白。” 这人轻唤了声。 “嗯?”女人愉悦地应了。 “……你知道,我现场直播能赚多少积分吗。” 孟秋白呼吸一滞,眼眸微眯。她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唇角却提起,似是心情不错地问:“有想法?” “最高的,任务积分,”她气息有些不够用,被压的滋味并不好受,“达到了一千。” “……所以?” “你最好趁它没到一万,动手。否则我直接完成任务、离开了副本……” 这人居然还笑得出来:“可发不出你的出演工资。” - 直播间黑了下来,但右上角仍显示在直播,并且在线人数疯狂增长。 【啊?你们在看啥?这啥也没阿,声音也没……】 【我不知道啊,七百个在线都是管理员??】 【任务栏的任务……简直了,你们太没骨气了吧?要求主播开画面不开声音居然也给一千积分??有病?】 【积分那么多不如支援前线……】 【后来的根本不懂我们之前看到了什么(擦口水)】 … 在屏幕黑下来前,观众从未见过的npc突然将主播掀到床上,然后压了上去。 最后画面停留在她攥着主播两只手摁在头顶,另一只手往下摸——痛到没有知觉的手根本给不出反应,主播眼眸涣散地看着身上的人,清冷漂亮的眉眼似是被npc呼出的热气喷洒上情.欲的韵味。 画面戛然而止,满屏幕‘yoooo’刚以为有好戏看的观众顿时骂上了,骂完又不舍得走,一边骂骂咧咧丢任务积分一边眼睛发亮地盯着屏幕,不忍错过一点。 - 眼前的红字终于消失了。 被摁住的腕稍一动作,就会惹得腰间那只手更用力。 “你再动试试??” 女人面上一丝笑意也无,表情阴鸷,眸底有红光刺破墨色闪烁。 这张床软得要命,床边停着妮可需要的轮椅,床头放着一个哭泣的布娃娃。 孟秋白将她推到床上用的力太重,原本靠着的布娃娃倒了下来,泪汪汪的眼睛正望着楚纤的脸。 楚纤:。 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会因为你在这张床上对我做了什么而感到羞辱,你最好的报复方式是杀了我。”她笑着说,“我现在还挺想晋升的。” 但孟秋白的关注点好像有点歪,她压低身体,看着楚纤的眼睛:“为什么不会觉得耻辱?” “……”这人顿了顿。 “是没想好怎么回答,还是自知说出口的答案太假?”她冷笑。 楚纤又顿了顿,慢慢说:“我并没有骗人的习……” “你骗我多少次,自己数得清?” “……” “还是你所说的‘人’不包括我?” 她的咄咄逼人该冲毁了这人构建起来的语言逻辑,但—— “不包括你。”这人竟敢说,“准确来说,你不属于人的范畴吧?所以骗你好像……” 她笑了:“也不违背我的原则。” “我不是人?” 孟秋白怒极反笑:“你在拐着弯骂我?” “……”楚纤认真道,“不是人对你来说很冒犯?我道歉,我并不知……唔。” 第353章 攥住她腕的手松了,几乎是下一秒就掐上了她的脖子,不紧不松的力,限制她不能避开这个吻。 孟秋白从来不是浅尝辄止的亲法,正如她的性格一般,带有掠夺性质,狠得让人无法接受。 ——她的权限大得可以直接暂停直播?楚纤毫不怀疑这点。白的失控与上个位面关系不大,更像是楚纤刚说那句话的缘故。 泛红的腕无声抬起,孟秋白的瞳孔微缩,跳动的火焰是阴暗的、晦涩的,似一头蛰伏着的、蠢蠢欲动的野兽。 眼底深深印着这人漫不经心配合她的脸——抬起的手是想做什么呢?这点力道想将她打晕?孟秋白并不恼怒,相反,她激动得要命。 只要那头一落在她的后脑……她就能以袭击审判者的罪名直接中断副本,在这里惩罚够了再拖回她的系统空间。 然而。 左手很轻很轻落在她发间,似是拨弄似是慢揉地动了几下,接着,右手搭上她的肩,在孟秋白表情空白时缓缓靠近—— 唇温柔贴在她的唇角。 半垂的睫羽在一阵颤抖后渐渐抬起,露出那双清湛纯粹的眸。 “你好像很失望。” 不能算是一个吻的吻结束了。楚纤端详着孟秋白的脸,笑说:“我并没有袭击审判者的打算。” “你出现在这就意味着我只能讨好你,希望审判者大人放放水,让我通过这次考核。” “对吗?” 她近乎呢喃地问了句,声音微弱得只有彼此能听见——像悄悄说出心照不宣的隐秘。 孟秋白盯着她的唇,眼珠上挪,又盯着那双半弯的眼,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了:“贿赂审判者,也不会通过。” “什么?”楚纤疑惑地歪了下头,“我贿赂你了吗?” “……”孟秋白。 “那就当我贿赂你了吧。”这人双手勾着她的脖颈,蜻蜓点水般在她唇角又蹭了蹭,像小动物表示友好那样,不带丝毫情.欲。 在眼前这个触手可及的猎物面前,孟秋白的确当不了耐心十足的猎人,她下意识追着染上她气息的唇,却被楚纤避开。 她不悦地盯着楚纤,这人又轻轻巧巧凑过来,距离缩减,属于另一人的温度贴上来——但就是不让她亲到。 “审判者怎么还不把我罚出副本?” 这人一边蹭着她,一边温和地问:“这样对其他参赛者多么不公平呢?” “……从你在副本遇到我开始,你的比赛就谈不上公平了。” 握在楚纤腰间的手不受控地收紧了,代表手的主人耐心即将告罄。 “您的意思是。” 楚纤又叹了口气:“为了让我晋升才来的?” 孟秋白没说话。 “我真是不理解您了。”这人说,“您若是个正常人,就应该杀了我。” “不过……” 这人喃喃自语:“我如果在您的位置,也许……也不会杀了我呢。” - 门终于开了。 反应迟钝的小木偶在妈妈走到面前来才知道抬头,满是血泪的脸看起来十分惊悚,像杀了好几个人的血溅到脸上。 “……妈,妈妈……?” 小木偶呆住了。 “怎么哭成这样?” 楚纤微微蹙眉,她偏头看向跟在身后似一道影子的女人:“有手帕么?” “……”女人抱臂斜倚在墙边,一言不发,只冷笑。 只是她衣着乍一看没什么变化,先前平整、扣到最上面的领口却解开了扣子,似是想让锁骨下方的红.痕透气,大咧咧露在外边。 曾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散开,垂落掩住因激动而红透的后颈。 冰冷到尖锐的情绪自她眼中褪去,留下的是浓浓餍足。她面上看不出战斗后的疲累,却连近乎讥讽的笑中都有股挥之不去的妩媚。 她懒懒地扫了眼地上可怜兮兮的破木偶,见这人要用袖子去擦木偶脸上横七竖八、脏得要命的血,女人面色一沉。 楚纤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她被人拉拽起——小木偶下意识伸出双臂想将妈妈抢回来,有块柔软的帕子从天而降,正好落在她面上。 朦胧间,她只能透过单薄、质地极好的帕子看见两个重叠的人影。 ……是那个坏女人把妈妈拉到怀里去抱着了,还嫌弃她脏,让妈妈把没碰到她的手套脱了,换副新的。 小木偶面上的血又增多了,她不去擦,整个木偶开始能将自己晃散架的颤抖。 手帕被血彻底浸湿,楚纤也顺利从孟秋白的桎梏中挣脱出来了。 她边揉着微痛的腕边无奈看着眼眸变红的女人:“究竟怎样才能改了你随便抓我的毛病?” “……我就不该放你出来。”孟秋白咬牙切齿,“你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我并没有答应你不与木偶接触。”只答应了不跟其他参赛者和审判者接触。 说完这句,楚纤走到小木偶身边,将手帕从她脸上拿下来。 ——小木偶的脸变了。 第163章 变得好看了。 留存针眼的补丁随手帕一同皱在地毯上, 比不上瓷娃娃精致的小脸涂抹很重的色彩。 面部像被一把不讲道理的刷子狠狠刷过,刷成无可辩驳的雪白,没有一丝人气。 但嘴巴又用古朴沉闷……似干涸血迹的朱砂红画出较厚唇形, 同样的红还被铺在整个鼻头、两颊,遮住那些细碎又可爱的雀斑。 第354章 诡异的是她湛蓝瞳孔中间还有一颗圆圆的黑色眼珠, 眼周边有淡淡阴影,再往上是跟唇色一致的粗眉毛。 这妆容有种夸张的滑稽感, 但存在小孩子外形的木偶脸上又如此贴切。 ——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懂事的小木偶自己拿东西画的。 楚纤与那双怪异的眼睛对视。木偶没有感情, 含带微弱哭腔的童声只会叫人毛骨悚然,殷切又委屈的‘妈妈’似有特殊频率的忽近忽远。 灰裙子下的棕色皮鞋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 那只指型修长的手遮盖在楚纤眼前。 皮鞋停在原地。 “你知道抽中的木偶都是邪灵吗?” 孟秋白缓缓从楚纤背后露出半张脸, 眉梢上挑:“对它们太坏,它们会报复, 对它们太好, 它们会吃了你。” 个头刚过腰际的小木偶, 嘴巴涂上可笑的大红唇彩,低声喊人类为母亲…… 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的骤然出现的确有够惊悚, 这张浓墨重彩的脸在一惊一乍的闪光下忽明忽暗, 像那种会突脸或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朝你狂舞奔来的疯魔小丑。 若在一座聚光灯齐备的闪耀舞台上,她只是负责逗乐的丑角, 出场时间不超过一分钟,不会给人留下太深刻印象。 而在危险重重的古堡中,她被定义为‘伙伴’。 这两个字并不意味着忠诚, 也不一定意味着背叛。 也许每个木偶都是不同的,她们的性格会随她们的‘出生设定’变化, 也许每个木偶都是相同的,存在只为了杀戮。 楚纤取下早已模糊的单片眼镜挂在口袋边沿。她抬眸,笑问:“怎样吃人呢?” 睫毛擦过掌心,细微又不可忽略的痒。 孟秋白:。 孟秋白的眼神很奇特,要么冷得在看蝼蚁,要么狠得不死不休,仿佛眼中只有蠢货和敌人的选项。 哪怕她的眼珠是深深的黑,不可能被其他颜色侵染—— 但那种漠视生命、甚至亲手残杀过生命的狠戾如一双刺破黑雾的血手,在阴冷冷的黑暗中留下一缕隐隐癫狂的血色。 而她眼前的人温润平和,摘去镜片后的眼清湛沉静,似黛山腰缭绕朦胧的云气,纯净渺茫,不留痕迹。 她该是诚心诚意地问,听入孟秋白心中却滚成了别的意思: “……你不信?” 颈侧女人的气息幽幽逼近。 “这是另一个问题。” 视线受阻,这人耐心丝毫不打折扣:“我没见过木偶吃人,所以想象不出来。至于相不相信,得从你的回答来判断。” “判断?我有骗你的必要?” 这语气不像‘我出于对你的好感不会骗你’,而像‘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骗你’。 楚纤眸色微冷,唇角却牵起浅淡笑意,温和道:“没必要。” 她仅抬起手指就推走挡在面前的阻碍,也并未看向站定不动的木偶,而是转身回房,去搬妮可需要的轮椅。 孟秋白盯着她的身影,忽而看向小木偶。 只见原本低垂着脑袋、似是被妈妈抛弃后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小木偶慢慢抬头,黑眼珠变成暗红。 - 那道快成残影的东西直接将轮椅从她手中夺走,动作迅猛极了,楚纤的手险些被拉脱臼。 再听一声巨响,还有妮可尖叫声。 【可以看了可以看了】 【……啥意思啊?结束了?那床一看就不纯洁】 【主播捂着胳膊干嘛?霸王硬上弓被打断手了?】 【那npc的确看起来挺能打,不过只打断手没扯碎手我是不赞同的。】 【不是主播你别喘啊,你说话啊!】 【垃圾直播,不看了,什么东西啊让我等了那么久】 【把观众当傻子玩儿呢?那npc不会是你同伴吧??】 【恶心,举报了】 … 类似弹幕飘过去不少,在线人数骤降,任务栏很快因发布者的离开而清空。 观看者想看的内容没看到或者播过了就会毫不犹豫离开,因为外面还有很多可选择的直播间正在上演刺激画面。 外面尖叫声停了。 很多观众因等的时间太长不满,出口成脏或阴阳怪气,总有他们的发泄方式,直播间净化功能仅限于净化他们泄露剧情的字句。 因弹幕提到‘床不纯洁’,楚纤揉了揉额角,想起床单还未换……真是胡闹了。 密密麻麻的弹幕像故意阻挠,目光所及之处被占领,只能隐隐从字与字的缝隙里窥见屋内布置。 楚纤既不急于去看走廊发生的事,也不急着换好床单,她走得很谨慎,尽量不碰到地毯堆积的玩偶和伫立的家具。 在线人数一直在降,弹幕终究会缓和下来,她看出这些观众性格急躁,很容易上头冲动—— 否则任务积分不会刷到那么高,也不会在失望时疯狂刷屏。 但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需要静等几分钟,观众看见她动作缓慢、没有进展,会因无趣而退出。 她的副本任务是积分,并不是观看人数,所以不在意这个。 果然,在她不紧不慢换好床单的十分钟内,弹幕大潮消退得只剩一两个弹幕孤零零挂在那,在线人数从接近九百降到六七十。 还真是大起大落。 唇边抿出一点弧度。楚纤走出房门,她早就想到抢夺轮椅的身影是谁,也猜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355章 ——小木偶抢走轮椅的目的当然不是帮她送到妮可面前,这项任务并不需要粗鲁对待她,也不排除是小木偶异化后性格变了。 那一声巨响,是轮椅从二楼丢下去砸出的动静,吓到了在一楼等待的妮可。 门外走廊,僵在楼梯口的小木偶浑身一震。 她呆呆转头,看见被她拉伤手臂的妈妈倚着墙面静静看她,那个诡异的女人在笑。 她,她干了什么……?! 灯光太刺眼了,她看不清妈妈的表情是不是在责怪?是不是对她很失望很失望才不过来?她要被丢掉了吗? 小木偶又呆呆转回来,看着一楼大厅内断裂成一块一块的轮椅。 不,那不是轮椅,那是她……那是被丢弃后拆解的她。 小木偶两手掩面,尖利刺耳的哭叫蓦地响起,叫得整个二楼在晃,挂画都摇摇欲坠。 如实来讲,这阵带有破坏性的噪音令人双耳不适,在哭叫没有停止前,楚纤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会鼓膜破裂。 连墙上挂画都用不知道哪儿长出来的手捂住耳朵,怨恨地盯着小木偶。 女人不受影响地靠近。 “……我说过……她是邪灵。” 这句话断断续续飘进小木偶耳中,她睁圆双眼,抬头去看。 那个女人又站在妈妈身边,贴得好近好近,手搭在妈妈腰间,是个要将妈妈抱在怀里的姿势。 “她损坏的是……不是我……” 妈妈声音比女人微弱很多,小木偶很努力才能捕捉到。 但平静的话音让小木偶感觉身体所有部件都被温柔抚摸了一遍,躁动不安、疯狂想发泄出来的崩溃绝望好像也不太重要了…… 女人继续说着:“……有区别?这次是轮椅,下次就是你。” “我为什么要为没发生的事责怪她?”她清晰听见妈妈说,“让开,她在哭。” 女人没有让开,反而被她话中的从容镇定激怒。 原本搭在腰间的手猛然收紧,还去拽楚纤捂住耳朵的手,让她好好感受下小木偶的破坏力。 楚纤:。 楚纤开口一个字,发现完全被小木偶的尖叫淹没。她只好用那只被攥住的手拉下女人领口—— 小木偶看见妈妈像是主动去亲女人,但又停在女人耳边。接着,妈妈的唇动了几下,那女人眼眸渐渐眯起,在妈妈远离时突然拉近两人距离。 小木偶看不到了。因为那坏女人将妈妈压到墙上,以不容拒绝地姿态在对妈妈做些什么…… 几乎能震塌古堡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唔……够、够了……” 搅在口中的那根舌头像它的主人一样听不懂人话,推拒的手被更贪婪更深入的气息吻得轻颤,几乎卸了力。 刚刚哭叫声的后遗症出来了,她的听力暂时性下降,周遭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只有女人深深玩.弄她唇舌的黏腻水声。 睫羽低垂,瞬间就被眼中溢出的水浸湿,成了沉沉的黑色。这张脸上的镇静冷淡被急促的喘息与要命的热度捏碎,逼出脆弱到极致——情.色又性感的表情。 女人眸中愉悦不加掩饰,她紧紧搂抱住怀中逐渐瘫软的身体,瞳色变成了深红。 柔软却滚烫的舌沿着液体滑落留下的水痕往下,惹来怀中人不断地轻颤——吻到解开的领口时,怀中人忽而抱住了女人的肩,像是怕自己敏感的身体支撑不住彻底软下去。 她无所觉察地将自身弱点近一步递到女人嘴边,终于,在孟秋白的手克制不住去碰衬衣下摆、想将它从系了腰带的裤腰处拉出来时,楚纤声音不稳道:“……她过来了,别。” 孟秋白眼珠一低,看见小木偶乖乖地站在离妈妈三步远,等着妈妈办完事理理她。 注意到孟秋白的眼神,小木偶不知是故意还是故意,原本呆滞却很纯洁的眼睛忽然看向楚纤腰身——衬衫下摆快被完全扯出来、已经露出一截软白的地方。 孟秋白黑着脸将她的衣服压了回去,外套什么的统统整理好。 女人下手没轻没重,说是帮楚纤整理衣物,实则在借着这一系列动作发泄怒气或……嗯,没被满足的暴躁。 被孟秋白碰过的皮肤可能都被擦红了,但楚纤一点也生气,她含笑看女人帮自己抚平褶皱,清了清嗓子说:“谢谢审判官大人。” “……”孟秋白忍了忍,又忍了忍,恶狠狠道,“你等着。” 这时,小木偶小小声地叫:“妈妈。” 等妈妈的眼睛看过来,小木偶才深深低下头,一副做错了事等待责罚的样子。而一楼的妮可或许是被吓傻了,半天没动静。 小木偶的脸没发生二次异变,也没丢掉异变前喊她妈妈的设定。 楚纤顿了顿,似是在思虑怎样将话说出来不会再度刺激小木偶—— 楼梯口忽然窜上来另一道身影。 【第一次见直播还能拉远景的,这主播跟管理员啥关系啊??】 【她们绝对亲了,卧槽主播被亲得站不住了!】 【让我看让我看让我看!!!】 【既然直播还能拉远景,那研发出观众爬进现场的功能也不远了吧?】 … 【您收到积分任务,来自@用户10**11:我改变主意了,我想亲主播(积分1000)】 【您收到积分任务,来自@用户10**11:管理员你看看我账户余额呢?(积分1000)】 第356章 【您收到积分任务,来自@用户10**11:其他要求也可以提(积分1000)】 … 【不是,你们都不讨论剧情的吗??npc变异了!居然不是在**过程中变异的!!】 【她爬上来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一想到她裙子下有个**就想笑。】 【安啦安啦,每个主播都有被妮可和**追杀的游戏环节~】 随着妮可闪现到楼上的剧情进展,在线人数又开始猛增,大家似乎都很知道妮可的情况。 - 妮可站起来了。 她站的姿态很诡异,蓬松裙子里有东西在左右乱动,像是要钻出来。妮可紧紧压着裙摆,重重喘着气,看起来很辛苦。 【想给主播发布掀裙子任务,但11大佬你什么鬼?!】 【11大佬被钓成翘嘴了hhh不过主播允许的话应该可】 这条被迅速划了红线,在线人数-1。 “不是想知道怎么被吃吗?”楚纤的手被捏了捏,“我会在你脑子被吃掉前出现。” 女人消失了。 小木偶像就此得到了允许,她小心翼翼往前踏了一步。这回离妈妈只有两步半距离啦! “……对不起,妈妈,我也不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会做出……”小木偶没有鼻涕,但她不知从哪学会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一些,“都是这双手,这双手办了错事……” 说着,她立即侧过身,在楚纤还未反应过来猛地朝墙上砸去! 楚纤:……! 墙上被砸出一个大坑,小木偶的手完好无损。 楚纤看着越来越近的妮可,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错觉。 不过。视线轻转,转到墙上深深陷进去的坑,她唇角微提。 “……为什么,敲不断?”小木偶疑惑盯着自己的手,“不行,再试试!我做错了事一定要得到惩罚,我……” “但你刚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主动停下哭声过来找我。” 妈妈朝她这边走了两步,垂下的眼睛温暖又包容:“想要我怎么奖励你?” 小木偶:“!” 奖、奖励来得如此轻易吗!她可以要奖励?! 小木偶受宠若惊,她马上抛下捶不断的木头手,羞涩地问:“我,我可以抱、抱一下妈妈吗?就,就一下,我会计时的。” 那个坏女人让妈妈身上散发出很奇怪的味道,黏黏的、甜甜的……她有点想吃。 “嗯,可以。” 妮可走得歪歪扭扭,已经快走到楚纤面前了。 ——在弹幕疯狂刷屏几乎看不见前路时,在所有弹幕都在说主播被吓傻了在等死时,在小木偶欢快地伸手往前快要抱到那双腿时。 楚纤似是苦恼地叹息道:“如果没有别的木偶在,奖励其实可以更多一些。” 小木偶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看向妈妈疲惫又无奈的脸,再看向身后被触发杀戮模式的木偶—— 她知道应该怎么要奖励了! 第164章 妮可异化使走廊里的木偶士兵也‘咯嘣咯嘣’举起长矛, 踩着沉重的步伐朝楚纤走来。 它们目标明确,就是要将古堡中唯一一个不和谐因素——身为人类的楚纤驱赶。而驱赶方式是让她去见她的信仰。 面对这群一看就无法轻易击杀的士兵,小木偶涂红的嘴巴翘成‘v’形。 【啊, 这么早就要结束了吗…我还没看到前面那个npc出场呢】 【士兵被激活基本没救了,这本来是后面的剧情。】 【主播发现了新的作死方法, 我要去别的直播间发布任务嘻嘻】 视线轻飘飘扫过小木偶和妮可,倚墙休息的人无声无息站直了身体。 木偶士兵的前进方向发生偏移, 意识到什么的小木偶迟钝转动眼珠, 看向侧后方单手撑着栏杆、轻盈跳上去的那道身影,大红唇角一僵。 二楼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个绝对的安全距离,姿势不对就有可能引发伤亡。 轻颤的黑色瞳孔死死盯着仅靠一只手稳定身体的人类, 只觉身上的部件又要不对劲了。 “妈妈……你别害怕……” 小木偶管不了眼前一大片待她拆封的‘奖励’了, 她无措地揪紧裙子,想慢慢靠近那人, 嘴里小声道:“我会打赢它们, 妈妈只需要给我奖励就好了……我不会要很……” 话音戛然而止。 那人搭在栏杆的手撤去, 身体朝后一倾——像一只翅膀被雨点打湿的蝴蝶,失控着迷失方向,狂风四起, 一头撞上蛛网。 与小木偶尖叫着扑上前的动作同时发生的是那些以极快速度撞碎栏杆、猛然跟着往下跳的木偶士兵。 妈妈的身影很快被追上去的木偶士兵淹没, 只能听见盔甲与盔甲刺耳的摩擦声,以及重物跌落的巨响。 她什么都看不见。 … 直播间的视角不同—— 他们亲眼看见这个前后路都被封死、无路可逃的主播走到栏杆边, 用口型跟小木偶轻声说了‘等我’,然后双臂展开,以一个要跌进谁怀抱的姿势翻下去了。 下坠过程短暂又安静。 除了主播那张放大也毫无瑕疵的脸以外, 木偶的尖叫、木偶士兵的继续追击……以及墙上挂画的目瞪口呆都显得完全不重要。 【头朝下!头朝下!哈哈哈哈哈总算要刺激一点了!】 【哎这么漂亮还这么整活的主播不多见了~】 第357章 【一个任务也不做就去死吗……不太能理解的新主播,死得好突然诶】 然而下一秒, 似是温顺迎接死亡的人忽而眼眸微动,在即将落地时腰部用力,以一个漂亮的空翻轻轻落地。 她想也不想就往旁边退了几步,掉下来的木偶士兵正好离她的皮鞋尖就差一两厘米。 欣赏够如下雨般坠下的木偶士兵后,她有条不紊取下手套放入一个复古花瓶中。身体朝旁一侧,躲避身后刺过来的银色长矛。 矛尖上挑、横批、斜斩,用得十分灵活,比它更灵活的是那个在十几个矛尖里似是翩翩起舞的人。 她的脚尖可以停在任何地方,只需拇指盖大一点儿,她就能稳住身体不摇不晃。 【……镜头能不能别转了!主播能不能别翻了!卧槽我要吐了】 【她刚刚是不是对着镜头笑了??】 【前面的吐出幻觉了吧,主播怎么可能捕捉到直播间镜头啊】 【说要吐的是我前面那个,我又没吐!……好吧现在有点想了】 【不是,她真笑了!有种能从里面爬出来的错觉】 【那个11哥不是想要主播爬出来吗?爬到谁家谁记得打包给11哥送去~11哥让你查余额】 这条弹幕快飘完的时候才被红线划掉,在线人数-1。 直播间多得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当即复制粘贴这条刷屏,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楚纤视物。 几个操作失误后,楚纤暂时停在废墟一角——是的没错,古堡一楼已经被挤来挤去的木偶士兵轰成废墟了,二楼及以上像浮在半空。 地上的血很快被木偶士兵吸收,它们攻击和移动速度明显增快。 二楼的小木偶在看见妈妈不仅没事,还能逗着那群傻子(不是傻子是什么?跟着妈妈到处跑,还没戳到妈妈一个衣角)玩之后,小木偶松了口气。 妮可并不难对付,因为她双腿真不能行走。撑起她的是她裙子底下飞出来的另一个木偶。 那个木偶一飞出来就满墙满地爬,一边爬一边诡笑,时不时飚出一堆钉子或颜料,整个一无赖且幼稚的打法。 当她发现小木偶关注一楼被追杀的那个人类之后,她嘻嘻嘻笑几声,不管妮可,转身就朝楼下飞去:“我要去找你妈妈玩咯~” 妮可的再度异化使挂画都活了,它们长出了木头手木头脚,把旁边还没长出手脚的挂画同类取下来当武器—— “别砸我!我快长出手了!!” “你要是弄花了我的画框我一定捶烂你挂的墙!” “我要打下面那个!带我去打下面那个!” “……” 小木偶本因担心妈妈十分狂躁,挂画叽叽喳喳的嘈杂令她越发不能忍受,更可恶的是她还听见楼下倒在四面八方的画在实时汇报妈妈的踪迹,好让那群粗鲁愚蠢的士兵继续欺负妈妈。 “别过去别过去!她被污染了!” “啊啊啊又一个被污染的木偶!要丢进海里烧掉!” - “呀,你会飞嘛?教教我呀,我只会爬。” 在木偶第一个字响起那一秒,正在某角落休息的楚纤蓦地往边上一翻滚,避开木偶吐出来的一堆钉子。 阴影中爬出来的木偶跟妮可穿着差不多的裙子,但木偶脸不同,倒不像亲姐妹——不过,木偶家庭本身就是自由选择组成的么?她觉得木偶不会生木偶,很大可能都是人造的。 木偶一出来就盯着楚纤的鞋。 楚纤站立的地方很快会聚起一滩血液,都是从这人身上流出来的。 而她居然站得这样直、表情这样轻松,还顺手从打烂的花瓶中拿出被挑起的手套戴在手上。 ——刚刚的操作失误给她身体造成很严重的伤势,其中好几次本该落在安全地方,却被弹幕遮掩导致她的脚直接被长矛捅穿。 现在她的鞋子比先前重得多,因为黏糊糊的全是血。 “你为什么不反击呢?躲是躲不完的。”木偶脸上的妆容更夸张,已超出好看的范畴。 “我不太会打架,”这人微笑着说,“我只会跑。” “你这不叫跑,叫飞!飞得很漂亮!我能学吗?”木偶纠正她。 “可以。” 她轻轻弯了下腰:“冒昧请问,您是哪位小姐?” “……”木偶笑嘻嘻的脸一垮,幽幽道,“人类果然很讨厌啊。” 楚纤眨了下眼:“您不回答的话,我就不教您了。” “有什么关系?我把你捉进我的笼子里让你飞给我看。” 这句话说完,楚纤没动。她微眯着眼看向二楼,似是喃喃自语说了句:“她要把她打死了。” 木偶吐钢钉的动作一停,又急急朝二楼爬去——她很快被身后的人类超越。 这人身形十分诡异,好像什么东西都能借力‘飞’一段距离,踩过的地方都有一个浅浅的、不仔细看不出的血印。 小木偶全身都被一种黑暗不明物包裹,她用力掐着地上不再挣扎的妮可木偶,黑暗不明物渐渐从她身上延伸至妮可脖颈。 当那黑色不明物碰到妮可时,妮可爆发出阵阵尖叫,木偶脸都痛苦到变样了。 楚纤看得出那只木偶想爬过去救妮可,但出于本能畏惧定在原地不敢动作。 随着越来越多的黑色不明物全压到妮可身上,那些木偶士兵、在地上挣扎的挂画渐渐停止行动。 第358章 然后——小木偶的脑袋被摸了摸。 像就此摁下暂停键,黑色不明物迅速从妮可衣裙上撤去,融进小木偶身体里,瞬间消失不见。 挂画和士兵立即恢复,咚咚咚地朝楚纤这边涌来。 “妈妈!呜呜呜!妈妈我好想你……” 小木偶转身一把抱住妈妈,粗糙的木脸很轻很轻蹭着妈妈的裤腿,正当她要撒娇说话,她头一低,望见被血濡湿的地毯。 褪去的黑色不明物似乎蠢蠢欲动着又要冒出来了。 楚纤一边揉着小木偶手感不算好的头发,一边看着那边两个木偶相拥。 瑟西把虚弱的妮可抱在怀里,盯着楚纤对妮可小声说了几句话,妮可点头,那些木偶士兵和挂画齐齐改变方向回到原来的地方。 ——较好笑的是有的木偶士兵回不去原位,因为原位被它们自己砸烂了。它们不断重复站上去、倒下来、继续站、继续倒……的一系列动作,仿佛只有磕碎身上的盔甲、磕烂内里的木偶才能停止。 “妈妈坐下来,别,别站着……” 小木偶不舍得那只揉着她脑袋的手,但一想到西装裤包裹的两条腿受了很多伤、还有脚……她主动将头上的手拿下来,小小地推楚纤去一边坐下。 刚刚一拳头捶出一个坑的力气是没有了,她推楚纤的那点力还不如猫尾巴扫上来重。 “没事。” 她听见站着的人说。 ……就是很简单的两个字,没有多余解释,小木偶看着妈妈特别苍白的脸,总感觉自己眼睛里好像要掉出来什么……是木屑吗。 楚纤不愿意休息的原因很简单,副本没有结束,而她坐下去很有可能就站不起来了。 无法解释小木偶被黑色不明物包裹的情况下能否一直保持理智,她看得出那种不明物对木偶的伤害很大。 所以被小木偶抱着也并不是绝对安全。 走廊安静得只有小木偶软软催促她休息的声音。 突然,一声轻灵悦耳的‘跪下’响起。 刚觉察到危险的小木偶还未来得及站到妈妈面前,就莫名膝盖一弯,整个木偶一矮—— 跪在了地上。 比她反应更快的是两侧恢复正常的木偶士兵,跪地声从楼上一路响到楼下。 瑟西和妮可跪坐着,双脚受了严重伤的楚纤反而成为唯一站着的那个。 半晌,楚纤不明意味地笑了声。她近似叹息着对虚空说:“我的脑袋应该还在我的脖子上?那你出现的原因是?” 第165章 周遭很安静, 那道声音也没再响起。 地上的小木偶却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瞳孔里的黑比几分钟前要深得多。她委委屈屈喊着‘妈妈’。 直到穿着茶礼服的木偶从走廊尽头的阴影缓缓走出,楚纤耳边才多了一道陌生气息:“你将我认成了谁?” “……” 能进入封闭副本的只有宿主和审判者, 不须转头去看,重新刷起来的弹幕已告知楚纤来者不是木偶, 是个人。 楚纤对审判者的审判方式一无所知,无法肯定审判者不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任务者身边。 但曾有交集的任务者, 她记忆未曾出错的话, 只有一个人。 偏茶色的眼眸凝视她半晌,来人轻轻笑了:“看来你记得我,省了很多麻烦。” 楚纤侧眸, 笑意微冷。 薛悬铃。 主系统捏造出来的傀儡灵魂, 现在看来她彻底摆脱了傀儡的身份,能与任务者竞争晋升机会了。 很了不起的身份转换。 或许是与常人瞳色不同的关系, 女人眼中几乎找不见属于人类的情感。她跟对面或旁边站着跪着的木偶区别不大。 肩上压着黑色长风衣, 沉冷幽深, 高挑修长的体型没有纤弱感,自然披散的黑发优雅得漫不经心,再搭上那副边角似是闪烁寒光的半框银边眼镜—— 她的衣着、气质和整个古堡格格不入, 仿佛进错了副本。 “还是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看你, 你比系统描述得……” 红底高跟鞋有意无意踩住投在地毯上人影轮廓,眼珠没从楚纤脸上移开过, 似在斟酌言语。 几秒后,女人红唇微动,慢慢补上后面两个字:“好看。” 她口中的系统之前绑定过楚纤, 对楚纤有一定了解。 其实她跟楚纤根本谈不上熟稔,哪怕是以一个在副本中可能会组队的任务者身份, 楚纤也不是唯一或最优项。 薛悬铃没给楚纤拉开距离的机会,她说:“这是中级木偶,拥有特殊能力,我没猜错的话——她会言灵术。那边两个都是初级木偶,画像和守卫是没有级别的普通木偶。” “初级木偶的驯化方式很简单,他们是被遗弃的孩子,只要给他们温暖,他们就不会伤害你。” “中级木偶则不同,有的就喜欢杀人,有的就喜欢当摆设,性格不同,触发条件不同,异能也不同。” 她说到这就停下了。 高级木偶或更高级木偶呢?她没说。 偏茶色的眸再次落到光影下越发苍白的侧脸,她在等她问。 ——总不能她将重要情报一股脑全都汇报,到最后这人只淡淡回个‘好’? 薛悬铃是有备而来,若非如此,她不会轻易招惹楚纤。她对她示好是想当她的队友,而不是当她的狗。 好在楚纤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她的眼神温和得仿佛与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还有其他木偶么?” 第359章 “有。”薛悬铃没再多说,她垂眸,“你的腿需要治疗。” 随她话音落下的还有掉到地毯、滚到楚纤脚边的一截木块。 那是小木偶因抗拒言灵之力而掉下的部件。 言灵木偶猩红的唇上翘,金眸缓缓下移,看到这个人类伤得很重的脚。她知道该说什么了。 现在只是流血,她可以让她的脚溃烂、甚至爬满蛆虫。 在她张嘴出声前,人类却笑说:“我过去的速度比你开口要快。为了防止你再说出伤害我和我家小木偶的话,我会扭断你的脖子,把你的脑袋埋到古堡外。” 言灵木偶的嘴僵了僵,金眸蓦地迸射出强烈恨意。她刚发出一个音,薛悬铃手边一空。 那人只在地毯上留下一串深色血迹,仅仅眨眼的功夫,她的手就快掐到言灵木偶的脖子—— 然而似是凭空出现的手狠狠拧着楚纤毫不设防的腕,将她整个人掀翻一般摁到一边的挂画上,腰背受创。 与此同时,言灵木偶的言灵术发动,空气中迅速铺开极其难闻的腐肉味。 薛悬铃瞳孔微缩,手下意识摸向脖颈,又因看见女人的脸而停止动作。 “……” 她额上、手背青筋凸起,面部表情被疼痛分割,双腿不能再站立一秒,整个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像一滩被抽去骨头的肉。 女人松开腕,似是嫌弃地倒退一步,居高临下望着趴在地上喘.息的楚纤。 言灵木偶推开一柄真丝折扇,挡住半张木偶脸,遮住咧开的嘴,笑出‘嘻嘻嘻’的声音。 她轻踮脚尖、拖动笨重夸张的裙摆往两个姐姐那走去,路过薛悬铃时脚步微顿,警惕地离远了些。 薛悬铃根本没注意言灵木偶这一举动,她面无表情盯着突然出现的女人,镜片后的眼微眯。 孟秋白——? 这就是系统说…… 系统急忙:‘不是!宿主我可以确定她不是那位大人!’ 薛悬铃:‘哦?’ 系统:‘她身上没有那位大人的气息,我也感知不到系统存在,她要么是副本的高级npc要么是审判者大人。后者可能性较小,因为我在剧情介绍中发现有个叫孟秋白的角色,那位大人没有取代她,她是以独立个体存在的。’ 薛悬铃冷笑:‘两个长着同一张脸的审判者?主系统还真是喜欢这张脸啊?’ 系统既不敢推测主系统大人的喜好,也不敢说这张脸的不好,更不敢否认宿主直接认定‘孟秋白’是审判者的猜测,怂怂地没讲话。 “你没有权限伤害中级木偶。”女人神情淡漠,“这次只是个教训。” “……” 【言灵木偶不该这个时候出来吧??主播有点冤】 【怎么没见过的npc说话我们都听不到啊?!看个屁的直播还】 【别的直播间似乎没有这种情况……好奇主播跟管理员的关系】 【我更好奇她的脚烂成什么样儿了?哪位大佬用积分发布一个任务啊~】 任务栏仍停留在用户11发布的三个一千积分任务上,代表用户11并未离开直播间。 - 地上人忍痛去看那张脸,光是这个抬头的动作,唇瓣都要被她自己咬烂了。 “……的确,是个难忘的教训。”她重重喘.息着,字音含糊进满嘴鲜血中,但女人听得很清楚。 原剧情中,楚纤以恶劣手段逼迫女友跟自己分手,之后居然贪得无厌还敢接受前女友的资源馈赠,参加这个节目的拍摄。 前女友的名字叫孟秋白。 理所当然,审判者孟秋白的现身让楚纤认为她取代了剧情中孟秋白的身份——她忽略了一点。 审判者是游离剧情之外、只审判任务者的角色,并不需要成为npc。 直播间观众将孟秋白当成npc,是因他们也是剧情中的npc,根本不知道系统局和任务者的存在而已。 毫无疑问,前女友孟秋白一定会报复楚纤,报复方式就是这个节目。她一定与节目组达成某种协议,或者节目组就是她安排好的一环。 可背景设定是节目变成真正的现场直播,普通木偶变成邪灵,连观众都换成不明星球的未知观众—— 所以,‘孟秋白’究竟本身就不是正常人,还是随节目一起异化了? 楚纤偏向第一个猜测。因为孟秋白这两句话有点像是站在‘审判者’立场说出口的,但楚纤不认为主系统会找两个一模一样、还都叫孟秋白的人担任审判者,她极有可能是另一方势力。 若是顺着这个猜测想下去,她的处境有些危险。 ——本身就不是人类的孟秋白好不容易在人类世界站稳脚跟并拥有爱人,也许为此付出了某种代价,或压抑了某种天性。 却被爱人背叛伤害,连分手都不敢以正常方式说出口,要用这种卑劣手段逼迫。 她投资了这个节目,想让爱人身败名裂,却…… 楚纤睫羽一颤。 等等。 如果木偶岛异化就是因孟秋白导致呢?如果孟秋白压抑的就是控制邪灵的天性呢?如果…… 合理了。 之所以孟秋白能以这种口吻提点她没资格伤害中级木偶,是因为孟秋白就是木偶岛异化的真相,是这里的主人。主人当然有权限要求客人。 参加节目的艺人不止楚纤一个,楚纤先前就想过沉其他艺人应该也由任务者扮演,薛悬铃的出现印证这点。 第360章 所以,她拿到‘楚纤’——木偶岛主人的报复对象这个身份牌,存亡可能性几乎为零。 - 孟秋白并不知道自己只是说了两句话就被楚纤猜出真实身份,她低眸看着曾经的爱人,身侧虚握的手神经质颤了颤。 这是刚刚攥住她腕制止她伤害木偶的手,也是过了这么久第一次与她接触的手。 回想她被发现与其他女性躺在一张床上、这人难以置信且悲痛的表情,再看如今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愤怒与惧怕都深深隐藏的人,报复的快意充斥她全身,令她浑身都止不住颤抖。 ——如果你没那么贪婪,如果你拒绝节目组的邀约,如果你对我哪怕有丁点忌惮。 你都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啊。 沉浸在情绪中的女人极其突然地抬头看向薛悬铃的方向。她的目光残存杀意,令薛悬铃后背发凉。 “妈妈……妈妈……” 地上散了好几个部件的小木偶挣扎着朝楚纤爬来,在快要碰到妈妈无力瘫软在地毯上的手时嘴角翘起—— 下一秒就被女人的鞋底毫不留情踩碎了木头手指。 木偶不会痛,她只为有人打断她跟妈妈而愤怒。 “……她不是木偶岛的木偶,是你带来的。”对上楚纤的眼眸,尽管她什么也没说,女人莫名有种被嘲讽的感觉,冷冷道。 可惜地上的人没来得及开口就晕过去了。 从头到尾,除了几声耐不住的喘.息以外,她没哼出一声,连刚刚的回话都努力克制着语调,不让痛苦的尖叫横插进去。 若非女人说话时盯着她的脸,她这种无声无息的晕法怎可能被人觉察。 薛悬铃以为女人惩罚结束就会离开,她盘算着身上的治疗药水,又回忆着系统给的古堡地图,确认一间相对安全的房间,想等会带楚纤过去。 她没想到孟秋白用脚尖踢了踢地上人的腕确保昏迷后,竟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小木偶亦是发出凄厉尖叫,伸手怎么去够那只坠下来的手都够不到。 … 【这是个色.情主播吧?一被npc抱就黑屏?你倒是开个付费通道啊啊!】 【我真服了,这次要等多久啊??】 【11哥有渠道么?】 【主播的腿受伤了,肯定是跑不了的吧……玩强.制?越说越想看了】 【不是,之前那个漂亮npc呢?干嘛不出来打一场?主播要被抱走了诶?】 【npc也有占有欲吗?】 【别的npc不知道,这个直播间的不一定】 … 若楚纤醒着她就能注意到,直播间观众的视角与她不一样,她眼中的两个孟秋白长得完全相同,而直播间观众却能准确无误分辨出是‘不同的npc’。 - 这是一间无法被定位的房间,也是古堡中的秘密空间。 黑暗中,清脆的锁链声响起,又平静,渐渐亮起的灯光照亮床上一躺一坐的身影。 女人静静凝视着指尖——曾险些扭断她的腕、为她戴上镣铐、为她整理衣领、为她褪下鞋袜的指尖。 它很好表明了她的心绪,她既不希望她死,又不希望她活得很好。如果要用一句话概述,那就是她希望她在她身边痛苦地活着。 她不需要做额外的事,她很清楚感情耗尽后呆在一间房都是折磨——她的爱人没有那样好的心理素质,性格暴躁、重色重利、喜欢自由。她与她做不成普通朋友,也没办法在她任由木偶伤害她之后再心平气和躺在一张床上。 她一点也不悲伤,一点也不气恼,甚至无比期待床上人的苏醒,想看她在黑暗里惊慌失措又崩溃愤怒的模样。 越想尽情宣泄,越会被锁链束缚。越想要抛下她去找别的人,越只能困在这一张属于她的床上。 女人唇角勾起,轻轻揉着床上人的脚腕。上面没有腐肉,没有血洞,在浑浊灯光下泛着一圈纯洁无瑕的光晕。 太久没碰她了,手揉着揉着,就忍不住顺着这截纤细往上—— 第166章 然而下一秒。 那道白影狠狠朝她胸口踢了过来, 女人眼皮也不抬一下,准确无误捉住这截不安分的脚腕,像在教训一只挠人也不疼的猫—— 你总不能为了这点毫无攻击性的玩笑去掰断它的小爪子?影响美感的同时大大降低饲养体验。 孟秋白的手又稳又轻, 仿佛只是阻止这人不乖顺的反抗,连惩罚意味也看不出几分。 反倒是指腹缓缓摩挲踝骨的动作似在慢慢唤醒这具身体的记忆, 记起曾经比这更黏腻更暧昧的亲昵。 可床上人蓦地身体一软,侧过去的脊背痛得发颤, 破损未愈的唇再度被紧咬, 不住有滚烫气音泄出来。 无法自控的痛哼喘得她脖颈深红一片,疼痛中混杂了别的热意,从被攥住的地方源源不断冲击上来。 她像尾贪恋岸上风景又没按时回去的人鱼, 得偿所愿的欢喜并不能压抑住渴望海水的本性, 她的双腿明明该并拢变成鱼尾被冰冷海水浸泡,却又被人强行分开, 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海洋——被摆脱不了的欲望死死定在岸边。 孟秋白很熟悉这具身体, 至少比身体的主人熟悉。 她们在一起七年, 在她看来她们相处得极好,从不争吵、没有隔阂,爱人偶尔闹点小脾气无伤大雅, 最后总会听她的话按她想要的方向发展。 第361章 在背叛来临之前, 她从不知道她的爱人手段还能这样拙劣。她理所当然惩罚了爱人身边所有人,她认为是他们带坏了她。 但爱人一次又一次肯定她们早已结束, 抗拒她的触碰,厌恶她的出现,连听见她的名字都会下意识皱眉。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错, 又好像一开始就错了。 爱人不是听了谁的教唆,甚至在一起的时间也不是她以为的相爱, 她的听话更不是爱她的证明——她将她当做‘金.主’,当做‘靠山’,她费尽心思陪了她七年,不过是为了她手里的资源。 当她影响她所谓的前途,阻止她奔向臆想中名利双收的未来,她就该被踢出她的世界,理所当然成全她的欲望。 ——你若要结束,好好跟我讲又会浪费多少时间?何必花钱又花精力安排这样的剧本,让我跟一个陌生的、不认识的、脱光了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孟秋白的偏好是女人不代表她身边所有女人都是她的目标,被陌生人的肢体直接接触,赤.身.裸.体跟不认识的人抱在一起,相互交换彼此的气息…… 孟秋白下床就吐了很久。她至今都不敢回忆那天眼前的一切。 这种时候,她的爱人在想什么呢?终于可以摆脱她了,终于抓到她的弱点了,终于能去拍一部跟别人躺在一张床上翻滚的戏了? 孟秋白费尽心思压制了近百年的力量就这样崩裂出来,她的努力成了白做工。 降临到这个世界起,她努力掩饰,努力生活,她认真融入人类群体,又时刻与人保持安全距离,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楚纤用那么多时间靠近她、融化她,到最后是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 ——甚至到现在,楚纤还不觉得自己有错,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将腿踢过来,不管她能不能承受住。 不。 孟秋白想,楚纤的确没错,是她有错。 是她不该把这个人当成回忆中的那个人,那个人根本是演出来的、装出来的……就算曾经是真的,也被眼前的人亲手抹杀了。 她杀了她的爱人,她为什么还要让她痛快呢? 思及此,手中渐渐用力——这忍不了痛的人立即叫出声,颤抖着想将脚腕缩回去,或是抬起另一条腿踢开她。 孟秋白盯着那条抬起又因实在痛得受不了而坠下去的腿,她轻声问:“……为什么要惹我呢?” 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不量力呢?就算迟钝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也看看身上的锁链啊?怎么敢向她踢过来的呢? 她能冷眼旁观她被木偶诅咒,能阻止她伤害木偶,还以为她会纵容她吗? 床上人看起来那样娇气,一点痛就令她再也装不出在人前成熟靠谱的模样,像个只会发布任性命令的大小姐,又失去了与之匹敌的家世与能力:“滚开……不要你假惺惺……” 望过来的眸被水狠狠洗过,又亮又干净,因此清晰倒映着那些愤恨厌恶的情绪。 ——可惜。孟秋白叹息着,这些情绪早已不会伤到她,只会沦为复仇的养料,让她愉悦,让她满足。 “……” 难以置信盯着女人唇边上挑的弧度,楚纤自以为恶劣地说:“要知道你是这种怪物,我根本不会跟你在一起。” 孟秋白其实很明白床上人的心思,无非是自己落魄,想让别人比自己更落魄,这样好保留几分高高在上的尊严,以她的演技能演得光鲜亮丽。 所以想用言语戳痛她,否认曾经美好的过去。 尽管了解这人,尽管知道这些话无法成为现实——但的确成功惹恼了女人,她用力一扯,锁链被拽出声响。 “唔!” 孟秋白瞬间压了上来,捉着她的两只手摁到头顶,眸色阴暗:“你将我当做人类的时候也没尽伴侣的义务,你不因为我是怪物才厌烦我,你是玩腻了。” “……” 这人却一副被她气笑的样子,若非双手被缚看起来还想跟她争个鱼死网破:“没尽伴侣的义务?!究竟是谁没尽义务?!” 孟秋白冷冷盯着这人,只觉得她疯了。或许是痛疯了,或许是不肯接受现状疯了。 “……每次,每次我想在外面亲你,你都说怕被拍到。”她竟真敢继续说下去,也真敢提起过去,“我这个艺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不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给您老人家丢人了?!” 强词夺理。孟秋白活了太多年,她的事业做得很大,从社会地位来说,她们两人是不相配。但楚纤不偷不抢,每部戏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光明磊落,年纪轻轻就有了口碑作,追上她只是时间问题。 是楚纤的经纪人碍于种种原因不准楚纤公布她的存在,她不愿毁了楚纤的演艺事业,还成了错? “……你那个姓李的朋友对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她每次一给你发消息你就出去,我没日没夜赶进度好不容易空下来的假期……你看也不看我一眼,问就是工作、就是说了我不懂的事……” 她嗤笑着,红透了的眼尾骤然落下一行泪,她忙侧过头,将它压进枕头里:“我不懂,我是不懂,只有你们两个才是最懂的。那你跟我在一起干嘛?!” 工作和生活,孟秋白从来分得很开。因楚纤忙起来全国各地飞,大多数其实是孟秋白迁就她。 可能就那么一两次没如楚纤的愿,就被惦记上了,一直记到现在。好在孟秋白对她早已没有期待,这话也并不能让她情绪波动。 第362章 只是没想到楚纤以这样的口吻这样的视角提到那天的事—— 控诉累了,这双眼中亮得想吃人的愤怒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她内心如疯长的偏执阴暗却不曾停下。 “你的生活里不止有我,你也没你想象中那么爱我。”她幽幽说,“你理智,你成熟,你冷静,你对什么都浅尝辄止,理解不了我想做的疯狂的事。” “好像每次一配合我,都是纡尊降贵受苦了,都是委屈您老人家下凡。” “……凭什么呢?” 孟秋白看着床上人缓缓勾起的唇角,只觉有什么黑暗的东西要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了:“我就是要恶心你啊,最好能恶心得你再也不喜欢女人,再也靠近不了女人,跟你那些姓李的姓徐的姓邓的朋友统统断交。” “她们都对你有企图。”她语速渐快,仿佛沉溺进自己构建的世界里,“也对。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是圈子里很少有人不动心的一款,所以我才会对你一……” 她停下了。 “……你杀了我吧。” 抬头看向孟秋白晦涩不明的眼,床上人痴痴笑着:“你杀了我啊。这对你来说很容易不是吗?” 孟秋白没有反应。 ——这人说的一切超出她的认知。 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她的正常社交会变成这人极端在意的点,更不知道这人一直是这样看她的。 优秀到所有人会对她动心。 如果真的那么害怕失去她,为什么又将她往其他女人床上推?只……只为了让她再也不能接受其他女人? 可就算这样,事情发生时她也不该趁机分手,像甩掉拖油瓶一样甩了她。 理智告诉孟秋白这人的话真假掺半,情绪也有可能是演出来的。 但—— 她低眸,望向这人一脸羞愤欲死,仿佛说出最不愿被人知晓的欲望与真相。 孟秋白迟疑了。 半晌,她的声音响起:“我不会杀你,你被困在这永远无法离开,只能陪我一起死。” 她以为这人颤抖的睫羽会猛然打开,露出里面愤怒到极致的眼眸。 ——结果她明显感受到这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像卸下背了好久的担子。不过她的表情不怎么好看,话音讥讽:“你就那么贱,那么想要我陪?” “……” 孟秋白蹙眉。 这双眼果然在几秒后睁开,她凶巴巴地瞪着她,却因被人压制的姿势没什么攻击性:“一旦有机会我就会杀了你,一定会。” 孟秋白定定看她一会,忽而从她身上起来,冷淡道:“随便你。” 她没错过这人下意识抬起的腿——是想像从前做过很多次那样将她勾回来,还有骤然空白的表情。她好像很期待很喜欢她压在她身上的姿势。 孟秋白感到不真实。 她的爱人似乎……不仅不嫌弃她,还渴望跟她单独待在一间谁也不知道的密闭空间里,到老到死也无所谓。 毕竟。 楚纤说要杀了她,可杀了她之后她就永远都出不去了。她们两会一起死在这里。 第167章 ……永远。 她以为她永远不会再对这个人有这样的期望。 屋内灯光骤然变幻成血腥的红, 明明灭灭的光每一次亮起都会比上一次更暗,能照到的区域更狭窄。 这是古堡空间出现问题的讯号。 孟秋白表情不变,垂眸片刻, 在短短时间里已将整个岛屿了一遍,确认破坏者的位置。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通道前一秒, 她听见身后锁链被拉扯出一阵急促的响。 ‘哗啦啦——!’ 床上人不懂适可而止,拽得痛了还要疯狂挣扎, 往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后跟着似是骨头脱落的闷响。 一分钟不到, 密室内散出极其浓郁的血气,那人堪称歇斯底里地大叫:“……你要把我丢在这?!” “好啊,好啊!”她一声比一声用力, 嗓子哑得不像话了还要吼叫, 仿佛这嗓子是借来的、用完就能还,“你现在杀了我!我让你杀了我你听到了吗!!” “……” 满室红光被她的疯魔感染, 闪烁得越发急了。 孟秋白觉得聒噪。 这个人只懂索取不懂付出, 感情偏执幼稚又可笑, 总以为是别人欠了她,活该将她的一字一句奉为圭臬。 明知锁链留的距离不长,下床都是奢侈, 还妄想从床上跳下来拉住她——像幼儿园门口不舍得家长转身离开的小朋友一样。她们几岁, 她几岁? 无法得逞便要嘴上大喊大叫,吵得人头疼。有什么话不能等她回来再说?不是要陪她永远?连几分钟都等不了么? 以前还要装一装乖模样, 自从那日决裂,整个人变得不可理喻。若第一次相遇碰到的是这个她,孟秋白根本就不会…… 想到岛上不止一处的破坏者, 孟秋白感到疲惫。 直到她踏入通道,彻底隔绝身后越来越疯狂的动静, 耳边才清净。 - 木偶岛一共有五个任务者,楚纤、薛悬铃、扶音、秦恩悦和秦恩怀,前三个暂且不提,倒霉的是秦家两姐妹撞上了异化的小木偶。 ——‘它’已经不小了,长得比成年木偶还高。 乱糟糟的发拖到地里沾满泥草,还有不知名软体动物挂在上面、钻进里面,好好一头长发变成各种动物的‘窝’。 第363章 起初秦恩怀秦恩悦碰到它还挺淡定,毕竟她们拿到的身份牌都跟木偶做邻居了,遇到一个怪癖木偶有什么不正常? 它怀里抱着不知从哪个木偶身上拆下来的木头肢体,声音艰涩难听:“你们,看见我……妈妈了吗?” 秦恩怀刚要说没有,秦恩悦拉了她一下,示意她看弹幕。 【哎?这个木偶怎么跑这儿来了?它不是**的嘛?】 【前面的一看就是从**过来的,她黑屏还没好啊?】 【没好呢,双开等着呢,我就不信今天等不到了】 【11哥也来这里了啊~】 【11佬发布的这个任务……哈哈哈哈你在搞事情啊!】 【您收到积分任务,来自@用户10**11:带它去找妈妈。(积分1500)】 秦恩悦秦恩怀常年占据系统局杀手榜前十,这个榜单新手宿主恐怕都不知道,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锁定其他宿主的权限。 这对姐妹她们进位面的目标不是积分任务,是拥有积分的宿主。她们开辟的新玩法坑了不少宿主,因此也在一路被人追杀—— 能撑到这场晋级赛,实力当然不止那两张相似又漂亮的脸而已。 发现直播间观众的恶趣味之后,她们不着急做主线,先演了几场姐妹为爱反目的戏码赚够一万积分,又一冷一热搭配钓了直播间几个老哥,饼画得整个木偶岛都要装不下了,大家才不上当了,任务栏好久没刷新。 现在一刷新,又见弹幕说什么大佬,秦恩悦自然想从这位用户11身上榨出更多积分。 秦恩怀并未一口答应,她眸光迟疑。她很清楚直播间这群人的本性,一定是给她们挖了一个大坑才会怂恿她们跳。 秦恩悦却是握紧了秦恩怀的腕,笑着将她往身后一拉,对上低头喃喃念‘妈妈’的木偶:“我见过你妈妈,我带你去找呀。” 木偶反应迟钝,似是年久失修脑子不好使了,慢慢地、慢慢地抬起那颗硕大的木头脑袋,干涸了的泥巴黏住发尾,‘飒飒’扯下好多灰。 秦恩怀偏头咳了几声,秦恩悦面上笑容不变,脚步轻盈地退了几步—— 结果那木偶亦步亦趋跟了上来:“妈妈……找妈妈……” 随身系统终于锁定了眼前木偶,并给出提醒:【神级邪灵,建议宿主及时躲避】 秦恩悦:。 不早说? 她跟恩怀共用系统、积分与生命,很多时候不需用语言来传达信息,只一个眼神—— 秦恩怀尝试往其他方向走了几步,那木偶只盯着秦恩悦。 晚了,木偶也锁定她了。 任务栏再度刷新,仍是名叫11的用户,这次直接给出坐标让她们带着这只木偶过去。 【她的妈妈就是在那消失的~你们可要好好找啊hhh】 【11哥一连刷了三个任务,我满足了!】 【嘻嘻,谁让**那边的管理员一直不开放权限~只好我们自己去找啦~】 秦恩怀又走了回来,她低声说:“悬铃在这座古堡,她应该知道。” “话是这样说……”秦恩悦若有所思点头,表情凝重。 见状,秦恩怀不由僵硬了身体,脑中飞速运转,以为有什么被她忽略。 谁知恩悦下一句就是:“但你跟她关系太好了吧?悬铃悬铃的,嘁。” 秦恩怀:。 - 她们一边朝古堡前行一边积极联系薛悬铃。 那木偶跟在她们身后倒也乖觉,步子走得又慢又稳,至少不会一脚下来将她们弹到天上去,始终保持距离—— 只那颗一看就很重的脑袋始终垂着,嘴里的‘妈妈’声都没停过。 秦恩悦嘀嘀咕咕:“实在不行我当她妈妈吧?这么乖的神级邪灵,难以想象她妈妈究竟是什么怪物?岂不是超出系统检测范围了?” 说得夸张,但她面上不见丝毫惧怕,反而亢奋得很。 秦恩怀:“或许是人类。” 秦恩悦眨巴眼睛,回头看了看木偶,又意味深长瞥了眼秦恩怀腹部,惹来姐姐毫不客气的一巴掌。 “……”她顶着脸上新鲜的巴掌继续嘀咕,“想想就不可能嘛,谁生得出这样的她呀?” “木偶是邪灵,不需要从肚子里剖出来。” “你的意思是她被妈妈抛弃才成为邪灵的?” “不然?” “那完了完了。”秦恩悦摸着下巴,噗嗤噗嗤地笑,“若带她找到了,她激动之余得一脚踩死我们,若没带她找到,她愤怒之余得一头磕死我们。” 秦恩怀:。 秦恩怀:“她只锁定了你。” “那又怎样?说得好像我死了不会拉你当垫背似的。”秦恩悦说得太顺溜了,平时肯定没少在心里琢磨。 越靠近古堡,木偶喊妈妈的叫声越尖厉。 两人对视一眼,同步将手放到腰间提早准备好的武器上。 - 孟秋白来时秦家姐妹中的一个已经昏死在血泊中,另一个正拼了命地想靠近,但始终只能在木偶攻击范围之外徘徊。 木偶几下就锤烂了整个古堡,大手不断在废墟中翻找,掩在乱发下的眼睛红得滴血—— 当真滴出了血,那血砸进地里就是一个坑,砸到植物立即被腐蚀。 秦恩悦意识到神级邪灵的可怕,她想让没被锁定的秦恩怀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因为她们中只要有个不死,另一个就有机会复活。 第364章 然而终究晚了一步。 木偶掀起了整块地皮都没找到妈妈,她迅速进入狂暴状态,无差别伤害眼前所有生灵—— 属于是天上路过的鸟都得被拽下来砸烂那种。秦恩悦吐槽。 直播间任务栏刷新,其中一条是让秦恩怀过去补刀秦恩悦并活下来,任务积分直接高到了两千。 任务一出,直播间疯狂刷屏,秦恩怀躲避的速度都慢了不少,眼看一个没躲掉被木偶抓住左腿吊到空中要被摔得粉身碎骨时,木偶突然不动了。 秦恩怀被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秘女人抱下来,放到她的妹妹身边。 两秒后,木偶恢复了抓着东西往下摔的动作,但手中空空,她血红的眼珠一转,转到地面多出的那个人身上。 “……谢谢您。”秦恩怀抱紧了妹妹,声音发颤。 指间不经意擦过妹妹鼻下,她如遭雷击。 没、没有呼吸?!秦恩怀怎能相信,她抖着唇去看妹妹的伤口,却发现…… 不流血了。 血以诡异的姿态凝固住,像在某一瞬间被冻了起来。 直到木偶狠狠踩踏地面的晃动震醒了秦恩怀,怀中人痛吟一声,秦恩怀明显感觉掌心被液体濡湿。那是妹妹的血。 所以…… 秦恩怀表情僵硬地看向女人。所以这个神秘女人不是速度太快救了她,是直接暂停了时间?她究竟是谁? 女人没理她,也没看她,抬头与木偶不断滴落血色液体的眼对视。 孟秋白冷冷道:“你知道她不是你的妈妈。” “……是、是我的……妈妈……!是你带走了……”说到这,木偶如梦初醒,“是你……是你带走了……妈妈!” 冥顽不灵。 “不听话的木偶都要接受惩罚。” 瞳孔映着那个大拳头急速落下,孟秋白不躲不避,只说:“罚你一生一世都在这里建造古堡。” ——木偶岛上的木偶都是受了孟秋白影响才会复活,理所当然该听她的命令。 她自认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主人,鲜少管理它们,只在它们做错事时出现,给予相应惩罚,并不会动辄要它们性命。 如果这只木偶在拳头没挨到她时收手,孟秋白甚至都懒得计较。 但拳头恶狠狠地打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疯狂乱舞的长发,以及长发里窸窸窣窣爬着的虫蛇。 “惩罚加倍。”孟秋白眸色很冷,“用你身上的木头来建造古堡。” … 秦恩怀抱着昏迷不醒的妹妹往薛悬铃给的定位走,眼花缭乱的弹幕令她这段路走得跌跌撞撞,再加上地面时不时震晃,到达时狼狈不堪。 “……悬铃。”秦恩怀喘着气,双手紧紧抱着妹妹,生怕她不知不觉再次失去呼吸,“麻烦你了。” 女人蹲下来给秦恩悦喂了几颗药丸,笑容很淡:“没事。” 她的态度对于一个险些失去亲人的同伴来说太疏离了,一句慰问没有,茶色眼眸漫不经心转向别处。 秦恩怀习以为常。 不远处的战斗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那个神秘女人消失了,异化木偶似乎脱离了狂暴状态,在原地僵着不动,好半天,才慢慢用手摸上身后的长发,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接着,她怀里的木头肢体掉了。 薛悬铃与秦恩怀亲眼看见这只大木偶在几秒内变成小小几只,一排排站好,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秦恩怀好一会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这是她的原型?” “准确来说,她现在拥有的力量是以前的十倍。”薛悬铃轻叹了口气,眸中似有担忧。 以前?于是秦恩怀猜测,薛悬铃不仅知道小木偶和她妈妈的来历,多半还掌握了那个女人的资料。 “……那个女人呢?” 薛悬铃慢慢起身,微眯着眼看那群叽叽喳喳的小木偶奔向一片废墟:“去找木偶的妈妈了。” 秦恩怀:“她们……认识?” 薛悬铃没再说话。 刚刚秦恩怀可能没看见,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在孟秋白即将拆了木偶时,她施加术法的手很明显地停滞了,在空中漂浮着僵了好久,差点被反应过来的木偶一拳头捶进地里。 唇角无声勾得更深。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只有那个人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用的什么方式呢?她倒是很好奇。 邪灵的力量不是想收就能收,小木偶不可能恢复原样,可又畏惧脆弱的妈妈见了她害怕,她不得不将分裂成好几个自己同时承担力量,否则那么大的块头——妈妈抱不住她,她也会把妈妈抱坏的。 有的小木偶坐在废墟上晃悠腿梳理头发,有的站在原地拍拍裙子上的灰,有的躲藏着观察四周…… 她们都在等待妈妈的出现。 第168章 古堡空间内的破坏者停止破坏, 正乖乖坐在废墟之中。 密室的灯光也该恢复正常—— 可原本纯白的床单怎会还映着暗红腥涩的血光? 不止床单,银灰锁链,被阴影占据的墙角, 深沉到辨不清是黑还是虚无的地毯……统统染上凄艳美丽的色泽。 床头那盏微弱而柔软的灯怯怯散发出一圈聊胜于无的暖色,然而除它之外的房间内像经历一场疯狂屠杀—— 将谁的皮.肉粗暴剖开, 一点点榨干挖尽躯壳里的血,再痛快地泼到墙上。 第365章 床上人一动不动了。听见通道被开启的声音, 她睫毛轻颤, 用几乎闭着的、只睁开一条细缝的眼去看表情惊变的女人。 发白的唇缓缓勾起。 自孟秋白出现开始,床上人的目光就紧紧黏在她身上,偏执、狂热、爱慕。 她余下的生命实在不多, 只好将那些未曾被压抑被修饰的情感宣泄出来, 也懒得管别人能否承担。 随着女人靠近,她的眼眸逐渐涣散, 强撑了很久的最后一口气令她痛苦不堪, 时时诱惑她死去。 黑眸中沉寂又灰白的黯然被一束光轻轻照亮, 不断涌入她身体里的生机使她大大喘了几口气—— 那些多到离谱的血慢慢地、慢慢地收回她身体里,像重新把长好的疤撕扯开往里涂药,每一滴都带给她无限折磨。 终于, 在她手能动的那一秒, 她的第一反应是阻止女人: “……别救我。” 楚纤狠狠喘了两口气,她一把拍落女人施法的手, 勉强撑着手肘支起上半身。 散乱的碎发在眼前晃悠,叫她烦不胜烦,语气也恶劣得很:“救了我又把我丢在这……?孟秋白, 你想得倒是……很美啊。” 补回去的血又开始往外流。 床上人面色白得不像话,气息浑浊急促, 仿佛下一秒就没气可吸了。 被打落的手背微红,孟秋白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只颤到痉挛的小拇指有些不受控。 她看着自愿在生死线边沿挣扎,甚至非常甘愿投入死神怀抱的爱人,嗓音干哑:“别闹了。” “闹……?哈啊……” 这个字将这人气得不轻,她用力抓着床单,其实这并不能缓解身体的痛感哪怕千万分之一,但这种没意义的事她做过不止一次。 “不敢在你面前闹……不要你救,滚开……” “我没有允许你死在这。”女人的声音很冷静。 于是靠近的身体也显得那么可恶。 那不代表关怀,不代表怜悯,只是冷冰冰的宣告:我在你就死不了。 孟秋白有理由怀疑床上人神志不清了。她脱力直接瘫软在了床上,也不在意狼狈面容被人看见,只痴痴地笑着:“……怕我脏了你的地方啊?行呀,把我丢出去呀?” 仿佛弄脏孟秋白的地方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庆祝了就死而无憾了。 她明知她不是这个意思。 感受着这人越来越虚弱的气息,孟秋白不打算再征求她的意见,一把攥住她想往后缩的腕—— 血淋淋的,乱糟糟的。 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算计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不过去处理一件小事,你知道我会回来,连十几分钟都不能等我? 许久没波动的心绪被这只又脏又惨的手拨弄得不成样,女人呼吸微乱,狠狠压下这人还想跑的动作,在她身上使用能力促使她的生命复苏。 那股逼人的腥气散了。孟秋白仍保持着用力抱住这人的姿态不动,因使用能力而血红的眸暂时无法恢复。 好在怀中人乖觉,没在这时候捣乱要跑,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 彻底冷静下来之后,孟秋白垂眸看怀中人。 她若无其事地在她肩头蹭了蹭,随口问道:“你那些木偶都烧光了吗?” 孟秋白的眼神落在她愈合的伤口处,顿了顿才说:“……木偶岛禁火。我的处理方式并不是销毁他们。” “你对他们这么好啊……”这人笑了两声,抬头认真地说,“你把我变成木偶吧,没有脑子,只听你的话就行。” 真是疯子。孟秋白绷着脸不说话。 这人还真纠缠上了。锁链轻响,是她在她怀中不安分地跪坐起来,环着她的脖颈在她唇边连连亲吻:“为什么不愿意?你不是想让我听话一些吗?不是讨厌我不听话的部分吗?孟秋——” 话没说完,这人就软倒下去。孟秋白稳稳接住睡着的某人,半晌后,极轻地叹了口气。 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乖。她想。 - 楚纤一点也不排斥锁链。偶尔睡姿不正,腰部硌得到处是印子酸疼得要命,她也没说过要将链子取下来—— 她只会抱怨孟秋白给她上药时间很短,一定没抹匀,要她重新抹一遍,还很主动地要解衬衫扣子。 这衬衫跟着她也是作孽,一天要被解个十来回,终有一天它承受不了,坏掉了。 这人一脸无辜地眨眼:“我就说你应该多摸摸我吧?总是解了扣啊的,多麻烦呢。” “……” 孟秋白沉着脸过来,指尖碰上衣扣,要将它复原。 谁知这人干脆将剩下一串都弄掉了,看着孟秋白僵硬的表情笑倒下去,锁链被她一颤一颤晃出响动。 ……竟也莫名和谐。 女人的眼眸无声无息追着那截不被遮掩的腰肢轻动,见这人笑了一会爬起又要过来闹她,唇轻轻抿起,硬生生止住倒退的冲动,直到那人没骨头似的身体挂了上来。 眸色微冷,她一把捉住这人不规矩的手,语调没有起伏:“你想继续被关?” ‘被关’两个字触及到不太好的回忆,楚纤笑容一滞,但偏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继续撩拨她:“你不想抱抱我吗?” “……”孟秋白不开口。 楚纤哼笑:“你想。就是怕我趁机报复是不是?” 第366章 “……” “我能怎么报复你呢?我死了你都不在意,都不变下脸的。”她说得轻飘飘,却明显感觉到女人气息变了。 她眼珠还未转到女人脸上、还未看见女人表情,就被猛地掀到了床上。 她眼眸半弯,刚要伸手去勾她的衣角—— 那块衣角自掌心擦过去,女人很快进通道不见了。 “啧。”楚纤闷闷不乐地盘腿坐起来,“走就走嘛,打我干什么?打疼了还不是要你上药。” “你就是喜欢给我上药吧,故意下手这么重。” “……” 通道入口是可以听见密室声音的。 床上人在那嘀嘀咕咕控诉了多久,通道中的人影就站了多久。 - 木偶岛来的几位不速之客只要不大规模生乱,孟秋白不会插手他们的生死。 古堡废墟中坐着的小木偶已经分裂成二十多个,下雨了会自己挖个小洞穴躲雨,周围有其他任务者跟木偶打起来了就缩进角落里团成团念着‘妈妈’,时不时站在废墟最高点眺望远方,总觉得妈妈能被她们望出来。 孟秋白化作一缕风路过时这群小木偶似是有所觉察,脑袋齐齐转动,盯住孟秋白消失的方向。 她微微蹙眉。再让她们成长下去,恐怕一年不到就能长满整个木偶岛……该清除掉么。 密室中的那人从未提到过小木偶,可见‘妈妈’只是小木偶们入戏太深。孟秋白想到上次差点杀死木偶的场景,心念一动。 小木偶们转过去的脑袋忽然又转了回来—— 在半空中,那个带走了妈妈的神秘女人再次出现了。 “妈妈……妈妈在哪里?” 恢复正常大小的小木偶比大木偶状态有礼貌多了,提着裙角给孟秋白行了木偶礼,睁着水汪汪的蓝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孟秋白。 “对呀,求求你告诉我妈妈在哪里好不好?你不用带我去的,你告诉我我会自己找哒。” 另一个有着相同木偶脸的木偶从这只身后钻出来,双手作祈求状。 “在这附近对不对?妈妈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附近……” “是呀是呀,姐姐你告诉我们吧,我们很听话的,也不会怪你藏了妈妈这么久。” “妈妈这么久没见到我,她肯定也很想我,人类想起木偶来是会瘦很多的!”其中一个小木偶振振有词。 她这样一说,所有木偶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请求孟秋白松口,哪怕只是手指一个含糊的方向都行。 “……” 孟秋白缓缓开口:“你们是木偶岛的异类,要么离岛恢复成普通木偶,要么死。” 话音一落,小木偶们极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她们仰头望着这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告诉她们妈妈在哪的神秘女人,突然又分裂得多了一倍。 孟秋白眉心褶皱更深。 邪念最易生成,最易操控,所以孟秋白当时赋予它们的能力是吸收人类邪念。这样既可以清理人类世界的杂念,又可以复活一批生灵。 但…… 她没想到楚纤带上岛的木偶不仅可以吸收人类邪念,还可以吸收自己邪念。 怪不得分裂出这么多……她们太想见楚纤了,每一个木偶都在源源不断产生邪念,直到她们得偿所愿。 必须清除了。黑袍下的手慢慢抬起,刚要聚收能量—— 感知告诉她密室里的人被带走了。 孟秋白手一僵,离开前曾不甘地扫了眼地上越来越多的小木偶。 是约好的么?每次她想清除这些邪灵总会被阻止,这次又是谁呢?是谁带走了她的爱人呢? 半小时前。 对于某位阴魂不散的审判者的出现,楚纤并不意外。 包括对方脸上风雨欲来的表情,也如此熟悉。 这件密室藏得可真够隐蔽的,身为审判者的她也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 看着床上乖顺得像个狗的人,女人一步一步靠近,字音几乎是一个一个咬出来的: “……你玩得很开心啊?” 第169章 这是间无聊透顶的密室, 除了床上人手中薄薄一册相簿以外,连一扇能看远方的窗也没有。 这也是间完全独立、十分私密的房间,只有一张大得离谱的软床, 以及扭曲缠绕这人身体的银色锁链。 床面平整干净,另一人的痕迹几乎没有。 ——是真没有还是被这人刻意清除了? 血眸挑剔地扫视四周, 像因奇异的第六感就开始捉风捕影的情人,她一个一个物什看过去, 近乎苛刻着要求它们这些死物就是死物, 不允许含带两人共同创造的情感,不允许留下任何一人的气息。 否则她会用些不太美观的手段一点一点削去上面残存的、不该有的、属于这两人记忆的痕迹。 到时场面一定不会好看。 好在一切勉强过关。 审判者纡尊降贵地停在床边,身影被小灯拉得又长又模糊, 像头藏在雾里狰狞诡谲的野兽。 她套着一副艳美优雅的女人皮囊, 却懒得掩饰凶恶阴毒的眸,直勾勾盯着床上人, 似是对方一个姿势令她不满、皮囊下蛰伏的野兽就该窜出来肆意撕咬。 这人慢悠悠合上相簿, 指间不知何时夹了张色彩分明的照片。 自然而然, 孟秋白的眼睛随那两根抬起的手指看了过去—— 第367章 “!” 锁链声骤然响起,清冽、迅猛,那张单薄可怜的照片被丢弃, 幽幽飘在半空中, 被不知名力量分割成无数碎片。 这是一张暧昧至极的合照。 昏暗混乱的卧室里,两条不属于同一人的腿勾在皱着的床单上, 其中一条腿根处有一枚血色的痣。 它圆圆的、小小的,该是这具身体最亲密的人才能拥有的秘密,可爱又性感。 “……怎么气成这样?” 身上压了个不好相与的审判者, 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特别是审判者的手还很不规矩地往她大腿摸去,仗着这间密室不会被直播间捕捉, 粗鲁极了,根本不顾忌被摸的这条腿是不是会痛。 疼痛让她的眼变得朦胧迟钝,迟钝到对身上人没有反应,被束缚的细白手臂轻轻缠住身上人的肩颈—— 像一只收网的蜘蛛。 她身下的锁链就是那张虚伪的网,看似囚断了她的自由,实则在等一个自以为是的猎手,她有足够的自信能让这位猎手在网中停留足够时间,直到网收紧、再无逃脱可能。 唇瓣的轻触像目光纠缠后的余温。她睫羽半垂,眸光专注在比血眸柔软的唇上,被里面的冷白吸引,不住靠近,又点到即止。 在审判者带着浓浓不甘、极度不满狠狠扑咬过来时,身下人顺从地微仰起头,露出脆弱又漂亮的一截白软。 事实证明,跟审判者靠得越近,疼痛越明显。 喘息使她的笑断断续续,话音似是隐忍——但虚伪至极。落在审判者后颈处的那只手不断用力,分明在怂恿她的尖齿更凶更狠地咬上去,咬出鲜艳的血色才算完成任务。 “唔……别那么用力,等会你亲亲它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挖下它?” 另一只手慢慢抚上腿间的手,楚纤笑得漫不经心:“在你找到这里之前,玩得并不是很开心。” “你知道你才是这个游戏的关键人物呢。” 身上人的动作停滞。 那只手毫不意外地摸到审判者腰间,嗓音轻柔,带着关切:“你受伤了?” “……” “伤在哪里?” 与面上陷于情事的温柔不同,她的手慢慢用力,指尖透过薄薄一层布料陷入软烂湿润的伤口处。 身上人吃痛地闷哼一声,彻底软倒在她怀中。 得逞后,沾着血的指尖缓缓点在女人滚烫的唇瓣上,睫羽垂落的阴影静谧无害,然而她口中说的话却—— “我们像不像偷.情?” 孟秋白:。 “……你有病?!!” 孟秋白真想拆开这几个字让她一笔一划吞下去,最好缝上这张嘴再不让她开口。 “不是么?” 这人语速不急不缓,每当孟秋白想起身捂住她嘴时又被神出鬼没的手指弄疼了伤处,不得不软在她怀中—— “这张床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她只允许她跟我躺在这里,可没让你躺上来,还抱着她的爱人。” “你……” “你看,你流出的血还弄脏了床单。”这人叹息着,“我该怎么跟她交代呢?” “……” “你同我发生了亲密关系,你必须得带我走了,而且得快些,否则她回来看见我们两个这样,会发疯撕了你的。” 故意似的,这人褪下她衣物的前一句是:“就跟你撕了那张照片一样。” … 刚刚在床上能言善辩的人将她弄得一塌糊涂,真的弄脏了床单。 到她弄断锁链准备离开时,这人却是一副柔弱模样靠在床头,不着寸缕的双腿没骨头似的垂在床沿—— 她点点那个被她亲红的小痣,无辜道:“我很久没走路了,再加上你亲得我腿软,所以,你得抱我。” 衣着齐整的女人冷冷盯着她,满脸写着:你爱走不走。 楚纤看懂了她面上含义,只好重新将腿盖进乱糟糟的被子里:“那我就在这等死吧,衣服也被你撕坏了,正好方便她对……” “闭嘴。” 孟秋白根本不想听她说后面的话,冷着脸过来,用自己的黑袍裹住她,又极其不耐地扶她起来。 难为审判者大人努力将不适的双腿走出平时的韵律感,腰侧上过药后更诡异的疼痛感也被强忍下去。 楚纤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地方,唇角微微翘起。 只是当她们开启通道时,里面不知站了多久的黑色身影带着杀伐气直接抓了过来。 “……” 孟秋白一句废话没有,抱紧楚纤重新返回密室里。 那人面无表情看着她的动作,低哑的嗓音慢慢响起:“为什么。”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孟秋白的血眸中有显而易见的嘲讽。 “……因为我不肯让你碰吗?所以你找了……”那人见到这张一模一样的脸,眸色一点点变红,“所以你找了这么个替代品?” 替代品。楚纤感觉到女人力气大了些,她想拂开孟秋白抱着她的手,却被更重的力道狠狠抱了回去,那力道甚至让她觉得痛了。 觉察到爱人脸上的痛意,那人眸色彻底红了——是一种比孟秋白的血眸还深还沉的红。 只见黑袍一闪,楚纤蓦地被松开软倒在床边,两个黑影眨眼间破坏了密室中的灯、三分之二床…… 都很默契地给楚纤留了一块能休息的地方。 她看着两道极快的、几乎在空中飞来飞去的身影,清润漂亮的眸许久都没眨一下。 第368章 … 其中一个孟秋白受了伤,且由于不知名原因,明显实力大减,所以她败得很惨,差点被另一个孟秋白直接捅穿了身体。 刹那间,孟秋白的腕被握住了—— 只一指的距离就能捅进卑劣的替代品的脖子里。 满是愉悦的爱人轻轻抱着她,不顾她身上汹涌可怖的杀意:“你看,你多么喜欢我啊,一看见有人碰我,就恨不得杀了她。” “……” 孟秋白不动,眼里的血色几乎要沸腾出来,流出炙热的液体狠狠烧烂眼前的替代品。 往日的冷漠疏离在某一刻早已化作无数尖刃刺进她的心脏,爆出来的血快要将这具躯体腐蚀,沦为只知嫉妒与报复的疯狗。 她不断告诉自己,若不是这个东西长着跟她一样的脸,若不是她总是拒绝楚纤,若不是…… 她不能将她手里的刀对准楚纤,楚纤那么喜欢她,那么爱她,到现在——现在还不怕她杀了她,只为她在意她而欢喜。 “以后你都这样好不好?只要你抱着我,我就永远不会看别人。” 她抱得一点也不紧,正如她所说——如果孟秋白回抱她,她才不会再找替代品,但如果没有她想要的、充满温度的、黏腻的拥抱,替代品绝不止一个孟秋白而已。 “抱我呀。”她的爱人小声催促她,“你不爱我了吗?” 那双没有情绪的眼在爱人柔软温暖的唇瓣碰上来时无声变化。孟秋白沉默着放下手,低眸看着衣衫不整的爱人。 她抿唇将那件属于别人的黑袍扯去,换上自己的。 爱人弯着眼眸对她笑,奖励般轻轻摸了下她的侧脸,温声问:“还有呢?” “……” 孟秋白顿了顿,才抱上这具满是别人气息的身体。 两人亲密相拥的背影深深映在另一人眼中,连同被撕碎的黑袍一起压进仇恨深渊里。 - 密室不安全了,孟秋白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搜寻下一个能安放爱人的地方。 路过古堡废墟—— 爱人忽然问:“你知道这些小木偶是怎么来的吗?” 孟秋白眉心轻折。 木偶岛的木偶众多,她并不能清楚知道每一个木偶的来历,也没必要知道。 不想让楚纤的眼睛再为除她以外的任何东西停留,孟秋白抬手将黑袍拉低,遮住楚纤的视线,并准备重新撕开一条通道,将她的爱人暂时放进去再说。 “……离开你之后,我好像得了一种病。”身边人轻声说,嗓音中却奇异地、像是压抑了某种亢奋,细细颤抖着,“我经常把你送我的木偶当成你和我的孩子。” “我能听见它喊我妈妈,能看见它在房间跑来跑去跟其他木偶捉迷藏,能感觉它在亲我的脸,跟我撒娇……” “孟秋白。” 这人将黑袍掀了上去,痴痴望着古堡废墟中那群……那群已数不清数量多少的小木偶。 她一字一句道:“她是我们的孩子。” 第170章 女人唇动了动。 这群木偶可不是你抱一下就会罢休的乖宝宝, 她们远比她们的外表贪婪、邪恶、危险,她们是各种求而不得的欲望结合体,不可能像正常孩子那样生长。 她们的每一次成长都是灾难——现在的她们显然也无法控制自己成长的速度, 小木偶数量越多,邪念越容易诞生。 仅仅她们停留的这几分钟, 孟秋白已看见至少三只小木偶被分裂出来。 这样可怕的存在只适合被清除,而不适合养在脆弱的人类身边。 “不行。”孟秋白强行将楚纤的身体往通道里推, 语气偏冷, “我的密室装不下这么多木偶。” “……只带回去两个也行啊。”楚纤讨价还价。 “装不下。” “一个?一个呢?” 她的爱人锲而不舍地扒着通道入口,大半截身体进去了就剩个头和手还要努力与她辩解:“你不觉得她很像你么?你看见她哭不会心软么?她是我们的——” “不像,不会, 不是。” 孟秋白一次性将问题回答清晰, 在爱人愣怔时用力把她推了进去,黑袍一晃, 没了踪迹。 她转身就对上数张凑近的木偶脸。 木偶脸的鲜红嘴角齐齐往下撇, 毫无感情的蓝眼睛死死盯着通道消失的虚空, 小小的口中竟此起彼伏迸射出极度刺耳、几乎凝成无数刺刀的尖叫声:“你把妈妈藏到哪里去了!” … 这间密室与上一间区别不大,不过床上没有锁链。 楚纤刚走两步,黑袍下忽而动了动。 她站在原地, 指尖勾起黑袍掀开, 紧接着,一张木偶脸探了出来, 脑袋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周,最终停在上方,注视着低眸看她的人。 “!!”是妈妈! 小木偶嘻嘻笑着跳出来, 细手臂一下子抱住楚纤的腿:“妈妈快夸我!我第一个发现妈妈在这!” 小家伙个子不高,抱得却很紧, 腿.肉瞬间勒红一块,比被审判者亲红的小痣还红。 木头既不温暖也不柔软,小木偶的怀抱除了给她带来疼痛以外传递不了任何情绪。 这人不恼,淡笑着将她转歪的脑袋扭了回去,食指轻轻在木偶颊边摩挲,似是漫不经心问:“怎么不告诉其他木偶呢?” “……” 小木偶笑脸一僵,话音中的雀跃慢慢冷凝,她不确定地抬眸:“妈妈在,怪我吗?” 第369章 这句话问得极其郑重,对她这样的小木偶来说妈妈的宠爱的确是比世界毁灭还重要的事。 安静的这几秒小木偶或许想了无数种可能,也难为这个木头脑袋了。 楚纤浅浅弯下腰,声音很轻:“好棒。” 迟来的夸赞让小木偶立即放下脑海中诡异又残暴的可怕念头,乖乖地仰着脑袋,像只等抚摸的小狗一样殷切又可爱。 “唔,奖励你一个名字好么?” 本来想要亲亲脸颊的小木偶犹豫了下,看见妈妈漂亮的眼眸似是黯淡,她连忙说:“好呀好呀!但,名字是什么呀?” “就是只属于你的代号。” “!”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我是最独特最讨妈妈喜欢的小木偶?! 小木偶兴奋地收紧臂弯,惹得妈妈眼眶微红,摸她脸颊的手抓上了她的腕,制止她抱得更重。 “……轻一些。”妈妈无奈道,“我会被你抱散架的。” 不知为何,小木偶的脑子里莫名其妙钻出一个问题:只是一个我而已呀,妈妈就快散架了吗?那些木偶如果一个一个抱上来……妈妈岂不是会坏掉? 她用力摇着脑袋,将这个可恶的想法晃出去。妈妈是她一个人的!是她找到了妈妈。 “……怎么了?” 妈妈眸色忧虑:“脑袋哪里坏掉了?” “没有没有!我要妈妈给我取的名字!”小木偶拉着妈妈的手重新放回自己的脑袋,她轻轻地蹭了蹭,心里因偷到了这点小奖励而感到开心。 “扶音。” 楚纤带着沦为腿部挂件的小木偶往前走,走到床边,用指在平整床面写了一遍:“是这两个字。” 她一蹲下来,小木偶就直接撞进她怀中。硬邦邦的木头将她撞到床沿,好在没让她彻底倒下去。 小木偶爬到人类身上压着,笑得嘴角仿佛都红了些:“好听!扶音喜欢这个名字!”妈妈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名字,就等着给最喜欢的小木偶奖励呢! 楚纤并不责怪小木偶的粗鲁,垂眸问她:“你怎么知道好听?你连这两个字都不会写。” “扶音会学的,这两个字不难写,妈妈取的名字都好听!”小木偶看着妈妈的脸,只觉妈妈果然是最好看的!其他的人类就是比不上妈妈。 她扭捏了一会,小小声问:“那,那妈妈还会给其他小木偶取名字吗?就,专属的这种?” 楚纤没说话。 小木偶从人类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嘴巴变成‘^’模样,她嘀嘀咕咕:“那我会抱紧妈妈,不让妈妈跟别的小木偶靠近。” 说着,她也这样做了。就在她的木头手臂偷偷长长想完整抱住妈妈的身体时,她身体突然‘腾空’! 她从妈妈微抬的眼眸中看见她身后站着的人类,就是那个把妈妈藏起来的坏女人。 坏女人没有攻击她的意思,拎起她放到一边,再将被她蹭得衣衫不整的妈妈扶到床上,满脸冰冷地替妈妈拢好黑袍。 妈妈并没有拒绝,还含笑着问了坏女人什么—— 小木偶噔噔噔跑过来的腿僵住了,像哪里的零件松了,让她跑不动了。 “你……!” “她不是木偶,扶音不准生气。”妈妈抱紧坏女人的同时还能抽空安抚她。 因小木偶只说过‘不准妈妈靠近别的木偶’,才被钻了空子! “……” 扶音努力瞪大她的蓝眼睛,可惜她的眼睛被画出来只有那么大,再怎么瞪也瞪不圆,倒是里面的一小个黑色圆眼珠颤颤巍巍的,很可爱。 ——大概也只有楚纤会觉得可爱。直播间观众见了一定会疯狂刷屏表示这是木偶处于应激状态、会触发狂暴模式的预兆。 哪怕是非直播间观众也会第一时间提高警惕,这样子一看就不正常。 “……我说过不能带她回来。” 孟秋白刚从木偶群的围堵追杀中逃离,对木偶的杀气十分敏锐。她略略偏头,看见小木偶‘咯哒咯哒’发出细微动静的木头肢体,嘴角微扯:“她会因嫉妒杀了你。” “我不会!我才不会杀了妈妈!我只会杀了你!!” 她说完,偷听的小木偶就大声嚷嚷道:“是你一直藏着妈妈!你是个坏人!” 不过是个因她苏醒的木偶,也敢在她的空间对她这样无礼,明目张胆觊觎她的爱人,稍一不注意就将她的爱人弄得乱七八糟—— 孟秋白起身的动作被床上人拉了回去,一个不察险些跌倒这人身上。 冷意被这人温热的体温慢慢消减,几近贴到她唇角的柔软轻启:“为什么跟一个孩子较真呢?她只是跟我分开太久了,我会让她恢复正常的。” 本就不正常的东西一旦正常十有八.九是伪装。楚纤越是对这东西耐心,这东西越会得寸进尺。 孟秋白深深看着这人:“……她想杀我。” 楚纤若有所思几秒,她忽而推开身上快要亲到她的女人,对小木偶招招手,示意小家伙过来。 孟秋白:? 尽管小木偶很生气,气到浑身零件都不对了,她也无法抗拒妈妈的怀抱——她闷闷不乐地快步跑过来,在快撞到妈妈时悄悄减轻力道,满满地抱了上去。 “不许杀她。” “……”再度享受了妈妈怀抱的小木偶呜咽一声,“为什么?妈妈喜欢她胜过喜欢扶音吗?” 第370章 “是不一样的喜欢。” “喜欢都是一样的!妈妈最喜欢扶音,就不能最喜欢她!” 孟秋白的脸越来越冷,指尖克制不出地凝聚出电光。 “这么霸道啊?” “……霸道?”小木偶不太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她下意识觉得没错,“是啊!扶音就是霸道!” 下一秒,霸道的小木偶被霸道的电光掀翻了过去,木头狠狠撞在墙壁,差点散架。 这还没完,她呜呜呜地心疼被电焦的头发和裙子,一边哭一边疑惑妈妈怎么没来哄她—— 偷偷瞄了眼床上,却发现那坏女人捉着妈妈的腕不准妈妈推开,另一只手捻着妈妈的下巴就亲了上去! 小木偶不动了。 蓝蓝的眼睛盯着隐隐约约勾.缠的舌尖,无声转动,转到妈妈荡着细碎亮光、似是含不住泪水的淡红眼眶。 ……这样的妈妈,更漂亮了。她呆呆地想。 孟秋白半垂眼,眸中有不明显的红光在浮动。 她只是将唇贴上去,她仿佛天生不会这些热情又黏腻的亲密接触。是身下人以被她强迫的姿势顶开她的唇瓣,之后的事开始不可控。 她的爱人格外喜欢被她掌控、被她束缚,那只被攥的腕曾轻轻晃动,绝不是要挣脱,是想演出挣扎却又舍不得她的温度。 因愉悦而哼出的轻吟带着热意,令她偏向低温的理智逐渐被舌尖的纠缠蚕食,眼前只剩下爱人潮.红的、象征某些渴求的面容。 - 微凉指尖摸向上一秒被它系好的黑袍内,水声在这时戛然而止。 楚纤轻轻却不容拒绝地推开女人,重新将黑袍披了回去。在孟秋白不解的注视下,她眨了两下眼:“不能在我们的孩子面前做太多。” “……” 孟秋白深吸一口气。 第171章 ——下一秒, 小木偶身后传来一句怯生生的:“妈妈。” 扶音微笑的嘴巴立即下撇,她反应极快地扭转木头手臂去抓身后的东西,想也不想就将新分裂出的小木偶往墙上撞。 新生的小木偶还有点呆, 脑袋被狠狠撞了几下都不知道叫,四肢朝着楚纤的方向, 但敌不过扶音力气的她只能徒劳地晃悠胳膊和腿。 扶音不想在妈妈面前表现粗暴,可这只小木偶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她还没跟妈妈独处够呢! “咚!”“咚!” 一声一声, 砸得木头渣飞溅得到处都是。 孟秋白的手先一步捉住楚纤, 免得她傻傻上前阻拦。发狂的小木偶只会在做错事之后开始忏悔,她可不是说停就停的乖孩子。 女人以为楚纤会试图挣脱,或忍不住靠近两步—— 然而这人唇角仍噙着那点弧度, 眸光微冷地注视着扶音单方面虐.打新生木偶, 眸色黑得映不出眼前惨烈,只是淡淡地看她将木偶好好的头发往下拔, 磨得平滑的木头脸狠磕, 直到成了一堆废品, 动也不动地瘫在那。 “……” 孟秋白松开的手被楚纤反手握住了。她眼皮轻撩,一言不发。 她的爱人并没有出言解释,还在小木偶支支吾吾不敢吭声时浅浅笑了下:“砸烂了就不会再活过来么?” 妈妈的笑给予扶音无限勇气, 她哒哒哒跑回妈妈身边, 羞涩地揪着裙角:“不是的妈妈,只有我们都死光了, 分裂出来的小木偶才会死。” “那你砸她干什么呢,”楚纤笑得更温柔了,“吓我?” “!” 扶音松开裙角, 急急忙忙说:“不是不是!扶音只是……只是没忍住,扶音下次会忍住的!” 她仰着脑袋, 笨笨的嘴说不出更好听的话,只好一脸期待地等着妈妈原谅她、用有温度的手摸她的发。 没想到妈妈转头看向坏女人,交握的手慢慢十指相扣:“秋白,你相信她的话吗?” “妈妈!妈妈相信就可以了!不需……” “不。” 小木偶惊惧的声音明明盖住了孟秋白冷冷吐出的这个字,楚纤却没再给小木偶抱住她腿说话的机会:“扶音,出去,带着你的朋友一起。” 扶音难以置信地望着妈妈。地上那摊废物才不是她的朋友,她好不容易找到妈妈,才不想离开! 但,但是…… 妈妈刚刚已经生气了,虽然还在勉强对着她笑,可眼睛冷冷的,如果她再不乖乖听话,会不会收回她的名字、拒绝承认她的存在? 扶音耷拉着嘴角,失落说:“好的,妈妈。”她一步三回头,拽着破木偶的一条木头腿往外拖。 直到她进入通道,妈妈也没看她。 小木偶的身影消失,楚纤的眸才后知后觉追过去,静静看着通道闭合的地方,仿佛终于被唤起藏在眼底的爱意,目光渐渐有了温度。 半晌,身侧的女人将手攥紧,冷冷道:“你说她是我们的孩子,但你亲眼见她死在你面前,无动于衷。” “所以秋白刚刚握我的手,不仅是阻止我,还是阻止你自己么?” 楚纤微笑:“你我都知道,她们不会死。” 可你仍然想救这些被你赐予力量的死物、在你眼中成长太快该被清除的邪灵。 “在扶音开口前,你不知道。” “……” 楚纤叹了口气:“我明白,秋白不相信我了。” 孟秋白垂眸看交握的手。 这人曾在她的床上疯狂祈求她的爱意,甚至在现实中也神志不清地将木偶认定为她们两人的孩子,陪它做游戏。 第371章 可刚刚的眼神太冷了,表情太淡了,像装到一定程度懒得再装,无所谓被看见原本的模样。 果然还是…… “锁着我会好一些么?”这人幽幽响起的话音牵连出她心中隐秘直白的欲望。 女人抬眸看她,眸色猩红。 - 被粗鲁丢出通道的破木偶支着木头块‘咯哒咯哒’站起来,伴随她骤升骤降的诡笑,衣下的木头碰撞出叫人牙酸的声响,与在密室中的愚笨大相径庭。 她知道妈妈喜欢乖小孩,不乖的小孩是要被抛弃的。她忍着脑袋都被砸凹的不爽,不就是为了看妈妈教训这个得意的木偶么? 明明她是她分裂出来的,在这群小木偶中她们是最亲密、最可以共享妈妈的同伴。 “你的名字马上就是我的了……嘿嘿……” 一分钟不到,新生木偶已完整站在扶音前面。她嘴角翘得很高,僵硬的木偶脸中竟能勉强读出亢奋的情绪。 ——不能打、不能打。细黑的瞳孔不住颤抖着,扶音盯着脚下的影子。妈妈只让她在这里等,她不能不乖了…… 新生木偶难听的笑声在耳边回荡,突然扶音的影子晃了晃,瞬间晃成两个、三个。很快,又从扶音身后跳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新生木偶。 这时,四周游荡的小木偶们循着熟悉的味道纷纷围了上来,鼻子几乎黏到扶音裙子上—— “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妈妈在哪里!” “呜呜呜好久没闻到妈妈的香味了,让我再闻一下……哎呀,别挤!” “你们都闻慢一点!我也想闻!” “好嫉妒,好嫉妒,她一定被妈妈抱在怀里摸了好久!” 扶音不耐烦地推开她们,语气不好:“妈妈不让小木偶进去,你们都得等在外面,否则妈妈生气了又会消失了!” 靠近的木偶一个接着一个被她推倒在地,但越来越多的木偶聚了过来,木头块跟木头块碰来碰去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要命。 “生气?妈妈还没对我生气过……” “是你惹妈妈不高兴吗?!” “肯定是呀!妈妈不会抛下我们的!” 因嫉妒产生的各种负面情绪迅速吞没这群小木偶,她们质问的声音更大。 “是这个木偶!”扶音立马指向还在笑嘻嘻的新生木偶,谁知道她一下钻到木偶群里去找不到了。 见状,扶音身后的两个新生木偶追了过去,一副非要把捣蛋鬼扯出来才肯罢休的倔强模样。 其他木偶被这种愤恨感染,统统停下问询,无数双蓝眼睛盯着新生木偶消失的方向。 她们身后,一双手慢慢撕开通道。 … 看着这群停止活动、像是被抽离能量的小木偶,楚纤眼眸微眯,唇角刚要翘起—— 站在后面的小木偶觉察到了什么,脑袋‘咯哒’一声转了个半圈,速度快得残影都捕捉不到。 蓝眼睛定在楚纤身上。 “妈妈!” 眸底映着小木偶们欢呼雀跃奔过来的场景,楚纤轻吐出一口气,弯腰一把抱住最先跑过来的小木偶。 是扶音。 所有小木偶都长得一模一样,不管是发量、妆容、跑起来的姿态还是独特的眼睛,她们没有区别。 然而楚纤却知道她抱住的这只木偶是她取过名字的扶音。 “妈妈还生气吗?”扶音小心圈着人类脖颈,鼻尖悄悄擦过她的脸颊。 不等楚纤回答,那群满嘴‘妈妈妈妈’的小木偶凑了过来,一个两个伸着手要跟扶音一样的抱抱。 人类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令扶音本就燥郁的情绪彻底绷不住,她脚下影子颤颤,又有分裂的趋势—— “嗯。”妈妈没有松开她去摸其他小木偶,只淡淡扫视一圈,睫羽低垂,“听说你们破坏了别人的房子,还不肯接受惩罚。” 木偶们:“!!” 过于亢奋的木偶们一下就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没、没有的……”会撒谎的小木偶心虚说。 “就是不小心踩坏了一点点妈妈,不是故意破坏的。”不想撒谎又不想错失妈妈拥抱的小木偶委屈说。 “呜呜呜我也想要妈妈抱!妈妈抱她抱得太久了!不公平!”试图转移妈妈注意力的小木偶哭嚎着说。 “……” 每个小木偶都努力睁着清澈可爱的蓝眼睛想说服妈妈给她一个拥抱再做其他惩罚,但妈妈只是抱着那个有了名字的木偶,细白手指慢慢梳理长而干燥的棕发。 扶音脚下的影子又正了回去,她一脸幸福地紧紧抱着人类,哼哼唧唧可开心了。 ——妈妈一定是觉得刚刚对她太凶,所以不追究她也踩坏房子的事!看,她是最特别的木偶! “那,那我帮那三个木偶把房子建起来,妈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小木偶眼巴巴问。 楚纤没有说话,她轻拍扶音的背,示意扶音别抱那么紧,又在扶音松开手臂后直接站了起来,剩扶音愣愣地看空荡荡的怀抱—— 周遭静得可怕。 她们对她的喜爱的确可以生吞活剥了她,被这样多诡异的、既狂热又没有人类情感的蓝眼睛注视,并不是一件压力小的事。 守在古堡内的三个木偶也许被压在废墟之下,也许躲在暗处等着复仇,她目前最好待在这群小木偶身边,更何况…… 第372章 楚纤看向提议的小木偶,很轻地点了下头。 所有小木偶齐齐欢呼一声,七嘴八舌说了告别的话,哗啦啦又跑去找材料建古堡了。 没被责怪的扶音紧紧贴着楚纤,粗粝笨拙的手指拉着她的裤腿。 没被惩罚当然是好事,最怕妈妈直接忘记她的存在,又把她丢下了。 【我的小黑屋呢!我的美艳npc呢!】 【诶?有没有人注意到地图左角npc数量少了一个……】 【我这边地图不显示npc】 【其他主播干的吧,我也发现了,这个主播刚刚肯定在跟npc酿酿酱酱啊!!】 【11哥回来了嘛?刚在别的主播间看到你了!】 【笑死,我敢肯定不是其他主播干的,刚刚11哥到处发布带小木偶找妈妈的积分任务,只要是这个副本的主播都有任务,而且积分奖励都是一千五,秦那边还挂着呢】 【高级用户才能看见地图npc数量,同步副本情况~新来的观众可能不知道~】 …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这主播跟npc那啥完了之后反手把人杀了然后若无其事来哄孩子了??】 第172章 【都怪前面的弹幕, 现在好了,我已经不能直视主播的眼睛了,一看我就抖】 【肯定不是怕得抖吧hhh】 【我觉得不可能, 这主播一个任务都没完成呢,她哪来积分兑换道具?npc是纸糊的啊你说死就死】 【甚至怀疑是小木偶变大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谁……】 【这个靠谱!怎么可能是刚刚的漂亮npc死了嘛!不可能!我还没看到小黑屋呢!】 “……妈妈, 牵一下。” 细声细气的小木偶用手轻轻碰了碰楚纤,仰着的小脸上嘴巴朝下撇, 是个委屈得快要哭了的表情。 她听妈妈的话稍微松开了手臂, 结果妈妈就站起来不给她抱了。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呀,为什么不能继续抱了呢?她不敢这样问妈妈,只好退而求其次—— 至少牵牵手吧, 哪怕只是让她握着妈妈一根手指也可以呀。 她的木头脑袋是这样想的, 但她绝没想到妈妈真的就伸了一根手指,就那样看着她粗粝的木头小短指笨拙握上去。 扶音:qaq 原本只是嘴角下撇, 现在好了, 唇线都要拉到下颌处, 刺目的红像会流动的血线一样往下延伸。 ——被妈妈一哄,刚刚的委屈直接翻了数倍,她才不会在此刻见好就收呢, 谁知道妈妈下次心软是什么时候! 楚纤看了她一会, 平静道:“看起来你并不喜欢牵手。” 终于被妈妈关注到的小木偶又害羞又开心,她当然喜欢牵手啦, 妈妈肯定也知道她喜欢,所以才会这样哄她,现在这样说, 也是在逗她玩。 小木偶别扭地刚开口说了个‘我’,下个字的音都没发出来呢, 就听妈妈说:“松开吧,你去做你喜欢的事。” “!” 扶音脑子没反应过来,先一步觉察到妈妈真的想挣脱开她的小笨手指,当即两只手都紧紧握了上去,木偶脸泫然若泣:“妈妈又要走了吗!!!” 木偶本应哭不出正常眼泪,若为这事真从雕画出的蓝眼睛中流出水来,始作俑者该有多罪不可赦? “我没这样说。”楚纤顿了顿,“别成了小疯子。” 扶音死死盯着妈妈的眼睛。 她没看错,妈妈提到疯子的时候,眼睛里好像……好像有温度,快要笑出来了。但是笑意又很快浅淡下去,被埋没在很深很深的黑暗里。 扶音心想,原来妈妈喜欢小疯子吗?那她是不是应该学学其他小木偶?嗯,比如正在废墟里翻人吃的那个? - 小木偶挖呀挖,搬开一块石头,却见下方压着一只灰扑扑的手。 她歪歪头,当做普通树枝或奇形怪状的柱子弯腰去扯。 扯一下不动,扯两下不动…… 小木偶眼睛一红,用力往外一掰! 短促的一声尖叫很快被掩住,这‘柱子’也被她掰折了,极其清脆的响。 见这个奇怪的‘柱子’自己在动,扒拉周边的土块好像要挖自己出来,小木偶乖巧地退到一边,睁着蓝眼睛看它挖。 ——几分钟后,乱糟糟的石块下露出一张女人脸。其实光看五官看不出性别,主要是没压断她长而杂乱的发,哗啦啦铺在那,又脏又难看。 小木偶瞬间做苦瓜脸,‘噫’出声,提着裙摆往后又退两步,生怕丑陋会传染。 女人一睁眼就看见小木偶这个动作,呸呸吐出两口灰,抱怨:“你这木偶怎么回事啊?不吃我就算了,还嫌弃我。你不吃你有权利嫌弃我吗?” “……噫,”小木偶苦瓜脸更苦了,“你好脏,你吐口水。” “我嘴里全是灰,全是灰啊姐姐!”女人翻了个大白眼。她的白眼真的挺白的,因为她的脸全是脏灰,连牙齿都被灰弄得黯然失色。 “我不是你姐姐。” “挺好,我也不想要你这么个笨木偶当姐姐。”女人一边挖自己一边没好气,“你妈妈到底怎么把你养这么大的?一点也不可爱。” “……”小木偶嘴角往下撇。 她不喜欢听这个女人的后半句话,像在说妈妈喜欢别的小木偶是正确的,她活该不讨喜。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旁边的石头统统塞进女人嘴里,撑得嘴巴开裂、撑得脸变形、撑得骨头都压断…… 第373章 没关系,没关系。 小木偶很快想。她见过其他木偶增强力量的方式。反正这个女人这么讨厌,反正……反正妈妈现在没看着她,她可以这样做的。 女人挖石头的动作一停,看向朝她缓缓靠近的小木偶。 “小东西,你不是改变主意,想吃我了吧?” 女人笑着:“哎,你妈妈知道你喜欢吃人吗?” “……妈妈不会知道。”小木偶低声回道。 “是呀,你的小秘密可要死死瞒着你妈妈,你妈妈一旦发现,绝对会抛弃你哦。” 女人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伸过来的木头手指,又开始挖旁边的石块:“我觉得你妈妈什么都知道诶,就是装着不知道。” “你闭嘴!” “她最喜欢的那个小木偶很乖吧?绝对不吃人。” “……你闭嘴!!” “哎哎哎,你轻点儿,踩着我头发了。”女人啧道,“我都要死了还不能多说几句话回回本啊?你这木偶也忒不讲道理了,一看就是妈妈没教好。” 木偶脸彻底没有表情了。 一刻钟后。 灰头土脸但好歹把自己挖出来的女人大咧咧坐在树荫下,看着一脸冷漠的小木偶,举起血淋淋的手臂嗔道:“我都没怪你伤我这么重,你板着小脸干什么?你在妈妈面前也这样吗?” “你说可以让妈妈喜欢我。” 小木偶一句废话都不想跟她说:“你做不到,我会一口一口吃了你。” 【积分任务已完成,获得积分奖励1000】 女人笑得一脸真诚:“那当然,我跟你妈妈都是人类,人类最懂人类了。” - 扶音不愿松开楚纤的手,哪怕会弄痛楚纤,惹她不高兴。 好像只有用这种笨办法才能留住妈妈。扶音难过地想,妈妈既不喜爱也不厌恶她的力量,随时漠视她的存在,对那个坏女人都比对她好。 因为坏女人可以时不时亲亲妈妈,亲得那么凶狠也不会惹来妈妈厌烦。妈妈还听坏女人的话,一个字也听。 如果妈妈这样对待她,她该有多高兴呢—— “妈妈,我挖出了一个受伤的人类。” 扶音还在伤心呢,那个木偶就扭捏着走过来了。她走得慢吞吞,像是搬个石头把她累着了,实际眼睛一直盯着妈妈的脸,有什么坏心思谁都知道。 “你说话不要离妈妈那么近,脏脏的。”扶音抱紧了楚纤,怒道。 “只有你在偷懒,你凭什么说我!”小木偶被吼得委屈极了,“你黏在妈妈身边这么久,为什么我说句话你也要骂我!呜呜呜呜我是没有人要的小木偶……” “扶音。” “……哦。”扶音乖巧应声,背过身冲着小木偶做了个鬼脸,没什么诚意说,“对不起。” “我是没有人要的小木偶……” 听着妈妈叫坏木偶的名字,小木偶更难过了,恨不得倒在地上撒泼打滚,吸引那双黑眸更多注意力。 下一秒,妈妈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 “过来。” 小木偶:!! 扶音刚要尖叫,又怕吓到妈妈自动将嘴闭紧。她蔫头耷脑被推离妈妈的怀抱,垂着的蓝眼睛不该有情绪,此刻却十分哀怨,不堪得要落下泪来。 小木偶伤心地问:“妈妈,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抱我?还不给我取名字……” 两个一模一样的木偶,两份相同的伤心,似乎从她们被分裂开始,就失去了满足的权利,欲望源源不断吞噬她们的喜乐,留下承受不住只好分裂的痛苦。 小木偶刚刚很努力干活,身上的确很脏,睫毛上都有淡淡的灰。 “你想要怎样的名字?” “我要妈妈给我取!”小木偶悄悄又走近了两步。 “当做你挖出人的奖励么?” 小木偶:! 原来那个女人说得没错,只要妈妈发现同类,就会很开心,跟她们彼此厌恶的木偶不一样。 “小一。” “……嗯?这是名字吗?” 妈妈摸了摸她的头作为回答。 小一很开心:“好!我去把那个沉甸甸的女人拖过来,还会有奖励吗?”她,她也想抱一会妈妈。 “我也去拖。”扶音突然出声。 小一表情一下子变得极度愤怒:“是我发现的人类!你不准碰!!” 扶音才不理她的咆哮,朝妈妈甜甜地笑了笑转身就跑。 小一不甘示弱,用那种软软的声音腼腆地说了声‘妈妈再见’,转头就追了上去。 - 小木偶嘴里的‘拖’真的就是拖,仗着女人刚从土里出来虚弱得很,一个拽着人家头发、一个拽着人家腿,横着把人拖了过来。 期间,楚纤微微笑着坐在扶音为她找好的软椅中,支着脑袋看。 那女人像个破布袋子一样被丢到楚纤面前,两个木偶顾不得其他,立即跑到楚纤面前,期待着她的奖励。 默了几秒,楚纤稍稍直起身,懒懒伸出手指,在两个木偶眉心点了一下。 扶音:?! 小一:!! 结、结束了吗! “是不是很独特的奖励?” 于是控诉的话卡回了肚子里,扶音先嘿嘿笑着说:“是呀!妈妈好聪明!我喜欢这个奖励!” 小一慢了一步,只好笨笨地说:“我、我也喜欢……谢谢妈妈。”她要当个有礼貌的小木偶。 第374章 “……原来她们的妈妈就是你呀。” 女人呵呵笑出声,看着楚纤的眼神炙热:“小木偶们是凭脸认母亲的吗?坦白来说,你的确是我见过的任务者里最好看的那个。” 扶音不喜欢女人这样看楚纤,她的眉挤到一块,哒哒哒跑到楚纤身边,像一尊小守护神。 “多谢夸赞。”楚纤语气很淡。 “并不是夸赞,实话。”女人叹了口气,“看,你家小宝贝把我手弄成这样了,可怎么好呢。” 楚纤静静看她。 “这样吧,我也不要多的——你赔我两个小木偶,我就不追究你了,怎么样,伟大的妈妈?” 小一偷偷翘起嘴角。 女人见楚纤不语,状作妥协,无奈耸肩:“好吧好吧,一个也行,我要这个,一看就很听话的小宝宝,一定不会再弄断我的手。” 扶音恐惧地抱住楚纤一条手臂,瑟瑟发抖:“不要,妈妈我不要……” 小一蹭到楚纤另一边,悄悄攥紧楚纤的衣角。 半晌,似是看够了女人的脸,楚纤轻轻笑了声,垂下眸,说:“有必要提醒这位任务者。你跟我是竞争对手。” “所以?”女人接话接得极快,几乎是赶着楚纤最后一个字音落下。 “所以她没杀死你是她的错,你怎么还敢跟妈妈要赔偿?”扶音冷冷接话。 “你这小东西,别打断大人之间的交流哦。” 女人哀伤地又叹气:“对着你妈妈那么温柔,对着我却这么凶,真让人嫉妒啊。” 扶音哼了声,蹭蹭楚纤脖颈,软声说:“妈妈你不要丢掉我,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好不好?我也会挖人,您想要几个我都能挖出来。” 第173章 木偶岛的人类可是稀缺物种, 同样也是系统局的稀缺人才,在小木偶口中倒成了讨好妈妈的玩具。 作为稀缺的存在本身,楚纤平静开口:“我不需要那么多人。” “那, 那我……”扶音努力转动小脑筋争取在此时彰显自己更多价值。 她失败了。她好像不知道妈妈最喜欢最需要什么,从来都是妈妈奖励她, 没有她奖励妈妈。 所以,她是个自私的小木偶吗? 鲜红嘴角下撇, 蓝眼睛凝视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类——突然觉得离妈妈好远。 在危险重重的木偶岛, 妈妈并不因有这样一群听话又强大的木偶们而自豪。 她不去跟她们每一个相处、培养出亲昵的感情,一出现就让她们接受惩罚,仿佛不在意她们是否会拒绝、怨恨。 温暖阳光轻轻落在她的脸庞, 她的眉眼温和干净, 像一幅只有黑白两色的水墨画。眸中轻闪的细碎微光让那沉寂的黑无声流动起来,柔得似水。 扶音笨拙得许久没接下后面的话, 本就不大伶俐的脑子此刻又分心赞叹妈妈的美貌, 楚纤开口:“乖就好。” 扶音瞬间丢弃不重要的愁绪, 连连点头:“我很乖!我特别乖!” 只是她的回应没再得到妈妈一个眼神,委屈、不满甚至嫉妒迅速吞噬刚刚好起来的心情。 她嫉妒被妈妈看着的人类。 “……你看起来很想让我活着啊。”女人之前的笑并不会露出牙齿,大概是觉得脏兮兮的牙齿露出来不好看。 此刻的笑容却像是发自内心, 不露齿也不行了:“是一个人太寂寞了么?” 寂寞?有扶音陪着妈妈怎么会寂寞!小木偶恨不得一口咬断女人细细的脖子, 狠狠嚼碎她的骨头。 楚纤也笑了。 她说:“我很想承认。” 下一秒,女人的右手突然被旁边的血盆大口咬掉了, 嚼烂了吐到地上。 干了坏事的扶音捂住恢复正常但明显红了一圈的嘴巴,脸上做出哭泣的表情。下颌处挂着几滴血的她想靠近妈妈,又因没得到妈妈允许踌躇不前。 “又恐怕你承受不住后果, 所以,”楚纤唇角挑起弧度, 声音偏冷,“你想多了。” 女人痛到失声,面目狰狞地倒在地上。 痛苦的哀嚎咆哮消减不了身体的痛苦哪怕万分之一,女人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痛到崩溃之下她的脸用力摩擦着地面,不一会,左脸已血肉模糊。 楚纤不感兴趣地移开眼睛,看向低头揪着裙角,肩膀耷拉下来的小木偶。 “扶音,过来。” 第一次对妈妈的呼喊感到退缩和惧怕。小木偶抬起充满绝望的蓝眼睛。 “很聪明的,知道吐掉。” 扶音:! 她呆呆望着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替她擦拭的人类。 如果不是嚼着嚼着猛然意识到妈妈在身边,怕妈妈下回用手摸她脸有阴影,她已经吃掉了! ——有区别么?总归是看见你的小嘴巴一口咬掉了人类的手,如此血腥惊悚的场景,还要谁会在意你是吞进木头肚子还是跟别的小木偶分食? 扶音眯着眼睛感受妈妈的温柔,在那只手撤回去前,极快地在上面亲了一下。 “……”楚纤顿住了。 扶音的情绪被楚纤面上表情牵扯得大起大落,惴惴不安地靠近:“妈妈,我不能亲您吗?” “可以。” “!!!” “但要经过我的允许。” “好!下次一定先问妈妈!” 从直播间弹幕可知,这个被小木偶挖出来的神秘女人是隔壁主播,用户11也曾给她发布‘找妈妈’任务。 第375章 令楚纤觉得有趣的是,这女人嚎哭了半个小时就自个儿龇牙咧嘴坐起来,一边用脏兮兮的手指戳着被扶音吐出来的肉泥,一边冲着楚纤撇嘴。 幸扶音去为楚纤找食物了——她感受到了妈妈的虚弱,否则又得咬掉女人的右手。 “……人家只是好奇引导这一群小怪物的人类是什么样子嘛。”女人,也就是花朝云故作哀怨,“如果她们实在找不到妈妈,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充当一下。” “你不高兴你就直说呀!干嘛害得人家断了只手,长起来很费积分的。” 闻言,楚纤笑:“建议你不要修复。” “哈?!我就这么血淋淋的啊?你也太恨我了。” “感觉你还会有些断送手脚的坏主意。”楚纤说。 花朝云思考片刻,点头:“你说得对。其实我一看见你就后悔了,你就长了张一定会算计我的脸。” “我叫花朝云,你呢,你叫什么?” “楚纤。”这人很配合地答了。 “你不会让我一直坐在这里吧?这么狠心?你难道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么?我也很好看哦,你的小木偶要是缺另一个妈妈可以找我哦。” 楚纤耐心听她抱怨完,温和道:“你介意我扶你吗?” “……”花朝云瞬间警惕。 但是。 眼珠鬼使神差定在这人漂亮且无害的笑容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突然被常年在生死线边沿徘徊的刺激感给压下去。 她费尽心思来到这不就是想接触木偶群的母亲么?现在对方主动提出一个不尴尬的接触方法,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哪怕知道这人没安好心? 所以她嘻嘻一笑,礼貌地将自己没断的那只好手递了上去:“好呀。” 花朝云一边看着这人笑容加深朝自己伸手,一边胡思乱想——最粘人的小木偶不在,总不能从地里钻出一个木偶咬断她的腿吧?没有腿是比较麻烦,话说是腿没了比较疼还是手没了比较疼? 在楚纤碰到她之前,花朝云只觉一股怪力狠狠抽过来,掀翻了她的身体,直接将她甩飞几米远,惊得不远处工作的木偶都抬起头做惊讶状。 “……” 摔在地上四肢散架、吐了好几口血的花朝云双目无神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已经利用我非常顺手了!”你倒是有不少坏主意,但断送的是我的手脚。 见到眼前出现的木偶,楚纤瞳孔微缩。 ——它比楚纤略高一些。 外面披着一件沉重厚实的黑袍,黑发从兜帽中散出几缕,刷白的脸上只有吝啬点上去的五官,并不协调。它的眼睛没有瞳孔,涂成了血红色。 没有一个木偶的眼睛是红色,但曾有两个人的眼睛是血色。 “……孟秋白。” 从人的五官直接转变成木偶的五官是不好看的,木偶的脸削不成人那么精致,各个角度都很扁平,有种接近人又绝不是人的僵硬感。 但它保存了孟秋白的身高,黑袍,血眸。尽管这个血眸也保留得非常随意,像随便沾了点颜料滴上去。 刚刚就是它快速略过击飞了花朝云,刮过的衣角曾重重擦过楚纤的腕,留下一道不明显的淡红。它停在楚纤几步之外,一动不动,血红的眼睛盯着她。 木偶是邪灵,吸收邪念,孟秋白的邪念——楚纤垂下眸,指腹缓缓碰上这道不能称作伤的红。她想,应当是杀了她吧。 孟秋白并不是这个副本中唯一的人类npc,还有其他跟原身一起参加节目的艺人,猜测由任务者扮演。 那么。 是只有人类npc死后才能变成木偶,还是只要死亡就会变成木偶,还是有其他触发条件——比如有很深的怨念邪念? 变成木偶的孟秋白,是变身邪灵更强大了,还是木偶化削弱了它的力量? 在没有跟孟秋白交手或看它跟别人交手前,不能确定。 楚纤还未开口提及孟秋白死前的场景,穿着黑袍的木偶毫无征兆地闪至她跟前,微长的尖鼻子差点戳瞎她的眼。 仅仅只是打了个照面,让楚纤清晰看见它脸上的木头纹路,又闪至不见。 直到身后传来‘噗嗤’声和谁的惨叫。 被黑袍拂起的碎发慢慢坠下,楚纤转过身,看见黑袍脚下血流不止、正在抽搐的人类。 【其他主播偷袭的原因是??】 【不懂,这木偶咋跟那群小的长得不一样啊。】 【该不会是木偶们真正的妈妈来了吧哈哈哈找主播算账hhh】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条弹幕真相了。孟秋白是做过小木偶的妈妈,虽然只有……嗯,一小时左右。 不过又能知道,观众眼中的孟秋白木偶跟孟秋白本人差别很大。毕竟直播间有一批心心念念孟秋白出现的观众,他们认出木偶的可能性不小,可楚纤一目十行看完弹幕,一条也没有认出来的。 楚纤看着黑袍渐渐靠近,知道下个目标大抵是自己。她先开口:“你刚刚对我的杀意,不是假的。” 视线扫过木偶脖颈,那里被红色围巾遮住了。楚纤笑:“那的确是个让你很屈辱的死法,请见谅。” 她抱歉的不是杀了她,而是没用高大上的手法杀了她。 孟秋白死在密室中,死之前,楚纤对她说了句‘锁着我会好些么’。所以她变出了锁链。 第376章 楚纤并不确定孟秋白的弱点是脖子,在孟秋白断气之后补刀数次,换了身衣服才撕开通道从密室出来。 现在。 密室中不需要吃饭也不会饿,但一出密室就会恢复正常状态,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不夸张地说,黑袍掠过去的那阵风再重些都能将她刮倒。 变成木偶的孟秋白能在任务者连反应都来不及的情况下将人击杀,晚了一步兑换出的道具散落在任务者血泊中,有些嘲讽。 第174章 两者实力相差悬殊, 已经不是楚纤手里有条链子就能将她绞死的时候了。 黑袍木偶没有说话,没有靠近,那股冷冽恐怖的杀意似乎随地上那个男主播潺潺流动的鲜血而消散了。 离尸体较近的草丛动了动, 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一会,钻出一个木偶脑袋。 找材料修古堡的小木偶被血气吸引过来, 蓝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躺着的尸体。 想吃……好想吃…… 她刚要爬出草丛,眼睛滴溜溜一转。 “!!” 妈妈还在这! 她双手着地的姿势立即更改, 僵硬拍着满是草叶泥灰的裙边, 对着楚纤不自然地笑笑,蹑手蹑脚又钻回草丛中。 只是草丛时不时晃悠出动静,可见她舍不得放弃这口大餐离开。 楚纤收回视线, 不动声色偏了下肩, 让那只凭空出现的手拍了个空。 ——她的感官自然没这么灵敏,但她注意到黑袍木偶看向她身边的动作, 猜测有个不速之客即将显现。 果然如此。 女人仍是那件长风衣, 平整干净, 没被木偶岛诡异的各种事件弄脏衣角。 那只拍空的手转回去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偏茶色的眸微眯,清晰映着这人清冷漂亮的侧脸。 薛悬铃轻勾着唇角, 话音带几分叹息:“她此刻一定在心中祈求你快消失, 免得血腥味引来其他木偶,她能分到的食物会少很多。” 防止对面那只系统也测不出的特殊npc再将她锁定为攻击对象, 薛悬铃后退两步,与楚纤保持距离。 “你的乖小孩们有些不乖呢,像一群饿极了的野兽。你猜饿狠了的她们能在你面前装多久?” 不久。楚纤漫不经心想, 如果不是花朝云提出能令小一动摇的合作申请,在挖出花朝云时, 小一就偷偷将花朝云吃掉了。 从花朝云出现开始,到她们一人一偶自以为无人发现的小动作,楚纤这才想测试木偶能否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故意去碰花朝云。 只是小木偶没骗出来,反而炸出一个黑袍木偶。 这人镇定到没有丝毫波动的表情令薛悬铃十分愉悦。能成为这么一堆麻烦的妈妈,不是光靠脸就可以的。 “你很聪明,用自己给她们当做奖励。可她们迟早会进化到不满足这些奖励的时候——” 这个办法看起来可太简单了,任何人都能想到。只是得在合适的时机,比如在木偶提出要求之前。 薛悬铃每次出现都会给楚纤带来不少情报,所以楚纤只打算出个耳朵听,从中摘取想要的部分,再推算出薛悬铃想要的部分,达成合作。 “其实她们现在就挺不满的,只是不想伤害你。” 但邪灵的自制力仅限于此。 “你不好奇嘛?每个进入木偶岛的玩家都会抽到一个木偶。可你遇见花朝云也好,遇见我也好,见过我们身边有木偶么?” “它们都被我们丢弃了。” 楚纤眸光微动。她当然想过,不过起先以为小伙伴可以通过一些手段隐藏或短暂离开任务者。 “因为它们会源源不断滋生邪念,欲望膨胀得比人快,会不停提出你必须满足的理由,否则就会伤害你。” 她们会得寸进尺。第一个请求是让你抱抱她们,第二个请求则是亲吻额头,第三个……从讲睡前故事一直到为她们找食物——木偶吃什么?吃尸体。 想必也有任务者看出小伙伴的不寻常,愿意杀害同类满足她的愿望。但大部分任务者只会觉得麻烦,在没精力满足木偶的要求后选择将木偶抛弃。 然而木偶会追过来。被接二连三突然出现的木偶弄得疲惫、绝望、崩溃,且在此过程中不难发现木偶对任务者的杀意逐渐累积……这时,任务者就会破坏木偶。 薛悬铃、花朝云以及秦家姐妹都是这样做的。 而楚纤的做法是——在小木偶对其他东西感兴趣前先给予小木偶缺少且喜欢的东西,让它上瘾。说是温暖也好说是‘母爱’也好,她成功了。小木偶的确不向她要求食物,甚至愿意用扼制食欲来获得她的抚摸。 “因为你第一个就选择了你的小木偶,她对你有基础信任,她没有那么敏感、那么贪婪……” 楚纤终于看向薛悬铃,音调温和:“你也换过?” “是。”薛悬铃大方承认,“我第一次抽中的是个瘸腿木偶。” “所以你的小木偶们宁愿不断分裂也不会主动伤害你,甚至听你的话。”薛悬铃笑了笑,“你或许不知道,一觉醒来小伙伴站在床边拿着大斧头对准你的脑袋是什么感觉。” 她满足了小木偶不少愿望,小木偶却只记得她某一次的没满足,所以对她起了杀念。杀念随着时间流逝越攒越多……哪怕是她没牵木偶的手,都会成为木偶杀她的原因之一。 “木偶岛没有火,我将她拆成一截一截的木头。很遗憾的是,在我遇见你之前,我看见她重新拼凑成原型了。迟早会找到我。” 第377章 “我相信花朝云也有这个顾忌。” 看见这么一大批木偶对任务者充满敬仰与热爱,谁不羡慕?羡慕的同时,当然希望自己成为那个被人羡慕的人。 “我相信所有人都想知道你怎样操控它们,毕竟从你的经历看来,显得太理所当然了。”薛悬铃,“从大厅开始,你就不在意你得到的‘伙伴’是否能派上用场,对她们的异变无喜无悲,完美避开一切能让她们向你提出愿望的时机。” “甚至你对面这只木偶,它一出场就秒掉了拥有近五万积分的任务者,道具我等会还得弯腰去捡呢。” 薛悬铃低声笑笑:“你记得将它引开,免得我捡到一半被它偷袭,我的邪念会变成木偶来找你的。” 楚纤:“你笃定它听我的话?” “这种吸引木偶的特殊体质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副本都会被我首先抛弃掉,但——” 薛悬铃故意将手往楚纤那边伸了伸,只见远处的黑袍一闪,瞬间往前闪了五六米的距离。 再有两次,它那尖尖的鼻子就能戳到薛悬铃的脸了。 薛悬铃将手插进风衣口袋中:“在这里,的确十分好用。” “它没有跟我交流的打算。” “可能是谈判无用?它知道它想要什么。”薛悬铃笑说。 楚纤注意到她之前提过‘所有人’,又想起弹幕曾说‘用户11在所有直播间发过任务’,眼睫低垂。 不论是否好意,用户11的任务导致了前者——所有任务者将她视作必须铲除的存在。 正如薛悬铃所说,任何一个发现她拥有这么一群木偶的任务者都不可能不动心,但可恶的是这群木偶已有了主人。 所以花朝云出现了,所以有任务者要偷袭,所以…… 薛悬铃也来了。 这可不是简单一句‘好奇你如何驾驭木偶’就能结束的追杀。 ——薛悬铃掌握比她更多的剧情设定,甚至帮她分析小木偶听话的原因,不动手是为什么呢?没信心成为接手者?还是…… 直播间有其他任务?与她有关?仍是用户11发布的? 草丛中一直注视她的蓝眼睛弯起,在她抬眼前迅速窜出来拖走尸体,很快草丛中响起了‘咔哒咔哒’的咀嚼声。 小木偶等不及拖远点,看来真是饿狠了。 与此同时—— 【您收到积分任务,来自@用户10**11:找到之前那个漂亮npc(积分奖励:10000)】 在弹幕的怂恿下,用户11终究发出了这条积分任务,且奖励不少。 楚纤对任务有疑惑,便直接向身边人询问:“直播间系统会通过不能完成的任务么?” “不会。” 薛悬铃顿了顿:“你有新任务了?” “嗯。” “我相信你的积分一定遥遥领先。”薛悬铃推了下眼镜,“这黑袍家伙怎么处理?谁知道晚上它会不会发疯。” “谁也拦不住它发疯,所以。” 楚纤眨了下眼:“就让它疯吧。” - 自从这天起,孟秋白木偶一直保持一个特定距离跟在楚纤身后。 楚纤往前两步,她照做,往右两步,她也照做——哪怕明知楚纤会故意走回来,她也照做不误。 薛悬铃真的从血泊中捡了那些散落的道具,她没有自己使用,转手卖给了花朝云。 毕竟这是最近的买家,且看在薛悬铃跟楚纤貌似很熟悉的份上,花朝云连价都没有砍。 只是在交易结束后,花朝云蹦着没瘸的腿、伸出没折的手指去勾薛悬铃的衣角,用那半张没毁容的脸对着薛悬铃:“说说呗,你两怎么认识的?别想蒙我,我都看见了,你摸小木偶脑袋小木偶可没有躲!” 她酸唧唧的:“你靠纤纤辣么近咋就没被咬掉手呢?” 薛悬铃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磨了许久,才慢慢笑了。她看着不远处被小木偶簇拥的人:“你说扶音?不能吧,那么乖的孩子怎么会咬断人手呢?” “……”花朝云面无表情,“哈哈?你们这种招木偶喜欢的玩家就应该丢到别的副本里去啊!” 她冲薛悬铃翻了个很大的白眼,一瘸一拐想再去试试摸木偶的头——用她仅剩的七根手指。 但走了好几步,身后人又悠悠开口:“其实。” 花朝云竖起耳朵听。 这人却不讲了! 花朝云憋着一口气又转身蹦回去,努力撑起一个甜媚的笑:“哎呀,什么呀?” “其实你更应该小心黑袍木偶,我昨晚看见它吃了一个小木偶。” 然后第二天,就有另一个小木偶冒充这个被取了名字的木偶,扑到楚纤怀里要亲吻了。 第175章 最开始扶音的嘴巴是画上去的, 一条很暗很暗的红线,只会表达极其愉悦和极其难过的上弯或下撇。 但从黑袍木偶杀死不知名主播、小木偶吃掉尸体之后,扶音的嘴变成可活动的机关, 张开能有两指宽。 再一次异变么? 楚纤顺手将小木偶摘来的青苹果递到扶音面前,惹来扶音满脸疑惑的一声‘嗯?’。 “你吃。” “!” “我不吃!我不跟妈妈抢吃的!”扶音摇头摇成拨浪鼓, 蓝眼睛却有些着迷地盯着妈妈放着青苹果的冷白掌心,“我感受到妈妈身体虚弱, 很久没吃东西了, 快吃。” 木头手推着青苹果回来。 第378章 “……”楚纤想了想,把苹果放下了,又递过去两根手指。 扶音歪脑袋, 直到她听见这人轻轻说出一个字: “咬。” 扶音:“!” 扶音吓得差点从妈妈怀里跳出去:“妈妈妈妈您, 您……” 为什么她的嘴一进化妈妈就非要喂她吃东西呀!苹果就算了,怎么还喂上手指了!这是随随便便就能喂的吗!! 扶音忙把这两根手指宝贝似的藏在怀里, 警惕地左看看右看看, 确保没有一只心怀叵测的小木偶看见这边。 她殷切说:“我不饿的妈妈, 我饿了会自己找吃的!” 妈妈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好!不仅送她吃珍贵的食物,还喂她吃自己qaq虽然真的很香啦……咕噜。小木偶偷偷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 楚纤挣了挣,没能成功将手从扶音怀中拔出来:“你们不是要喝血吃肉?” “……啊。”扶音含糊着, 蓝眼睛滴溜溜转, 好像很心虚,“这, 这个也,也可以自己找的啦……” 她们这群小木偶总不能靠妈妈找食物吧?那,那多不讨喜呀!妈妈自己都没吃多少东西, 虚弱得脸都白白的,她们才不会那么不懂事呢。 “你可以不咬碎, 只咬出两滴血给我看看。” 说着,妈妈又伸出另两根手指,试探性地去扒她嘴上的机关。 “!!” 扶音紧紧闭着嘴,脑袋连连后仰,生怕这脆弱的手指一用力戳断了。 “怕控制不好?”楚纤,“那更要试试。” 扶音:qaq这是什么酷刑嘛?! 妈妈的血当然比其他人更香更好闻,她只是个普通的木偶呀,怎样抵挡这种诱惑!可她知道妈妈是不能咬的呀,咬了就完蛋了,本来就虚弱的妈妈会更虚弱的! “不要退。” 扶音下意识停住不敢动,结果嘴就这么被扒开了,那两根手指刺了进来。 扶音努力不合上嘴,整个木偶僵硬地一动不敢动,生怕哪个部件带动嘴里的机关不小心咬下去——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具木头身体如此不灵活。为什么不能把脑袋和身体分开啊!这样妈妈想怎么摁她的嘴巴就能怎么摁了,还不用担心她的手抱住妈妈不准妈妈撤开。 见扶音不动,楚纤便用手指刻意去碰她嘴里凸起的疑似开关的木头结构,说:“轻轻咬。” “……”小木偶呆滞着双眼,觉得自己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点。 对,她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已经死掉的木偶,这样就不会动也不会咬人了。 “乖,听话。”偏偏妈妈还用非常温柔的语调哄她,“两滴血,你能做到。” 湛蓝眼眸中的浓黑眼珠要抖掉了。小木偶这辈子都没想到还能有食物送上门让她张嘴吃的机会,最要命的是她得违逆本性疯狂拒绝。 她好像要被看不见的东西扯成两半了,一半在说就算咬断手指也没关系啦,妈妈不会怪你的!一半在说妈妈肯定会怪你的,说不定下次就拿别的小木偶做试验了…… 两滴血?两滴血……!不就是两滴血! 扶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完成的,反正在几分钟后口中的手指终于撤出去了,她却半天都合不上嘴,总感觉嘴巴不对劲qaq 楚纤满意望着两根指头溢出来的血珠,看向一脸回不过神、仿佛被玩坏的扶音,清了清嗓子,难得带了点愧疚感:“扶……” 扶音被人拎到半空。 准确来说不是人,是一只披着黑袍的木偶。 “别……” 丢字还未说出来,孟秋白已用力一甩,小木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嗷’就飞得只剩个黑点了。 楚纤:。 它根本也不像要听楚纤话的模样,甩就甩了,还挺冷淡地转动血色眼睛瞥了楚纤一眼,似是倨傲。 “我知道我说‘过来’你也不会过来,所……” 楚纤话仍没说完,只见黑影一闪,那尖鼻子差点戳瞎楚纤的眼睛。 轻叹口气,楚纤默默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堪称利器的尖鼻子:“……好的,叛逆木偶。” 她抬起挂着两颗艳红血珠的手指,轻轻点上木偶空洞的血色眼睛。 指尖渗出来的血在眼眶中晕开,晶莹的液体令这双眼眸添了几分神采。 “我记得你以前的眼睛要大得多,漂亮得多,现在这外貌真是委屈你了。” 楚纤将手指停留一会,确认上好色之后再拿下来,正反在黑袍上擦了擦,血就止住了——小扶音的确很乖,咬开的伤口不深。 “我的血你应该能接受。” 毕竟它想要的可不就是楚纤血债血偿么?她的血点在它的眼睛里,它该高兴才是。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孟秋白还能否有高兴的情绪? 想想也是好笑,一个亲手杀了她的人,今日却在假惺惺地为她尸体所化的木偶点睛。迟来的怜悯伪善又可恶,但凡木偶有情绪,都该用尖鼻子戳瞎她的双眼。 又有一个小木偶跑了过来,她看见妈妈在跟大木偶讲话,瞬间停住脚,扭扭捏捏站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这边。 楚纤为不少木偶取了名字,这算是一个小奖励,小木偶们很喜欢。她认出这只跑来的木偶叫小一,她第二个取名字的木偶。 黑袍木偶从未开口说话,血色眼珠也永远定在楚纤身上。 “……我的血把你点坏了?” 第379章 之前,无论她在哪黑袍木偶都会跟她保持一段不可缩减不可增长的距离,但她现在往前走了几步,它原地不动。 “那可真是罪过。” 楚纤自言自语,转身去碰木偶掩在黑袍下的手。 真是一双粗糙的木偶手,没有上色,削得也没有扶音精细,握住的手感并不好,楚纤一摸就想丢下这木偶不管——喜欢站就站吧,有个仇人如影随形跟着也不是乐事。 然而缩回去的腕就被这只僵硬张开的五指给紧紧攥住了。 楚纤微怔。这种熟悉的握姿…… 极具掌控欲的握法,它的手掌像套在她腕上的链子,能掌控她的方向,贴得严丝合缝,不给一丝挣脱余地。 但它还是停在原地不动,仿佛只是想证明一下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至于她去哪、见什么木偶……随便,带上它即可。 明明是它握着楚纤,却跟楚纤牵着它没什么分别,因为它的确是乖乖跟在楚纤身后了—— 即使是以这种握姿。 小一有点怕黑袍木偶,瑟缩着想躲在妈妈身后,躲来躲去都躲不过那双更亮更红的眼睛,她有点委屈地扯住妈妈裤腿。 “那个,我,我也想咬妈妈的手指……” 她看见了!她看见妈妈主动伸手给扶音咬!伸进去了好半天呢!不可以区别对待的,小一想,妈妈可以不给其他木偶手指吃,但是得给她呀。 “扶音只咬了两根,我也只咬两根。” 生怕被误会是贪婪的小木偶,蓝眼睛瞟向留有伤口的手指,黑色小眼珠因亢奋而微颤,声音却怯懦得很,像是谁都可以拒绝她。 ——不必怀疑。楚纤可以在此时拒绝小一,但在未来某个时候……甚至就是今晚,小一会摸到她身边自己吃掉这两根手指,或许是四根,作为被拒绝的补偿。 薛悬铃说得不错,小木偶们对她生出想亲近的欲望,所以会努力克制。但一旦有了其他欲望…… “可以。” 楚纤微微笑着。 小一欢呼一声。她就知道!妈妈对她也很好的,她挖出了妈妈的同类,还一直听话地修建古堡…… “那是扶音帮我找食物的奖励。” “……我,我也去找!去找妈妈喜欢吃的青苹果!” “今天找食物的奖励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另一个找人的奖励。” 楚纤不紧不慢道:“还记不记得将我带走的那个女人?” 她们拥有在古堡中关于孟秋白的记忆。 小一的嘴角立即下撇,木偶脸有了愤怒的神情——她当然记得!就是这个女人带走了妈妈!还,还抱着妈妈…… “想不想要第二个妈妈来喜欢你们?” 第、第二个妈妈?小一愣住。 楚纤左手被黑袍木偶牵着,便用剩下的右手轻贴着小一的脸:“那是你们的第二个妈妈,但她有些不乖,老让我找不到……” “那妈妈就不要她呀,要小一就可以了。”小木偶聪明得很,她永远不可能主动提议找个人来跟她分享妈妈,只会处心积虑取代其他存在。 “好呀。”楚纤竟也没拒绝,她看着小一睁大的蓝眼睛,淡笑,“等找到她,妈妈惩罚够了,再把她丢了,只要小一。” 第176章 如果妈妈不舍得惩罚, 可以告诉小一,小一会帮助妈妈。 这是小木偶离开前说的。 她才不承认什么第二个妈妈呢,要被妈妈丢掉的人类, 就是食物而已。 半小时后。 远远看见小木偶像一只没尾巴的小狗那样四肢着地朝前狂奔,嘴里叼着一个长条物体, 左右两段随着她过于亢奋的动作摇摇晃晃。 花朝云揉揉眼睛,喃喃道:“怎么越看越是一条断手啊……” 薛悬铃:“你看得没错。” “卧槽!她, 她她她都不管的吗!就让她的小木偶们这么吃人?!” 花朝云吓得小脸煞白, 眼神哀怨盯着某个方向——那个坐在树下的人右手被黑袍木偶牵着,因身高原因,黑袍木偶像被打弯了脊梁一般保持弯腰姿态, 攥着那人的腕一刻不放松。 花朝云捧着脸, 被咬掉的手早已长出来,还自己涂了指甲油。 薛悬铃不答她的话, 只似笑非笑瞥她一眼, 地上坐着的花朝云就吐了下舌, 哼笑一声不演了。 - 小木偶吐出的东西真是一条断手臂,像是硬生生从谁身上扯下来的,一路跑一路撒血, 手断得还很新鲜。 “啊!” 近看的花朝云短促叫了声, 她一个闪身躲到薛悬铃身后,扒着薛悬铃的腰怯怯探出脑袋:“你, 你们看!” 腕部以上虽仍是肉色,但早已不是人类关节,而成了粗糙的木头。五根手指还没削开, 连在一块,指甲根本没雕刻出来, 是个半成品。 “……人,人可以变成木偶?”花朝云再次看向一言不发的楚纤,表情颇有些神经质,“能让这么多木偶听你的话,该不会你本来就是个……木偶吧?” 这个猜测令薛悬铃笑出了声。 “!” 花朝云一惊一乍松开手,噔噔噔远离这人,躲到树干后面,惊疑不定地在这两人之间扫来扫去,可怜弱小又无助。 她又听见小一开心喊妈妈,说完成了任务,要奖励。 明明天光大亮、丽日当空,花朝云莫名感觉有丝丝凉意沿着尾椎骨往上爬—— 第380章 才怪。 她控制不住上翘的嘴角,鬼鬼祟祟往树干后藏了藏,只露出那双水润的眼:“这小东西该不会把整个人吃的只剩条手臂了吧?哎呀,好可怕!” 小一嘴角下撇,猛然回头直直盯着花朝云,僵硬冷漠的蓝眼睛似是透出几分不满,像是责怪她阻止妈妈给自己奖励:“你闭嘴!没让你说话!” 花朝云整个人都躲在树后面,她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哟,生气了!那你就是心虚!就是把人家吃的只剩个手!你这个自私小木偶,就不管你妈妈饿不饿?!” 楚纤:。 楚纤:“我并不吃人。” 花朝云嚷嚷:“那我不管,你家小孩自私没边了,喜欢吃独食,你得好好管管!” 小一扑过去的动作被肩上那只手摁停,她委屈扭头:“妈妈,她说我坏话!您只叫我找到这个人,又没说要完整带她过来……如果是完整一个,我拖不动呀!您看我这么矮,这么弱小。” 矮是不矮,弱是不弱,就是见了妈妈喜欢示弱装乖的坏习惯可得改。 眼眸轻扫过木头掌心模糊不清的红色印记,薛悬铃面色微变:“你不会要找审判者?她杀了审判者?” “我没杀人!”对着薛悬铃,小一倒是不凶悍,努力说理,“她本来就躺在那,我拽她不小心拽断了!那,那剩下的我就……我怕留在那吓到别人,才,才吃了的。” 后面的话说着说着莫名小声,蓝眼睛小心翼翼偷瞄妈妈,见妈妈没有生气,小木偶赶紧往她身边蹭,蓬松的发盖了楚纤一手。 ——她觉得她说得挺好呀,表现出她是个诚实又为他人着想的善良小木偶。 对,肯定没问题!妈妈没生气、没推开她就是证明。小一开心地想。 花朝云嗤嗤地笑。 好一个‘躺在那’。活人可以躺,死人也可以躺,是活着的时候生生拽断,还是死了没多久再拽断,这可说不清。 薛悬铃对这断手感兴趣,低下腰仔细看了看:“这的确是审判者的手。” 一听这话,花朝云瞪大眼睛,哒哒哒从树后跑出来,一点不畏惧小一恨不得咬她一口的瞪视,蹲在薛悬铃旁边:“呀,你怎么知道?你跟审判者接触过?” 同样有反应的还有黑袍木偶。血色眼珠缓缓凝在断臂上,又因觉察小木偶的小动作转了回来。 ——如果不是它在,小木偶说不定都爬到楚纤身上去了,哪里会只靠个脑袋。她可是帮妈妈实现心愿的‘小功臣’。 “你这样问我也不确定了。楚纤应该更知道如何分辨审判者。”薛悬铃忽而抬眼,“对么?” 手指穿梭在小木偶乱糟糟混了血与泥沙的发间,慢慢替她理顺。 这话问的意有所指,楚纤只是牵唇,没说话。 花朝云的眼眸也跟着转了过去,灿然一笑:“你们都好厉害啊!我真是碰上大佬啦!以后绝对要跟着你们混啊!” “……妈妈。”小木偶没再对花朝云龇牙咧嘴,她老老实实枕在楚纤膝上,让那只白净纤长的手温柔摸着自己,她讷讷道,“是我带回来的东西太少了吗?对不起妈妈,我,我太饿了……” “我不想要第二个妈妈,如果妈妈想要人陪,我也可以呀,我,我把那个人吃了,我跟那个人的气息是一样的……”小木偶一下站起,双手紧紧握着楚纤停在空中的腕,“不信您闻!” 不仅想做扶音做过的事,将上面属于其他小木偶的味道都舔干净,还要做别的小木偶从没做过的事。她是最独特的小木偶。 当然,最好能把第一个有名字的木偶给吃了,那她就是第一个了。 小一的情绪变化从愤怒反驳,到委屈申诉,再到可怜坦白,跟从前只知道撒娇全然不同,看来的确是吃饱了又进化了。 不管是这一套流程中的哪个环节,她都迫切希望得到楚纤的回应——质疑也好,责怪也好,或是加倍奖励、更加疼爱……她像一个尽情表演的舞者,已经得到了自身的肯定,此刻急需看众的认可。 但楚纤什么反应也没有,她有点着急。 蓝眼睛不安地转动,在这张凑近了也毫无瑕疵的脸上晃来晃去。可惜她还未进化到能读懂楚纤的情绪,失落地垮下肩膀,握着楚纤的力道逐渐加重。 薛悬铃同样凝视着这人面容,镜片后的眼眸微眯:“这条手臂不是出自你想找的审判者?” “任务没有完成。”楚纤说。 这是最简单的判断方式。 薛悬铃点头:“很诡异,玩家不可能对审判者动手,那么只有……” “小一从木偶医院带来残肢,我要去一趟。” 楚纤打断了薛悬铃,她笑着说。 - 花朝云说什么都要黏着她们,一口一个楚姐姐楚大佬薛姐姐叫的可甜,走几步路就得换一套衣服,说是直播间观众要求的。 “你们没用积分换过衣服吧?都是换那些道具?”花朝云一副内行人的架势,“这串黄金项链只要零点五积分,这套晚礼服只要一点五积分,买十件还打五折……” 花朝云眨眨眼:“若能成功晋升,还能把它们都带走~薛姐姐你猜,我一共兑换了多少件衣服?” 薛悬铃倒也配合,随口说了个:“一千以上。” “哎呀!被你猜中了!”花朝云嘻嘻笑着,“每换一件,我都能从直播间任务中拿到一两百积分,做出指定拍照姿势还能加倍,我的积分可太好赚啦,才不接一些血淋淋的任务呢。” 第381章 说到后面那段,她小模小样瞅了眼楚纤,视线被薛悬铃阻断:“别惹她。” 花朝云乖乖点头,小声:“我不惹我不惹,我不想被吃掉!”连审判者都能取下一条手臂的狠人啊。哦不,也有可能是狠木偶。 进入木偶医院接近傍晚,导诊台里只有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正在打瞌睡的护士。 “木偶医院还真是个医院啊,我以为是修理站呢,给木偶更换坏掉的部位什么的。”花朝云换了身素白旗袍,脚下踩着一双香槟色的小猫跟鞋,清丽温婉。 花朝云漫不经心打量空荡荡的大厅以及各个封闭的收费口,转到护士脸上一惊:“!这,这是个人啊!!” 随着她话音落下,大厅灯光猛地闪了闪,从亮白变得偏红,那护士眼皮一抬,也醒了。 护士的确有张人脸,眼珠磕磕巴巴转动,好不容易从花朝云转到楚纤身上,卡住似的不再动了,瘆人地盯着楚纤。 “回……病房……” 她嗓音干涩沙哑,一连重复了三遍花朝云才听清她说什么。 【请在天黑前返回617病房】 三人都接到了系统提示,根据地图就能到达目的地。 电梯门关闭前,楚纤看见导诊台的护士慢吞吞从下方‘提’起手。 那手分明是木头做的,跟小一叼来的断手不一样,五指非常完整地切分开了。 病房内正好有三张床,06-08。 如果只算人的话很够睡,但楚纤左右两手分别牵着木偶,一个比人高的黑袍木偶,一个进了医院后就没出过声的小一。 “我突然想起,你最喜欢的那个木偶叫扶音对吧?”花朝云坐在床边,迫不及待将鞋脱去,光着脚在那晃悠来去,“怎么不带她,带了这个小一?” 看见木偶眼眶中的蓝眼珠霎时转到自己这边,花朝云做作地哆嗦两下,朝她咧嘴一笑。 薛悬铃眉毛微挑:“你不挑事浑身难受?” “这能算挑事嘛。”花朝云嘿嘿笑道,“人家本来就很好奇啊!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岛上也有个任务者叫扶音吧?别告诉我同音不同字哦,你家小木偶可是一笔一划把她的名字写给我看了。” 薛悬铃:“你什么时候跟扶音关系这么好了。” “这不是答应她帮她忙嘛?我在践行承诺呀。”花朝云笑得更开心了,“所以才不是单纯挑事呢。” 第177章 第一次, 花朝云试图跟小一打好关系,她从木偶口中活了下来,小一获得名字。 第二次, 则是跟扶音做交易,她不断试图激怒小一, 想让小一被楚纤厌恶,目的…… “说说呀, 楚姐姐~” 楚纤垂眸看向蹭到裤腿上的脚趾, 手腕微动。 只见黑影一闪而过,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到一边,血色液体喷洒到床单。 “噫。” 小一捂住咧开的嘴, 蓝眸中恶意闪烁。 花朝云只叫了一声, 仿佛对这种动辄断手断脚的剧痛非常习惯,哼一声给个面子得了的感觉。 “……好狠啊。” 抬起剩个脚腕的脚, 花朝云用手指沾了沾边沿的血, 痴痴笑着:“就碰了楚姐姐一下, 脚都没了,又得花积分补。” 薛悬铃平躺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凉凉吐出两个字:“活该。” 花朝云笑声短促:“楚姐姐不喜欢被人碰?可这两个木偶时时刻刻都在碰你, 怎么这个黑袍大姐不砍小一呢?” “别怪我叫大姐哦,五官长得太抽象了, 我想喊小姐姐或者美女都喊不出口。”花朝云也躺下,被齐齐砍下的部位还在流血,很快在瓷砖地聚了一滩, “不会说个话也要被砍吧?那你现在动手吧,不要等我睡着了再砍……一觉醒来发现头没了我会很难过的。” 她口中的‘黑袍大姐’这一称呼说没带怨气是不可能的, 首先——人被砍,会觉得痛。其次,积分是她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不是天上掉的,最后——黑袍大姐凭啥砍她呀?她的脚又没碰到它裤腿。 黑袍木偶看起来并不打算发起第二次攻击,头微微低着,红眼珠定在床边坐着的人身上。 【请于20:00前上床休息,锁好门】 现在时间还早,可以用积分兑换食物慢慢吃。不过花朝云和薛悬铃都没有这个意思,楚纤没有积分,但—— 小一递过来面包和牛奶:“妈妈……吃。” 显然,接了她的东西就得实现她的愿望,断臂没有换来她想要的奖励,她就准备好了食物,总会派上用场。 楚纤伸出的手被黑袍木偶摁了下去。它僵硬转动木头脑袋,发出令人难受的‘咔哒咔哒’声。就看了小木偶一眼,小木偶手一抖,面包和牛奶掉在床上。 ……还好面包是用烘焙用纸包起来的,牛奶瓶盖也未拆封。 黑袍木偶的红眼珠又垂到楚纤脸上,姿势没变,好似什么也没做。 但楚纤硬生生从那双没有情绪的血眸中看出一个信息:食物现已不在木偶手中,你能自取,不必用奖励交换。 ——光看黑袍木偶这具大杀器的外形,怎么看也不像是用眼神抢劫小木偶、又提醒楚纤快捡的形象啊。 楚纤弯眸,在黑袍木偶那只从未松开的木头手上轻拍了一下,红眼珠跟着轻转,似是不解她的动作,但拍两下不痛不痒的,所以没别的反应。 毫无疑问,她的手腕肯定被这只大木偶给攥红了,不过尚在能忍受范畴。 第382章 “她找这两样东西不容易,要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楚纤拉住黑袍,又是一阵‘咔哒咔哒’,大木偶腰更低了。 人类的声音又低又柔,语调轻缓:“两滴血继续用在你身上,好不好?” “……” 黑袍木偶从出现开始就没说过话,楚纤看着它的嘴——等会的血自然是滴在上面了。 她不能确定点上去能否使它有说话功能,好歹能好看些。 得到妈妈许可的小木偶开开心心脱了鞋往床上爬,她努力收着裙子,只占很小一块地方。 鲜红嘴角上提,目不转睛盯着妈妈即将喂入她口中的手指——拿起了面包,牛奶,递到她面前,让她帮忙拆开。 小一:“……” 小一:“哦!” 小木偶借着给妈妈递食物的姿势又悄咪咪凑近一些,翘起的小鼻子动了动,仿佛能闻到妈妈的血香。 妈妈吃东西的速度特别慢,一口一口咬得很小,睫羽低垂,灯光在眼睑处投下暗影,与过分苍白的面容鲜明对比。 小一本来等得很焦灼,心中升起的暴戾念头令她想直接压在妈妈身上将剩下的面包全部喂进去,再狠狠咬上妈妈的手指,刺破单薄又柔嫩的皮肤,吞咽香甜血液。 ——可能是周围太静了,左右床的两个人类没有发出噪音,黑漆漆的窗外似是把这间病房从木偶岛独立了出来,一时之间,整个世界只有她跟妈妈。 她难耐的蓝眼睛一点点平和下来,险些狰狞的木偶脸也得以保持原样。 看起来还真是个乖巧等待妈妈奖励的小木偶。 蓝眼睛映着最后一口牛奶消失,黑色瞳孔急促战栗。 来了、来了! 屋内静默片刻,楚纤:“小一的嘴能咬断人骨,比扶音厉害一些?” “……唔。”这本是在妈妈面前表现自己强大的机会,但小一含糊过去没有承认。 楚纤眸色微动,被小一目光缠绕、包裹的手指轻轻抬起,点在小一压不下去的嘴角:“让你多咬几口好不好?” “!!!” 小一激动得险些发出爆鸣:“呜呜呜妈妈我好喜欢你!” “只是有个要求。” “我答应!” “……笨,下回等我说了再答应。” “嗯嗯嗯!!” 楚纤不紧不慢:“第五口的时候才能咬断,之前都只准咬出一点血。” “……”她呆住了。 “做不到么?” 小一为难地嘴角下撇:“好,好难呀妈妈,能不能换个要求……” 楚纤静静看了她一会,没说能不能,只道:“所以呢,下次等我说完再答应。” 之后,楚纤幽幽叹了口气,像是对小木偶很失望。 “!” 小一不知道这是不是连咬一下的奖励都失去的意思,连忙蹭上前:“妈妈我答应我答应我真的答应我现在就做!!” “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我听妈妈的话,什么都听妈妈的!” 旁边床上的花朝云无声无息睁开眼,看着那根手指送入木偶口中。 ——咬断?这人还真敢让小木偶咬断?花朝云双手垫在脑后,饶有兴致地观望。小木偶可不会管断了手指妈妈疼不疼,只管好好享受自己的奖励。 虽然比扶音多咬了几口,但前面的每一口都是煎熬。 小一吃过的人比扶音多,她根本控制不住咬下的力,第一下就磕到指骨,妈妈眉头轻蹙,下意识要将手指撤回去,她一把抓住妈妈的腕,想咬下第二口。 小木偶的蓝眼睛表明她已失控。 进食被迫中断只会使小木偶越发狂躁,但对方不是普通人类,也不是小木偶,是一只比她强得多的大木偶。 粗壮的木头手指取代妈妈的手指卡进她的口,红眸冰冷,下一秒——‘咔哒’ 小一的嘴合不上了。 在指尖血滴落床单之前,点在了黑袍木偶唇上。 指尖沿着唇形细细描绘,余下的一点玩笑般地在木偶左眼下点了一颗小血痣。 “这么血腥的事被你弄得跟涂画过家家似的,你还真是天生适合当她们的妈妈啊。” 花朝云两手托脸,趴在枕上:“可惜你家小木偶急得要哭了,这又怎么办呢?” “对不起……呜呜呜,妈妈对不起……”小一张着合不上的嘴呜咽道歉。 楚纤没有看笑个不停的花朝云:“你真的认为你错了吗。” 当然没有!她得到了妈妈许可,应该是想怎么咬就怎么咬。但她答应得太快,莫名多了一条限制,她做不到。 本来她就没必要答应,也没必要遵守,是她太相信妈妈了。 ——妈妈根本就不是真的爱她。 小一低下的蓝眼睛渐渐变深,她被黑袍木偶欺负,妈妈不但没训斥它,还用血为它描唇、点了痣……她都没有这些! 扶音可以说是妈妈第一个取名的小木偶,那这个黑袍呢?它来的比她晚,却可以一天到晚牵着妈妈,她都看见妈妈的手腕红了!为什么不怪它?! 偏心,就是偏心…… “是错了,我不该咬妈妈。”小木偶委屈巴巴说。 “好。” ……好?好什么? “刚刚的第一口就当做你咬的第五口,剩下的不能再咬那么厉害。”妈妈声音很温柔,“知道了吗?” 第383章 小一:“!!!” 她蓦地抬起脸,还未恢复正常的蓝眼睛被楚纤看了个正着。 楚纤唇边笑意更浓:“答应我么,嗯?” “……答、答应!” 去拿自己本该获得的奖励,小一反而别扭起来了。她不好意思地贴着妈妈,却不着急咬手指了,害羞将脑袋靠过去,小声问:“妈妈是不是很喜欢小一?” “唔。” “一定很喜欢的!”小一眨着眼睛,“对吧?对吧?” 妈妈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摸了摸她的脸——这就不是否认呀!小一高兴得不成样子,甚至大着胆子在妈妈脸上亲了一下,十分羞涩地捂住脸不敢看人。 旁边床的笑声戛然而止。花朝云愤愤不平扯了被子盖住腰身,背对这一温馨场景。 【八点要到噜~嘿嘿~】 【不知道这间病房会开到什么盲盒?木偶医院每天是不是有新增废弃木偶?】 【是呀,一般来说单数开头的病房存活率会高一些!】 【笑死,八床的已经残血了】 【别笑啊,她就喜欢断手断脚然后再花积分去补,不然她早就完成任务了hhh】 【无人在意的地方,主播任务已经完成了!!】 【啊?我咋没看见那个npc?!】 【卧槽!不会等会来的就是她吧】 【我记得上次见的是个人啊】 【也有可能被木偶医院的院长改造成木偶了呗hh又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失败的任务者有百分之十的几率被改造】 【她是npc不是任务者!】 【也许院长狠起来连npc都不放过呢?谁知道啊~就像至今没有下落的古堡三姐妹一样】 … 墙上的旧钟指向八点,直播间弹幕明显增多。 在病房中不觉时间过得这么快,因为一进来窗外就是黑的。 四周越静,走廊中传来的响动越清晰。 ‘哒’地一声,靠墙的花朝云将病房内的灯关掉了。 门缝下钻进来微弱光亮,随着不断有东西走来走去,那抹光亮总被黑影遮盖——直到有道黑影停在门外,光亮彻底消失。 病房内三人都已躺下,楚纤床边坐了黑袍木偶,手被它牵着,床底下塞了只小木偶,枕着手臂开心回味。 不须楚纤动手,小一卡住的嘴恢复很快,且比第一回更有自制力,说停就停,说咬就咬,真就只在指间留下几个牙印。她说不舍得再让妈妈流血,但要多含一会,作为补偿。 占完便宜的小木偶完全不敢跟妈妈对视,一呲溜滑到床底,嘻嘻笑个不停。 后来又觉得自己笑声不好听,捂住嘴闷声笑,整个木偶憋得颤抖。 ‘咚咚’——有东西在撞门。 花朝云下意识偏头看去。 那边两个人一点动静没有,跟睡熟了似的。 花朝云:“……” 外面的东西还在持续撞门,声音越来越大。花朝云撇嘴。 这么大动静都没反应?故意不开门呢吧。花朝云又躺下。只是门外咚咚咚的声音一直不停,吵得要命,她根本睡不着。 ……这门真不会撞坏? 次日。 薛悬铃先醒来,她敏锐觉察到什么,朝花朝云的床一看。 空的。 楚纤还没醒,她床边那只黑袍木偶果然眼睛更红,嘴更像个嘴了。 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门口站着一只成年木偶,正用那双黄橙橙的大眼瞪着屋内两人,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话,但字音太模糊了,听不真切。 它既没被绑脚下又能活动,可就这么奇迹般僵在门口不动作。 ——是花朝云干的?她人呢? 薛悬铃走到木偶面前,听清木偶在‘妈妈’‘妈妈’地叫唤。 第178章 “叫得没有扶音好听。”薛悬铃评价。 她一靠近, 木偶嘴一张、脖子往前一伸,险些咬到薛悬铃的嘴。 这只木偶穿着跟昨日见到的护士一样的粉色护士装,衣服又脏又皱, 像是被人硬套上去,袖口领口都有磨损。 薛悬铃绕到木偶身后, 看见一大块干涸了的血印,走廊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浓了起来, 甚至她脚下就踩着半干不干黏黏糊糊的血泊。 显而易见, 木偶在逐渐挣脱无形镣铐——薛悬铃起床时木偶只能动嘴和眼,几步路的功夫它就能动脑袋和脖子,一旦它的上半身能动, 不排除它为了吃屋内两个人主动卸下上半身, 双手爬行去捕捉猎物。 “为什么不脱它衣服?” 女声骤然响起,薛悬铃一怔。 这人脚下几近无声, 连身后跟着的家伙都没发出点木偶该有的动静, 身影形同鬼魅。 与薛悬铃视线对上那刻, 她眼眸先弯,笑得无害且温和:“我的弹幕说花朝云往停尸间去了,等会要追上她么?” “……” 上一秒这人还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睡得熟, 下一秒出现在面前直接伸手掰木偶衣服, 动作流畅自然,丝毫不畏惧木偶不断往下低的大嘴, 眼看着那手一次又一次从大嘴旁轻飘飘掠过—— 薛悬铃脚下发出黏腻水声,是她后退一步。 秦家姐妹曾告诉过她,木偶岛上只有五个任务者, 前两天她们找到了第四个任务者,叫扶音。 她遇见楚纤, 以为第五个任务者就是楚纤无疑——但花朝云的表现既不像npc又不像审判者,用积分兑换肢体的这一操作熟悉得让人心疼。 第384章 楚纤不可能是审判者么?薛悬铃觉得未必。她的存在就是主系统偏爱楚纤的证明,若要在楚纤在内的任务者中选出晋升者,主系统的人选一定是楚纤。 她昨晚闭眼假寐,稀里糊涂睡过去本以为是木偶医院有古怪,却也有可能是病房内的谁动了手脚,借机宣判其中一位任务者失败后再审判剩下一位任务者。 停尸间,薛悬铃听过这地方,如果没猜错的话木偶医院院长就在停尸间改造失败的任务者。 楚纤不知道?知道了还要故意引她去?这么明显的陷阱?还是去了才有生路? 思忖间,楚纤已将木偶上衣给脱了下来。 薛悬铃回过神就被眼前这诡异又恶心的场景哽得眉头紧皱。 ——衣服后背那一大块血迹不是沾了人类的血,而是这个大木偶本身就是由肉和木头拼接起来的。它的脑袋是完整的木头脑袋,可整个上半身都是碎肉加木头胡乱塞满、塞得紧实,脱下衣服只带起一点肉渣,并未破坏木偶的人形。 原本白皙的指沾了肉沫,这人却表情不变,仿佛早有预料。她甚至继续去脱木偶的裤子。 薛悬铃:“……” 薛悬铃好像听见这人指尖陷入肉堆里的微响,她开口:“地上的血不是它流出来的,医院中还有别的人类。” “大胆猜测一下。”这人翘着唇角,语调似有几分狡黠,“地上的血属于花朝云。” “……你的意思是说,她被抓走了?”这样解释倒也合理,抓到停尸间由院长改造。 可这门总不能是木偶开的?她昨晚睡得能有那么死?她跟楚纤为什么没事?难道是病床有问题? 茶色眼眸冷静且仔细地审视这三张床,除了花朝云睡过的那张床单有血以外,肉眼看不出不同。 “不。” 楚纤总算脱下木偶的裤子,见到仍是木头与肉的混合体,她才满意起身,缓了缓说:“门是花朝云开的,目的是想放木偶进来杀了我们。” “为此,她没有立即用积分兑换肢体,而是在门口弄了一滩血,想引木偶过来。” “木偶也的确过来了,但。”楚纤避开木偶‘咔嚓’闭合的大嘴,“没成功进来。” 薛悬铃越听眼眸越冷:“为什么?” “她想杀了我,得到那批小木偶。”楚纤牵着小木偶和黑袍木偶先出去,再推了大木偶进门,然后关上门反锁。 其实薛悬铃问了两个问题。为什么花朝云要这样做?为什么木偶没成功进来?楚纤给不了第二个答案,可以勉强给出第一个。 “只是个猜测而已,别当真。” 镜片后的茶色眼眸暗沉,见状,楚纤轻轻笑着:“也许她用血为我们引开木偶,是个忠实又美丽的好伙伴。” ……说得鲜血淋漓谁能不当真?这话跟哄她似的。薛悬铃低眸,心中莫名涌上的负面情绪压下去许多。 “所以我要去停尸间见见她,顺便拜访一下这只木偶口中的‘妈妈’。” “……你的意思是,它喊的院长?” “木偶医院应该没有别人能操控她们了。” 薛悬铃沉默跟在楚纤身边。 走了几分钟,到电梯面前,楚纤说:“导诊台的护士也是肉和木头堆起来的。” “……嗯。”薛悬铃声音很低。 “你可以跟我分开去停尸间。”楚纤说。 “导诊台的护士从你进门起就对你较为关注。”所以楚纤一来医院,院长必定得到了消息。要楚纤的消息干什么?或者说‘它’怎么知道楚纤有一批木偶的?难道‘它’也是任务者? 薛悬铃也不蠢,顺着楚纤给她的信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花朝云跟院长认识?” 楚纤不语。 薛悬铃侧眸看她半晌,道:“我不会跟你分开。” “你不怀疑我是审判者了?” “?!!”薛悬铃脚步微顿。 楚纤笑:“我猜中了?看来你知道岛上任务者的数量。” “……五个,只有五个。”薛悬铃左手放入大衣口袋,右手手指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镜。 “这是新投入的任务者数量,以前就在岛上的任务者我想不止五个。”楚纤望着锈迹斑驳的电梯,“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活到最后可以晋升,但上一轮副本通关条件是不是活到最后,这是未知的。” 薛悬铃呢喃:“……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岛上到底有多少任务者……” 她竟丝毫没有怀疑楚纤判断的准确性,直接认定木偶岛是长期存在甚至永久存在的副本。 “包括审判者数量。”楚纤,“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只有大厅里见到的五个审判者进入了副本。” 她顿了好几秒,才半是玩笑地问:“如果她们也有任务呢?” 薛悬铃:“……你的这些猜测很有价值,比我用积分兑换来的信息有价值。可你为什么告诉我?” 楚纤问得理所当然:“你不是想跟我组队?” “……”可是晋升名额可能只有一个。 “一个人晋升比较无聊。” 腿边的小木偶听不懂,但看旁边这个女人的表情,好像妈妈说了很了不起的话。 她一直仰着脑袋,蓝眼睛眨呀眨,直到妈妈垂在身侧的手似是无意碰上她的发,又很是随意地揉了揉。 小一:“!!”她开心地咧开嘴。 第385章 小木偶的快乐如此简单。 这话的语气非常平和,甚至谦逊,可话中含义简直狂妄到没边——如果晋升名额只有一个,你无聊就能带你的队友一起晋升了? 她似乎想要破坏规则,无聊更像个借口。 但没来由的,薛悬铃相信这句话。 进入电梯之后,薛悬铃忽而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不大相信花朝云会没有预谋地突发做某事,肯定是病房内有其他情况。但她彻底睡死过去,什么也不知道。 唯一知情的只有楚纤。 封闭空间内没人应答。 电梯停在一层。她们需穿过导诊台去外面,到另一栋楼里寻找停尸间。 出去前,她听见身边人悠悠说了句:“等见到花朝云,何不问问她呢。” ——这话几乎承认昨晚发生的事与楚纤有关。 可电梯门开,眼前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薛悬铃没有立即出去,她侧眸观察身边人。然而对方不动,摆明了要等她先出去。 视线在空荡荡的大厅内扫视几圈,并未发现多出的木偶或人,薛悬铃警惕地往前一步——突然她感知到什么,正要收回腿,后腰被人猛地一推。 她出了电梯。 但什么也没发生。 倒是后面的电梯——门关了,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从1跳到了3,又从3跳到了6,最后还从6跳到了2……稍微靠近就能听见里面轰隆隆的闷响。 如果显示屏没有问题,电梯里的人正在被某种不明物当球抛来抛去。 推她的人除了楚纤没有别人。所以楚纤早就知道电梯会发生这种事?是救她?薛悬铃后退一步,防止电梯门忽然打开。 她紧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直在闪烁变化,那种闷响隔着门越来越清晰。 现在有三个选择。她等电梯停,运气好些电梯会重新停在一楼,但里面走出来的是人还是木偶就不好说。她直接去停尸间,见到那位院长,能解开不少谜题。 还有一个。 她去保卫科或办公室找到617病房内以及走廊的监控录像。 - 【我有种又要黑屏的预感(骂骂咧咧)】 【卧槽昨晚已经黑过一次了!主播开直播就为了让我看见屏幕上的帅脸吗!!】 【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我就看一眼啊啊啊啊!】 … 看得出来,直播间观众的确很想从屏幕里爬出来身临其境。 因为任务栏的任务昨晚显示完成。 电梯内的灯暗了。 小木偶被晃得‘哎哎’直叫,蓝眼睛浮在半空闪着光。 黑袍木偶倒是稳稳钉在原地,见楚纤连起身都不能,干脆长臂一揽,从背后将人抱在自己怀中。 横在腰间的木头手臂并不像人体那样柔软,贴着她的肋骨嵌入肉里,疼得呼吸都艰难。 楚纤:“……” 楚纤颤抖着低眸,去抠挖堪称凶器的木头臂,惹来身后这只大木偶含糊又似疑惑的一声‘嗯?’。 但下一秒楚纤就明白,黑袍木偶难得出声不是好奇她的动作,而是因密闭空间内悄无声息出现的陌生黑影。 第179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这道高挑修长的人影却更黑更稠,轮廓如此清晰。 鞋跟在地面踩出声响那刻,电梯停止晃动。 头顶的灯‘滋啦滋啦’亮起朦胧的光, 映入诡谲莫辨的红眸,被其中深沉浓厚的血色吸收殆尽, 连个光点都不剩。 那张惨白的脸似一把钢刀劈开黑暗缓缓显露,右边半张脸掩在礼帽的黑色网纱下。 曳地裙摆似被推开的黑色波浪, 轻滑柔顺, 高而细的鞋跟旁是一抹艳丽的红,比女人挑起的唇色还亮些。 蕾丝扇慢慢收拢,扇尖漫不经心在木偶纹丝不动的木头臂上敲了敲, 网纱下的右眼半是愉悦弯起, 直直望着额上渗出点点冷汗的人。 “这是你纵容的结果。” 女人语调不像刻意放慢,却自带嘲讽。她冷眼瞧着木头手臂越收越紧, 像是畏惧被她夺走怀中人, 不免嗤笑一声。 但紧接着, 她很快想到楚纤推别人的动作——刚刚电梯门可是快速闭合,只要楚纤慢一秒都极有可能被夹断胳膊,明知道这样, 还敢这么干。 要么是仗着她在场, 要么是那个姓薛的命很重要,重要到断只手也没什么。 唇角笑弧瞬间消失, 孟秋白上前一步,整张脸暴露在柔和灯光之下。 ——漂亮倒是漂亮,只这双满是戾气的红眼睛骇得人不敢生出绮念:“以为我会杀她?你错了。” “我想杀的从头到尾只有你。” 小木偶吓得一激灵:“!”救, 救妈妈! 蓝眼睛才动一下,这个可怕的女人就似有觉察地微微偏头, 小木偶瞬间定在原地不敢动了。 qaq妈妈救我。 黑袍木偶的木手臂亦要松开去攻击眼前人,它的血眸不期对上另一双血眸,竟是僵住。 “……” 手指生生挖红了,也没将腰间的力道挖走一分,仍是勒得她喘不上来气。她怎能清醒回答女人的问题?又是疯狂摇晃的电梯,又是不通人情的木偶—— 大概晕死过去也就这几秒了。 偏偏脖颈一凉,取了手套的手狠狠掐了上来,这手没有人的体温,冷得像冰块。 “……唔。” 因无力而垂落的手挣扎着抬起,想去抓女人的手,结果女人一句“你敢摸我一下我就把你的头安在木头上,跟护士一样”。 第386章 ……我并不是要摸你,但。 这时楚纤还能分出心神去想象那种场景,觉得有碍观瞻,手默默落回身侧。 她也不跟腰间的木头臂作斗争了——电梯内的两人两偶,哪怕她身高优越于小木偶,但分裂状态下的小木偶仍是能将她撕碎嚼吃了,另外两位的战斗力只强不弱,此时若能直接晕过去,才算解脱。 大木偶不至于迟缓到她晕过去还不懂她在痛。 ……吧? 楚纤对身后这偶的智力持怀疑态度。 - 这人仿佛生来就不会做痛苦的表情,孟秋白不断施力的手证明这一点。 她原本就是来看这人好戏,结果一来就看见这人舍身去救另一个人——自己乖觉留在电梯内,无非是知道触怒她没有好下场。 养了两个傻木偶派得上用场么?还用血为它点睛,点得跟真的似的。孟秋白冷冷看着黑袍木偶的红眼睛,恨不得给它挖出来。 那个小的也是蠢,力量分散了连过来喊声‘妈妈’都不敢。啧,妈妈。 ——这么蠢的东西当个宝哄着,又是喂血又是亲又是抱,也不看看自己是个木偶么?能生的出那一大群木偶孩子么?一声声还真应了。 最蠢的是一声不吭从她空间里跑了。她让她走了吗?自讨苦吃。 “……唔……等、等等……” 终于等到这人求饶。孟秋白微微眯眼,施舍般靠了过去。 这人声音太小,气声太重盖住了字音,听不清楚。 血眸注意到那只垂落的手又在试图抬起,颤颤巍巍的,与抖在风中的草叶没甚区别,孱弱得一踩就死了。 她难得有兴致地等,看这只弱得一丝力都不可能挤出来的手能做什么—— 指尖的殷红还未消退,那是木手臂无意伤害的结果。它慢慢地、慢慢地落在孟秋白领口处,在血眸骤寒时五指收紧,抓住了她的衣领。 以极轻的力道,将看似不可能挪动的人拉得更近,失色的唇险些撞到她的颊。 找死? 孟秋白眉一挑,手上刚要用力,就听这人断断续续地问:“你的……伤,好了吗……?” 孟秋白:。 她怔了两秒,很快,扇尖拍开领口的手,后退两步,大半张脸又隐没阴影中。 血眸却趁机在这人虚弱不堪的脸上来回打量,最终定在那双略略失神的眼。 上次见面,这人就仗着她腰间的伤占了她的便宜,这次她的伤的确更重,所以昨晚也没能讨到太多好。 但对付一个人类,一群傻兮兮的木偶,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她不认为楚纤问这句是想着怎么算计她,毕竟人都只剩一两口气了,拼尽全力拉她过去既不是求饶也不是抛出利益合作,而是神经兮兮问这句话—— 变态似的。 - 薛悬铃找到了监控录像,她先看走廊。 晚八点,空无一人的走廊渐渐被各种身穿粉色护士服的木偶占据。 ‘她们’都拥有人脸,行动缓慢,且胸前或背后有血印,衣着脏污,可见内里都是她曾见过的、肉与木拼成的样子。 617病房在电梯旁边,这批护士木偶都必须路过病房门口才能去其他房间。 薛悬铃没有跳过这段,她注意到一点,这群木偶似乎都有预谋地往前走,并不是哪间病房有人就先冲溃哪间病房,仿佛每一个木偶都规定好了目标。 前半段只有一个木偶因不明原因在617病房门口停下并敲门,但门没开它也没久留,不到十分钟就走了。 直到十一点半,木偶群几乎过去,这只摇摇晃晃的护士木偶应该是最后一个——它停在电梯门与病房门中间,并不往前走。 薛悬铃看得后背发凉。 停了半个小时,到十二点半,617的门被小心翼翼拉开,探出一张脸,正是花朝云。 ——那只木偶迅速朝她冲来,她也立即抬手丢出某个道具,那木偶被定住。 薛悬铃比对过,定住的位置不是她早上起来发现的门口,离门口还有两步。 花朝云将门打开,绕着被定住的木偶嘻嘻转了两圈,踮着脚往远处看了看——这实在是个非常做作的行为,她那个身高不踮脚也能看见,走廊又没人挡着她。 ……的确是花朝云无疑。薛悬铃面无表情想。 花朝云会看见什么? 她下一个动作是沾了腿上的血,送到木偶嘴边,见木偶迫不及待动着鼻尖嗅,她又笑了。然后变出一把刀,干脆利落朝腕上一划。 她返回门口,蹲下来,血液争先恐后流下,形成薛悬铃踩到的血泊。 于是薛悬铃猜测,花朝云看见了远处快来的木偶群。她放好了血,简单给自己包扎,搭乘电梯去了一楼。 … 病房内的监控录像更诡异。 在出门前,花朝云根本是睡着的状态。她突然惊醒,非常惊恐地看向隔壁床——也就是楚纤所在的床,然后连滚带爬——因为她好像睡得忘记自己断了条腿,下床时用错了力,狠狠摔在地上,嘴里都磕出血了。 饶是这样,她手脚并用往门口爬,仿佛有吃人的怪物在身后追她。 但是门锁了,她不站起来开锁是拉不开的。薛悬铃看着录像里的人恐慌地抓着门拍着门好似忘记了要站起来当个人开门的样子,眉头越皱越深。 花朝云不断朝楚纤的床看去,终于,她冷静下来,给自己换好了腿,并顺利开了门。 第387章 之后门一直是开着的状态,可以从某个角落看见门边站定不动的木偶。 花朝云走后十五分钟,木偶动了。它走到门口,眼看要跨进门内—— 它停了。 然后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到病房内的人醒来。 楚纤……楚纤。她床上当时有什么,让花朝云恐惧到表情狰狞?最奇怪的是,当时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惊醒病房内的自己? 显然,花朝云只给木偶用了暂停十几分钟的道具,正如楚纤所说,她是想放它进来杀了她们。 可为什么,花朝云后来又不怕了?甚至给木偶丢完道具,她还能悠哉悠哉绕它转圈?她敢那个时候坐电梯下去,是笃定大厅那只护士木偶没有杀伤力? 最重要的是,楚纤到底隐藏了什么? 如果她隐藏的东西对花朝云有致命伤害,还能放花朝云离开?并且病房内一直没其他动静、没人追逐花朝云? 花朝云总不能怕的是个幻觉吧。 病房内的监控坏了两个,仅剩的一个是对准花朝云的床和门口的,楚纤的床只能看个床角。 ……至少这床角是一直没被拖动的。 看完一遍,薛悬铃能记起每个细节,但她仍谨慎地重看两遍,一遍遍确认没被自己漏掉的地方。 花朝云的确跟木偶医院院长有牵扯,或者她对木偶医院这个地点非常熟悉,她才能知道这个点电梯和大厅是安全的。 薛悬铃想到楚纤说过,也许有上一轮遗留下的任务者。再加上花朝云能使用积分……真是‘老前辈’? 凭花朝云换衣赚取直播间观众积分的速度,她到现在都没完成任务?还是又如楚纤所说,不是积分任务,是其他任务? 想到花朝云杀她们两的举动,薛悬铃有两种猜测:一种是花朝云想杀的是楚纤,她只是顺便。一种是花朝云的任务就是杀足够多的任务者。 也不排除花朝云在副本憋了这么久性情异于常人,没有目的,就是想杀同类。 薛悬铃决定回去找楚纤。 怎么都能确定楚纤是这一轮的任务者,只需拿到积分和存活到最后即可—— 当然,同样不排除直播间观众发布杀害任务者的任务。 【从楚姓主播那边过来,建议你不要过去(友好】 【11哥快发布任务阻止她过去啊!我想继续看来着!好不容易没黑屏!】 【11佬不在这直播间,自个儿发吧hh】 【为啥不让过去?去啊,三个人才热闹啊(吃瓜】 【+1!我一直觉得主播对楚姓主播挺暧昧的!】 【这里不能直接打主播名字啊?我试试**】 【hhh主播名字本来就是禁忌啊~但楚姓主播连外面发帖都打不出名字,所以……感觉是11佬又给管理员看余额了(调皮】 … 既然弹幕有楚纤下落,薛悬铃也就不浪费积分了。 她以为楚纤能用积分脱困,没想到还在电梯内。 第180章 镜片后的茶色眼眸轻扫过显示屏中的红色‘1’。 电梯不再发出轰隆隆的闷响, 稳稳停在一楼,异常消失,仿佛按键一摁下就能开门见到里面昏迷或死掉的人。 但她身侧的手许久没有抬起, 眼珠转动,定在紧闭的电梯门上。 陈旧斑驳的门只能印出一道模糊又扭曲的长影, 她的面容被那些细碎的痕迹分裂,看不出原样。 睫羽半垂, 掩住毫无波澜的眸。 视线并非直接滑落到地面, 而是缓缓停在某个高度,似是确认了她要找的目标。 她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与一双翻涌着戾气的血眸对视,她以为对方不是人——至少也是个杀伤力极强的木偶? 实战经验颇丰的她在第一时间觉察到电梯内的危险气息, 她猜测是能让花朝云面露惊悚的家伙。 只是这种危险生物居然能安安静静跟楚纤待在一个电梯中?再加上楚纤推她出去、选择留在电梯内……薛悬铃可不觉得楚纤爱到能为她舍身。 绝对是这种选择能安抚某个危险物, 而在安抚过程中,她不宜在场。依楚纤的性子, 八成是衡量后的结果, 能快准狠达到目的。 思及此, 女人唇角轻提,并不畏惧与电梯内的某人对视。 “你救走的人又回来送死了。” 感知到令她厌恶的气息,血眸主人慢慢从楚纤颈侧抬起头, 被咬伤的唇角有暗色的血往下落, 表情阴鸷,像一只被打断进食的猛兽。 原本杀那个任务者就是顺手的事, 孟秋白也无所谓再追上去非要把人弄死。但这蠢货不知死活地回来了,她也不想看楚纤得意。 ——你不是要保她么?我偏在你面前杀她。 然而孟秋白没立即起身,撤去网纱后彻底暴露在灯光下的双眸红得骇人, 与她雪白漂亮的脸丝毫不相配,像偷了恶兽的眼嵌进去, 披着人皮也染不上人情味,时时刻刻在食欲与恶欲中挣扎。 她故意说出这句话,就是要看这人脸上是否会有喜色。 同生共死啊,了不起。你推我是为了让我活命,我回来救你宁愿不顾我的安危——真感人。 只可惜这人除了气息乱些、面上被她亲出淡红,表情没有破绽。红眸审视良久,满意挪开。 “……伤成这样还这么凶。”孟秋白刚一转身,就听身后人低声说,“你的血,不舔干净就走?弄脏我对你而言是件很高兴的事?” 第388章 灯光下,审判者的血沾湿了指尖。蜿蜒流动的血液似条暗色小蛇,蛇头有预谋地缠绕这根手指,所过之处留下独属于它的腥气。 她不过问了句你伤好没有,审判者就压着她使她软倒在脏兮兮的电梯内,攥着她的手摸进衣内,亲手感受伤究竟好没有。 ——原本不流血的伤口被折腾得裂开,审判者非但不觉得疼,眸底那种深沉可怕的东西越聚越多,齿间也毫不留情了。 跟审判者靠得太近就会被拉入她的世界中,满是血腥、戾气,是个正常人类都会被带成性格偏激的疯子,正如她那个尸山血海的系统空间。 什么人会把灵魂休息的地方布置成那样?普通宿主的系统空间,有温馨小家,有浩瀚星海,有连绵远山……再不济也有艘在水里晃荡的小舟。 她在宿主中是异类,审判者里也是异类。上一秒恨不得一寸寸刮下楚纤的皮肉看看里头这颗心脏还能不能说谎,下一秒就盯上了楚纤滴血的手指—— 明明那血是她身体里流的,她想要随时取就是了,可懒得掩饰欲望的血眸早已化作一条又长又烫的舌头舔舐上去,将那清冷白皙的指舔热、舔化。 眼神透露出的狂热渴望几乎令她的腿动了。女人只动了下眼珠,转到这人散漫到好似势在必得的眸中,那种几近癫狂的奉献欲瞬间冷却。 “——让你的狗帮你舔。”孟秋白冷冷看向一动不动的黑袍木偶,厌恶道。 木偶有舌头么? 电梯门不必开,女人抬腿直接穿过这扇门。霎时,电梯内压迫光亮的黑暗也随之溜走,头顶的灯更亮了。 一旁躲了好久的小木偶趁机跑过来,小心翼翼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楚纤的唇,委屈巴巴地:“她怎么可以亲那么重呀!都、都亲破了……呜呜呜妈妈好可怜!以后不让她亲了!” 如果是她亲的话,她一定不会亲出伤口来的!一定会轻轻的、不舍得用力……虽然妈妈被迫仰着的脖颈好漂亮,不能喘息想推也推不开的时候也好漂亮…… 只是稍稍一想,脑子忽然就被这些画面塞满了。小木偶呆住了,布料粗糙的袖子重重擦在破开的唇瓣,楚纤轻吸一口凉气—— 小木偶:“!”更,更红了!还流血了! 小木偶手忙脚乱:“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笨。” 楚纤推开她的手臂,指尖轻轻在红.肿的唇上点了点,感到一阵胀痛。随意用衣角擦净手指,这时电梯门外传来一声巨响。 【哈哈哈哈哈哈拧掉头都没死,什么道具这么6】 【这位主播手可真快啊,眨个眼就给自己套了好几层道具】 【导诊台的护士睡着啦?血溅到面前都不吃】 【感觉npc早就能杀了她,但是一直在玩hhh】 【想等她积分花光了再折磨死呗,神级npc都这样,见多了】 弹幕说快死的人应该是薛悬铃,楚纤捡起掉在身边的木手臂,拨开黑袍,研究着怎么安上。 小一眼巴巴站在她腿边:“不用帮忙!我们木偶会自己长出来的。” 说着,她又小声嘀咕:“连手都长不出来,根本保护不了妈妈,不知道干嘛老牵着妈妈。” 楚纤没有理会小木偶,她看了会,发现木头是被齐齐锯下来的,根本不可能这样安好。她皱眉,垂眸盯着木头沉思。 “……不想让她得逞啊。”这人低声喃喃,“该怎么办呢?” 黑袍木偶沉寂的红眸微闪。它笨拙地转动脖子,‘咔哒咔哒’低下头,看着眼前犯愁的人类。 - 倒在血泊中的女人还在兑换道具,不过孟秋白知道她没多少积分了,死期将至。 她居高临下望着脆弱又不肯轻易去死的女人,并未消气,女人顽强的生命力令她感到更加烦躁。 “你回来不就是为了找死?怎么又不死了?” 孟秋白冷嗤一声:“不想让她记住你么?” “……不论我死不死她都会记住我。”薛悬铃咳出些许血沫,外衣破碎不堪,她却还笑得出来,“倒是你,只能用强迫手段与她亲近,好像比我更可怜?” “毕竟我不必求,也不必逼,就能抱住她,做你想做的事。” 一个被主系统制造出来的傀儡灵魂,只是去几个世界赚够了进入副本的积分,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在这里,她是审判者,杀了地上趴着的她也不会受罚,这就是区别。 指尖仅仅点了下导诊台——半分钟不到,沉重的导诊台晃晃悠悠飘向空中,浮在女人头上,在女人刚兑好道具时猛地砸下去! 最后一个道具破碎。 镜片早在第二回合就碎了,茶色眼眸直直倒映着那道黑影飞过来—— 突然出现的黑袍卷着女人身体甩飞到远处,断裂的手臂带着强风扫过去,险些擦到孟秋白引以为傲的脸。 “……” 黑袍木偶沉默伫立在女人身前,呈保护姿态,没有情绪的红眼盯着半空中的审判者,像个只知履行忠诚誓言的骑士。 怒极反笑,或讽笑,孟秋白后悔没挖出那双与自己相像的红眼睛:“你还真是她的狗啊?” 木偶没说话,手臂断裂处正在缓慢生长,已经长出半指长了。 “——舔干净了?” 孟秋白问的声音很轻,一字一顿,慢得似是在品味什么。 第389章 木偶自然不会给她回答,只在接下来越发狠厉的攻势中按部就班地防守攻击,不过是在执行谁的命令。 【啊,怎么换npc跟npc打了??】 【罪魁祸首已经跑路啦hhh】 【笑死,主播赶紧跑,另一个在停尸间的楼外等你呢】 薛悬铃看向依旧紧闭的电梯门,踉跄着站起,扶着墙往外走去。 - “我就知道弹幕会告知你。” “……你没事?”薛悬铃问。 眼前人似乎没料到她能问出这句话,多看了她一眼,才笑着回答:“你不是见过她么?她只会咬我几口,并不会真的杀了我。” 闻言,薛悬铃目光轻轻落在这人脖颈。那里红印交错,侧面完全不能看了,全是人为痕迹。 眉心轻折,薛悬铃移开视线:“她那种人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杀,怎么不会杀你?你该离她远一点。” “很好的主意,可惜她不支持。”楚纤笑笑,“你看,这栋楼里至少住了二十多个木偶。” “……”薛悬铃蓦地抬眼。 这栋楼比住院部大楼更破败,破的只剩一小块玻璃的窗户比比皆是,密密麻麻的小窗口总有人影一闪而过,时不时有几个木头脑袋探出来,明显锁定了她们。 “停尸间在地下一层,必须进去搭乘电梯。” 第181章 “不难看出这群木偶正在朝门口移动, 我可……” “悬铃!” 话未说完就被不远处的一道女声打断,对方来得很快,抬个眼的功夫就近至眼前了, 是两张熟脸。 秦恩悦迫不及待拉着秦恩怀过来,眼眸弯弯:“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就没啦。” 她活蹦乱跳,看样子伤已好全, 只是话说得不太好听, 身边人登时冷下脸,交握的手也挣脱开。 秦恩悦却是不急,唇角翘得更高。她趁机抱上去, 嘻嘻哈哈继续说:“干嘛老不爱听?我又不会丢下你!” ——我死你也得陪着。 她们二人共享生命, 其中一个死了另一个也活不久,尽管如此, 两人也不希望对方走在自己前面。 秦恩怀表情仍不好看, 手上只敷衍地推了两下, 自然推不开铁了心要抱她的妹妹,干脆懒得计较,看向薛悬铃再度认真道谢。 “没事。” 薛悬铃习惯她们二人如连体婴一般分不开, 镜片后的眸不动声色滑到楚纤脸上, 简单介绍:“秦恩怀,秦恩悦, 白月光攻略系统,杀手榜前十常客。” “楚纤,前任系统是女配系统, 现暂无系统。”薛悬铃微微停顿,“任务数我没记错的话……是你们的零头。” 听到无系统三个字秦恩悦的笑容就稍稍收敛, 特地指明任务数极少,秦恩悦这下不止是笑容没了,眼皮都开始跳了。 她咽咽口水,抱着自家姐姐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谨慎地朝楚纤瞥了一眼,又一眼,小声:“你说十几二十几就可以了,干嘛拿我俩作对比……人跟人能一样吗?” 她嘀嘀咕咕:“你也不是好人。” 楚纤淡笑。 看来薛悬铃跟这两位任务者关系不错。 至于杀手榜……系统局列有这种榜单,也不奇怪孟秋白在第一个世界就对她使用高级道具了。 【主播的木偶之前可是差点把她给踩死了hhh】 【那边直播间已经开始布置要杀主播的任务啦~】 【这是可以透露的吗??】 【也有可能是谎报啊,真真假假就看主播信不信咯】 … 这种‘对方要杀你’的弹幕想必在各个直播间都出现过,目的是为了激起主播的杀机,造成任意一方死亡。 直播间观众偏好这一口,套路也十分熟悉了。 秦恩怀早就注意到躲在楚纤身后探头探脑的小木偶,她眸色微动,与薛悬铃短暂对视两秒,平静开口:“你们也有停尸间的任务?” 薛悬铃微微颔首:“你们比我们早到,应该绕过一圈?是否发现其他入口?” “没有。”秦恩悦笃定,“我不止绕了一圈,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们以前的木偶……都在里面。包括进入副本前没有选择的木偶。” 秦恩怀盯着楚纤:“听说任务者中有一个人从未更换木偶,是你?” 秦恩悦立马接上:“道听途说、道听途说!当时一看能更换伙伴,我就手欠点了五下,第六下还是被姐姐给摁住了,不然我肯定要十次换完。不过五次刷新出来的小伙伴样子都长差不多,旧旧的,像被丢弃的玩具。” “你居然能忍得住!”秦恩悦歪头,“你不可能提早了解副本,对吧?” 秦恩怀问的直接,秦恩悦怕引起楚纤不喜看似插科打诨,实则是将秦恩怀那句问话的潜在含义顺势抛出来。 两人配合得很好,且在开口前没有眼神交流,默契一绝。 楚纤微笑:“我比较佩服你们能记住六个木偶的模样。” 她适时看向秦恩悦。 薛悬铃低下去的眼瞬间抬起。很明显,楚纤知道这话该由谁接,又将话题引回了她们即将面对的停尸间。 “是姐姐记性好啦,”秦恩悦眼睛亮亮的,“天知道我一抬头发现六双眼睛从一个窗户里盯着我多么恐怖,差点吓得满地乱爬。” 秦恩悦松开圈住秦恩怀的手,比划道:“那么小的窗口,六个木偶就生生挤成一团,只露出个头。方的圆的各种眼睛都有,都没你家小木偶长得可爱。” 第390章 说着,秦恩悦还朝害羞的小木偶眨眨眼。 小一:“!” 腿上力道收紧,是小一抱得更用力了,生怕被别人喜欢、被别人带走。 她不想被除妈妈以外的人类夸,她是属于妈妈的小木偶。 蓝眼睛悄悄闪烁着凶光。 这栋楼中的木偶若都是这种情况,它们的怨气会成为它们的武器。特别是在场三人,都会变成活靶子。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木偶跟木偶应该较好沟通,如果能让楚纤的小伙伴进去探探路……秦恩悦不相信薛悬铃想不到。 当然,对于她们这种有一个木偶丢一个木偶的任务者来说,让木偶到处乱钻无所谓,但对于一个木偶养到现在、似乎挺有感情的楚纤来说—— 她们也实在不好张口说:哎呀你让你的小宝贝送个死吧。 那人家小宝贝不小心真死了,她们也不能砍了自己双手双脚变成第二个小木偶赔给她呀。 等等。 秦恩悦后知后觉——这个小木偶是不是有点眼熟? 不确定,再看看。 弹幕太多,她们早用道具挡住绝大部分拱火弹幕,还设置了屏蔽词。 滑过去的几个弹幕有提到木偶妈妈,秦恩悦因一直琢磨楚纤来历,倒没太在意,秦恩怀留心到了,这才问出那句话。秦恩悦虽然不解秦恩怀为什么要针对楚纤,但她下意识打了配合。 现在,她好像懂了。 眼眸微眯,秦恩悦看楚纤的眼神都不对了。 的确很难将这只小木偶跟古堡那只失控的巨型木偶联想到一块,失去母亲的邪灵堪称恐怖。 眼前的小木偶,被她看一眼就躲到楚……啊不,躲到妈妈后面像个羞答答的小蘑菇,乖得虚伪。 秦恩悦噗嗤一声,抱着秦恩怀的肩晃了晃:“我说你怎么怪怪的?不准想了,纯属自找不痛快呢。” 秦恩怀垂眸,没有开口。 指尖在这人侧脸轻轻蹭了蹭,虽不见笑脸,但睫羽颤颤,已然软化不少。 秦恩悦不知在秦恩怀耳边说了什么,秦恩怀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淡淡‘嗯’了声。 没打算当着小木偶的面跟楚纤告状,免得小怪物一个不高兴又被刺激发疯,秦恩悦笑:“如果没其他好办法,我可以尝试钓一下,你们趁机进去——谁让我抛弃的木偶多呢。” 既能报答悬铃的恩情,又能跟她们分开行动,一举两得。 说话间,楼中的木偶已涌到门口,十分有序地出来。 秦恩悦仍是那个软在秦恩怀身上的姿势,对着两人挥挥手:“走咯。” … 两人的确引开了不少木偶,但剩下的依旧很多。 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楚纤才收回视线,温和看向一言不发的薛悬铃:“你没有积分了。” “……” 这话作为开头,不祥意味也太浓了。 最后一点积分被薛悬铃兑换成新眼镜,衬得茶色眼眸静谧干净。望着这人,她忽然有些后悔这个决定。 所以眼镜被取下,薛悬铃直视这双黑眸,她唇边噙着一点笑:“是啊,怎么办呢?” 楚纤也淡淡笑了。 “说明这里不需要积分也能进。” - 用秦恩悦的话,这栋楼里的木偶都长了一副被抛弃过的样子。哪怕是有着璀璨金发的瓷娃娃,也丑陋得像自地狱爬出索命的恶鬼。 被这群饿了很久、永不知足的怪物包围着,仇恨化作食欲与暴.虐的养料,令它们的目光冰冷且扭曲。 它们像贪婪凶恶的鬣狗,低吼着想过来扑咬,却又碍于某种威胁没有立即攻击——有馋得不行了的,干脆咬住薛悬铃手中的眼镜咯哒咯哒吞了。 薛悬铃低眸看去,那只眼熟的木偶咧开一个夸张到极致的笑,几乎笑满了半张脸,它发出断断续续的嘿嘿声,死死盯着薛悬铃的手。 它不允许这只手除了摸自己头以外触碰其他东西,偏偏它的主人总是不满足它,让它生气。 它现在不需要它的主人了,只需咬下这只手,它可以整天整天用这只手摸自己的头。 木偶眼中的恶意不加掩饰,薛悬铃却懒得再看。 刚刚楚纤那句话一出,她怔了怔,直到这人又站到她身前,她才回过神。 她经历的世界数量比楚纤多百倍乃至千倍,在每个世界待的时间极短,甚至不惜自毁灵魂也要加速完成任务。 楚纤不是没有系统,楚纤的系统在她这里。大概系统与她都是随时能被丢弃的存在,绑定谁、选择谁,不值得主系统在意。 那时的她只配捡楚纤不要的东西,跟一个低级系统共事。 低级系统对前任宿主印象深刻,它经常说起楚纤,但很多喜好明明是薛悬铃这个根本不认识楚纤的人一听就感觉不属于楚纤。 特别奇怪的抗拒感。一开始她甚至想过,如果这个满嘴谎言的系统也算了解楚纤,那她这个曾跟楚纤呆过一具身体的灵魂岂不是更有话语权? 后来历经多个世界,她转换过无数角色、无数人生,被人热烈追求过、被人狠狠恨过……她想起这个名字的次数非常少。系统也不再提了。 楚纤的印象只变成一道特别淡漠的影子,她不去想的时候静静存在那,一旦她动心触及,就会瞬间碎裂。 见的人太多,各种类型都成了模板,任何人都可以往上套。当人只成为一个词语、一个标签,甚至用一句话就能概述的时候,根本没必要再对‘人’倾注情感。 第391章 她的积分积攒到可怕的长度,这才有资格接触系统局更深的潜规则,认识秦家姐妹。她的灵魂也更冷了。 从不认为楚纤无害。所以积分耗尽之后,面对楚纤,她取下了眼镜。镜片前和镜片后的世界不一样,总感觉后者要冷一些,也会影响她对别人的判断。 她以为她会看见楚纤没来得及收敛的杀意,或温和假面下的冷。但紧接着的那句话是她做梦都拼凑不出来的。 她没有积分了,楚纤说那就不需要积分。 ……多陌生、多任性的字句。 然后这个人站在了她面前。 系统提过,楚纤极其厌恶系统局的任务,绝不喜欢用积分兑换道具。刚做任务的薛悬铃相信,她甚至想复制这一行为——但许多世界之后,她觉得系统在说谎。 现在薛悬铃又有点相信,挡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灵魂没打算用积分,一无所有地站在这里。 好像距离会更近些。 楚纤一一看过这群木偶的脸,最终定在一瘸一拐的瓷娃娃脸上。 她听见瓷娃娃沙哑着嗓音说:“院长只愿意见您。” 瓷娃娃走过来的路径被让了出来,正好够楚纤又走过去,只身去往停尸间。 至于她身边的同伴,自然沦为木偶的口粮——谁让她丢弃木偶?又谁让她没本事杀死木偶?可怜的木偶就在这,它们会好好享受这顿充满快意的大餐。 在这群灰扑扑的木偶中,这只灰扑扑的瓷娃娃并不显眼。 楚纤眼睫低垂,认真注视着她:“我曾见过你。” “!!” 金发瓷娃娃空洞的眼一下子对准楚纤的脸,竟是非常激动地往前一步,步子挪得很小:“您……您还记得我?您……” 那头漂亮柔顺的金色长发变得稀疏毛糙,裙子烂成碎布,白瓷身体碎裂多处,用胶带勉强拼凑到一块,左手摇摇欲坠。 在副本门口,她曾想当楚纤的伙伴,最终被她的主人抛弃,重回按钮中。 被拒绝之后也会被人记住吗?她以为被拒绝也是……也是抛弃的意思。从前那样好看的她都不行,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就可以了吗? 人类温和又美丽的眼眸告诉她,可以的。 金发瓷娃娃甚至都看她腿边的小木偶顺眼了——想到进入副本前人类拥抱小木偶、丝毫不介意小木偶丑陋外貌的模样,她亢奋极了。 看看这个黏着人类还没被踢开的小木偶,看看这嫉妒到快要气疯的表情……该被主人宠得多好啊?她还没提出要人类成为自己的主人,仅仅因被人记住而欢喜……小木偶就气得要死。 漂亮的眼珠不知被谁抠掉了,黑洞空得吓人。她却将这些缺陷当做她的优势,也不觉得脏兮兮的裙子令她恶心了。 她殷切问:“您愿意当我的主人吗?求求您,不要嫌弃我……” “我并不嫌弃你。” 小木偶:“!” 她立即收紧手臂,彰显存在感。 妈妈怎么可以忽略她!! 金发瓷娃娃嘴唇刚要翘起,就听这人又说。 “只是从进入副本起,我就已经有选择了。”楚纤,“抱歉。” 气氛沉凝。 小木偶悄悄松了臂弯,假装自己一直很相信妈妈不会有其他瓷娃娃。 “……您还是这样温柔。” 金发瓷娃娃低低笑了几声:“不敢相信成为您的选择会有多么幸运……没关系,您不要为我自责。” “我可以让您的伙伴进去,但这两位。”金发瓷娃娃,“不行。请您原谅我。” 她的话引来几个木偶非常不满,都开始捶地了,挤挨着想冲到前面来说理,但被其他木偶摁下去,有些滑稽。 两位? 楚纤顺着瓷娃娃残缺的手看去,就看见一堆木偶正推着两个‘球’滚过来。 球一展开,是两个男人。 毫无疑问,他们是跟花朝云一样被留在这里的任务者。 楚纤没有异议:“谢谢。” 金发瓷娃娃的裙子虽然破了,但仍能提起来。她应当是害羞地提起裙角向楚纤行了一个礼,目送两人走远。 场面很诡异,静悄悄的,所有木偶都不甘或愤怒或好奇地望着她们。 薛悬铃的木偶很想冲过来将她咬碎,其他木偶却硬生生挡住,直到两人进门。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主人呀?” “哇长得好漂亮!脾气也好好!对分裂出来的木偶都这么好!” “是呀是呀,她是唯一一个没抛弃木偶的主人吧?呜呜呜好羡慕。” “你们不知道她牵的那个木偶以前多没用嘛?丑死了,是被她养得这么好看的!” “……” “不许讨论她。”金发瓷娃娃,“该处理剩下的人了。” - 进入电梯,其实能看见楼外的景象。 被两个男人抛弃的木偶率先越过其他木偶爬到面前,非常不客气地扭断男人脖子,张嘴就啃。 瓷娃娃黯淡的金发很快沾上鲜血,她意识到什么,脑袋瞬间扭到背后,满是鲜血的嘴提起,对电梯中的楚纤笑了笑。 而薛悬铃的木偶追到电梯,在电梯前踌躇,直到电梯门关上,她们才狂吼着扑了过来,撞得电梯门变形。 “秦恩悦秦恩怀没被抓到,她们还剩很多积分。”薛悬铃说。 楚纤点头:“她们只是不想见我。我的小木偶对她们做了很糟糕的事,对吗?” 第392章 “……是,秦恩悦差点被杀。” “然后你出手救了她们,她们看在你的面上不为难我,只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楚纤笑,“院长要见我,所以我们一定能见到她。” 薛悬铃:。 她在解释那句话? “这是木偶岛,为什么会出现瓷娃娃。”薛悬铃似是转移话题。 “你不觉得这里更像个回收站吗?” 地下一层到了。 第182章 眼前场景与楚纤口中的‘回收站’如此相像。 一堆面容被血糊满的人随意丢弃在走廊两侧, 已无生命气息,从外在装备来看一半以上是死掉的任务者。 废弃木偶则被摘取了手或脚,尽头几个挤在废墟中的黑影像是刚被摘完还新鲜着, 肢体在小幅度动。 走廊中本有其余房间,却因拥堵的‘失败品’无法开门无法使用, 原先宽阔的路也变得狭窄,并肩走两人都勉强。 楚纤微微垂眸, 没错过小木偶骤然发亮的蓝眼睛。 小木偶的步伐越走越慢, 仅靠紧紧拽着楚纤的手维持行走姿态,快成了拖在楚纤身后的小包袱。 好多食物,好想吃……小木偶不断吞咽不存在的口水。她比以前更渴望力量了, 特别是遇到黑袍大木偶和另一个妈妈之后。 妈妈要找‘妈妈’, 她之前找到的断臂很明显不是出自四肢健全的女人,她找错了, 却偷偷享用了奖励。所以, 哪怕在木偶医院碰到了另一个妈妈, 她也心虚得不敢抱妈妈了。不然在电梯中她就不是用袖子擦,而是变相要…… “去吃吧。” 小木偶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食物,突然脑袋一软。是妈妈仍有温度的手在轻轻抚摸她, 被她抓住的手腕没有成为变相束缚, 却将她慢慢往尸堆推了推。 妈妈果然跟其他人类都不一样!小木偶心中雀跃,她重重‘嗯’了声, 立即松开妈妈的手去抓最近的一块断手。她馋好久了!这手又白又有肉,才切下来不久…… 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小木偶刚将嘴张得比断手切面还大,耳朵忽而一抖。 她仓惶转头, 没看到等在身边的修长人影,只见到快隐没在黑暗中的虚影。 她当时就惊叫了一声, 抱着断手往前跑了几步,眼看离妈妈越来越近了,但老忍不住想张嘴咬肉…… 可她手上被血污弄脏了,再去抱妈妈的腿是不是不好?她能吃完再去找妈妈,反正这里就一扇门,她找得到的,她一定找得到的。 小木偶停下了。 薛悬铃听见身后不再发出响动,侧眸朝身边人看去——突然手腕一紧,这人攥着她倒退几步,正好避开从天而降的尸体。 对小木偶来说温热的掌心落在薛悬铃腕上就偏凉了。她睫羽半垂,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没意思。” 好好的墙壁突然开口说话,用的还是花朝云的声音:“反应那么快。” 楚纤眼眸轻动,凝在这堵墙上,薛悬铃轻声:“是积分兑换的道具。” ‘哗’地一声,花朝云扯下遮掩在身前的‘布’,一边卷一边嘀咕:“还要一万积分呢,仅能使用三次,有时真恨不得把系统拆了积分全抢了。” 可惜在场两位同僚并未发出相同感慨,导致叭叭叭的她看起来又穷又爱买。 花朝云恼羞成怒,指指点点:“一个积分清零,一个连积分商店都没点开过,还好意思这样看着我!” 两人很有默契地移开视线。 花朝云更气了:“喂!看我!我长这么好看就是让人看的!” 姓楚的那个仍是不看她,姓薛的倒很好脾气地配合:“若你这张皮也是买的呢?” 花朝云收好道具,摸了摸脸,莫名摸出几分陶醉意味:“哎呀,这么明显?其实我只买了两次,上次那个皮质量不太好,断了次手就不能用了,白白浪费我七万积分……” 七万?薛悬铃唇边笑弧略深:“看来你的任务不是积分了。” “以前是。”大概是薛悬铃这一路对她态度都挺好,花朝云竟也有问必答,“准确来说,第二次任务是。” 花朝云还要开口,眼珠往下一坠,坠到两人还未分开的手上,酸唧唧:“哼,牵着吧,继续牵着吧,两个没有积分的小可怜报团取暖。” 本以为没听她说话的楚纤主动松开手,朝她做了个投降的姿态,花朝云哼哼唧唧,这才继续说:“来到这个岛的哪个任务者没活几百年?我才不是岁数最大的那个。” 楚纤掩唇轻咳了咳。 “……第一次任务是杀十个任务者。”花朝云瞪了楚纤一眼,“我一天就完成了!我以为我当天就能离开木偶岛,结果它很快布置百万积分的任务——哈,你们现在的十万积分真是不够看的,我一个小时就能拿到。” 毫无疑问,花朝云第二个任务也完成了,或许花费的时间长一些。 随着花朝云讲故事一般从第一个任务讲到第二十七个任务,薛悬铃眸色一点点沉下来。 花朝云讲累了,抱臂靠在门边,看着表情寡淡的两个人,笑嘻嘻:“我今天上交的任务者数量够了,所以你们两我可交可不交。看在悬铃姐姐对我不错的份儿上,我可以让你们回去,等积分攒够了再来。” ……有点像是副本boss一次打不过失败登出后换批好装备再重刷。 第393章 花朝云跟院长的相识不像平等的朋友,更像是雇佣关系。 走廊中死掉的任务者一大半来自花朝云的手笔,院长给她什么好处呢?或是有共同利益驱使? “还有,你怎么能把你的小木偶丢下了?”花朝云冲远处努努嘴,“她吃的不断分裂,马上要把走廊挤爆了。” “虽然这地方乱了点,但好歹也是我的地盘,挤爆了算怎么回事?你这个家长有积分赔嘛?” “不如……”花朝云眨眨眼,“你把分裂出来的小木偶分五个给我?实在不行两个也行,我不挑。” 反正她知道木偶是可以源源不断分裂的。她正好又有这么一大堆懒得处理的尸体——都喂给小木偶,想必没多久她就能合成一个大木偶了。 她也想起,之前总是小木偶抱着楚纤的腿不想走,现在小木偶可是主动松开了,楚纤这样的人……啊不,这张脸,她都觉得不是能说出‘我不给’的脸。 “可以。” 楚纤微微笑着:“前提是放我们进去。” “……们?”花朝云翘起的嘴角往下一撇,“你好歹还有点积分,能保护自己,她没积分你让她跟着你送死啊?” 楚纤不说话了,但那种淡淡的笑没从她面上消失。 花朝云还要说,却见没有镜片阻隔的茶色眼眸清晰定在她身上,花朝云闭嘴了。 看得花朝云老实了,薛悬铃才说:“你先进去。” … 门重新关上。 花朝云终于又张开嘴,直勾勾盯着缓慢脱下大衣的女人:“你不担心她?” 内里是一件墨蓝衬衫,扣紧的袖口衬得那一小段腕又细又白,像雪做的骨,冷冷的。 “我比较担心你。”薛悬铃笑意浅淡。 在很久之前,她曾学过楚纤不用积分兑换道具,她几乎都快忘记依靠自己的滋味了。 - 果然花朝云也没有使用积分道具,甚至连她那个只剩两次机会的布都懒得拿出来。 她的黑发跟她这个人一样,柔媚顺滑,缠住人的腕就不轻易松开。当她的后脑勺被一次次毫不怜惜摁进肉堆里的时候,她眼中的笑彻底消失了。 “……喂!” 花朝云生怕自己整个人都陷进去,紧紧抓着身上人的衬衫,双腿似没有骨头般缠上女人的腰,将人拉近,双眸狠狠盯着她:“你知道上一次弄脏我头发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薛悬铃整条胳膊都被她的黑发缠满,这些黑发缓缓蠕动、不断收紧,勒得骨头隐隐作响。但薛悬铃连个表情都欠奉,看她的眼神跟看这群尸堆没有区别,冷得叫人心寒。 “不知道。” “我告诉你我把他……” “不想知道。” “我偏要说!我把他……” “闭嘴。” “……”花朝云下意识又闭上嘴,等她回过神,她半张脸都要陷进肉里了,冲天的腥臭味熏得她身上所剩无几的香水味都没有了!她忍无可忍,迅速兑换积分撞开薛悬铃。 薛悬铃早有防备,仅仅起身后退两步,腕部扭动几秒,又冲她抓来。 “喂!我之前是好脾气跟你玩,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啊啊啊!” 花朝云一边清理面上的肉渣一边躲,气得耳朵都红了。以前怎么不觉得这些东西恶心!她还睡在尸体旁边好几年!现在看见就想吐……还有面前这个人,疯了吧干嘛老要弄伤她! 可惜这双茶色的眼丝毫不为她口中乱七八糟的话所动,铁了心要把她弄倒进去见姓楚的。 “真是不懂这姓楚的哪里好,”花朝云阴沉着脸,“木偶选择她,你也选择她,你们不是对手吗?难道你的直播间从来没发布过杀了她获取小木偶的任务?” 院长能操控木偶不错,但是付出了多大代价?一整个木偶医院、这栋楼,停尸间,统统是院长的实验场所。 她源源不断抓来自己的同类给院长,才得到那么一点点殊荣,能操控那么几只木偶。 那些木偶心情不好还懒得听她的,违抗不了她就躲起来不被她找到。 她太嫉妒了,特别是她发现眼前人不是觊觎那批木偶才跟楚纤在一起,纯粹是因为楚纤这个人—— 她不懂。她在楚纤身边待了那么久她也不懂。她不懂的东西就应该消失。 “没有。”薛悬铃没有犹豫。 花朝云怒极反笑:“明明就是有!你不认同就是没有?说谎话都不眨眼呢!” “实话告诉你,院长只见楚纤,她进去不会死,你进去会死。楚纤明知道这点还要带你进去,她不杀你,要借别人的手杀你,”花朝云气得几个字一喘,“你长了张聪明的脸难道连这点都想不通?” “……” 薛悬铃的眼神明摆着告诉她,她想得通,蠢货才会觉得她想不通。 不过没再攻击了,似乎获得一个谈判机会了。 花朝云深吸一口气。 她生得漂亮,平时又精于打扮,无论何时何地,她穿着什么衣服,只要一笑,那眉眼就软出一股媚意。 她轻轻靠近薛悬铃,这人的茶色眼眸也随着她缓缓垂低。这种隐隐操控这人的感觉,令她非常亢奋。 花朝云半是委屈半是挑拨:“你别跟着她了嘛,她有什么好跟的?她们都是坏蛋。” “一个二个不是有背景就是能操控木偶,她们现在都要组队了,我们难道还跟上当冲锋陷阵的炮灰呀?” 第394章 “她给我小木偶了。”花朝云整个人都挂在薛悬铃身上了,眼眸亮得惊人,“三天,只给我三天时间,我能让我的木偶们比她的多好几倍。” 这人沉默片刻。 就在花朝云咬咬唇,想着要不把自己的积分分点过去时—— 她听见这人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来历。” “唔?你的来……”花朝云抬头,“你的来历也没有要紧的呀,不管你来……”哪里,我们现在都可以组队呀。 她愣愣地低下头,看着腹部刺穿她的血刀。 那刀厉害得很,捅了她一下还不够,出去,又再捅了她好几下。 … 身后的门竟然又开了。 姓楚的对她倒下毫不意外,黑眼珠都不朝她偏移一分,只望着薛悬铃。倒是薛悬铃不想再沾上她的血,主动松开她,任由她瘫软在地,沾了更多肉渣。 花朝云怨毒的眼一直追着那两人消失在门口,想着薛悬铃低语的那句话。 ——我因她而生。 生,生,生,生个屁。 花朝云骂骂咧咧用重新兑换的肢体站起来,她瘪瘪嘴,看向远处密密麻麻的木偶。 进食极快的小木偶几乎将整个走廊的尸堆都搬空,甚至将目光放到那些废弃木偶上。她们饿得很了怕是连整个岛都能吃下。 花朝云一抹脸,憋着一口气上前。 她一把拽过一只埋头吃吃吃的木偶,一字一顿:“你妈妈不要你了!” “……” 木偶们全都停下了进食的动作,张开嘴的就那样张着,没张嘴的就那样闭着,看得花朝云心中平衡了一点。 然而没等她平衡完毕,一眨眼,这群木偶手中的肉块就不见了。 突然被无数双蓝眼睛盯住的滋味可不好受,更别说这群蓝眼睛眨一下就变红,再眨一下闪到她面前。 花朝云卡了下壳,慢吞吞摸出那面还剩两次的布。 - 传说中的院长既不是木偶也不是长相可怕的怪人,她貌美且年轻,除了皮肤因常年不见天日过分苍白以外,就是一个好看的正常人。 见到楚纤,她慢慢放下手中器具——楚纤进来时她正在给一具尸体更换肢体,旁边摆着的木偶已被拆成好几段,衣着似有些熟悉。 “看来是你赢了。” 她的眼眸温柔扫过薛悬铃的身体,视线平白带有几分凉意。她轻轻笑着:“好吧,刚刚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你,她的确是古堡三位木偶中的一个。” 薛悬铃听着,大概还原出楚纤先进来后发生的事。楚纤跟院长打了个赌,赌她跟花朝云之间谁能赢,楚纤赌她赢。 院长走路没有声音,她来到木偶床边,苍白手指抚摸着拆解开的木头:“她还有两个姐姐,其中一位姐姐拥有言灵异能,我一直想得到她。” 妮可应是最大的木偶,言灵木偶排行第二,最小的是那个从妮可裙子里钻出来到处爬的。现在她爬不了了,不止双腿没了,双手也没了,脖子和脑袋分了家。 木偶脸上表情空洞,眼睛无神,只在被手指触碰时极其微弱地一动。 “但她们身为npc,自身无法离开古堡,别人也不能从古堡带走她们。还是你聪明。” 院长和善地望向楚纤:“你让你的小木偶毁了古堡,这三姐妹都离开了。” 古堡重建,里面的npc确实没有重生。原来是有了自我意识跑掉了?按照院长的说法,她知道另外两个会来找她。 ……等等。 楚纤忽然想到什么,再望向那个散架的木偶眼神微变。 “啊,你的小木偶呢?”说到这里,院长刻意往楚纤身后瞧了瞧,“现在没用了,就将它们丢掉了吗?还是你不喜欢它们吃尸体?” “这些都是小问题。” 院长温声劝慰:“它们是很得力的小帮手,等会你哄哄它们……实在不行,交给我也可以。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这里摆放着成百上千具改造完成的木偶,她随时能控制它们站起攻击。 “我们再来打个赌?” 楚纤抬腿走到一张床边,在院长赞许的目光下伸手去碰木偶的脸。这是一张属于任务者的脸,但她头颅下方没有切干净的脖颈处明显是木头。 “我不喜欢她们自动变成木偶,我喜欢亲手把她们变成木偶。”院长顿了顿,微笑,“你说吧,什么赌?我的时间很多,可以陪你赌。” 薛悬铃沉默看着那个人的背影。从进入这里开始,她的感觉就非常不好—— 她不认识这群任务者,但她们都曾是她,只是失败了。 院长从头到尾都没注意过她,唯独那一眼也是因为跟楚纤打赌失败。她在院长眼中,跟这群失败者没什么区别。 楚纤不同。院长甚至愿意将手中进行到一半的‘改造手术’搁置下,拿出许多时间再跟她赌。 良久,她听见一句很轻的话: “我赌你今天就要死。” 第183章 这句话说得很平和, 像在陈述事实。 更简单来说,她在咒她死。 院长并不生气,视线落在楚纤那只抚摸木偶的手上, 眼眸清亮。她微微笑着:“那我赌我不会死。” 话音刚落,停尸间突然此起彼伏响起咔哒声。 是裂开的木偶被看不见的手重新拼了回去, 颤颤巍巍从床上坐起,眼睛只盯着院长的方向。 第395章 下一秒, 黯淡的眼睛蓦地亮起, 因仇恨而溢满。 停尸间的灯开始不正常地闪烁,忽明忽暗,每次暗下之后, 黑暗中有黑影在挪动, 又在亮起时定在原地不动。 偏偏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它们所处的位置跟刚才不符。 它们在有预谋地朝院长靠近,却又不大大方方直接走近, 选用这种吓唬人的方式, 就连灯光也十分配合。 薛悬铃看见那群木偶几乎淹没了院长的白大褂, 她听不到人声,只有木头与木头碰撞的声音,听得骨头隐隐作痛。 这一切好似源于楚纤的那句‘你要死’。 院长的表情也就在等第一次灭时略有变化, 短暂的黑暗过去, 她面色恢复如常,视线掠过无数木偶的人头降在楚纤脸上, 渐渐有了温度。 那人眼神淡漠,看着她就只是看着,没有罪魁祸首要被撕碎的愉悦, 也没有对异常的不确定性的惧怕,一丝也没有。 甚至——也许是院长眼中的情绪太过浓烈, 浓烈到出现幻觉,她竟从那人眼中看到了怜悯。 怜悯?怜悯她这个手下活刮了无数任务者、亲手拆碎了无数木偶的人?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院长也弯着嘴角轻笑出声。 院长这狂热得仿佛找到知音的眼神令薛悬铃微微挑眉,她走到楚纤身前,隔断目光。 “……” 那双被躁动木偶覆盖的浅棕眼眸瞬间冷却,周边聚拢的阴影为它抹上一层冰冷冷的杀意。 当楚纤发现古堡npc躺在这里时,莫名其妙停在617病房门口的木偶有了解释。 小木偶因失去母亲狂化成失了理智的大木偶,轰塌了古堡,致使里面的三位npc恢复自我意识得到自由。 其中一位拥有言灵异能的npc知恩图报,在大木偶进入病房前施展异能,将其定在门口。 院长想找言灵木偶,可言灵木偶早就来了木偶医院,这是一个致命失误。 乍一看停尸间躺着许多被院长操控的木偶,然而言灵木偶的异能可以不动声色更改它们的阵营—— 还能扭转木偶的时间,让它们被拆散的身体重新拼凑。 唯一不确定的是,言灵木偶的异能是否能持续输出,操控它们直至达成目的。 整个停尸间只有楚纤指下的木偶没有异化,仍好好躺着,尽职尽责扮演着死尸。 但薛悬铃一走近便看见,木头上的人头滴溜溜转着眼睛,明显早已被唤醒,碍于某个禁制没有起身。 薛悬铃眼眸轻转,停在这人未收回的指尖。 难道是怕起身幅度太大伤到楚纤的手?不,木偶再笨拙也不会无法自控到这种程度。 在场所有木偶的诡异行径出于言灵木偶的控制,上木偶表现出的‘维护’不是出自它本能,而是来源于言灵木偶。 她不想楚纤受伤,所以压制这只木偶的怨念,令它只能躺在床上被两个人类欣赏乱糟糟的身体。 仅仅只是摧毁古堡使她们能自由活动而已,居然出手救了楚纤一次不够,还为她甘愿多耗费能力…… 楚纤在想,木偶医院那只会喊妈妈的木偶喊的不是院长。 理由很简单,停尸间外那群由瓷娃娃带领的木偶并不会喊妈妈,直接称呼‘院长’。 所以木偶医院中的大木偶,应该有没清除干净的执念。 木偶岛的木偶被人类怨念激活,性格偏激,绝不良善,被任务者视作邪灵。任务者死后却会变成木偶……吗? 楚纤摸过,这木头的确是跟血肉长在一块,不是院长硬拼上去的,院长也肯定尸体会木偶化。 “……它们停下攻击了,它们没杀死院长。” 思忖间,薛悬铃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楚纤抬眸。 挡在身前的木偶被那只纤弱漂亮的手推开,看起来没用多少力,木偶却被推到几步之外,木头与木头撞出咯咯哒哒的声音,被她开出一条路。 “我想要言灵异能这么久,怎么会毫无防备?可以说,这些木偶的诞生就是为了破解言灵术。” 院长脱下脏兮兮的白大褂,掸了掸衣角的灰。乱了的几缕碎发被手指顺到耳后,她慢慢抹去唇角的血。 姿态优雅、从容,但当她一步步走来时,薛悬铃警惕得浑身僵硬。 恢复如常的灯光映着她洁白美丽的衬衫,好似在周身绽开一圈淡淡柔光,清丽好看的眉眼被她笑得生动又柔软,然而她眼中只有一个人。 楚纤与她对视:“你既然破解了,还要它干什么。” 院长停在楚纤面前,百无聊赖拨弄着被楚纤戳过的木头人,‘唔’了一声,竟然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后来,她无奈一笑:“也许是没有其他有趣的东西吧。” 那不舍得眨眼生生定在楚纤身上的目光明晃晃在说:除了你以外。 “刚刚那个赌没结束,”她主动说,“今天还剩一大半,希望你能赢。” 院长表现得过分友好,一副宁愿用生命也要跟楚纤多赌几场的样子。 “它现在既是邪念也是死了的尸体,杀伤力强且行动力欠缺,的确容易操控。你保留了它们的执念,目的是在必要时强行控制它们,像一个把柄。” 楚纤接过薛悬铃递来的手帕,慢声说了谢谢,垂眸一点点擦干净手指上的脏污,说话期间并未看向院长。 这是相当自负的表现,她懒得通过观察院长神态来更改话术,直接就抛出去了。或者说她不在意院长回复,任何回应都在她设想范围内。 第396章 “没错。” 院长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古堡跟木偶医院离得不远,我不喜欢将主动权交给别人,更何况是一团怨念。” 楚纤睫羽微颤。 ……一团,怨念。完全变成木偶之后,脱离了人的范畴。更像是怨念一点点蚕食了尸体,残渣变成了木偶。 院长笑了笑:“你猜言灵木偶在哪?放轻松,这不算赌,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游戏。” 这人随意看了眼四周,刻意在院长身后停了停。 院长:“猜对了。” 她又问:“那你猜另一个木偶什么时候会袭击我?” 楚纤慢吞吞:“现在。” 说着,楚纤拉着薛悬铃往后退了一步。 病床上装死的木偶突然暴起,伴随低低一声“站住”,院长被定在原地不能动,木偶的爪狠狠刺穿院长的胸口,木头手紧紧攥着一颗心脏。 深色的血迅速染湿白衬衫,伴随血肉残渣往下滴落。 但没完,褪去隐身的言灵木偶眼珠盯向院长的腹部、头部、手部……甚至是双腿,她眼中不断流出血泪,身上的木头哆嗦着似要散架。她仍是说出一句:“十只手。” ‘嗤’地几声,伸出的木头手臂将院长单薄的身体抓成了筛子。 每个木头手中都握着一颗心脏。 言灵木偶还想开口,却是膝盖一软,身上的木头都散开了,只剩一张嘴艰难地开合:“三、三只手……” 可惜院长身体里并未再多出一条手,院长笑了。 “怎么办啊?我还有好几颗心脏,它们都在我身体里动着呢,你听得见我的心跳声吗?” 木偶抓出了十一颗心脏,手臂深深嵌进院长的身体,竟是一时之间拔不出来。 过了几秒,它惊恐地发现院长绽开的血肉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愈合,甚至想将它的手臂也统统愈合进身体中! 怪物。 这已经不是人了。 院长纤弱的身体牢牢钉在原地,任由木偶怎么想往外拔都巍然不动,她还悠哉悠哉跟楚纤聊天:“如果你输了,你还会跟我打赌吗?” 楚纤点头。 院长眼眸弯弯,笑得美丽:“那就太好了。我喜欢输得起的朋友。” 只听‘咔’地一声,完全愈合的伤处硬生生卡碎了木头手臂,十一条统统化作齑粉,随手中抓着的心脏一同跌到地上。 院长抬腿跨过倒在地上抽搐着要散架的木偶,欲往楚纤身边去—— 直到她听到木偶在叫:“越青棠……” 院长停住了。 “多少年没人叫这个名字了?” 似是感慨地叹出一声,却只是驻足几秒,院长笑着走到楚纤身边,侧眸去看地上生死不知的东西,话是对楚纤说的:“你可以叫我越青棠。” 在院长目光滑到她的腕之前,楚纤先放开了薛悬铃,对院长愈合的伤处并不好奇:“那她叫什么?” “就算是熟人,变成这样的木偶我也认不得了。” “让她自己说?” “你很好奇这个木偶?她没有异能,若不是言灵木偶帮忙,她连外面的朝云都避不开。” 她的语气永远都这么温柔得体,正如她在折断木头手臂前要故意问楚纤会不会跟她继续赌下去—— 好似楚纤一个摇头,她就能放弃生死,任由木偶继续去抓自己身体中流窜的心脏。 这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傲慢。在这座岛上没有东西能真正杀死她,她纡尊降贵表现得平易近人,这是她对这群低等生物的最后怜悯。 哪怕跟她合作多年的花朝云也到不了伙伴的程度,只是一个勉强合心的工具。 “嗯。” 院长深深看她良久,半是宠溺:“希望它不让你我失望。” 在三人的注视下,倒在地上的木偶却不挣扎了,眸光都黯淡不少,仿佛认命。 它不愿说出名字,头转到言灵木偶那边,不动了。因言灵术失效,它的身体逐渐恢复本相,正是古堡中那位叫‘妮可’的木偶,没有双腿,头发很长。 看着看着,院长眼中的温度一点点变浅,某一刻,唇边的笑弧骤然消失。 她上前几步,居然蹲下来强行掰过木偶的头,仔细凝望许久—— 唇动了。 “崔……南枝?” 她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眸中掠过的光亮也许是被称作惊喜的情绪,但也仅此而已了。院长突兀松开手,木头脑袋在地上狠狠磕出响。 “还真是你啊,你怎么死在这呢?” 没人应答。 “……你被系统绑定了,那她是不是也……”院长轻声呢喃,“可愚蠢如你都来了木偶岛,她为什么没来?我等了很久,等得都要不耐烦了。” 妮可木偶本来想装死,听见她口中的‘她’就亮了眼睛,死死盯着自言自语的院长。 说着,院长看向空荡荡的裙摆,素白手指又轻抚上去:“你真的好没用啊,变成木偶也会被取走双腿?要不是有言灵木偶帮你支撑,你连行走都困难,还找我报仇?” 妮可木偶的眼中居然流露出屈辱、愤恨的情绪,仿佛被她的手指触碰是多么恶心的事。 院长一点也不介意木偶的不识好歹,她甚至慢慢替她理好裙摆,柔声道:“需要我帮你接一双人腿么?我会为你挑两条好看的腿,比你自身的腿都好看。” 第397章 薛悬铃嘴角微扯。上半身是木头,下半身是人腿,好看? 她都没出声音,院长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幽幽说:“如果谁不喜欢,或者当你面说了不好听的话,我就为她换上两条长短不一的腿。” 薛悬铃:。 楚纤轻轻笑了。 院长却又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说着换腿事宜,全然不顾妮可的抗拒。 直到院长真的弯腰将妮可木偶抱起来——若不是妮可上半身散架,她一定会控制剩下的木头手抓烂这张笑脸。 “稍等片刻,我让朝云搬几条好看的腿过来。” 话音刚落,门被‘轰’地一声甩飞了,砸到木偶堆里,烂了好几个人头。 院长站在床边,伸手替妮可挡去些许灰尘,眼眸一寸寸冷了。 好巧不巧,花朝云在此时揭开布,灰头土脸,满嘴‘呸呸呸’。 院长看她半晌,眸光轻柔,等她呸完了才慢慢开口:“朝云,解释一下?” “……我解释不了!都是这群要找妈妈的小木偶干的!”后背一凉,花朝云瞄准了薛悬铃这个救星,跌跌撞撞扑过去,“这群木偶疯了!它们把外面的墙都给啃了!” 薛悬铃避不开花朝云脏得要命的手,眉头皱得极深。花朝云抱住人了还要嘀嘀咕咕:“干嘛啊?被我碰一下这么受不了的样子,那你跟姓楚的挨那么近呢……” 原本薛悬铃懒得与她纠缠,借条手臂让她抱也没什么,她这话一出,怀中抱着的手臂猛然往外抽,力道狠得她抓都不敢抓。 花朝云手中一空,嘴上又开始哀怨:“呀,我是哪句话让你不高兴啦?你说说呀,我改改。” 这人冷冷瞥她一眼,花朝云下意识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自动闭嘴了。 只是黑溜溜的眼睛又转向一旁神色浅淡的人,神经质地揪揪手指。 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来自这批眼睛变红的小木偶们。 花朝云说它们来找妈妈,但跟从前不一样的是,站在楚纤面前的它们安静极了。 半分钟后,它们动了。 它们绕过楚纤,争先恐后扑向由院长改造的任务者木偶—— 场面非常混乱,被逼到绝境的木偶居然也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排放齐整的床接二连三被掀翻,周围时不时就有声巨响,天花板都在震撼。 花朝云不计前嫌想拉着薛悬铃去安全地方躲一躲,她可以兑换积分道具确保两人安全无虞。 但这家伙连衣角都不让她牵了! 花朝云瞪着薛悬铃,发现这人压根懒得理她,目光没从姓楚的身上挪开过,偶尔施舍给她的余光也是厌烦的。 “这里要塌了!你究竟活不活!她……” “你的小木偶没有言灵木偶的指示,也能找到院长身体里的心脏。” 薛悬铃说。 花朝云直勾勾盯着楚纤。 小木偶们被喂的太饱了,这里的尸体跟外面的尸体不大一样,对邪灵来说是上好的补品。 大概是活着的时候被院长折磨得痛苦不堪,怨气比较重。 红眼睛似乎预示着它们已经失去理智,不认什么‘妈妈’,但在失控木偶想朝楚纤扑过来时,正坐在地上啃木头的小木偶一下起身,拽住比自己大得多的木偶就狠狠摁到地上,一口咬上了它的头。 “……” 一阵嘎吱嘎吱过后,小木偶疑惑地看向停在眼前不动的人类,红眼睛眨了眨。 它吃的满脸都是木头渣,深色血渍应当是在外吃尸体留下的。木头脑袋大是大,可基本没有思考功能,它只记得有谁跟它说过‘妈妈不要你了’。 它没有妈妈了。 一想到这件事,它手里的木头都不香了,恶狠狠瞪着靠近的人类。 只是人类没有怕它,也没有凶它,更没有责怪它吃同类是不对的——它潜意识里居然觉得人类会借此教育它,它莫名其妙做好了被骂一顿的准备。 人类对它笑了笑,很短暂的笑,然后说了几个字,转身走掉了。 小木偶愣愣地抱着木头啃了口,望着三个模糊在黑暗中的身影,努力想那几个字是什么。 - 花朝云看看坍塌的大楼,又看看毫发无伤的楚纤,心有戚戚。 没想到越青棠这样就死了。越青棠从不遮掩弱点,明明白白告诉所有想杀她的人只要能捏爆她的心脏,她就活不了。 她的心脏最多能有八十多个,哪怕只剩眼球里的小心脏还在跳动,她都能再生。 但那群小木偶真的在楚纤身边压抑久了,心脏长一个它们吃一个,活生生把越青棠吃没了。 它们一定会从这堆废墟中爬出来满岛找食物,真就像花朝云之前想过的那样——木偶能把整座岛给吃了。 现在开始生命倒计时了吗? “楚纤,给你看段录像。” 花朝云望着废墟感慨到一半,一听这话,她又忙不迭挤到两人中间,顶着薛悬铃冷到极致的目光一脸好奇:“什么呀什么呀?” 薛悬铃仍是不理她,用直播间的录像功能与楚纤分享了她的观察。 视频中,散架的言灵木偶用言灵术把脑袋瞬移到角落,哀伤地看着地上没有反应的妮可。 然而在小木偶发现越青棠可以再生、是个可以吃到饱的食物后,不断涌上来的小木偶将越青棠吃得渣也不剩,血都被吸干净了。 第398章 妮可僵硬的唇线缓缓勾起,成了‘v’形,然后一动不动地被捡漏的木偶吃掉了。 在妮可被吃完之后,言灵木偶又催动了言灵术——仅剩一个脑袋的她直接炸开,跟满场的咀嚼声相比,炸开的声音太小了。 没有木偶发现。 “如果木偶的存在是执念,言灵木偶的执念竟然是另一个执念……”花朝云若有所思。 “在言灵木偶消散之后,木偶岛震动了七秒。”这个消息来源薛悬铃之前兑换的积分道具。她并不只把积分用在对付任务者,那太蠢了。 花·有点蠢·朝云:。 “你说这两者之间有联系?”花朝云眨着眼睛,“像言灵木偶这样主动消散的执念倒是见得不多……但也有,我五十年前见过一次吧,那是个很漂亮的小红帽木偶呢,好像是被家里人抛弃了……然后在这里又遇到了姐姐,她吃掉了姐姐,执念消散~多么圆满啊。” 薛悬铃明明将她的话都听下去,却不发表意见,花朝云哼了声,甚至想用收取积分的方式逼这人开口谢她。 楚纤:“这两者之间有联系?” 花朝云不满:“这不是我说过的话?我……” “嗯,木偶岛下面应该有东西支撑。” 花朝云:。 有的话我说就没人理,她说就被人附和??我真的要收取情报积分了!就刚刚那段话,她要一千积分! “要下去看看么?” 薛悬铃想说风险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楚纤的问话中听出些许不正常的亢奋。 她沉默与楚纤对视。 她明白她阻止不了楚纤。 花朝云突然轻嗤一声。惹来两人目光注视——她本来不想说的,就看着姓楚的去送死就好啦。 但是! 第一次在三人小团队中充当焦点,花朝云有点飘:“友情提示放在前面哦,木偶岛周围的水很诡异,会对任务者灵魂造成无法治愈的损伤。” “我第一次换皮就因为这个。” 她的灵魂被这里的水污染得非常丑,只能往外再套一层皮才可以见人。 第184章 花朝云最后的回忆停在被抛上岸的尸体。 是一个没见过的女人, 但身边的薛悬铃对此反应不小,本来就冷的脸愈加冰冷。 之后记忆混乱,好像自己拉住薛悬铃不准她往水中跳, 再是楚纤的黑袍木偶和一个恐怖的女人出现,乱七八糟的惨叫声尖厉刺耳, 震得她一口血吐出来,晕了过去。 回到系统空间的花朝云灵魂颜色淡得似一缕薄烟。 抬起闪烁莹白微光的指尖, 难以置信这是她皮下的真实面貌——不该被木偶岛的水污浊得萎缩了吗?又黑又干, 丑得她想吐。 【欢迎宿主回归,木偶岛副本已关闭,由于您获得的积分超过兑换上限, 暂无法显示。】 【主系统正在维护中, 稍后会将补偿小礼包发给您,礼包内容包括:七日度假卡*100, 传说道具礼包*100。】 【度假位面已为您选好, 请在系统准备就绪后使用度假卡开启通道, 祝您旅途愉快】 … 这是小礼包吗?哪怕她这个等级的宿主都得好几百个世界才能赚够积分兑换,度假卡这玩意还限量,优先提供给老玩家, 还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主系统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维护?花朝云带着一脑袋问号去度假了。 她的记忆出了问题, 木偶岛副本关闭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她越想越模糊,到后来只记得她去过木偶岛。 连拼命想记住的某人都忘记了。 - 【编号01223宿主已复活】 【编号01234宿主已复活】 【编号……】 眼前数万光屏中滚动着宿主已复活的血字, 同时管理系统不断显示有宿主离开系统局前往度假位面的消息。 细细的金色触手慢慢将这些光屏推到一边,留下正中央淡绿光屏。 上面只虚虚浮着一行字:审判者已全部死亡。 他们在木偶岛关闭之前就被白给杀了,无法复活。主系统也没打算浪费能量复活他们, 但—— 小触手缓缓延伸至金色光团正中央,小心翼翼撕开一个口。 里面护着一颗乳白色小珠子, 是它拼凑成型的魂魄珠。 懒得维持人型的主系统像一团大大的金色史莱姆,没有头没有眼睛,身体长出的触手齐齐凑到小口面前‘看着’这颗小珠子,忍不住用触手尖尖拨弄两下。 小珠子温顺地被它拨来拨去,一点也看不出来里面的灵魂已经苏醒。 ‘炸了我的木偶岛,以后就得以这样的方式永远陪我。’ 主系统没有出声,但小珠子接收到了触手的意识,并用蹭了蹭触手尖尖表示回应。 小珠子放在它身体里能接触它最纯净的能量,养出来的灵魂更纯粹、更有韧性,不会轻易消散。也能建立特殊的沟通渠道,不用说话都可以感知到对方的想法。 主系统从不接触灵魂,它只给系统分派任务,再有系统去找宿主执行。管理者是例外,白这种类似邪念聚集成的魂灵更是例外。 这两个例外像趴在它身上吸血的蚂蟥,它的权力随着他们的出现逐渐减弱。特别是白,她自一开始就不受它掌控。 可她没有弱点,永不消散,比系统局存活久,也会比它活得久。所以在楚纤出现的时候,它找到了机会。 第399章 木偶岛只进不出,但凡捕捉到强大的宿主灵魂,就会被它丢进去永生囚禁,它不允许有灵魂站在自己面前夺走权力。 晋升成审判者?这是个笑话,就连它选中的审判者也只是魂力强大的普通宿主而已。 白是唯一一个真正的管理者——但凡有脑子的管理者都不能钻这个圈套,它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楚纤穷追不舍,它肯定她会主动跳进陷阱。 木偶岛是它的底牌,它无法一次性杀死那些魂魄,但可以慢慢关着他们,再布置几个任务,他们就会自相残杀了。 它将任务者的怨念做成木偶,也就是副本npc,来增加这场囚禁游戏的趣味性,也能让这些宿主死得更快。 任务者的尸体堆积成了木偶岛本身——楚纤从头到尾只完成了一个积分任务,寻找孟秋白,她用获得的一万积分兑换道具下水,在水下看见木偶岛全貌。 水下的木偶岛是一个巨大的囚笼,它囚着无数任务者的尸体,使他们在水流日以继夜的冲洗下发白、发胀、变得没有人形。 他们的怨念支撑着木偶岛,执念和仇恨都是木偶岛的养料。这是主系统从白的诞生中学到的一点,它可以利用这些永不消亡的负面情绪制造永不破灭的牢笼。 要在这群丧失善良人性的‘水下怪物’中找到孟秋白的尸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主系统看着那个渺小又可怜的人影在庞大可怖的尸体间穿梭、辨认,时而被啃一口,灵魂之力被掠夺—— 像是宿命,楚纤在自己的世界被同类幼虫蚕食,在任务者的世界仍要被同类蚕食,她不是不想出水,她是出不了水。 她找到了亲手杀死的孟秋白,又亲手将这具一直在咬她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送到水面。 积分道具剩余的时长被她用在孟秋白身上,在推尸体出水时,她被追上来的水下怪物缠进了冰冷昏暗的水底。 她的运气太好了。黑袍木偶看见尸体的那一刻瞬间消散,孟秋白复活——它的怨念竟然只是楚纤不够爱她。楚纤用血为它点睛,任由它跟在身边,它的怨念未消亡一分,仇恨值红得发黑,却又不肯让别人伤害楚纤,哪怕是它自己。 主系统当初选定审判者不单单是为了让晋升游戏更逼真,还给他们发布了任务:杀死白。 所有审判者的目的都只有一个,他们不干涉宿主做任务,只杀白。杀了白他们就能离开木偶岛,成为真正的管理者。 那条被小木偶叼来的断臂的确来自审判者,也来自被白杀死的审判者,所以上面会有白的气息,被小木偶当做是白叼了回去。 它当然知道这群无能的废物杀不死白,就算白的能力在木偶岛被限制,他们人再多也杀不了。 ——它只是要触怒白,让白失控。现在想来它似乎有些走偏,如果他们去杀楚纤,也许更能刺激白,提早让计划实行。 白可以吸收邪念疗愈,前提是她有自控力。若一次性吸收的邪念太多,以她目前在木偶岛被限制的躯壳来说,她会炸。 她炸了,木偶岛所有魂魄都会消失。主系统可以重建无数个木偶岛,但杀死白的机会只有这一个。 它不知道下一次摆好圈套,楚纤还能不能当诱饵。 木偶岛的怨念是超出白承受范围的,但它没想到楚纤找到了剧情中的孟秋白。 剧情中的孟秋白来源不明,只知道是有特殊能力的人。她被楚纤背叛而将一行人拉到诡异的木偶岛,剧情最后是无人生还。 ——孟秋白在原剧情中的身份是主动选择留下的任务者。她用积分道具将一座普通的岛变成充满邪灵的木偶岛,借此来报复背叛她的恋人。 原本她设想中的木偶岛跟主系统的木偶岛毫无干系,主系统得承认,它的确想看两个白与‘背叛者’的好戏。它连接了两个木偶岛,孟秋白是白,又不是白,她是分魂之一,但又有了自己的意识,且在这个世界,她的能力跟白齐平。 主系统没想到楚纤能抓到这个纰漏,让两个白分担吸收来的怨念——没有爆炸,没有毁灭,它的所有算计都白费了。 白活了下来,吸收了木偶岛的怨念,比原来更强大。 但。 主系统的触手尖尖轻轻玩着珠子。 楚纤在它手上。它比白快了一步,将楚纤只剩一点点碎片的魂魄从水中捞出来。 ——它太了解楚纤。它深知楚纤这种类似自杀的行为不是甘于奉献,而是她笃定它需要她。 特别是面对一个彻底失控的白,它非常需要她。 它耗费很多能量抹去那些任务者的记忆,他们是众多灵魂中的佼佼者,是强者,怎么可能乐意被它玩.弄。 它现在很虚弱,可仍然耗费能量拯救楚纤的灵魂,要快,它不知道那个没得到魂魄的疯子什么时候会打过来。 主系统该对楚纤愤怒到极致。它的确很欣赏这个灵魂,也是第一次主动接触灵魂。它以为它伸出去的橄榄枝被这人握住了,不想她从头到尾都看得太透彻—— 它需要她是因为白,所以她必须救下白,不管是否付出生命。 因为到那个时候,它会比她更着急复活她。 第185章 主系统反应很快。 撕开的口子在极短时间内合拢, 淡淡白色光晕瞬间消失在金色软物中—— 无数光屏同时发出‘咔’地一声,在不知名力量的压迫下碎成光点浮在金色史莱姆周围,宣布审判者全部死亡的光屏突然清空, 很快疯狂跳动着一串血字: 第400章 【你已死亡。】 它不是诅咒,它是即将到来的事实。 下一秒, 金色史莱姆所处的星海空间开始塌陷。 象征位面的微星不断下坠,它们拖着颜色绚烂的流星尾离开主系统能触及到的范围, 甚至好几颗星直直朝金色史莱姆砸去。 主系统不动, 它身体里有楚纤的灵魂,那个家伙怎么敢真砸到它? ……它失策了。 砸到它的星星不止一颗,且在一颗砸中之后, 其他星星迅速调整轨迹疯狂朝它袭来, 像是要把它砸穿、砸烂、砸成烂泥都不如。 这是属于主系统的神秘空间,那个疯子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 且不直接现身杜绝谈判可能, 绝不退步, 一通狂轰滥炸砸得它完全失去平等谈话的机会。 虚弱的主系统报复性地吐出楚纤的灵魂,金色触手死死缠着这颗小小的珠子,将它举到半空。 ——来啊, 砸啊! 要砸到它就必将先毁了这颗珠子。它好不容易让楚纤魂魄稳定下来, 别说这几颗星星了,就是那个满身戾气的疯子稍微靠近, 都有可能损伤楚纤的魂魄珠。 然而那些‘星星’没有停下。 它们带着恐怖的威压狠狠砸向那颗弱小的魂魄珠,还未靠近就已让珠子满是裂痕。 金色触手干脆将它丢出去。 ‘星星’与魂魄珠碰撞,魂魄珠直接碎成比光屏还小的光点。 主系统:。 它不确定对方是真的毫无理智发疯还是对楚纤的恨太深—— 被砸得只剩十分之一的金色史莱姆蠕动着破碎不堪的身体, 将那些光点拢进怀中保护好。 很久之后,它所处的空间一片黑暗。 当黑暗褪去, 迎来的不是光明,是将它半透明身体映成红光的尸山血海。 孟秋白的系统空间。 连系统都懒得再要的她居然把高高在上的主系统强行拽进她的空间中,不需经过它的许可。 它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狠狠抓住,提到那双血眸面前。它紧了紧身体里的魂魄珠,沙哑着嗓音:‘你杀了我,她会死。’ 女人冷冷地笑了。哪怕她的表情不会让人觉得她是真的想笑,但唇边挑起的细微弧度吝啬得不肯多一秒:“哦?” ‘她很虚弱,你感受得到。’ 沦落这种境地,主系统没想到。一没想到白能这么快吸收怨念,二没想到她对楚纤也能下狠手。 主系统不能理解她对楚纤的感情,不像爱,又不像恨,只是莫名偏执的追寻和不放手。 它这句话并未起效,女人的手在源源不断吸收它的能量,意味着女人根本不在意它身体中魂魄珠死活。 就连金色的史莱姆外观它都快保持不住,眼看颜色越来越淡—— 女人终于开口:“你的孩子虚弱关我什么事?” 主系统险些被这话雷崩溃,又见女人两根手指毫不留情戳进它的史莱姆身体中,指尖隔着软物触碰到里面的魂魄珠,她眼眸半眯:“你这系统还能生孩子?” 主系统:…… 主系统:………… 呆楞间,她的指尖已戳破中间隔着的软泥,抵住那颗刚凝聚成型的珠子。 这颗珠子并不圆润,表面坑坑洼洼,裂痕是用金色史莱姆补好的,上面沾满了主系统的能量。 女人捻到眼前端详半晌,失了兴趣随意一丢。 珠子落入白骨下的血海,很快就被夹裹着哀嚎的风声撕碎成光点。 覆盖在珠外的能量早被阴风吞噬,或是能量本畏惧这风,在它还未吹来时就慌忙逃窜,将脆弱不堪的魂魄珠暴露在外。 然而微薄的能量逃也逃不远,仍是被系统空间碾至虚无。她并不稀罕它这点能量。 那颗珠子顷刻碎成光点,却没有四处奔逃,而是静静地浮在血海上。 它们慢慢靠近暗流涌动的血海,微弱柔美的光晕轻轻沾到了血水,血海竟像退缩般不敢怒吼咆哮,小心翼翼往下缩了缩,水面凹下去。 两分钟不到,主系统被吸成如普通系统那样的光团,光泽暗淡,好似一抬手不小心扫过去,它就散了、死了。 不记得了,居然不记得了。主系统没料到白的记忆也会受影响,它平白浪费了能量,甚至用身体保护魂魄珠…… 女人盯着没有出息的血海,将其盯得瑟瑟发抖、荡起涟漪,却仍没有用血水裹住光点带入水下炼狱。 从主系统身体里挖出来的珠子有这么大威力?散成光点都让她的血海不敢侵蚀? 被她吸干的主系统萎靡不振飘在她腿边,女人嫌恶地收回视线,食指在膝盖处轻点。 不受控地,如干枯玫瑰般死寂晦暗的眸缓缓低垂,重新落在那些不堪一击的细碎光点间。 与她想象中的耀武扬威不同,光点从未变幻姿态,不管下方恐怖的血海是退让是讨好,它只静止不动,温顺等熟悉的力量再将它聚拢。 浑浊血水模糊映出光点的虚影,倒影中似乎有张孱弱漂亮的脸一晃而过,快得像错觉。 女人手指微动,血水托着光点缓慢上升,升到她掌心变作一个血色玻璃球,将这些光点拢到一块。 眸色冰冷,她强迫压下不肯浸没光点的血水,让它们一寸寸把光点属于主系统的气息统统洗净。 ——没有主系统能量维持的光点直接消散得只剩最后一点,要灭不灭地在她掌心漂浮,仍是没有任何攻击性。 第401章 她与这乏味无趣的东西对视一会,指尖幽幽伸出,轻轻碰了下光点。 指尖感受到一丝可怜兮兮的暖意,这是灵魂的温度。亲密接触过光点的血水躁动不安地在她掌心动来动去,似是想将这点小小的光从她指尖夺走,卷回血海之下细细研磨品味。 女人偏不让它如愿。 她随意撕开一个位面,拨开光点边缠绵不肯离去的血水,毫不犹豫把光点丢了进去。 血水:!!! 女人冷眼看着它不知死活想追上去,甚至不惜化作魂灵——她猛然起身,抬落血水,位面之门关闭。 哪怕是折磨空间中隐隐诞生神智的血水,她都有些恶劣的满足感。似是染血的唇角还未提起,忽而一僵。 她蓦地转身,盯着消失的位面之门,瞳孔紧缩。 主系统见状,无声无息将自己缩进王座底下。 ……得了,这疯子又恢复记忆了。 - 楚纤睁开眼,奶糯糯的声音在脑海响起:‘嘿嘿!绑定宿主成功啦!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哦!’ 它的语气是压抑不住的亢奋,像捡到一个很大的便宜。 楚纤顿了顿,微笑:‘你好。’ 新手系统受宠若惊:‘你好你好(握爪),你没被我吓到呀?’ 楚纤:‘有一点,但你的声音很可爱,所以还好。’ 系统嘿嘿嘿傻笑了很久,不知是觉得自己挺有威严还是被夸了可爱。 这脾气温和的宿主也不打断它,它笑了个够才后知后觉自我介绍道:‘我是系统局的角色扮演系统,我检测到你的魂魄很虚弱很虚弱,就挑选你当我的宿主啦!’ 因为它只是个新手系统,太强大的灵魂它怕自己绑定不下来,挑来挑去挑了个全世界最虚弱的!果然!它一来就遇到了超级大好人! 宿主非常配合:‘好,感谢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系统忙不迭又开始另一番介绍,叽叽喳喳从角色扮演的任务讲到系统局的设立以及近期系统局的动荡。 看来是很久没说话,一次性将憋住的话都说完了。 ‘你不要紧张哦,’新手系统安慰着,‘我感觉主系统对我的监视弱了很多,你第一次做任务完不成也没关系的!’ 楚纤:‘话虽如此,我尽量不让你失望。’ 系统感激涕零地给了她个熊抱:‘这具身体的生命值只剩两年啦,两年内获得任意两个人的五十好感度就算完成任务。’ 系统:‘任务完不成也没有惩罚,放心啦,就当体验两个世界!’ 简而言之,只需跟两个人成为好友即可。不过楚纤背景以及身处环境非常尴尬,恐怕给五年十年都未必能结识真心朋友。 这个世界等级很低,低到天道意识甚至没有偏爱——也就是没有男女主。 楚纤的亲生父亲是魔宫宫主,母亲是回霜剑法传人,与问剑山庄有血海深仇。 十六年前以问剑山庄为首的江湖各派征讨魔宫,庄主楚琏一剑刺死回霜剑传人,魔宫宫主悲愤自.爆,之后魔宫被焚,悬在众人头顶的百年阴影终于褪去。 十六年后的一个雪夜,问剑山庄大门紧闭,院内雪落红血,横着十几具无头尸体,脖颈间都有黑蝎刺青,这是魔宫余孽。 被摁进雪中的女子是他们拼死营救的新任宫主,是老宫主流落在外的女儿,更是问剑山庄庄主楚琏养了十六年的千金。 魔宫被焚那日,护着女婴逃出来的左右护法为报复问剑山庄,将楚庄主的女儿与女婴调包,让楚庄主为魔宫养了十六年的女儿,而真正的女儿却直接丢在林间喂狼。 十六年过去,左右护法想重建魔宫,必要迎回真正的宫主,故而派魔宫中人来偷宫主,不料被楚琏觉察——得知真相的楚庄主亲手砍下这群余孽的头,命人将暖阁中的楚纤揪出来,摁在地上,染了血的剑对着她的脖颈,却迟迟没有割下去。 他的夫人、儿女都在一旁求情,这个他费尽心血教养的孩子知晓来龙去脉后竟主动往他剑上去撞,当即血流如注,红色将她单薄的里衣浸透了。 但没死。 楚纤自幼体弱,请来的无数大夫都说她活不过二十,她今年十六,再多也就四年寿命。楚庄主收了剑,命人将她抱去偏院,不准踏出院门一步。 还不等楚庄主派人去找真正的女儿,第二日一早雪停,一位身着素白长衫的女子在几名武婢的护送下到了问剑山庄。 她是谷南王的丹阳郡主,师从天下第一剑周小楼,所执剑长三尺、通体赤红,名唤赤霄。传言这剑本是青铜剑,斩了白蛇后有了灵性,非常人难以驾驭。 丹阳郡主的名号当今谁人不知,她前年代师讨债,从南杀到北,但凡是得罪过周小楼的人统统死在她的剑下。 她的父亲谷南王位高权重,十几个子女中最疼丹阳,将手底下四大高手差遣到丹阳身边保护她。 没想到她竟是谷南王的养女,真实身份是问剑山庄庄主丢了十六年的女儿。 丹阳郡主本名孟秋白,她如今贵为郡主,武功高强,盛名在外,倒像是问剑山庄高攀。 她主动造访,主动认祖归宗,且就在楚庄主杀了魔宫余孽第二日——可见她的眼线早就布满问剑山庄,她早就知道她的来历,只等楚庄主抉择。 她并不着急认这个祖宗,若硬要比,也许问剑山庄的剑谱更令她心动。她倒不需要剑谱,但可以回去孝敬她的养父谷南王,去喂谷南王手底下的高手。 第402章 楚庄主将冒牌货丢进偏院,她勉强满意,却还让人日夜照顾,她十分不喜。 最后不知是谁给楚庄主出了个馊主意,楚庄主居然将楚纤交给丹阳郡主处置,丹阳郡主当晚就住进偏院。 容貌昳丽的郡主矜贵孤傲,不与各方势力结交,年纪虽轻,却不敢叫人小觑,更有个当谷南王的父亲,谁敢招惹? 外人眼中清雅绝俗宛若高岭之花的郡主一进偏院就抬手示意武婢与暗中护卫的人包围院子,不准人靠近,也不准人离开。 她慢慢步入卧房,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闭拢。 之后的记忆痛得扭曲。这位貌美华贵的郡主实则阴狠善妒,她再不喜问剑山庄的寒酸也厌恶楚纤得到楚家人十六年疼爱。 她给楚纤喂下毒虫,又踢着楚纤的腹部给自己暖脚,还灌酒催化毒虫,令楚纤痛苦的同时又命其在地上爬…… 楚纤死了也没人会追究,她可是魔宫宫主的女儿啊。这种不会叫又好玩的玩宠郡主才不会轻易放过。 楚纤的魂魄一直在这具身体中,近期才苏醒,之前的‘楚纤’看起来是有些痴傻,反应迟钝,这也是楚家人对她多多照顾的原因。 系统看完楚纤的记忆,一边吧嗒吧嗒掉眼泪一边为她搜刮孟秋白的情报:‘这个女人!太可恶了!我告诉你她早盯上你姐姐了!她就是关注你姐姐的时候才顺带把你们两的身世挖出来!’ 楚嫣比楚纤大四岁,是家中长姐,温雅端庄,前年为了给楚纤寻绝世药材与神医弟子定亲,结果婚礼上神医弟子莫名被杀,楚嫣守了两年的寡。 楚嫣与‘楚纤’是庄主夫人亲生,楚庄主一生爱美人,妾室通房不计其数,子女众多,却也对妻子生的孩子有偏爱。 因楚庄主疼宠,庄主夫人不好再偏宠自家女儿,楚纤病弱这还没什么,必须对楚嫣苛刻,教导她懂得爱护弟妹。 楚嫣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让,为了妹妹成了寡妇还被家里人嫌弃,偏偏又得端着长姐的架子让母亲欢喜,处境非常尴尬。 前不久,楚家人发现楚嫣瘦得不成人样,怎么问都不开口,庄主夫人也不管——后来婆家全家惨死留下一封忏悔书,才知她们虐待楚嫣,用楚嫣的钱还让楚嫣伺候一大家子。 楚嫣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因楚纤时常病重需要人照顾而受冷待,郁结在心,庄主夫人更是不喜,只想快些将她再嫁出去。 近日挑的女婿有些歪瓜裂枣,不是长相随意就是胸无大志,看着就让人来气。 丹阳郡主怒不可遏,恨不得将人统统虐杀了,却又怕给楚嫣留下克夫的恶名,更怕吓坏本就脆弱的楚嫣。 投鼠忌器,憋了一肚子火,这才找楚纤撒火。 - 任务是与两个人成为好友,毫无疑问,楚嫣对楚纤的好感度高不起来,系统说停在1,竟然只比陌生人好一点。 第186章 ‘宿主等我几分钟, 我制定一个详细的逃跑计划和交友计划!辅助您完成任务!’ 新手系统完全不觉得自己是个辅助,看样子它准备全包。 它说话算话,当即就去小声嘀咕着做计划了, 抽空给分了点能量滋养楚纤的魂魄,让她的精神更好一些。 这具身体的伤不少, 脖颈剑伤、膝盖冻伤、腹部淤青、服毒的不良反应……仿佛活着只为了呼吸,别说出门找朋友, 就是吃饭走路都得人帮忙。 楚纤的魂魄一直在这具身体中没有苏醒, 但身体自己呈现的‘楚纤’形象与楚纤较为接近。 问剑山庄没人不会武,楚纤是夫人所出,武功是楚琏亲手教的, 幼时为了强身健体非常刻苦, 父亲不在就跟着哥哥姐姐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见她有识字的念头,楚琏大喜过望——只是自个儿文化水平有限, 不惜花重金搜刮江陵一带有名的先生, 请到家中教学。 楚庄主每每请兄弟喝酒时都想把小楚纤牵出来背两篇文章拽几句高深莫测的古文, 被夫人怎么骂都心痒,偏女儿眼神一扫,他就老老实实搓着手出去了。 杀楚纤是迫不得已, 再舍不得, 他也不能在全家人面前违抗问剑山庄坚守多年的誓言:毁魔道,灭魔宫。 魔宫不能重建, 楚纤活着就是给那群宵小之徒希望。 也许‘楚纤’从父亲眼中看到了杀意,所以决绝赴死,并不打算给自己留生机。但……她活下来了。 她很确定她的魂魄在其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所以,是系统救了她? 听着系统嘟嘟囔囔的可爱声音, 楚纤眼眸微闪,缓缓坐了起来。 身上没有哪个地方不痛,她的喉咙像被割断,嘴里只能出些浑浊的气音。脖颈缠了厚厚几层布带,摸半天她都没摸到脖子,有点新奇。 躺着的时候不觉得,稍稍坐起来一点就感觉头重得要命,脖子好像支撑不住地在抗议—— 痛到麻木的血肉就此活了,喜气洋洋给她传递新鲜的痛意,速度快到让她没法拒收。 膝盖是那夜在雪地里跪出的毛病,再有前两天夜里丹阳郡主逼她在地上爬,直到把刚上好的药都蹭到地砖上为止。 毒只有在特定时间才会发作,痛倒是不痛,就是痒。骨子里的痒,这也导致她的衣裳下很多抓痕,指甲里有未洗净的血。 注意到宿主许久没动,正在狂敲计划的系统小心翼翼凑过来:‘那个,你哪里难受呀?我可以先用积分帮你缓解。’ 第403章 ‘我,我是不建议你直接死亡去下个世界啦,对你灵魂不好,我才用能量把你的灵魂补得亮一点呢……我们再待几天好不好?’ 系统的声音充满治愈,恍惚间,身上的痛仿佛也淡了。 ……不。 不是错觉,就是没那么痛了。系统真的用积分帮她缓解疼痛。 系统看着宿主迟钝地眨了下眼睛,连忙变作光球飘到宿主面前:‘摸我一下摸我一下!摸我能止痛!!’ 它那么圆,那么软,看起来就很好摸的光团团居然没被宿主第一时间握住! 系统呜呜呜地用球身去顶宿主的手,被连连避开,整个光团越发努力往她掌心蹭,大有你今天不摸我就蹭死在这的决心。 楚纤躲了躲,没躲掉,右手掌心被暖暖的光团塞满了:‘谢谢,不过你不需要为我浪费积分,不痛。’ 系统:‘怎么可能不痛!就算我没当过人我也看得出来这不是人能承受的痛呀!’ 楚纤:‘唔,你……’ 系统胡搅蛮缠:‘我不管我不管我都变出来了你必须摸我不然就是讨厌我呜呜呜!’ 楚纤:‘……好的。’ 光团有一定的治疗和清洁效果,右手上细碎的伤口和血污都慢慢淡化、消失,系统还主动让她把左手放上来:‘都要干干净净的才行!’ 楚纤:‘我是你的第一个宿主吗?’ 系统:‘是呀是呀!如果宿主一直不退休的话,也能是我的最后一个宿主呢!’ 它暗示得那么明显,可宿主没有吭声。光球默默暗淡一点,像是把外围的光晕变成泪水流进球内了。 若不是楚纤阻止,热心的橘色光团就要贴到她膝盖上为她止痛。 她双手将光团捧起来,放在肩上,指尖轻戳,戳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别人看得见你么?’ 系统:‘看不见!我是你的系统嘛!只属于你一个人哒!’ 楚纤:‘好,你不用写计划,我来。’ 系统还在琢磨这个好里面有没有糖吃,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边的话,就见宿主站了起来! 系统:‘别别别站呀!我等会再用积分……’ 楚纤:‘外面在下雪吗?’ 系统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调取外面落雪的画面:‘呃,在的。’ 宿主不说话了,耐不住寂寞的系统好不容易有了话题,又说:‘雪下了一天一夜啦,越来越大了,院子里的雪能堆很大一个雪人呢。’ 楚纤:‘你想看?’ 系统呆了呆:‘……啊?’ 楚纤:‘雪人。’ 系统:‘想、想吧?’ 楚纤:‘好。’ 又是一个好。 系统并不只能见宿主能见的范围,它的视角比宿主大得多。它看着那身单薄白衣似一缕游魂自床边慢慢朝门边飘去,知道门外就有两个武婢看守。 院墙上积了一层雪,系统总觉得那雪深比宿主的腰都厚些。 宿主停在门边,系统这才留意到宿主没有穿鞋,就这么赤着脚一路走过来的!它惊叫一声,刚要哄宿主去穿鞋,就看见—— 宿主倒退两步,抬起的眼眸半弯,盯紧了门外站着的两个黑影,腰身一动,白衣蹁跹,借着旋转的力猛然踹向木门! 系统瞪大了不存在的眼睛,看那两个毫无防备的武婢连同踹飞的门板一起跌入院中的雪堆里。 寒意追着围拢过来的武婢试图侵袭她的白衣,她散着发,身姿轻盈灵动,似将剑光筑成牢笼,困着几只不会飞的笨鸟。 … 另一间房内。 楚嫣扶着一人到床边,面露焦急,等这人坐稳,她慌慌张张转身去找药。 她自然看不见身后人放下捂住肩膀的手,眼神肆意打量房内布置,蓦地沉了下来。 这间屋子跟楚庄主为丹阳郡主准备的临时住所区别大得很,又旧又破,东西没几样新的,光线不好,整个屋子都像蒙了层灰。 眼一冷,戾气横生,想杀人的手指克制在膝盖处轻点,勉强为了她眼中人安分下来。 楚嫣抖着的手第一下还没拿住瓷瓶,骨碌碌滚到桌边,眼看要掉下去——突然就静止不动了。 她忙将瓷瓶攥在掌心,意识到什么,看向身后不知何时站起来的人。 丹阳郡主。 父亲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亦是谷南王的养女,天下第一剑周小楼的徒弟…… 今日却说看雪时不幸崴了脚,左肩撞到木桩,疼痛难忍,请她帮忙涂药。 同样是一身白衣,因这人身段好看、仪态优雅,便穿出寻常人家养不出的华贵之气。她眉眼比楚嫣见过的女子都深邃英气,眼波流转间似有威仪,似是挑逗,说是伤到肩了,但行走间也没见她肩歪一下。 楚嫣早已习惯了屋内昏暗,不见天日,这人的白衣却如外面撒进来的一捧雪,刺破她委曲求全的生活,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降临她面前。 这人笑而不言,一步一步靠近,楚嫣仓惶低眸,看着那双银履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眼皮一跳,下意识往后退,那银履却步步紧逼,不得已,她听见自己干涩道: “你,你的伤……” “你担心我?” 楚嫣退到桌边,腿抵住了桌沿。她单手撑着桌面,手中还紧紧攥着被她体温暖热的瓷瓶。 明明外面还在下雪,掌心的冷汗却逐渐令她握不住瓷瓶,这小东西一个劲往下滑—— 第404章 她所有心神凝聚在小小瓷瓶之上,想它不要掉、不要碎……谁知这人突然发难,一把抓住她的腕,吓得她浑身一颤,五指微张,瓷瓶‘哗擦’一声在地上摔了粉碎。 这人……这人可以接住的,就像在桌边‘定住’瓷瓶一般。 楚嫣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因那股寒凉如某种冷血动物缓缓缠绕她的腕,触碰她的手背,似想钻进她的指缝。 “别怕。” 不正常的热在她脸上蔓延,她并不知道刚安慰她的人正用一种充斥着欲望的眼神凝视着这片绯色,阴暗深沉的眸底被搅弄出一抹瑰丽的红,不似人,似妖。 直到指尖的冷点上来,令她如梦初醒。楚嫣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却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战栗感,她抬手想推开这人,叩门声响起。 接着是一句没有语调起伏的:“人跑了。” 这人牵起的唇角一坠,瞬间松开清泪落地的楚嫣,门被拉开,再是清脆的一巴掌,打得楚嫣一震。 “你们能让一个废物跑了?” “……是奴婢办事不力,但她……” “滚去领罚。”丹阳懒得听武婢解释,抬腿跨出门槛,又想到什么,她侧眸看向门内怔住的人,“派几个人守在这,不准楚小姐离开。” “……是。” - 丹阳来到院子,这院门大开,中间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雪人。 眼睛是两团发丝滚起的黑球,鼻子是剑柄,咧开的嘴是用血画出来的。雪人肚子中央有个人头伸出来,是还没死的武婢。 她冻得呆滞的目光一见到面无表情的丹阳郡主就崩溃了,嘴里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她还在里面,我们,我们没放跑……” 丹阳眼神冰冷,抬腿就要踹碎雪人以及雪人肚子里没用的废物,忽而眼眸一凛,侧身躲过几个刺来的暗器。 回头一看,扎在雪地里的正是武婢的佩剑。 屋上的雪都被刮起来,成了屋檐上的一排排小雪人。它们比院内的雪人活泼可爱多了,两手是朝天的枯树枝,眼睛是干瘪的果子……也不知这人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丹阳眼眸微眯,盯着屋檐上正在弯腰捏雪人的白衣女子。 半天不见,要死不活的病秧子居然爬得这么高,让她仰望。还伤她这么多手下,让她这个主子成了笑话。 若她能听见楚纤与系统的交流,此时便能听到: 楚纤:‘雪人好看吗?’ 系统:‘好看!宿主万岁!!!’ 楚纤:‘可惜她来了,雪人要没有了。’ 系统:‘没事没事,咱们换了地方可以继续堆!等我有经验了,我第一件事就是兑换身体,跟你一起堆雪人!’ 楚纤:‘好。’ 话音刚落,她才捏好的雪人就飞了出去,险些砸到丹阳的脚。 之后,数不清的雪人就像有了神智一样齐齐冲着丹阳飞去—— “郡主!” 武婢想过来,丹阳一声‘滚’生生止住她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郡主抽出雪地里的剑砍得雪人乱飞。 飞溅的雪球不可避免沾湿了郡主的衣,她眼眶微红,气息凌乱,提剑就往屋檐上飞。 那人衣衫单薄,披头散发,赤着的脚比血都苍白,骨节微微冻红,青筋淡淡。她手中仍没有武器,见丹阳怒极之下招式狠戾非常,她不仅不躲避,还轻笑着迎了上去。 大雪纷飞中,这人被落在身上的雪带去了人的体温,渐渐被雪同化——否则剑尖怎么就刺不中她?每每擦着衣袂,也不知飘下去的雪中有没有碎布。 刺空、刺空、刺空。 丹阳呼吸急促,被这人笑得心烦意乱,连手上招式变形都没觉察。 直到腕上一紧,这人握住她的腕,笑问:“这就是你从天下第一剑那学的东西?” 这话说得有趣,很明显她并不是讽刺天下第一剑不会教,而是笑郡主不会学。 说着,狠狠一扭,丹阳吃痛却没丢开剑,反而换了左手,剑气越发冷冽。 “真好,还以为你没招了,要等死了呢。”这人愉悦地挑起唇角,笑得发自内心,很为丹阳刻苦练剑仍有后手而高兴。 丹阳看她当是在看死人,碎尸万段的死人。 “……” 武婢在院中看着,许久没有眨眼。 郡主根骨极佳,双手都会用剑,且左手剑比右手剑更灵活阴毒,使人防不胜防。 很少有人能逼郡主使出左手剑,眼前这人……昨日还要死不活躺在床上,求郡主给她痛快,今日居然能站在屋顶跟郡主打得不落下风?这是被……雪里的精怪夺舍了吗? 再看这人不似常人的做派,武婢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否则怎么解释这人武功突然比郡主高? 思忖间,一道白影被打了下来,重重跌进雪中,吐了好几口艳红的血。 武婢僵硬地朝屋顶看去——那个如雪妖一般的女子又坐了下来,苍白纤瘦的脚垂下屋檐,双手正在扫着瓦片上的残雪。 她笑容温柔,散开的发仿佛被雪染成了白色。 - 丹阳郡主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入楚琏耳中,武婢只说是被歹人所伤,不肯多透露一句,楚琏也很知趣地不多问。 没过多久,武婢去而复返,表情复杂:“那位楚小姐也快不行了。” 楚琏笑容一滞,侧过身去不让武婢看见他的脸:“……不行就不行吧,能在问剑山庄活这么久,也够了。” 第405章 武婢听着他的声音,嘴角微扯:“庄主还是派几个大夫去看看,郡主没想她死。” 楚琏顿了顿:“……好,我这就安排。郡主怎样了?” “不劳庄主关心。” 武婢懒得多说,转身就走。 郡主说过楚琏此人心机颇深,根本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豪爽大方,他是真要杀楚纤,那晚若不是楚纤主动找死,他的剑定会刺出去。 如今在她面前装作不忍得知楚纤死讯的模样,倒在意料之中。 只是楚纤……武婢不由握紧了剑柄。她们以为她不过是个注定要被郡主玩死的宠物,她却赤手空拳打得她们没有还击之力,十个回合内就将郡主打败。她们以为她深藏不露、病弱是伪装,结果躲在暗处的武婢又轻而易举暗算到了她,一摸脉象,那些伤那些毒还都在她身体里,快要把她折磨死了。 郡主晕过去前曾交代不准放楚纤走,现在楚纤是不会走了,但死——想必郡主也不允许。武婢知道郡主一定会亲断楚纤身上的每一处骨头、才算出气。 这两日问剑山庄风平浪静,大雪盖住了许多声音。 门外看守的武婢被调走,楚嫣推开门见到空荡荡的院子,心下怅然。回想那日丹阳郡主的神情……是想对她做什么呢? 婢女说人跑了,楚嫣只想一会,就知道是纤纤跑了。丹阳郡主与楚纤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事并不是秘密。 纤纤那个身体又怎么跑呢?郡主捉到她又会怎样处置呢?纤纤又……为什么要跑呢?那夜不是死也要死在问剑山庄吗? 她要去郡主的住处看看。 - 系统呆呆望着宿主。 宿主是半小时前醒来的,它当时高兴得又唱又跳,恨不得用情绪凝成能量源源不断给宿主调养精神。 结果宿主手一动,听见锁链声……她眉微挑,抬起那只被沉重锁链圈住的手看了许久,之后一直保持着看天花板的姿态,偶尔才回系统的话。 整个人像被玩坏掉了! 它至今都不知道宿主两日前是怎么从床上起来、怎么赤着脚走进雪地还不怕冷、怎么跟一群人打了一架只为给它捏雪人——它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它知道,宿主现在累得不想说话也很正常,作为一个合格的辅助系统,它应该保持沉默! 似乎在房内安了摄像头,宿主这边一醒,外面守着的武婢就进来了。 进来的三个武婢本来一脸防备,见床上人只是安安静静躺着,完全没有那日妖异如鬼魅的模样,横在身前的剑也慢慢放下来。 当郡主说要用链子锁住这人防止她逃跑时,几个武婢还松了口气,饶是如此,她们也时不时进来看,怕这人冷不丁地就变成雪花、或一阵风飘走了。 明明那日是武婢亲手将楚纤抱进来,切切实实感觉到怀中是个人。有这种猜想纯粹是那日楚纤一个久病之人给她们的震撼太深了。 与郡主的雪中比武,画面美得不像在杀人,像在唱戏。 “告知郡主她醒了。” 勾玉收了剑,侧头说。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武婢点头应是,很快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我记得。” 床上人忽然道:“那日在我背后放袖箭的人是你。” 她声音很哑,气息虚浮,符合世人对将死之人的认知。 “那又怎样。”勾玉深吸一口气,面上冷淡,“等郡主来了,谁也救不了你。” 闻言,床上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你以为……她要杀我?” 勾玉抿唇不言。 床上人也不说话了,像这几个字用光了她的力气,屋内只听见缓慢又沉重的呼吸声。她活得很辛苦。 但勾玉分明觉得她看自己的那一眼中有些别的意味。 同情……? 勾玉很快就知道了。 - 看着血淋淋被拖出去的武婢,楚纤厌倦地合上眼,悬在她腕上的刀也撤去了。 ‘哗啦’一声,铁链晃动,丹阳含笑拽过楚纤的衣襟,指尖在她脖间翻开的伤处轻碰:“你那日的声音可没现在难听,怎么,真有鬼怪附身?” “那你可得把那只鬼找出来,不然本郡主不会放过你。” 她声音带笑,是因罪魁祸首就在她手中时刻等待她凌迟。但冰冷冷的视线一寸寸刮过这人的皮,似是想剥开外皮揪出里面那只鬼—— 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那日景象,却几乎成了她的梦魇。 她伤重昏迷时总是不断梦到下雪的屋顶,这人攥着她的落她的剑一遍遍笑着对她说‘天下第一剑不过如此,你也不过如此’。 那日她的剑没有掉,那人的话也不是这句。她知道,若不能亲手杀了这个给自己带来耻辱的人,她会做一辈子这个梦。 当她知道勾玉为了留下楚纤背后偷袭导致楚纤险些身死时就气得要拔剑杀人——但她忍住了。她要在楚纤面前处置勾玉。 那场比试是她跟楚纤的,别的什么东西也来参一脚,那就去死。 丹阳只是抓了抓楚纤的衣襟,她没想到楚纤歪头就吐了口血,正好吐在她新换的白衣上。 丹阳:。 丹阳:“你故意的?” 床上人这回睁开了眼,轻飘飘撇了眼血污,沾血的唇开合:“郡主将我想得……神通广大,我若能控制吐血时辰,那日……干脆用血将您吐死好了。” 第406章 丹阳表情阴鸷。 半晌,她慢慢说:“我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丹阳起身要去换衣,站稳时太阳穴忽然刺疼几瞬,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 她原地站了许久,缓过那股痛意,发红眼珠凝视衣衫的血。 ……总觉得这种情绪,这种感觉,很熟悉。 而系统则一头雾水,因为宿主听见郡主最后那句话后就笑了:‘她的反应真的跟之前一模一样,是不是很好玩?’ 系统:‘啊???’ 在之前那个世界,楚纤将血吐在某人衣上,某人当场就将她折磨得吐了更多的血,还扬言要将所有人叫来让她一个一个吐。 只是没能成功。因为楚纤后来把嘴角的血沾到了某人唇上,惹得某人笑也笑不出来,还要出手救她。 第187章 听完宿主讲的故事, 系统愤怒极了:‘哪里好玩了!你吐血了她还打你!还威胁你!’ 边说,为她缓解疼痛的光团边在她手中跳:‘救你是应该的,当然得救你!怎么可以让你死掉!’ 宿主在它面前被人暗算晕倒它都气得差点化人形出来, 真让它目睹当时情形,怕是会疯。 就在系统还在撕心裂肺嚎着‘宿主怎么可以死掉’时, 窗纸被戳开了一个小洞。 手上安抚着好像要炸掉的光团,眼眸漫不经心转了过去—— 对上一只眼。 “!!!” 窗外人没想到楚纤还醒着, 吓得惊叫出声, 引来武婢:“谁在那!” “站住别跑!转过身来!否则——”长剑出鞘,横在来人颈侧。等武婢看清她的脸,一愣:“楚嫣小姐?” 问剑山庄有成百上千的剑, 身为楚琏的女儿, 楚嫣亦是自幼习武,不过她武艺不精, 只能算作强身健体。 对上丹阳郡主手下身经百战的武婢, 她毫无胜算, 更何况武婢出鞘的剑杀人无数……她光是想象剑身不存在的血腥味,就头晕想吐。 “……我来找郡主,”楚嫣闭紧了眼不敢看剑身, 整个人被这把剑吓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再用旁边的土埋好,“她, 她不在吗?” 武婢忙收了剑,唯恐伤到这位武功不好的楚小姐。 “不在,郡主应该……” “屋内人是不是纤纤?我看见她了。”剑挪开了, 楚嫣松了口气,话也说得连贯一些。 武婢一顿:“奴婢不知。” “好, 我不为难你。”楚嫣说,“你帮我找到郡主,说我想见纤纤一面,我在这等你回复。” 两个武婢对视一眼,一转身,楚嫣就提着裙子贴着墙以极快的速度跑进屋子,还‘砰’一声拴上了门。 武婢:??! - 自屏风后绕出来的女子容貌清丽,提裙摆的手还在哆嗦,气喘吁吁,没了庄主夫人口中的端庄模样,更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少女。 见床上人清醒着,她拍拍胸脯,快走几步过来,刚一坐下—— 楚嫣:“!!!” 楚嫣睁圆了眼睛,从被子下摸出锁链:“这是郡主给你……给你锁上去的?!” 床上人没说话,看着不知脑补了什么的楚嫣两颊越来越红,向来温暖的眸被怒火充斥,非但没有与她周身气质割裂开来,还多了丝鲜活。 她气归气,但也没有吼出来,只是压低成气音:“父亲知不知道?……我真是糊涂,父亲怎会不……” 她顾念着妹妹与庄主的父女之情,没将后面的话说完。 楚嫣弯腰顺着锁链摸到床头,看见那一把大锁,用力拽了拽,铁锁纹丝不动。 系统光团在楚嫣面前飘来飘去,暖光映在她发白的脸上:‘跟我想象中的楚嫣不一样耶。’ “……你等等姐姐,姐姐去给你想办法。”听着门外武婢撞门的声音,楚嫣将被子重新整理好,免得外人进来冒犯楚纤。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起身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没几句话的功夫,武婢已闯进来,剑尖直指看似柔弱的楚嫣。 “楚嫣小姐,请不要让我们为难,您……” “我本就打算过来给你们开门,你们撞得太快了,这下好了,又要修门。” 楚嫣的确离门不远,剑气甚至划破了她的衣袖,她也不恼,脾气很好的样子。 武婢没有放下剑,一直到楚嫣出门,她们才收剑,冷冷道:“您不要再来了,下次不会再对您客气。” “……” 看着守在门口的武婢,楚嫣生生将手指攥红。 夜幕降临,庄主夫人派人请楚嫣去前面吃饭。 楚家没那么多规矩,以前老夫人在的时候喜欢热闹,吃饭总要叫所有人坐在一张大圆红木桌子上吃。后来老夫人不在,各院吃各院的,来亲戚贵客才会在前厅设宴。 不过那张红木桌子撤走了,换了张榆木方桌,坐也只能坐几个人,通常是家中最有出息的子女出席。 若神医弟子没有死,楚嫣的婚事也算风光,奈何他拜完堂突然暴毙,楚嫣又不得婆家人喜爱,之后婆家人还……全家死绝,楚嫣这现状实在难以上桌。 来请她的人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崔喜,今夜一改往日的说教嘴脸,毕恭毕敬,笑得眼睛都要没有了。 问剑山庄的尊贵客人如今只有郡主一位——说是客人其实不恰当,只是郡主并没有姓楚的意思,楚琏对她的称呼还是郡主,不敢直接叫名字。 第407章 崔喜上前握住楚嫣冻红的手,怪叫一声:“哎呀您的手怎么这么冰?快暖暖再去,这手可是女人的……” “不必。”楚嫣摇头,细声细语,“该让母亲等着急了。” 崔喜怕是早知道她的手凉,身后的小丫头带了个手炉,说什么都要叫她抱着。 楚嫣正看着手炉精巧的外形,肩上一沉,是崔喜给她裹了层裘衣。 乖乖仰着脖子让崔喜系好衣带,厚厚的毛不知是什么动物做的,暖烘烘的,熏过香薰,还有些香味。 崔喜还夸她比夫人年轻时都要标致,有了郡主庇佑,往后肯定能找个好婆家。 “……” 楚嫣弯起的唇角一僵,慢慢抿成一条线。 她低垂着眼跟在崔喜身后,到了前厅,厅内的欢声笑语一停,众人黑白的眼睛齐齐转了过来,定在她一个人身上。 母亲眼神责怪,怪她不提前准备好,让大家等了这么久,有失母亲的脸面。 楚嫣刚要开口道歉,坐在主位的那人忽而起身,悠悠走到她面前,接过崔喜的活计——替她解开了裘衣衣带。 肩上一轻,身后的小丫头抱稳了裘衣退下。 厅内鸦雀无声。 丹阳扣着她的手,领着她走过楚家其他晚辈、楚夫人、楚琏……到主位。 楚嫣根本拗不过对方的力气,抖着唇根本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在丹阳身边,直到她看见身边的楚纤。 楚嫣:“!” 她呆呆盯着那衣着单薄的人,半天忘了反应,被强行拉着坐下都没挣扎。 倒是那人举着一杯冷酒到唇边喝了一口,眼眸越发清亮,含笑看过来,唤了声:“姐姐。” “……啊,嗯嗯。” 楚嫣直愣愣地望着那人,她想问的话都在她笨拙的动作中了,所以那人看似随意地一挽袖,露出腕上冰冷的铁圈,她猛然回神。 寒凉酒液将这人的唇润得绯红,颈间圈着几层白布,过分苍白的肤色比外面飒飒落下的雪都冷。 她的身份被揭露,本不该坐在这群正道人士中间,又因病体与伤势不足为惧。 她是以什么身份赴宴呢?这场宴会毫无疑问以丹阳郡主为尊,郡主与她又是这样的关系,‘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无论她以什么姿态坐在这都像个笑话。 楚嫣惴惴不安地担忧着,却不知自己的神情尽数落入一双阴沉沉的眼中。 “撤去她的酒。”丹阳郡主冷冷道。 “……” 下人甚至不敢看自家庄主的眼色,急急忙上前端走楚纤的酒壶,犹豫两秒,还从她手中夺去剩一半液体的酒杯。 动作太急,酒液溅出几滴—— 只见白影一晃,几滴酒在落下之前被白色轻纱统统甩到丹阳面前的桌案上。 众人哗然。 楚琏险些拍案而起,手被一旁的楚夫人牢牢摁住。她缓慢摇头。 楚纤支着脑袋,表情倦怠,像是没了酒就没了支柱似的,唯有郡主出丑能让她感到兴味。 厅内寂静,这人不知是不是嫌自己剩下半个月寿命太长,嗓音微哑,带着笑:“郡主将我的酒送回来,我也将郡主面前的酒撤走,如何?” 桌面几滴酒映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丹阳攥紧了楚嫣,慢声说:“楚嫣,擦干净。” “……是。” 楚嫣弱弱地应了声,想起身去拿帕子,又被丹阳那只手稳稳定在座位不能起身。 她看向一旁的婢女,婢女低着头不动,她咬唇,抖着手,想用袖子将酒液蘸干净。 袖子在擦到桌面前被另一只手握住。 眼前不设防地闯入半张侧脸,明明屋内暖得穿不下裘衣,但这人身上的寒意清晰传递过来—— 虽隔了几层布,被握住的腕却冻得一个激灵,手指不由蜷缩。握住她的力道那样轻,那样温柔,令她混乱不堪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白纱擦过桌面,将桌面擦得干干净净,离开时这人似是叹息:“没想牵扯姐姐,抱歉。” “没……” 后面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这人已坐了回去。 眼前那片白远去时,厅内的嘈杂却近了,她这才听见父亲母亲责怪楚纤不懂规矩的话语,尖锐刺耳。 楚纤依旧是神情恹恹地坐着,面色更苍白了。 楚嫣张张嘴,想让他们安静下来,口中出的声音小极了,连她幼弟的话都盖不住。 她的怯懦从来都是弱弱的、无形的、不伤人只伤己的,这一刻却显得那样可恶,几乎成了帮凶。 她自顾自地难受着,甚至习惯了被丹阳郡主强行攥着的那只手,仿佛这只手该是郡主的,她夺不回来也就不计较了。 ——她没发现郡主的表情极为可怕,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桌上那片光滑,骇人的红在眸底翻涌。 那人的靠近非常突兀,白影就那样飘过来了,握着楚嫣的手骨节分明,白得病态。 偏偏她的袖子胆大包天地垂落到郡主腿上,两人浑然不觉,‘含情脉脉’对视,好似郡主与身后的屏风或烛火没有区别,是个再廉价不过的背景板。 楚嫣感受到的气息丹阳也感受到了,感受得比楚嫣更清楚。这股骤然来了又匆匆走了的冷意宛若那日屋上降落的雪花,轻薄幽冷,并不叫人厌烦,甚至憎恶它的短暂,它不为自己停留。 屋内的炉子烧得太旺了,那点微不可查的冷意很快消失殆尽,只剩下久到让她心烦的燥意。 第408章 主位的郡主不动筷子,在场所有人等吉时一般等着。 楚琏夫妇觑着郡主的面色,对视一眼,知道是楚纤与楚嫣让郡主不悦,楚琏便做主道:“楚纤身体不好,又喝了冷酒,回去歇着吧。” 话未说完,明显感觉一道自主座刺来的视线森寒,楚琏眼皮一跳。 楚嫣也不想留了,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送楚纤回去,余光瞥见那道白影已离开了。 她又晚了一步。 第188章 系统:‘嘿嘿!楚嫣对你的好感度到了50耶!原来几声姐姐就能涨这么快!’ 不多不少, 正好卡在任务能完成的分值!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吗! 事实证明,是有的—— 系统查看其他人对宿主的好感度时发现勾玉的好感度能排第二,足足有十五呢。 光团蹭她上了瘾, 总借各种替她缓解疼痛的理由在她身上贴来贴去,当然, 这个理由短时间内都有用。 系统好奇:‘勾玉是因为留下你才被孟秋白罚,她怎么涨你的好感度呀?不该你两都被她记恨么??’ 已经好久没遇到如系统这般正常的脑回路了, 楚纤倍感欣慰, 学着它的语调,好似这样自己也能正常一点:‘对呀,为什么要涨呢?’ 系统:‘对呀, 这多奇怪呀。’ 楚纤:‘对呀。’ 系统:‘对……宿主你干嘛学我说话!’ 楚纤摸摸张牙舞爪的光团, 笑:‘应该有机会将勾玉的好感度刷上来,她会来找我, 再等等。’ 虽然宿主语气并不肯定, 但系统无条件相信:‘好耶!我看见楚嫣在孟秋白房里找解药了, 她会找到吗?’ 楚纤:‘会。’ 系统:‘宿主这么相信楚嫣!好吧,我本来觉得……好吧!’ 楚纤笑。 上回楚嫣闯入房中,看见楚纤被锁链捆住四肢, 这场面大大超出她的承受能力, 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带着楚纤跑。 她一个人都没法强行闯出这间房,更别说带一个病人了, 天方夜谭。 但事已至此,她看都看到了,若不做什么良心难安。 好在楚纤最后拉住了她, 制止了她做些无脑又无用的事。 问她能不能进丹阳郡主房间。 楚嫣迟疑一会,点头。 又问她能不能帮自己偷解药。 楚嫣点头点得很快。 之后楚纤什么也没说, 倒回床内,武婢也撞门进来——楚嫣头回撒谎撒得这么理直气壮,她说自己要去开门。 同样,楚嫣第一回干这偷鸡摸狗的事,哪怕在心中劝慰自己无数遍是救妹妹救妹妹,她到丹阳门口的脸都是皱着的。 那夜楚纤离席,楚嫣的腕险些被身边人握断。这人表情冰冷,一点点溢上眼珠的红仿佛预示着前厅中即将铺开的血色,看得楚嫣不住颤抖。 几息后,丹阳若无其事将她松开,筷子夹的第一个菜送进了她碗中,是楚嫣不喜欢的鱼肉。 楚嫣当然不敢不吃,只是她吃完又有鱼肉不断夹入……她面色发白望着这人侧脸,这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后,十分不耐地看向她,简明扼要:“吃。” 到最后她被迫提前离席,那股反胃感怎么都压不下去。 而看似非常在意她的人竟不过在她离开时瞥了一眼,下一筷子的鱼肉继续放进了她的碗中。 楚嫣当时吓得手脚发软,走也走不稳。 她知道丹阳从头到尾没吃桌上的菜,只在一开始抿了口茶,大概是嫌味道不好,没再碰过杯子。 偏偏清蒸鱼上了两趟,统统是进了楚嫣的肚子,楚家父母像没发觉似的,还夸厨房清蒸鱼做得好,能得郡主青睐……一大桌子人欢欢喜喜附和。 回房不久,吐了两次的楚嫣又看见一大盘刚做好的清蒸鱼,桌边站着武婢,面无表情请她吃完。 “……我吃饱了,辛苦你端来,但……” “郡主见楚小姐提前离席,特地让厨房重做。若楚小姐不想喝,可随奴婢去见郡主,免得郡主怪奴婢办事不力。” 楚嫣:“我随你去,郡主在哪?” “无可奉告。” 楚嫣:“……” 武婢:“奴婢就在一旁守着您吃完。” 楚嫣木着脸缓缓坐下,她攥紧筷子,忽而问:“我见郡主在席上没吃什么,是不是食物不合口味?” “……”或许武婢第一反应仍是无可奉告,但嘴动了动,又承认道,“是。郡主不吃内脏,对肉的做法要求极高。厨房准备的素菜至少七成以上郡主不喜欢吃,剩下二三成做得不好,难以下咽。” 这是父亲连夜从城中请来的最好的厨子,楚嫣盯着软白的鱼肉发怔。 是故意的。郡主对吃的讲究,怎会不知她不吃鱼肉?故意看她硬往下里咽,很有趣么? 甚至她回房了都不放过她,她究竟哪里—— 楚嫣想到楚纤洒落的几滴酒。 若是为纤纤挡下灾祸,这鱼倒也不是不能吃。 几个时辰后,武婢如实向郡主转告,特地提到楚小姐吐得腿直晃荡,站也站不起来。 郡主非但不高兴,还捏碎了一颗菩提珠。 没过两日楚嫣造访,以感谢之名提了一筐子亲手做的糕点过来。 因上次擅闯楚纤房间的事,门口的武婢刻意为难,里里外外将她搜了好几遍才放行。 第409章 眸中屈辱的水光被压下,楚嫣一进房,就见那一袭白衣站在窗边,将她方才的窘迫尽收眼底。 ……又是故意的,故意叫她难堪。一时间饶是性格柔婉如楚嫣都生了几分火气,可一对上丹阳侧过来的眼眸,她强行牵着唇角,讷讷说着感谢的话。 如有实质的目光在她脸颊游移,这人语气不咸不淡:“谢什么?” “……那晚若不是您,我去不了前厅,上不了桌吃饭。” 丹阳表情没变,只眉轻轻挑了下。 楚嫣小心猜测,应当是说到了她想听的东西,勉强给个机会让自己说下去。 楚嫣不愿在外人面前重复在家的困境,她斟酌过的词句就跟她这个人一样,没有错处,听得人如沐春风。 然而这人不放过她,似是对她的狼狈与苦难意犹未尽,一开口,就毫不犹豫撕碎楚嫣战战兢兢缝合好、只等淡化消失的伤口: “吃条鱼多委屈你?今日找上门,不怕我又逼你吃鱼?” 当着她的面,楚嫣那句客气又暗含祈求的‘您不会这样’说不出口,因为——丹阳会的,毋庸置疑。 气氛沉凝,偏偏外面的雪也停了,四周一片死寂。 “……好。”楚嫣手指用力到发白,她咽咽口水,光是听见鱼这个字,她都开始难受了。 这人似是更不满地啧了声,在楚嫣惊惶抬眸时,丹阳:“她只教你来偷东西,没教你怎么偷?” 楚嫣:“!!!” 食盒‘砰’一声掉在地上,做了一早上的糕点骨碌碌滚了出来,白软的外皮沾上灰。 她都这样失态了,还要强撑着:“我的确是来感谢您的,但您……并不需要我……那我就先……” 话未说完,一个碧绿的小圆瓶被丢了过来,楚嫣下意识接住。 丹阳侧过身,负手而立:“解毒丸有三粒,你可以给她,也可以给你父母。” “……什……” 丹阳没打算跟她解释,只似笑非笑乜她一眼,任由两个武婢将她拖出去了。 楚嫣紧紧握着小圆瓶,心如鼓擂。她试探性问武婢:“郡主的解毒丸,能解几种毒?” “百毒。” 武婢听出她的意思,直接说:“那晚的鱼只有您、楚庄主和楚夫人吃过,您吃得最多,中毒最深,其次是楚夫人。二人皆是为了讨好郡主主动分吃一条。” “……” 她的话在心中逐字逐句重复多遍,楚嫣如遭雷劈。天上好像裂开了一个口子,不下雪就是为了让雷恶狠狠地劈她,将她劈成几块,劈成渣。 “啊!” 武婢冷眼看着楚嫣短促地叫了声,抱头蹲在地上,肩膀大幅度耸动,哭得很可怜。 武婢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自然受丹阳操控,这会可还没出院子呢。 如郡主所说那样,等楚嫣哭一刻钟没声了,武婢又说:“郡主有令,若您每隔三日来这间院子休息一晚,郡主每隔三日给您三枚解毒丸。” 事到如今,楚嫣可不会蠢到以为丹阳是在帮她抉择。 丹阳分明是要日日给问剑山庄的人下毒,保不准还要楚嫣去猜今日给谁下了,解毒丸该给谁,给错了又会怎样……算不算她亲手杀了人? 楚嫣武功不精,只有别人伤她的份断没有她伤别人,可这半年以来,又是婆家满门惨死,又是让她决定亲人生死,她快崩溃了。 武婢:“郡主还说,您今日可以去见楚纤小姐一面,若您身子不好,奴婢送……” “……见!!我见。” 楚嫣腿软了,她起身起一半险些扑到地上,嘴里喃喃念着:“我要见……” 至少纤纤的毒必须要解。 - 武婢冷不丁将一个人影丢到床上,道:“半个时辰后奴婢亲自来接您。” 她怜悯地看了半天缓不过来的人影半晌,转身走了。 得罪了郡主,这已是最好的下场。也是郡主有耐心,否则早让她们一刀一刀用血来罚了。 原本缩在楚纤发间蹭蹭的光团被吓了出来:‘楚嫣?怎么变成这样了?才多久不见呀。’ 光团绕着楚嫣转了半圈:‘好脏呀,宿主快将她弄下去!别弄脏了您……’ 锁链晃出轻响,白净修长的手指并不厌恶她发间的湿意,轻轻抚摸着。 系统立即改口:‘不脏的不脏的,楚嫣小姐姐很漂亮!都是孟秋白的错!’ 楚纤笑:‘乖。’ 楚嫣出门前仔细梳理好的发髻都乱了,发横七竖八黏在脸上,睫毛不知是被雪水还是泪水湿透了。 衣衫倒还齐整,只是膝盖下面都皱巴巴的,像是腿走不利索,强行被人拖了一段。 进了暖房,冻僵了的手指不受控地颤着,缠得整条手臂都在抖,抖着抖着,热泪突兀地酸涩了眼眶,不设防地就这么落下来了。 楚纤揽着她,将碎发顺到耳后,露出这张被绝望泪水洗过的脸,指尖缓缓在轮廓边沿描摹:“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与房间内铺天盖地几乎令她窒息的热不同,下颌处的指尖轻柔极了,一点点将热意送进她的身体。 她刚从冰天雪的极寒中走出来,身体比思绪都迟钝,她太想逃避怀中这小小的瓶子,恨不得将自己冻傻了算了,反正她的一切早已被毁。 可是这人的声音虽低柔,却不愿放弃她,始终问着相同的一句话,问她怎么了,好像只要她一张嘴,这些无法承担的事情就会一件一件飞远。 第410章 “……我……”楚嫣涣散的瞳孔渐渐聚光了,她听见耳畔闷闷的锁链声,口中发不出声音。 这是她的难题,她不该带给纤纤。那晚宴席,不被人在乎的不止她,还有纤纤,甚至床上人还比她体弱些,大夫说了好几次活不过…… “没、没事。” 楚嫣知道自己笑得难看,她偏过脸,不断擦着面上乱泄的泪水:“没事,就是摔了一跤,感觉……膝盖冻麻了,下次要小心些,你也,你也要小心些。” 到最后也不忘长姐的本能,叮嘱妹妹雪天地滑。 觉察到自己压在妹妹身上的姿态,楚嫣面上一热,手忙脚乱从床上坐起,愣愣地站了会,才又慌慌地从怀中掏出小圆瓶:“我找大夫问过,这种药的确能解毒,是郡主给我的。” “……” 床上人看着她的手,指甲呈淡紫色,是中毒征兆,轻声:“姐姐什么时候中的毒?解毒丸一共几颗?” “够、够的,你只需……” “若你这次按照她说的做了,你下次拿到解毒丸数量会更少。”楚纤表情温柔,话语却残忍,“你一个也救不了。” 楚嫣浑身僵硬。 ……她没想过吗?想过的,但她更知道丹阳郡主对付人的手段比自己多,她本质是不敢违逆。 她不知如何开口,床上人又轻飘飘换了个话题: “姐姐早就认识了丹阳郡主么?” 楚嫣沉默片刻:“是,我在十岁那年……不想学女红,翻墙出去玩,救了掉进雪坑的郡主。之后交换信物,她这么多年一直与我有书信往来,但我不知她是郡主。” “我记得,”似乎是不让她的记忆一瞬间被丹阳充斥,楚纤淡笑着说,“我当时羡慕,缠着姐姐讲了一晚上故事。” 楚嫣神色微动。 她小时候……其实更羡慕楚纤。楚纤学什么都很快,是几个姐妹中最聪明的,总能让父亲开心,甚至引到他的兄弟面前称赞。这是几个弟弟都没有的‘殊荣’。 她那次翻墙出去,被母亲罚得很重,打了板子又罚跪,晚上躺着也痛趴着也痛,枕头和被子都哭湿了。 被子里挤进来的小小身体带着冷意,软软的声音一喊姐姐她就不敢哭了,怕在妹妹面前丢丑。 她怨过楚纤,觉得妹妹好麻烦,为什么连这点难过的时间都不能给她?后来妹妹还缠着她讲山庄外的事,她只记得自己当时一边忍痛一边回忆,度日如年。 现在想来,那晚若不是楚纤,她或许都不敢回忆翻墙出去的见识,因为母亲的惩罚严厉,她想起这段儿时经历只会下意识疼痛而已。 可妹妹对外面的世界那样好奇,她这个当姐姐的……好像在武功和背诗以外的地方赢了妹妹一些,好像真的有做姐姐的感觉了,能教给妹妹东西。 “……是,”楚嫣紧绷的肩膀不自觉放松下来,语气是卷入了童年话题的轻快,“我那天晚上疼死了,就你个笨蛋看不出来。” 楚纤静静看着床边人的神态转变,忽道:“若是如此,姐姐的丈夫为何惨死,我似乎知道了。” 楚嫣唇边的笑弧就那样凝固了。 第189章 楚嫣本想将解毒丸做成糕点送给父母吃, 又担心父母对郡主没有防范,所以干脆将鱼被下毒一事告知了他们。 楚琏与楚夫人对视一眼,开口竟是:“我就知道郡主亲近你不是看重你, 你怎能跟楚纤一道惹恼郡主呢?这下好了,全家都遭殃。” “这解毒丸虽是郡主赐下, 但郡主显然怒气未消,我不吃。”楚夫人收下圆瓶, 也不准楚琏吃, “这样,我带你去跟郡主请罪,望郡主看在……的份上, 饶过楚家。” 不等楚嫣再说第二句话, 她就被崔喜押到了丹阳面前。 是的没错——押。 崔喜甚至要像对待那些觊觎问剑山庄剑谱的贼人一样踹向她的膝盖让她跪下来,当着她的父母的面, 跪在她真正的妹妹面前。 这件荒谬的事被丹阳专注的眸光制止。 郡主似乎很期待看她这一脚踢出去, 视线中竟有淡淡赞赏——那是对活人最后的赞赏。 崔喜赔笑着放下扬起的腿, 火速退到一旁,缩成沉默的影子,不被郡主看见。 “……” 楚嫣低垂着头, 嘴角讽刺地提了下。丹阳可不是在帮她, 不仅对她跪在地上乐见其成,还想以她的名义杀了崔喜。 其实不必找借口, 她想要她跪下多得是办法,光是她身后的楚夫人—— 想杀崔喜,也是一抬手就能办到的事。 她却要放纵在场几人的心怀鬼胎, 高高在上欣赏够他们彼此误解、厮杀,等到相互折磨得筋疲力尽、你死我活, 再幽幽出现杀死最后一个。 她擅长给人希望,更擅长让人带着无尽怨恨去死。 常人难以理解的仇怨被她玩弄掌心,这身白衣……还真不衬她。 去见纤纤之前,楚嫣沉浸在绝望与无力的愤怒中,甚至怪起多年前救出小女孩的自己。 经历是有用的,随意起些波澜就足以铭记终生,它又似修整木雕的刀,用疼痛将多余的怜悯、骄傲、愤慨……统统削平。 但有时削得太过,反而破坏了整体美感,所以活着的每一刻都该小心翼翼。 纤纤说,你救了她的命,就算你现在冲上去打她一巴掌,她也不敢一刀捅回去,只会折磨你,让你自己求死。 第411章 人总是一时半会死不了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突逢意外。既然打不打这一巴掌都是一时死不了,何不打呢?至少你不打她不疼,你打了她才疼。 楚嫣仍没有上去打一巴掌的勇气,但已能直视郡主的眼。她看见崔喜退下后她的失望,看见这不过是一双人眼,长在一张漂亮的人脸上。 楚夫人说明来意,并将装有解毒丸的小圆瓶放到桌上,以表忠心。 一抬头,却见郡主直勾勾盯着自家女儿,而自家女儿也着了魔一般一改往日怯弱与郡主对视。 楚夫人皱眉,刚要拉拽楚嫣,听郡主慢慢重复她的话:“只要我能息怒,什么都愿意?” 楚夫人一喜,以为此事有转机:“是,是。” “她从此不姓楚,随林语姓林,跟在我身边服侍,也愿意?” 楚琏:“!” 他按耐不住面上的怒气,怒瞪郡主。不姓楚!怎么敢说出这句话! 楚夫人扯住楚琏的袖子,低声问:“……敢问郡主,这位林语是?” “我的婢女。” “……” 在前方站着的楚嫣忽然回眸。 她身后站着的两人表情狰狞,很想生气又必须压抑,想端父母的架子又自知没有资格,想动用武力也得掂量一下郡主被激怒后会不会重写楚氏族谱。 大概还有——既想松口把一个烫手山芋、寡妇女儿丢出去平息怒火,又不想自己颜面有失。 楚嫣轻嗤着笑了。她笑得很轻,只有面前的丹阳郡主能看见、听见。 什么东西被撞掉了,接着是一声惊喘。 楚琏夫妇一愣。 郡主伸手抓住了楚嫣领口,狠狠往回一拽。 “……别动!”楚夫人低喝,“郡主根本不想伤嫣儿。” - “你说,你都快被我逼疯了,她怎么还不出现呢?” 慌乱之下,楚嫣勉强撑着榻上安放的矮几,难以置信望着眼前逼近的脸。 抓住她领口的手指长而白,谷南王府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将习武带来的伤痕抚平,肤白细腻,光照下润着一层如玉色泽。 这样的手哪怕抓皱了她的衣服,都该是她衣服的荣幸。 也只有楚嫣才知道,这人用的力有多恐怖,她仿佛听见她的衣裳在不堪重负地发出声响,随时能被撕裂成几段。 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顺着这只手的力将腰低下去、再低、更低。 即使是一家亲姐妹,两人距离也太近了。何况一个眸中满是阴谋得逞的恶劣,一个因太惊恐而瞳孔轻颤。 “她……” “她不是在乎你吗?怎么不救你?” 这人红唇微勾,声音压低,上挑的眉却压不住某种兴奋到极致的愉悦。 她问着话,更像直接给这句话答复:‘她不在乎你,所以不来救你。在这里记挂着她的你就是个傻子。’ “她教你偷我的东西,脏你的手,我主动给你,让你这双绣花绣草的手干干净净,谁对你好,你看不出来?” “她又教你摆脱我,解毒丸一颗不吃,届时你的毒发作,还不是我替你解毒。” “她害你害成这样,你还要帮她说话?” 屋内另外二人的视角,就是楚嫣主动向丹阳郡主贴近,两人不知在耳语什么。 须臾,楚嫣的耳朵慢慢红了,烧得整个脖颈都在红——楚琏面色古怪与楚夫人对视,二人疑惑又尴尬。 “……是你。”楚嫣抖着唇,“是你给她下毒,是你绑着她,是你……” “她究竟给你吃了什么迷药?不过半个时辰,你就完全不一样了。” 然而楚嫣的控诉没被人听进去哪怕一个字。 丹阳对楚嫣的改变感兴趣,对那个能改变的人更感兴趣。她松开手,令楚嫣得以从那股逼人的冷香中逃脱。 “留与不留,看你自己。” “……” 矮几上放着的那瓶中只有三枚解药。纤纤说得对,哪怕她如郡主所愿在这院子里住一晚,到她手中的解毒丸也不会有三枚。郡主会用各种各样使她自取其辱的借口克扣解毒丸的数量,直到每次给一粒,半粒……到那时,哪次赏给她一整粒,她都得感恩戴德。 “不。” 楚嫣颤着手一点一点抚平领口褶皱,不管楚琏夫妇的表情,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嫣儿、楚嫣!” “郡主,嫣儿她不懂事,我马上……” 微微发红的眸盯着那人身影远去,被冷白的天朦胧。 榻上那人已懒得听别的话,支着脑袋闭目养神,随意搭在膝上的手指轻敲,似乎在等什么。 等一个点,等受不了这两人聒噪的爆发点。 … 楚嫣刚出院门就被武婢拿下,在楚琏夫妇强行送客之后,她又被押了回来。 武婢可不留情,直接将她摁到地上,骨头重重撞击铺了地毯的木板,发出沉闷声响。 “痛么?” 那股熟悉的、令她毛骨悚然的冷香再度靠近,这人含笑问她:“何必呢?跑了也要被我捉回来的。” “我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楚嫣几乎将口中软肉咬出血。 她才要开口说死也不留时,眼前白影一晃,丹阳郡主又远去了,只女声似鬼魅幽幽飘近:“或者,你让她来求求我,今日的事就算了。” 第412章 后背压着她的手如铁爪一般,她直不起身、抬不起头,听丹阳说完又神经质地笑笑,好似已想到另一人的白衣被鞋底踩脏的场景。 ——光是想到纤纤的衣服会被这人弄脏,楚嫣就恨得要命,她一字一顿:“不、可、能!” 她的情绪这样强烈,她求死心切,就巴不得触怒这位郡主,手起刀落杀了她了事。 可她只听到那人轻轻地笑了两声,无所谓道:“你一日不松口,楚琏夫妇一日不敢吃解毒丸。这毒会痛得他们夜里生不如死,而你身上的毒,轻多了。” 白衣飘然而至,那人冷到极致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毒发作时只会觉得饿,喝碗鱼汤就能缓解。” “至于你妹妹……哦,你口中的纤纤。” 念到句尾的名字,那人面上有嫌恶之色一闪而过,语调也不耐了起来:“她会怎么痛,今晚想亲眼看看吗?” “……” 以为眼看父母拒绝吃解药已经够锥心刺骨,以为听说父母中的毒比她更猛更烈已无地自容,这个人……这个人是怎样说出这句话? 楚嫣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笑得极其漂亮的脸,心底发凉,浑身力气也跟着凉了。 两个武婢在郡主示意下松开楚嫣,楚嫣也不会挣扎了,她瘫坐在地上,彻底没反应了。 良久,楚嫣终于开口:“……我答应,我答应你,我留在你身边。” “晚了。” 楚嫣一僵。 丹阳笑:“晚了,姐姐。我现在就想听楚纤求我,你想个办法吧?” - 光球是个神奇的光球,它能播放获得权限的视频。 看完院落另一侧发生的事,系统咬牙切齿,气得上蹿下跳:‘我总觉得孟秋白绕一大圈就是为了让宿主求她!还借机折磨楚嫣小可爱!太过分了!!!’ 楚纤摸摸光团。 光团哼哼唧唧在宿主掌心蹭了好一会,才又开心汇报:‘对了!我刚看见快成为好朋友的勾玉小可爱也在靠近耶!她鬼鬼祟祟的,像是想救你出去!’ 说着说着,系统担忧:‘但我检测到她的生命值偏低,不到健康线,她伤得很重!太冒险啦,我感觉她一来就会被捉,孟秋白还有可能给你扣其他帽子来迫害楚嫣小可爱。’ 楚纤:‘看来你掌握她的套路了。’ 被夸赞的光团比刚刚更热:‘嘿嘿!我是宿主的系统嘛,进步肯定快呀!’ 它虽然没说近朱者赤,但意思表达得差不多。 跟以前的系统相比,现在的新手系统更接近人类,而且是活泼好动那一类。 楚纤若有所思。 勾玉是从屋顶下来的,她伤的确没好,落地时缓了半天才起身,右手在腹部僵硬地抬着,右腿也很不灵活半拖着一瘸一拐。 身体成了这样她也要过来放走楚纤,可见是恨郡主恨出血—— 你不是觉得我为了留下楚小姐伤她不对吗?那好,我把她放了,对了吧? 勾玉这种偏激的性格倒与她的主子很像。 她走到床前一句废话不说,弯腰就去碰捆住楚纤的链子,她没有钥匙,只有一根铁丝。 系统:‘耶!是自由的味道!’ 楚纤捏捏光团:‘嗯。’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一会,腕上一轻,锁开了。勾玉唇抿得发白,额上不断有冷汗渗出,明显在忍痛。 她的伤恐怕不足以让她长时间弯腰。 不等她开口,床上人已主动将另一只腕递过来,被她冰冷的手捉住也不动,十分配合。 “……嗬、嗬……” 勾玉很想强撑,但眼前一黑,她整个人剧烈晃了晃,软倒在床边半天起不来。 她听见链子微响,接着,手中铁丝被一股轻柔的力抽走,她抬起被冷汗涩红的眼睛,看见这人熟练地插进锁孔。 ‘哒’一声,用了比她更短的时间,锁开了。 勾玉:“……” 她痛得太厉害,表情不走样已是难得,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不过床上人还挺善解人意,主动替她解惑:“你不是想惹丹阳生气么?她快过来了,多开一个锁,她气得会更厉害一些。我在帮你。” 勾玉:“!” “至于我会开锁为什么不跑,当然是外面太冷,我虽喜欢看雪,但更喜欢赖床。” 勾玉:“?” “躺在这里,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我嘴边,既能暖身子又能看落雪,岂不是人间天堂?” 勾玉:“……” 勾玉唇边溢出了血丝,不知是被郡主即将到来的消息给急的,还是被楚纤这种豁达的人生态度给感动的。 系统猜测应是后者——没有人能不喜欢宿主!它如是想。 勾玉趴在床边,瞪着眼睛看完楚纤开了四个锁,将铁丝重新塞回她手中,然后翻身下床。 这人口中说得‘要与床一生为伴’,一下地就去开了窗户,窗台的积雪被扫下去一些,剩一些被这人扫到掌心里团成一个球。 勾玉沉默看着,那日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她以为这人又要捏雪人,结果只是玩球。 实际上,楚纤将光团和雪球摆在一起比大小:‘你感受得到冷么?’ 光团感受不到,但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认真真挨着雪球感受了会,回:‘不冷耶。’ “……你不冷吗?” 沙哑的嗓音在楚纤身后响起。 第413章 勾玉从地上爬到床上,她靠着这人躺过的地方,感觉到了温暖。 屋内没点香,但她一上床,鼻前的血腥味就淡了。是因为床上残留些许淡香,这香真的淡,不论是否用力嗅,它就轻飘飘在那,不多也不少。 “不冷。” 那人没有回头看她,而是垂眸专心团着雪团,不一会窗边就有大大小小雪球五六个,排成一条直线,很直。 “活着就不冷。” 勾玉怔住了。她好像从这人话中听出了高兴……活着?若说勾玉的寿命只有眼下片刻,那你楚纤楚小姐的寿命也不见得有多长。 郡主一来,死的不会是她一个。 排队排在最前面的光团实时汇报:‘叮!勾玉的好感度涨了十五唷!’ 楚纤:‘好,谢谢你。’ 光团:‘嘿嘿!’ 它刚想问宿主为什么捏这么多雪球,掌心都冻红了,下一秒—— 它看见宿主双手分别拿着雪球往外一掷。 系统:让我康康丢谁呢——哦,是孟秋白啊。该丢!这个人这个魂都该丢! 它都想跟宿主一起丢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宿主现在灵魂虚弱,身体太疼了是有可能影响魂魄的! 它叫了声,连忙用脑袋去顶宿主的手:‘别丢啦别丢啦!!’ 楚纤善意:‘砸中她两个了,剩下的不丢她也会杀了我的。’ 系统:‘……’ 系统:‘我也一起丢!’ - 丹阳走哪都带着一堆武婢,这群武婢却不是保护她的,一起上都未必能伤丹阳,她们是谷南王府的象征。 她们武功高强,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们的耳朵—— 直到那颗雪球就那么明晃晃砸到郡主靴边。 郡主停下了。 武婢们:“!” 楚嫣的手就被丹阳紧紧握着,偏偏那雪球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擦着她的衣角砸到丹阳腹部,砸中的同时竟直接碎成了雪渣。 剩下的雪球被武婢的剑给砍碎了,很快跪了一地武婢,请郡主降罪。 丹阳不开口,似有异色的眸子看向窗口,无声无息地,猩红的唇角慢慢挑起。 ——依郡主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容忍这几颗小小雪球以及雪球的主人? 在这冰冷冷的雪幕里,楚嫣膝盖发软,也有些想跪了。 飒飒落下的雪花似是压得她眼睫要抬不起来了,楚嫣隔着十几步距离去看窗边的人。 屋内一定暖暖的,这人才敢穿得这么单薄。 就如那日在宴席上一样,这人走哪都支着脑袋——像是这脑袋再不用手撑着,随时能掉了,没骨头似的靠着懒着,面色惨白,露出的一截手腕细弱得很,就那样挂在窗边。 像是给谁看的。 看……腕上消失不见的铁链?!! 楚嫣倒吸一口凉气,第一反应去看郡主侧脸,见郡主沉着眸,却笑出声,牵着楚嫣绕过这群武婢。 可是在看见有人躺在床上时,那种诡谲又明艳的笑容又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楚嫣腕上一紧,顿觉痛意,她却不敢挣脱,只瑟缩了肩膀,咬住了唇瓣。 “郡主抓痛姐姐了。” 窗边那人缓缓起身,白衣垂落遮住了脚腕。 她的姿态勾连着些许未褪尽的懒意,似是刚从风雪中苏醒的妖,轻灵优美,也并不畏惧带了一身风雪,周身冷似地狱的人,清明的眼落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笑:“不会牵可以不牵,或给我牵。” 伸出去的腕被一把攥住。 铁链留下的淡红痕迹被反复摩挲,直至成了更艳更浓的红色。 “郡主好贪心啊。” 力道并不算重,至少没重到要掰断她。 楚纤随意望着这双充斥着暴戾、野心、欲望……的眸,用人皮百般遮掩的阴暗就这样显现出来,她清晰看见眸色从正常的黑变成不稳的红。 她的腕很冷,身体也很冷,衣衫单薄得不像话。今晚她的毒会发作,也许现在已经发作,所以她才会这样懒怠。 她在意楚嫣,不愿看楚嫣被旁人牵着,表现得再散漫也难掩妒火。这种发现令丹阳亢奋得瞳孔战栗,为找到她的弱点而喜悦。 于是接下来的问话理所应当——在楚纤毒发身体难受、精神脆弱的时候,没什么比现在更适合问出一句实话了。 “你会为她求我吗。” 丹阳问。 这人漫不经心答:“会。” “纤……” “那就是不会了。” 楚嫣的感动刚起了个头就被丹阳强行摁灭,她被粗鲁地推到一边,握她的手在白衣肩上正反擦了几遍。 丹阳眼珠微动,转到勾玉脸上,轻声:“活着不好么。” “……” 勾玉眼前有点模糊,不远处站着的两道白影,谁是郡主、谁是楚纤? 她喃喃开口:“活着会冷。” “那是很不好。”丹阳点头道,“姐姐,杀了她,给你解药。” 第190章 系统:‘勾玉好感度已满五十!任务完成啦!’ 系统:‘稍等片刻, 我看能不能将积分用来补宿主的魂魄!’ 楚纤:‘你有积分商店么?’ 没有回复,像是去忙转换积分的事了。 - 纤纤叫她姐姐,楚嫣心中有底, 只觉温暖,丹阳唤她姐姐, 她浑身一颤,知道难逃一劫。 第414章 杀人, 楚嫣不会, 那日拜堂新婚丈夫一口血吐满她的手背,就再也见不了血,比吃鱼还恶心。 楚嫣没忘记丹阳拉她过来干什么——让纤纤开口求人。 这事还没办成, 丹阳又仗着解药在手命令她杀人, 还是要杀一个给纤纤解绑的人,甚至丹阳的手就抓着纤纤, 显然是床上人死了之后就轮到纤纤了。 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楚嫣有些精神恍惚, 是不是只要她活着, 丹阳就不会放过她、放过她的家人? 她死了丹阳就能满意吗?她真的不想亲眼看见纤纤求人,不想看见父母被毒折磨得痛不欲生。 “……” 哪怕是眼睛看不太清的勾玉,都看得出两道白影后的淡蓝身影在晃, 晃得幅度太大, 几乎成了虚影,要被窗外的天光吞噬了。 她眯起眼, 想将那个马上要杀了自己的人看清楚,但很快看见其中一道白影侧身朝蓝影走了一步,递过去什么东西, 那蓝影握住了,跌跌撞撞朝床这边来。 等到蓝色身影站在床边, 勾玉才看清她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匕首。 … 丹阳的话一出,楚嫣就像被丢进大雪中只着单衣的小可怜,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生机仍一点点从她身上褪去。 丹阳好整以暇看着,她只给楚嫣一刻钟,一刻钟内这屋子若没有多添死人,解毒丸也不必给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关在一间屋子,看谁痛得最难看。 思及此,唇边凉薄的弧度又幽幽勾起,直到她腰间一空。 那两根细白手指倒是不紧不慢,大半截缩在袖子里,像是畏风,但又如此胆大妄为去偷她腰间挂着的银匕首。 薄衣轻摇,这人也没有挣脱她的手,依旧是被她握着,只腿往前一步,缩短与楚嫣的距离,用银白刀鞘顶开楚嫣攥紧的拳头缝。 楚纤:“郡主的刀削铁如泥,不会叫那小姑娘痛的。你若害怕,闭上眼也可,郡主没要求你必须看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丹阳眉一挑,明显想补一句必须睁眼看血,忽见这人说完话又退回身边,眸光轻闪,莫名感到些许满足,声也懒得出了。 楚嫣呆呆望着这人温润柔和的眼眸,等回过神,已握着刀站在床边了。 刀出鞘,刀尖正对床上人的胸口。 若害怕,就闭眼……楚嫣立即闭上眼,高举匕首往下一捅。 ‘叮’一声,有东西狠狠打偏刀尖,力道重得楚嫣不得不松手,匕首飞出去、插进床沿。 “别脏了我的刀。” 丹阳冷冷道:“过来,让她求我。” 楚嫣盯着这把匕首,不动。 丹阳不耐地嗤了声,还要再开口,就听身边人柔声问:“你要怎么求?” 丹阳回眸。 “郡主直接告诉我呢?别为难姐姐。” 目光越过丹阳肩头,看见楚嫣抽出了刀,无声无息转过身,步伐胆怯又坚定地朝这边走来。 再细微的脚步声都逃不过丹阳的耳,可转头的动作被颈侧那只偏冷的手给挡住了。 这人带着浅浅笑意,淡色的唇贴得很近:“你让她恨你,惧你,又不得不依从你,想不想知道她这刀能否捅进你身体?” “……” “她敢,还是不敢?” 丹阳垂眸,睫羽垂落的阴影却遮不住眸中亮起的诡异的光。 似是真被这人口中的话题吸引,全然不管话题中的受害者即将变成自己,她用那种不屑的口吻说:“她不敢,她拿刀的手都在抖。” 懦弱,无用,需要人保护。这是她对楚嫣起兴趣的原因。一个在随时能玩死的东西,楚楚可怜在手中艰难求生,岂不有趣? 这样的存在怎配杀死她?她的命又怎么可能丢在这种人手中? “那要劳烦你等一等了,等她不抖了,她还敢不敢?” “……” 这实在是个无赖的问题,好像答案只能有一个,且必须是这人想要听的那个,否则会建立层层假设,直到指向唯一答案为止。 丹阳盯着她。 “她刺过来的刀尖会不会穿过你的身体、捅伤我?”楚纤轻轻歪头,眼眸半弯,笑得无害又纯粹,“沾了我们两个的血,算不算报应不爽?” 她以这样轻佻暧昧的语气谈论生死,轻易将一个双手干净的人定义为凶手,让两个罪大恶极又不受天罚的人遭到人为报应。 挑在发间的指尖上仿佛勾缠了几缕看不见的故事线,她操纵着它们,又吸着它们的血,还能笑得这样圣洁。 在楚纤眼中,‘丹阳郡主喜欢楚嫣’这是一个薄弱又好玩的设定,丹阳的敏感多疑不仅针对旁人,还针对自己。 她会不断怀疑自己是否在意楚嫣,利用楚嫣的痛苦、楚嫣的绝望、楚嫣的血来一次次证明她的确有情绪波动。 被她在意并不是好事,因为她确实是那种杀了情人全家还要情人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人。她每一次情感展露,每一次情绪波动,都要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 可惜楚纤不太想应和丹阳,她让楚嫣去偷解药,告知楚嫣神医弟子惨死真相,给楚嫣匕首好去杀人……她每一次都在为楚嫣好,每一次又都在刺激丹阳。 无论有意或无意,她做到了。楚嫣不是一开始符合丹阳心中‘设定’的那个楚嫣,丹阳灵魂深处的某个气息也在渐渐复苏。 第415章 “……” 眸底深不可见的幽暗被那缕妖艳的红慢慢取代,丹阳越发收紧手中力道,将这人腕扭到身后,狠狠往这人腰间一撞。 白衣顺从地贴近了她,脸侧游移的指尖因这一撞撞到了她颈后,并试探性地点了点。 与此同时,身后那柄雪白的匕首‘嗤’一声贴着她的骨头刺进肉里,却剩了一大半在外面。 没有刺穿丹阳,刀尖自然没刺破楚纤的外衣。 鲜血迅速浸染白衣,丹阳气息仅是微乱。她仿佛感觉不到这蚀骨的痛意,睫羽低垂,嗓音带着掩饰不了的狂傲:“她敢吗?她不敢。她若是敢,就该连你一起杀了。” 明明匕首稳稳当当插在她后背,明明她的背已被血浸湿,她还要说楚嫣懦弱,还要指摘楚嫣的愚蠢。 “她怕我死了,怕找不到解毒丸,怕问剑山庄不复存在,蠢货。” 丹阳痴痴地笑:“这种人,给她一百个杀我的机会,她也会寄希望于一百零一次。” 楚纤静静看着她,这时,消失许久的系统回来了,它回答楚纤刚刚关于积分商店的问题:‘有呀!宿主想要什么!’ 楚纤:‘……嗯?’ 系统:‘怎、怎么啦!’ 楚纤:‘之前,不是这样。’ 系统:‘我是新手系统嘛,可能跟先前的老系统不一样!而且主系统能量越来越虚弱了,我,我可以适当给宿主谋些福利嘛!’ 楚纤:‘是吗。’ 系统:‘是呀是呀!宿主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看这双熟悉的、血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自己,楚纤笑:‘好一点了。’ - 丹阳不肯松开楚纤,似要将她身体也沾上血腥味。 “……我赢了。”光看眼神,丹阳根本不像个被人捅出血的伤患,血眸深沉,阴冷暴戾的情绪在内里流动,“你求我。” 唇瓣在薄而软白的皮肤上摩挲,轻轻挨蹭的地方有泠泠冷气在游移,幽幽的,不像个吻,像警告。 “刀还在你背上,怎么算你赢。” “她不敢杀我,凭什么不算我赢?” “难道你死了才算输?” 楚纤笑得温和,只悄无声息摸到刀柄的手一点也不温柔地抽出匕首,这人猛然一僵,吐在脖颈间的气息更热,腰间缠着的双臂也更紧。 白净的指关节不可避免溅上细碎血沫,像被风雪掩盖依稀才能辨认出的血梅。 “那我杀了你,你算我赢好不好呢。” 滴血的刀尖沿着被血染透的衣衫往下,似有若无点在郡主腰侧。 “……你可以试试。”身上人顿了顿,“等回去,你捅我几刀,我还你十倍。” 回哪去? 楚纤笑容稍减,目光看向面色惨白的楚嫣,将匕首递了过去,说:“没事。她没死,怪不了姐姐。” “纤、纤纤……她……” “我送她去隔壁房休息,劳烦姐姐照顾一下这位姑娘。”楚纤边说着话边扯住这人长发,试图将她扯远一些,不要再啃她的肉,“她没事。” 楚嫣怎么也不信流了这么一大片血的郡主会没事,但她不能多看,不然真的会吐出来。 “……好,好,”楚嫣早已从六神无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唇抿紧一会,又分开,“我去请大夫……?还是纤纤……” 楚纤体贴道:“不用,有事我会叫姐姐。” 楚嫣眼巴巴点头,就那样看着楚纤不费吹灰之力带着阴晴不定的郡主出去。 转头,看见非但没有昏迷,反而更清醒了的勾玉,她咽咽口水。 - 外面守着的武婢见郡主居然由该绑在床上的楚小姐扶出来纷纷抽剑,将她堵得水泄不通。 发觉郡主后背全是血,为首的林语看楚纤的眼神都不对了,既愤怒又忌惮。 她们什么时候见过郡主这样弱态?睫羽低垂、似是昏迷,全身力气好像都压在这弱不禁风的楚小姐肩头,背后的血多到沿着衣角在滴。 “竟敢刺杀郡主,还不快将郡主放下!” 楚纤本就是可交可不交的,见状,她扶在丹阳腰间的手轻飘飘撤去,眼看另一只手也要松了—— 郡主眼眸骤然抬起,冷冷看向这群人。 “……” 这是让她们别多管闲事的意思。林语立即收剑,退开一条道,其余人又纷纷收剑,绷着一张脸散开了。 丹阳乜了身旁云淡风轻的某人一眼:“这手半点用没有,不如砍了。” “好啊。”楚纤随意应着。 丹阳:。 武婢:“!!!” 旁人从不敢将她的话当做儿戏,她狠起来连自己都杀,别人的命又算什么。 偏偏这人…… 丹阳冷冷地嗤了声,血眸中却并无不悦。 - 系统没想到楚纤说不用大夫还真不用,自己就能把伤口处理得七七八八。 它一边飘在宿主肩头夸夸一边望着宿主动作,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有点嫉妒。 宿主的手就应该放在它的光团上又摸又揉好不好!现在好了,为这个坏女人脱衣服,手指还沾了这个坏女人的血,还跟这个坏女人靠得这么近……四舍五入都算是在一张床上了! 唉!光团心中重重叹气,不存在的眼睛哀怨瞅着那几根被血染污的手指,想着那日下大雪宿主给自己捏雪人的场景,自我安慰。 第416章 光团默默心情复杂着,直到那双血眸转了过来,准确无误盯住了它。 系统:‘!’ 它刚要发出爆鸣,就听这人啧道:“你还相信这东西?” 系统:‘!!!’ 什么什么东西!它怎么不值得宿主相信了! 光团气得球都要变红了,它愤怒地长出两条小短手,对着这张可恶的脸左勾拳、上勾拳…… 丹阳好洁,这染了血又破了个洞的衣服直接丢在地上不打算再要,此时赤.裸着背侧对楚纤,任由那双手在敏感的伤处随便怎么弄。 就算光团离得近,它的不爽丝毫也没影响丹阳,血眸散漫移开,看向梳妆台上的铜镜。 铜镜虚虚映着床上两道人影,面部轮廓有些模糊不清,姿态却比她们要更亲昵些。 后面的女子伸手去拿伤药时像抱住了前面的人,散开的乌发纠缠,随动作一触即分,又分得不那么开,绵绵缠缠。 屋内并不昏暗,只铜镜中的世界昏暗,连带那两道人影也暧昧得很。 “它挺可爱的。” 光团隔空揍人的动作一停。它连忙恢复成一个团子样儿,乖乖巧巧飘回宿主肩头,用暖光蹭着宿主偏寒的身体。 嘿嘿嘿嘿嘿!宿主夸它可爱! “……” 丹阳似是讥讽地哼了声,继续去盯铜镜中的二人。 恍惚间,那二人似是活了,与镜外世界彻底不一样了。当身后人还在为她上药时,镜中人已压了上去,勾着身前人的下巴黏黏糊糊亲吻。 其中一道白影仗着另一人受伤起了强迫的心思,摁在床面的十指相扣上空荡着不知是谁的发尾,直到白衣将手与发都覆盖,人影双双倒了下去。 系统观察着坏女人,偷偷打小报告:‘她一直在盯着镜子里的你!哼!’ 跟个变态.似的!好像一刻不看着宿主就会消失一样。 处理好伤口,帮丹阳穿好衣物,楚纤起身的动作被腕上那只攥紧的手拉停了。 丹阳仿佛感受不到痛,就那样躺下来,一只手如锁链拽着她、困着她:“不准走。” 伤成这样,这只手还这样有力,存在感极强,大有随时失控握断她的意思。 “你的婢女还在我床上。”楚纤垂眸,想一根根手指掰开她,“躺久了我要不高兴了。” 丹阳沉默半晌,手松开,血眸狠狠定在她脸上,有不甘有偏执:“马上回来。” “……” 这回换楚纤笑她了,指尖在这人眼尾轻点:“你都这样了,好好休息吧。” 丹阳眸色一冷,她刚要起身,忽而发现身体怎么也使不上来力。 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已先一步伸出去抓楚纤的衣袖,毫无疑问抓了个空。 “你……” “晚安,丹阳郡主。” 深色床幔被放了下来,床内一片昏暗。 跟镜中世界一样了。 - 看不见坏女人系统还是很开心的,它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又想到晚上,急道:‘宿主快回去找解药!肯定就在她房中!’ 楚纤摸摸光团:‘没事。’ 光团急得在她掌心跳来跳去,甚至想变出牙齿咬着宿主衣服往回拉:‘怎么没事!毒发可是很难受的!’ 楚纤:‘等我送走姐姐,再回来要解药。’ 系统:‘嘎?……那,那宿主刚刚表现出诀别的样子……我以为不会回来了呢!’ 楚纤笑。 第191章 手执长剑的武婢根本拦不住楚纤, 上次是这样,这次结果亦相同。 当林语表情凝重要向郡主请罪时,屋内忽而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 林语立即推门而入, 却见看见尊贵无双的郡主跌落在地,床上向来整洁干净的被子缠在她腰腿间, 似一座山压得郡主不断喘气。 血眸狠狠抬起,刺向来人。 林语眼皮一跳, 迅速丢开剑双膝跪地, 膝盖磕在地毯上,响得要命,足以盖过方才郡主从床上跌落的动静。 林语低头不敢看, 膝行到白衣身边:“求郡主责罚。” 下一秒, 她的衣领被用力到发白的手攥住,猛地带到这人面前, 被迫直视那双满是暴虐的眼:“……废物!楚纤呢?!” 被这双不似活人的眼锁定, 饶是伺候多年的林语, 额上也渗出冷汗,颤声道:“楚纤去找楚嫣小姐了,她说要亲自送楚嫣小姐去神医谷。” 神医谷远在百里之外, 一来一回得按天算。更何况楚纤只说送楚嫣去, 没说自己要回,八成是跑了不回来了。 一想到那日楚纤空手就将她的婢女打得一个也站不起来, 丹阳看林语的眼神冰冷至极,像在看一团本该处理的废物。 碰过衣领的手仿佛染上污秽,林语后心一寒, 倏忽间,一股力狠击她的腹部, 惨叫声卡在喉咙,被溢上来的血淹没。 “噗——” 林语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吐了好几口血,只觉五脏六腑移了位置,眼前阵阵发黑。 她却不敢彻底倒下去,强撑着身体重新跪好。 “一日,我只给你一日,若日落前没拦下她,你的武功也不必要了。” 丹阳强行逼出体内药物本就不利恢复,现下出手狠辣,全然不顾身体,面色惨白,但眼红得极不正常,隐隐透着些癫狂,像走火入魔。 “……是。” 盯着林语踉跄起身、强忍剧痛出去的身影,丹阳厌弃地闭上眼,平复体内乱窜的真气。 第417章 几息后,她眼眸突然睁开,看向屋顶。 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微弱,应是内力深厚的人踩过屋顶瓦片的响动。 丹阳面无表情,缠在身上的被单被外散的真气震成碎布,无声息地落在周围。 若有人想趁她负伤时偷袭就真是错了,她练的剑招霸道,不见血剑不能回鞘,练的真气也霸道,一旦她受伤无法稳住真气,靠近她的人就会被她无差别地弄死。 上一辈顶尖高手中有好几位练的就是这种真气,毫无例外都是真气失控、自.爆身亡,最年轻的才三十出头。 三十多岁就死了的这位收了八个徒弟,其中最会用剑的成了当今天下最厉害的剑客,也就是周小楼。 周小楼同门多半亦是死于真气失控,他今年三十九,收了上百个徒弟,唯有丹阳的剑有他的影子,也唯有丹阳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扛过数次真气失控。 甚至可以说—— 丹阳享受失控的过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丹阳年级尚轻,总有打不过的老怪物,她竟敢依赖真气失控,不怕筋脉尽毁、不怕武功全废。 周小楼见过两次丹阳‘越级’杀比自己还厉害的老前辈,从此他就不敢再教这徒弟了,以‘代师寻仇’的历练骗她下山,实则已卷铺盖带着剩下的徒弟隐居去了。 谁知道多年后待此女学成,会不会效仿魔宫宫主走歪门邪道?靠真气失控杀人可不是正道。 屋顶的动静还未停歇。 那人在上面走来走去绕圈圈,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中间—— 瓦片被踩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那人知道自己被察觉不装了、摊牌了:我就在你头顶怎么着吧。 原本无力下床,被床沿绊倒的人慢慢站起,手伸向梳妆台的那面镜子,忽而又绕过镜子,拿了装满首饰的木盒子。 木盒在她手中轻轻一抛—— 却如离弦的箭矢眨眼间将头顶那根房梁击穿,几声脆响,穿烂了瓦片。 安静两秒,上面的谁又开始走来走去,这回走得更快,瓦片被踩得也更重。 丹阳不怒反笑,猩红诡异的唇缓缓提起。 白影一晃,瞬间出现在屋顶。 ——屋顶空无一人。 房间内传来一道女声:“刚刚看见你的婢女离开问剑山庄了,你现在这个样子,都不留两个人在身边保护么?” 透过被她捅出的大洞,看见那人抬手挡在额前,笑容温和,一身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 寒气从大洞外争先恐后极进屋内,光看站在洞口边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在散发冷气呢。 她虽站在明亮的屋外,白衣被雪光映得刺眼,胸口的伤处却无声无息渗了许久的血,浸出一大块红,乍一看像挂了两块红绸子。 流窜的真气令她表情濒临失控,愤怒时极其狰狞,愉悦时又太过开心,额上青筋跳动,墨发在身后被高处的风吹得更加凌乱—— 用系统的话,看起来就是个疯子。 系统:‘我猜孟秋白的怒气值一定超过一百了。’ 说完,系统嘀咕:‘居然还没习惯嘛?又不是第一次上宿主的当了。’ 语气诚恳得好笑。 … 丹阳身影如同鬼魅。 她披头散发站在楚纤面前,带着满身寒气。 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仅站立一会,楚纤便掩唇低低咳了几声。 血眸微动,流转出几分勉强满意的神色,丹阳幽幽开口:“楚嫣到不了神医谷,她要么死在路上,要么死在我面前。” 系统:‘啊啊啊太坏了!所以武婢们离开不是为了找宿主,是为了杀楚嫣!!’ 光团气愤极了,变出小手又想痛击郡主,谁知那血眸一扫,光团被定住,连团周围的暖光都僵硬些许。 “你觉得你亲自送她去神医谷,我就不会派人杀你们吗?” 楚纤垂眸咳着。 以为这低眼不看她、装咳的姿态是在思索解决办法,丹阳冷哼:“今晚就要毒发,谅你也不敢离开我。” 床脏了,被子毁了,屋顶破了个洞,这屋子不能睡人了。 说来诡异,真气暴.乱怎么着也要杀个人的丹阳,此刻居然因为两句楚纤没回答上来的话—— 完全平息。 甚至开始平和地想占了楚纤的屋子,把那些破烂都丢出去,放入她的藏品装点。 在丹阳看来,楚纤说走没走可不是什么计谋,而是想办不能办到的愿望落空。她对此满意,对即将到来的夜晚更是满意。 ——也许刚得知楚纤离开的愤怒也因为‘毒发’,一想到上次毒发让楚纤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的模样,丹阳明显不想让别人目睹。 “其实,这样也好。” 已走到门口的丹阳侧眸,神色轻蔑,像是不相信这人还能说出花来。 楚嫣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挡得住谁?哪怕是武功最差的武婢都能单手将她拎回问剑山庄。 楚纤叹息了声:“没有郡主的毒,我也活不久。若姐姐在郡主身边,想必无论如何也会长命百岁的,现在能提前下来陪我,自然再好不过。” “顺便让姐姐去探探地府的路——想到问剑山庄的楚琏夫妇也能下去陪她,一家团聚,更好了。” 系统有点不解。 这种低级得几乎没有技术含量的话术,孟秋白这种人能听进去吗?对她而言,不是死得越多,她越开心嘛? 第418章 毕竟再怎么说,孟秋白的强大依赖这些负能量。 楚纤说‘再好不过’时,轻声笑了,说‘更好’时,笑得是开怀些。 “——这话说的,”身后人继续笑,“好像我让姐姐离开就是为了让你杀她似的。” 在此之前丹阳可没有要杀楚嫣的念头,顶多是看她绝望崩溃,越折磨越放不开手,怎会想她死呢? 出乎系统意料的是,丹阳还真听进去了,不仅听进去了,她的反应令系统险些怀疑人生……统生。 白影掠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掐着楚纤的脖子,将人抵到墙边,指尖捻着一颗绿色药丸。 楚纤认得它。就是它会让人骨头发痒,不管是挠是抠,还是挖下一层肉,都止不了痒,只能将自己抓得一块好皮都不剩,为了止痒,也什么都做得出。 这毒应该金贵得很,一颗就够楚纤这个短寿的人痛苦到死,有必要再吃一颗? “你求我。” 这双眼实在不适合凑近看,哪怕长在再漂亮的美人脸上,它也充满了不祥与危险。 ——求你就能不吃?还是求你就能你吃? 丹阳饶有兴致地等着眼前人回答。 半晌。 这人动了。 湿热的舌从微张的唇间吐露出,缓慢抵着冷白的指尖,像是将它暖化。 丹阳一个晃神的功夫,绿色药丸就进了这人的嘴——她眼眸微眯,刚要开口,这人却反客为主,扶着她的腰吻了上来。 眼前一花,被摁在墙上的变成了郡主自己。 脖颈间掐着的手依旧掐着,只随着黏腻水声渐渐松力,最终搭在这人肩膀,与之相对的是腰间那只手缓缓用力,并不逼仄的空间却使得丹阳似是难耐地哼出声。 第192章 此毒名为细雨梅花, 花中君子,不死不止。 药丸的绿似春雨中抽长的梅枝,底部带些浑浊的褐色, 远看像个艺术品。 服下唇齿留香,是淡淡的梅香, 仿佛被初春冷雨浸透,有股浅浅的凉意。 夜幕降临。 床幔微微晃动, 乍一看以为是凉风吹拂, 若肯看看那扇紧闭的木窗,看那天边被窗纸朦胧的淡白月色—— 便知不能错怪这良辰好景了。 床头点了盏孤灯,半是隐忍的气息此起彼伏, 烛火也被喘得摇摇欲坠。 屋内铺满了冬夜的凛冽寒气, 自床幔贴合处伸出的那条手臂却如烫伤一般,冷白的皮上好几段红印, 像指印。 灯盏被指尖碰掉, 在地上滚出骨碌碌的响, 伴随谁的轻笑。 彼此交换过着湿热缠绵的气息,身体不正常的热与痒令她一次又一次沉迷这人偏寒的体温。 二人同时毒发,尚有理智时已然唇瓣贴合不分了——丹阳练的真气十分霸道, 将那间破了个洞的屋子弄得一片狼藉。 似是有仇拉扯着滚到床上, 后背贴住冰冷冷的床榻,仿佛带来别样刺激, 加剧身体中的痒意。 瘦长五指一次次在这片软白皮肤上留下深深痕迹,时而抓出艳红惨烈的血痕,时而抹出几道暧昧缠连的湿润, 从床幔缝隙钻进来的冷风一吹,透骨的冷与难以纾解的痒能生生磨死人, 逼得她越发抱紧身上人。 奇诡艳丽的血眸被清冷冷的水汽一荡,变得温软妖媚。面颊绯红,吐出的气也是热的,顺着眼尾坠下的泪却是冷的,将眼尾凉成动人薄红。 起初是丹阳发疯,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压着楚纤掐住她的脖子逼她与自己接吻。 急促的气息逐渐变得断断续续,双眸险些涣散的她根本逃不过陌生又熟悉的唇舌,在这一刻,她毫不怀疑—— 疯过头的郡主是真能让她死在床上。 郡主强行催动内力提前毒发,此毒不讲道理得很,对付内力强盛的人发作得更厉害。 不须楚纤去碰她的敏感点,毒发之时身上人就颤抖着松开手指,面上似喜似怒,好像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交替。 之后,郡主的身体就变得异常敏感,又热又冷,又痒又痛,脱衣还脱烦了,干脆把最后两层薄衣全撕了。 香汗淋漓,屋内又冷得要命,沾湿的长发紧紧贴在身上,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 一刻钟不到,先前想掐死人玩的郡主就失了神智,抱着楚纤挨蹭上去,怎样都不肯松手。 … 天光大亮。 楚纤这具身体是缠绵病榻已久,昨晚那样折腾,今天果不其然发烧了。 她支着手肘半坐起来,侧眸去看身边人。 郡主这辈子大概都没这样狼狈过,浑身赤.裸,伤处的绷带薄薄缠了两圈,看着就不紧实。 青丝凌乱在身下、身侧、身上,长而漂亮的脖颈上青青紫紫有指印、咬.痕,眼眶下青黑明显,唇瓣两处破损,睡也睡得不安稳,眉心有折痕。 系统才不心疼呢!它倒是心疼宿主,本来脖子上就有伤,昨晚还被那么掐,今天肯定说不出话了。 系统:‘呜呜呜没事没事!我来帮宿主止痛!’ 昨晚隐身的光团又‘咻’一下变出来,呜咽着在宿主喉咙上轻轻滚来滚去,用柔光小小治愈着完全不能看的伤口。 楚纤拿下光团放在手里捏捏:‘你对我这么好呀?’ 系统既想快点去治伤又舍不得被宿主捧在掌心的感觉,挣扎着挣扎着都委屈了:‘是呀,宿主昨晚就不该理她!’ 楚纤笑:‘可以查到楚嫣的生命值吗?’ 第419章 系统:‘我早就查好啦!很奇怪,明明孟秋白整夜都跟宿主在一起,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下了命令,那群人追上楚嫣小可爱就调头回来了,楚嫣一个时辰前抵达了神医谷,神医谷的人也认可她的身份,允许她进去了。’ 神医谷虽说不问世事,但教出来的弟子还是要去江湖历练,与各方势力纠缠不清。 和楚嫣订婚的那名神医弟子来头不小,是神医十大亲传弟子中的一位。 年少因多病体弱被家人丢弃在山间,碰巧被出来采药的神医抱回神医谷。 此后二十多年都没见过家人,与家人缘薄。 学成后他在城中开了间医馆,又收了许多弟子,名声大噪,家人隔三差五找上门,想攀关系。 系统:‘楚嫣为你买药的时候跟他结识,几面之缘,他对楚嫣爱意值很高。’ 高也没用,人死了。 楚纤慢悠悠下床,系统实时报道:‘诶!楚嫣见到神医本人啦!这个神医好像有点眼熟……’ ‘诶!神医要收楚嫣当亲传弟子!’ ‘诶!她们马上要来问剑山庄啦!’ ‘神医谷的马比普通马多了10点敏捷、10点精力、100点生命耶,等等,这还是马吗??’ … 连下几日的雪停了,林语守在院外,神色复杂地盯着这人缓步出来。 昨日找到楚嫣就知楚纤还在问剑山庄,她们都被这病秧子耍了一道。 昨晚这病秧子又跟郡主在一间房…… 林语觉察到郡主真气失控,不敢靠近,今日见病秧子全须全尾出来,她犹豫半晌,没用剑抵着这人,只是说:“郡主未起身,你最好待在里面。” “想烧水洗澡。”这人声音微哑,面上浮着不正常的红。 身形单薄,气息微弱,没说两句便低眸掩唇,闷闷地咳了几声。 那眼就没懒怠地没再抬起。 林语却一把攥住这人还未放下的腕,将这人拉近几步,问:“郡主真气失控,你一个……的人,怎会毫发无伤?你,莫非有帮郡主压下真气的方子?” 她想的是楚纤常年喝药,所谓久病成良医,也许真能—— “……” 这人静静看她片刻,淡色的唇勾起:“确有。” 林语一喜:“这方子还需要什么药材?我去找!” “我。” “什——” “我,就是方子。”这人又咳几声,声音更哑,“所以可否帮我打一桶水?我替你家郡主治了一晚上,累得很。” 林语表情如遭雷击。 - 等林语回过神,她正搬着一桶热水在往浴桶里倒。 林语:“……” 若有人恶意揣测郡主与哪位女子有这种关系,林语必定手起剑落,绝不迟疑。 是这人故意说得暧昧,还是事实本就—— 这人慢慢褪下衣衫,林语一抬头就看见锁骨处清晰的咬.痕,以及…… 林语:“!!!” 她下意识盯着这人后腰的咬伤看,半天合不拢嘴。 这,这是郡主干的??这…… 水面轻晃,这人踩进浴桶,肩以上被漂浮的热气蒸腾得模糊不清。 林语忍不住出声:“你的伤泡热水不疼?” “疼啊。” 哪怕是她眼神冒犯,这人都没太大反应,这具孱弱又伤痕累累的身体绝不难看,苍白纤长,印上这些缠连多处的痕迹,仿佛一个即将脱离红尘的人又被爱.欲强行留在红尘,连林语这种断情的人见了都难免生出些不正常的施.暴.欲。 她这声疼说得太轻,轻得像幻觉。 林语表情不自然地想再说什么,忽而屏气凝神,眼神惊惧地看向门口—— 迅速跪下。 楚纤轻抬眼,与那双不悦的血眸对上。嘴角轻扯,手舀着水玩儿。 听着浴桶中的水声,林语头更低,那人脚步声越近,她身体越冰冷。明明身后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浴桶。 丹阳披散着长发,衣衫松散,痕迹斑驳的脖颈就那样露了出来。 她走到林语身边,血眸死死瞪着浴桶中神色放松的人,寒声道:“滚。” “是。” 林语提着两个空桶就往外走。 门关上了。 “你没必要对她那么凶,”楚纤趴在浴桶边沿,笑着看人,“她很担心你,还帮我倒了水。” 衣衫叠在地上,水声又起,能容下两三个人的浴桶有了另一人的加入也不显拥挤——前提是另一人不一个劲地往她这边挤。 “哦?” 身后这人将她的发拨到侧面,含在她背上的唇有些漫不经心说:“那我杀了她?” 楚纤轻笑两声,叹了声:“是不是我去哪里你都能找过来?” 她起床时可未留言自己去哪个房沐浴,这人手上没沾血,显然路上也没遇到别人——也就是说没问武婢她的去向。 当然,这话也可能有别的意思。 是不是我去哪个世界你都能找来? 现在想想,她的任务世界大多数都伴随这人的影子,也许一开始这人就出现了,只是她们不相识。 她的灵魂只剩个碎片,这使系统空间里的孟秋白找人难度大幅度提升,几乎升成了地狱难度。 万千世界找一块碎片,无异于大海捞针。而孟秋白的优势在于每个世界都有她的分魂或灵魂碎片,她只需要同时操控她们寻找熟悉的气息。 第420章 但这个操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同时操控无数分魂,相当于一时之间无数分魂的记忆以及世界剧情统统涌入脑海,她需要从中摘取想要的那一丁点信息。 “是。” 绕过腹部的臂弯并未收紧,仿佛她随时能挣脱。但两人都知道,只要她一动,这看似温和不伤人的臂弯瞬间就能变作囚笼。 “你脑子里那个东西不是系统。” 身后的唇短暂离开她身体,丹阳平静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我数到三,她再不出来,我就撕开你的灵魂把她挖出来。” “……”还不如生气呢。 楚纤困乏地眨了两下眼。越平静,代表这人疯得越厉害。 “我的灵魂不是很脆弱吗?” “那又怎样?”没看身后人的表情,楚纤都能想象她挑眉的样子,语气难掩倨傲,“我说过你摆脱不了我,你的灵魂也是。” “噢。”楚纤应道,“那你随意。” 系统:‘啊啊啊不能随意啊呜呜呜我不想离开宿主!’ 丹阳微眯着眼。 空气中似有不寻常的波动,楚纤感受到了,但她懒得管。 系统呜呜呜的声音停了,下一秒,光团在半空中跳了跳,居然显出一个人形。 要不是那个坏女人也在里面,扶音早就上去挠浴桶了。她委委屈屈撇嘴,找了个小板凳坐下。 楚纤没什么感情地:“啊,大变活人。” 扶音:“嘿嘿嘿!” 对着纤纤嘿嘿完,扶音又瞪向纤纤肩头的那张脸:“你有病是不是!没看出来我在用我的魂力补纤纤的灵魂吗!我待的时间越久,纤纤的魂魄能补得越完整!” 藏在楚纤灵魂里的东西出来后,血眸翻涌的情绪渐渐冷却。丹阳轻轻吻着这人的肩,懒得分给扶音一个眼神:“不需要你。” “——哈?”扶音气笑了,“本来纤纤的灵魂在系统空间也能养,是谁把她丢出来来着?现在好了,按照系统局规则,她必须签订系统完成任务。” 系统局的系统跟主系统没有差别,只会从宿主身上榨取更多价值。楚纤现在魂魄不稳,若真被系统局的系统捕捉了,那不知道要签订多少不平等契约。 甚至她不愿意,随便一个系统都能消散她的魂魄。 扶音不是系统局的员工,她是天道意识诞生出的‘位面之女’,每个世界的身体一出生就带有女主光环。 可系统局诞生之后,设立什么‘女主部门’,她的女主光环经常被抢,久而久之,她就意识到系统局的存在了。 她与系统局达成协议,女主部门可以存在,但必须限制员工人数,她可以让出几个女主光环。 所以系统局后来设立许多其他部门,女主部门的存在感是最弱的。 跟孟秋白一样,分.身只是她的分魂之一,她的本体在别处,只有位面崩坏她才会触发意识。 木偶岛副本连接了一个正常世界,导致那个正常世界的剧情崩坏,扶音被唤醒,以木偶的身份进入木偶岛。 她也不想亲近楚纤,但真的是下意识——她跟楚纤相遇了那么多位面,木偶岛副本楚纤又坚定地选择了她,她只好理直气壮地黏在楚纤身边了。 木偶岛炸了,她感觉到楚纤魂魄很弱,以为楚纤会在系统空间好好养伤。 她刚准备在几个世界多玩一段时间等待时—— 楚纤从天而降。 但魂魄太弱了,她唤不醒她,不过可以确认这具身体是她的,扶音想到系统局的破规则,就变成一个系统,想帮楚纤逃过系统的捕捉。 本来这个世界只有她跟楚纤,不去刺激坏女人孟秋白的意识就不会苏醒,谁知道。 楚纤魂魄醒来没多久,孟秋白也跟着醒了,阴魂不散! 什么任务什么任务完成当然是假的,勾玉的好感度并没有到五十,扶音那时是感知到孟秋白的气息,想带楚纤跑来着。 扶音一口气讲完,变出果汁喝了几口。 “扶音说得对。” 楚纤微微推开身后人,眼眸侧过去,与血眸对视几秒,笑:“你差点杀死我呢。” 丹阳面上没点愧疚:“你没死。” 她不会解释失去记忆这种事。失去记忆是被主系统摆了一道,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主系统给耍了。 第193章 眸光流转, 楚纤似是从丹阳眼中看出了什么,唇边笑意更深。 她趴了回去,仿佛只是随口一言, 接着又问扶音:“刚刚你说神医谷的神医眼熟,你见过她?” 扶音点头:“嗯!至少在木偶岛副本见过, 但我记不太清了。” 从木偶岛出来的宿主记忆被清除,扶音情况特殊, 可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楚纤的魂魄太虚弱, 只能进入低级甚至连级别都没有的世界,进入木偶岛的宿主又是宿主中最优秀的一批,怎么会往这里来?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性。 “谢谢你陪我, 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扶音呀, 你给我取的。” 她以前没有固定的名字,在什么世界就是什么身份, 也没人与她同行。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想到木偶岛里跟着自己分裂来分裂去的小木偶, 楚纤笑容温和。 她现在明白扶音不是真正的木偶, 就是不知道当初扶音怎么想到‘分裂’的设定?挺有意思的。 第421章 扶音眼睛亮亮地,语气中的喜悦好似能凝成实体,热情洋溢地扑楚纤一脸:“喜欢呀!我以后就叫这个!” “那就好。姐姐和神医谷的人快到了, 你的果汁看起来很好喝, 可以帮她们准备一份吗?” “……” 扶音嘴角笑容淡了淡。她哪里不知道纤纤这是还有话要对坏女人说呢?故意哄她出去哼。 不过扶音也没想一直赖在这,用人形看浴桶中的纤纤总感觉怪怪的, 她脸都要被散过来的热气蒸红了。 扶音麻溜起身,左手抱着小板凳右手抱着果汁:“可以!那我先出去了!” 哒哒哒跑了几步,她又回过头瞪着楚纤身后那张脸:“别让纤纤在水里泡太久了!真的是, 自己没有浴桶吗?非要跟别人挤在一起!” 不像她可以变成光团,就一点也不挤了。 说完这句, 扶音反应极快地开门出去再关门,眨眼间,几枚水球砸在闭合的门板上,淅沥沥往下滴水。 丹阳嗤道:“迟早拿她的灵魂当做补品。” 不是喜欢给楚纤补魂魄么?那干脆就当个补品,也别顶着什么破光环到处传扬真善美了。 “你好像对所有人意见都很大。” 泡的时间略长,头更晕了,楚纤眼眸半睁,随意说着。 白的诞生跟扶音相似又不相似,虽然都是位面中某种能量的集合体,但扶音被位面意识认可,白则被其忌惮。 白好像也被所有人忌惮。 位面意识、系统、系统局、其他宿主…… “一群聒噪到令人恶心的东西。” 身后人语气中的厌恶不作假,她是真的厌恶各种各样的生命。 这些生命产生的妒忌、愤怒、傲慢、贪婪……一切都可以成为她的能量,所以她永不消亡。 她若厌恶这些被负面能量包裹的生命,是否该向往充满正能量的‘扶音’呢? 她不。 她的分魂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她天生就厌烦这群阳光友善心中有道义等类型的女主,她喜欢亲手捏碎她们,汲取从中产生的负能量。 这样看来,身后这人实在是个恶劣又极端的恶人。 她可以耗费时间精力去追逐一个对她而言渺小又脆弱的灵魂,她不愿称之为爱,那是她厌恶的存在。 她做出与自身意愿不符的事也不会懊恼后悔,当受害者看向她,她甚至能说出一句‘你又没死’—— 除了永远漂亮的容颜,强大到没有与之匹敌的力量,很难从她身上找到属于人的道德闪光点。 她也不屑有。 很难想象与这人白头偕老的场景,因为她的头发不会白,她的面容不会老。 所以曾经看过的爱情故事,不太适应身后这个容貌姣好的‘魔’。 她的生命漫长,但她对仇恨的追逐从未停止,永远偏执,永远冷血,永远有目的性。 与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同行,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每时每刻都会带来噩运与伤亡,她拥有力量,却不会护你救你,她性格偏执,却不能确定她的在意是否经久绵长——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现在抱着她,吻与触摸,有意或无意,不能摆脱。 “好。”楚纤淡淡笑着,“你知道神医谷的那位神医是谁?别否认,扶音提到木偶岛时,你气息变了。” “……花朝云。” 作为报偿,她狠狠咬住这人的肩,尖牙刺破轻薄白皙的皮,一条艳红蜿蜒的血色自唇间泄出,似条一头扎进水面的幼蛇,被热气冲散,身体在水面绽出一朵血花。 “昨晚还没咬够?” 指尖递上去,在未收敛的尖牙旁不怕死地试探,想让她松嘴,别总咬一处。 渐渐地,流下来的不止是血液,还有别的液体。 水声晃荡,平静的水面被彻底晃碎,徒留两道不分你我的虚影。 - 越靠近问剑山庄,楚嫣面上的慌乱越明显。 抵达神医谷时她还能容色镇定说出神医弟子被杀真相,上马英姿飒爽,颇有其父风范。 下马却急得险些崴了脚,还要问剑山庄的侍女急忙上前扶她一把。 “纤纤呢?她在哪?她还在不在山庄里?在不在郡主那?她……” 侍女哪里答得出来,郡主住的院子她们不能靠近,连楚夫人也得守在外面问过郡主的意思。 扶音站在林语身边,探出一个头:“在呀,纤纤跟郡主在一块呢。” “没……没走?” “没呀。哎呀,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嘛。” 扶音干脆过去拉着楚嫣往郡主居住的院落冲,林语眼皮一跳,执剑挡在她们面前。 “止步!郡主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楚嫣面色发白,刚要咬唇,就听身边人哼道:“我不是去见郡主呀,我去见纤纤。” “……有何区别?” “有区别,我可不喜欢你们家郡主,放心好啦,我见纤纤的时候眼睛绝不会歪到你们郡主身上,我绝不看她,当做没看到她,可以吧?” 林语嘴角微抽。 无语的两秒,扶音嘻嘻一笑又拉着楚嫣往前走,林语仍然要拦,却见这突然冒出的家伙身形诡异—— 明明就在那,她伸手去抓居然抓了个空,连衣角也没摸到! 楚嫣眼眸睁大,怔怔地望着扶音侧脸:“你……是纤纤让你来接我的?她怎么跟你……认识的?” 第422章 纤纤从未出过问剑山庄,怎么交上武功高的朋友?她武艺不精,但武功深浅是能看出来的。 “我们天生就认识,前好几辈子都认识。”扶音笑着回答。 楚嫣:“啊?……哦。” 林语几次都摸不到扶音衣角,气得长剑出鞘,剑气四溢。 扶音将楚嫣往身后一拉,歪头笑:“哎,你这小姑娘怎么玩不起呢?我手中无剑,你也该手中无剑也是。” “我知道了,都是跟你家郡主学的,你家郡主喜欢仗势欺人——仗别人没有的势,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 “……” 楚嫣目瞪口呆,方才堵在心口难忍的焦急消失大半。 她还是第一次见人指着鼻子这么骂郡主呢,真是胆大妄为。 林语面无表情,剑尖直指她命门,显然是要让她为这几句口舌之快付出代价。 一刻钟后,一颗浑圆清透的珠子‘嗖’一声飞来,擦着躲闪不急的林语肩头而过。 林语吃痛地捂住肩膀,落进雪地寻不着的珠子竟将她肩膀划出一道深深伤口,转眼鲜血沾湿衣裳。 扶音回头看去,果然看见穿戴齐整的丹阳郡主面色冷淡站在台阶处——非要比人高一段的地方。 “纤纤!” 楚嫣眸色微亮,提着裙子快走几步,上了台阶,被没有挪开的郡主挡住去路。 “……郡主。”楚嫣深吸一口气,“神医谷的花神医找您有要事相商,我可否见见纤纤?” “她不是你妹妹。” “她当了我十六年妹妹,她就是我妹妹。”楚嫣说。 丹阳眼神嘲讽,不打算再跟她多说——抬起的右手却被身后人抓住。 身后人走得慢,这才落后她几步,本来是一同时间出来的。 咳了几声,眼眸先看向丹阳,轻声说:“姐姐是不能杀的。” “你可以不看。” “你也可以不杀。” “……” 丹阳眉微动,又要说话,这人竟慢慢松手,说:“中了同样的毒,有些人的寿命是会短些。” 扶音:“噗。” 楚嫣唇一颤,眼中似有哀伤。 这话她听出的是,她和父母、纤纤都中了丹阳郡主的毒,但父母与她的身体都要好些,唯独纤纤体质弱,恐怕没几日,随时都能…… 丹阳听得是这人昨日说过的话,楚纤与楚嫣一同去死,丹阳服下毒又怎样?寿命就是比她们长些。 沉默几秒,就在以林语为主的几个武婢认为自家郡主要发怒时,却见那人冷冷甩袖,转身进屋。 不打算见花谷主,也不打算杀人了。 除林语眼神复杂以外,剩下的几个武婢对楚纤肃然起敬。 “纤纤,你的……” 终于握住楚纤的手,可当视线滑过楚纤的唇,她瞳孔一震:“这里的伤……” “当是让郡主听话的一点小代价吧。”楚纤微微笑着,“花谷主肯跟姐姐来一趟问剑山庄,有没有帮姐姐解毒呢?” “……她给我吃了颗解毒丸,还说我带去的解毒丸并不能完全解毒,吃了反而不好。” 楚嫣先回答妹妹疑问,又追着说:“她怎能对你——纤纤,花谷主已答应我,她愿意收你为徒,教你医术,帮你治好你的病症。” “等你住在神医谷,郡主她就不能去找你了,有花谷主护着,我想……” 楚纤摇头:“激怒郡主,恐怕整个神医谷都会付之一炬。” 她从不低估孟秋白的报复心。 “那,那她几时能断了这种……这种心思?一个月,两个月……” “我倒愿这种心思久一点,我也能活得久一些。”楚纤笑。 楚嫣呆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该是想从楚纤的眸光中寻出一丝屈辱或不甘,可能是她笨,她寻不到。 “郡主脾气差些,也不是没办法与她相处。一夜短暂,姐姐可观我一生。” “……你就这么……?”信她? 楚纤又咳了两声,看向一旁瘪嘴不高兴的扶音:“去见花谷主吧?她等了有一会了。” - 一见神医,还未开口,神医就往楚纤嘴里塞了枚药丸。 “……” 楚纤含着药丸并不咽下,急得花朝云瞪她几眼:“吃呀!吃下去解了毒,我就可以走了!” 楚嫣:“您不是要为他报……” 花朝云摆手,颇为嫌弃道:“他一个学毒的,被人毒死了,我有什么好说?还报仇呢,我不开棺抽他都是我心情好。” 楚嫣:“可……” 花朝云咧开嘴笑:“等你妹妹不在了,那个人会死的。你可以理解为她们两个性命相连,我杀她,你妹妹也得死。” 楚嫣并未退缩,她倔强问:“您没见她,怎能知道?” 花朝云眼神疑惑:“我知不知道与你也没什么相干。神医谷不问俗事,出了谷的弟子默认出师,打着我的名头在外行医我不收他们钱已经顾念往日师徒情分了,还为了他一个人搭上整个神医谷?” “我跟你来只是因为你妹妹是楚纤,其余我不管。你要报仇可以,我这有毒,你出钱买吧。” 楚嫣抿紧唇,面色发白。 扶音搂住楚嫣的肩,哼道:“其实是你自己怕死吧,我敢说要不是纤纤在这,你连问剑山庄都不敢进。” 那不然呢?谁不想避着这祖宗走?花朝云盯着她:“你好像有点眼熟。” 第423章 “你也挺眼熟的。”扶音随口回。 花朝云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也不为难自己。 “你见过薛悬铃没有?她应该也来了这个世界,但我一直找不到她。”花朝云嘻嘻笑着,“她肯定要来找你的。” 楚纤默默咽下药丸,花朝云继续说:“我和悬铃想把魂力补给你,你在木偶岛帮了那么大的忙,咱也不是小气的人。” “一笔归一笔,下回见到你我可不凑上来了,你家这个……”花朝云撇了下嘴。 “如果你找不到悬铃,会留在问剑山庄吗?”楚纤柔声问。 花朝云:。 不愧是你,一问就问出个好问题。 花朝云唉声叹息,故作哀怨:“那不然呢?她惦记的是你又不是我。再说了,那个人总不能当你的面把我杀了吧?你不会吧?” “唔。” “别犹豫好不好!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花朝云哪里有个神医样子,勾肩搭背,表情夸张。 楚嫣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又因神医指靠不上,不能帮她报仇,神色萎靡。 花朝云跟楚纤满嘴胡言,居然还能抽空往这边看一眼,她说了那么多不客气的话,此刻还能生出安慰的心思:“你也别难过,那个谁遇到楚纤也是她的报应,我敢断言,她活不完今年。” “况且你那叫什么婆家啊?徐茂之都不认他们,你还上赶着去受虐,给钱又出力的。”花朝云翻白眼,“你的日子过得不好别老怪这个怪那个,先想想是不是自己喜欢过苦日子。” “如果徐茂之真的喜欢你,他见你去他家那会,都在天上急得团团转了。” 这番话颠覆了楚嫣的认知,她又是好一阵没回过神来,身体却在颤。 她已亲手刺过那人一刀,心中确有快意。她看着那人身体中流出那么多血,染红白衣,她多高兴啊。 可她的纤纤被那人盯上了,不死怎能罢休呢?她必须、她必须…… “放开。” 所有念头戛然而止。 刺过一刀的那只手狠狠一抖,楚嫣慢慢抬眸,看向门口站着的人。 第194章 那片白衣冷冷擦过她的手背时, 楚嫣浑身都僵硬了。直到这人从面前快步走过,她才能确定—— 丹阳郡主眼中居然没有她这个‘凶手’。 花朝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闪到离楚纤至少有七步的距离。 她偏过脸并拿起桌上折扇‘啪’一声摊开遮住自己的脸,捏扇柄的双手哆哆嗦嗦, 声音却稳当,只是语句有点怂:“放开了, 彻底放开了,绝对一片衣角都没挨到。” 丹阳反倒多看她几眼。 折扇后那张脸挤眉弄眼, 像怕得失了智, 又像在装怕。 扶音哈哈大笑,戳着楚嫣的胳膊:“看!我就说她怕得要命吧。你别把胆小鬼的话放心上,你的日子是你自己的, 她又不了解你。” “……多谢你。”不管事实如何, 纤纤这位朋友是好心。楚嫣非常感激。 “你吃什么了。” 丹阳面色发沉。她看起来很想将手从楚纤口中伸进去,沿着喉咙往下, 一路伸呀伸, 直到挖出那枚被吞下去的丹丸。 指尖在伤处摩挲, 力道不轻不重。最终,她冷冷道:“等晚上。” 楚纤任这只不规矩的手在她脖间摸了会,慢声说:“不必等晚上, 服下解药能立即服毒药么?能与不能你都可以给我。” 闻言, 楚嫣腿都软了:“这……这不是胡闹?纤纤你……” 花朝云的声音在折扇后响起:“不行!悬铃还没找到你呢!你不准死!” 扶音怒瞪丹阳:“都是你带坏了纤纤!她以前不这样的!” 丹阳:。 她以前就这样。 “现在不给,晚上给我就不吃了。” 楚纤拨开郡主的手, 撑着桌面一副没骨头的样儿软在木椅中,她合着眼,整个人困极了:“今晚要早些睡。” 楚嫣:“!” 这话中含义太明显了, 今晚她们两还要在一间屋子,甚至、甚至一张床上! 楚嫣憋着一口气要上前, 左臂仍被扶音抱着,右臂又被花朝云搂着,整个人被半架着,无法前行。 折扇挪了过来,将楚嫣也给挡住了,花朝云嘀嘀咕咕:“你傻呀,她们两人的事你掺和什么?都要一起睡了,你还怕你家纤纤被郡主欺负呢?” “来跟着我——腿往后,诶对,往后几步,离远一点。” 被迫往后的楚嫣:“……” 扶音笑得嘴角都有点抽。她算是知道悬铃怎么久久不来找纤纤了,纯粹是不想见花朝云,被这家伙给无语的。 血眸落在这人眼睑处的淡青。 怜香惜玉的心思?没有。她知道这人觉浅,她的气息一靠近,这人就得醒。不管陪不陪她玩,总归早睡有早睡的玩法,她倒开始期待晚上了。 丹阳红唇微挑,白影一晃,竟是瞬间离开这间屋子。 仿佛来了只为警告花朝云别把手乱放,抽身得毫不犹豫,四周冷意消散些许。 花朝云把扇子往楚嫣怀里一塞,又不记打地往楚纤身边凑:“你家这个……听你的话嘛?她这个样子可不像同意呀。” “不大听。” 楚纤慢慢睁开眼,语气温和,并无多少无奈,反而带着一点点宠溺。 指尖轻触脖颈被擦疼的地方,眸中划过一抹暗光,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第424章 她笑着说:“没有关系,不是大事。” 花朝云盯着她唇边无害浅淡的弧度,咽咽口水,默默离这人远了点。 … 之后半年,花朝云常往问剑山庄跑。但神医谷毕竟是个特殊所在,为了保持‘神医风范’,她开始易容。 有时易容成山庄的侍女,有时易容成假山,花草,甚至大鹅。 楚嫣从一开始被吓到,被惊到,被震撼……到现在能面无表情看着一只白鹅嘟囔着‘我是鹅’从面前走过。 扶音不知是不是当系统当上瘾,趁丹阳不注意她就往楚纤灵魂深处跑,被捉出来还恶狠狠放言:我下次要发布让纤纤离开你的任务! 薛悬铃出现得很晚,她是在郡主大婚那日出现的。 于一般情人而言,婚礼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于郡主而言,婚礼亦是葬礼。 郡主大婚,婚礼却办在问剑山庄,还不请宾客,令人匪夷所思。她们不拜高堂,不拜天地,只拜自己。 院内一半红绸子,一半白绸子,相交处开出一朵黑色的花,路两边立着咧嘴笑的纸人,它们脖上圈着红带子。 院门紧闭,花朝云在外踮脚看了看,只看见一个纸人头,撇嘴道:“干嘛呀?人也不让看。” 扶音手中抱着一朵大黑花,是从喜堂摘下来的。她低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摸着花。 没人比她更清楚今天会发生什么。 楚纤生命终止,那个疯子在半年内吃了很多毒,内里早就腐朽,奈何这一世命就是很长,无论如何都死不了。 也许她不是想陪楚纤,就是喜欢痛呢?疯子嘛,常人无法理解的。 “悬铃铃铃铃!!” 扶音抹了把脸,抬起头,就见花朝云冲着屋顶上的一道黑影欢天喜地叫着,浑身上下都在表示亢奋,疯狂想跟那人贴在一起。 只是那道黑影根本懒得回应,如一阵风般刮入屋内,花朝云笑容不减,反而不怕死地去开院门。 门板烫得要命。 花朝云吹着被烫红的手指头往后退,疑惑歪头。 谁家院子还没起火就开始熏人了?闹鬼啊。 … 大火燃起时,花朝云才明白那些纸人意味着什么。 滚滚热浪逼得人快要睁不开眼,花朝云却痴痴地凝视这火,盯得眼眶酸涩也不移开视线。 扶音一走近,就听这家伙喃喃道:“好棒的婚礼!我也想要这种婚礼!” 扶音:“……”一疯疯一窝。 扶音转头看向稍微正常点的楚嫣,什么话也没说,把手里的大黑花送到她怀中。 楚嫣嘴唇微动,声音沙哑:“丹阳火烧山庄,问过山庄的意见没有?问过父亲的意见没有?这一个院子重建起来,要花多少钱……何况里头还死了个郡主,谁敢住呢?” 扶音:“……”完了,这个也保不住了。 楚嫣:“我敢住。”说着,无神的眸缓缓看过来,“你敢住吗?你会留下吗?” 不会。扶音没有说出口。 “你们好像都是为纤纤而来,她走了,你们也要走了。” 楚嫣抱着大黑花起身,表情无悲无喜:“留在这里的人只有我一个。” 扶音刚想开口,又见楚嫣背过身,语气却是坚定:“不过,留下也没什么不好。我会记得你们的,但请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不该存在生命的人遇见一次就够了。 扶音看了眼她怀里的大黑花,点头:“好。” … 薛悬铃进屋见到楚纤时,她怀中人已经死了。 听见声响,床边那人抬眸,见到来人,她唇边笑弧渐深:“是你呀,朝云到处找你。” 薛悬铃偏爱黑色,若任务过程没有要求,她通常是一身黑,像割裂多彩世界的一道疤。 她深知自己完成任务就要离开,所以每次登出都不留痕迹。 她不喜欢跟其他宿主有过多牵扯,毕竟抢夺积分时不经意谈到从前如何如何,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院落已被漫天火海包围,丹阳一死,无名火就烧起来了,什么都扑不灭。 烟尘很快会蔓延到这间房,只是床边那身着血红嫁衣的人没有起身的意思。她抱着一个逐渐冷却的尸体,望着尸体的眼神,却比望着活人时还要温柔。 她的手指细长白皙,圈着尸体的一缕青丝,越缠越紧,动作间似带了几分神经质的疯狂。 薛悬铃仔细端详这张许久不见的脸,她以为人之将死,再怎样都不会好看的。 可如果死期是一生中最美的那日呢? 她突然觉得孟秋白选了个好日子,她竟有些不满了,有人能陪孟秋白这样胡闹。 直到撞上那双笑意清浅的眼,薛悬铃才回过神,想到她还在等自己回答,便开口:“……我一直在附近做任务,这里能获取的积分不多,但累积起来也能兑换一个低级道具。” 简而言之,不大想见花朝云,也顾虑孟秋白,也喜欢多做任务。 “没想到能亲眼见到她死,我以为她这种人永远都舍不得死。”薛悬铃不明显地啧了声,“或者比你死得晚一些。” 楚纤轻轻笑着。她自然不会说起郡主衣下伤痕累累的身体,那些隐秘又艳绝的亲昵。 “我知道你会来见我,所以她死得比较早。”楚纤弯眸,“能想象吗?她正在系统空间里发脾气。” 第425章 薛悬铃一愣:“……” 本来无法想象,可看着这人眸中难得狡黠之色,薛悬铃不免提了下唇角:“能。” 至少现在这里,只有她跟楚纤,那位不可一世的大人,亲手将自己送走了。 “你没有绑定系统,你的灵魂是自由的。摆脱她是有些麻烦,不过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薛悬铃给的魂力比花朝云多,她擅长做任务,灵魂力量也比花朝云强,当然可以想瞒就瞒。 屋内静了片刻,只听见外面滋滋啦啦被烧的声音。 “多谢你的魂力。” 楚纤慢慢靠在床头,眼睛渐渐合上。 她气息渐弱,但依旧温和友善:“希望还能再见。” 第195章 番外·主神 【新任主神诞生, 没有进入任务世界的宿主立即前往‘神域’重新签订契约】 【所有系统暂停任务,立即前往‘神域’重新签订契约】 … 神域。 这片重新开辟的空间跟进入副本前的任务大厅有些类似,一批一批被投送过来的宿主密密麻麻, 空间的边界又随之延伸,仿佛能一次性容纳系统局签下的所有宿主。 几根金色光柱呈半圆之态伫立, 半空中有两条黑线,黑线前飞着一只金色蝴蝶, 扇动的翅膀不断掉着金粉。 大厅内鸦雀无声。 因为每个宿主的灵魂都被困在脚下的方寸之地, 周身与其他宿主隔了一层不知名水膜,既听不到别人说话,也看不清别人的脸。 系统们则飘在半空, 不作任何限制, 却一声不吭,没有一个光球移动。 又有几批宿主被送来之后, 光柱闪了两下。 接着, 所有宿主都能听到一道温和女声响起:“系统局名字不变, 现已重新制定系统规则与宿主手册。” 宿主们面前多了一面光屏,一行一行全是字。 重点规范了系统绑定宿主的流程,不允许系统制造灾祸故意杀人绑定灵魂, 一旦发现立即销毁系统, 也不允许系统随意开出系统局完成不了的奖励条件。 还对宿主使用积分增加许多要求,最大限度保证小世界能经得起宿主的多次穿越。 确认所有宿主和系统重新看过规则后, 金色蝴蝶开启了对话权限。 被处理过的机械音接连响起: “啊?凭什么每个世界只能使用两个高级道具?” “资深宿主不能随意杀原住民?啥意思?我凭本事升的资深反而越活越过去了?!” “我不会签订这种对我不利的条约,主系统呢?” … 对比之下,系统区安静极了, 甚至有的系统已主动签完了契约,提前离开大厅。 慢慢地, 宿主们发现他们可以听到别人的声音了,但处理过的音色分辨不出来是男是女。 “主神这东西真第一次听说,不会就是主系统的宿主吧?我也在系统局待了千把年了,我没资格当主神?” “别告诉我上面飞的那只蝴蝶就是主神……我现在严重怀疑系统被病毒入侵了,刚刚发的那条通知是伪造的吧?” “笑死,我的系统扫描过那只蝴蝶了,任务数才个位数,骗鬼呢还主神?” “噗,随便一个系统都能扫描‘主神’啊?这主神当的……” “喂喂喂,什么叫随便一个系统?!我的系统等级不低好不好!” “我也扫出主神的任务数量了,不是,这还在新手期吧?怪不得制定的规则这么……” 越来越多的宿主确定上面这位是‘伪神’,对新出的契约更加排斥,纷纷联系系统想冲破限制把那只蝴蝶扯下来。 系统区的系统不仅没给宿主回应,还因宿主命令它们打下金色蝴蝶的操作而匆匆签订契约离开大厅。 不多时,系统一个也不剩了,徒留下方有积分没处使的宿主干瞪眼。 金色蝴蝶并不受宿主干扰,又一遍提醒宿主签订契约:“若不签订新契约,则视为主动离开系统局,会将你们的灵魂送回原本世界,由世界意识管理,送入轮回。” 它话还没说完,蝴蝶翅膀一偏,躲过一枚散魂钉。 资深宿主可不是好惹的,在没有系统的前提下他们也有随身携带武器的方法。 散魂钉却没有打空,而是打中金色蝴蝶身后的两条黑线。 顿时,所有宿主都听见那道女声无奈地叹息了声,怜悯又怪异。 下一秒,黑线动了。 它缓缓张开、张开——成了一双血红大眼! 光是瞳孔就有一个人头那么大,它睁开的那一刹那,整个大厅都静了,宿主们的体温猛然下降,被冻得牙齿不住打颤,根本说不出抗拒契约的话。 原来那两条黑线不是别的,正是某种怪物的眼睛,它们还是活的,睁开后慢慢悠悠从左看到右,将下方的宿主尽收眼底。 虽停留视线不长,但后背一凉、眼皮狂跳的宿主们却有种被它记住、被它锁定的恐惧感。 直到红眼珠停在某位宿主身上。 他刚刚对金色蝴蝶打出了散魂钉,这对宿主灵魂有致命伤害,不该被带入系统空间—— 看来有的系统权限太大,连系统空间的明文规定也敢违抗。 红眼珠微眯,只听这个宿主哀嚎一声,只一秒,整个灵魂都被捏碎了! 其他宿主:“!!!” 碎掉的灵魂散成无数细碎光点往空中漂浮,眼看要被空间吸收。 第426章 不知何时变成人形的金色蝴蝶慢慢伸出一根细长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那些光点像是被无形的风吹着、捧着,又重新回到宿主刚站的地方,慢慢聚成了人形。 只是。 那宿主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死了又活了。他呆滞的表情一僵,突然瘫在地上不住哀嚎:“我的积分呢!!!我的系统呢!!” 其他宿主:“??!”就,就没了?! 他们再看血红眼珠前面的金色身影,满是敬畏。 任务数量是个位数又怎样?有这么一个凶残强大的怪物……瞬间就能抹去他们辛辛苦苦从世界赚取的积分,从前的主系统都没这个权利。 化成人形的金色蝴蝶拥有一双淡金色的眼眸,眸中流光溢彩,泛着一层高贵又温柔的柔光。 她竟敢单手抚上那只没闭上的血红眼珠,白皙的腕轻轻露了出来,脆弱且无害。 “你可以签订契约,会给你重新分发一个系统。” 她话音轻柔,语调缓慢,吐字清晰,特别适合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的音色—— 若眼前一切是个睡前故事,这故事简直能让在场的‘小朋友’做个永世不醒的噩梦。 宿主们不敢在这鬼地方多留,也不再把契约多看一遍,也是匆匆签完、匆匆离开。 神域空了下来。 楚纤眼眸半弯,刚要将这些契约重新收好,它们忽然不见了。 腰间无声无息缠上的手臂往后一带,她转眼倒进一张红色软床,床边纱幔轻飘,四周正是熟悉的血海。 金白相间的礼服圣洁优雅,却被粗鲁地一层层褪下——又不全部褪完,故意留了两层散在这人身上,凌乱暧昧。 垂下的发如黑云一般堆在这人颈窝,半遮着两人相贴的下巴、纠缠不分的舌。 相扣的十指被用力摁在枕边,似是难耐地在床面狠狠摩挲。 纱幔被无名风吹开一条缝隙,自血海中凝聚出的一串血珠偷偷摸了上来,悄悄缠住这人脚腕。 … 楚纤半垂眼,看跨.坐在腰间的女人含着她的两根手指,神色轻慢,那双一睁眼就能杀死宿主的血眸染上晦暗深沉的欲望。 她舔.咬的力道很重,轻易就在葱白指尖留下痕迹,她对此略略满意。 “我给你的魂力不是让你浪费在这种废物身上。” 发尾落在腿间,随女人轻缓的动作慢慢蹭着。她眉眼过分艳丽,眼皮一抬,就含着几分攻击性。 浅金色的眸被淡淡水雾轻罩,眼尾是被吻出来的艳色。另一只手漫不经心沿着女人腰间往下,不知触及到哪里,指尖被咬的力道骤然加重,随之还有几声似是愉悦似是痛苦的闷哼。 眼眸认真停留在女人微颤的腰间,她温和地笑着:“你打散了他的灵魂,吸收了他的所有积分,然后再给我,哪里浪费?” 女人吐出她的手指,眼眸半眯:“我可以不给你。” “……” 湿热的指尖轻抹在她微.肿的唇瓣上,楚纤笑得更好看了,没有说话。 - 拥有神格的方式是得到十个以上宿主的魂力赠送,系统空间会将他们判定为她的信徒,神格慢慢诞生。 有了第一位主神的诞生,在神域见识过厉害的资深宿主费尽心思总算弄明白神格如何生成,纷纷尝试。 他们以为那天见到的红色眼珠是成为主神后自动拥有的神宠,对任务数量只有个位数的主神不怎么看得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不断有资深宿主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收集到十个宿主的魂力赠送,他们妄想挑战主神—— 每次神域战场中,那位孱弱美丽的主神仅仅坐在上位,用那双充满怜悯的温柔金眸俯瞰下方的挑战者。 或是一颗硕大的血红眼珠,或者一团鲜红的火焰,或是…… 各种各样的‘神宠’仿佛打不完,它们极端凶恶,每次都将资深宿主啃得魂飞魄散,再由主神把他们拼凑好。 有个运气不好的资深宿主碰上孟秋白的本体,他一见是个人就松了口气,想着只要不是诡异的眼珠、头发丝就行。 只是这女人红色的眼珠,似曾相识…… 不等他多想,表情不耐的女人一抬手,铺天盖地的血水凭空出现,瞬间将资深宿主淹没。 她并不一击将他致死,而是把他冻在血水中丢到神域之外展览,并在展览过程中,这位可怜的宿主被‘活’的血水分割成块、又拼凑、又切成各种…… - 打发走今日不怕死的家伙,孟秋白回到楚纤身边,血眸直勾勾盯着这张被神力滋养后越发漂亮的脸。 她低下腰,血眸逼近,似笑非笑:“如果没有我,你都不知道被人从这位置扯下来多少回了。” “是啊,该怎么感谢你呢?” 温和的主神端坐着,任由这人的手不大规矩地撑在王座两侧。 “谢?” 女人似乎觉得这个字很可笑,她也的确冷冷地笑出声。 红唇轻动:“我不用你谢。” “——掌管世界的主神,遏制你的宽容,你的怜悯,我只有一个请求。” “别饶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