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留级生》 第1章 《国子监留级生》作者:墨西柯【完结】 文案: 俞渐离穿书了,还穿成了小说主角那个被国子监除了名的美貌白月光。 他只能保持白月光完美的形象,“柔弱不能自理”地完成了一件件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重回国子监。 国子监里那个臭名昭著的“留级生”俞渐离又回来了!进出国子监这么多次也是世间罕见,堪称国子监第一笑柄。 其他学子学业不精怕什么,有俞渐离垫底呢。 众多学子纷纷前去围观,想看看这位留级生是怎样的憨憨,却见一美如温玉的柔弱男子对他们微笑。 这世间,竟然有人生得这般好看! * 坊间流出了风流话本,文采飞扬,剧情张力十足,话本大卖特卖。 后来却被查出主角有原型,竟然就是如今的小国舅爷? 店老板真是要钱不要命,谁不知道这位小国舅爷暴戾恣睢,是最不能招惹的主? 果不其然,店铺被端了,写话本的也被抓去了纪府,听说夜夜哭得声音沙哑,怕是不能活着出纪府的门了。 俞渐离写的不是纪砚白,可字字句句都像他。 纪砚白不怪他,只是日日用话本中的内容欺负他。 月余后,俞渐离终于得以离开纪府,为了寻找其他灵感,勇敢进入青楼“涨知识”。 结果再次被纪砚白当场抓获。 俞渐离悲从心中起:“我写其他类型的主角也不行吗?!!!” * 跪在四周的暗卫个个惴惴不安,纪砚白沉着的面孔预示着将有一场腥风血雨被掀起。 纪砚白沉着眸,内心想的是俞渐离。 ——他不爱我,他给明知言夹的菜比我多。 ——不,他爱我,他写我的本子比明知言多。 “留级学长”博学多才从容美人受x“国子监小霸王”偏执乖张小将军攻 【双向暗恋、古代校园、日常流小白文】 *所谓留级,是被除名几次又回国子监。 截图于2020年10月5日。 内容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校园 轻松 主角:俞渐离,纪砚白 ┃ 配角:明知言,陆怀璟,俞知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主角那白月光今天还没死。 立意:就算陷入绝境也不放弃学业与未来,努力学习,重振家业。 作品简评: 俞渐离穿书了,还穿成了小说主角那个被国子监除了名的美貌白月光。他只能保持白月光完美的形象,“柔弱不能自理”地完成了一件件不可能的事情。比如——重回国子监。国子监里那个臭名昭著的“留级生”俞渐离又回来了!众多学子纷纷前去围观,想看看这位留级生是怎样的憨憨,却见一美如温玉的柔弱男子对他们微笑。 本书是一本古代校园日常文,文笔轻松,人物性格鲜明有趣。书中角色努力上进,为了自己的事业和未来拼搏,之后为国家效力。书中有国子监和官场的勾心斗角,也有同窗之间割舍不掉的情谊,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温暖的情感。 第1章 归来 俞渐离穿书了。 他穿的这个角色优点十分鲜明,那就是美。美到让人惊心动魄,美得让人魂牵梦萦。 缺点就更加鲜明了——命短。 短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角色在书里没活过三章,不是在吐血,就是晕倒在主角的面前。 但是他在书中占的篇幅却不短,主要出现在主角的回忆里,美好的,洁白的,如谪仙一般。 他翩然而来,又黯然离去。 小说里有些角色生来就是为了拯救世界,有些为了发展剧情挑起矛盾。 他的这个角色却是用来死得伟大,死得让人肝肠寸断的。 俞渐离也曾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啧啧”了几声。 难怪这个角色能成为主角心目中的“白月光”,在他看到这张脸后,脑海里众多的形容词都汇聚成了“卧槽”二字。 美成这样,此生足矣! …… 穿越林间的石板路,俞渐离抬手托起垂下的树木枝丫,目光投向走在他身前的人。 此人身材修长,着一身淡蓝色国子监监生的衣衫,素雅且没有任何装饰。 这统一的衣裳却在他身上穿出了一丝不同,这种清雅反而衬托出了他素如昙花的气质。 其三千青丝柔顺黑如浓墨,仿佛画卷中最重的一笔。 偏他皮肤白皙,极黑极白对比鲜明。 仅仅一个背影,却如莹白的雪,桀骜的鹤,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俞渐离此刻分外小心,落脚的轻重都要格外注意,因为此人正是书中的主角——明知言。 俞渐离的原主跟明知言乃是一起长大的手足兄弟。 当然,书里俞渐离把明知言当兄弟,明知言却想“不可描述”他。 好在明知言对原主的感情仅仅停留在朦胧的暗恋,并未正式表白。 他们二人曾一块长大,明知言自然是最了解原主的人之一。 他穿书虽有两年,却都是被贬到乡下的日子,回京见到明知言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他生怕在明知言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来。 别看明知言长得温文尔雅,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骂他一句,他记此人三年,他日必加倍奉还。 第2章 害他一次,他杀其全家。 对俞渐离见死不救的那群人,在明知言贵为宰相后,都被他找了个由头,安排了“诛九族”的大罪。 没错,明知言就是古早“杀你全家”文学的疯批男主。 而俞渐离,就是男主那早死的白月光。 引路的明知言在此刻停住脚步,回身看向俞渐离。 他未能及时回神,险些撞到明知言,回过神来后又赶紧退后一步。 明知言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他,并不觉得他的行为有何不妥,反而温和一笑:“再次回到国子监,很紧张?” “啊……”俞渐离欲言又止,是和你单独相处让人紧张! 他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接着道:“又能回到此地,不由得有些恍惚。” 明知言知道他的心思,语气也跟着沉重起来:“嗯,我知你之前的艰辛,这一次机会来之不易,我定会护你周全。” “好。” 他抬眼,便对上了明知言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不由得头皮发麻。 他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保持“天然呆”的,明知言看他时眼里的深情根本不加遮掩,原主竟然到死都没发现兄弟暗恋自己! 刚巧此刻拂过一阵轻柔风,扬起的花瓣在二人身前轻盈地飘过,带来一阵宜人的清香。 一瓣花如棉絮旋转,最后落在了俞渐离的肩头。 明知言朝着他伸手,似乎要碰触他,指尖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够闻到明知言指尖的味道,明知言却只是帮他取下花瓣,轻声道:“走吧。” “嗯。” 俞渐离跟随着继续前行时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阵风真的“懂事”,偏偏在主角说了深情款款的话后及时到来,并且只吹掉花瓣,不带一片树叶下来。 这可能就是白月光的氛围buff。 明知言去往的地界越来越偏,与其他学子的号房间隔了一段距离,仿佛是脱离了岛屿,单独漂零的孤木。 似乎是看出了俞渐离的疑惑,明知言低声解释道:“这是特意给你安排的,免除一些以往的尴尬。” 俞渐离想到了原主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垂下眼帘,也是一阵沉默。 二人都没有继续聊下去,很是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俞渐离与明知言交谈期间,无意间听到了一阵轻笑声,笑声似乎被人制止,又戛然而止。 明知言似乎注意到了,目光朝那边瞥过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透露着他此刻的不悦。 小道边的那群人里有人探头朝这边看,话语间还暗含嘲讽:“赵子龙七进七出乃是佳话,也不知这位会不会造就国子监三进三出的传奇?” “来了?我还当真是好奇,他怎的有脸再次回到这里?” “谁不想见识见识,是何等庸……何等人才,才能被赶出国子监两次?还能再次回来!” 几人嘲讽的语气极为狂妄,阴阳怪气又不加遮掩,完全未将明知言和俞渐离放在眼里,甚至有着挑衅的意味。 明知言在此刻低声对俞渐离道:“他们与我有些恩怨,并非针对你。” “嗯,我没事。” 俞渐离知道,他当然没事,反而是这几个人完了。 这般挑衅嘲讽明知言的白月光,想来这几人日后都不会太平。 其中一身材纤长的男子率先走出来,眉眼含笑,坦然得仿佛是要来跟他们打招呼,可惜此刻气氛根本不算友好。 那人先是目光扫过明知言,接着看向了俞渐离。 接着……脚步稍有停顿,笑容逐渐敛起,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 对于这种从嘲讽到震惊,最后看到入迷的眼神,穿书已有两年的俞渐离早已习惯。 最开始,他还会尴尬到浑身鸡皮疙瘩像在庆祝佳节一般的热闹,头皮紧绷,不敢与人对视。 经历得多了,他也麻木了…… 他并不露怯,坦然地从他身前走过,气质温润如玉,眉眼精致到如同精雕细琢的玉石。 那人本意是要当面嘲讽,可真的见到俞渐离本人时,竟然一时间没了言语,脑中瞬间空白,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语。 他只能目送二人从他们身前走过,发丝衣摆都有着欲盖弥彰的尴尬。 跟在少年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走出来,模样与他没什么两样,只有一人成功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也只是“这……”了一字,再未说出其他的字眼来。 错过了最佳嘲讽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走远。 再追上去恐怕有些气势不足,他们也只能大梦初醒般地留在了原地。 待二人走远,几个人面面相觑,无人再出一声,仿佛再次丢失了自己的声音。 可眼中的情绪似乎都在感叹:世间竟有如此貌美之人? 明知言带着俞渐离到了他的号房,取出一块檀木的名牌悬挂在门口,接着道:“这里是刚刚开辟出来的房间,你住这里比较方便。” “我可以单人一间?”俞渐离有些惊喜。 明知言想起了一些关于这个号房的事情,怕吓到俞渐离,并未直说,轻描淡写地回答:“嗯。” 俞渐离走进屋舍,房间里空空荡荡连张书桌都没有,更别提柜子了。 倒是榻上放着被褥,尚未铺开,蓬松且崭新,显然是明知言为他准备的。 第3章 环境虽简陋了些,他却非常满意。 明知言走过去帮他整理被褥,他赶紧阻拦:“不用,我很擅长做这些。” 这句客气的话,反而让明知言表情落寞起来:“你也曾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这两年却吃了这么多苦。” “官场沉浮乃是常事,我已经幸运了多年,磨练两年也是应该的。而且如今我也回来了,这是很好的开始。”俞渐离赶紧安慰明知言,并且手脚麻利地整理起了被褥。 明知言一直看着他:“嗯,会好起来的。” 俞渐离很怕明知言脸色阴沉,毕竟这货沉默起来,定然是在心中暗暗记仇,谋划着复仇之类的事情。 他赶紧转移话题:“说起来,怎么会开辟这么一间单独的号房?” 想起俞渐离隔壁屋舍的人,明知言同样没有什么好脸色:“怕你隔壁的纨绔与其他监生发生矛盾,再次出手伤人,单独给他安排的号房。也是托他的福,你才能有单独的房间。” 听到这里,俞渐离面色苍白了几分。 明知言赶紧安慰:“他的修养与脾气虽差,却不至于主动找茬,你平日里离他远些,最好躲着走,也能相安无事。” 俞渐离依旧听得提心吊胆的,生怕隔壁的那位听到。 再次出手伤人? 岂不是已经伤过人了? 这般嚣张的学子定然是荫监,那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寻常人根本不敢招惹。 尤其是他与明知言这种家道中落,还有着之前党羽恩怨的,更得小心翼翼躲着这群人。 见他这般惊慌的表情,明知言再次安慰:“放心吧,他此刻不在。他情况特殊,被特许可以带人进入国子监,若他在此处,定然有侍卫小厮站在周围守护,我们来时无人。” “哦……”俞渐离长舒一口气。 明知言此刻似乎有其他的事情,确定俞渐离这边稳妥了,便道:“我有事要处理,明日再来看你。” 俞渐离轻声应了一句:“嗯,我也打算打扫一番,你不在我可以放开手脚干,不然灰尘会呛到你。” 趁着明知言没有再次失落,俞渐离将他推走:“放心吧,我没事的。” 明知言用最温柔的语气回答:“好。” * 是夜,月朗星稀。 一高大的身影快步走回号房院落。 他身后的人仅仅是跟随都需要小跑,同时还在气喘吁吁地道:“哎哟我的少爷,您把长枪给小的吧,怎能带武器进入国子监?若是被人说出去,皇后娘娘也护不住您!” 纪砚白将手中长枪丢给了昙回,昙回接住后身体晃了晃才抱在了怀里,接着赶紧先进入了号房,打算将长枪包裹后藏起来。 纪砚白看着昙回进入缓下了步子,目光扫过隔壁号房门口的牌子。 前斩离,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倒是有几分江湖侠气。 匆匆一瞥后,他跟着进入了号房。 此刻已经入睡的俞渐离完全不知,自己三个字的名字被人认错了两个字。 第2章 纪砚白 翌日,俞渐离早早便收拾稳妥。 推开窗,天色尚且未明,昏暗延伸至林间,晨间清风徐来,带来一阵草木清香。 俞渐离看着身上崭新的学子服装不禁唏嘘,他竟然可以在书中坚持走到这一步。 不过对于他这个曾经的绝症少年来说,这已经是多出来的日子了。他的心态极其乐观,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享受当下,尽情快乐即可。 所以这注定不太平的国子监时光,他也要竭尽可能地平稳度过。 按理来说,原主俞渐离并不是初到国子监,对这里也应该熟悉才对。 想来明知言也觉得他不需要旁人指引,便可以寻到自己的支堂。 可惜,这个炮灰纸片人并没有记忆能让俞渐离继承,他只能靠自己。 他不想被明知言看出他没来过这里的破绽,于是决定自己早早地探索一番。 周晋朝规定,国子监内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 国子学乃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也就是荫监,都是一群“官二代”,个个家世背景极好。 这里也是他首先要确认位置的正堂,他最好以后都离这里远远的,免得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曾经的俞渐离在太学,那里都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 四门学则是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以及一部分庶人,这一次,俞渐离进入的是四门学。 说起来,他算是降了一个等级,在众多学子看来乃是奇耻大辱,好在俞渐离不在意。 他能在穿书两年内成为贡监已经十分不易,他甚至觉得自己非常优秀,好几次暗暗自喜。 他打开号房门,便看到有两个人的身影朝院落外走去。 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将房门虚掩着,等待那两人离开再出去。 这一眼看得匆忙,他只觉得为首的那人身材出奇的高大,瞧着发带的颜色应该是荫监。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回想,自己隔壁住着的会是谁? 身材如此高大的纨绔子弟,性子冲动会惹是生非,还给了他一个单独的院落,比他起得还早…… 俞渐离越想越心惊。 他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来:纪砚白。 第4章 纪砚白在书中属于周晋的武力值担当,相当于《说唐》里李元霸一样的存在。 此人武术天分极高,可以称之为骨骼惊奇,放在仙侠小说里都是天生神骨,有着传奇异灵根的天之骄子,一个不小心就脚踢高阶修者,下山都能捡个神器。 可惜纪砚白虽强,却也是英年早逝。 他本是国公府的嫡子,还是皇后的亲弟弟,在书中众人皆称呼他一句“小国舅爷”。 有天赋,家世背景也是顶尖的,可惜他“脑子不太灵光”,性格还极为乖张。 讨厌纪砚白这个角色的读者质疑过他有超雄综合征。 其实按照书中一些细节去仔细琢磨,俞渐离觉得,纪砚白是有着躁郁症。 他精力充沛,睡眠却少,容易被激怒,也因为注意力很难集中,导致他的文化课极差。 后期他被反派暗算,性情越发暴戾,竟然发狂冲入皇城,成了“七巧事变”中谋反的主力军。 他一人之力可敌千军万马,最后还是明知言和他家的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牺牲了上百培养多年的精锐,加上皇城众多侍卫,还有几位大将才制服了他。 俞渐离仍记得纪砚白的死法:车裂之刑。 纪砚白戏份同样不多,不过好在活到了大结局。 不是纯正反派,倒像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却是最大的boss。 俞渐离想起来,纪砚白的确进入过国子监一段时间。 这个时期,纪砚白的情绪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他的家中人觉得他总在沙场,染上了太多杀气,应该换一个环境沉淀一番性子。 于是他们强行让纪砚白回到京内,安排来了国子监,也不指望他能学到些什么,能耳熏目染地多认识几个字,学学读书人的沉稳性子就行。 可惜不久后纪砚白就因为惹了大祸,又离开了国子监。 想到这里,俞渐离的呼吸都开始发紧。 他之后不仅仅要远离国子学,还要远离隔壁号房,纪砚白随便一拳都能让他提前杀青。 他如今的小心翼翼,也都是为了明知言之后少些立敌。 纪砚白可不好招惹,国公府也是满门忠烈。 * 俞渐离寻到四门学院落门口时,天际的蔚蓝逐渐被暗红侵袭,顷刻间红晕万里开。 这段时间他已经绕着国子监大致走了一圈,熟悉了这里的环境。 他穿书前便对建筑感兴趣,还很有天赋,一些地方他只要走过一遍,脑海中就会出现这里的立体地图,甚至可以凭借记忆画出来,做到没有差错。 此时四门学院落门口站着不少监生,看发带的颜色有些还是太学的。 俞渐离不解,还当是有什么事情要在此集合,便小心翼翼地站在了人群最后面。 那些人的议论还在继续:“还没来吗?” “明知言倒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听说这个三进国子监的人乃是明知言的旧识,他们当年在太学时便形影不离,可惜啊……那人品行不端,明明和明知言一起回到国子监,却闹出了岔子,才再次被赶出了国子监。” “说是品行不端,有伤风化?” “这是自然,不然怎会被人嘲笑了那么久,副山长都护不住,甚至不许旁人再提。” “能和明知言来往甚密的,又能是什么好人?” “啧啧,国子监怎能允许这种人再次进入?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说不定又是用了什么歪门邪道。” 俞渐离非常不巧地听到了这些人议论自己,表情略显尴尬。 倒不是自己多有名,能引得这么多人来围观他,这些人大部分是为明知言而来。 明知言一直有些才华,曾经得到过太子赏识,却被明知言委婉拒绝,并且保持了距离,显然是不想轻易归于太子党羽。 这举动引来了崇文馆的学子来国子监太学讨教,还真的与明知言相谈甚欢。 明知言被人夸赞时,难得露出了温柔的神情,说道:“我的才学不如我挚友的一丝一毫。” 那人自然追问:“不知挚友是哪位?” 明知言回答:“俞家,俞渐离。” 俞渐离的名号就这样被宣扬了出去。 明知言得太子赏识,虽然没有追随太子,但也仿佛被盖了章。 国子监本就是党羽初聚之地,有些人看不惯明知言的孤傲,觉得他不识抬举。有些人则是其他党羽,明知言只要不入崇文馆,就是没有人保护的。 更多的,则是太子的默许,想将明知言逼入绝境,不得不到他的身边。 被针对得多了,加上明知言性格确实不怎么样,导致他树敌众多,连累得俞渐离也被针对了。 俞渐离本想悄悄地绕开他们,没承想还是逐渐吸引了这些人的目光。 就算他只是静悄悄地站于一处,都是汇聚光芒的存在,三千华彩在他周身流转,让人无法忽视。 甚至有人狼狈地收起了自己看得呆滞的目光,上前来询问:“这位看着眼生,不知是……” 正巧此时明知言看到了他的身影,于是唤道:“渐离。” 俞渐离赶紧回神,对着询问自己身份的人不失礼貌地微笑,接着绕开他去寻明知言。 那人身体有片刻的僵直,目光难以控制地追随俞渐离移动,仿佛双眼被钉在了他的身上,无法自主抽离。 第5章 在他的眼里,俞渐离的身影如同轻盈灵动的青鸟,国子监的衣衫在他的身上变得轻薄,被风扬起,如同颀长的尾羽。 俞渐离看起来单薄,却不显得虚弱。他皮肤白皙,笑容暖如晨曦,耀目又温暖。 那样柔和的眉眼,如温玉,如皓月。 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笑时如花开灼灼,带来清香千里。 这世间,竟有人生得如此好看。 在一众人惊诧中,俞渐离到了明知言的身边询问:“你怎么来了?” 俞渐离来的是四门学,明知言在太学。 “怕你不习惯。”明知言说着看向了那群人,眼底的厌恶不加遮掩。 显然是明知言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怕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欺负,来此坐镇的。 被明知言嫌恶的目光扫过,终于有人回神,将方才的失态反向怪罪过来:“难怪之前会做出那等龌龊事,果然是妖媚长相,没有半分男子气概。” “这种人居然能再入国子监,也不知……” 嘲讽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明知言打断:“他乃是贡监,若是诸位对这方面有所质疑,大可去询问州长有没有徇私舞弊,甚至可以去礼部问上一问,看看他的成绩是不是有人帮忙做了手段。” 明知言一句话便将个人作风的问题,提升到徇私舞弊上去。 这种质疑的声音若是传出去,定然会招惹不能招惹的人,尤其礼部还跟他们未来仕途有关,哪里敢继续质疑? 一时间无人再敢说什么,明知言便带着俞渐离朝院落里走,同时低声道:“别怕。” “嗯。”俞渐离轻声应了一声。 明知言在这方面做得的确周到,俞渐离有时也不得不感叹,若是书中的原主没因为那一次被逐出国子监郁郁寡欢而亡,和明知言在一起也挺合适的。 可惜,强强文就是如此,明知言最后居然成了受…… 他甚至理解了自家白菜被镶金边的猪拱了的心疼。 那群挑衅的人似乎还想过来纠缠,明知言握拳,正要反击时,一个人突兀地从墙头跃下,落在了众人的面前,惊得众人四散。 俞渐离穿书前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导致他一向平和,甚至总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此刻却被突兀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连退了两步,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心口。 纪砚白目光扫过俞渐离,似乎也很惊讶:“这就吓到了?” “没……”俞渐离缓了一口气,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仅仅凭借来者高大的身形,以及头顶的发带颜色,他就已经猜到来人是纪砚白。 在营养跟不上的古代,能长得如此高大,还是在国子监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半点书生气的人,还能有谁? 也因为纪砚白的突然到来,其他人不敢再上前,甚至瞬间散开。 看来谁都想离他远一点,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位爷。 这个时候,昙回带着哭腔追了过来:“我的少爷欸,就算找不到路也不要翻墙!小的不过是给您取些糕点,怎么就不能在国子学等等小的?” “小爷还能被这矮墙挡住了?”说完便绕过俞渐离和明知言二人,朝着国子学正堂相反的方向走去。 “反了。”俞渐离小声的提醒脱口而出。 纪砚白第一时间没懂他的意思,微微扬起下巴不悦地反问:“你说谁反了?!” 俞渐离被他的态度吓到,生怕这个性情不稳定的高大男人,下一刻就会来一个野牛般的冲撞,他这小身板都容易被撞散了,于是战战兢兢地回答:“您……路走反了。” 纪砚白回过神来,听父亲那句“反了你了”听习惯了,一时间理解错了意思,于是应了一声:“哦,谢了。” 说完,掉头便走。 俞渐离缓缓松了一口气。 纪砚白比他还要早出门,他已经绕着国子监走了一圈,此刻纪砚白还没到国子学去,难道是迷路到现在,恼羞成怒后干脆开始翻墙? 另一边,昙回跳跃着朝墙头这边看,看到纪砚白朝着国子学走去,赶紧在围墙那边跟着朝国子学小跑而去。 待纪砚白走远了,明知言才问:“你知道他是纪砚白?” 俞渐离心口一紧:坏了。 第3章 方长 “一直略有耳闻,今日一早在号房门口也曾遇到过他一次,猜测到身份了。”俞渐离含糊地回答,倒是没有什么不自然。 既然要回国子监,打听一些关于国子监的事情也很正常。 纪砚白来国子监的事情近期闹得挺大的,俞渐离会知道也不奇怪。 明知言也没有多想,同时安慰他:“别怕,他虽鲁莽,却不至于主动挑事。他的事迹我也听说过,被他教训的人也都不冤。” 明知言和纪砚白并不认识,两个人后期还是敌对关系。 此刻明知言帮纪砚白说话,就证明纪砚白确实不像他印象中那么不堪。 俞渐离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明知言的手臂,道:“放心吧,我自己没事,你回太学馆吧。” 明知言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不过俞渐离的话他素来都听的,于是道:“嗯,有事叫我,午间我在馔堂门口等你。” “好。” 目送明知言离开后,俞渐离独自进入支堂。 他这里大多是新来的监生,大家彼此之间都很生疏,此刻都在互相问候熟悉。 第6章 也有些来之前就是同乡,或者沾亲带故本就相识,这些则要熟络一些。 可这些人看到俞渐离到来后都没有靠近的意思,不主动打招呼,却齐齐看向他,眼中不仅仅是惊艳,还有警惕与嫌恶。 他并未在意,他之前就有恶名,年岁也要比这些人大上些许,不想与他结交也正常。 他在一个矮桌前坐下。 这时有一人回头,不屑地上下打量他后朗声问道:“重学这些学科,你定然要比其他人学得快些吧?” 这也是在嘲讽他三进国子监,很多科目都是再学一遍。 “你说笑了。”俞渐离回答得平稳,语气不卑不亢,“历年科举考的都是同样的学科,不也有落榜之人?我若是庸才,反复读几次也不会理解。诸位若是聪慧,就算是初学亦可超越我。” 他也就对纪砚白那种随时发疯,还真的有一击毙命能力的人害怕,对其他人倒不至于怯懦。 那人未讨到好,讪讪地并未再回答。 之前看俞渐离躲在明知言身边,模样唯唯诺诺的,还当是好欺负的,此时看来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 主要是俞渐离说话不急不缓,态度也没有明知言凌厉,挑不出什么错处,对人笑时更是温柔到如沐春风。 这种软绵绵的人反而更让人恼火,继续挑衅也只会显得自己尖酸刻薄,俞渐离则越发楚楚可怜。 俞渐离的注意力却在别处,心中想着,是不是可以回去寻明知言讨要一些功课的心得批注? 他如果表现出来对学科不熟悉,会不会被明知言发现? 伴主角如伴虎啊…… 实在不行就装晕吧,谁让他是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呢。 * 夜里,俞渐离拎着两桶热水回了自己的号房。 他来国子监已有三日,依旧除了明知言外,没有任何人与他接触。 好在没有交新的朋友,也不再有其他人来招惹他,他也乐得清静。 朋友少些,在他离世时也能少个伤心人。 当然,没人招惹,却没能躲过被人围观的命运。 尤其集体晨课时,山长在台上授课,其他监生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有些人只是好奇,有些人则是单纯的爱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还有些议论纷纷的,他也权当没看见。 吃饭有明知言陪伴,洗澡却成了他头疼的问题,好在他今天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进入号房先将热水桶放好,再仔细检查门窗是否关好,这才脱掉了外衫,接着将长发全部束起,进行洗漱擦身。 途中,他听到了隔壁的声音,下意识地动作放缓,生怕自己这边的水声都会让隔壁心烦。 他这边小心翼翼,那边却很是吵闹。 “少爷,您就算是心疼一下小的,明日跟着小的回府,不然夫人责罚下来小的可承担不起。” “回去?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絮叨时就像成百上千的苍蝇围着我飞,烦都烦死了。” 俞渐离听着对话,擦了擦脖子。 被那么多苍蝇围着,那纪砚白是什么? 他皱了皱鼻子,这人说话时考虑真不周到,急了连自己也骂进去。 “您只是被批评几句,秦小侯爷可是断了腿啊!” “只断了腿?”纪砚白似乎很是嫌弃,“这小子命还挺大。” 俞渐离听着这对话沉默,又觉得诡异的合理…… “哎哟,这要是没了命,咱们也不能这般安生地在这里。您也是,寻常的世家子弟踢一脚就够他们吃不消的了,您还非得拿长枪,若不是十个侍卫齐力拦着您,怕是真闹出人命来。” “他活该!” “是是是,他活该,可咱也算是多管闲事了……” 俞渐离擦着手臂时思考起来,这位爷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没控制好力道,把人家腿打断了。 想来那位小侯爷就是明知言口中活该的人吧。 “放你娘的屁!”纪砚白暴躁地吼了一声,也不知是做出了什么样的动作,导致屋舍中间的隔断都跟着一颤。 为了洗漱方便,俞渐离将其中一桶水放在了靠隔板的桌上。 这桌子是俞渐离用木板自己拼出来的,应急用一阵子。 承重没有问题,但由于材料和工具都不齐,导致桌子不是很稳,这般剧烈震颤,水桶倒了下来,水洒了一地。 俞渐离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想去扶桶,可是他的身体实在不够灵活,根本没能扶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水桶里的水洒了一地。 那一瞬他的想法只有:不能让水流到隔壁去。 这一处临时打理出来的号房是整栋建筑被隔开了两间,建筑内部由木板隔断间隔。 这也导致号房并不算很隔音。 这里的确要比集体号房宽敞一些,还没有同屋的舍友。 但是,中间这个间隔着实简陋,隔断的墙根下还有些许缝隙。 俞渐离看着水顺着缝隙流过去,有一瞬间心灰意冷。 再见了这个美丽的书中世界。 希望纪砚白能给他一个痛快,他这个小身板还有旧疾,死得快。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听到了响动,紧接着,就看到隔断木板中间被人推开了一扇小窗,接着有人朝他这边看过来。 第7章 号房中间的隔断之间……有窗?! 片刻的震惊后,俞渐离开始慌乱地去拿衣服,匆忙地披在身上。 纪砚白手臂搭在窗口看着他,有些不解,语气懒散又低沉:“都是男人,你慌什么?” “我……我……”俞渐离狼狈地披上衣服后,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这具身体因为相貌太过俊美,引来过不少麻烦。 上一次被逐出国子监的事件也是因此而起。 也是因为这些事情,他才会被安排在单独的号房,就连洗澡都只能独自拎水回来洗。 集体沐浴,那就是大型围观现场。 俞渐离没能回答出个所以然,纪砚白也没气,反而轻笑出声:“我还当你胆子小,见到我就吓得小脸煞白,没想到是全身都白。” 纪砚白房中的昙回似乎也想凑过来看看这边是怎么回事,却被纪砚白大手一推,将他推走了:“人家害羞,你滚远点。” 自己却没挪开位置。 俞渐离闹了一个大红脸,只能调整好情绪道歉,用最平稳的语气回答:“对不起,我只是在这里擦身体,水放在了桌子上,没想到会碰倒。” “哦……我脚欠踢了一下,是我惹的祸,不怪你,你道什么歉?”纪砚白又朝他屋内看了一眼道,“我让昙回去你那边收拾一下。” 他赶紧拒绝:“不必,我自己可以。” “小爷没跟你客气。”纪砚白原本要退回去了,想了想后又道,“对了,我叫纪砚白。” 俞渐离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犹豫片刻后只能跟着自我介绍:“我叫俞渐离。” “咝——不对啊,你不是叫这个吧?” “您是指字吗?我很少与人说我的字,我字方长。” 纪砚白开始怀疑是自己记错了,也没怀疑自己认错了字,随口问道:“为何很少说?” “因为……有个成语是来日方长,听起来不太吉利。” 纪砚白不愧是纪砚白,果然没听懂。 但是这群读书人说不吉利,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也没再追问。 书呆子说话就是难懂。 纪砚白并未继续跟俞渐离闲聊,关上窗便回了自己的号房。 俞渐离也开始快速穿好衣服,收拾自己这边。 没一会儿,昙回还是来敲门了,俞渐离没能拒绝成功,昙回很是热情地进来开始和俞渐离一起收拾。 收拾时,昙回还自来熟地跟俞渐离介绍:“您有所不知了吧?这里原本是分发物品的屋舍,我家少爷那边是库房。 “在此之前是一个人在那边守着,有人来这边敲窗,里间的人开窗将物品递出来,所以中间有扇窗,至今还留着。” 俞渐离还真不知道,此刻也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他只能不知道装知道。 “哦……”他含糊地回答。 纪砚白到底是从军中回来的,一点也不娇气,对住处不挑,听说国子学的荫监号房要比他们住的环境好很多,还是有很多人住不惯。 纪砚白住在库房改的号房里,也没见他抱怨什么。 昙回还能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显然是一个嘴贫的:“我家少爷睡眠轻,他还是练武的,耳力极佳,听到有人打鼾都要去揍人,只能寻来这么一处地方单独住着。好在你睡觉安静,这几日也没听少爷抱怨。” “这样啊……”看来以后得更轻一些才行。 “您不必太过担心,我家少爷只在睡眠的时间挑剔些,平日里您都随便,他不会在意的。 “毕竟在军中的时候那群人操练、喝酒的,还有些骂架、打架的,他都没在意过。他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丑时到寅时安静就可以。” “好的。”这睡得也够晚的,书中世界熬夜不能看手机,还能干些什么? 昙回又看了俞渐离好几眼,笑得嘴角险些咧到耳根:“您生得可真好看,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您更好看的人。” “你嘴挺甜的。” “哪呀,都是实话!之前还瞧着陆怀璟长得俊,如今也觉得不如您。其实我家少爷也俊,只是粗犷了些。” “嗯。”俞渐离应了一声。 在俞渐离的心里,纪砚白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所以根本不敢招惹,甚至没敢直视过纪砚白,至今不知道纪砚白究竟长什么样。 他印象里,纪砚白身材极为高大,皮肤是浅烧过般的小麦色,想来是在边塞时晒出来的肤色。 收拾稳妥后,俞渐离送昙回离开,接着一个人坐在木板床上。 纪砚白好像确实不是蛮不讲理的人,身边有昙回这么吵的侍从也没见他厌烦到把人打死。 书中对纪砚白的笔墨并不多,他后期到底是因为什么逐渐开始发狂,变得没有人性的? 第4章 爬窗 想来纪砚白还是回了国公府,第二日隔壁号房都安安静静的,到了第三日纪砚白才骂骂咧咧地回来。 那时俞渐离正在看书,并且有些走神。 穿书前他一直有心脏方面的疾病,不能参与一切运动,甚至不敢听节拍激烈的歌曲,不然心脏都会跟着音乐节拍加快律动,让他觉得不舒服。 这导致他闲暇时间比其他人多。 时间多了,他便喜欢看书。 而且他的家里属于书香门第,爷爷奶奶都是教授,父亲搞科研,母亲也是艺术世家的才女,后来是一名成功的舞蹈家。 第8章 他的家里藏书极多,范围也广,从小他便泡在书海里。 他不但看书快,还记得牢。 家中长辈都疼惜他,见他爱看书,便寻来更多书给他。久而久之,他对很多方面的知识都略通一二。 穿书初时,这具身体的原主其实已经殒了。 原主因为家道中落,娇生惯养大的孩子承受了巨大的落差。 再加上被人侮辱陷害,多重打击同时压迫,原主整日里郁郁寡欢,加上本就体弱多病,不久后便一命呜呼。 原主在睡梦中离世,他在睡梦中穿进来。 穿书前身体便不好,穿书后也不觉得这个体弱多病的身体有什么不妥,还总觉得能多活几日已经是幸运了,所以他总是很惬意地享受每一天。 现如今,他已经在书中世界多活了两年。 不过他这个身体状态,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明知言曾帮他问询过名医,也都说他时日不多,只是俞家人和明知言都没有放弃。 隔壁暴力的关门声,打断了俞渐离回忆的思绪。 昙回一如既往的啰嗦,跟在纪砚白身边劝:“少爷,抄二十遍家规而已,整个纪家祖祖辈辈就没有几个有文化的,家规才那么薄几页,抄几份怎么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自作聪明的军师偷偷加了好几条!” “加了也得国公爷审核,国公爷看了几条就没耐心了,所以也只加了几条而已,没多多少字,您就抄了吧!” 纪砚白显然是气闷的,俞渐离甚至听见了纪砚白将自己摔在床上的声音。 昙回能在纪砚白身边活到现在,估计也是有眼力见的,知道纪砚白被批评了一整天,还被罚跪了,不能再烦他,很快退出了号房。 没一会儿,院落里昙回的声音便顺着未关严的窗户缝隙传了进来:“你们别站在门口守着,躲树上去,别被旁人发现我们国公府带人进国子监,参上一本。” “将军怕少爷闹脾气的时候乱伤人。” “放心吧,少爷顶多劈倒两棵树,我们少爷长大了,稳重了不少。” 俞渐离听完暗暗分析,现在的纪砚白顶多对物件撒气,若是旁人没做错什么事,纪砚白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伤人。 目前的纪砚白还是一个很乖的疯子。 院落中有片刻的沉默,那护卫才问:“少爷劈树,那我们还躲树上去?” “少爷出来的时候你们立刻跑不就行了,这么点身法都没有吗?赶紧上去。” 之后便没了声音,想来乖乖上了树。 俞渐离吹灭了蜡烛,小心翼翼地躺到了床上去,生怕自己翻书的声音吵到了隔壁在生闷气的纪砚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了敲窗的声音。 俞渐离抬头看向两间房之间的隔断,从床上坐起身来小声问:“有事吗?” 那边纪砚白的声音也挺小的,估计是不想被外面听到:“你写字是不是挺快的?” 俞渐离很快猜到了纪砚白的意思,并未多思考便拒绝了:“这种事情被发现了不太好。” “放心,我这一生对得起忠义二字,绝对不会供出你来。” “可是……我……” “一份十两银子。” 两个号房同时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纪砚白似乎是觉得自己给少了,又补充了一句:“一份二十两。” 二十两!他爹现在的年俸才四十五两外加二十二石大米。 一份二十两,二十份就是四百两! 国子监的山长德高望重,是被特别请来的,他老人家加上过节费等,一年也才一千多两吧? “有点多。”俞渐离终于出声。 纪砚白松了一口气:“哦,那就是同意了?你过来说,外面的护卫耳力也好,我怕他们听见。” 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病秧子的动作变得利落。 他能在临死前给家中赚些银两,也算是报答了两年照顾的恩情。 他壮着胆子起身,打开了中间的小窗,小心翼翼地往纪砚白那边爬。 纪砚白那边也没点灯,但是夜视能力要比他好,看到他行动笨拙,伸手扶了他一把。 别看纪砚白人莽撞,行为却十分得体,只是扶着他的手臂而已,见他安稳过来便松了手。 仅仅是片刻的接触,俞渐离还是能够感受到纪砚白的手掌很大,很宽,手指极长。 温热的手温隔着衣服传递过来,暖暖的。 纪砚白引着他在桌前坐下,再在他面前放一个小册子,又寻了几封书信放在了桌面上。 做好了这一切,纪砚白才寻了一处背光的墙壁站稳,小声道:“你可以点燃烛火了。” 俞渐离点燃烛火,如此一来,在树上的护卫便只看到号房内有一道身影,影子模糊,轮廓变形,也看不出身形来。 他伸手拿来册子翻开,读了几行后确定这是纪家的家规。 翻了几页真的到头了,根本没有几条,还简单易懂到可怕。 他看了看家规,再抬头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站在阴影处,身材高大,只是懒洋洋地倚靠着墙壁,眼神随意地瞥向他。 男人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早就没有了稚气,而是在战场摸爬滚打过的干练与飒爽。 他的轮廓分明,一半被淹没在阴暗中,更显得他眼眸深邃,鼻梁笔直高挺。 第9章 他的眼睛像隼,有懒散,有不羁,有浩大的国子监都束不住的野性。 俞渐离心口没来由地一颤,又很快平复。 曾久病的他总是有着最快调节心情的方法。 见俞渐离看向自己,纪砚白主动问:“是不是挺难懂的?写得弯弯绕绕的。” 哪里难懂? 比白话文还白话,甚至没有笔画特别多的字,可见军师写得十分用心。 俞渐离主动提议:“字这么少,还是十两吧。” “说了二十就是二十,说出来的话怎么能收回去?” “这钱我收得问心有愧。” “我心甘情愿的,你愧什么愧?!” 俞渐离只能拿起书信看了一眼,又做了一个深呼吸。 纪砚白十分不解:“我的字写得那么大,你还不认识?” “你的字……很个性。” 他只能这么说,这字写得像姿态各异的磐石,笔画粗,写得一团一团的,团成了各异的形状,真的很难认出来是什么字。 有些许像一坨坨形状妖娆的屎。 他更加不理解纪砚白为什么要找他抄写了,明明可以用毛笔在纸上画无数个圆团后交上去,想必也不会被看出来什么,甚至不会觉得他态度敷衍。 于是他拿着纪砚白的书信仔细研究,逐渐发现,纪砚白写字是有些进步的,后期的字能看出一些笔画来了。 他抬头在屋中四处看了看,最后端来水盆用毛笔沾水,在桌面写字。 纪砚白不理解,询问:“你在桌子上写什么?” “我在练习你的字。” “哦,写得差不多就行。” “收了钱,就得做到最好。” 纪砚白也不愿意和他计较细节,只是不解:“为什么要用水练习?” “可以节省些墨和纸。” 俞渐离穿过来后俞家已经败落,墨和纸可是极为金贵的东西,他只能收集一些马毛来做出简单的毛笔,接着用水练习原主的笔迹,还真练出了一些心得。 “倒也不必。”纪砚白号房里的墨和纸基本上也没人用,俞渐离想要甚至可以送给他。 “你的字体很废墨。” “……”纪砚白竟然无法反驳。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俞渐离就练习得差不多了,于是拿来纸张抄写起来。 为了逼真,他还特意模仿了纪砚白写字歪歪扭扭,间隙不一,甚至斜出去的风格。 纪砚白看了后不由得扬眉,学得确实像。 之后的时间二人都很安静。 俞渐离认认真真地模仿、抄写,每抄写完一份后,还要举起来端详一番,确认自己有没有模仿到位。 在俞渐离抄写到第四份的时候,纪砚白似乎有些待不住了。 他的性情导致他总是很焦躁,很难安静地一直站在一处很久,于是他开始和俞渐离聊天:“要不你歇一会儿?” 俞渐离的笔甚至没停:“无妨,我不累。” “你手腕那么细,提笔会不会很重?” 这倒是问住俞渐离了,他停下笔来回答:“不会,我经常会写很久。” 纪砚白又端详了起来,俞渐离写字时另外一只手会托起右手的衣袖,露出右手的一截手腕,那手腕在烛光下显现出莹白的颜色,纤细得仿佛没有多余的肉,骨架又纤细到可怜。 纪砚白再次问道:“不会被风吹断吗?” 纪砚白问得太认真,语气太过真诚,根本不像是在嘲讽他体弱,而是真的怕他会被风吹散掉。 俞渐离只能安慰他:“不会,若是风太大了,躲着些就是了。” “我可以派人教你一些拳脚,这样也能壮实一些。我收留过一个难民营的孩子,刚来时和你一样瘦,练了两年后也精壮了不少。” “拳脚我可能不行,我的身体不大稳妥。” “也是,你看着就病恹恹的,你写了几份之后我都怕你累死了。” “那倒不会。” “你放心吧,你就算累死了,我的银两也会给你的家人,丧葬费我也会承担。” 俞渐离难得停下笔来,纪砚白体贴得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要道谢吗? 幸亏这位爷武力值高,不然凭借他的这张嘴,早就被打死很多次了吧? 第5章 陆怀璟 抄写完六份后,纪砚白叫停了俞渐离:“可以了,按照我的脾气,一日内不可能写超过六份,其余的三日后再写。” 俞渐离对此也不强求,如今的六份,一百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是巨款了。 没有一次性四百两那么多,他反而能松一口气。 他知道纪砚白肯定不会收拾这些墨宝,别看纪砚白一家子都是粗人,这毛笔这砚都是上品。 他规规矩矩地收拾好了笔墨纸砚,又小心叮嘱:“墨迹未干,你莫要堆放在一起。” 纪砚白轻轻地“嗯”了一声。 俞渐离吹灭了蜡烛后,视线被黑暗淹没。 突兀的黑要比之前已经适应了黑暗时更不知方向,他摸索着朝着窗户的位置走过去,被纪砚白扶住的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纪砚白居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这么大的个子,居然一点脚步声都没有,行动还如此迅速,还能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他,不愧是习武之人。 纪砚白扶着他翻过窗户,小声道:“银两明日给你。” 第10章 “不急。”俞渐离也知道,谁会随身携带将近十斤重的银子? “谢了。” “嗯……也谢谢你的银子。” 纪砚白听到他的回答轻笑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这笑声很轻,似乎只是较重的一次呼吸,偏偏在俞渐离的脑海里飘过了一行字:那个对世人都冷漠倨傲,魔王一样的男人,对着他宠溺地笑了。 俞渐离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说看多了也害人啊…… 俞渐离回到号房,在自己的床铺上躺下。 他还在留意纪砚白那边的动静,那边似乎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后,也跟着躺在了床铺上。 两边都进入了安静之中。 俞渐离闭上双眼,没一会儿便进入睡眠。 * 该来的还是来了。 书中那明明自己非常优秀,却总是盯着贫寒的主角,看主角不顺眼,仿佛没有自己的生活一般,处处刁难主角的邪恶男二还是来了俞渐离这里。 陆怀璟,户部尚书的小儿子。 仿佛陆家的遗传都很极端,他的几个哥哥都继承了父亲的才学,与他年纪相近的哥哥则在崇文馆,曾与明知言相谈甚欢的就是这位哥哥。 可惜陆怀璟不学无术,月试或者岁试成绩都是垫底的,在国子监里更是称王称霸,性子嚣张,是一个标准的目中无人的纨绔。 因和哥哥对比强烈,总是因为哥哥被父亲责骂,以至于他格外讨厌自己这个哥哥。 他哥哥欣赏明知言,他就讨厌明知言。 后来陆怀璟对主角攻一见钟情,可主角攻只对明知言格外特别,便让这位小爷对明知言的仇恨加倍,针对得更加严重。 他去找茬明知言,骂不过,占不到便宜,还总想再次算计,可次次都只是助攻而已。 为什么要说陆家遗传极端? 陆怀璟是户部尚书所有孩子里,唯一一个继承了母亲美貌的孩子。 其他的孩子都只能说是相貌平平,平凡到书里甚至没浪费一个字去介绍他们的样貌。 在俞渐离这个角色死后,陆怀璟一举成为书中第一美男子,甚至没有旁人能及。 今日亲自见到了,俞渐离才觉得此人双眸极为灵动,羽睫极长,配上窄且挺拔的鼻子,以及浅桃色的唇,就算站着旁人面前骂骂咧咧,依旧如同一幅秀美画卷,让人生不出厌烦来。 俞渐离甚至觉得陆怀璟的长相有些异域风情,有些少数民族的浓颜。 陆怀璟会出现在四门学支堂里,显然是冲着俞渐离来的。 “呵,都说国子监又来了个大美人,我瞧着也就一般……”陆怀璟说着,目光落在了俞渐离身上。 他的眼神太过易懂,甚至没有半点遮掩,所有情绪都明晃晃地写在眸子里。 他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发生了表情变化,先是呆呆地看着俞渐离半晌,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身边的随从,抬脚便踹了那个侍从。 陆怀璟似乎很气,甚至有些恼羞成怒,却还记得压低声音质问:“你不是说他远远不及我吗?” 那侍从被踢了也不敢抱怨,反而委屈巴巴地道:“我瞧着就是不如您,哪里有您贵气!” 显然,陆怀璟事先派自己的侍从来看过俞渐离,侍从回去禀报,哪里敢说俞渐离确实俊朗,只能说不及自家主子。 而且在他们看来,确实是自己主子更好,多少有着护短的心理,也有着讨好之意。 陆怀璟心思单纯,一听说俞渐离没自己好看,立即有了底气,打算过来嘲讽一番。 然而刚刚见面,看到俞渐离安静地坐在那里,陆怀璟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俞渐离哪里不好看了? 这他娘的天仙降世了吧?怎么有人生成了这副样貌! 早早听闻有人会有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俞渐离的眸子简直会写诗!那双含水的眸子里全是诗情画意,鸟语花香! 之前早就想好的嘲讽话语都有些不合适了,陆怀璟一时间没了言语,干站了片刻又觉得尴尬,干脆朝着俞渐离走了过去。 四门学的监生都怕这位主儿,见他来了,众人纷纷让开了地方,让陆怀璟能够顺利地坐在俞渐离的桌面。 陆怀璟盯着俞渐离看,想揪出什么不妥来。 在俞渐离回国子监之前,他都是国子监“第一美”,他并不觉得一名男子被赞美成美有什么不妥,毕竟他确实好看,这也是他最大的优点。 在俞渐离来了之后,他很快就听到了风声,国子监又来了一个大美人,甚至要比陆怀璟还美。 当然,提起陆怀璟众人也都会提及他的嚣张跋扈,提起俞渐离,也会提及他曾经的丑事,说他乃是品行败坏之人。 紧接着一句:就算长得美又能如何? 这些都不是陆怀璟在意的,一个人的人品好坏他毫不在意,他只在意有人居然比他好看。 他端详了俞渐离片刻,不但没找出什么不妥来,甚至认可了俞渐离确实比自己美这个事实。 一直被盯着俞渐离也有些不自在,为了缓解气氛,他只能对陆怀璟回以微笑,好似骄阳升起,转瞬间融化了万千冰雪,只留下暖意浓浓。 这笑容居然让陆怀璟瞬间红了一张脸,指着俞渐离对侍从慌张地道:“他,他,他对我笑!” 第11章 跟着陆怀璟做惯了坏事,仗势欺人惯了的侍从,此刻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于是惯性地对俞渐离说出了一句:“不识好歹!” “……”俞渐离只能收回了笑容。 陆怀璟反而急了,对侍从嚷嚷:“你那么大声干什么?!” “啊?”侍从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主子都会赏赐他。 他跟随陆怀璟也有些年头了,怎么今日突然摸不清主子是什么意思了? 正在此时,支堂又进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人看到这边的情形,还当陆怀璟已经开始对俞渐离发难了,于是跟着嘲讽:“没错,俞渐离这种品行不端的人,就不该出现在国子监!” 俞渐离看过去,觉得这几个人有些熟悉,很快想起来他们就是在他来的那日,埋伏在小路上的几个人。 那一日他们被俞渐离的相貌镇住,丢了片刻的气场,不方便追着发难。 毕竟书中的龙套角色都是如此,看到美丽的人会呆愣,看到主角落魄会嘲讽,看到反派得势会追捧,情绪单薄得极为夸张。 可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毕竟再美的角色,也不能用脸扛住所有的攻击。 就好像在小说结局大战时,主角放大招的时候使用了“回眸一笑”技能,反派团瞬间团灭一样荒唐。 那就太扯了。 回过神来的几个人,听说今日陆怀璟要来跟俞渐离发难,他们便也跟着过来了。 在国子监里,陆怀璟讨厌明知言排第二,无人能排第一。 紧接着就是他们几个。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陆怀璟和他们有过几面之缘,他们还得到过陆怀璟的称赞,便觉得自己已经算是陆怀璟这一边的人了。 陆怀璟回过头,认出来说话的人是宋筠望。 见陆怀璟看向自己,宋筠望更加积极了。 他冷笑了一声,继续道:“家道中落后也不知道老实一些,反而用出龌龊的手段,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真是下贱啊……” 陆怀璟跷起二郎腿来,微微扬起自己的下巴道:“他做什么了?” “当年的事情很多还留在国子监的人都知道,他自甘下贱,还连累了其他人,真是可恶至极。” “原来几位是两年前就在太学的监生,怪我之前性格孤僻,不愿与人结交才没能见过几位,想来几位经历过当年的事情。” 俞渐离在此刻竟然有些感慨似的长叹一声:“曾经熟悉的监生好些已经离开了国子监,能碰到几位依旧留在此处的,也是难得。” 听着像感慨,实则在戳这几个人的痛处。 最可恨的是俞渐离是笑着说出来的,笑容真诚没有杂质。 当时知道这些事情的大多是太学的人,并且是和俞渐离、明知言同一批进入国子监的监生。 这一批监生在俞渐离家中出事时,已经是可以“毕业”,参加科举的了。 有些监生已经通过了科举考试,有些积分上等者也都送吏部铨选授官,有些真的不成器的,也在学了一些知识后便离开了国子监,只留下了一批高不成低不就的监生继续学习。 宋筠望几人就是这种。 明知言因为家庭变故,没有参加之前的科举考试,但是他目前已经得到了太子的赏识,才学也被传颂称赞,想来前途无量。 宋筠望下一次的科举若是再落榜,想来也只能厚着脸皮继续留在国子监,直到年龄不允许,苦闷至极,会对明知言羡慕到记恨也情有可原。 难得! 这两个字用得太脏了! 可俞渐离说得那么真挚,仿佛真的是在跟他们叙旧。 宋筠望回答的声音都在发颤,有种癫狂前的强装镇定:“谁要和你攀关系?!” “是之前的监生,就该知道山长曾经力保过我,证明他老人家也相信我的为人,只是我不想再连累旁人,选择自己离开罢了。”俞渐离在此刻朗声说道。 他知道,这种事情一经传开,辟谣必定要跑断腿。 众人热衷于看神仙一样的人被染上污名,并且津津乐道。 如果真的可以轻易解释清楚,原主也不会郁郁而终。 俞渐离倒也不着急,毕竟明知言迟早会还他一个清白。 但是,人家已经欺辱到他的面前来了,他就不能再任由他们胡说了。 俞渐离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不急不缓,仿佛并未产生什么情绪起伏,宋筠望想要看到的场面并未发生。 “少来这套!”宋筠望并不会被这么一句话唬住,“若你真的是被冤枉的,又怎么会真的退出国子监?还不是没有证据?山长为人正直善良,维护国子监监生也是正常,你不过是利用了他老人家的善良罢了。” 这时一直在旁观的陆怀璟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得这么言辞凿凿,你是躲在耗子洞里亲眼看到他行龌龊之事了?” 宋筠望没想到陆怀璟居然会反问自己,不由得一怔,语气略显微弱,没了方才的底气:“这倒没有,只是大家都说……” “哦,也就是说你也没有证据,只是听旁人说的就认定此事?宁愿相信旁人说的,也不相信山长?” 俞渐离听完不由得惊讶了一瞬,陆怀璟说了他想说的话,只是比他先说出来了而已。 而且,他发现陆怀璟的思维逻辑还是很不错的,也没有书中描写得那么不堪。 第12章 难道远离了主角,笨蛋美人男二的智商也重新占领高地了? 宋筠望想到了什么,又扭头问陆怀璟道:“您可听说过当年的事情,我可以现在告诉您。” “啧。”陆怀璟一阵不悦,“我来此见见俞渐离本人,你偏挑我来的时候吵吵嚷嚷的,扰人兴致作甚?没有证据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听起来也是无趣,还不如听曲儿看舞。” “这……”宋筠望不敢招惹陆怀璟,赶紧改口,“是我思虑不周,打扰了您,我这就离开。” 宋筠望离开后,陆怀璟重新看向俞渐离,正想数落几句,就看到俞渐离眼神真诚地看着他道:“你人还挺好的,说的都是公道话。” “啊?”陆怀璟被突如其来的夸奖惊得有些无所适从。 “谢谢你。” “你!谁用你谢了?!”陆怀璟说着便站起身来,气急败坏地离开了支堂,走路速度极快。 * 陆怀璟即将回到国子学,突然站在门口回忆刚才的事情,接着对着自己的侍从骂出来:“他是不是有病啊?!” 他陆怀璟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在他身上发生的口角之争数不胜数,他甚至没怎么输过。 就算总在明知言那些歪理邪说下吃亏,却也算是气到明知言几次。 哪里有过气势汹汹去找茬,结果被对方感激,并且夸赞他是个好人的时候? “对!听说是体弱多病!他不但有病,病还挺多!”侍从赶紧回答。 谁知这又惹怒了主子,他被主子白了一眼:“你也有病!” 谁在关心他身体了! 第6章 食盒 在陆怀璟等人来过之后,四门学这边更没有其他人愿意靠近俞渐离了。 仿佛俞渐离就是一个会带来不幸的人,靠近他,总会招惹到什么,谁不想自己的求学之路能够太平? 不过,他们倒是愿意看俞渐离落难,最好是能就此离开他们这里,这样还能还他们一个清静。 俞渐离倒是觉得无所谓,他也乐得清静,还能趁机多看几本书。 午间,明知言显然也听说了些什么,却没有特别地询问。 明知言抬眸看了看他,确定他没有什么异常,便只在吃饭的间隙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需要我教训回去吗?” 这平稳的语气,自信从容的态度,根本不像家道中落的太学生,而像一个大权在握的幕后之人。 俞渐离摇了摇头:“没必要,而且陆怀璟人还不错,还维护了我。” “维护你?”明知言先是诧异,紧接着又理解地轻笑,“嗯,他确实有些肤浅。” 肤浅,也就是颜控的意思。 不管陆怀璟怎么样,只要没真正伤害到俞渐离就没事了。 吃完饭,俞渐离和明知言分开,回去的路上,俞渐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昙回看到俞渐离看向了自己,并未直接打招呼,而是对他示意了一个位置,接着自己朝着那边先走了过去。 俞渐离很快跟上,到了偏僻处,那里只有昙回一个人在等他。 昙回将手里的袋子给了俞渐离,俞渐离伸手接过来,身体下意识地一晃才站稳。 果然沉甸甸的。 “我们家少爷让我给您的,”昙回说完看着俞渐离拿着有些吃力的样子,又问,“要不我给您送到号房里去?” 俞渐离拿着这么一袋子银子回支堂确实有些不妥,于是点了点头:“嗯,劳烦你了。” “小事情。”昙回笑眯眯地重新接回去,很快又健步如飞地离开了,想来也是有些功夫底子的。 银两真实地到过手上,和知道即将会收到一笔银两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再回支堂,俞渐离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结束了下午的课程,俞渐离并未立即去馔堂,而是去寻了纪砚白。 这个时间大家都会去吃饭,俞渐离却从未在这个时间在馔堂见过纪砚白。听闻他都是趁没有人的功夫先去射圃练习一阵子才会吃饭,这反而是很好的单独见面机会。 俞渐离靠近射圃,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 他发现这里居然不止纪砚白和昙回二人,场地内还有另外几个人,用红色的绸缎在头顶绑着一个苹果,全场狂奔着给纪砚白做活靶子。 这几位活靶子还都是监生。 让俞渐离觉得惊讶的是,这些人其中还有宋筠望。 纪砚白观察能力要优于常人,俞渐离刚刚探头看了一眼,纪砚白就注意到了。 俞渐离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来找他的,他并未犹豫,朗声说了一句:“别停,跑得快些!” 说完,提着手中的弓箭朝着门口大步而来。 射圃中的监生似乎也奇怪纪砚白为什么突然离开,抬头去看,却什么都没能看到,还被昙回挡住了视线。 他们也不敢继续去看,只能继续规规矩矩地做靶子。 纪砚白身姿挺拔,想来是常年弯弓射箭练就的体魄,让他肩宽腰窄,加上他身材修长,两腿极长,步子也要比旁人大出许多,走路时更显英姿飒爽。 他朝着俞渐离走来,面无表情,目光却直直地投向他,让俞渐离有片刻的慌张。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自己像是被纪砚白锁定的猎物。 仅仅是朝着自己走来的这一幕,俞渐离的思绪就控制不住了。 第13章 幸好他不喜欢看男男生子文,如果他穿进的是一篇花市离谱点的生子文,纪砚白这种人只要朝身体好些的受走过去,受都能激动得飞出一窝孩子来。 纪砚白走过来,带着他到了角落的位置问:“怎么了?” “抱歉,打扰你行侠仗义了。”俞渐离首先道歉。 听到他这么说,纪砚白不由得轻笑,问:“怎么就是行侠仗义了?你们不都害怕我这种行为吗?”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就是一种霸凌,根本就是在欺负人。 可在熟悉纪砚白一些后,他就会觉得此事可能另有隐情。 “明知言说过你不会主动惹事,都是收拾一些讨人厌的人,那些人也都是活该。而且,宋筠望这个人确实有些惹人讨厌。” “明知言……”纪砚白回忆了一番后道,“我听说过你们关系好。” 不愧是男主角啊,最后boss已经听说过他的名字了。 俞渐离内心感叹完便解释自己的来意:“我是想和你说,之后你在学业上遇到了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我功课还可以。” 谁知俞渐离说完,反而引得纪砚白蹙眉:“你千里迢迢过来,就是来提这些让人扫兴的事情惹我生气的?” 俞渐离赶紧否认了:“并不是!我只是觉得我拿了那么多银两有些多了,我应该再做些什么,刚巧我会这些。” “啰唆,给你就是给你了,你没必要特意来跟我说这个。傍晚风大,把你吹跑了撞到树上一命呜呼了怎么办?” “我、我还不至于会被风吹跑。” 纪砚白却很是不屑地扫了俞渐离一眼:“细胳膊细腿的,你多走几步我都怕你累死,赶紧去多吃几口饭吧,你吃饭晚了会不会突然晕过去?” “也不会。” “我让昙回送你去馔堂。” “不必麻烦。” 纪砚白也不多留他,与他说完便提着弓箭又回了射圃。 俞渐离看着他离开,不由得一阵沮丧。 原来他在纪砚白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很容易死的人,提毛笔久了会累死,走路会被风吹飞撞死,吃饭晚了都容易死于非命。 他离开射圃时,有一瞬间突然怀疑,纪砚白收拾宋筠望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很快他就否定了,别自作多情了,不过是点头之交。 * 俞渐离走向馔堂,他还没见到等待自己的明知言,却先看到了陆怀璟。 因为着急,陆怀璟已经迎到了大门口。 在门口碰见这位爷,俞渐离下意识想躲开,谁知陆怀璟一边抱怨一边迎了过来:“吃饭都这么不积极,难怪你体弱多病!” 俞渐离真想不通,自己晚来馔堂怎么就招惹了他。 俞渐离只能微笑回答:“劳烦你关心了。” 谁知这句话就像是触怒了陆怀璟似的,反而让他大声反驳出来:“谁关心你了?!” 俞渐离只能收声,内心越发确定,这个人的情绪不太稳定,并且行事都没有什么道理。 俞渐离没跟陆怀璟表现得多亲密,陆怀璟却一直跟着俞渐离一同进入了馔堂。 他很是奇怪,可是陆怀璟偏要和他并肩走,他也不能故意甩开。 他们两个人一起步入馔堂无疑是引人瞩目的。 有些已经吃过午饭,打算离开的监生看到他们两个人,都忍不住停住脚步朝着他们看过去。 就算他们两个人的风评如何差,相貌还是让人无法置疑的。 而且两个人的身份悬殊极大,这样两个俊美男人莫名其妙地凑到了一起,任谁都会多看一眼,还引来一片议论纷纷。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一个一脸的拘谨和疑惑,一个有种得逞的得意洋洋,或许他们一起的画面会更美。 明知言坐在桌前,看着他们二人并肩而来,微微眯起双眸,又很快恢复正常。 俞渐离到了他身前,第一件事便是跟他小声解释:“我有事耽搁来迟了。” 明知言却看向陆怀璟,点头:“无妨。” “哦,我的事和他无关。”俞渐离生怕明知言误会了。 明知言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截了当地问陆怀璟:“不知陆少爷有什么赐教?” 陆怀璟似乎就是在等他们问,被问了之后冷哼了一声,下巴一扬,大咧咧地坐在了明知言对面,手掌一拍桌面道:“你们平时都只能吃馔堂里的饭菜,也不腻?” 馔堂对国子监的监生是免费的,明知言和俞渐离都两袖清风,只能来此吃饭。 这其实也是在嘲讽他们二人穷酸。 明知言倒是不在意:“你确定要在这里当众砸场子?” 陆怀璟也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只是没有方才放肆了,压低些许声音继续追问:“你们两家落魄至此,好久没吃过好东西了吧?” 转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瞧我这记性,你们没落魄前估计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陆怀璟说着招了招手,很快有三个侍从拎着食盒到了他们桌前,将里面精致的饭菜、糕点取了出来。 陆怀璟介绍:“我怕你们的确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无法想象口感差距,特意带来了一份给你们尝尝,吃了之后你们怕是很难吃得下去别的饭菜了。” 说话间,他们的桌子已经被摆满。 第14章 俞渐离惊讶地看着这些菜,不得不感叹,果然是精品菜系,看这摆盘的工艺都让人望而却步。 做得精致,还色香俱全。 想来味道也会不错。 俞渐离对陆怀璟的印象再次提高,这位爷嘲讽人时是带着“证据”来的,摆事实讲道理,功课做得极其到位。 不愧是占了那么多戏份的男二。 寻常人遇到这种羞辱,定然会面红耳赤,羞愤难当。 俞渐离却很是按捺不住地拿起了筷子,并且很是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可以吃吗?” “可以啊!”陆怀璟回答得直接,“你不吃怎么能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俞渐离点了点头,夹了一块尝了尝,随即感叹道:“真的好好吃,不愧是你,不然我都吃不到。” “啊……”陆怀璟被俞渐离真挚的感谢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之后嘲讽的话也被堵住了,“那你……多吃。” 明知言看着俞渐离的样子觉得有趣,倒也跟着拿了筷子吃了起来。 陆怀璟还在等明知言的反驳,却见明知言也平静地接受了! 他算是发现了,明知言在俞渐离身边时似乎没了战斗力,都不愿意和他多说话了,也不会生气,还在给俞渐离夹菜。 像是被插了孔雀毛的斗鸡,不打仗改开屏了。 陆怀璟只能继续介绍:“这道菜,切菜时会有人在一旁按照节奏击鼓,那鼓可是千年古件,收集了极多天地灵气,会随着每一片被切下来,用鼓声将天地灵气输送进菜里。” 明知言只觉得这个说法听起来很傻,这种事情也就陆怀璟这种人傻钱多的会信。 谁知俞渐离跟着惊叹起来:“真的吗?这么厉害?!” 俞渐离看着菜不由得肃然起敬,不愧是书中世界,菜都这么神奇! 仙侠文里的医修也是这么制丹的吗? 明知言:“……” 他继续默默给俞渐离夹菜,俞渐离吃得开心就好。 第7章 来访 俞渐离的反应总是出乎陆怀璟的预料。 他听到俞渐离的夸赞后下意识地抬手,用食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尖,不自然地笑了起来:“这算什么?不过是小意思!” “还有更厉害的?”俞渐离追问,双眸亮晶晶的,显然十分向往。 “可不!”陆怀璟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懊恼,“那道菜我今日没买到,我想着给你们两个开眼这么几道就够了,早知道我就……” 俞渐离反过来安慰他:“已经很好吃了。” “这算什么?还有一道芙蓉糕也是人间极品,那个不宜放久了,在店里吃才好吃呢!真的是入口即化。”陆怀璟这个时候开始痛恨自己没有什么文采,完全形容不出那道菜的美味,最后也只能说出,“下次我带你过去吃!” 俞渐离拒绝得特别快:“算了,能吃这么一顿我就很满足了。” 陆怀璟反而不高兴了:“你跟我客气个鸟啊!你不去吃,怎么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等你吃了之后,肯定汗毛都立起来。” “听着就好吃……”俞渐离幽幽地感叹,又津津有味地吃了好几口。 “嘿嘿。”陆怀璟被称赞得笑逐颜开,“算你还有点品位。” “我们对你这点肯定是认可的。” 陆怀璟不解,追问:“怎么说?” “虽然说你功课可能差了些,但是在吃喝玩乐上肯定有自己的见解,并且都选出了最好的来。” 陆怀璟还真的跟着仔细思考了一番,虽然说他功课不好让他有点不高兴,却没法反驳,他确实功课很差。 尤其是被俞渐离这种贡监说,他更心服口服。 但是能在其他的方面这么真诚地称赞他的人,俞渐离还是第一个。 “有见解有什么用?平日里总因为不学无术被骂。”陆怀璟说着,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俞渐离却否认了:“这就狭隘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发光点,如果哪日来了外国使节,想要品鉴我们京里最繁荣的铺子,最好吃的店,或者最好玩的地方,你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并且是最好的向导。 “如果那人突发奇想想看什么,旁人都得做做功课,但你可以瞬间想到最合适的。” 陆怀璟也跟着豁然开朗:“可不!上次老家来人,我带表哥他们去玩的,他们都赞不绝口!我能瞧得上眼的,哪一样都拿得出手!” “所以你说好吃的菜,定然都是好吃的。” “那是!”陆怀璟被夸得下巴扬得更高,漂亮的小脸上全是得意,甚至忘记了自己找茬的初衷。 明知言一向言行端正,就算吃饭时也是一板一眼的,吃饭速度很慢,对礼仪很有讲究。 他吃饭时不爱说话,便只是看着另外两个人聊。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陆怀璟就像被驯服了的小兽,被夸得飘飘然了。 回京后的俞渐离总是这样,能发现不同人的优点,如果不是将他惹急了,他都会平和地对待每一个人。 像春风,像晨光,平等地照顾每一个人。 似乎在经历了家中巨变,俞渐离自我调整了一番后,性子也有了些许转变,之前敏感脆弱的人,在大病一场后对恶意感应也变得迟钝了许多。 明知言也曾怀疑俞渐离是在伪装,最近他逐渐放心下来,这样也好,不然总是郁郁寡欢的也让人忧心。 第15章 尤其是回了国子监,整日生活在流言蜚语里,若还是之前愁肠寸断的性子,怕是多一日都受不了。 俞家子嗣里,最有才华的就是俞渐离,俞家能不能再次翻身都要看俞渐离。 俞家和明家都已经没有靠山,所以俞渐离回到国子监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俞渐离只要开心,健健康康的,明知言就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他也懒得与陆怀璟计较。 陆怀璟这人颇为讨人厌,但是心思单纯,人也肤浅,想使坏也没什么脑子,手段都很低级,所以很好对付。 此刻陆怀璟与俞渐离相谈甚欢,明知言便没有多加干预。 馔堂里还有其他的监生,原本还有些人已经吃完了饭,故意留在这里留意他们这边。 他们还当陆怀璟又会和明知言吵起来,最后演变成更大的纷争。 没想到陆怀璟竟然和俞渐离相谈甚欢,明知言全程一言不发,和平到无事发生? 这两个人哪次见面不是火山爆发天崩地裂的壮烈景象,今日居然能够和平相处了? 旁边多了一个俞渐离,这两个人就休战了? 之前只觉得明知言只要在俞渐离身边,就会收敛很多锐气,现在陆怀璟都变得开朗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俞渐离在晚间回到号房时,便看到银两被昙回顺着中间间隔的小窗,送进了他的号房。 似乎是不想随便进别人的房间,昙回只是放进了窗里的地面上,并没有再进来。 他进来之后先将银两收好,难得有这么多银两,他还有些忐忑。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想来国公府会安排很多暗卫守护着纪砚白,不会有人来这边行窃。 收好了银两,他坐在烛火下看书,没一会儿便听到了敲门声。 俞渐离打开门,便看到昙回托着一个食盒过来,递给了他:“我们少爷送给您的。” “哦,感谢,不过为什么要送我食盒?” “少爷说怕你半夜饿死了。” “哦……” 昙回见俞渐离接过去了,便回头左右看了看,这才再次凑近了说道:“我们少爷吃喝玩乐的确一般,而且在京中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觉得这家店好吃,所以特意让小的去买的。” “啊?他……知道我和陆怀璟聊天的内容了?”不然怎么会是这番说辞? “嘿嘿,这国子监有什么风吹草动,小的都关注着呢!小的为了分散少爷的注意力,就一个劲儿地跟他说国子监里的事情,他也就知道了呗。” 俞渐离本以为昙回是一个话痨,没想到今日才发现话痨也如此努力,这么点事情都能传到纪砚白那里去。 想来昙回也是国公府特意安排的,随时盯着纪砚白的状态,是个机灵的。 “他知道了,就让你买东西给我?”俞渐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和纪砚白并不熟悉吧。 昙回笑嘻嘻地回答:“那倒没有,我们少爷粗人一个,只是在我念叨完这些事情后,他随口说了一句这家店的糕点也好吃。 “小的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赶紧去店里买来两份,少爷便让小的送来一份给您尝尝,说是免得您夜里饿了死过去。您尝完了给小的一个信号,不出一刻钟,我们少爷就能知道你认不认可他的口味了。” 俞渐离突然有些惶恐,却还是谨慎地接了东西。 他想起了什么,跟着压低声音问昙回:“你们少爷在射圃是……” “哦,今儿射圃那些人?他们罪有应得!您别害怕!”昙回俨然一副说来话长,您等我慢慢说的架势。 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动静,回头看了看,便又道:“来人了,小的先回了,在国子监里知道您和我们少爷是朋友,对您风评不好,小的避着些。”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俞渐离刚把食盒放下,便看到陆怀璟居然带着侍从来了。 陆怀璟一边走,一边嫌弃这边的环境:“什么破路啊,走路都硌脚!” 也正是因为他这边抱怨得厉害,才没有注意到昙回的离开。 俞渐离走到了院落门口,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哼,我换了一家店给你带来了些饭菜,这回不给明知言那个讨厌鬼吃。” “可是我晚上在馔堂吃过了。” 陆怀璟听完登时不高兴了,朝着俞渐离嚷嚷起来:“谁让你吃了?!话可以乱说,饭不能乱吃不知道吗?” “可是没人告诉我不要吃晚饭啊。” “该吃饭积极的时候不积极,不该积极的时候这么积极!”陆怀璟气得直踢石子,结果还是踢疼了脚,气得直跳脚,“什么破路,明天都给我铺上大理石!” “你还要常来?” “怎么,不许来吗?” 陆怀璟也不管俞渐离欢不欢迎他,带着侍从便到了俞渐离的号房。 走进去后,陆怀璟嫌弃地在自己鼻子前扇了扇:“什么破地方?都不熏点什么吗?这种味道怎么住人?” “香料很贵的,所以……”俞渐离哪里有钱买熏香? “国子监发的被褥能用?!”陆怀璟指着床铺惊呼。 “知言还给我带了一套被褥,铺上之后床铺软多了。” “谁能在这里住得下去?!”陆怀璟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隔壁问俞渐离,“那个人在吗?” 第16章 “好像在。” 陆怀璟压低了声音,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椅子上,道:“你以后躲着他点,他不太正常。” “他不会主动惹事。” “平日里是,但是犯病的时候没几个人控制得住。像我们这种纨绔子弟,和别人发生冲突都得绞尽脑汁地想一个由头来,但是这位不用,做什么全凭心情,在国子学我都躲着他。他坐最后排,我就坐最前排。” 陆怀璟和纪砚白都出身极好,加上成绩很差,会被分到一起也正常。 连陆怀璟都避着他,可见纪砚白是真的无人敢招惹。 见俞渐离表情逐渐沉重,陆怀璟又补充道:“我倒不是怕他,就是不想惹麻烦。” 说着,吩咐侍从将食盒端过来,并且打开放在桌面上,拱手示意:“你挨个尝尝,要不一会儿就不好吃了。” “哦……”俞渐离只能强撑着又尝了起来,接着感叹,“嗯,好吃!” 陆怀璟似乎格外好哄,两个字就让他开心了不少,最后还是看着俞渐离挨个菜都尝了一口才捏着鼻子走了。 走时还在抱怨:“楼梯地板也该修了,踩上去都吓人,还有这里的栅栏,都断了……” 谁知这时传来了纪砚白的声音:“是我的长枪随便放在那里,把栏杆压断了。” 陆怀璟回头看了纪砚白一眼,很是厌恶:“亏得你名字里还有个白字,怎么黑成这样?少跟我说话,真晦气!” “一晚上就听你叽叽喳喳的,你也少来。” “当我爱来这破地方呢?!” “嗯,那就别来,太吵。” 他们的对话俞渐离听得心惊胆战,看来陆怀璟是真的不怕纪砚白,纪砚白也是真的烦陆怀璟。 第8章 为难 俞渐离没想到,当天夜里纪砚白便又叫了自己过去。 这一次他已经习惯了抹黑爬窗,只是今天还带了一个食盒,行动稍有不便。 他提着食盒到了纪砚白的房间,被纪砚白扶着到了桌边坐下。 等待纪砚白过去墙边,他点燃了烛火,全程默契不需要沟通。 今天纪砚白为自己提前准备了一个椅子,他大咧咧地坐在墙边,一脸玩世不恭地看向俞渐离。 看到俞渐离拎着昙回送去的食盒过来,他还有些意外。 他的目光审视,有点不懂俞渐离的意图,难道是吃得太饱了,干脆拎过来退还给他? 纪砚白注意到俞渐离频频偷看自己,还当他要还自己东西了,于是不悦地道:“有什么话直接说。” 谁知俞渐离说的事情和食盒无关:“不是要缓两日再抄写吗?” “哦……”纪砚白被问了之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今日抄写两份即可。” 俞渐离轻声“嗯”了一下,便开始埋头抄写,人安安静静的,下笔平稳。 抄写完了一份后,俞渐离检查的同时用帕子擦了擦手,接着打开食盒,取出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俞渐离吃东西的时候很是斯文,和他这个人一样慢条斯理,可还是肉眼可见地微微扬眉,糕点还没吞咽进去,就抬眼看向了纪砚白。 他明明没说话,只是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用眼睛告诉他:好吃! 原来真的有人在看向一个人时,明明没有流光,却在眼眸中闪耀出了一场烟火来,璀璨万分。 他的眼睛好像声音,很神奇。 纪砚白原本是烦闷的,这一刻竟然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俞渐离没说什么,吃了两块之后擦了擦手,又开始抄写下一份。 纪砚白却打破沉默:“你会撑死吗?” “我也许有一天会突然死掉,但是应该不是这种死法。”一个离谱的问题,俞渐离却回答得很认真。 俞渐离确实有可能哪一天就突然死掉,但是应该不会是这种死法。 主角的白月光注定要死在一个剧情节点,要死得凄美,死得让人心口揪紧,怎么可能是吃太多撑死的? “吃不下的话,不必勉强。”纪砚白道。 “也是一份心意。”俞渐离毫不在意,“家中遭遇变故后,好多亲戚都会远离我们,还能给我们家人一些温暖的都是雪中送炭,自然要珍惜。而且这糕点好吃,也不为难人。” “嗯。”纪砚白的心情逐渐轻松,不自觉地变得轻飘飘的,有些荡漾。 他的心情总是大起大落,愤怒和喜悦分明,都来得十分轻易。 待俞渐离写完,他吹灭了蜡烛,又拎着食盒回去。 纪砚白走过来扶他跨越窗户,俞渐离还小声跟他说:“剩下的糕点我明日早上吃,肯定都会吃完的。” “明日就不好吃了,我让昙回给你送些新的。” “才一个晚上怎么会不能吃?能吃的!”俞渐离说完,还把食盒护在怀里,生怕纪砚白抢过去当着他的面给扔了。 纪砚白没再坚持:“随你。” “那你……早点睡,晚安。”俞渐离在窗子放下前道。 “嗯,好。”纪砚白如此回答。 俞渐离将食盒放在了桌面上,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后躺在了床铺上进入梦乡。 两间号房都陷入了安静中。 * 翌日。 俞渐离被声音惊扰走出号房,看着院落里的景象目瞪口呆了半晌。 不久后纪砚白也从号房里走出来,站在自己的号房门口,一同看着院落里的景象。 第17章 几名工匠正在翻土,有另外一位工匠在量尺寸。 昙回打着哈欠上前询问,得到的答案是陆怀璟吩咐量尺,这里要铺成大理石的路面。 得知真相的那一瞬间,俞渐离的脑袋里竟然有一种“户部拨银子了”的惊喜。 “姓陆的真烦。”纪砚白抱怨了一句,想起这个人就不自觉地蹙眉。 说完没得到回应,扭头就看到俞渐离站在门口,捧着食盒正吃糕点呢。 还真是一大早就在吃了。 在和他对视后,俞渐离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没有跟着说陆怀璟的坏话,只能说其他的:“我叮嘱他们小声些。” 纪砚白没再说什么,带着昙回离开了小院子。 俞渐离则是放下了食盒,凑过去问量尺的工匠:“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工。” 工匠被一位读书人问了这样的问题,惊讶万分:“这……这都是我们粗人的活儿。” “我父亲之前是工部的,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还是不太稳妥吧?”工匠很为难,他们也是收银两办事的人,哪里敢找人帮忙? 俞渐离只能作罢,接着提醒:“刚才离开的高大男子怕吵,而且脾气不太好,他回来的时候你们小声些。” “好的。” 他又看了看院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承了陆怀璟这份好?这人情欠得大不大? 如果拒绝了,又显得有点不识好歹。 可他确实没要求过这些,到最后反而是他为难。 这些任性的少爷做事都只顾着自己的心情,不会考虑俞渐离这边会不会为难。 俞渐离这些身份及不上的却要处处考虑,生怕哪一个细节做得不稳妥,这种差异着实让人苦恼。 去四门学的路上他想了一路,最后还是觉得作罢吧。 这些事情在陆怀璟他们看来不过是小事,估计都不会放在心里,是他太在意了。 再说,他和陆怀璟不过点头之交,没必要来往过多。 可惜想是这么想的,陆怀璟还是在这一日课程结束后,带着新的食盒来了,还带了好些东西来。 香炉、被子都送来了新的,还把他号房里临时买来的简陋柜子清空后扔了出去,换了一个新的柜子进来。 还有些盒子里也都装得满满的,想来里面也都是一些物件,并且价值不菲。 俞渐离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想现在就去找明知言,这事他摆不平了,却不能留陆怀璟一个人在这里,有失礼数。 “不必如此的。”俞渐离一个凡事都做得不紧不慢的慢性子,此刻说话的语速都提高了不少,“国子监给的都能用,我也不是什么娇气的人,这些都可以用。” 陆怀璟却不理会他的拒绝:“你可是名头超过我的人,结果让旁人看到你居然是这副寒酸样子,我岂不是也跟着丢脸?” “我的名头哪里能超过你?我们的身份是无法相比的!” 陆怀璟很是不讲道理地顾左右而言他:“那你是在反驳我吗?” “这怎么能算是反驳?” “还不是反驳,都给你送来了,你若是给我返回来,岂不是不给我面子?!”陆怀璟越说越生气,“老子这些年什么时候主动给旁人送过东西?你还挑三拣四的,不识好歹!” 说完干脆起身气呼呼地朝外走。 俞渐离只能跟着他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而且我们也不熟,我不应当收呀!” “是是是!你就和明知言熟!可他穷光蛋一个什么也给不了你啊!不然你把他叫过来,看看我给你的东西他能不能给?” 这种情况明知言再过来,说的话这般伤人,两个人定然会吵起来。 “那我收!你别生气。”俞渐离追着陆怀璟安慰,他竟然觉得自己突然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交往对象”,这个“恋人”还十分任性,他还得追着哄,无奈万分。 他一边哄,一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沦落至此。 两个人拉扯间到了院子里,刚巧碰到纪砚白回来。 纪砚白比他们两个人都高,垂下眸子看向他们两个人,就像在看两个顽童,接着扯着嘴角轻笑了一声。 陆怀璟此刻就像暴躁的小兽一样,看到纪砚白笑他,登时就火了:“你笑什么笑啊!你个黑熊精偷袈裟回来了?” “被拒绝了恼羞成怒,还真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才恼羞成怒呢!”陆怀璟气得跳起来朝纪砚白挥拳,纪砚白根本不理,绕过他的同时道,“别在我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不然让你试试东海三太子的经历。” 陆怀璟显然是个脾气大的,被纪砚白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接着转头问俞渐离:“你是不喜欢那些东西,还是觉得那些东西是我送的,所以不接受?” “我……我们还不熟,我怎能接了这么多东西?” “只是因为不熟?” “嗯。” 陆怀璟点了点头:“东西给你了,你就收着。” 说完朝着纪砚白的号房喊:“他不是拒绝我了,他是和我不熟!” 纪砚白没理他。 陆怀璟送完东西摆了摆手:“等以后就熟了,我先走了。” 谁知,俞渐离又追了出来,对陆怀璟说:“那以后你有什么功课不懂的可以来寻我,我功课还不错。” 第18章 “啧。”陆怀璟听得直咧嘴,“不需要。” 陆怀璟生怕俞渐离会将他的东西还给他似的,没一会儿便跑了。 俞渐离跟着陆怀璟走了一段,根本跟不上小跑走的陆怀璟,只能又回了自己的号房。 他回到房间里正在收拾,又有人敲门,光听这么矜持的敲门方式,就知道是明知言来了。 俞渐离立即打开门,一脸得救了的表情:“知言!” 明知言抬手拍了拍俞渐离的肩膀安慰:“陆怀璟来闹了?别怕,我之后会去找他。” 俞渐离看到明知言安心不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也别和他闹得太难看,他似乎也没有恶意,只是热情的方式让人有些诧异。” 明知言轻声“嗯”了一下,接着走到床边,看到自己送给俞渐离的被子被掀起来,放在了一边,铺上了陆怀璟送来的,他的眼眸一沉,接着说道:“他送来的都是些好东西。” “嗯,这倒是。” “只是他素来与我不和,你与我交好他也知道,我总觉得他是在酝酿着什么。他若是像平日里一样冲着我来的,我倒是不怕,但是他把注意力放在你这里,我就会很担心。” 明知言说着,不动声色地将陆怀璟送来的被子规规矩矩地叠起来,再将自己送来的铺好。 他知道,这被子肯定是陆怀璟的人动的,俞渐离向来珍惜他送的东西。 “嗯,我会注意的。”俞渐离回答。 “我会处理好的。” “没造成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你不必太为难他。”俞渐离生怕明知言出手太狠,把陆怀璟这个笨蛋反派虐哭了。 明知言收拾的动作稍有停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俞渐离似乎对陆怀璟印象不错?还这般维护。 看来……此事不能拖太久。 第9章 争执 俞渐离曾经以为,自己国子监的生活不会太难熬。 他的确是书中男主角明知言最好的朋友,但是大家的注意力更多在明知言那里,所有的刁难都有明知言对付,明知言有着男主光环也都能轻松抵挡。 所以他就安安静静地在四门学学习就可以了。 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走到哪里,都引来众人的注视,惊叹他的容貌。 又因为之前的传闻疯狂地辱骂他。 在他死后,明知言为他证明了清白,众人这才开始回忆他的美好,曾经那么优秀的人,却死在了他们的诋毁里。 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他的死亡,他的蒙冤,升华成了遗憾的美丽回忆,是最让人心疼的皎洁月光。 可是陆怀璟莫名其妙地跟他“交好”,还是引来了不少关注。 就算陆怀璟如何不学无术,他也是户部尚书的嫡子,是国子学、太学的监生都想巴结的对象,也是四门学监生望尘莫及的存在。 陆怀璟却独独对他特别,甚至有种刻意讨好的表现,格外殷勤地送去礼物,还夸张地修路。 这也使得俞渐离之前的传闻又被搬了出来,他的风评也跟着越来越差。 这些人很奇怪。 起初有人有意接近俞渐离,想要与他交好。 俞渐离知道,这些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陆怀璟没来之前,这些人都躲着自己。 所以他不愿意与虚情假意的人接近,让人不舒服的社交只会给自己带来痛苦,他便没有如何回应。 渐渐地,他们不再接近他,却开始诋毁他。 在射圃的这一日事情终于爆发,甚至丢了文人该有的斯文。 俞渐离的身体体弱多病,底子很差,体能也差得离谱,导致他连弓箭都拉不开。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次蓄力拉弓,想要尽可能地多拉开些,这样也能射得远些。 之前的箭都是轻飘飘地射出去,有时都无法稳稳地射在靶子上,撞到靶子还会掉到地面上。 可他蓄力之后手都在抖,导致这次射出的方向更偏。 这时有人冷笑出声:“瞧瞧这娇滴滴的样子,倒是连女子都不如了。” 俞渐离还有两次练习的机会,俯身又拿了一支箭,同时回答:“自古以来巾帼英雄众多,个个是人中凤,她们不应该沦落成了对比的事物,她们并不低男子一等。 “我射箭成这样是我本人实力不济,体能也跟不上,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人听到俞渐离这种回答,不由得更气:“装什么清高?你什么样的人,整个国子监有谁是不知道的?只愿意与陆公子结交,四门学的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还真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你又何必这样扭曲事实?”俞渐离虽然箭法不精,却还是努力地又射出了一箭,“诸位之前是如何待我的,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近期又开始想办法与我结交,其中为的是什么还需要我明说吗?” “我们之前与你疏远,只是因为你之前做出的出格的事情,还害得其他监生被退学,毁了他的前途,谁人能不唾弃?” 俞渐离的回答依旧不紧不慢:“所以近期想与我结交,是终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吗?不然为何会突然改变态度?” 一时间,竟然无人能回答出来。 要么,他们承认他们是冲着陆怀璟和俞渐离亲近的。 要么,他们就要承认之前确实是错怪了俞渐离。 第19章 两种都是他们不想承认的。 他们就是想让俞渐离这样优秀的人挂上污点,这样他们的平庸就仿佛只是因为他们出淤泥而不染。 有人转移了话题,问了其他的:“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与陆少爷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在故技重施,准备坑害下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跟着附和:“就是,整日里总说你多优秀,平日里讲学时你的见解也没有多独到,其他功课也都一般。我们支堂里多半是贡监,没有谁比谁高贵,你只是多了一张好看的脸罢了。” 俞渐离射完了最后一箭,终于放下了弓箭,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已经变得通红。 这身体真是娇嫩得很。 他在平日里的确很低调,也很少说出自己的见解,写文章的时候也很收敛,主要是怕自己暴露出穿书者异类的观点,引起旁人的注意。 尤其是不想被明知言发现异常。 功课一般是平日里的小考出题都很简单,大家的成绩都差不多,也看不出什么差距来。 他没有解释,只是道:“陆少爷为何这般对我,这确实得问他,我没有刻意巴结。若是诸位能拿出证据来,我定然哑口无言,可你们刻意诽谤,我真的没办法妥协。” 说完,他竟然能够对所有人灿烂一笑:“大家不必过于关注我,你们的优秀不会因为我而被埋没,各位飞黄腾达的那一日,我定然不会这般出言诋毁。” 看着俞渐离此刻的模样,竟有人被反驳到无言。 曾听闻俞渐离内心非常脆弱,被人诋毁也会大病一场,可如今他们见到的俞渐离总是这般淡然从容。 他总在微笑,笑容温和,如和煦的光。 他似乎从来不会发怒,被人针对的时候也会不紧不慢地回答,不会气急败坏,甚至不会有什么情绪起伏。 性情稳定到有些可怕。 俞渐离见没人再与他说什么了,便坦然地站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等待,心中想着月试这一科怕是要垫底了,也不知道其他的成绩能不能均衡回来,看着别太惨烈就行。 幸好四门学大多都是出身寒门,没有买马的能力,他们不考骑射,不然他说不定还得经历点皮肉之苦,从马上摔下来他恐怕真的会突然死掉。 柔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真难当…… * 午间,俞渐离进入馔堂时,宋筠望刚巧从馔堂出来。 两个人打了一个照面,相互之间都有些尴尬。 让俞渐离没想到的是,宋筠望居然会主动与他说话:“你射箭不行的话,其实可以找纪砚白,他定然会教你一些助教都不知道的技巧。” 俞渐离有一瞬的无言。 宋筠望还当俞渐离不想与他交谈,绕着他走开了。 俞渐离在他离开后才回神,惊讶地发现宋筠望居然知道他认识纪砚白,还笃定纪砚白可以教他射箭? 难道上一次宋筠望被纪砚白收拾,真的与他有关? 还是说宋筠望实则是在试探,想看看自己被收拾和俞渐离有没有关系? 可宋筠望完全没有观察他神情的举动。 都怪那一日陆怀璟来得太巧,昙回才没继续说下去,他突然好奇得厉害。 走进馔堂,他还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怀璟在不在,如果陆怀璟又带了食盒,他吃了饭陆怀璟会不高兴。 进去之后,他发现陆怀璟并不在,只有明知言在等他。 他快步到了明知言的身边,听到明知言安慰他:“你不必烦恼了,陆怀璟那边我处理好了。” “哦……”俞渐离很想知道明知言是如何处理的,最终也只能咽了回去。 陆怀璟不来他身边,他也乐得清静。 谁知他吃完饭回到支堂后,就看到支堂里其他监生表情怪怪的。 他没有理会,独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静坐了一会儿,便有人沉不住气地对他说道:“之前还得意呢,现在看来陆少爷不会再理你了。” 俞渐离看向他,没有说话。 那人见俞渐离还不知情,当即得意地道:“今日明知言害得陆怀璟挨了十戒尺,如今还没离开绳愆厅,他定然恨死明知言了。对你啊,怕是也跟着恨上了。” 俞渐离听完突然一阵惆怅,果然是明知言的处理方式。 只希望陆怀璟报复的时候如果带上了他,出手轻一点,或者报复了明知言,就不要报复他了。 结果当天夜里,陆怀璟再次出乎俞渐离的预料。 陆怀璟自己抱着一床被子,小跑着来了俞渐离的号房,进来的时候还在抹眼泪,哭得破马张飞的,嘴里嚷嚷着:“明知言他阴险狡诈,我今天就要睡在你这里和你一被窝,气死明知言那个乌龟王八蛋!” “这、这、这……”俞渐离看着陆怀璟哭着脱了鞋子,到了他的床铺上自己铺被子,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位爷报复的方式真是别致。 不过这个方法确实挺能刺激明知言的,一招就按住了明知言的七寸。 “上次夜里我和几个好友在林中凉亭聚在一起吟诗,没错,是喝了点酒,还在情绪激昂的时候比量了一番拳脚,也不算惹事吧? “结果明知言与监丞聊天的时候,提及了此事。谁没事闲的去和监丞聊天啊!他就是故意的!” “这……”俞渐离没法回答,因为明知言就是故意的。 第20章 而且陆怀璟哪里是会吟诗的人? 多半是聚在一起喝酒,酒后发疯吵了起来,并且对其他人动了手,对方不敢惹他忍了这口气,明知言却把陆怀璟告发了。 最终俞渐离只能问陆怀璟:“你怎么自己来了,你随从呢?” “他不让我来你这里,他说你名声不好,我来了,之后定然会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有损我名声。我没听他的,趁他不注意我就自己过来了。” “哦。”这还不如不问呢,这个回答挺让人揪心的。 也难为这位大少爷了,自己抱着被子来的。 只是抱着被子来他这里,更解释不清了! 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你看我的手啊!啊啊啊!都肿了!”陆怀璟动作利索地已经铺好了被子,并且进了被窝里,伸出手来给俞渐离看。 陆怀璟的身体也挺娇嫩的,被打了十个手板,手掌通红,肿得手掌都厚了些许。 “我有药,我给你涂。”俞渐离说着就要去取药。 “不用了,我经常挨打,准备的药都是最好的,你的肯定不如我的。” “这倒也是。”对于这一点,他也十分认可。 这时外间有人敲门,俞渐离迟疑了片刻还是去开了门。 陆怀璟也跟着探头去看,想看看是不是明知言听到信儿过来了,他定要在俞渐离床上打滚,气死明知言那条毒蛇。 结果打开门,门外的居然是纪砚白。 他没理开门的俞渐离,而是去问陆怀璟:“池塘里的蛙都被你生吞了吗?怎么这么吵?” 俞渐离倒是挺感谢纪砚白没推开房间中间的小窗直接开骂的。 陆怀璟抱着被子躺在俞渐离的床铺上,根本不被纪砚白威胁,摇头叹气:“我不太喜欢看到你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看着像黑白无常来索命了。” 小麦色皮肤的纪砚白,与肤如凝脂的俞渐离对视了一眼,一同沉默。 第10章 练箭 纪砚白垂眸看向俞渐离。 他站在门口暗处的位置,让自己的面容被掩埋进黑暗里,眼眸却格外分明,这般面无表情地看向一个人,多少有些让人畏惧。 俞渐离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情,毕竟是因为自己引来了陆怀璟,才吵到了纪砚白。 这时纪砚白主动打破了沉默,问他:“需要我帮你把他扔出去吗?” “我……我是无辜的。”俞渐离又不能让纪砚白做这种事情,也不能拒绝,只能解释自己的立场。 纪砚白也不争辩:“我知道。” “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吵到你了。” “我没怪你。” 这时陆怀璟又开始吵嚷了:“纪砚白,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会让他为难吗?”纪砚白朝前走了一步,身体靠在门边,歪歪扭扭地双手环胸,因身材高大,挡住了门外大半的月色。 “我是要气明知言那个混账!” “嗯,但是此事与他无关,他还是明知言的朋友,这样夹在你们中间,他很为难。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真住在这里了,旁人会如何想他。”说着,纪砚白下巴一扬,朝着俞渐离示意,“你看,都要吓哭了。” 倒是没要哭。 但是他知道纪砚白在给自己解围,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不拆台。 陆怀璟似乎也回过神来,表情逐渐纠结起来,似乎也想放弃在俞渐离这里闹腾。 纪砚白在此刻再次出声:“再不下来,我就一脚把你踢出去。” “你威胁谁呢?本少爷是你能威胁得了的吗?” 纪砚白也不是废话很多的人,侧头看向俞渐离,道:“我进来了。” “哦……” 纪砚白干脆走进来,朝着陆怀璟走去。 陆怀璟吓得从被窝里蹦起来,绕着纪砚白下了床,举动间还不忘抱着自己的被子:“纪砚白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惹事,这国子监你就待不下去了!” “我正好不爱待。”纪砚白回答。 “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把你送到崇文馆去?” “……”纪砚白显然也不喜欢那个地方,嘴唇紧抿,没再说话。 说起来,当今太子还是纪砚白的外甥,他真去崇文馆也算说得过去。 可纪砚白不想卷进那个圈子里,弯弯绕绕太多,让人不自在。 他只适合征战沙场,带兵打仗。 和太子没有太多来往,未来也只听从命令,是他们最舒服的关系距离。 陆怀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被子,对俞渐离道:“我去收拾明知言,得回去想想主意,先走了。” 说完,便出了号房。 刚巧他家里的随从也到了,他将被子丢给了随从,便自顾自地朝着自己的号房去了。 见陆怀璟走了,纪砚白才道:“陆怀璟这般来了,说是会有损他的名声,其实对你的名声伤害更大。他还有家世背景撑着,而你想要再翻身就难了。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就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以他的脑子,惹了他他也只会生一场气,其他的什么也造成不了。惹了他,就算惹了一个很好惹的人,回击都不痛不痒的。” 纪砚白身边有昙回,昙回又是一个风吹草动都能打听到的人,能知道原主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奇怪。 第21章 所以纪砚白也知道他此刻的处境是什么样的。 不过看纪砚白的态度,显然是向着他的,相信他不会做什么不堪的事情。 俞渐离低声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我倒是没什么,反正也睡不着。”纪砚白说完走出了他的号房,走到门口时脚步稍有停顿,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 俞渐离看着他离开,突然觉得,纪砚白好像是一个很讲道理的“野蛮人”。 * 俞渐离重新去整理自己的床铺,没多久,便听到了敲门声。 这文质彬彬的节奏,显然是明知言。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号房的门,明知言站在门口朝着里面看了一眼,确定陆怀璟已经走了,才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号房隔音并不好,而明知言显然是要跟俞渐离说些什么外人不能听的,二人只能出来。 他们在国子监内的林中并肩而行。 距离号房有些距离,确定没有其他人打扰了,明知言才颇感歉意地道:“抱歉,因为我,让你被针对了那么久。” 俞渐离轻笑起来,眉眼里都是云淡风轻:“无妨,我如今的处境也有当年事情的影响。而当年的事情怪罪不到你的身上去。” “当年你我名字并列,世人皆称呼我们为双杰,可如今……”明知言感慨着,仰头看向月亮,终究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月光在二人的发梢和肩头铺上了一层银色,安静的夜如冬眠的蛇,清风徐徐,带来一阵清凉。 “像明兄这般优秀,势必要经历这些,谁让……你是太子欣赏的人。” 明知言自然知晓俞渐离的意思,于是道:“就是因为太子欣赏我,我就要经历这些针对。只有旁人皆质疑我,没人敢用我,甚至排挤我,才会显得太子的欣赏是恩赐,是伯乐,是温暖。 “这些人对我的态度,自然也有太子的默许,不然他怎么会没有任何作为?只有我将所有人都得罪了,走投无路了,只有他能够庇护我,才能成为他最忠诚的奴。 “可他越是这般操作,越让我觉得不适,仿佛我的未来都在他的算计里。” 明知言是太子赏识的人,便无人敢朝着他投出好意。 明知言没有表示态度,旁人得了指点,便用责难明知言来获得太子的好感。 而不明真相的人,只会跟着大众一起对明知言发出恶意,像是发泄,还因为所有人都对明知言这般,他们也不会得到责罚。 好像跟着大家一起欺负一个人,有罪的就是那个被欺辱的人,他们反而是正常的举动。 这只会让明知言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可明知言就是一个硬骨头,到如今的处境,态度依旧没有向太子倾斜半分。 谁让他是男主呢。 “总会有出路的。”俞渐离这般安慰。 现在的主角攻还没有崭露锋芒,所以,明知言还处在困境之中。 待他们两个人联手,后期是所向披靡的。 明知言看向俞渐离,眼神逐渐认真,语气带着决绝:“害你的人,也是嫉妒你的人,我终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我一直相信你,当然,我自己也会努力。”俞渐离对他笑,“不过不急,大病一场后,我突然想开了,何必在意他们说的那些,我过得好,他们就会一直不痛快,他们不痛快,我也会开心不少。” “嗯。” 当年俞渐离家中出现变故,第一次离开国子监时,俞渐离的父亲就已经被贬回了老家,独留俞渐离在京里。经过一番挣扎之后,他和明知言一同回到太学。 后来他被人陷害,才不得不再次离开国子监,跟着回了老家,听说在半路便大病了一场,险些殒在路上。 明知言得到消息已经是三个月之后,那个时候俞渐离刚刚好转,确定了情况,才给他传来书信。 明知言心中焦急,自己的处境同样艰难,不能立即前往看望。 二人再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后,他发觉俞渐离似乎有了变化,心中有所怀疑。 那时俞渐离笑得释然:“差点死过一次的人,想开了也很正常,难不成我要一直一蹶不振,然后死在这远离我梦想的地方?” 经历过苦难,生活的环境变化,周围人态度的变化,从之前名声远扬的如玉公子跌落成万人唾骂的卑鄙之人,从云海跌落泥潭。 经历了这些,俞渐离改变些许性情也正常,这也算是一种被迫成长,所以明知言渐渐地也接受了俞渐离的变化。 更多的是心疼。 明知言提起了今日的事情:“陆怀璟有些烦,我也在思考让他彻底不纠缠你的法子。” “他对我没有其他想法。”俞渐离直截了当地说。 明知言听了不由得一怔。 “他很单纯,可能只是觉得我可以做朋友,如果真的有那方面想法,怎么会抱着被子过来,意识到不对后立即离开了?”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要立即与我说,我会想办法。”明知言道。 “肯定会的,放心吧。” “好,我送你回去。” “好。” 月亮将两个人模糊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人并肩行走,相隔的距离不近不远。 明知言侧过头看向俞渐离的侧脸,又很有分寸地收回目光。 第22章 这恐怕是他们会一直保持下去的兄弟情谊。 * 午间,俞渐离独自一人来到了射圃。 他进来之后左右看了看,幸好纪砚白今日不在,也没有其他人,不然他都不能放开手脚练习。 国子监的课程,主要是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最基础的就是书写文字和计算,是从孩童时期就要学习的,后期主修的是立法制度、艺术、射箭、驾车。 为了平衡射箭和驾车的不足,俞渐离还选了选修课,《国语》《尔雅》《说文》全修,可他依旧觉得弥补不了这个课程成绩的差距。 今日午间偷偷过来,也是想提高一些是一些,就算不能正中靶心,只要不脱靶也是进步。 他抬起弓箭,微微眯缝起双眸,依旧被午间的阳光晃得眼前有些眩晕。 怪不得这个课程从来都安排在早晨第一节,或者午后最后一节。 课堂可以安排时间,战场却不能,所以纪砚白定然可以克服所有问题,稳稳地射中靶心吧? 他拉弓的时候忍不住想起纪砚白强壮的身体,那么充满力量感的一个人,拉弓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吧? 蓄力,拉弓,射出弓箭。 他放下弓箭回忆刚才那一箭的轨迹,思考着自己如何调整角度可以中靶心。 合理运用抛物线是不是就可以了? 如此重复了十余次,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和手掌,又是通红一片,甚至出现了划痕。 “唉……真不中用……” 他叹了一口气,进入场地去拾取散落的箭。 反复地俯身再起身,让他眼前突然出现了黑影。 他知道身体有些撑不住了,于是抬手想要扶住箭靶,可却因为头晕错误地估算了距离,伸手并没有扶到东西,身体却已经失衡。 他的身体猛地一晃,依稀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俞渐离。” 他下意识朝那人那边看过去,只看到模糊的身影,便身体一歪倒了下去。 * 纪砚白来到射圃时,听到了弓箭“咻——”地划破虚空的声音。 他并没有立即进入,而是不远不近地站着,看到居然是俞渐离在独自练箭。 昙回需要踮脚才能看到里面,看得直咧嘴。 显然,俞渐离的技术连昙回都看不下去了。 若是纪砚白手下的兵将箭射成这个样子,他定然要训斥一番,此刻看着俞渐离努力的样子,却多出了几分不忍来。 他怕俞渐离拉弓累死。 这人根本不适合碰兵器,持笔显然更合适。 看了一会儿后,他便看到俞渐离身体摇摇晃晃地去拾取箭。 他迟疑着要不要过去指点,又怕自己反而打扰了俞渐离,却看到俞渐离脚步虚浮,似乎要扶住箭靶,却扶错了方向。 他意识到了不对,快步走进去,唤道:“俞渐离。” 俞渐离听到了他的声音,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却在转身的同时身体后仰,接着晕了过去。 俞渐离身体旋转间衣袖翻飞,如同绽放的花瓣,翩然而起,轻盈如蝶,倒下时更带着凄美的美感。 纪砚白心中一惊:糟了,俞渐离真的拉弓累死了! 他踏着轻功过去,伸手将俞渐离扶起,让他没有狼狈倒地,而是被拽进了他的怀里。 第11章 想办法 俞渐离很轻。 这是纪砚白的第一想法。 一个曾经差点死去的人,并且久病缠身的文弱男人,果然要比寻常人瘦弱很多。 好在俞渐离这两年里已经在努力调整自己的身体,这样才不会显得那么病态。 昙回急急地跟进来,惊呼:“这是怎么了?” 纪砚白将手指搭在俞渐离的脖颈上,感受俞渐离的脉搏。 他不精通医术,但是能够初步判断一个人的生死。 此刻俞渐离还活着。 “是晕过去了。”纪砚白对昙回道,“你去太学寻明知言,小心着些。” 这句小心着些,就是在叮嘱昙回要知道避讳。 纪砚白不想和太子那边有什么牵扯,明知言和太子的关系又有些尴尬,昙回代表着纪砚白,就只能小心着些。 这也是纪砚白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认识俞渐离的原因之一。 昙回赶紧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纪砚白将俞渐离横着抱起来,并没有走寻常的路线,而是纵身踏上了围栏,接着从高处飞檐走壁而行。 国子监的养病房一直都有大夫坐镇,送去那里,总比出去找大夫要快些。 可惜……纪砚白不认路。 抱着一个俞渐离,对纪砚白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他觉得怀里的男人似乎是没有体温的,就算在午间,还经历了训练和阳光的暴晒,俞渐离的脖颈也是温度较低的。 抱了一路,俞渐离的身体也捂不热。 俞渐离在纪砚白的怀里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朝下看去,险些再晕一次。 原来轻功在四处移动时的视角,没比坐过山车的视觉冲击好多少。 他抬手揪紧纪砚白的衣襟,仿佛这样他能有一些安全感。 意识到俞渐离醒了,纪砚白低下头看向他。 “朝南走……”俞渐离知道纪砚白是要去哪里,于是出言提醒,紧接着又问,“你、你知道哪边是南吗?” 第23章 “知道。” “那就好。” 片刻后,俞渐离提醒:“反了。” “嗯。”纪砚白脾气很好地调整方向,抱着他朝着南方而去。 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不会影响他带兵打仗吗? 带着几万士兵走错路,会不会未战先败? 纪砚白找路耽误了时间,他们到时,明知言已经在养病房门口等待了。 看到他们过来,明知言立即迎了过去,抬手想从纪砚白手中接过俞渐离。 “我可以……自己……”俞渐离示意了之后,纪砚白也不多纠结,干脆地将他放下。 明知言走过来扶住了俞渐离的手臂,对纪砚白道谢:“谢谢你。” “没事。”纪砚白回答得简单,并且退了一步,显然不准备和他们一同进去。 二人刚刚进入养病房,昙回便到了纪砚白身边,道:“我从明知言那里打听到了,俞渐离身上有旧疾,不过听说最近好了一些,已经很少晕倒了。今日应该是累到了,还被太阳晒久了才会如此。” “什么病?” “明知言不说,嘴巴严得很。不过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一些,他们都说俞渐离活不了多久了,怕是也就两三年的光景了。” 得到这个消息,纪砚白疑惑地看向昙回:“这么严重?” “嗐,安心养着说不定还能活个三年五载的,偏他还要试着重振俞家。这种身体情况下,还努力练箭呢。” “这和练箭有什么关系?” 昙回详细地介绍起来:“国子监有积分制度,成绩优秀者记一分,及格了半分,不及格没有分。累积到八分了,予以出身,派充官职。 “如果一直积分不够,科举也没有成绩,就只能一直留下学习。 “对于这群读书人,在国子监里留得过久,其实是一种耻辱。俞渐离想快些得到官职,就只能次次优秀才可以。” 见纪砚白离开的途中垂着眼眸沉默不语,昙回随口道:“您烦恼也是无用,我们家中能说得上话的都是武将,最多跟着军师,可他的身体能去军队吃苦吗? “除非您求到皇后娘娘或者太子那里去,可那样的话,俞渐离的日子也不会太平咯,明知言就是例子,您只能一直护着他才能过得安生。” “你想得还挺多。”纪砚白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随便听听就行了,并未继续思考下去。 昙回也没当回事,继续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近期发生的其他事情。 * 晚间,陆怀璟来了养病房。 他的身份尊贵,养病房的大夫不会拦着他,他畅通无阻地进来,先看到了在照顾的明知言。 他的白眼险些翻到头顶去,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午间就没看到你们去馔堂,晚间也没去,打听了才知道你们俩下午都没去上课,我才知道消息。” 明知言坐在床边,语气沉稳地回答:“确实没想过通知你。” “我只是过来看看俞渐离死了没!”说完快速在俞渐离身上扫了一眼。 俞渐离在和他对视后,对他微笑:“劳烦挂念。” 确定俞渐离没事,陆怀璟才别别扭扭地说道:“死了也无所谓,这样我又成国子监最好看的人了。” 明知言冷笑了一声:“多虑了,也没人想过和你争这个。” “我来看俞渐离的,和你说话了吗?你怎么这么欠,总和我说话,不知道我烦你吗?” “不请自来,来了这里还不许这里的人说话,这是什么规矩?” 俞渐离看着他们二人一阵头疼。 他方才晕过去,在纪砚白抱着自己四处找养病房的时候吹了风,被迫醒来。 刚午睡了一会儿,醒来便听这二人争吵,不由得又是一阵头痛欲裂,干脆又仰面躺在了床上,抬手扶着额头。 就算这样,意念还想劝阻二人争吵,于是抬起另外一只手示意他们不要吵了。 明知言见俞渐离的情况恶化,连忙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同时怒道:“你非要到病人的面前吵闹吗?” 陆怀璟也快步到了床边,紧张地看了看俞渐离的情况,接着嘟囔:“还不是你气我……” 俞渐离勉强地摆了摆手:“别……吵了。” 两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俞渐离脑中一片混沌,甚至出现了耳鸣的情况,合上双眼便不想睁开。 旁边的两个人也很安静。 明知言默默起身去寻了大夫,陆怀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大夫为俞渐离诊脉,接着跟了出去。 明知言先打听了俞渐离的情况,听到都是旧疾后,蹙起的眉头始终不见舒展。 陆怀璟则是询问:“吃什么能滋补一番?价钱不是问题,我派人出去买。” 大夫稍微斟酌后回答:“有倒是有,不过也只能缓解一二。” “能缓解也行啊。” 大夫到一边拿起毛笔,给陆怀璟写方子。 明知言本想回到房间继续照顾俞渐离,思考后又停步回身:“陆少爷那边可有轻巧些的弓箭,可以借给渐离用些时日,待月试后便可归还。” “有旁人送的,轻不轻不知道,我得回去挨个看看。” 陆怀璟那边不缺好东西,好些物件也都是旁人送的,收得多了,好些都收了起来,甚至没空拿出来把玩。 第24章 此刻问他,他还需要回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劳烦陆公子了,之后明某会叩谢恩德。” “那倒不至于……”明知言突然客气,陆怀璟还有些不自在了,“磕十个头就行。” “……”明知言思量片刻,又扭头看向房间里的俞渐离,道,“好。” “好?”陆怀璟吃了一惊,脑中想象明知言给自己磕头的模样,不由得背脊一阵发凉,总觉得不妥,最后还是摆了摆手,“我也就是帮俞渐离,用不着你跟我谢。” 说完走向大夫要了药方就走了,显然是想办法凑药和找弓箭去了。 明知言走进房中,俞渐离已经再次睡着了。 他坐在了床边,抬手帮俞渐离整理额前的碎发,静静地看着俞渐离许久。 他要如何做,才能缓解俞渐离的压力,让他能够轻松自在地多活一阵子? 难道真的只有投靠太子这一条出路了吗? 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 纪砚白的号房里跪了四个暗卫。 平日里杀人不眨眼,提枪上阵如鹘入鸦群,横戈跃马,杀伐果断的几个人,此刻都面露为难。 纪砚白放下手中的茶杯,动作虽轻,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他压低了声音问:“国公府养着你们,你们却是这般的庸才吗?” 他们几个能被选出来跟随纪砚白,也是因为他们是众多将士中出类拔萃,可以辅佐新将军的。 此刻却被这般数落,自然脸面上挂不住。 “可是……我们确实没有研究过力气小的人如何能省力且不死地拉弓射箭。” 另外一个人跟着补充:“没错,尤其没思考过如何拉弓射箭不死,谁拉弓射箭都能死的?除非是技不如人被对面的将士击杀了,自己拉个弓就累死了,岂不让人笑话?闻所未闻!” 纪砚白起身,在他们几人身上点了穴道,接着道:“我控制了你们一部分力气,去研究这种情况该如何拉弓吧,总结出结论了告诉我。” 几个人垂头丧气地出去,手持弓箭站在院子里依旧是一脸的不解。 这时,有人问道:“难道是小将军给我们几个的考验?” “没错,他一定是要历练我们,毕竟我们几个日后都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干将!” “好,提起精神来,好好研究。”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好!” 号房内。 纪砚白用一根手指勾起弓弦,小声道:“控制了力气也是一拉就开,那教他射得准一些?” 第12章 练箭 这一次突然晕倒让俞渐离意识到,他实际的身体状况可能没有他想象中好。 他回到号房,静静地躺在床铺上思考起来。 根据大夫说的,他还有两三年的光景。 但是按照书中原剧情,他其实应该已经死了两年了。 也不知这个书中世界,会不会因为他活下去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为了剧情能够延续下去只能将他抹杀。 他会不会影响到明知言成为宰相? 主角攻比明知言年纪小,如今还在扮猪吃老虎,甚至没有崭露头角。 他们也是在明知言彻底走投无路之际,才开始有交集,他估计着明知言和主角攻还有一年左右就要遇到了。 攻受都相遇了,受的白月光还没死,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明知言的疯癫是因为他的死,他不死,明知言不黑化,主角攻注意不到这个人的疯而产生兴趣,这剧情还能继续下去吗?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那他还要努力吗? …… 还是得努力吧,不努力怎么算是优秀的白月光呢? 而且俞家都是好人,他也要竭尽可能地帮帮他们。 这时,他在号房间隔的小窗位置听到了脚步声。 隔壁的纪砚白似乎想敲窗跟他说话,又怕打扰他休息,他干脆站在了窗边,迟迟下不了决定。 他低声道:“我没睡。” “哦……”纪砚白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接着道,“你也不必忧愁,你身体好些后可以早些起,我教你练箭。” 纪砚白乃是武将世家长大的,自身也武力不凡,想来箭法也是极好的。 如果纪砚白愿意教他,他定然能有所提升。 “会不会麻烦你?”俞渐离有些心动,却又怕麻烦他。 “不会,我向来少眠。” “嗯,好!”俞渐离也没有多犹豫,立即答应了纪砚白。 既然纪砚白已经主动提了,就证明这件事他是愿意的,他这边太过推拒反而矫情。 而且他的确需要,不如就直接答应了。 晨间射圃人少,也不会很热,环境也合适。 “那你早些休息。”纪砚白说完并没有立即离开。 俞渐离明白,于是道:“嗯,你也早些休息。” 听到他回答完,纪砚白才转身离开。 俞渐离合眼时才突然想到,纪砚白会不会是听到他叹息声才觉得他是在焦虑? 这么轻的声音都听得到? 这临时腾出来的号房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他突然觉得这个号房也不太好了。 不过……纪砚白还挺细心的。 * 纪砚白走出号房,站到院落里,月光清冷,在他冷峻的面孔上投下了一抹银白。 第25章 他微微垂下的眼眸,还有着遮掩不住的思虑。 几名暗卫立即跃了下来,恭敬地行礼。 黄启第一个开口:“小将军,那贪生怕死箭我们已经研究出了一些心得,现在示范给您看。” “好。” 几个侍卫开始纷纷讲述自己的想法,还会拿着手中的弓箭示范,毕竟他们这群武将的表达能力都不强,还是用肢体表达更为清楚。 好在纪砚白也是武将,他看得明白,认真地点头:“可以。” 在几名暗卫回到树上后,纪砚白回到号房,一个人站着房间里拉满弓弦试了试,似乎需要用的力气的确小了些。 虽然微乎其微,但是对于俞渐离来说,也算得救了吧? * 翌日一早,陆怀璟便来了俞渐离的住处。 听闻这位小少爷上课都迟到,倒是能早早地来他这里,还满脸的得意洋洋,根本没有需要早起的倦容。 见他开门,便对身后招手。 那群随从便抬着盒子,从新铺的大理石路上走过来,将东西搬进他的号房里。 打开盖子,里面躺着的都是上好的弓箭,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陆怀璟见他眼睛都睁大了的样子,很是满意,眼底笑意更浓,道:“如果不是明知言求我,我也不会连夜让他们送过来。” 说完自己乐了半天:“这还是明知言那个臭脸第一次对我低声下气的,哈哈哈,你是没看到他当时的面色,都红了!” 想来,明知言也只有为了俞渐离才会对陆怀璟低头。 俞渐离心中有些许动容。 “也是陆小少爷慷慨。”俞渐离回答他。 陆怀璟抬手示意:“你挨个试试吧,看看哪个顺手。” “好。” 俞渐离低头看着弓箭,伸手拿起了一个掂量了一番。 他穿书前曾经在学校里练过箭,这是他难得能做的运动之一。 不过当时用的都是复合弓箭,拉弓弦的力度较小,传统的弓箭力度较大,构造也简单,反而提高了难度。 陆怀璟的弓箭有几个一看就是样子货,雕花精细,还有吊坠装饰,适合送礼,不适合实战用。 他主要看的都是较为轻便的,一般弓箭要和主人的身高成比例,他的身量比较瘦,身体也虚弱,只能选择这种。 陆怀璟提醒道:“弓箭太轻了的话,震动很大。” 俞渐离试了试道:“你的这些都是上等工匠的智慧,他们自然也会知道这一点,所以会在小的细节上处理,克服这些。别看它轻,手感要比射圃提供的好上许多。” 陆怀璟一下子下巴扬得老高,音量也跟着拔高,有着难以掩饰的骄傲:“那是自然,不是好的那些人也拿不出手送我!” “就这把吧。”俞渐离选择了一把较为顺手,且不算特别贵重的。 陆怀璟再次道:“不必故意选择差些的,其他的放在我那里我也用不到。” 俞渐离却很坚持:“这个很好。” “行吧行吧,你试过的我也都放在这里,你用过之后不顺手还能换,你看都不看的这些我拿走了。” “好。” 陆怀璟吩咐人搬东西,临走到号房门口又停下,回头问他:“你身体无碍了?” “嗯,好些了。” “我也不是很关心你,我只是觉得你如果虚弱了,明知言能多求我几次。” “嗯嗯,我没有多想。” 陆怀璟这才满意了,带着人风风火火地来了,又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小少爷的性格还真的很直白,简单易懂,坏得也很浅显,一眼就能识破。 * 俞渐离身体好些后一早便起了床,快速洗漱,整理着发鬓的同时到了窗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 不久后纪砚白回答他:“我也醒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的号房,都穿着国子监统一的服饰,却穿出了两种不同的气质。 俞渐离有着书生文弱的气质,因为清瘦显得衣摆宽松,增加了一丝垂感,被风吹得摆动。 纪砚白身材高大,将衣服完全撑了起来,素雅的衣衫也遮挡不住他充满力量感的健硕身体,硬生生地将这身衣衫穿出了些许匪气。 昙回在他们前面小跑着去了射圃,俞渐离起初还当是昙回为了提前给他们开门。 到了射圃却发现,昙回已经吩咐人挂起了灯笼,让射圃在黑暗之中依旧可以不受影响地训练。 昙回看到他们二人后笑了,道:“我们少爷跟俞公子一起速度都提升了,平日里少爷可没这么快到过射圃。” “射圃你总来也会迷路吗?”俞渐离诧异地问纪砚白。 纪砚白面色不善地看向多嘴的昙回,接着含糊地回答:“闲逛罢了。” “这样啊……” 两个人并没有过多地交谈,俞渐离已经提着弓箭站到了训练的位置。 纪砚白看着他的姿态,道:“你身体的重心要放在脚前掌,两肩与箭靶平齐,更好直线用力。” 他指点着,站在了俞渐离的身侧,抬手帮他调整姿势。 俞渐离本身学习能力很强,很多运动都是这样,他的脑子能准确地记住所有的诀窍,可惜身体和体能跟不上。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多地记住一些技巧。 纪砚白帮他抬手臂,微微调整位置,他也在心中用自己的方式记下所有。 第26章 备箭时手臂弯曲的角度大致是30度,箭矢搭在引弦手臂那一侧的腰带位置,箭矢前端露出15公分左右的长度。 搭箭的位置比弓把出箭点高出6毫米,弓与身体呈30度角斜立于身体前方。 “不要迟疑。”纪砚白曾经看过俞渐离练箭,匆匆几眼也能看出他的问题,“你每次都酝酿太久了,消耗你的体力不说,弓箭也会偏离手臂的控制。” 纪砚白在他拉满弓的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俯下身试着从他的视角去看箭靶。 温热的气息轻飘飘地徘徊在俞渐离的脖颈边,让他一阵慌乱,让弓箭的位置有所偏移。 纪砚白的注意力则完全在弓箭那里,很快调整了他的手臂位置,大手搭在他握着弓箭的手上,左移了2毫米左右的距离,又很快收回了手。 “射。”纪砚白说道。 俞渐离很听话地射箭。 箭矢终于落在了靶上。 俞渐离很开心,他总是十射七空,能打中靶子都让他很开心。 纪砚白却站着他的身边掐着腰疑惑:“怎么会这么偏?” “已经很好了!毕竟我也不能一下子就射中靶心。” 纪砚白走到一边,从昙回的手中拿来了弓箭,道:“我给你示范。” “好。”俞渐离后退一步,站在他的一侧,抬头看着他的动作。 原本俞渐离的注意力还在纪砚白备箭、搭箭的细节上,当他看到纪砚白非常轻易地拉开了弓箭后,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夜色尚未散开,灯笼散着橘色的光晕,给他们几人身上涂上了暖色。 纪砚白身姿挺拔,拉弓射箭时显得那么随意,却充满了力量感,仿佛只是抬手扭头一样的简单动作。 在拉弓射箭时,他的宽肩和窄腰更加分明,棱角分明的面容,漂亮的下颚线,充满了男人的野性。 “咻——”弓箭射出,纪砚白只是抬了抬手指,箭矢准准地射中靶心,震颤幅度很大,仿佛要将箭靶击碎。 想来是在练习收敛了力气,若是在战场,其威力将极其可怕。 箭矢扎入箭靶的同时,俞渐离的心也跟着“砰”的一下。 有什么在他的胸膛里炸开,一发而不可收。 不愧是书中才有的boss,真够帅的。 第13章 林听 纪砚白讲解得要比助教更加实用。 说到底,助教是理论知识丰富,从未真正地征战过。 纪砚白总结的却都是实用的实战技巧,包括应对不同的风速、阳光,甚至教了他拉弓省力的诀窍。 “原来你们军中还会研究这个?”俞渐离不由得惊喜地问,这种经验简直太有利于他了。 纪砚白尴尬了片刻后,语气不急不缓地道:“哦,我们毕竟要长时间作战,能节省一些是一些,还能少吃些口粮。” 俞渐离认同地点头:“这是一个很长远的想法,果然实践出真知。” “嗯。” 教了一会儿后,纪砚白便开始催促:“差不多就结束了吧。” 俞渐离知道,纪砚白不是嫌烦了,而是怕自己累死,于是跟着道:“嗯,第一日练习不宜过久,上次是我莽撞了。我今日已经学到很多了,感谢你。” “无妨。” 俞渐离并不打算多停留,而是跟纪砚白道别:“我去馔堂了,你继续练习吧。” “好。” 俞渐离整理好自己的弓箭,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思量着先送回号房再去馔堂。 回头时,刚好看到纪砚白再次射出一箭,又是极其有力地穿透虚空,“砰”地击中靶心。 这种固定的箭靶对纪砚白来说已经没有难度了,还是野外狩猎更适合他。 这时,有人突然到来,喊了一句:“小国舅爷!” 纪砚白不悦地扭头看向射圃门口,道:“那么大声喊什么?把他吓死了怎么办?” 俞渐离倒是没被吓到,还在一边小声道:“我真的没那么容易死。” 宋筠望讪笑了一声,接着拎着食盒道:“我给您带来了些吃食。” 纪砚白并未多看,而是道:“给他吃吧。” 宋筠望也不在意谁吃,心意到了就行,连声答应:“好好好。” 纪砚白吩咐完便继续练箭了,不再理会他们。 俞渐离没法拒绝,跟着宋筠望到了休息的区域,在吃东西的时候,俞渐离问他:“你和他……” 宋筠望坐在椅子上打着哈欠,很是无奈地道:“其实也不熟,家中想让我多些积分,其他的科目我都差些,就射箭还能好些,于是托人求到了纪家,小国舅爷之前惹了祸,将功赎罪,只能答应了。” “所以他教你们的时候,也带着脾气的?” “虽然脾气和语气差了些,倒是认真教了。”宋筠望回答得满不在乎。 “那他……” “吞吞吐吐的,你怎么一点都没有明知言那般说话利索?”宋筠望此刻能和俞渐离和平地坐在一起实属不易,他对俞渐离的态度依旧不够友好。 “我那日看到你们在做靶子。” “哦——”宋筠望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挺坦然的,“之前都教得好好的,偏那日横竖看我们不顺眼,后来干脆罚我们跑步提高体力了,倒是没真让我们做靶子。” 俞渐离若有所思地回应:“哦……” 第27章 “我猜着可能是因为你,毕竟你的号房在他的隔壁,他罚我们之前还骂了一句:箭练得不怎么样,倒是能恃强凌弱了。” “也可能是因为明知言呢?” “我和小国舅爷学的初期就总去找明知言麻烦,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倒是第一次去找你,就被他收拾了。” 宋筠望说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教得好,我有可能拿一个优等,拿到一些积分也不至于太丢人……” 说完愤恨地看了俞渐离一眼:“很想笑我是不是?为了这么点积分尊严都不要了。” “我倒是有几分佩服你了。”俞渐离继续小口小口吃着东西,“虽然有些是非不分,倒也不至于愚不可及,毫不努力。纪砚白这种刚刚惹了事的人,旁人都躲得远远的,你也敢跟在他们身边练习,还算有几分胆识。” 宋筠望的语气酸溜溜的:“不及你们,天之骄子。” “太耀眼也会引祸临身,你若是能收起刁难明知言的心思,孤注一掷,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拼出个样儿来。 “你真的觉得一直压迫明知言,明知言最后跟了那位,那位能给你什么助力?为了让明知言畅快,说不定第一个收买人心的道具就是你。” “……”宋筠望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只有袖口未能遮掩,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没再说什么,食盒也没收走,转身便离开了射圃。 俞渐离坐在原处吃饱了,才整理了食盒起身,捧着装着弓箭的盒子朝外走,见纪砚白还在练箭,便对昙回道:“我先回号房了,食盒可能得由你来处理一下。” “好嘞!”昙回回答得极为愉快。 待俞渐离走远了,昙回才到了纪砚白身边:“都不傻。” 纪砚白没有回答这个,而是道:“他倒是挺护着明知言的。” “这是自然,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的,自然关系好些。” 纪砚白没再回答,又是一箭射出,“咻——”地划破长空,重重扎进靶心,将之前的箭劈开,力可破万军,势不可挡。 * 俞渐离逐渐习惯了在国子监的生活。 他的家人都在老家,京里无依无靠,也没有关系密切的亲戚可以探望,他在休息的日子也很少离开。 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月试的日子。 俞渐离在这些日子里,跟着纪砚白练箭颇有心得,逐渐能够次次中靶,这对他来说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若是再提升一些,说不定可以累积个半分。 闲暇时间,他会阅读原主之前的文章,努力去理解原主的一些见解,这样他在写文章的时候也能不露出马脚来。 正在看着,突然有人的谈话声在院落里传来,这种吵嚷的说话习惯一听就是陆怀璟。 俞渐离不等陆怀璟敲门,便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 陆怀璟指着他兴奋地道:“我就说他肯定在吧?他没地方可以去,除非明知言那个讨人厌的也在,不过今日明知言有事。” “……”俞渐离微笑着看着陆怀璟。 这话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着实有些刺激人。 他的目光投向陆怀璟身边的人,思考了片刻,依旧没能想到此人的身份。 此人身着一身暗紫色长衫,发尾有着微微的卷度,使得他这个人更加慵懒。明明是高大的身材,却也因为狭长的眉眼,让他显出了几分邪魅。 这种很有特点并且过分俊朗的长相,在小说里绝对不会是路人甲。 陆怀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介绍道:“俞渐离,他不是国子监的监生,他叫林听,是岳麓书院的,是我家里的表亲。” 俞渐离原本张了张嘴,正要打招呼,在听到林听这个名字后却闭上了嘴。 一向沉稳的他,都不确定他刚才的表情有没有破绽。 林听,这本书里的头号反派。 他和明知言是对立的身份,辅佐的是不同的人。 他总是微笑的,看起来人畜无害,人也儒雅温和,偏是幕后操控全局的那个人,心狠手辣,甚至有些病态。 在太子被禁足,有了另立太子的传闻后,就是林听陷害了纪砚白,让纪砚白发疯杀进了皇宫。 当时的纪砚白已经没了思考能力,听闻一向敬爱的姐姐被害,彻底疯魔,进入皇宫后便大肆杀戮。 这种没有谋划的乱杀,最后被控制后还是被扣上了谋反的名头。 皇后被废,赐白绫。 太子也在听闻母亲的死讯,纪砚白被执行车裂之刑后,在狱中独自悬梁自尽。 这种事情自然牵连九族,原本坚不可摧的太子党们就此全部倒下。 俞渐离之所以失态,是他算过明知言和主角攻相遇的时间,应该是在一年后。 那么林听应该在两年后才会入京才对,毕竟主角打了一路小怪有了默契后,林听这个关底大boss才会闪亮登场。 他怎么……此刻却出现在了国子监? 很快他回过神来。 林听是陆怀璟的表亲,此时是来临时探亲的? 书中对配角的事情很少提及,只围绕着主角的主线剧情描写。 主角忙碌的时候,其他配角在做什么根本不会详细阐述,不然绝对会被骂注水破文,所以林听曾经来过这边也不奇怪。 第28章 岳麓书院在潭州,距离京里有些距离,除非发生了什么大事,林听也不会专程赶来。 俞渐离找回了自己的微笑,道:“早就听闻过岳麓书院,惟楚有材,于斯为盛。” 林听对着俞渐离微笑,此人狭长的眉眼在笑时有着遮掩不住的狡黠,却意外地让人生不出厌恶感:“我也总听表哥说起你,尤其是样貌方面反复赞赏。” “他谬赞了。” “今日得见,俞兄果然好相貌,也不怪表哥赞赏。” 陆怀璟走到了俞渐离身前,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客套,拉着俞渐离回号房,同时介绍:“我这个表弟有些能耐,还会些医术,听说是祖传的,你让他看看,万一他会医治你的病呢?” 林听何止是精通医术,还擅长用毒,乃是天下第一毒师。 在后面的剧情里,可是让明知言他们吃了不少苦头,还险些丧命。 如果不是有主角光环撑着,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三个人进入号房,一齐在桌前坐下。 幸好陆怀璟当时送来了像样的桌椅,不然此刻招待林听都显得寒酸。 林听似乎毫不在意这种环境,坐下之后抖了抖衣袖,对俞渐离道:“将手平放即可。” 直接步入正题。 “好。” 俞渐离将手放在了桌面上。 林听食指和无名指搭在他的脉门位置,细细诊脉。 林听的指尖很凉,加上他的身份,让俞渐离觉得好似毒蛇在碰触自己,让他不自觉地背脊僵直。 陆怀璟坐在一边,随口道:“林听功课也好,下个月他就要来国子监读书了,到时候明知言可能都不敌他。” 下个月来国子监?! 剧情变了? 俞渐离的心猛地一跳。 这细微的变化,在诊脉的林听自然注意到了,抬眸看向他,语气轻佻地问:“怎么?你似乎很惊讶?” 他在套话。 俞渐离可以确定。 第14章 月试 可以说他的穿书会改变剧情。 但是他改不到林听那里去。 潭州那么远,他又是一个无足轻重快死的小角色,哪里影响得了那么远? 他来京里不过数月,参与的主线剧情都不多。 所以林听提前来京里应该和他无关。 林听此行定然不是意外,毕竟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欲盖弥彰的探究。 显然林听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且好奇他这个早该死了的人为什么还活着,于是亲自前来探查一二,毕竟他现在在京中还没有其他帮手。 俞渐离的脑子快速运转,他猜测林听也知道剧情。 这回热闹了。 又来了一个穿书的? 还是说是其他的什么…… 重生? 果然是书中世界,充满着无限可能,隐藏着众多惊喜。 俞渐离不由得在心里为明知言捏了一把汗。 林听本来就很难杀了,如今还多了一重外挂,也不知道明知言的光环还能不能保得住。 他又看向陆怀璟,在书中林听多次利用了陆怀璟,最终成为了林听的弃子,害得他家破人亡,他就此恨上了林听,两人老死不相往来。 看来,陆怀璟已经早早开始了自己棋子人生。 他居然有些心疼。 仅仅是一个呼吸间,俞渐离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并且对林听微笑回答:“确实意外,我回国子监费了不少工夫,你是如何中间进来的?” 仿佛只是在意林听能中途进入国子监。 荫监这个途经大多十四岁入国子监,这位显然超过了十四岁。 俞渐离又是三进国子监的监生,会在乎这一点也不奇怪。 陆怀璟毫不在意地道:“我家帮衬,补学生的身份还能争取不来?不过他之后只能在太学。” “哦……”俞渐离垂下眼眸,随后又真挚地看向林听,“我的脉象如何?” 林听粗略地说了一下他的诊脉结果,与之前看病的结果相差不多,俞渐离点了点头。 林听收回诊脉的手,略微思量片刻,道:“想来其他大夫已经给出了不少良方,我也需要思量一番,才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不知会不会让俞兄失望?” 俞渐离依旧是淡然从容的模样,语气轻柔地摇头:“不会。” 林听没乱给他出什么药方才是好的,不然陆怀璟定然会非常热情地让他服用下去,到时候吃的是不是毒药都不清楚。 林听的毒,无人可解。 结果陆怀璟先急了:“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我可是大力推荐你的,别给我丢人啊!” 林听回答得不紧不慢:“嗯,我会尽力的,实在不行还可以回去问问我师父。” 陆怀璟怕俞渐离失望,又去安慰俞渐离:“你别怕,我对林听的医术一直略有耳闻,今日急中生智一想,他合适啊,我就带他来了,他脑袋活,说不定真的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林听看向陆怀璟,笑得温和:“表哥有进步,能一次性用两个成语了。” 陆怀璟被夸得眉飞色舞的,当即一拍桌子,道:“这不过是小菜一碟,对我来说就是信手拈来,轻而易举,易如反掌,唾手可得!” 林听被陆怀璟引得大笑出声,看模样倒是和陆怀璟关系很好,并且熟知陆怀璟得顺毛捋。 第29章 俞渐离却无法丢弃脑子里对反派固有的印象,原来他笑的时候不是“桀桀桀”的? 原来反派不是得逞了之后,有短暂的一瞬眼神犀利,略带杀气,而是一直和正常人一样? 这个反派看起来不是很专业。 陆怀璟和林听两个人并没有过多停留,诊脉结束后便要离去,陆怀璟着急带林听去京里开开眼。 显然俞渐离之前的夸奖很起作用,他要给林听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 他还挺感谢陆怀璟将他排在玩乐的前面的。 临到门口,陆怀璟问他:“弓箭用得如何?” “嗯,很好,我的箭术也有提高。” “那还挺不错的,月试的时候多拿点积分,也能光宗耀祖了,不对,起死回生,呃……”似乎是想不到该用什么成语才好。 林听提醒:“东山再起。” “哦,对,带着你们俞家东山再起。” 说完,拽着林听的袖角朝外走去。 两个人并肩离开时俞渐离才注意到,陆怀璟的身材也是单薄纤细的,林听这个表弟却要高大许多。 陆怀璟吵吵嚷嚷的,林听笑着听,相处得颇为和谐。 也不知在最后,陆怀璟知道自己一直在被林听利用,还牵连了整个陆家,只能远走他乡的时候,该是怎样的难过? * 国子监的月试,主要内容是经文的帖经和口试。 还有一些选修的课程,这些不会给一积分那么高的积分,优秀了才会给半积分,及格都不能累积积分。 最让人头疼的无非就是一些课目不及格的多了,还会累积扣积分。 如果入国子监九年仍旧没有什么成绩,将会被强行退学。 主修内容的考试,口试可能是最考验人的。 口试会对本月所习之业进行测试,就经义内容进行解读,十条之内通过八条为上等,六条为中等,五条为下等。 这就考验随机应变能力了,如果考试时紧张,脑袋突然短路,或者回答结巴都会被扣分。 口试的时候还较为忌讳有肢体动作,比如用手来比划着讲话,有失风雅,严重了也会扣分。 俞渐离在穿书过来后也算是熟读经书,加之他在穿书之前就看过不少类似的书籍,看过不少名人雅士写过的文章,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文章该怎么写。 他看了众多书籍,还看过名人批注,知晓什么样的写文章方式更容易获得考官的好感。 这都是考试的小技巧,以至于出什么样的考题,他都能够轻松应对。 对于他来说,考试并不可怕。 他甚至能够游刃有余地思考,如何才能更像原主的风格。 帖经考试结束后,不少人已经有了愁容。 月试的考试内容要比平日里的难上很多,出题的角度也很刁钻,甚至超越了他们之前参加过的所有考试。 四门学的监生也有不少贡监,此刻也多是眉眼愁苦,显然是低估了国子监月试的难度。 “这口试可如何是好?”有一人忍不住嘟囔出声。 口试是他们之前没有经历过的,没有经验,加上经历了帖经,知道了题目的难度,便越想越紧张。 平日里在课堂上议论见解倒是无妨,真的面对几名严肃的师长进行考试,那真是想想便头皮发麻。 俞渐离绕过他们,步伐平稳,似乎很是从容。 有人注意到了他,对其他人眼神示意,很多人看向了他。 有人冷喝了一声:“他又能好到哪儿去?” 显然平日里的相处让他们觉得,俞渐离也没传闻里那么厉害。 他并未理会,直接离开了支堂。 走出不远,就看到迎面走来的明知言。 明知言原本嘴唇紧抿,在看到他后柔和了唇瓣曲线,主动问道:“考得如何?” 整个国子监,也只有俞渐离让明知言看了舒心。 俞渐离知道他是在紧张自己,安慰道:“不过是小考试,我自然可以应对。倒是你,要不要考虑升到国子学?” 国子监的规矩,太学通二经,四门学通三经,已经课试及第还留在国子监的监生,可以四门学生补太学,太学生补国子学。 明知言的成绩早就已经及第,只是因诸多原因不愿意离开而已,他自然可以升到国子学。 明知言却毫不在意地摇头:“无妨,我等你。” “国子学的博士要比太学的见多识广一些?去了得到指点,说不定能扩宽思路?”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去崇文馆?”明知言回答后拍了拍俞渐离的肩膀,“不必担心我。” “嗯。” “明日口试,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明知言开始跟他说起了一些自己的经验。 俞渐离这才意识到,原主其实算是个社恐,还是一个容易焦虑的性格,内耗严重。 他这种心态泰然的,努力代入都无法体会那种心情,只能道:“我已经看开了,你看我是不是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明知言停顿了片刻,神情有些恍惚,才回过神来道:“也对。” 当日除了考试,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二人在一起谈论了一会儿今日的考题,明知言便回了自己的号房。 俞渐离按照惯例去打水来,自顾自地洗漱完毕,将水倒掉后回到号房不久,就听到了敲窗的声音。 第30章 俞渐离头发都没有束,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询问:“是需要抄写吗?” “不必,待考试结束之后再说,今日是给你这个。”纪砚白将一个小玉瓶递给了他,“初练箭时可以用它涂手,我也是这几日才想起来适合你用,等休息才回府取来的。” “非常感谢。”俞渐离双手接过来,似乎很是惊喜,这对他来说刚好有用。 他捧着玉瓶打开盖子,便有清香的味道传出来,看质地便知是极好的品质。 他再次抬眼的时候,看到纪砚白十分明显的一怔,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纪砚白移开目光,不知该如何形容俞渐离刚才的变化。 之前是小心翼翼且带着疑惑的,看到药膏后,再抬眸时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像是顷刻间倒进去了万千星辰。 明明是昏暗的号房,烛火都在远处,两个人并未站在最为光亮的位置,他却分明看到了俞渐离眸中的光亮,极为神奇。 “没事。”他含糊地回答。 俞渐离看他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于是问:“你也参加考试吗?” “嗯,参加。” “哦……那明日的口试可需要我指点你一二?” “这个有诀窍?” “字正腔圆,目不斜视,态度端正,不卑不亢,不去重复解释一个点,简洁明了。” “哦。” “我也可以看看你们最近习得的经文内容,帮你押题。” 押题是他之前备战过高考的经验,虽然没能成功活到高考,但也是在重点高中火箭班摸爬滚打过的,自然有些心得。 不能在明知言的面前暴露,但是他不会在纪砚白这里遮掩。 他说着,顺势朝着纪砚白的号房里爬窗过去:“把国子学的经文拿来我看看,你们这个月学的是哪一部分?” 纪砚白没想到提起功课,俞渐离会是这般模样,竟也没来得及阻拦,只得走到一边拿来了书递给了俞渐离。 俞渐离捧着书,眼巴巴地看着纪砚白。 纪砚白也跟着沉默了半晌,才轻咳了一声,坦白地道:“我只记住博士在前日说了一句,将书翻到第十页。” 显然是完全没听过课。 “讲得还挺慢的……”俞渐离打开书看了起来。 “那个支堂都是我和陆怀璟这种监生,每次博士提问都火冒三丈,后来直接改成了自顾自地讲书,不再提问,响铃就走。” 俞渐离还挺心疼这位博士的。 他翻着经书,道:“那还挺好押题的,这几篇我读过,无非从几个点切入。” 俞渐离看着经书,开始讲述经文,说到一半抬头看向纪砚白:“听得懂吗?” “呃……” “我先给你讲解一遍,之后再给你写一份总结,你拿着看看,能记住几条是几条,好吧?” 纪砚白听得头昏脑胀的,看到俞渐离兴致勃勃的样子,又没法直接拒绝,于是只能点头:“行吧。” 很是勉强。 可是沉浸在押题世界的俞渐离没听出来他的勉强,依旧在细致地讲解。 俞渐离讲解完,开始给纪砚白写总结。 写到一半才突然抬头问:“你识字吧?” “自然。” 俞渐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此时的俞渐离仍旧不知道,纪砚白在前几日才看着他门口的名牌,沉默了许久。 第15章 口试 翌日。 帖经考试结束,封卷后第一时间送到了专门的房间。 批阅帖经的考官全部都被安排在了一处,在所有帖经评分结束前不得离开房间。 就连送餐食都要经过三拨人,反复检查是否掺杂纸条或者暗号,才会被送入。 国子监的积分也是关系重大,其重要程度不亚于科举,自然也会被重视。 在房间内突然有一位考官倒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又长叹了一声:“这……” 旁边的考官还当看到了什么有才华的文章,停下自己的批阅,扭头看过来,问:“是有什么好文章了吗?” 考官提起那被封了名讳的卷子,仅仅是看一眼,就让所有考官齐齐蹙眉。 只见那卷子上写着一团一团的字,那一团倒不是字写得太密集簇在了一起,而是一个字就是一团。 此人倒是态度端正,很认真地写了文章,可写出来的字就算仔细辨别,也看不出写的什么。 考官还很认真负责地仔细批阅了一阵,最后叹了一口气:“一塌糊涂!不知所云!” 很是气愤地批阅完毕,翻到下一页,就看到帖经上画着三个王八,王八都对着一只小鸟,而小鸟在下蛋。 下面还配了一行字:蛋都一个样,你说是谁的? 考官差点摔了那一沓卷子。 其他考官聚过去,看到那惟妙惟肖的画一起大笑起来。 注意到有一名考官没来,其他几个还在招呼:“你也过来看看,这卷子有趣得紧,在这里不是做帘官,不必那么专注。” 那人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突然说了一句:“妙啊!这般文章,国子监这几年都罕见。” 这次礼部员外郎葛临石也参与了批卷,算不上考官,只是负责监督。 他听到有人感叹并不惊奇,笑道:“又是明知言的文章吧?他的文章一向精彩。” 第31章 “不不不,这个进度不是他的,他在太学应该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而这个看着是刚入学的进度。” 明知言入学早,课程已经学到了最后一部分。 刚入学都是从最基础的开始学。 这倒是引起了葛临石的兴趣,绕过三鳖斗鸟图走向了那位考官。 他拿起卷子读了读,看了前面几句先是轻哼了一声:“呵,倒是会不少技巧。” 接着继续读下去,思索片刻,又道:“有些水平,可看这些见解明明已经领悟,却没有写到最深刻处,是在故意收敛什么吗?” 考官捧过去重新看了一遍,倒是被葛临石提醒了:“的确,他看得很透,却没有写透。尽管如此,还是写得非常优秀。大笔如椽,斐然成章,一气呵成。” “而且不蔓不枝,干净利落。似乎只是想拿一个优秀的成绩,所以过于小心了。”葛临石看完不禁惋惜,“一味求稳,若是没有背景扶持也很难出头,能出现一个明知言已经十分不易了。” 能得他们二人的赞叹,说明这个帖经已经非常优秀了,这一积分稳稳地被他拿到了。 只是还有些惋惜,没能再出现一个像明知言那般璀璨的芝兰玉树。 可被他们夸赞的明知言,此时不依旧沉寂在国子监? * 口试的顺序是抓阄。 纪砚白抓到了一个第三名。 他走进考试的房间,端正地行礼,接着转身站在了考试的位置。 可能是习武之人自带的气场,让他转身时都带起一阵飓风,站在几位考官面前时更是威压感十足。 他的身躯着实高大结实,在整个国子监都十分罕见,他此刻还板着面容,竟然透露出了一丝……杀气。 坐在位置上的几位考官都逐渐变得不自然,甚至被震慑住。 到底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年轻将领,简单地站在那里便不怒自威,让考场内的气压都变得紧张。 旁人考试是监生见到考官紧张,这一场却是几名考官看着监生紧张无比,人都开始变得拘谨了。 他们如果不给这位小将军及格,他不会愤怒伤人吧? 考官已经开始思考哪些问题是最简单的了,并且担心最简单的问题这位爷也不会。 纪砚白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记得俞渐离教的:目不斜视,态度端正,不卑不亢。 这时,考官问了他第一个问题,他听着很陌生,显然不知道答案,于是字正腔圆地回答:“不知道。” 考官有些无所适从。 其他的监生就算不知道,也会说些有的没的,就算跑题,也是在努力了。 这位……倒是简单。 还好没有发怒。 问到第三个问题,纪砚白惊讶地发现俞渐离真的押题押中了。 他还记得俞渐离特意跟他强调:“这种问题最容易被问了,尤其这里还跟去年的政事相关,怕是会被作为重点。” 于是俞渐离非常耐心地给他讲解了三次。 纪砚白还真记得一部分,于是回答了,只是回答得断断续续,并不全。 还有些用词用得很奇怪,后来想一想,这些词汇都是形态相近的字,应该是这位记成了错别字。 正是因为他没回答全,反而更像是他自己在回答,而非得了外力相助。 但是俞渐离的见解都是角度很独特的,足够给分。 让众多考官没想到的是,第一个提出独特见解的,居然是这位不受管束的纨绔小国舅爷! 考官大笔一挥,给他记了一条,也让他们轻松了一些。 看来他还是会点的,也不至于让他们提问都提心吊胆的。 谁知,这位爷之后又是连续几题不会,到最后也只能算是回答了三道题,其中一道题还回答得跑了题,属于是纪砚白记错了答案。 考官大笔一挥,给他记录对了三道题,看起来体面点,但仍旧是不及格。 纪砚白点了点头,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成绩,甚至没有情绪起伏,直接走了出去。 结果刚刚出去又走了回来,吓得所有考官挺直了背脊,都不敢出声询问。 谁知纪砚白只是补了一个离开的礼,便再次走了出去。 “考的是他,被考验的却是我们。”考官心有余悸。 接着,五名考官开始互相安慰,调整好了情绪才叫了下一名监生。 * 俞渐离的抽签结果很靠后。 加上四门学这边和他同考的监生都是第一次经历口试,在其中会反复解释自己的观点,啰里啰唆地说很多,时间也就会长一些。 俞渐离从晨间便开始等待,等到快日落依旧没有到他。 他只能站起身活动一下身体,看到又一个监生灰头土脸地出来。 其他还在等待的人齐齐朝他看过去,但是国子监怕监生互相之间泄题,等待的监生连午饭都不得吃,只能考完了,才能出去和其他的监生交谈。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明显发现,下午的监生都要比上午的绝望。 想想也正常,考官们上午心情还好,结果累积了太多失望,怒气越来越重,到了后面还会训斥监生。 监生本就紧张,被训斥之后便傻在了那里,回答得更是一塌糊涂,只会恶性循环。 这也使得等待的监生更加紧张。 第32章 上午还有人比量了一个七,证明自己答对了七题,后来很少有人比量了,显然都是下等,没心情告诉他们成绩。 及格率太低,让人心灰意冷。 “都饿糊涂了,还怎么发挥?进去了给考官听我腹部的鸣响吗?”一人小声抱怨出来。 “通过的人似乎不多,看起来题很难,若是下等应该也不会太过丢人。” “说什么丧气话?我们可是贡监!” 俞渐离也有几分担忧,一方面是等久了难免多想,一方面是对题目的未知。 很难的话,他想拿上等也很难吧? 他得快速获得积分才行…… 这个时候终于到他。 他赶紧振作下来,起身走进了考场,规规矩矩地行礼,接着站在了指定的位置。 考官看了他几眼后,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俞渐离听到问题反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很犀利的问题。 他不急不缓地回答,语气波澜不惊,倒也回答得规矩,让人挑不出错处。 如此回答了三个问题后,考官的面色才有所缓和。 终于遇到一个还不错的了,其他的监生那瑟缩的样子就让人看着头疼,或者人倒是不紧张,却说了一些无用的,跑题得离谱,得他们打断才能问下一个问题。 直到问到第八个问题,依旧是非常标准的答案后,考官才说了第一句题外话:“这还是第一个上等。” 另一人轻声应了一句:“嗯,条理清晰。” 考官伸手拿来了最边上的册子,翻开后选择了一个问题,问了第九个问题。 俞渐离的口试成绩已经可以确定是上等,于是他们问了刁钻的问题,也不会显得他们刁难俞渐离,故意不让他上等。 俞渐离听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有些迟疑。 明明是入门的经文,却问了有关政事的问题。 如今朝上出现了两种对抗的声音,是关于一项政法的更改,守旧派选择按照原来的条例实行,还有些人是觉得改了会侵害他们的利益,所以坚决反对更改。 有些则是觉得此法必改,不然影响极大,民不聊生。 考官的问题倒是没直接问他对变法的看法,而是问了对这一条政法的其中一点,他是如何看待的。 可对他来说,着实犀利啊。 言语若是不够谨慎,说不定就被归于哪一派了。 他可不想参与。 于是他回答得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几位考官听完也是波澜不惊,也不指望他能回答出来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只是在给评分时犹豫了片刻,实在不知该不该给评分,后来还是评判正确,毕竟是他们私心去问的难题,俞渐离能回答出来已然不易。 最后一题则是有些难度了,俞渐离却依旧回答得从容,甚至没有任何停顿,见解十分漂亮。 “不错。”考官如此回答,挥了挥手示意俞渐离可以出去了,还着重看了一眼他的名字。 俞渐离规矩地行礼,朝着外面走去。 还在外面等候的人见他出来,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毕竟他与所有人都不亲近。 也不知是俞渐离今日心情不错,还是看到了那日对他挑衅的人正在看向自己,于是他比量了一个“八”。 对八题,就意味着是上等,之前最好的一位也才七题,中等。 在那人愣在当场的间隙,俞渐离又微笑起来,用嘴型说:“全对。” 口试八分是计分的极限,最后放出的成绩也只会是上等。 但是全对就意味着……俞渐离就是全部都会。 他当初不是多豁达,而是笃定自己能够证明自己,还知道什么时候回击才能让他们最痛。 喜欢看明知言这种睚眦必报性格为主角的小说,自己又能是什么好人呢? 能让自己情绪稳定的诀窍,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看令人厌恶的人不悦,自己就愉悦了。 何必在乎他们的说法与看法,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不去在意他们,他们就是个乐子罢了。 第16章 回击 曾经嘲讽过俞渐离的监生,在被俞渐离示意后久久未能回神。 他的脑中突然出现嗡鸣,俞渐离刚才的样子在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轻盈的步伐,显然没有任何压力与沮丧的情绪。 这是之前考完的监生都没有的模样。 俞渐离依旧是平日里微笑的模样,只是今日的微笑与以往有着略微的不同,仿佛更能痛击在场每一个人。 原来惬意又温柔的笑也能具有攻击力。 他觉得喉间有些干,勉为其难地吞咽,却因为一整日没有饮水,没有进食,吞咽都变得让人难受。 他知道喉间的干不仅仅是因为没有饮水,而是突然在心头烧了一把火,在他最在意的地方将他的尊严烧得面目全非。 旁边有人小声问:“他不会真的是上等了吧?” 很快有另外一个人否认:“他来过一次国子监,如今重新学,自然能拿到好的成绩!待到之后考他没学过的内容,想来是笑不出来了。” 那人瞬间跟着心中一松。 没错,是因为俞渐离曾经学过一次,才能够在所有人及格都很难的情况下,拿了上等。 “可……”沙哑的声音竟然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他还是失神般地说了出来,“国子监从未有过重复的题目,同一篇经文,都会以不同的角度去解读,今年的考题怎会和他之前的相同?” 第33章 若是国子监这么多年来的题目都类似,那么后进入国子监的监生,岂不是可以照抄之前监生的文章? 国子监出题向来角度刁钻,那可是国子监的前辈们总结出来的,防的就是他们。 显然这个说法是说不通的。 这一回,场面彻底沉寂。 原来承认一个人生来就各方面优秀,他们根本及不上是这般的艰难。 在场的人也多是考进来的。 他们还在乡下的时候,都是当地出了名的俊生,是被众人羡慕的存在,当初更是被家乡敲锣打鼓送出乡镇的。 他们至今还记得乡亲巴结的样子,仿佛他们已经飞黄腾达。 怎么不算呢,那个地方几十年才出现一个他这样的人才。 曾经被人簇拥的天之骄子,谁承想来了京里,到了国子监却跌落泥潭。 曾经想着俞渐离不过是皮囊不错,大家都是贡监,学识也都差不多。 现在却看出了明显的差距。 之前还可以说俞渐离人品不行,有些才华又如何? 可真的相处一个月后,发现他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反而他们处处刁难,没有了君子该有的风范。 不想承认俞渐离的优秀,且是各个方面比自己优秀太多。 又不得不承认。 这种难受,让他们开始无来由地愤怒,接着非常莫名地产生了憎恨的心情。 为什么要出现这种人?!! 这种人的出现,只会让他们显得平庸! 这是不公! 曾经对俞渐离的嘲讽,此刻都汇聚成了尖刀,割得他们脸颊火辣辣地疼。 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险些将他们内心冲坏瓦解。 此时此刻,他们竟然理解了国子监其他学子对明知言的不喜。 就像,他们此刻对俞渐离没来由的恨。 何以解恨呢? 俞渐离死,或者他们麻木了。 抑或者……毁了他! 想到这里那人突兀地一惊,又很快地回神。 世间繁星璀璨,优秀的人更是层出不穷,又怎么毁得过来? 他也只能压下心中嫉妒,为自己曾经的傲慢承受内心的煎熬,为自己的诋毁承下被反驳后的尊严扫地。 * “真够久的!” 俞渐离刚刚回到号房,便看到陆怀璟等候在门口,看到他进入院子立即起身抱怨,并且朝着他走来:“你们四门学这群穷酸的,就知道垂死挣扎,个个考试时间那么久。 “我们支堂的都放弃挣扎了!尤其纪砚白,噌地就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显然是想说,他和纪砚白一样考得不好。 俞渐离听完不由得有些沮丧,看来纪砚白是没记住他押的题。 他写的总结稍微多看看,及格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难道是临时抱佛脚太急了,下次提前给纪砚白准备一下? 他走进去问:“你怎么来我这了?” 陆怀璟提议:“考完了有两日假期,我们一起出去玩?” 俞渐离不太愿意。 与陆怀璟交好的都是一群纨绔子弟,他如果去了,定然还是他一出场惊艳众人,所有人感叹他的容貌,从呆滞到诧异的戏码。 怪没意思的,他自己也会尴尬。 “我还是想留在号房看书。”俞渐离并没有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让陆怀璟一阵失望。 于是陆怀璟气急败坏地叫嚷:“不知道多少人巴不得跟我一起!” “这样啊,那你也不缺玩伴,你们一起去吧。” “你……你不识好歹!”陆怀璟气得不轻,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发现这次俞渐离没追他,便自己折返了回来,跟着俞渐离进了号房。 俞渐离进入号房,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接着坐下来休息。 陆怀璟坐在他的正对面,手扶着桌沿,对他怒目而视。 被陆怀璟瞪了一会儿,俞渐离才无奈地叹气:“陆兄,我饿了,要不……” 陆怀璟终于开心了,大笑了一声,语气却还在嘲讽:“呵!当你多无趣多清高呢,还不是有求于我?!” 俞渐离回答得也很诚恳:“嗯,此等要事,只能劳烦陆兄,旁人都信不过。” “以后别跟我端着,有事直说就是了,等着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陆怀璟说着起身得意洋洋地离开了,像是要出去狩猎斗志满满的小兽。 俞渐离也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喜欢被人麻烦。 他又喝了一口水,接着端着水杯放空自己。 备考真的会让人神经紧张,好在两个主要的考试都结束了,之后的选修课程能有一个半分,射箭不扣分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轻松了不少。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他还当是陆怀璟回来了,结果开门发现是昙回。 昙回依旧是那副很开心的模样,看到俞渐离更是朗声笑道:“俞公子,我家少爷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他对了三道题!” “哦……可惜了,没及格。” “嗐!及格不及格什么的无所谓,我们少爷可高兴坏了!看之后还有谁敢说我们少爷是文盲!” 俞渐离还真是没想到。 他这种没得上等都会忧愁的人,自然不理解有人会答对题就高兴。 第34章 不过想到自己帮到了纪砚白,还是有几分开心的。 俞渐离缓和了心情,问:“他又去练箭了吗?” “没,回府挨骂去了。” 真亏得昙回能说得这般坦然开朗,俞渐离听完都没能生出担心来。 “他又惹祸了?” “小事情,罚写没按时交,不过这次少爷破天荒地写了几份,想来也不会被怎么为难。” 俞渐离听完若有所思地点头:“哦……” “顶多被踹几脚。” “啊?国公爷的脚可不轻吧?” “嘻嘻,我们少爷抗打啊!”昙回骄傲地抬手,亮出了大拇哥。 俞渐离看着昙回这般夸自家少爷,也不知道纪砚白知道了能高兴得起来吗? “那、那就好。”俞渐离只能这般回答。 纪砚白这种攻击高还血厚的boss确实很难杀,国公爷的脚杀不死他。 死不了就不是大事。 * 国公爷将几份罚抄扬到了纪砚白的面前,见纸张轻飘飘地落下还不解恨,又在上面踩了几脚:“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啊!这些字你自己认识吗?” 纪砚白站得笔直,面对愤怒的国公爷也没有什么惧怕,反而淡定地道:“自然认识。” “鬼画符都比你这好看吧!?” “没见过,你请来鬼画几个,我比较比较就是了。” “混账东西,还得给你抓个鬼去?你爹我叱咤风云这么多年,鬼见我都怕,哪里抓得到?” “哦。” “哦?!”国公爷听到纪砚白的语气更加愤怒了,手掌一拍桌面,“你哦什么哦?这天底下我怕谁?都是别人怕我!” “是,您天不怕地不怕,您纳个妾试试。” “……”国公爷竟然也在气头上安静了下来。 他们纪家男儿不惧天下,只惧内。 “别提那些不吉利的事情!”国公爷终于回答了出来,甚至有威胁的意味。 他知道,他家那位此刻定然在外面听墙角呢。 纪砚白也适时说了别的:“罚写我也写了,国子监我也待了,这几日也没惹事,您今日是发什么火?” “让你五日内交上所有罚写,到今日还没写完,我还不能问了?” “家规您自己都记不住,还指望我遵守什么?写多了有什么用?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随您。” “小畜生……” “那您就是老畜生。” 国公爷终于忍不住,抬腿就是一脚踢了过去:“你看看你,像个街头恶棍,哪里有小将军、小国舅的样子?!” 纪砚白被踢了也没吭声,挨了这一脚。 门口偷听的国公夫人赶紧推门进来,护在了纪砚白身前:“你怎么还打孩子?!” “你看看你把他惯的,无法无天的!” “白白这些日子一直在国子监,想来过得也不舒坦。我听国子监传来的消息了,他口试对了整整三道题!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白白非常努力地学习了,帖经也是吃了字不好的亏。对了这么多题,你年轻的时候也做不到吧?学会了这么多东西,我们白白得吃了多少苦?” 国公夫人说着,不禁红了眼眶。 国公爷见国公夫人这般模样,当即软了态度:“你别哭啊!” 说着就去扶国公夫人的手臂,却被她甩开了:“当初我随军,白白出生在军营里,从小就跟着我们受苦。你们一直在打仗,也没人能教他读书习字,这不就耽误了他,现在反而怪他了?” “我、我也是着急,如今是在京里,他稍个不留神,若是影响了初儿和昪儿……” 正所谓树大招风,国公府一直被众多人盯着。 他们家有皇后和太子,也影响着他们。 纪砚白回京后国公爷也是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纪砚白惹了什么事,让皇上和皇后生出什么嫌隙,再影响了太子。 “你的儿子你还不了解?!他一直是一个好孩子!”国公夫人反驳。 国公爷就此噤声。 纪砚白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二人争吵,想的却是别的。 下次俞渐离押题他还是认真听听吧,还能少挨两脚。 还真能押中题……那俞渐离能不能押中敌军从何处出兵? 下次问问。 第17章 毁箭 箭术考试,对初学者要求要低一些。 入学时间久的监生,会要求命中的环数总分。新入学的监生很多是初学者,只要求中靶即可。 中靶八箭为上等,五箭以下为下等。 上等会给半积分,下等则会累积三次扣总积分里的半分,也可以理解为能够中靶五箭就是及格。 俞渐离手中拿着陆怀璟借给他的弓箭,在训练场地热身都要承受不少异样目光。 之前他口试上等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让同支堂的监生不敢再质疑他的才华,却还是免不得私底下议论。 今日见俞渐离自备弓箭,他们自然心中不甘。 虽然四门学也有一部分人自备了弓箭,毕竟可以私底下练习,考试时是熟悉弓箭也能更顺手,但是那些弓箭的品质都不如俞渐离的这把。 在他们看来,俞渐离简直是在作弊! 还有人暗地里去寻了考官,说自备弓箭有失公平。 考官却并不在意地道:“考试并不要求弓箭统一,给你们用发放下来的弓箭,只是因为你们自己没有而已。” 第35章 考官并未明说,国子学的监生都是自备弓箭,他们嫌国子监提供的弓箭伤手。 若是管了俞渐离,是不是连那些招惹不起的监生也要管? 四门学之所以大多用国子监的弓箭,是因为多是寒门学子,自家买不起。 考官不管,俞渐离也不算违反规则,他们心中愤恨却也无可奈何。 俞渐离拿着陆怀璟借给自己的弓箭排队等待第二次热身,想在考试前适应今日的风速,找到手感。 这时不知怎的,在他前面排队的几个人突然吵了起来,让俞渐离意识到了不对。 他稍微后退想要避开,却被排在身后的人扶住:“别乱了队伍。” “你松开我!”俞渐离想要挣脱开他的手,那人却更加用力了。 排在前面的人互相推搡了起来,刚巧不巧地撞到了俞渐离。 俞渐离明明努力将弓箭护在怀里,还是没能护住。 有人强行按住他的手臂,有人朝着他猛撞,那些人互相配合,仅仅一个瞬间便弄坏了弓箭。 “咔嚓”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一个节点,让那些人的争斗也在这一瞬停止。 俞渐离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弓箭落地,被踩得断裂。 这时扶着他身体的人才松了手。 那人松开手后,俞渐离的双臂仍旧疼痛不已,可见方才按住他那人有多用力。 这些人是事先谋划好的。 俞渐离可以确定。 此刻的俞渐离竟然有些想笑,他远远低估了这群书中龙套的愚蠢程度,他们竟然真的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此的急不可耐,又坑害得如此没有技术含量。 他居然会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这群人……他也跟着变傻了呢。 考官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走过来,那些人已经散开,好像无事发生般地继续排队。 俞渐离只能捡起弓箭查看,确定今日是无法再使用了。 在俞渐离身后排队的监生忍不住去看国子监备的弓箭,好一些的早就被其他准备考试的监生选走,只剩下了一些看起来就很破旧的。 俞渐离想要考试,只能在那里面选择了,他不由得一阵幸灾乐祸。 和他一同排队的几人都朝着他看过去。 有人故意关切地说:“弓箭怎么坏了啊?这还怎么考试?” “和我们用同样的弓箭考试呗,国子学的都用自己的弓箭,倒也算公平。在四门学用上好的弓箭和我们一同考试,也不知羞。” 俞渐离却没有他们想象中的惊慌,只是语气平静地道:“无妨,其实我备考时已经选好了弓箭,此刻放在了我的储物柜子里。 “只是热身的时候想用这把弓箭而已,它轻便一些,能够节省体力。我太弱了,用国子监的弓箭热身怕是坚持不下来考试。” “你、你有上好的弓箭,怎会考试时不用?!”其中一人大声质疑道。 “考试前的登记,都会登记考试用的弓箭,并且挂上红绸,你看我这把上可有?”俞渐离说着,举起了自己的弓箭。 他们这才发现,俞渐离的弓箭上果然没有挂着红绸。 之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弓箭上,并未在意红绸。 有的则是觉得俞渐离还没去登记考试,也未多想。 谁能想到俞渐离会放着好的弓箭不用,用国子监统一的弓箭? 俞渐离这人小心。 他的确急切地需要重振俞家,却也不想招惹麻烦,尤其不想明知言为自己做太多事情,仿佛要无数次给他善后。 陆怀璟的弓箭太过惹眼,平日里用来练习更好些,若是用来考试难免让人诟病。 他本就一身狼藉,没必要再留下什么把柄。 俞渐离目光扫过这些人,继续开口:“只是我有些忧愁,这弓箭怕是价格不菲,到时候几位与我一同去陆家赔礼道歉,赔偿弓箭怕是要破费了。” 那几人听后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俞渐离举起弓箭给他们看:“几位发生争执踩到了我的弓箭,还有人故意不让我躲开,我们算是一同损害了弓箭,自然要一同赔偿。” 那几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当即耍赖:“是你不小心弄坏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俞渐离回答:“那就报案吧,绳愆厅的监丞,或者官府总能查清。” “你威胁谁呢?!” “没威胁,先考试吧,之后自然会妥善处理。”俞渐离说着,放弃了第二次热身的机会,去取了自己考试的弓箭后,便在一边闭目养神了。 他选的位置也很巧妙,就在考官身边,旁人根本没办法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这一回,队伍已经变了气氛。 之前的几人似乎都开始忐忑起来,心中不知之后会如何处理。 许是第一次做坏事,都有些底气不足。 破坏弓箭是众人商议后的结果,他们排序在俞渐离左右,便被选了出来做这件事。 他们虽有所迟疑,可为了“整个支堂的公平”,他们还是答应了。 可现在要赔偿,牵扯到了金钱,他们可就做不到大义凛然了。 价值不菲的弓箭,他们怎么可能赔得起?倾家荡产怕是都不行。 陆怀璟那样的身家,居然是借而不是送? 如果打死不认,就说是俞渐离一个人损坏的就没事了吧? 第36章 陆怀璟跟俞渐离关系好,不会怪罪俞渐离吧? 他们最开始就是这般想的。 射箭考试有条不紊地进行,到俞渐离上场时,天气尚可,风速不急不缓,倒是适合射箭。 他站在规定的位置,拿起弓箭根据纪砚白教给自己的调整姿势,接着射箭。 第一箭划过箭靶射了出去。 * 在一边远远观看考试的昙回忍不住“啧”了一声:“出师不利啊,因为刚才的事情影响到心态了?” “他的情绪还算平稳,此刻是在适应这个弓箭,应该是不太习惯这个弓箭的力度。” “可惜咯……若是用平时的那把弓,这一箭定然中了,他就是太过小心谨慎了。” 纪砚白并未回答昙回的话,看到俞渐离第二箭中靶才松了一口气。 昙回探头探脑地看了半晌,有些忧愁:“旁人也不会给俞公子作证啊,我们这般在树上偷看也算不得证人,也不知最后能不能妥善处理此事。” “处理不了就收拾他们。” “也是,您最见不得这种歪风邪气的人,总能有机会收拾。”昙回点了点头,知道自家少爷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你去看看明知言考完了没。” “懂了。”昙回回答完,便纵身跃下了树,竟也是轻功极好之人。 这种事情他们不便插手,但是明知言那边有了准备,便能更好地协助俞渐离。 纪砚白则是一直在树上看俞渐离考试,看到俞渐离最终中了六箭才纵着轻功离开。 * 陆怀璟看着明知言,想要咧嘴嫌弃,却觉得此时场合不太合适。 想要和明知言商量吧,又恨不得跟明知言吵上一架。 看到明知言这张脸就想起曾经在他那里遭受过的屈辱! “不就一把弓箭,最开始也是想送他的。”陆怀璟嘟囔着说道。 “重点不是赔偿,而是让那些做坏事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他们也知道弓箭是你借的,算不算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陆怀璟果然被一句话激怒了,登时瞪大了眼睛:“还真是,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弄坏了别人的东西照价赔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可是昙回也说没有证人,那群人又是一伙的,监丞能信吗?” “你只需要表现出来愤怒,甚至连俞渐离一起痛骂即可,别的交给我。” 陆怀璟依旧怀疑:“能行?” “嗯,渐离是个聪明人,会很快配合。使坏的人还是新监生,胆子小,这种人我对付得多了,自然有把握。” 陆怀璟双手环胸打量明知言,长长地叹气:“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和你统一战线,还要互相配合,真晦气。” “之前弓箭的事情,我还要感谢你。” “咳咳。”陆怀璟轻咳了一声,“罢了,我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不死不休,你不高兴谁也别想好过的架势就行。” 陆怀璟努力去领悟,发现他平时便是这样的。 于是点头道:“好。” 明知言在等待的时间却在想其他的事情…… 昙回怎么会那么巧地看到俞渐离被人为难,还知道来告诉他? 如果没有纪砚白的授意,昙回会来吗?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纪砚白可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人。 第18章 合谋 俞渐离规规矩矩地等到最后一个参与的人考完了,才主动说道:“我们一起去绳愆厅吧。” 那几人已经想好了耍赖,根本不愿意配合。 俞渐离也没指望这件事能很快解决,只是今日这一步必须要走。 那几人正想一走了之,却见到了监丞派来请他们的人。 他们这些刚来国子监的监生大多十五六岁,见到师长都万分惧怕,见到监丞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看到这些人,俞渐离就猜到是明知言插手了。 明知言一向与监丞的关系不错,监丞也十分欣赏他。 只是俞渐离有些意外,明知言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最后还是麻烦了他。 一行人刚到了监丞的绳愆厅,就听到了陆怀璟的吵嚷声:“我本来就不想借他!还不是你死缠烂打?!那可是祖母送我的心爱之物,现在被弄坏了怎么办?” 正骂着,看到了进来的一行人,登时更气了,指着他们便边骂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就是你们几个不长眼的,敢弄坏我的东西?” 说着抬眼看向俞渐离:“俞渐离!我真是给你脸了,我的东西你也敢弄坏,我看这国子监你是不想待了!” 陆怀璟这一通骂,把俞渐离都唬住了一瞬。 他到底是尚书的小儿子,从小嚣张跋扈惯了,那种气场是寻常人没有的。 他平日里惹是生非时也是气度不凡,此刻盛怒之下,那可真是能吓得孩童啼哭。 俞渐离和陆怀璟还算是熟悉的,都被镇住了片刻,更何况那几个踩坏弓箭的人。 有一个胆小的干脆吓得脱口而出:“我、我没想过会这样……” 很快就被另外一个人制止了,回过神来后赶紧闭嘴。 明知言在里间倒是不急不缓地开口:“渐离一向爱护那把弓箭,此事定然另有隐情,你让他们把话说完再急也不迟。” 第37章 陆怀璟显然不信:“不就是弓箭坏了,能有什么隐情?难不成还是他们几个陷害俞渐离?” 明知言听到这句话,语气明显变得严肃起来:“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会影响他们几个人的仕途。他们也都是寒门学子,能来国子监实属不易,若是成了陷害同窗之辈,这辈子都无法翻身。” 陆怀璟不听他的劝说:“那你说能有什么隐情?不会是赔不起,找理由开脱吧?信不信我闹到大理寺去,先给你们关上几个月再说!” 这种小事情,自然是闹不到大理寺去的,陆怀璟也是骂得急了没了分寸。 可说话的人是陆怀璟,他们就觉得陆怀璟真有这样的能耐。 胆小的那个监生身体一晃,险些跌坐在地,好在被旁边的人扶住了。 监丞在此刻开口:“我还在这呢,倒想越过我闹到大理寺去了?还这般闹腾,不像话。” 俞渐离原本一直在沉默,他知道,这种时候都是主角的高光时刻,他站在一边做被拯救的白月光就好。 此刻他像是刚回过神,赶紧开口:“弓箭是借给我的,其损坏我有很大的责任,是我没有看护好。” 说着看向身边的人,继续说道:“当时他们几个人发生了争吵,我本想躲开,可他不许我离开队伍,还将我的手臂按出了淤青。那种情况下,我才没能护住弓箭。” 俞渐离说着掀起自己的袖子,让所有人看自己手臂上的淤青。 他的皮肤极白,这般分明的淤青,甚至能够看出指印来,像雪原上突兀出现了青石板一般。 明知言原本还淡然地站在一边,仿佛只是一个帮腔的。 当他看到俞渐离手臂的淤青后,已经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俞渐离这种身弱的人该是怎样的无助? 他快步走到了俞渐离的身边,双眸中的心疼简直要溢出来。 陆怀璟也跟着蹙眉,指着俞渐离的双臂询问:“不让插队能把人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是对同窗动粗了。” 监丞也跟着道:“你们几个说说是怎么回事。” 其中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监生开口:“的确是我与张兄起了冲突,期间不小心撞到了俞渐离。俞渐离没拿稳弓箭,自己踩断了弓箭。” 另外一个人跟着说道:“没错,我作证是他自己踩断的。” “我也只是怕俞渐离乱了队伍,才用力了些。” 俞渐离却在此刻说道:“我不承认这个说法,若是他们互相包庇,也只能让陆少爷闹去大理寺了。” 陆怀璟大手一抬:“来人啊,给我堂叔带个消息过去,我要带人过去。” 这是在暗示,他的确有能力安排他们蹲大狱。 明知言终于在此刻收起了自己的心疼,对俞渐离说道:“渐离,你又是何必,如果闹大了会影响你的仕途,你能重回国子监实属不易,不应该为这点事情前功尽弃了。” “不要,我只承认事实,我能回来两次,就能回来第三次。”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执拗?” “我就是这个脾气,你该了解我的。” 这话看似是在劝俞渐离,其实是说给其他几个人听的。 那几个人眼珠转得飞快,面面相觑,可都不是什么心思通透的,也看不出对方的神色。 陆怀璟在此刻道:“我真是没什么耐心了,赶紧给我拿人,走!” 俞渐离下巴一扬,扭头便要跟着走。 这时胆小的监生赶紧指着另外一个人开口:“是他踩断的,我看到了,我只是扶着俞渐离而已,没我什么事。” 被指的人当即恼羞成怒:“不是说好了一起说是俞渐离?!” “你们几个!”监丞怒吼了一声,“还不赶紧说实话?” 他们几个当即慌了神,却也不傻,咬死就说是不小心,而非陷害同窗,可以按照责任轻重来赔偿弓箭。 这种事情在监丞看来不大,可是弓箭很贵,整整价值一百五十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几个人都吓傻了。 监丞仔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再看看参与的人,决定所有人平分赔偿。 一共五个人,每个人赔偿三十两银子。 这个结果也让那几个人傻了眼,这种金额他们都要赔一个倾家荡产。 离开绳愆厅,众人分开。 陆怀璟第一次演戏,生怕被看出来是在合谋,走的时候还在自顾自地骂人,然后走得飞快。 俞渐离和明知言并肩走了一段后突然有人朝着俞渐离怒吼了一声:“俞渐离,你为什么要这般咄咄逼人,赶尽杀绝,你是要我们几个人的命吗?” 俞渐离停住脚步,回头不解地看向他:“在做坏事前,没有考虑过后果吗?” “我们只是觉得不公平!”那人竟然回答得理直气壮。 “人为什么会觉得不快乐?无非去与其他人做比较。”俞渐离不急不缓地回答他,“你们之前与其他同窗做比较,你们都是优胜者。到了国子监,觉得我们都是四门学的监生,你们不该比我差,可发现了差距后变得偏执扭曲。” “什么意思?”那人知道俞渐离是在戳穿他们的心思,却还在装傻。 “豁达一些,人这一生总会有一些不可得之物、比不过之人,太过将心思放在这些上面,只会增加自己的负担,让自己变得愁苦。人也该有脸有皮,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该有的后果,这样我还能高看你们几分。” 第38章 俞渐离说完转过身,继续朝自己的号房走。 明知言看着这一幕没有参与,跟着俞渐离走远了才问:“你还有心情开解他们?” “我只是想他们放过我,无穷无尽的麻烦也会让我头疼。” “也对,我们渐离不想与人为敌。”明知言表示认可,“你也是这样开导自己的吗?” “嗯,人活一世,自己才是根本,别让自己太累,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别太高看自己,也别太低估自己,走过来的路都算对得起自己。” 将俞渐离送回号房,明知言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看着隔壁号房半晌,最终才转身离去。 * 晚间,俞渐离在号房里看书,不久后听到了纪砚白敲窗的声音。 俞渐离也不慌,有条不紊地整理自己这边,接着打开了小窗。 纪砚白双手环胸站在窗边,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看向他,问:“事情解决了?” “我听明知言说了,是昙回传消息给他的,谢谢你。” “我也只是想看看你的箭练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俞渐离很开心:“挺好的,及格了。” “嗯,我看到了,稍加努力,以后说不定可以上等。” 俞渐离却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后面的射箭考试会提高难度,要求环数,我还是只求及格。” 纪砚白倒也没太坚持,似乎也觉得俞渐离根本就不是一个射箭的料,身体素质太差,还好人足够聪明,懂得运用技巧。 “昙回去偷听了后续。”纪砚白提起了别的事情。 “这还真是他的作风。” “听说那些谋划的人此刻已经闹翻了,几个主事者势必要所有人平摊赔偿,不然就闹一个鱼死网破,把所有人都捅出来。其他人也不想得一个坏名声,想来也只能所有人砸锅卖铁地凑够赔偿。” 一群读书人闹成这个局面也够丢人的。 他日真的各自为官,也算是捏着彼此的把柄,谁也不敢造次。 俞渐离诚恳地道:“那么多银子,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巨款。” “你呢?” “我只能用抄写赚来的银子偿还了。” “其实陆怀璟不会真的跟你计较。” “一笔是一笔,有恩就要还,弄坏了东西就要赔偿。”俞渐离说着看向纪砚白,“今天要抄写吗?” 纪砚白摇了摇头:“按照正常来讲,我刚刚被父亲训斥,应该正在赌气,今日是不会写的。” 他说着递过来一个玉瓶:“这个药膏不错,活血化瘀,拿去用。” 俞渐离知道,在纪砚白的概念里自己今日考了试,还受了伤,应当好好养着,抄写容易累死,于是他回答:“嗯,好,谢谢你。” “押题的事情,也谢谢你。” 第19章 我敢 月试结束,加上选修课,俞渐离获得了二分半的积分。 四门学的气氛都死气沉沉的,他们曾经想着这么多次考试,两年内怎么也能获得八积分吧? 经过了一次月试,他们算是认清了现实。 难怪会有那么多监生一直留在国子监,这里的考试及格已经非常困难了,想要拿到积分更是难上加难。 整个四门学中包括入学很久的监生,除俞渐离外只有一人获得了一积分,那个人已经算是国子监有些名声的才子了。 有十余人获得了半积分,剩下的都只能堪堪及格。 还有接近半数的监生干脆没及格,面临着尚未有积分,就已经有累积扣分的局面。 这也使得俞渐离的两分半有些显眼了。 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差距来,真到了考试时差距立显。 这两分半自然也会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很多考官和博士对俞渐离考试的评价是稳则稳矣,却让人夸不出惊艳来,甚至考试的技巧明显。 没有独特的思想,各个方面四平八稳。 以至于大家都没有多夸赞俞渐离,只当是他从明知言那里学了不少考试技巧,再加上是重回国子监有经验。 这也算是俞渐离想要的结果。 月试结束后博士布置功课,他回到四门学的支堂,支堂里气氛微妙,倒也没有太过分的针对,只是无视,甚至有些回避他而已。 听说那些监生们最终也只在一日内所有人凑了四十三两银子来,说是其余的慢慢还。 陆怀璟痛骂了他们一顿后,让他们写了欠条。 月试公布成绩,布置功课完毕,有两日的假期。 难得假期,明知言要去走主线剧情,跟随自己不能出山的师父学习,没时间陪俞渐离。他也乐得自在,自己一个人一大早便离开了国子监,准备去京里逛逛。 在他的概念里,他是要努力带俞家回京的。 就算他在临死前没做到,明知言也会在他死后协助俞家办到。 所以他有能力的话,要提前在京里给家人置办一些产业,住处是很重要的一环。 按照他家的实力和身份,怕是买不起太贵的地界,只能买些偏僻的。 那个位置又不能太过混乱,四周的商业也不能太复杂,人流多的话也会引来麻烦,治安要好一些。 俞渐离长相出众,他的家人自然也不会差,他的家中还有一个貌美的妹妹。 在原著中,他的妹妹回京后也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可也因为美貌经历了不少风波,就连明知言都险些没护住她。 第39章 她最后为了感谢明知言对俞家的照顾,嫁给了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做了续弦,让明知言多了一份助力。 可明知言是万分不愿的,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挚友的妹妹,还让妹妹反过来帮助自己,这里也是明知言最悔恨的剧情之一。 在俞渐离穿书后,妹妹对他极好,在他病重时一直是妹妹在照顾他。 他也不愿意此类事情发生,他还是希望妹妹能嫁给心仪之人。 所以保护好妹妹的安全至关重要。 改变妹妹的命运,似乎也只需要在跟明知言说遗言的时候着重强调一下,让他早点帮妹妹嫁个好人家,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他也要在此之前为俞家做好铺垫,这样明知言也不会帮助俞家太多,让妹妹这般报恩。 帮纪砚白抄写获得四百两银子,对于他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赔偿给陆怀璟三十两,他还剩下三百七十两,这些足够他置办一处宅子。 之后他再雇佣人将房屋修缮布置一下,家具等物件在这些日子里慢慢置办,想来在俞家归京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当他真的去逛了,才发现他想得简单了。 他能瞧得上,够他们一家子人住,且地界不错的房子,就需要三百两银子起步。 这还不算之后修缮的费用,之后全部置办整齐,怕是需要四百余两。 若是费用充足也可以自盖,可是他在国子监内没办法监工,而且地界也都是偏僻些的。 他拿着地图研究,走走逛逛几个区域,终于找到了一处还算是称心的。 这里有二进的院子,还有一处单独的小院,可以留给妹妹。 院子里杂草丛生,没有园林布置,屋舍倒是修得坚固。 他的父亲原是工部的,在他穿书后也教过他一些东西,他有信心将这里整理好。 价格上,他软磨硬泡也只能降到三百四十两银子,这还是房主急需用钱才破例降下来的价格。 他并未立即购买,而是走出去在附近看了看前后街道都有什么铺子,住着些什么人。 又在附近的石阶上静坐,观察左邻右舍性情如何。 如此坐到了傍晚才回了国子监。 他在床铺上辗转反侧了许久,思前想后,确实喜欢这个小院。 鬼使神差地,他起身到了小窗边敲了敲窗,也不知纪砚白在不在。 等了片刻,纪砚白才打开了小窗,低声问:“怎么?” “还好你在国子监,有打扰到你吗?” “无妨。”纪砚白回国公府就会挨骂,还不如留在国子监。 俞渐离思索了一会儿,从小窗的缝隙探头去看纪砚白,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用你给的银子置办了一处宅子,你会不高兴吗?” 纪砚白还当是什么大事,听完之后颇感意外:“就这事?” “嗯,我思前想后,还是应当先问问你。” “钱已经给你了,你自己随便处理,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 俞渐离又问了他关心的另一个问题:“那之后的抄写还写吗?” “你若是不忙,一会儿就可以将剩下的抄写出来,我会在明日让昙回将银子给你送过去。” 俞渐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点了点头:“其实这笔银子我收着还是挺不安的,所以以后我会一直给你押题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我也都可以帮你。” “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我会烦。”纪砚白轻笑了一声,靠在窗边,距离他更近了一些,“你要买房子的话,我派人和你一同去,他们要懂一些。” 似乎是怕他这个书呆子被那群奸诈的商人给骗了。 俞渐离想了想后点头:“我自己买还真有几分忐忑,又不能叫知言,毕竟钱的来由不好解释。” “什么时候?” “明天。” “不再多看看了?” “实不相瞒,我来京里之前就研究过这里的地图,大致了解了一些。到了地方,说了我的要求后,价位合适,环境尚可的我今日都逛了一遍,最终选了这个。” 听到俞渐离这么说,纪砚白垂眸打量了他一遍。 俞渐离懂了他的眼神,安慰:“放心吧,不会累死的。” “那就好。” 俞渐离轻车熟路地去了纪砚白的房间,坐下开始写抄写。 这一次一次性将剩下的所有都写完,俞渐离也算是心中稳当了下来。 见俞渐离今日抄写得安静,总是愁眉不展的,坐在角落的纪砚白说道:“其实你可以为俞家事先安排好住处,这样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狼狈。” “你知道我家里的事情?” “昙回早早就跟我说过,你这般决定也是对的,你不必太过纠结,就算买得不合适,也可以用相差不多的价格转手出去,我可以派人帮你处理此事。” 俞渐离确实因为这个忧心。 他总怕自己是擅作主张了,而且这笔钱数额很大,就算他穿书前,也没经历过买房买车此类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第一次做大的决定,心慌得厉害。 听到纪砚白的安慰,俞渐离很感意外,片刻后笑了笑,道:“从未想过,我有朝一日会和你聊这些,你还会来安慰我。” “怎么,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一个莽夫?” 第40章 “嗯……”其实比莽夫更可怕,是一个疯子。不过如今看来,人还挺好的。 * 第二日一早,昙回早早就在俞渐离的号房门口等了。 他们二人一同离开国子监,昙回在街头和等待的年长的管事会合,和俞渐离一同到了买卖处。 到了地方,管事和昙回一起帮忙看房子,又挑挑拣拣了几处不好的地方,最终又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价格降到了三百一十五两银子。 之后的流程有管事和昙回盯着,都很省心,俞渐离只需要在最后签字,交订金即可。 结束后,俞渐离想请两个人吃饭,两个人显然被叮嘱过了,根本不多留。 昙回大笑着说道:“您要是请,不如请我们家少爷,我们家少爷吃得多,您必定破费,所以我们真没跟您客气!” 俞渐离听得想笑,也只得点头同意了。 下午闲来无事,他在街上到处逛逛。 看看家具,记住这些东西的样式,甚至连细节都看得仔细。 店家看他的架势觉得他是真的要买,于是介绍得也都详细,俞渐离暗暗记住,想着自己应该能复刻出来,便借口说回家量尺离开了。 之后他又去逛了首饰店,想着也应该给妹妹提前置办一些嫁妆。 真的进去首饰店之后,看着首饰的样式,总觉得有些老旧,却统统价格不菲。 他并未立即购买,而是看过之后去了一些原石店。 他在店铺里买了些未经加工过的边角料玉石,又买了些其他的原石材料,这些虽是边角料,却也都是上等品质,加在一起又花去了二十两。 临走时,他看着那上等的红宝石许久,最终还是扭头离开了。 进京后,他连号房的桌椅都舍不得买,都是木料临时做的,给妹妹买东西倒是要大方不少。 只是他自己也觉得极好的材料,在刚刚置办了房产后也有些心有余力不足,只能暂时搁置。 走出原石店后,他又逛了其他的铺子,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材料,都是可以用来做首饰的。 最终他看向了丝绸。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材料,又去看了看白色的真丝布料,最终决定买一块来。 店家收过银钱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俞渐离:“这么少可做不了什么,是要买回去做帕子?做帕子这个也不够厚,顶多拿来练习做女红。” “随便做点小手工,这个厚度正合适。” “这倒是没听说过。” 他拎着东西朝回走期间路过了一家书局。 本就爱书如命的他,看到这种铺子自然走不动路,总是要进去逛逛的。 他提着东西,站在书柜前正在看着,听到了店主与一书生的谈话。 书生抱怨:“最近给的银钱怎么越来越少了?你们这样,还有谁愿意给你们写?” “有银钱多的,你敢写吗?” “那几位可不敢乱写,容易把我寻出来乱棍打死。” “那没办法,只有一两银子,收着吧!” 俞渐离起初还在疑惑,这是什么赚钱的方式吗?他是不是也可以赚些银钱? 一两银子也不少了,看来之前给的更多? 思考间他走到了最里间,这里需要掀开帘子才可以进入。 他走进去便看到密密麻麻的话本子,里间还有一个伙计,看到他就跟他介绍:“这可都是我们店独有的,别的店买不到。” 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伸手拿来一本,翻开就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主角叫明知言。 在他震惊的时候,旁边的伙计介绍:“还有陆怀璟的本子,国子监第一美人,听说过没?这里还有杜璜的,还有……” 俞渐离看得目瞪口呆,原来这些古人也喜欢看同人小说? 那刚才赚钱的方式,他算是猜到是什么了。 他将本子放了回去,提起自己的东西离开,那书生和店主还在吵架。 “这银子太少了,不行!” “纪砚白的本子五两银子,你敢写吗?” 那书生没回答。 俞渐离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我敢……” 那可是五两银子! 第20章 脑补 俞渐离的话,很快引来了对峙二人的目光。 他们打量着他,目光不出所料的带着惊诧。 他今日出来闲逛,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很简朴,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面料,颜色也有些洗旧了。 他手中拎着的,也都是大大小小的包裹,看得出来都是些便宜的物件。 偏他长相过于秀美,让人移不开眼睛。 俞渐离见场面尴尬,于是再次问了出来:“五两银子是真的吗?” 旁边的书生终于回神,提醒道:“旁人倒是无妨,这些人知道了也闹不出什么来,陆怀璟则是恨不得自己名扬天下,也不管是怎么扬的名。纪砚白可不一样,他可是小国舅爷!” 的确,在外人的眼中,纪砚白还是有些疯的小将军,回京后到处惹是生非,众人都有些惧怕。 市井传说,殒命在他手中的人不知凡几,没有几千也有几百,简直杀人如麻。 但是俞渐离和纪砚白熟悉后,觉得他应该不会那么不明事理。 当然,如果真的是他做错了什么,纪砚白想来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第41章 不过好在他了解纪砚白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位爷不爱看文字,想来真发现了都没耐心去看本子里的内容,安全程度和陆怀璟不相上下。 “其实……我重病缠身,命不久矣,若是真的被发现,东窗事发的时候我怕是已经撒手人寰了,调查出来也没事。我是想着,在临死前能给家里留下些什么,五两银子……是真的吗?需要写多少内容?” 听了俞渐离的话,那书生霎时一脸的愧疚,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 他先前还当此人见钱眼开,命都不要了,难不成没听说过小国舅爷的厉害? 如今看来,他倒是可怜。 于是书生伸手翻了翻自己的包,丢给了他几本早就被翻得破烂的话本:“你翻翻,看看你能不能写吧。” 随后接了店主给的银子,扭头就走,这种会惹事的活,还是留给可怜人接吧。 店主对俞渐离也有些同情,于是问:“你当真……” “嗯,我的药方还随身带着呢。”说着放下手中的大包小裹,取出药方给店主看。 店主看过药方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说完才想起俞渐离是个男子,这么说他不太合适,于是又改道:“自古美人多薄命啊。” 俞渐离倒是没在意他说什么,拿起书生留下的话本翻看了起来。 其实内容并不需要很多,他估算着,这么一本书并不需要多少字,看着也就两三万字一个故事,却能赚到五两银子。 这就相当于穿书前往杂志投稿,两三万字稿费三千五元左右,还是他没什么名气的初期。 这在这个时代,他能做的事情里绝对算是高薪了,毕竟他其他的工作怕是都很难胜任。 店主终于道:“只要你敢写他的,这么一本五两银子。之后会印成很多本分不同渠道去卖,不过你放心,我们都做得很小心,只有信得过的老买家,才会拿出这些风险大的本子来。” “为何要冒着这么大风险写纪砚白的?” 店主一听就笑了,道:“国公爷回京那日特许,男女老少全都去城门口迎接。那一日小国舅爷骑在马上跟在队伍里,人高马大,相貌英俊,那气质,那气场!” 店主说着,还意犹未尽地“啧啧”了两声:“别说年轻的少男少女,我这个人到中年的男人,都觉得心口一颤。英姿飒爽,器宇不凡啊!这才是男子该有的样子。” 俞渐离回想纪砚白平日里的样子,跟着认同地点头:“的确,身材高大,宽肩窄腰。” “京里之前的出名才子,多是那种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这种小将军突然回京,可谓是独一份,着实让不少人痴迷。求他话本子的人也多,可没人敢写啊!这也使得旁人一两银子,他五两。” “我可以试试看!”俞渐离当即表态。 店主思量了一番,又给了俞渐离几个话本,又给了他一些便宜的纸墨:“写好了之后来我这里,我看看你写得如何。这种纸,写个三页左右了就可以第一次送过来,我看看需不需要改,免得你写完了我这不合格,你白费了力气。” “嗯嗯,可以,我十日休一日,所以得十日后才能来。” “行,这也是急不来的活儿。” 为了感谢店主给的笔墨纸,他还在铺子里选了几本书,买了之后才和之前买的东西一同拎回了国子监。 回到号房后,他将东西都放稳妥了,坐在床铺上拿出了话本来仔细阅读。 看了之后才注意到本子写的都是男男主角。 不愧是纯爱小说的书中世界,里面的龙套们喜欢看的话本都是纯爱的。 他看了几页后不由得感叹,古人写的话本真是离奇又大胆,最重要的是没有口口违禁词,还不怕审核,他看了之后不由得面红耳赤。 他合上话本,做了一个深呼吸回神:“老祖宗的文化真的博大精深,居然还可以这样……” 害羞却想看,他又一次翻开。 好看,爱看。 穿书前他看的都是些什么清汤寡水的脏东西! 他看书快,记忆力还好,没一会儿就看完了三本书。 将书丢在了一边,他起身到桌边点燃蜡烛,坐在桌子前将新买的工具取出来,将边角料玉石最大化地利用,打磨成形状各异的小玉珠。 制作的过程中,他在脑中构思起了自己的故事。 以纪砚白为主角,那故事该如何发生? 又怎么才能让纪砚白对另外一个角色感兴趣? 两个人又该怎么顺理成章地滚到床上去? 还得滚得快,滚得刺激好看,毕竟大篇幅都是晋江不能描述的内容,不然两三万字不能结束故事。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就控制不住了。 纪砚白应该……体力很好吧? 这要是寻常男子被纪砚白折腾,怕是都经受不住。 纪砚白身材那么高大,那……该有多恐怖? 他穿进了书中世界,书中角色的应该都非常可观吧? 不过他穿的是晋江的小说,主角究竟有没有那些东西都不一定,反正也没什么用处。 晋江的攻受都可以去代言矿泉水,至清至纯,品质保证,都不用多余解释。 就当纪砚白是有的吧。 纪砚白这个人会温声细语地哄自己的爱人吗? 第42章 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又隐忍,又很想放肆? 他吃醋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不得把另一半穿透了? 想着想着,他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种事情真是想一想就让人头昏脑涨。 尤其是纪砚白一副看起来就很行的样子。 就在俞渐离脑补得越来越放肆时小窗被敲响,他竟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心脏瞬间狂跳。 他慌乱地掉了手中的小珠子,狼狈地去拾起,重新放好之后才打开了小窗,询问:“怎么了?” 纪砚白看着他不自然的模样,不由得疑惑,询问:“怎么,今日出了什么问题?” 俞渐离哪里敢回答,他刚才是在脑补他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刚刚还在脑补,此刻就看到了本人,仔细去看纪砚白,的确如同店主所说器宇非凡。 明明两个人之间没有暧昧的举动和话语,也让他的思绪乱飞,更加手足无措。 于是他干笑着回答:“没有啊,都挺顺利的,其实作为感谢,我应该请你吃一顿饭,你愿意赏脸吗?” “可以。” 俞渐离没想到纪砚白这么好约,赶紧询问:“哦哦哦,那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或者忌口。”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这个。” “好,我会留意铺子的。”俞渐离已经想到了,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去跟陆怀璟打听。 “嗯,买了房子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必麻烦了,其实我很厉害,能做很多事情,还会努力把房子打点好的。” 俞渐离非常努力地想让纪砚白相信自己,纪砚白的眼中却全是担心,生怕他一个不留神,俞渐离就独自累死在了哪里。 他又不能打击俞渐离,只能回答:“那就好。” “谢谢你。”这次俞渐离说得特别诚恳,不但是因为感谢纪砚白帮他,还是因为他用纪砚白给的银子买了房子,之后还要写纪砚白的本子赚钱。 他可真是一个过分的人。 纪砚白并未多回答,见俞渐离这边顺利,便放心地转身离开了,想来只是问问他买房子的事情。 俞渐离回到桌子前坐下,继续亲手做珠钗,拿着刻刀雕刻,突然想到了纪砚白站在窗前的样子。 安静的环境,阴暗的光线,高大的男人,身影隐藏在阴影里,眼神柔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两个人说话时波澜不惊,可却只有他们两个人,说着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的事情。 要不,就写个偷情的故事吧? 小国舅爷和世家乖巧公子,两个同样优秀的人,却暗地里勾搭在一起。 强取豪夺,霸王硬上弓。 纪砚白语气低沉地对那人说:“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够狗血,够带感,够猎奇! 感谢他穿书前热爱看狗血小说,在他穿书后还能靠这些谋生。 纪砚白啊纪砚白,我想办法稳定你的病情,让你不会再被林听伤害,努力改变你的命运。 这样的话,算不算报了你的恩? 那之后写你本同人话本行不行? 第21章 马球 月试结束后再次开学, 国子监要热闹了一些。 国子监组织参加马球比赛,参加此次比赛的有崇文馆、弘文馆、京师学,就连一向神秘的崇玄学都会参加。 俞渐离听说的时候还挺向往的, 他真的很期待崇玄学的学子骑在马上,手指掐诀,最后呐喊一声“急急如律令”的。 最后以神鬼莫测的方法, 获得了比赛的第一名。 凉亭内垂着白纱,被风吹拂得摇摆, 时而在桌椅上荡过,像是飘过了柔软的云。 凉亭外是青草连着池塘, 傍晚的霞光洒在水面, 如镜面碎裂千片,反射着波光粼粼。 陆怀璟坐在俞渐离对面, 跷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道:“以前一般都是崇文馆第一, 也不知道是马球都要谄媚一下,让一让太子, 还是说崇文馆的真的厉害。 “今年就不一样咯, 纪砚白来我们国子监了!一个上马打仗的人,马球还能输给那群人不成?” 在马都买不起,骑不起的四门学内, 几乎没人谈论马球的事情,更感兴趣的都是国子学的那群监生,并且跃跃欲试。 陆怀璟一向喜欢热闹,这种事情他定然不会错过。 明知言慢条斯理地喝茶:“可我们也只有一个纪砚白,怕是也敌不过崇文馆。” “你不参加啊?我都想试试。”陆怀璟说着, 还撸了撸自己的袖子,“我就不信我打不过我哥, 实在不行我跟纪砚白学学。” “我不感兴趣。” 俞渐离捧着茶杯看着这二人聊天,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书里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二人,在明知言因为弓箭向陆怀璟低头,两个人又配合了一出戏后,居然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聊天了。 这是多么诡异的一幕。 陆怀璟十分不解:“你在国子监这么多年,学得都没什么可学的了,还有什么事情?还不感兴趣,你要在国子监里面长毛吗?” 明知言面容不善地放下茶杯:“这就不劳烦你关心了,毕竟你这种不学无术的,自然会觉得学习是有尽头的。” 俞渐离静悄悄地抿了一口茶,莫名地放下心来。 他们这种相处方式反而让人安心。 第43章 陆怀璟自然暴跳如雷:“他娘的,最看不上你这副嘴脸,谁都瞧不上似的!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要是真那么牛,怎么还只是个普通监生?” “是你挑衅在先。” “我是想你去参加马球比赛,你虽然人讨人厌,但是这方面还是有些实力的。” “不想去。” 俞渐离也跟着放下茶杯,插嘴道:“如果山长亲自和你说呢?” 这回明知言并未继续言语,似乎也沉默了。 当年他和明知言差点被逐出国子监,如果不是山长力保,明知言怕是也要被赶出国子监了。 只是俞渐离遇到了二次陷害,才不得不离开。 尽管如此,明知言还是记得山长的恩情,如果是山长亲自开口,明知言还是会参加的。 别看山长平日里都是一个温和的老人家,但是骨子里也挺好强的。 国子监可以敌不过崇文馆,但是其他几家绝对要打得过。 陆怀璟见明知言这样,反而笑眯眯地喝起茶来:“到时候我和明知言参加马球比赛,哦,还有纪砚白那个大黑熊,俞渐离你给我们加油就成了。” “我想参与和司天台的交流学习。” 国子监每隔一段时间,会送几个交换生去司天台,未来为官,了解一些天文、历数、漏刻知识,对他们也有好处。 不过能去短暂学习的,都是国子监品学兼优的学子,确保不会耽误国子监的课程才可以。 按理来说,俞渐离一个四门学刚入学的监生,怕是没这个机会。 但是他情况特殊,前期的知识他都学过一遍了,在这期间去司天台学习几日也是可以的。 再加上他一入学就有着惊人的二分半,也无人会质疑他什么。 陆怀璟似乎不太感兴趣,询问:“你对这些还感兴趣?” “嗯,我家里曾经是工部的,其实也是要懂些风水知识的,建筑方面尤其讲究,这也导致我对天文也很感兴趣,说不定哪一日能用上。” “你之后还是要去工部?”陆怀璟拿起茶壶,又为每个人倒了茶,倒是没有什么少爷的架子。 “想来是的,我不喜欢参与很多纷争,在工部反而自在些。” “那你可要讨好我,我和户部关系好呢。” 俞渐离也不客气:“这是自然。” 陆怀璟突然停顿了片刻,询问:“工部劳累,你的身体受得住?” “我可以画图纸啊!偶尔去现场也是可以的。” “也是。” 俞渐离和这二人喝了一会儿茶,便一心想要离开。 一方面是要回去做手工,给妹妹做珠钗,以后也算是嫁妆之一。 一方面是想试试写同人文去。 他还想得很谨慎,更多的稿子要等他快不行了,再给店铺老板,给了钱后他一命呜呼,之后纪砚白想追究也只能挖坟掘墓了。 这样,他也算是留下了一笔钱给俞家。 无耻但是实用。 * 俞渐离在号房里边做手工,边研究剧情的时候,听到了外面的响动。 他推开窗户,看到纪砚白从院子外大步流星地进来。 昙回跟在他身后拎着马球棍,口中念叨着:“这马确实不成啊,不如从国公府调一匹来?” “这怕是会被其他学府说作弊,还会鸡蛋里挑骨头,毕竟国公府的马匹是兵马。” “这样的一群老马,怎么赢得了崇文馆?之前也就罢了,这回您都在这了,输给崇文馆可就说不过去了,有损我们国公府的名声!” 抬头看见俞渐离开了窗,昙回朗声打招呼:“俞公子!” “你们在研究马球吗?”俞渐离主动询问。 纪砚白停住脚步看向他,夜幕逐渐降临,晚风吹拂着俞渐离额前的碎发。 他这般探出头来倒是多了几分灵动,皮肤瓷白到仿佛夜幕下所有的微光都在朝他聚集,像个夜幕下的仙子。 纪砚白回答道:“没错。” 俞渐离主动说道:“我虽然马球不行,但是我可以纸上谈兵。” 这个纸上谈兵用得很是巧妙,倒是引得纪砚白笑出声来,接着问他:“怎么个纸上谈兵?” “告诉你一些队形技巧。” 俞渐离第一次月试结束,就在国子监小有名气了。 长相俊美,还刚入国子监就得了二分半,后期就传出了他善用考试技巧,不少人都想去找他询问一些。 昙回是个大嘴巴,这种传闻纪砚白自然早有听闻。 纪砚白想了想后,对俞渐离扬了扬下巴示意:“出来说吧。” “哦,好的。” 俞渐离最近对纪砚白的愧疚之情逐渐超越了感激,所以对纪砚白这边格外积极,想着能帮上纪砚白些什么,就帮一些什么。 他拿着笔墨和纸出了号房,在小院里坐下。 纪砚白刚刚练球回来,身上还有些汗,不愿意和他靠得太近,想来这也是出来说的原因。 俞渐离并未在意,在纸上用最浅显的方式,画了几个布阵图。 马球是一项传承许久的运动,在后来也总结出了不少的经验来,俞渐离刚巧知道一些。 他认认真真地给纪砚白画了几张纸后,询问:“能看懂吗?” 纪砚白拿着纸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随后道:“我们练习的时候你可以远远地看一会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继续纸上谈兵的。” 第44章 纪砚白起身正要走,又交代了一句:“可以说是去看明知言,他注定会参加。” “哦,好的!” 纪砚白回到号房整理了一会儿,便又走了出去,显然是去洗漱了。 俞渐离独自回到号房坐下,不由得感叹,纪砚白和陆怀璟这种平日里不讨喜的监生,这种项目倒是可以为校出征,让他想起了上学时的那群体育特长生。 还挺帅的。 * 纪砚白泡在浴池里,只在肩上披了一条沐巾,周围围绕着袅袅白雾,将他笼罩在其中。 他在的地方,旁人都不敢靠近,他便一个人独占一个浴池,也乐得清闲。 这时他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都是监生的聊天。 起初他并未在意,直到听到了俞渐离的名字。 他从仰靠在浴池边,改为了坐起身来静静地听。 “那个俞渐离倒是从来不来这里,他整日里不出门,都没法子问问他考试的技巧。” “他在这里闹出过事情,才不敢来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听说过俞渐离的事情,毕竟当年被封锁得很厉害,于是好奇地追问:“怎么?” “他之前住在集体的号房里,居然有人偷他的亵裤!还有一次夜里醒来,有一个人坐在他的床边死死地盯着他看,后来被问及,只说是想看看他睡觉的样子。” “噫,真是恶心!” “他之前初到国子监,也就十五岁的时候,全身披着东西沐浴,还是会引来旁人多看几眼,后来渐渐就不来了。我那日看见他一个人从伙房打水出来,提两桶水走十步歇一次的,只能在自己的号房里洗。” “那胡三公子是真的得逞了?” “传得那般沸沸扬扬,难不成是空穴来风?而且吏部右侍郎哪里是什么好招惹的,后来都没有提及此事?还不是俞渐离看胡三公子是右侍郎的儿子,有意巴结?” “其实胡三公子也算是仪表堂堂,如今却做着闲职,也不知道有没有出头之日了,这也是俞渐离没再去找胡三公子的原因吧?” “人这一辈子,能得到过俞渐离这等美人,也算是没白活一场,胡三公子也算是值了。” “当年俞渐离就算不愿意露面,也被不少人垂涎,胡三公子和明知言都是护着他的。现在明知言被众人攻击,这俞渐离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不是被陆怀璟盯上了吗?” “陆怀璟怕是还真没那方面意思,而且他们二人在一起岂不是浪费了?不过就算和陆怀璟不成,俞渐离怕是也闲不住,本就是浪荡子,□□得很!” “这回说不定不拘于一人了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旁人开始大笑起哄。 纪砚白从泡池里起身,将沐巾在腰间系好,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全部都拢到了头顶,便朝着屏风后走去。 在他起身后,旁边的人便注意到了,此人身材高大,头顶竟然高过了定制的高屏风。 他们可以看到此人的头顶移动,越过屏风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场面一静。 高大的男人,身上是结实的腱子肉,高低起伏,如同线条优美的沙丘。他的身上还有几处疤痕,想来是征战沙场后留下的痕迹,彰显着曾经的腥风血雨。 他的腰间虽然缠着沐巾遮挡,依旧能够看到轮廓,让人震惊。 结实有力,又长到离谱的双腿都要超越他们的认知。 他站在那里,赫赫巍巍,如同突然耸立的山岳,让所有人安静又惧怕。 浴池被他独占,这些人泡在浴桶中,浴桶却被纪砚白一脚踢翻。 似乎觉得他们狼狈倒地,爬出浴桶的模样还不解恨,走过去踩在了一人的头上问道:“吵吵嚷嚷的,满嘴污言秽语,倒是连市井无赖都不如了。” 这边闹了起来,一直守在外间的昙回赶紧跑了进来,也不劝阻纪砚白,而是走过去给那群人一人一脚,急切地说道:“少爷莫要动怒,我替你揍他们。” 旁人只当是昙回狗仗人势,跟着主子欺负人。 其实昙回是最大程度地减轻伤害,如果纪砚白不解气继续殴打这群人,怕是这群读书人都得躺上半个月,断胳膊断腿都是轻的。 昙回出手,他们还能伤得轻些。 而且纪砚白这人,在他盛怒时不能阻拦或者忤逆他的意愿,不然他会越来越疯。 这般行事,之后惹事昙回可以揽到自己身上,他挨个板子,也省得国公爷收拾少爷,再让少爷发疯。 昙回这么做,反而是最适合纪砚白的处理方式。 昙回打到气喘吁吁,才回身去寻纪砚白:“少爷,我们不和他们在一块,免得看到他们心烦,我们走。” 纪砚白看着他们狼狈倒地的模样,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而是跟着昙回离开。 纪砚白在国子监惹事,都无人敢旁观,生怕也招惹了这位爷。 在这边闹起来后,不少监生不敢阻拦,纷纷提前出了混堂,快速地穿上衣服,逃离了此处。 他们出来时周遭也算安静。 昙回帮纪砚白擦干发鬓和身上的水珠,给他披上了衣服。 整理稳妥了,他们才离开了这里。 出去之后呼吸了新鲜空气,纪砚白似乎清醒了不少。 他朝号房走的路上询问:“俞渐离当年是什么情形?” 第45章 其实昙回与他说过,但是他当时并不感兴趣,只听了一个大概,今日才想听听详细。 昙回一脸的愁苦,不知道今日这事他得费多少力气才能解决,却还是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在我看来,当年就是胡三公子一个人的单相思,趁着俞公子家中有难,想要做点什么让俞公子从了他,可惜没成功,还害了两家人。” “胡三公子……男的,对俞渐离单相思?”纪砚白停住了脚步。 “嗯,之前与您说了,您也没记住?” “嗯。” 纪砚白此人听昙回的啰唆,向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一个七七八八,能记住的也只后两成。 也怪昙回嘴太碎,什么都说,没个重点,纪砚白才会有这样的毛病。 只是今日他突然想要了解一下俞渐离的过去了。 第22章 拿人 想到当年的事情, 昙回也不免感慨地长长叹息,接着说了起来:“当年啊,俞公子和明知言非常出名, 不过俞公子因为容貌引来了不少麻烦,便鲜少外出。 “胡三公子最开始还伪装成和他们结交,只是做朋友, 与俞、明二位关系也都不错,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后来闹出了中书省那件案子, 牵连甚广,重罪的杀了头, 家眷都发配边疆。其实明家和俞家只能算是被牵连, 可事情太大,拔树寻根, 有些牵连都会被连累。沧海横流自保都难的时期, 这两家只能也跟着被贬官。 “国子监的山长疼惜人才,老人家到处奔走, 才算是保下了几名监生。长辈官职被贬, 孩子依旧留在国子监。” 纪砚白安静地听着,只是随便地“嗯”了一声。 昙回继续说了下去:“俞、明二人在国子监又留了两个月的时间,俞公子被请去了右侍郎府上, 到了第二日才被送出。 “送走了俞公子,胡三公子像是非常开心似的,赏了府中所有下人银钱,还遣散了院里的通房丫鬟。 “府中下人得了赏赐都议论纷纷,事情逐渐传了出去, 说是俞公子与胡三公子有那些事情,后来愈演愈烈, 胡三公子的婚约也因此取消了。” 纪砚白不懂后宅那些破事,听完一阵疑惑,甚至没理解其中意思:“这怎么了?” 昙回耐心地解释:“和胡三公子这种有婚约的人有了浪荡的传闻,自然名声不好。 “右侍郎素来也有政敌,得知此事故意做文章,将小事情扩大成大事情。右侍郎是吏部的,便说俞公子为了中书省事变做出了出格的举动,讨好右侍郎家。中书省的事太过敏感,果然引起了圣怒。” 纪砚白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迷糊,甚至想不清楚为什么会发展得那般厉害:“不就是去了右侍郎家里,怎么会传成二人有染?” 昙回回答:“俞公子当年说的是右侍郎夫人寻他过去,理由是想要翻修府中院子,让俞渐离帮忙看看,出一个设计图。俞公子和胡三公子是好友,自然答应去了,忙到了夜里,右侍郎夫人硬是留着他过夜。 “我猜胡三公子是那一日被俞公子拒绝了,之后便想出些龌龊法子,让俞公子不得不和他一起。俞公子当时在京里无依无靠,还不是任由他摆布? “于是他有意给了府中下人赏钱,加上遣散通房让人误会他们的关系。 “胡三公子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应该没事了,结果还是被有心人扯出来,被人添油加醋,说成了俞公子想要周转此事,彻底害了俞公子。” 纪砚白“咝——”了一声,再次打断:“可就是去过了个夜而已。” “流言猛于虎啊我的少爷,旁人怕是无碍,可俞公子着实俊美,胡三公子又是真的有意,甚至默认了前期的流言蜚语没有解释,还同意退婚! “退婚可真是……最让人作呕的一步,这般操作让他们有了传闻,还让女方家里恨上了俞公子,到处传他不知廉耻。 “传出谣言容易,想要洗脱就难了,仿佛嘴巴一张一合,再做些模棱两可的事情就能毁了一个人。 “胡三公子当自己能得到俞公子了,却害了两个人。吏部右侍郎被弹劾,也是豁出去了,说自己孩子无辜,是俞公子有意勾引,他们罚了自家孩子,他甚至没见过俞公子。 “右侍郎这般为自己脱罪,包庇孩子,只有俞公子被舍弃了。明明是胡三公子暗算在先,俞公子是最无辜的一个,最后却只有俞公子一个人离开了国子监,回了老家。” 纪砚白停住脚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种事情,任谁听了都会气愤不已,这是明晃晃地欺负人。 昙回也不急,站在纪砚白身边等待,同时继续说了下去:“本以为俞公子会这般跌落进泥里,再难翻身。没想到他还能有勇气重回国子监面对所有非议,还想重振俞家,看似柔弱,实则强韧得很。” 纪砚白听到这里垂下眼眸,想起俞渐离柔弱的样子,以及练箭后累得晕倒的憔悴模样。 再想到他久病缠身,怕是会命不久矣,莫名的一阵心口揪紧。 “此事就这般不明不白地过去了?”纪砚白问。 “可能在旁人眼里只能是过去了,我看着俞、明二人并未真的放下,只是他们现在没有翻身,还不足以与那些人对抗,只有他日真的位高权重了,才有能力为自己证明清白吧。 第46章 “但是有人怕呀,吏部右侍郎怕,他的那位政敌怕,诋毁过俞公子的人怕,他们都怕俞公子翻身后报复他们,所以他想翻身更难了。” 纪砚白站在夜里许久未动。 昙回一直站在他身边不离开,还会挥手帮纪砚白赶走蚊虫。 这群加害者惧怕被伤害的人翻身,怕他自证清白,只能继续打压,这样就不会威胁到自己。 真相永远掩埋,他们就可以表面上做个好人。 等到纪砚白重新移动了位置,昙回才给纪砚白引回号房的路,同时可怜巴巴地道:“少爷,我去领罚之后您记得去捞我呀,我还想跟着您。” “知道了。” “少爷您真好。” “赏你一百两。” “您更好了。”昙回重新有了精神,之后的惩罚也让他觉得无所谓了。 * 明知言起初并不愿意参与马球这件事,真的去了,难免遇到太子一行人。 可山长亲自来寻明知言,三句话之内明知言便同意了。 若说能让明知言态度柔软的,俞渐离算一个,山长也算一个。 明知言加入了队伍,纪砚白和陆怀璟也在队伍中。 起初纪砚白嫌国子监的马匹都是老马,又不方便从国公府带马过来,这在陆怀璟参加之后发生了改变。 陆怀璟非常想参加,但是模样看着又有些瘦弱,他便提出他可以提供上好的马匹。 这一条件着实吸引人,纪砚白都破例答应可以培训陆怀璟一段时间。 陆怀璟看着不学无术,旁门左道却多,不仅仅熟悉京中各种铺子,还知道从什么渠道可以得到上等好货。 不出三日,陆怀璟便牵着马匹来了训练场地,大手一挥道:“这些马虽然不如战马,也不如太子那一匹神驹,但是绝对和崇文馆其他人的马匹不相上下。” 纪砚白纵身跃下观看台,走到了马群中,逐一去看那些骏马,最后跃上了最为高大的一匹上面,试着骑了一段。 不愧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控制马匹的能力自是一流,策马扬鞭,卷起烟尘一片,转瞬已经绕着场地跑了一圈。 陆怀璟站在看台上朝着下面喊道:“这马不错吧?你这大个子骑之前的老马,就好像黑熊骑狗似的,给马累得呼哧带喘的。” 纪砚白骑着马停在了看台下面,仰头朝上看,目光不善:“再废话让你骑狗练。” 陆怀璟大笑了一声,朗声回答:“您是师父,这几天听您的,我定然寻最好的狗来。” 说完转身看向一旁的俞渐离和明知言,思考了一会儿才问:“俞渐离,你会骑马吗?想不想试试看?这好马难得一见,比赛结束后我就要还回去了。” 俞渐离摇了摇头:“我不敢。” “我教你,保准没事。”陆怀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这个时候纪砚白已经下了马,纵着轻功上了看台后说道:“人还没马高呢,马都牵不住吧?” 陆怀璟不服:“嘿!我是让着你,不意味着我会惯着你!” “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你。”说着对所有参加的队员说道,“全员选马,上马练习。” 陆怀璟虽然有些不高兴,却还是朝着楼梯走过去,临走时还嘟囔:“纪砚白要是欺负人,我就去国公府门口哭,看谁丢人。” 俞渐离安慰道:“这样的话都挺丢人的。” “也是……”陆怀璟说着,还是下了楼梯。 明知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一身劲装,对俞渐离交代道:“若是等得烦了就回去看书,这边蚊虫多,你皮肤娇嫩会受苦的。” “好,我知道了。” 陆怀璟显然十分喜欢马球,明知道纪砚白这人严格,还有些看他不顺眼,还是愿意跟着一起训练。 俞渐离就算站在看台上,也能时不时听到陆怀璟的大笑声。 明知言却不太积极,直到陆怀璟过去踢了明知言的马屁股,明知言才开始追着陆怀璟收拾。 纪砚白骑着马观看全局时,似有意又仿佛无意地朝俞渐离这边看过来。 俞渐离立即站直,表示自己在认真观察,努力能再纸上谈兵一回。 没想到没一会儿昙回就小跑着过来了,对他说:“俞公子,我们少爷让我提醒您坐着看,他怕您累坏了。” 俞渐离很是乖巧地坐下了。 没一会儿,昙回还给他送来了一些水果、果脯和糕点,让他看的时候不会太无聊。 俞渐离生怕上面会落上灰尘,都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食盒盖子,取出一样又重新盖上,坐在看台一边吃一边看,倒不觉得无聊。 这时他看到斜对面的看台上出现了一个人,起初他没太在意,直到看到那个人是林听。 林听也穿着国子监的服装,身材高大,就算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都很吸引人的目光。 似乎是也注意到了俞渐离,林听和他遥遥对视,接着点头示意。 他也施施然回礼。 看来林听已经在月试结束后,到国子监了。 不过陆怀璟来寻他时,很少带林听过来,这二人关系似乎也没有那么要好。 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他也不用去和林听交流。 只是想到林听这个毒蛇正在看着纪砚白,他就浑身不舒服。 他这般写同人文对不起纪砚白,临死前得想办法提醒纪砚白这边,小心林听的暗算才行。 第47章 这样也算是和纪砚白扯平了。 * 十日后休沐,俞渐离已经写了一个故事的雏形开篇,还写了开篇部分简略的大纲,便揣着文稿去了集市。 他先是在集市里寻了一位老翁,去除宅子院落中的杂草。 谈好价钱,将人带过去后,俞渐离又独自去了木材的铺子,按照自己的设计图订购了一些材料。 他在买房的那一日便已经量好了尺寸,去成品店看了样式和结构,回去自己画了图纸,按照自己需要的尺寸和要求,交了定金后约定十日后送到他的宅子里。 这些都做稳妥了,他才进入书店。 店主一眼便认出了俞渐离,毕竟谁看到他都很难忘记他的容貌。 他将文稿给了店主,在店主看稿子的时候一个人在书店里找了本书看。 没一会儿,他就看到店主看完了文稿,兴冲冲地去了后堂。 片刻后两个人一齐来了俞渐离身前,询问:“之后的故事你打算怎么写?这两个人最后可能在一起?” 俞渐离没有剧透,只是谨慎地问:“这样写行吗?” 店主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行啊!太行了,我还没看过瘾,很着急想知道后续。篇幅合适,进展速度恰当,笔饱墨酣,含珠吐玉,好文章啊!这……这都不是我们这种小店能收到的稿子。” “那我就回去继续写了?” “等等,你倒是告诉我后面如何进展啊?” 店主见俞渐离犹豫,当即拿出了三两银子给俞渐离:“这是定金,你告诉我就是了,不会少了你银子。” 俞渐离收了定金安心多了,于是说了自己的故事发展。 听完整个故事,店主和伙计一齐摇头:“唉,可怜可叹啊,怎就不能在一起呢?” 想了想后又道:“不过,这也是最合适的结局,足以让不少读者看了睡不着。” 伙计跟着问:“那是不是可以出个下部?” 俞渐离摇头:“我不想。” 伙计再次叹息:“罢了,好故事不一定要好结局。” 稿子的事情能确定了,俞渐离心中稍安。 他在回去的路上还为了庆祝,自己给自己买了一份芙蓉糕。 正拎着芙蓉糕准备回宅子看院子打理的情况,突兀的眼前一黑,他被人套进了袋子里,并被点了哑穴,那人扛着便离开了。 俞渐离在袋子里心跳如雷,甚至想不到谁要害他。 难道是林听? 可他没构成什么威胁啊! 还有谁? 不久后,他感觉到自己被带离了集市,到了一处安静的位置。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听到了昙回的声音:“你们就是这么把人带回来的?” 俞渐离心中一紧,完了,他写纪砚白同人文的事情暴露了吗? 纪砚白会杀了他吗? 黄启一边解开袋子,一边说道:“小将军说的,让我们去拿人,绝对不可以被任何人看到,进府也不能被人知道。” 昙回有些崩溃:“这是客人!” 黄启还挺意外的:“客人让我们去请?还得偷偷摸摸地带进来,小将军的待客之道还挺别致的。” 俞渐离重见天日,从袋子里狼狈地露头,发丝凌乱,衣衫都有了褶皱。 他慌乱地到处去看,看到昙回一瘸一拐地朝着他走过来,问道:“俞公子,没事吧?” 这时纪砚白也走了出来,看到了这幅情景,当即给了黄启一脚:“蠢货,谁让你用麻袋的?” “我……”黄启还觉得自己挺无辜的,“那……用绳子捆回来?那样岂不是被人看到了脸,那也不行啊!” 纪砚白走到了俞渐离身前,帮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长发,问:“可还好?” 俞渐离心虚得不行:“我……我不写了,行吗?” “什么?”纪砚白没懂他的意思,下意识伸手用大手盖在俞渐离的头顶,检查有没有受伤,接着朝着黄启吼,“你动手了?!你把他晃傻了?” “没有没有!我身手多利落啊,点了穴,套上袋子扛上就走,嗖嗖嗖就回来了,真把人送走都不会有一点痛苦的。” 纪砚白确认俞渐离的头并未受伤,才抬头怒问:“你想让我夸你?” 黄启人还挺实惠,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憨厚地道:“虚头巴脑的就不用了,赏点银子就行,我还没讨媳妇呢。” “滚!” “滚了赏不?”黄启不死心。 昙回直捂脸,提醒他:“滚了还能饶了你,不滚就讨打吧。” “哦。”黄启一边走一边叹气,“吃力不讨好,那下次是捆还是麻袋啊?说清楚啊!” 昙回一瘸一拐地推他:“赶紧走吧!我一会儿私下和你说。” 黄启看着昙回这样,还得扶着昙回,道:“要不下次换我挨打吧,我也想得点赏钱。” “我看你是够呛,人不机灵,还火上浇油。” “我抗打啊!” “……”昙回已经不想说话了。 第23章 沐浴 俞渐离暗暗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确定这里是国公府,并且是纪砚白的住处。 国公府的府邸并不富丽堂皇,反倒是低调简朴。 房屋大多大气, 没有过多的装饰,也不喜欢文人墨客的雅致,都是些实用的家具摆设, 就连烛台都没有雕花,简简单单, 清净得像寺院。 第48章 纪砚白的院落也很冷清,冷清到昙回推着黄启离开之后, 身边连其他伺候的人都没有。 难得让俞渐离觉得这里还有些个人风格的, 是一面墙的武器,屏风一样地架着十余杆长枪, 各式各样。 房间里还有沙袋、武术木桩, 上面痕迹累累,显然是经常被摧残。 他再去观察纪砚白的神色, 看不出责怪来, 倒是有几分担忧。 他知道纪砚白在想什么,赶紧安慰:“我不会死的,也没傻。” “那你方才……” 俞渐离急切地掩饰:“就是被吓到了, 现在好了些,不知你请我来这里是何意?” 俞渐离从袋子里出来,整理自己的发鬓和衣衫,继续观察纪砚白的模样。 纪砚白倒是挺坦然的,非常直白地说出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回答:“哦, 带你去沐浴。” 这个回答让俞渐离有些迷茫:“啊?” “就是洗澡。” 俞渐离仿佛懂了,赶紧解释:“我虽然不去混堂, 但是我每日都有仔细擦身,不脏不臭的,号房也住得很干净,经常会收拾,不会影响到你。” “我没这个意思,我是看你不去混堂,在号房里洗得不舒坦,带你来府上好好洗一次,一会儿让昙回带你过去。” 俞渐离愣在了当场。 纪砚白却很是理所当然,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俞渐离只能试图理解:“你是想……我能放肆洗一次澡,才这般将我请来的?” 谁家用强抢民男的架势,绑人来自家府邸洗澡的? “嗯,外面多是混堂,你去了会引来麻烦。我府中是单独一间,地方很大,能洗得畅快些。我怕带你进府会传出去些不好的,所以只能让黄启带你进来,可他实在愚钝,倒是将你这般带来了。” “哦……我懂了。”俞渐离算是明白了,纪砚白也是好心,只是方法有些太过简单粗暴。 陆怀璟对他好,就是一个劲地给他送东西,也不管他需不需要。 纪砚白想对他好,直接将人扛进府里,也不提前告诉他一声,让他以为自己被人绑了。 这时昙回也回来了,笑眯眯地跟俞渐离道歉:“俞公子莫怪,我们少爷也是好心,只是黄启那个没脑袋的不知道说清楚,您跟我来吧。” “来了直接就洗的?”俞渐离还有些不知所措,他确实没经历过这种事情。 昙回似乎也不太会待客,反而问俞渐离:“要不吃点东西再洗?” “也是……直接洗吧。”俞渐离还是第一次到别人家里,没聊几句,就直接在人家家里洗澡的。 昙回引路的时候,还在跟俞渐离诉说:“我们少爷在京里没什么朋友,以前结交的都是将士,大家直来直往的。少爷想和你做朋友,但是法子有点怪,你别怕,少爷没坏心思。” 俞渐离只能点头,接着问:“你怎么受伤了?” 昙回就等着俞渐离问呢,当即开始了自己的演说:“说来话长,那日我们少爷在混堂听到有人非议你,当即怒从心中起,提脚直接踹,出去教训了那群人。我怕少爷出手太重,就替少爷出手,之后的惩罚都是我挨的。” 俞渐离还不知道此事,不由得一阵感动,也难怪纪砚白突然抓自己来洗澡,原来是因为这个。 俞渐离对昙回的方法很是认可:“你的法子是对的,不能太过拦着纪砚白,不然他逆反心理更重,事情只会更加严重。” “俞公子懂我!”昙回感叹完才回神,“你也知道我们少爷的性子?” “略微了解一些。” 昙回将俞渐离送到了浴堂,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国公府没有过多装饰,但是地方很大,每间屋舍都很大,院子也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地方小了,这群习武之人会施展不开。 这浴堂也是大到俞渐离以为自己来了混堂,进去也只有一个泡池而已。 泡池里的水都是新换的,温度刚好,散着袅袅白雾,轻柔地环绕在周围,温柔地将他包围。 昙回递过来了沐巾询问:“可需要服侍?” “不用。” 昙回也不意外,很是懂事地往后退:“那小的便退出去了。” “好。” 昙回离开后,硕大的浴堂只留下了俞渐离一个人。 他站在这里回了一回神,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脱掉了衣衫进入到泡池里。 被水包裹的瞬间他居然有些感动,的确很久没畅快地泡过澡了。 于是他莫名其妙地被抓到了国公府,又莫名其妙地在这里洗起了澡。 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在纪砚白这里,倒是有几分合理。 许是太久没有泡过澡,时间久了俞渐离还有些晕眩。他从泡池中出来,披着沐巾坐在一边休息。 这里的椅子都要高大一些,俞渐离坐上去之后双脚居然不着地。 他思量着,这个椅子应该是专门给纪砚白定制的,还多看了几眼。 突然想到纪砚白说不定也曾经未着寸缕地坐在这里,他突然脸颊一红,又急急地站了起来。 这般一想,真是有些暧昧了。 之前就有些头晕,此刻站得急了眼前瞬间一黑。 他赶紧扶着椅子努力让自己站稳,这要是光着身子在浴堂里晕倒了,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第49章 他缓了一会儿神,觉得自己不能再泡了,便用沐巾擦干净身体,走到屏风后穿上了衣服。 国公府连一面铜镜都没有,纪砚白难不成都不照镜子的? 他只能摸着自己的发鬓,大致整理自己的仪态。 整理稳妥后走出去不远,就看到纪砚白在院子里练枪法,身体大开大合,都是一些基本的招式,却招招生风,破空的声音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见他出来,纪砚白收了长枪,回身看向他,道:“旁人泡久了是脸红,你倒是泛着粉色。” “我的皮肤是会如此。” “我让昙回给你倒茶喝。” “哦……好。” 那边的昙回似乎刚刚回神,赶紧起身道:“茶用上了!在哪呢?府上有热水吗?” 说着便急匆匆地往外小跑。 见昙回这般慌乱,俞渐离连忙阻止:“那不必了!” 纪砚白将长枪放回架子,道:“你要是不喝,这茶又不知要放多久,你要是喜欢,都给你带着。” “看来你的府上是真的很少来客人。”俞渐离左右看了看,只能自己找了一处椅子坐下了。 “嗯,国公府来人都是见我父母的,我没有朋友,很少有人来见我。” “你回京时间不长,这也是正常的。” “时间长也无用,他们怕我。” 俞渐离见纪砚白情绪低落,有些急切地提醒:“这不是有我了吗?” 他说着,对纪砚白展现了一个笑容:“昙回说你想和我交朋友,是真的吗?” 纪砚白看向他,眼神柔和了些许,嘴上却还是在骂:“昙回那个多嘴的。” “有他挺好的,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还帮我出过头。昙回这么机灵的,你是怎么选出来的?” “他是我在尸体堆里捡的,他最开始不跟我走,说要去报仇,我就带他去报仇,给了他匕首,让他亲自手刃仇人。后来我本想把他扔进军营里,他非要跟着我,还越来越圆滑了,挺会帮我办事的,我也就留着他了。” “所以他为了留在你身边,一定做了不少努力。” 昙回捧着茶壶回来时刚巧听到了这一句,先是一怔,随后笑着道:“俞公子懂我。” “你家公子也疼你。” “怎么说?”昙回帮俞渐离斟茶的时候问。 “你嘴这么碎都没打过你。” 昙回听笑了,斟茶的手都在抖,最后将茶杯递给了俞渐离。 俞渐离吹了吹后抿了一口茶:“味道确实不错。” 纪砚白坐在了他身边问:“茶都给你带着?” “不用,我喝茶喝多了会睡不着。” “哦。” 俞渐离喝了一杯茶,觉得之前的晕眩缓过来了不少,于是道:“好多了,今日谢谢你。” “嗯,那我让黄启送你回去。” “好……” 俞渐离很是局促地起身,站在了院子里等待安排。 来了就洗澡,洗完澡喝了一杯茶就要给他送走,还真是没有什么寒暄和客气。 黄启来了以后很是发愁:“我若是扛一个人出去,怕是挺引人注目的。” 几个人站在院子里,也想不出该如何是好。 俞渐离只能主动说:“要不还是这么回去吧,我已经熟悉了。” 说着主动到了袋子边,站了进去:“我准备好了。” 黄启指着俞渐离问纪砚白:“他自愿的,这样的话赏不赏?” 纪砚白只能回答:“别把他弄伤了,好好地送走再赏你。” “好嘞!”黄启的确身手利落,一个眨眼间已经扛着人走了。 俞渐离被送回了自己的宅子附近,他走出袋子,还跟黄启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事,都是赏钱赐予我们相见的机会。”说完便纵身走了,让俞渐离不禁感慨,这人倒是坦率,贪财之心毫不遮掩。 俞渐离回到自家院中,老翁才修剪完不久,时间刚好。 他去了一趟国公府,再回来一趟,时间都没耽搁多少,还真是干净利落,速战速决的会客。 他给了老翁工钱,站在院落里四处看了看,终于有了点家的样子。 第24章 打架 国子监马球队伍训练到中途就开始神神秘秘的, 不许旁人围观了。 陆怀璟还派了专人守着,不许其他的监生靠近。 就连看台上也只可以出现助教或者他们熟悉且信任得过的朋友。 因为陆怀璟发现,纪砚白给他们安排的阵型, 是他从未在别处看到过的。 他一向喜欢马球,之前他也常去看马球比赛,也没看旁人用过纪砚白教给他们的阵型。 于是乎他开始封闭消息, 生怕旁人学去了什么。 其实旁人都觉得,陆怀璟越是这样, 反而越引人瞩目。 但是陆怀璟这人神神道道的,还爱布控全局, 旁人也就懒得与他计较这些。 毕竟……马都是陆怀璟提供的, 休息间隙的餐食也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们也是吃人嘴短。 陆怀璟在中间休息的时候, 大咧咧地坐在看台上, 将衣襟扯开,露出白花花的胸膛来, 只能看到分明的锁骨, 不见半点肌肉。 身边的随从给他摇着扇子,速度均匀,显然是经历过专门的培训。 俞渐离在一旁看着, 发自肺腑地觉得陆怀璟这种小美人,除了不太聪明外,其他方面都非常诱人,说不定汗都是香的。 第50章 陆怀璟大口喝茶,同时感叹道:“真别说, 这个边塞大黑熊还真有点能耐,难不成他是在用排兵布阵的方法教我们呢?我们练成了以后, 岂不是能带兵打仗去了?” 纸上谈兵教给纪砚白技巧的俞渐离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跟着喝茶。 明知言也在看图纸,似乎对纪砚白教给他们的也是认可的。 陆怀璟越想越激动地一拍大腿:“我们学的哪是马球啊,是兵法!是我们周晋的镇国精髓。” 俞渐离不免被茶水呛到了,只得将茶杯放在了一边,故作镇定地继续旁观。 这时有人通报:“林听少爷想来见您。” 陆怀璟听完一阵烦恼,愁苦了一会儿后道:“他怎么这么烦啊!” 见俞渐离在看自己,赶紧解释:“我有点不信任他,而且他太缠人了,我烦他。” 其实知道剧情的话,应该知道林听接近陆怀璟,是因为陆怀璟是颗很好利用的棋子。 此刻的林听怕是想提前接近陆怀璟。 俞渐离坐立不安的时候,总是有很多小动作,刚刚放下茶杯又重新拿起,发现喝空了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拿起来想要喝却发现烫得很,又吹了吹。 他有些纠结,要不要干预剧情,他又不忍心看陆怀璟的下场太惨。 明知言放下图纸看向他,见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他和崇文馆的哥哥关系好吗?” 崇文馆的哥哥,指的是陆怀璟很在意的那位。 陆怀璟想了想,回答:“他们二人点头之交吧,似乎不好不坏。” 俞渐离继续引导陆怀璟的想法:“你的哥哥向来惜才,怎么不和他亲近?” “对啊……”陆怀璟还真的思考起来,“为什么啊?” 明知言直言不讳:“你的哥哥向来一心都在太子身上。” “哦……”陆怀璟还是没懂。 明知言知道暗示对陆怀璟无用,只能直接点明了说:“有才华的话,太子定然会重用,会让你的哥哥邀请。可他有才华,太子却不邀请他,你猜是为何?” “此人不可用!”陆怀璟终于反应了过来。 明知言心满意足地重新拿起图纸看了起来。 俞渐离捧着茶杯感叹,明知言是真的聪明! 他只需要提起一个话题,明知言就知道配合他说下去,这就是主角的智慧吧! 俞渐离见陆怀璟让随从回答不想见后,也没有安下心来。 他知道林听不会就此放过陆怀璟的,之后还会利用他。 陆怀璟为人单纯,说不定会着了林听的道。 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得住。 他又幽幽地看向在不远处看台休息的纪砚白,纪砚白似有察觉。 俞渐离看着他的样子叹息,心中暗暗决定,就算护不住纪砚白毫发无伤,也要让纪砚白能够死有全尸。 随后又懊恼起来,死什么死,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努力长命百岁! 不远处的纪砚白被俞渐离忧伤的目光看得一脸迷茫。 他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结束训练,陆怀璟说什么都要带着所有人一起去吃一顿,也算是犒劳一下大家。 纪砚白并未立即答应,而是道:“我要先去沐浴,你们在雅间里等我就是了。” 陆怀璟还当纪砚白定然会拒绝,没想到只是迟一些到,高兴得眼角眉梢都跟着扬起,笑道:“你是怕一身汗味,熏到我们这群读书人?” 纪砚白回答得毫不客气:“他们算读书人,你不算,你是国子监泼皮。” 纪砚白回答完便绕开他们,带着昙回离开了。 陆怀璟忍不住嘟囔:“真是的……和他一起吃饭都容易没胃口。” 说完大手一挥:“你们俩跟着我去沐浴吧,我的泡池可大呢!” 国子学的监生向来不和他们一起,这是俞渐离知道的。 但是每个监生都有自己单独的泡池,这还是他不知道的。 这个时候就更显得纪砚白与众不同了,小国舅爷的身份,依旧在混堂里同其他人一起沐浴。 陆怀璟这人着实没有什么边界感,到了浴堂里便快速脱了衣服,披上沐巾便走了进去,叫嚷着:“今天多撒点花瓣!我先闻闻香不香!” 他离开后,俞渐离和明知言就尴尬了。 明知言是弯的,俞渐离知道明知言暗恋自己,他自己也不直。 现在让他们二人一起脱衣服准备沐浴,确实是暧昧了。 好在明知言很有君子风范,背过身去自顾自地解开腰带,同时道:“我先进去,你不用急。” 俞渐离回答的声音都在发紧:“嗯,好。” 俞渐离避开目光,不去看明知言,等到明知言披着沐巾进入浴堂里间才开始脱衣服。 最终,俞渐离用沐巾将自己包裹得严实,才进了泡池。 刚坐下去,就听到陆怀璟用夸张的语气跟他们二人八卦:“前些日子纪砚白在混堂把几个人揍了,当时他腰间还围着沐巾呢,结果一脚踢出去还是被人看到了,说是特别大的一个家伙事儿!下回我说什么都得亲眼看看。” “唔……”俞渐离闹了一个大红脸,坐在泡池里抬头望棚顶,心中默念心无杂念,阿弥陀佛。 明知言靠着泡池,无所谓地道:“我猜他不会给你看。” 第51章 “肯定不会,我打算找机会潜伏进混堂里去。”陆怀璟说着,开始观察对面的两个人,“俞渐离你可真白啊,比明知言还白,我看看你腿。” 说着便伸手在水里找俞渐离的脚踝。 刚说完纪砚白的,就要看俞渐离的腿,陆怀璟是什么心思谁都能看出来。 俞渐离一惊:“别!我腿不好看的!” “白成这个样子能不好看?这么白就算是萝卜腿也是好看的萝卜。”陆怀璟不依不饶,说着越靠越近。 明知言起身去阻拦:“你过分了。” 谁知陆怀璟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肚子上:“居然有这么多腱子肉,深藏不露啊明知言!” 明知言将他的手挡开,并且警告道:“你坐好。” “羞答答的,你们两个真没意思。”陆怀璟没能得逞,颇为无聊地重新坐好,在水里晃动自己的脚丫,用脚趾夹起一片花瓣,展示给俞渐离看,“看我夹得准不准。” “嗯,很厉害。” 他另外一只脚也跟着去夹:“两只脚都可以!” “嗯嗯。” 陆怀璟没展示多久,便打滑进了浴池里。 俞渐离见了,手忙脚乱地去扶陆怀璟。 明知言怕俞渐离着急也会滑倒,跟着起身去扶俞渐离。 泡池瞬间乱成一团。 陆怀璟呛了水,被俞渐离扶起来,还是鬼哭狼嚎地爬了出去,哭唧唧地吵嚷:“怎么收拾的泡池,滑死了。” 怕是觉得丢了人。 明知言和俞渐离站在泡池里面面相觑,不知道算不算洗完了。 结果陆怀璟出去被随从哄了几句之后就好了,回头问他们俩:“我借你们一人一身衣服吧?” “哦,好。”俞渐离很快答应了,毕竟出去的话穿国子监的服装不好。 他和陆怀璟的身材很像,想来是可以穿的。 回答完他问明知言:“你比他高一些,能穿吗?” “宽大一些的无妨。” “嗯。” 三个人穿好了衣服后,俞渐离还在整理自己的发鬓,陆怀璟便开始绕着他转圈了:“这衣服穿在你身上怪好看的,果然人好看,穿衣服都不一样。” 俞渐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谬赞了。” “不谬不谬,是实话。”扭头看到明知言,冷哼了一声,“人模狗样。” 明知言已经懒得和他计较了,三个人一同离开国子监,上了同一辆马车。 他们去的铺子并不远,不一会儿车程便到了。 走下马车俞渐离看向周围,车马盈门,客人络绎不绝。 峻宇雕墙外挂着成串的灯笼,连绵十余丈。 二楼露台上,有一红衣蒙面的女子正在跟随着音乐的节拍起舞,楼下的路人跟着抚掌击节,载笑载言。 走进一楼大堂,杯觥交错,高谈阔论声音不绝于耳。 陆怀璟带人上楼,却被唯唯诺诺的小二拦住,小心翼翼地说:“陆少爷,风竹早在您来之前就被人预定了,您看着缓弦可行?” 陆怀璟听到之后便不高兴了。 这间酒楼的每个雅间,能看到窗外的景观都不一样。 风竹能看到楼下小桥流水,还能看到画舫上唱跳的舞姬,是这间酒楼最好的一间。 缓弦窗户要小一些,还没有露台,看着小气。 这次陆怀璟高兴,也算是早早就来订了雅间,人都到了通知他没有,这不免扫了陆怀璟的兴致。 陆怀璟对旁人,不像对俞渐离那般客气,冷着脸不悦地说道:“我的随从怎么说订到了?不然我也不会来。” “唉,新来的小二不懂事,我们已经责骂过了,今儿给您多送三道菜,您看成吗?” “小爷差你们三道菜?!” 这个时候,陆怀璟的随从急急忙忙地在一边说道:“少爷,我们的确是订到了,只是咱们先沐浴耽搁了些时间。这期间杜公子带着一群人来了,说什么也要风竹,还直接闯进去了,店家这才跟您说是他们先的。” 随从显然不想背锅,毕竟陆怀璟若是恼了,生气的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一听是杜季俊,陆怀璟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直接骂了出来:“我们按规矩提前预定,你们不敢反抗他们,就欺负到小爷头上来了?!” “这、这……”小二一见这架势就急了,两边他都得罪不起,只能连连赔罪,“的确是我们的不是,您看这样,我们单独给您安排一位舞姬……” 陆怀璟打断他:“没跟他说是我先预定的吗?” 小二支支吾吾的,生怕事情升级似的。 陆怀璟倒是懂了,看来杜季俊是知道他预定了,依旧没在乎,登时更加生气了。 陆怀璟的脾气说来就来,他快速上了楼,去了风竹门口便直接推门进去:“杜季俊!你他娘的真是不要脸了,小爷先预定的雅间,你也敢抢了?” 这一回算是撕破脸了,新仇旧恨一起报了。 杜季俊带了一群人在雅间里谈天说地,正喝得畅快,被陆怀璟搅合了之后愤怒不已,当即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我今儿就在这了,你要是识趣点主动道歉,我们就当你没打扰过,还可以赏你一壶酒。” “去你娘的一壶酒!小爷今儿就把你所有酒都砸了!”陆怀璟像是暴躁的小兽,冲进去便直接掀了桌。 第52章 那边看到陆怀璟居然这般无理,也跟着急了,踏过狼藉就要跟陆怀璟动手。 俞渐离有些慌,却被明知言按在了角落:“你躲开点。” 说着大步走过去帮忙。 他们这边的人还没来齐,对面人多势众,如果硬要动手,陆怀璟怕是会被对方伤到。 明知言知道此刻不宜打斗,可这种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他只能先想办法稳住局面。 可是这场斗争明显要比他们想的要严重。 陆怀璟是纨绔一个,对方和陆怀璟是熟人还敢这样,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种。 两群人遇到一起,还是直接掀桌的矛盾,自然是瞬间斗成一团。 就算明知言也有些武术底子,可终究是一介文人,能够控制局面已然不易,想要保护战斗中心的陆怀璟更难。 俞渐离看他们即将要吃亏,举起一个端菜的托盘帮忙挡了一下。 可惜他的身体太差,力量也差,很快被人推开。 他即将要跌倒的时候被人及时扶住,他仰头朝头顶看去,便看到是纪砚白扶住了他。 紧接着,纪砚白将他护在了身后,大步走过去,握住了正朝着陆怀璟挥拳的杜季俊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接着一脚踢出老远。 几乎没有停顿的,他很快给了另外几人膝袭,或者一拳,一个呼吸的时间,收拾了对方五人,让他们没了还手的能力。 还有四个人看到来人是纪砚白,齐齐大惊失色,吓得动都不敢动,也因此躲过一劫。 陆怀璟原本被揍了好几拳,此刻占据上风后,气势霎时足了起来,对着杜季俊等人叫嚷:“我们预定的位置你也敢占,也不看看我们是谁!” 杜季俊只觉得头晕眼花,眯缝着眼睛才能看清纪砚白,嘴唇发颤却说不出什么来。 知道是陆怀璟预定的雅间,他自然不在意,毕竟他看陆怀璟不顺眼很久了,今天他们人多,还能收拾不了他了? 可……谁能想到纪砚白会和陆怀璟一同出现?! 旁边还有人不认识纪砚白的,毕竟他刚刚回京不久,小声询问:“那个高个子的是谁?刑部尚书的嫡子也敢这般动手,看起来是个练家子。” “还能是谁?纪砚白,小国舅爷!” 第25章 出场 黄启等人一直跟随着纪砚白。 纪砚白进入酒楼他们并没有跟随进来, 而是守护在门口,听到酒楼内的喧闹才跟着进来。 上了楼正要跟着出手,就被俞渐离拦住了。 俞渐离一直在斗殴人员的外围, 能够第一时间看到黄启等人。 他知道如果黄启也参与进去,事情的性质会升级到国公府。 现在只是他们几个国子监监生的纠纷,还可以说是纪砚白一个人帮助陆怀璟。 监生之间的冲突, 可比国公府仗势欺人简单处理多了。 黄启认识俞渐离,被俞渐离拦住有些犹豫:“这……” “此事还没到你出面的程度。”俞渐离低声道。 这句话说得人心里舒服, 黄启突然觉得自己得到了重视,只有大场合才需要他出面。 既然小将军的朋友这么说了, 他也不再坚持, 很快退出了人群。 不过他没有离开很远,还在不远处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昙回急急赶来, 到场的时候两边已经停了下来。 主要是杜季俊那边不敢再出手, 陆怀璟这边也没有继续出手,似乎都想, 纪砚白都到场了, 这群纨绔子弟还敢造次,那就真的是脑子不好使了。 杜季俊被人扶了起来,似乎还想说两句硬气话, 可是看到纪砚白站在人群里,高大的身材,不怒自威的气场,刚才并未使出全力都差点要了他的命,都让他不寒而栗。 他硬生生吞下了这口气, 装成被打得迷糊,顺势离开了。 其他几个人自然也不会多留, 也都跟着灰溜溜地离开,可谓是丢尽了人。 陆怀璟有种大获全胜的兴奋感,故意在他们还没离开的时候朗声说道:“小二,把风竹给我收拾出来,上最好的酒菜。” 说着,带着他们一行人到了其他的雅间暂时等待。 进入雅间后,陆怀璟一个人在椅子上静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噼里啪啦地掉眼泪:“给我打得可真疼,他们几个都下的死手!” 俞渐离到他身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擦眼泪,还帮他轻轻地揉伤口:“其实这种淤青需要冰敷,不过我手指凉,也能让你缓一缓。” 毫发无伤的纪砚白和明知言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俞渐离帮陆怀璟揉伤口,都有些沉默。 半晌,明知言问:“你要是疼得厉害,不如去看看郎中。” “不行,我就要留在这里继续喝酒,气死杜季俊那个孽畜!”回答完他想到了什么,对随从道,“去把林听找来。” 听到陆怀璟这么说,俞渐离的心里“咯噔”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今日的冲突都是林听事先安排的,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过俞渐离并未多言,而是继续帮陆怀璟揉伤口。 其余的几名马球队的队员姗姗来迟,来了便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陆怀璟赶紧擦了眼泪来了精神,将刚才的事情又添油加醋地说得仿佛一场胜利的战役。 其余几人也都是国子学的,听完也跟着说道:“真是解气,早就看杜季俊不顺眼了,牛什么啊,牛鼻子斗鸡眼的,长得就其貌不扬,做事也是招人厌烦。” 第53章 没一会儿林听也来了,还带了伤药。 他来了之后和其他人打招呼,随后坐在了陆怀璟对面,单手捏着陆怀璟的下巴,查看陆怀璟的伤势:“还伤了哪里?” 陆怀璟撸起自己的袖子给他看:“手臂上,腿上还挨了两脚。” “我看看骨头,你也感受一下。”他捏住了陆怀璟的手臂,查看骨头有没有损伤。 陆怀璟疼得直嚷嚷:“轻点轻点!” 确定胳膊骨头无碍后他停了动作,将手放在陆怀璟的腿上,问:“哪个位置?” 陆怀璟比量起来:“这个范围。” 他的大手握住陆怀璟纤细的腿,隔着衣服探查骨头情况,确定都没有问题后道:“都是皮外伤,会有瘀青,不过也算是轻伤。他们几个人空有蛮力,没有武艺,也只能留下这种伤了。” 说着取出药膏来,动作轻柔地帮陆怀璟涂抹。 陆怀璟很是恼火:“我可不想惹事,是他们几个非得惹我,不能影响马球比赛吧?” “按理说不会,我会每日帮你用草药敷一敷,这样也能散得快一些。” “好吧。” 俞渐离坐在一边安静地听,越发觉得林听是为了陆怀璟故意安排的。 也不怪俞渐离总把林听想得特别坏,毕竟是林听最后斗倒了太子,害得纪砚白被车裂,陆怀璟家族败落的。 此刻的他不免有些沮丧,他想办法阻拦成功了一次,可陆怀璟还是会和林听接触,他们还被卷进了一场纠纷里。 那他之前的提醒可还正确? 会不会打草惊蛇? 要不然就和明知言说说吧,让明知言想办法把还没积攒起实力的林听提前弄死! 可他说完,明知言会不会把他这个占了他白月光身体的人也弄死? 这时店小二通知他们可以更换雅间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 没承想刚出来便又遇到一群人,为首的人大笑着主动问好:“老远就听说你们在这边非常热闹,我也就过来看看。” 他们一行人见到这位都是脚步一顿,接着纷纷行礼。 俞渐离知道是位身份尊贵的,便也跟着行礼。 这位似乎很好说话:“在外面客气什么?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一起进陆家小弟的风竹里坐一坐?” 显然已经听说了方才的事情。 一向嚣张跋扈的陆怀璟此刻都老实了不少,很是客气地说:“能让给您也是我的荣幸。” “不是让给我,一起进来坐坐。” 陆怀璟有些犹豫,只能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哥哥陆怀清。 陆怀清笑道:“怕什么,一起聊聊马球,你们最近神神秘秘的,可是让我们都好奇得紧。” 说着,主动让太子先进,再扶着陆怀璟的手臂带着弟弟进去。 其他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进去。 明知言此时处境尴尬,却也不能当面不给太子面子,便也跟着进去。 俞渐离走在人群最后,努力让所有人忽视自己,却还是引来了几个人的目光。 太子是个笑面虎,脸上永远带着微笑,看向俞渐离的时候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模样,坦然地说道:“知言,你的这位好友倒是好相貌,确实不比陆家小弟差。” 俞渐离只能回答:“您谬赞了,愧不敢当。” 一行人进入了雅间,好在雅间很大,能够容纳下所有人。 有太子一行人的加入,座位自然很有讲究。 俞渐离身份最低,恨不得站在一边,好在明知言自己落座后,拉着他坐在了一边。 太子落座后,看向了沉默跟着的纪砚白,道:“还真没想到小舅舅会和陆家小弟成为朋友,一同吃饭。” 纪砚白回答得简单:“不过是一起练马球后一起吃饭。” “嗯,挺好的,我还担心小舅舅回京后不习惯,有朋友了也能适应得快些。” “不算朋友。” 陆怀璟听完登时不高兴了,小声嘟囔:“我还没把你当朋友呢!” “哦。”纪砚白回答得冷淡。 陆怀璟显然很想再和纪砚白反驳上几句,可是碍于太子在只能吞了回去。 太子也不在意,笑呵呵地看着众人,仿佛大家随意,他并不会有太多讲究的模样,看着很是亲切。 他在这时跟另外一人介绍:“七弟,这位是我的小舅舅——纪砚白,这位是总和你提起的明知言……” 谁知那位懒洋洋地道:“哎呀二哥,我不想认识这么多人,可别给我介绍了,烦死了。” 俞渐离在此时冷汗都下来了。 太荒谬了! 明知言的官配出场了! 还是在他这个白月光的眼前! 俞渐离很想忍耐自己的好奇心,可还是忍不住朝着七皇子那边看过去。 身材纤长的少年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臂搭在扶手上,仰着下巴去看周围的人,一脸的玩世不恭。 今年的七皇子不过十五岁的年纪,是个不得宠的妃子所生。他对太子忠心,帮太子顶了两次罪,才有机会在崇文馆跟着读书。 他看起来不争不抢,一心一意地做太子的狗腿子,最终却是他登上了皇位。 看一眼七皇子不得不感叹,主角攻就是主角攻,这般的雅痞模样竟然也能有一丝放荡不羁的帅。 第54章 慵懒却俊朗,双眼颓靡却不油腻。 一行文字在俞渐离的脑子里疯狂弹出来:三分讥讽,三分凉薄,三分漫不经心,他勾起薄薄的唇,不屑地笑了。 他甚至开始脑补七皇子用疯狂的声音低吼:“敢靠近他,我让你全家陪葬!” 狗血小说,害我脑补! 似乎是注意到了俞渐离的目光,他还朝俞渐离招了招手,似乎是在打招呼,毫不避讳他的目光。 俞渐离一惊,下意识觉得自己的脑补被七皇子发现了,好在被明知言护住了。 也是因为明知言这一举动,才让七皇子看向明知言,原本玩味的笑在此刻收敛,他指着明知言对太子告状:“二哥,他好像瞧不起我。” 太子很是头疼似的叹气:“他都不认识你,你啊……不喜欢看书,有空和我小舅舅学学枪法,说不定他日可以在这方面一展宏图。” 七皇子扫了纪砚白一眼,道:“他太凶了,我怕他。” 俞渐离坐得规规矩矩的,知道太子又非常自然地进行了一场试探。 他这个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白月光,越发地坐立不安起来。 主角攻受都相遇了,他是不是要死了啊? 家具和妹妹的嫁妆还没做好呢…… 第26章 对峙 纪砚白也是垂着眼睑, 一副你们随便聊,老子早就已经神魂离体了的状态。 太子见纪砚白这般模样,也没有继续与纪砚白说话, 想来也不想讨纪砚白嫌。 恐怕是知道雅间里都是一群贵人,上菜的小二都战战兢兢的,整个二楼都变得安静非常。 雅间内的众人也都注意到了, 不过没有表现出什么,继续如常地聊天。 太子的饮食都是陆怀清负责照料的, 一个户部尚书的嫡子,也愿意做一些端茶倒水的工作, 对太子照顾得仔细。 太子早已经习惯, 撑着下巴看向众人道:“说说马球吧,你们最近可真是神秘, 我都好奇了。” 陆怀璟倒也不怯场, 提起这个还开心起来,道:“大黑……啊, 老纪教给我们一些新奇的队形, 有点厉害,这次马球我们可不一定会输。” “当真?” “嗯,自然是真的, 我哪敢骗您啊?” 太子手指轻敲桌面,很是惋惜似的:“现如今小舅舅在国子监,也是让我十分忌惮啊!” 纪砚白沉稳地回答:“我擅长的还是带兵打仗,这些也只是空有几分力气,不足为惧。” “怎会, 小舅舅可是练武奇才,这个自然也不在话下。” “……”纪砚白并未直接回答他, 而是有些无奈地看向太子,“非得说这么多场面话吗?我是不是还得跟你客气几句?” 这句回答完,场面一静。 俞渐离也是目瞪口呆,暗暗猜测纪砚白是浪漫和寒暄过敏体质。 “哎呀舅舅,这么多人在呢,给我几分薄面!”太子居然还能跟纪砚白服软。 “我饿了,先吃了,你们聊吧。”纪砚白也没怎么给太子面子,甚至不耐烦起来。 俞渐离看得心惊胆战的,甚至有些崇拜,纪砚白真的是话题杀手,这种孩子在过年时家族寒暄时,也是这般利落吧? 真的能省去不少麻烦。 “吃吧吃吧!”太子主动示意,纪砚白也没客气,真的动筷了。 太子已经开口,其他人也都纷纷拿起了筷子,跟着吃饭。 俞渐离只敢吃面前的菜,拘谨得可以。 旁边还有一个林听也是这样尴尬的存在,他也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之后是他扳倒了这屋子里的所有人。 现在的俞渐离,只想这顿饭赶紧结束。 谁知事情总是接踵而来,吃了没多久楼下便又吵闹起来,甚至听到了熟悉的叫嚷声:“陆怀璟!你还在吧?!” 陆怀璟听到杜季俊叫嚣的声音,忍不住小声骂:“这个傻子不会什么都没听说,这个时候杀回来吧?” 楼下的傻子显然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在继续叫嚣:“我这里有位你好友的故人,要不要出来见一面?” 太子依旧在吃饭,同时对陆怀璟示意:“去解决吧。” 陆怀璟豁然起身,准备快速解决此事,谁知他刚刚走出去就看到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人,脚步一顿,明晃晃地回头看向俞渐离,表情复杂。 这个举动太过明显了,导致不少人都跟着看向了俞渐离。 明知言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出门站在二楼围栏边朝楼下看,果然看到杜季俊带着胡三公子来了此处。 这真的是看到了俞渐离,故意给他们添堵来了,怎么恶心怎么来。 纪砚白不把他打残了,他这人是不会老实的。 陆怀璟本想跑下去跟杜季俊说清楚,却被明知言拽住了手臂,接着站在二楼朗声问道:“不知杜公子是何意?” 看着楼上的两个人,杜季俊得意万分:“胡漪澜也算是你们的熟人吧?过来叙个旧,聊聊天吗!俞渐离呢,叫出来啊!” 陆怀璟简直要急死了:“明知言,你就任由他这般吵嚷?俞渐离还在里面呢。” 明知言被提醒了也不为所动,反而继续站在栏杆边,居高临下地说道:“说起来,确实与胡兄许久不见,还真有些事情想当面问清楚。” 胡漪澜显然是被杜季俊强行叫来的,来了之后看到明知言便弱了气势,被明知言这般说了之后,更是身体颤栗,半晌都没回答出什么来。 第55章 杜季俊就是要来恶心人的,才不管胡漪澜的心情,大笑着道:“他和你有什么好聊的吗?他和俞渐离才有话聊吧?” 明知言勾起嘴唇,眼睛微眯,竟也不为所动,甚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我问过几句话之后,他们自然可以去聊天,只需要胡兄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我……我没什么可说的。”胡漪澜说完便要离开,却被杜季俊拎着衣服拽了回来。 胡漪澜想死的心都有了。 杜季俊正得意,根本不会放过他:“跑什么跑,你就不想再见见你的心上人儿?” 这边动静太大,吸引了酒馆的很多客人围观。 街道上也有些人听到了动静,跟着进了酒馆。 人多嘈杂,众人议论纷纷,也有人提起了当年的事情,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俞渐离?那个男狐媚?” “听说是个美人,不然怎么会把胡三公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那也是个下贱的,勾引有婚约在身的!” 听到这些人的诋毁,杜季俊更加兴奋,非常期待陆怀璟这边人的难堪。 可是明知言并未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而是大大方方地问:“胡兄,我很好奇,为何阿离去你府上帮你看花园地形后,你要做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举动?” “我……”胡漪澜被问得胸口起伏,显然十分心虚,还是支支吾吾地道,“我也是为了他……” 明知言打断他:“胡兄,我劝你还是好好斟酌,实话实说,毕竟今日不仅仅是我们在这里,太子也在风竹里,你这般撒谎对他也是不尊敬吧?” 明知言说完,全场哗然。 杜季俊瞬间吓得脸色煞白,胡漪澜更是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风竹里的太子一直在听外面的动静,听到这里不由得轻笑出声,主动站起身来走到了俞渐离身边,伸手去扶俞渐离:“知言的确很在乎你啊,连我都利用上了。” 说是这般说,倒是没责怪似的。 俞渐离被太子亲自邀请,自然是起身跟着出去,跟着太子走出风竹的门,站在了明知言的斜侧方。 众人看到太子出现,纷纷行礼。 俞渐离站在太子的身侧,竟觉得自己也跟着承了这一礼,众人朝拜,尊敬又惧怕,这种场面足够让他缓一会儿神的。 他知道明知言会为自己洗白。 只是他没想到,明知言这么会把握机会,他故意利用这一日人多的场合,重提当年的事情。 因为人多,消息才能传出去得更快,是明知言想要的效果。 明知言也是吃准了太子还是看重自己的,所以会在此刻帮自己这一把。 他同样知道,明知言今日得了太子的帮助,就意味着明知言要朝着太子走一大步,之前的坚持也会在今日瓦解。 为了给他证明清白,明知言做了这样的决定。 太子也知道明知言的意思,今日定然会帮这个忙,也是他此刻配合的原因所在。 俞渐离的心在此刻揪紧,有了一种明知言对自己太好的愧疚感。 他还有些雀跃,他让这具身体看到了主角为他洗白的时刻,对于俞渐离这个角色来说,也算是无憾了吧? 这是书中主角的高光时刻,又是为他证明清白的时刻,他不能怯场,便坦然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一向不愿对外露面的俞渐离,在这种场合公开出现。 众人只觉得,晚间的酒馆里挤进了一丝耀眼的光,晶莹的光在俞渐离周身汇聚,让他看起来更加无瑕。 如银月般皓洁,如青松般孑然一身,让人不敢接近。 虽瘦弱,但神情坚韧。 众人只想道一声:难怪。 难怪会引来众多风波,难怪会让胡三公子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陆怀璟之前还在紧张,见了这个阵仗后终于明白过来,跟着狐假虎威地双手环胸,站在了一旁,显然是要帮明知言助威。 纪砚白跟着起身站在了不远不近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他们这边,可他站在那里,仍旧让人无法忽略。 七皇子在房间中不动,却也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林听在椅子上坐得端正,并不打算参与此事,却也在关注周围的一举一动。 太子承了所有人的行礼后,笑呵呵地说道:“不必如此拘谨,我今日不过是来同好友吃酒,刚巧遇到了这般事情,也跟着好奇起来了。胡三公子有事不妨直说,我也好奇得紧,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漪澜是被旁边的人扶着才顺利起身的,恨不得一个行礼就长跪不起了。 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眼中布满了血丝,嘴唇轻颤,却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别怕呀!”太子居然还安慰他,“要不你就当是回答知言一个人,我随便听听。” 说着让开了位置,让场面是明知言和俞渐离与胡漪澜对峙一般。 可就算太子这般说了,胡漪澜也知道他不能随便说话。 明知言看到胡漪澜缄口结舌的样子,愤怒终难忍耐,就是因为这个可恶的人,才害得俞渐离那般惨。 这些年里俞渐离受的苦,都是因为他! 明知言又问:“胡兄,我们也算是结交一场,阿离也当你是好友,你这般陷害于他是不是太过恶劣?” 第56章 “我没想过害他!”胡漪澜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 明知言声音越发低沉:“还敢如此说?” “我、我只是……我没有……”胡漪澜像是想抓救命稻草似的,朝着俞渐离问,“俞渐离,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你知道我的苦衷,我不是故意的……” “我怪你。”俞渐离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简单却充满了力量,“甚至觉得你令人作呕。” 第27章 结果 谁都不会想到, 胡漪澜会被俞渐离的一句话击垮,终是再难支撑。 俞渐离被赶出京城的这些时日里,他一直在自我催眠。 他总是在猜想, 俞渐离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定会理解他的。俞渐离知道他的心意,在他坚持退婚后也认可了他的真心。 所以后面的事情也不会怪他, 知道他的身不由己,包容他的无能为力。 在得知俞渐离回京后, 他也曾经想过去找俞渐离,却怕自己过去, 会给俞渐离增加麻烦。 可他依旧觉得俞渐离心里是有他的, 不然怎会如今的年纪了,依旧没有婚配? 只是等啊等啊, 俞渐离也未曾来寻过他, 他便越发清楚了。 今日再次看到俞渐离,注意到俞渐离看向自己时眼底的冷漠与厌恶, 终于让他清醒。 哦, 他害惨了俞渐离,害得俞渐离前途尽毁,名誉扫地, 被万人唾骂。 而他呢? 选择做缩头乌龟,不敢站出来说真话,还不想承认是自己一厢情愿。 他觉得这些时间里,他有些疯癫了。 他的脑子里都是俞渐离,可真的看到俞渐离了, 他却觉得陌生了。 他自己都能意识到自己的冲突,爱他, 却害了他。 见胡漪澜失了魂魄一般,明知言却没有饶过他,而是问道:“我且问你,那一日阿离去你的府中,是不是为了修缮花园一事?” 胡漪澜知道,他不能撒谎,不然只会让事情越描越黑,他只能承认:“是。” “在阿离走后,你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是为何?” “我……心悦于他,可他拒绝了我,我只能出此下策,让他不得不和我在一起。” 周围哗然。 竟然真的是诬陷。 而且,也真的是龙阳之癖。 明知言听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了双拳,强行忍耐下怒气才继续问道:“所以你是诬陷他?” “算不上诬陷,只是做了点事情而已,其他的都是旁人传的。”胡漪澜的身体晃了晃,颓然地看向周围,继续道,“他长得好,人也有才学,所以想毁了他的人很多。添油加醋的并非我,而是其他嫉妒他的人。当然,我做这些事情,也是利用了这些人嫉妒的想法。” 胡漪澜到底也算得上国子监曾经小有才华的学子,豁出去了之后,说话也利索了很多。 只是这话里有话,围观的人中竟也有人觉得,自己被攻击到了。 “可你的父亲却说是他有意勾引?”明知言再问。 “我的父亲不知道详情,在他看来事情是这样的,毕竟俞家家道中落,怎么可能是我上杆子呢?他在我退婚后狠狠责罚了我,让我卧床许久,再能言时俞渐离已经离开了国子监。” “可在阿离离开国子监后,你依旧没有为他证明。” 胡漪澜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承认:“我懦弱,我想着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便放弃了挣扎。” “这就是你的感情?”明知言听着好笑,“为了保全大局,独独放弃了最无辜的他?” “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感情……” “感情没有高低之分,只是你一个人的感情上不得台面。”明知言否定了他。 “我承认,我手段龌龊,我卑鄙无耻,可在退婚的那一刻我是真的……很坚定。”胡漪澜说完,终于壮着胆子再次看向俞渐离。 可惜俞渐离却是厌恶地,避开了他的眼神,不愿意多看他。 “又有何用,你害了他!”明知言再次重复这件事。 胡漪澜更加颓废,身体晃了晃,也无人去扶他。 他再回答不出什么了。 一直在旁听的太子在此刻说道:“哦,那事情就很明显了,当年俞渐离的确是被诬陷的,离开国子监也是无辜的。 “胡三公子被教训后不能言语,导致令尊误会,险些毁了一个才子的前程。 “归根到底,是胡三公子心术不正,诬陷同窗,着实令人发指啊……” 胡漪澜听到太子的话,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他在俞渐离离开京城后便成了游魂一般的人,没了才气,人也颓废到了极致。 现如今之前的风雅荡然无存,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 这般站在一楼大堂的正中间,如同枯骨撑起了一件宽大的衣服,人也看着有几分可怖。 终究是害人害己。 太子见明知言不再言语了,便道:“这样吧,胡三公子的确有错,这种言行的人我们不敢重用,便赐你此生不得为官。你的父亲因为言语坑害了人家两年时间,罚他两年的俸禄,不过分吧?” 胡漪澜再次跪地行礼:“谢太子恩典。” 太子看向俞渐离,道:“俞渐离本是太学的学子,如今却入了四门学,听闻上次月试也是一鸣惊人,你也应该回原来的位置。补偿你重回太学,赐文房四宝,以及去藏书阁顶楼阅读借书的资格。” 第57章 俞渐离已经准备行礼谢恩了,却听到陆怀璟在此时插嘴道:“就这啊?” 太子看向他轻笑着问:“你有什么意见?” 陆怀璟撇嘴,道:“两年俸禄不痛不痒的,人家俞渐离这两年可是经历了不少苦难呢!让胡老爷子登门赔罪,再送点赔罪礼,不过分吧?” “嗯,不过分。” “胡老爷子耽搁了人家两年,如果不是他自己出息,怕是没法翻身了。那胡家所有子嗣都在两年内不得学习,不能参加科举,不得为官,不能嫁娶。” 这回就有些狠了。 耽误了两年不能为官,怕是会就此耽误了今后的前途。女儿家很容易嫁不出去,或者就此低嫁了。 可是仔细想一想,这一家人这般做派,也会影响孩子仕途、嫁娶,两年也算不得什么。 太子再次点头:“好,此事我去跟父皇说。” 陆怀璟一时间也想不到了,于是扭头看向明知言。 明知言则是和俞渐离一同行礼:“谢太子恩典。” “哎呀!”陆怀璟急得跺脚,“再要点啊!” 陆怀清却将他拽走,小声道:“他们才是真的聪明,让太子帮忙处理这等事情,若是还得寸进尺,就有些过分了。” “可不解恨啊!” 陆怀清没有多说,拍了拍弟弟的手臂,重新回到了太子的身边。 这般一闹,太子也没什么兴致继续与他们谈论马球了,他并未再回风竹,而是跟其他人道别。 走过纪砚白身边的时候,才道:“感谢小舅舅,也让我看了一出好戏。” 纪砚白似乎不解:“这也只是意外。” 太子并未多说什么,带着他的人离开。 之后杜季俊屁滚尿流地离开,无人去管胡漪澜。 胡漪澜在众多嘲讽的话语,以及指指点点中默然离去,临走到门口又一次回头,却只看到俞渐离的一个背影罢了。 多一瞬的目光都不愿意给他。 还未回神,就有人朝他扔了一颗鸡蛋,砸得他头晕眼花。 他错愕地回头,迎接他的却是更多的脏东西朝他丢来。 最终,他也只能竭尽可能地快速离开,却还是会被人骂上几句,或者凑过来推搡他几下。 狼狈至极。 * 马球队的第一次聚餐不算顺利。 大家都没有了吃东西的兴致,纪砚白没吃两口便走了,明知言和俞渐离低声说了几句,也跟着回了国子监。 其他人也散了场,陆怀璟觉得扫兴,也只是派马车送他们回去,接着自己回了府上。 他回到府上,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哥哥回来没,得知哥哥也刚刚进府,便直接冲进了哥哥的院子。 陆怀清看到他也不意外,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询问:“你们那边如何?” “能如何,很无趣地散场了。” “也是正常。” “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结束了,不解气啊!” 陆怀清让自己的侍女奉茶,接着坐在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在今日也只能如此了。” “怎么?” “事发突然,明知言也是临场发挥,之前没有任何准备,太子愿意协助他已经十分不易。 “你再想想,在太子的眼里,这种被诬陷的事情不过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已经愿意耐着性子帮忙解决了,之后他们再不同意太子的处理结果,是不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陆怀璟跟着坐下,思考了之后回答:“好像也是……” 陆怀清继续说了下去:“太子愿意去罚右侍郎两年的俸禄,已经算是没给右侍郎脸面了,明知言和俞渐离都没重要到,太子要去彻底招惹右侍郎的地步。” 陆怀璟跟着怅然:“的确,他们两个不过是家道中落的监生。” 陆怀清点头:“如果太子真的处理得狠了,右侍郎不敢报复太子,还不敢收拾两个监生吗?之后他们两个人怕是都不会安生。 “太子能给的都是临时的脸面,真正的还需要靠自己去挣。 “很明显,明知言和俞渐离如今想要的,只是证明俞渐离的清白,其他后续的步骤,只能靠他日他们二人皆飞黄腾达了,才能够达成,太子能帮他们的,也就是今日这样了。” 陆怀清知道陆怀璟是什么样的人,只有将事情解释得仔细了,陆怀璟才能听懂。 听完之后,陆怀璟虽然有些不服气,却也没有其他的疑问了。 陆怀清喝了茶,突然轻笑:“你倒是突然与明知言关系好起来了?” “也不是,我看他依旧不顺眼,我只是觉得俞渐离人还不错。” “哦……那俞渐离和纪砚白关系不错?” 就算陆怀璟此人迟钝,也发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询问:“为什么这么问?” “随口一问罢了。” “你的问题从来不随口。”陆怀璟没好气地白了陆怀清一眼,“他们俩没什么交情吧?纪砚白说几句话都能给俞渐离吓死,他们俩能有什么关系?” 陆怀清观察着陆怀璟的神色,注意到陆怀璟没有什么避讳的样子,确定他说的是实话。 那可能真的是他和太子想多了吧? 陆怀璟还有一个疑问:“今日你们真的那么巧,听说我惹事了就来了酒楼?” 第58章 “并不是,其实是太子给纪砚白递了帖子,纪砚白两日后的晚间才回绝了,说是要去这家酒楼,我们才过去的。只是很不巧,让我碰到了你在惹事。” “我也不是故意惹事,是杜季俊那小子着实讨人厌。” 陆怀清随便点了点头,又问:“纪砚白知道你和杜季俊关系不和吗?” “杜季俊就在隔壁支堂,我们俩没事就骂上几句,整个国子学有几个不知道的?” “哦……” “你又在套我话?” “没有。” “你最好没有。” “嗯。” 陆怀璟站起身来,似乎准备离开了,临走时又说了一句:“马球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难不成是兵法布阵?” 陆怀璟吃惊不已:“谁告诉你的?!” “还真是?” 陆怀璟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被套话了,气得不轻,将陆怀清屋中的茶杯摔了泄愤,接着跑出了房间,生怕多留一会儿,又会泄露出去什么秘密。 陆怀清也不责怪,吩咐人收拾了,接着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 * 陆怀璟的马车只能将俞渐离和明知言送到国子监门口,两个人回到国子监后,发现纪砚白并没有跟着回来,想来是回了国公府。 明知言将俞渐离送回单独的号房,路上俞渐离对明知言道:“今日谢谢你。” 明知言却摇了摇头:“也是我擅作主张了,看似帮你挣回了清白,却也将你推到了人前。 “你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今日却在众多人的审视下,又一次揭开了你的伤疤给众人看。” 俞渐离倒是觉得无所谓:“人不能既要又要,我想证明清白,还想独善其身,这又怎么可能?今日已经是很好的时机,很好的结果了,我很开心。” “你是否也觉得……今日太过顺利?” 俞渐离跟着沉默了半晌,轻笑了一声:“嗯,像有人故意相助似的。” 起初他当是林听的安排,为的不过是接近陆怀璟。 后来的事情却像是冲着他来的,最为人多眼杂的地方,能够第一时间传出消息。还有太子坐镇,这样的威胁让胡漪澜不得不妥协。 天时地利人和,顺利得仿佛是有人故意协助,就连太子都被算计了进去。 明知言尚未想清楚,就被俞渐离打断了:“不过也是你聪明,能够把握时机。而且为了我,改变了自己的决定,我甚至觉得……愧对于你。” 明知言停下来,皎洁月色下,他站于树间,像是月色给他披上了长长的大氅。 他一向站得笔直,没有半刻的松懈似的,今日却仿佛卸下了什么。 一向笑比河清的男人,在此刻释然地微笑:“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心结,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这个结果让我觉得,我之前的坚持都是值得的,很畅快,很开心。” “可……” 明知言打断他:“没有什么可是,旁人都只看到我的光鲜,只有你会努力抚平我曾经的伤。为了这一些被治愈的片刻,做出什么都值得。” 说完,明知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你我都能睡个好觉了,你早点休息,我回去了。” “好。” 俞渐离目送明知言离开,一个人回到号房。 他坐在安静的号房里怔怔出神,一直坚持的事情在这一日结束了,他是释然的,也是迷茫的。 又一个人静静回想今日的一切。 片刻后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自己构思的话本,全部都藏进了柜子最深处,决定不再碰这些东西了。 不能为了几两银子,没了自己的良心,毕竟……人家确实一直在帮他。 之后他还要努力重振俞家,接俞家人回京,所以他不能懈怠,只能去思考其他的赚钱法子了。 仿佛结束了什么,其实却是刚刚开始。 第28章 太学 俞渐离重回太学, 这消息不出一日便在国子监里传开了。 四门学曾与俞渐离同一支堂的监生,早晨进入支堂,便看到俞渐离之前的座位已经空了, 并且被移到了教室的最后,未能再见到俞渐离的人。 这似乎也意味着,俞渐离之后和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俞渐离进入了太学的支堂, 不少听到消息的监生还没能缓过神来,人已经在他们支堂出现了。 如今俞渐离已经洗脱了之前的污名, 对于他的评价倒是不如之前凌厉了。 支堂内的气氛虽然尴尬,却不至于像在四门学刚开学时那般让人浑身难受。 说起来, 俞渐离也算一个传奇人物了。 长相方面自然不必说, 毕竟是公认的好样貌。 才学方面似乎也不错,能在困境时离开国子监, 又凭一己之力杀回来, 还能重新证明自己,其实力可见一斑。 现在他重回太学, 怕是之后在国子监都会流传他的传说。 这样厉害的人物出现在太学, 还是在自己身边,自然会引来不少人多看几眼。 也有人好奇,俞渐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之前的恶名已经被推翻, 那么他实际上是什么样的秉性? 俞渐离的位置在角落,他刚刚整理完东西坐下,就有人到了他前面坐下,笑嘻嘻地打量他:“我早就听闻过你的事情,没想到你居然会和我一个支堂。” 第59章 俞渐离还在整理东西, 同时回答:“嗯,以后我们也算得上是同窗了。” “很早之前我见过你的, 不过我估计你不记得我,我都是人群里围观你的那个。” 这人倒是诚实,让俞渐离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夸赞他真够闲的? 在他不知所措的间隙,那人再次开口了:“说起来,你怎么没和明知言一个支堂?” “我说到底也是耽误了两年的学习,到他的支堂跟不上进度,到初入学的支堂又比他们年龄大太多,这里正好。” 那人恍然:“这倒也是。” 那人和俞渐离聊了几句,才想起来需要自我介绍,这才道:“哦,对了,我叫顾琼华,比你小两岁。” “嗯,你好。” 俞渐离收拾完东西,此时刚刚有空抬头看顾琼华一眼。 仅仅对视一瞬,顾琼华就一脸惊诧的表情:“果然不能和你对视,你看得我心里小鹿乱撞。” 顾琼华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还是少年模样,细长脸,眼睛很大,有漂亮的卧蚕,看起来人也很好相处。 他穿着国子监统一的衣服,身材清瘦,个子与俞渐离相当。 这般与俞渐离说话也不会觉得奇怪,显然是一个性子开朗的。 这时斜前方一个小胖子回头,问道:“俞渐离,你当真有考试技巧?” 这一句话,引得不少监生回头看向他们,这个话题显然更吸引人。 俞渐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不过是重学之前的知识,碰巧关心了当时的实事,所以知道了一些。” 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小胖子吧唧吧唧嘴,没再说什么,继续闷头看书了。 顾琼华在此刻说道:“听说我们支堂的进度,就是你离开国子监时学习的进度,之前的知识丢了两年,之后也都是新学的了,你还能跟上吗?” “应该可以,这两年我并未丢下学习。” “那你确实厉害。”他说着指了指自己,“我入学也有两年了,如今积分和你一样。” “也算不错了。” “这是自然。”其实顾琼华自己还是很满意的,“我们支堂这短短几日内就转来了两位才子,也是传奇。” 转来了两位才子。 俞渐离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抬头便看到林听进入了支堂。 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进了谷底。 这支堂还挺热闹。 两个不该此时出现在国子监的角色,最终在一个支堂里相遇了。 林听看到他,还心情颇为不错地主动问好。 俞渐离只能点头回应。 他们两个人都是最后来的支堂,位置都在最后一排。 俞渐离靠角落一些,林听便在和他间隔一条过道的位置。 也就是国子监没有同桌一说,不然林听算是他的同桌。 顾琼华这人颇为神奇,很快和原本在俞渐离前桌的人换了位置,干脆坐在了俞渐离前排。 他和俞渐离不熟,也不怎么去打扰俞渐离,倒是喜欢戏弄小胖子。 课上,小胖子睡得正香,顾琼华团了一个纸团放在小胖子的嘴唇边。 小胖子呼吸会将纸团吹远,纸团碰到桌案上的手臂后又滚回去,接着再被吹出去。 顾琼华回身用手肘撞俞渐离的书本,让俞渐离去看。 俞渐离觉得幼稚得很,在博士讲学时,抽出了一张纸,折了折之后,叠出了一朵花来送给了顾琼华。 顾琼华是个少见多怪的,拿着纸花睁大了双眼,捧在手里研究了好久。 主要是他是眼睁睁看着俞渐离叠的,他一直在看,可到了中间就跟不上了,到了后面就只能暗叹神奇了。 等到下课,他才回头问俞渐离:“这个是怎么叠的?一张纸还能有花有叶,栩栩如生的,都不用裁剪吗?” 俞渐离拄着下巴去看博士布下的作业,随口回答:“我从小就对这些感兴趣。” “不愧是俞千手的儿子。” 俞渐离的父亲人送绰号俞千手,不过是人比较厉害,做出过不少出名的设计来。 京里有处园林出自他父亲之手,有一次发大水,唯独这一处园林安然无恙,排水做得极好。 还有最高的那座塔,也是父亲搭建的框架。 他父亲还发明出了不少小的工艺品,到现在都还被京里的人争相购买。 俞千手离开京城,对工部的打击也是巨大的,毕竟是少了一位有真才实学的手艺人。 “你可知道中秋节?”顾琼华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他。 “这是自然。” “去年中秋节,京里举办了一个千灯会,热闹得很!最漂亮的几盏灯被拍卖了,你猜卖了多少银子?” 这还真是俞渐离不知道的事情,登时来了兴趣,抬手比量:“五十两?” “那你是不懂了,要么是那群纨绔斗价斗出了脾气,要么是花灯真的太过漂亮精致,太想珍藏,竟然拍到了八百两!” 俞渐离愣在了当场。 不过顾琼华话锋一转:“漂亮的花灯很多都是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的,好多手艺人忙碌一年,材料上也极为讲究,才能做出这么一盏灯,八百两也是正常。” 俞渐离跟着点头:“手艺是无价的,材料也是极贵的。” “对呀!不过你可以试试做一盏挂上去,稍微有点名头,那才威风呢!” 第60章 俞渐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真的有些名声了,也有利于他以后去工部。 就算他命短去不了工部,也可以给他父亲再次扬名。 这个千灯会的确可以参加。 “谢谢你提醒我。”俞渐离感谢道。 “不用,小事情,谢谢你的花。”顾琼华晃了晃手里的纸花,似乎很是喜欢。 俞渐离在为花灯的事情沉思的时候,特意用眼睛余光观察林听的反应。 林听倒是安静,没与支堂里其他人结交,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话,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午间俞渐离去馔堂,刚与明知言会合,顾琼华特意带着小胖跑到他们身边,对他们打招呼:“明师兄,我是俞渐离的前桌。” “哦,你好。”明知言很是意外地跟他打招呼。 明知言和他说话了,顾琼华很是开心,拽着小胖很开心地又跑开了。 明知言看向俞渐离问:“在太学交到新朋友了?” “不知道算不算。” “也挺好的,氛围比四门学的好吧。” “也是我当时风评太差,他们不愿意接纳我也是正常。” “嗯,之后都会好起来的。” * 陆怀璟很意外,会在下学后看到俞渐离等候在国子学门口。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不少人都在朝着俞渐离站着的方向张望,就算是国子学的一群望族子嗣,也愿意多看几眼出名的美人。 陆怀璟朝着俞渐离走过去时,都觉得自己倍儿有面子。 “你来找我有事?”陆怀璟问的时候,声音都格外愉悦。 他想着,国子学里也只有他和俞渐离熟识了。 俞渐离直接承认:“嗯,有事找你相商。” “哦,行啊,我们找地方说。”陆怀璟说着,大手一挥带着俞渐离朝外走。 俞渐离与陆怀璟并肩时,看到纪砚白走在人群后,似乎也看到了他。 他想要跟纪砚白点头示意,又想到不好让旁人知道他们相识,便又忍耐了回去。 两个人擦肩而过,目光都没有在对方身上过多停留。 陆怀璟将俞渐离带到了自己的号房。 他的号房有独立的待客间,他们一同坐在桌前,随从正在给他们备菜。 俞渐离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和你合作,在中秋节时做一盏花灯。” “哦……你怎么不和明知言合作?”陆怀璟有一瞬间的纳闷。 “他也没钱啊……” 陆怀璟懂了,不但没恼,反而笑出声:“哦,我懂了,我提供银两支持,你提供手艺,是这样吧?” “嗯!” “也是,只有你家是工部的,他们家又不是,也就你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陆怀璟说着捏了一颗干果丢进了嘴里,咀嚼的时候继续道,“巧了,我也对花灯感兴趣,我爱看,我还喜欢出风头。” 俞渐离继续解释:“我也是想着,若是能卖出去,说不定还能赚到。” “哦,去年卖出去的那个最贵花灯不是特别好看,就是手艺复杂,还是工部尚书嫡长子的作品,有巴结的意思。”他说着冷哼了一声,“其实全是工匠做的,那位就是挂个名字,被人质疑了,就说是他出的设计图,他懂个屁啊!九连环和华容道都玩不明白。” 俞渐离却有了迟疑:“这样的话,做花灯可还划算?” “划算?”陆怀璟一听就来劲儿了,“我是谁啊,陆怀璟!你是谁啊,俞渐离!两个俊朗公子合作做的花灯,就算不如去年那样拍个八百两,二百两也是可以的,肯定有人给我面子。” 俞渐离听完反而有些丧气起来:“这样岂不是在卖你的人情,若是赚不到银子,也没必要费功夫,我还是专注于过几日去司天台的学习好了。” “别啊!这么出风头的事情,我肯定想参加。而且你做的应该也不错?”陆怀璟说着,审视起了俞渐离,似乎也不太确定,毕竟没看过俞渐离的作品。 俞渐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钗子,给陆怀璟看:“这是我用碎玉做的。” 陆怀璟看到钗子的一瞬间就怔住了。 这钗子算不上多华丽,却精致到离谱。 因为是碎玉,很多玉石都很小,可就算这样的大小,却还是做出了一只翠鸟噙着一串葡萄的样子。 翠鸟的羽翼都是一颗颗小小的玉石雕刻而成的,拼接成了鸟的模样。 那一串葡萄一颗是一颗,小且能动,整个钗子活灵活现,立体感十足。 “这个有什么寓意吗?”陆怀璟捧着钗子问。 “也没什么寓意,就是玉石太碎了,我不想浪费一点材料,只能做成这个样子。” “你真的是……”陆怀璟拿着看了又看,“就是太素了,若是再花哨些,我可以送给我娘。” “这是给我妹妹做的嫁妆。” 陆怀璟将钗子还给了俞渐离,也不再质疑他的水平了,而是问:“你说吧,需要多少银子?” “我只是刚有做花灯的想法,我还需要去集市看看能买到什么样的材料,才能想到画什么样的图纸,最后做成什么样子,之后才能给你出单子。” “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要艳压!要所有人路过之后都停顿一瞬,惊叹真他娘的好看!” 第61章 “我会努力的。” 陆怀璟显然对俞渐离的那个钗子还是很有想法,菜都上齐了,他才说道:“你先做花灯,等花灯做完了,我给你出好点的材料,你做几个华丽点儿的钗子,我要送给我娘。我给你手工费。” “我本就喜欢做一些小东西,给你做几个都是顺手的事情,你对我帮助颇多,我帮你做几个无所谓。” 陆怀璟这人一向大方,不会计较这些细节:“也行,那剩下的材料你就自己拿着,继续给你的妹妹做嫁妆。” “我肯定不会多贪你材料的。” “无所谓的事情,只要让我有面子,什么都行。”陆怀璟很是好懂,要求也很简单。 两个人就此达成了合作。 第29章 兵部 进入太学后, 俞渐离的日子明显要比之前充实多了。 他需要认真学习才能跟上进度,并且要偷偷恶补原主学过但是他没学过的那些内容。 闲暇时间,他依旧会给妹妹做一会儿嫁妆, 一边做手工,一边思考做什么样的花灯。 他在心中构思出了五种备选的图案,在号房里点燃烛火, 熬了几个夜后将粗略的图纸画了出来。 他在心中会先构思出一些他需要的材料,休沐那日便去集市里逛一逛。 他到集市上先去了书店, 因为时间太早,店里只有伙计在打扫, 店主不在。 他将之前店主给的银子退给了伙计, 说自己不想再写了,诚恳地道了歉才离开了书店。 一直惦记的事情处理完毕, 他也能安心在集市上看看能买到什么材料, 在自己的清单上勾勾画画。 能买到的材料并不多,甚至品质达不到他的要求。 惆怅了一会儿后, 他又开始在集市上逛第二圈寻找, 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的材料。 从早晨逛到了黄昏,很多铺子已经开始收摊了,毕竟晚间的烛火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容易烧了店里的东西。 他坐在街头的一家面馆里,点了一碗清汤面。 借着店里昏暗的烛火翻开俞千手给他的册子,册子上都是俞千手在京里的那些年的总结笔记。 比如京里的地势,建筑总结,还有他一些工作手记, 还有各个地方,能买到什么样的材料, 都是俞千手三十年的经验。 俞渐离虽身体不好,却也是家中长子。 俞渐离的母亲身体同样虚弱,如今已经病逝。俞千手为人木讷,成亲晚,一生没有纳妾,家中只有两子一女,手记便给了他这个大儿子。 他得了这份手记,也算是多了一份助力。 他看着手记思考着有些材料,能不能让陆怀璟从别的渠道买到。 他还是想将花灯做到极致。 他在看册子的间隙,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进入店里,左顾右盼后找到了他,坐到了他的身前。 他看着书店老板很是惊讶,问道:“您是来找我的?” “嗯,你这长相,在集市逛一圈都有不少人能注意到你,随便就能打听到。我急啊,我想看后面的故事。” “我……”俞渐离叹息了一声,“那本子……我不想写了。” 店老板似乎是猜到了:“不敢写他的?” 俞渐离也不能说是纪砚白对自己有恩,他写纪砚白的本子多少有些过分了,此刻也只能点头称是。 “罢了,你这故事精彩,不用他做主角也能卖得不错。你大可将主角改个名字,做一个新颖的故事书,我还给你五两银子,如何?” 这提议是俞渐离没有想到的,他不禁又动了心思,于是问道:“之前不是统一一两银子?” “那些书生没什么创意,故事千篇一律,用这些人的名字做主角,旁人看着新奇也许还会看看,给一两银子足矣。你的不一样。” 俞渐离又思量了一会儿,才答应:“好,的确是我毁约在先,问题在我。我这些时日可能要忙其他的,故事我会在二十日后给您。” 书店老板听到了他的回答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仿佛只要俞渐离肯给他们写就行。 他这一次干脆给了俞渐离五两银子,道:“你安心写就是了。” 这种信任让俞渐离受宠若惊:“谢谢您。” “唉,我这小铺子能迎来这么一位会写的,我该谢谢你才是。若不是生意不好,谁敢铤而走险写那位爷的?”店主心中轻松,自己也点了一碗肉面,顺便问,“我听说你在集市上逛了整整一日,不知是要买些什么?” 俞渐离拿出了自己的采购单子给店主看:“您看,我要这些,后面做了标记的是有的,还有些没有。” 店主拿来单子看,同时说道:“别看我糙,我也有字,我叫留松,你这么叫我即可。” “好,留松兄。” 留松听完笑了起来,颇为爽朗:“和你称兄道弟,也显得我年轻了。” 他说完看着单子,道:“这样和这样在乡下有,是个老匠人做的。他的家在那里,腿脚不方便,买这东西的人也少,便只在乡下偶尔卖些。我过几日无事可以去乡下一趟,给你带些样品过来,你看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 俞渐离很是惊喜:“我可以给您出路费。” “顺便的事,我岳家在那里,不然我也不会知道。” 俞渐离很是感激:“那真的是万分感谢。” 第62章 两个人一起吃了面,约定了下次休沐日看看材料的样品,才道别分开。 谈妥了这些事情,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愉悦。 * 翌日,俞渐离干脆拿着单子去了陆怀璟的号房。 进去时陆怀璟正在发脾气,仿佛路过的狗都会被骂两句。 他停住了脚步,生怕因为他左脚先进门而被捎带着骂上。 “一群没脑子的!”陆怀璟骂完了人回头看向俞渐离,两个人便这般四目相对。 他不动,他也不动。 半晌,陆怀璟竟然消了气,问道:“材料看得差不多了?” 看着俞渐离站在那里,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谁让陆怀璟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 俞渐离终于敢往里走了,同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让你这般生气?” “那日在酒楼闹事我被家里罚了,本来事情都过去了,今日让他们给府上送去些糕点,他们竟然点了那家酒楼的,还特意说糕点是那家的招牌,让我父亲想起了这事,又罚我一遍!” 俞渐离本是想要安慰的,可听到陆怀璟发生这样的事情,竟然同情不起来,反而没忍住笑出声来。 陆怀璟登时就急了,嚷嚷起来:“你也笑我!” “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忍住。” “你!你!”陆怀璟终究是没对俞渐离发作,而是带着俞渐离进屋。 俞渐离将清单和图纸给了陆怀璟,他在来时,还在研究清单,所以清单放在了上面。 陆怀璟看着清单一阵愁眉苦脸,嘟囔出声:“这么多字我也不爱看啊……” 再看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看向俞渐离:“你连每件东西几文钱都写上了?” 俞渐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对啊,这是明细。” “这些在我眼里就是零头!” “可这是很多个零头,你看看后面写的数字,加在一起就多了。” 陆怀璟指着其中一样:“这个需要二十件,也才二十四文钱,你是在给我省钱吗?” 他说完反而生起气来,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钱袋来,直接丢在了桌面上:“这里是五十两,拿去用!不够再跟我要。” 俞渐离否定了这个说法:“不不不,钱要用在刀刃上,我们要买最合适最实惠的材料……” 陆怀璟还是那混不吝的模样:“你在跟谁合作?!我!陆怀璟!你居然在给陆怀璟省钱?!” “这不是谁的问题,是……” 陆怀璟再次打断了他:“我做的东西怎么可以丢了排场,都给我用最贵最好的!” 俞渐离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陆怀璟。 这般被俞渐离注视,陆怀璟反而不自在起来。 号房内陷入安静,只有清风吹拂窗外树叶的飒飒声传来,树枝一晃,抖落叶片若干,轻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半晌,俞渐离才问他:“冷静下来没?” “哦……”陆怀璟终于安静了下来,重新坐在了俞渐离身前。 俞渐离这才慢条斯理地跟他讲道理:“我最开始想到找你,一方面是因为你能给我提供支持,另一方面是我觉得你见多识广,也能和我达成共识,我们能做出很好的设计。” 这话说到了陆怀璟心坎里,他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轻声回答:“嗯。” “我也想我们这次合作能够顺利,就当是我在模拟工部,你在模拟户部,你需要查验我的清单是否合理。” 这个说法让陆怀璟觉得新奇。 他虽然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却因为不学无术,从未想过日后会不会真的进入官场,甚至进入户部。 可是俞渐离想要进工部的目标非常明确,竟然有些影响到了他。 他伸手拿来清单重新看了起来。 俞渐离在一旁指导:“你有父亲照顾,从来不缺银两,可他是最能替圣上分忧的人之一,每一项都要认真核查,这样才能保证国库的每一分银两都用在了正确的地方。” 他认可俞渐离的说法:“也是……” “而我是设计者,花灯也由我来做,我要考虑的是它的外观,它的制作复杂程度能否来得及赶上节日。有时候一件作品的优劣,并不是由它材料是否昂贵来定的,而是设计、立意、创新,还有最重要的工艺。” 俞渐离的确想利用这个花灯积攒一些名气,为之后的事情做铺垫,却也不是完全利用陆怀璟。 他从始至终的想法都是让陆怀璟投资了这个花灯,后期还能赚回来一些,这样他才有底气继续和陆怀璟结交。 陆怀璟尝试着闷头去看清单,却看得抓耳挠腮的:“看不太懂啊!” 俞渐离抽出最下面的图纸给他看:“你可以结合图纸看。” “哦!”陆怀璟终于来了精神,反复看五张图纸,好几次惊呼出声,“你这个图纸……和我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 俞渐离画图纸时,多是想让自己能够看得清楚,所以用的手法有很多是穿书前学来的。 他穿书前就酷爱画图,机械结构、建筑结构,还有一些拆解图。 每个局部的截面拆解也会画清楚,在旁边标记备注。 他还用了一些未来的绘图手法,这般看去,像是在一张纸上完成了cad。 “这回我能懂了,你这个图纸很厉害!”陆怀璟越看越兴奋,对照着图纸去看清单。 第63章 最后干脆将清单丢到了一边,指着一张图纸道:“我喜欢这个。” 他还是喜欢看图。 俞渐离拿来图纸看了看,接着拿来清单道:“如果是这个的话,有几个材料我可能需要你帮忙去买,我可以告诉你大概的价格,你莫要让人从中赚了差价。” “买些东西罢了,小事情。” 俞渐离还是不放心,在陆怀璟的号房里单独写了一份清单,标注了数量,留出了损耗的余数:“这一张你给你的随从,让他们去购买。” 俞渐离又写了一份,这份后面标注了价格区间:“这份你自己留着,记得购买回来要对照一下价格。” 陆怀璟伸手接了过来,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 俞渐离回到号房,拿出陆怀璟选中的那张设计图,重新画细致的设计图。 如今已经看过材料,心中有数。 他翻出自己的包裹,取出自己带来的工具。 他用芦苇梗削成了顶端尖细的形状,将炭粉和黏土混合,用尖端蘸着粉末,开始绘制具体的设计图。 这种小制作的确没有铅笔方便,却也能够模仿笔触,他画着也更顺手一些,还能后期修改。 途中,他还会用丈量尺在号房中比量,虚空思考花灯的尺寸大小,确定了构思后,快速回到桌边继续写写画画。 这时隔壁号房传来声音,俞渐离才终于回神。 他等了一会儿,才去敲了敲两个号房之间的窗。 很快,纪砚白打开了窗看向他问:“怎么?” 俞渐离给他递过去了两张图纸:“这是我后期看你们训练时想到的队形,还有一些你们可以改善的细节。我过两日就要去司天台了,怕来不及给你。” 纪砚白伸手接过去,随口问道:“你之前押题很厉害,能否押中敌军进攻的时间和地点?” 他不假思索地摇头:“这个确实是我不懂的,而且事关人命和国家安危,我也不敢轻易断言。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根据地形给你画出布防图,安营扎寨的位置,机关如何摆放最能够利用到极致,或者是你们出击的阵形。” 他想了想后补充:“对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试设计机关,那种大型的投石车、云梯,我都可以帮忙改善一下。现在的重弩射程是多远?我可以想办法延长一些。” 纪砚白原本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俞渐离说的越来越让他震惊,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图纸,问他:“你还会这些?” “纸上谈兵罢了。” “之前你说纸上谈兵,真的用了你说的那些后发现的确实用。你若是真的可以做这些,我会和我父亲提及,之后让你和军师见面,若是他们开口,直接将你送进兵部做个主事也是可能的。” 这回轮到俞渐离愣住了,他只是觉得自己亏欠了纪砚白不少,能帮什么,就帮什么。 可真的靠这个给自己谋职,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尤其兵部主事已经官居六品,俞千手之前在工部也才官居五品。 俞渐离下意识拒绝:“不不不,我只是尽可能地帮你,不是想让你帮我……” “不算,如果你真的可以做这些事情,并且对我们有帮助的话,我们定然会留下这样的人才。工部军器局也太过屈才了。” “我没想过兵部……”俞渐离从未想过这个就业方向。 “如今的工部也是乌烟瘴气,这两年里做了不少烂工程,正在筛选替罪羊,确实有可能快有你的位置了。” 俞渐离听得满面愁容:“这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安慰。” “我父亲能够管理兵部,他一向不想给我的姐姐添乱,做事小心,倒是最简单的地方,不用担心旁的事情,安心做自己手上的事情就行。周围的其他官职也都是些粗人,真动脑筋也斗不过你,更何况还有明知言这个精明人在。” “……”俞渐离竟然真的有些动摇了,没有勾心斗角,只需要安心做事。 纪砚白再次开口:“考虑一下吧,当然,也需要你真的有真才实学才行。” “嗯,好的,的确是个很好的建议。” 第30章 司天台 这次国子监派去司天台一共十名监生。 许是司天台入学便要求十六岁以上, 历生十八岁以上,派去的监生都要年纪大些,俞渐离便没有那么显眼了。 司天台是一个规模不大, 学生不多,但是就业十分稳定的地方,就业后的品阶还不低。 不像国子监后期有可能打道回府, 学无所成。 能够考进司天台,未来就业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天文生只要合格了, 即补流外七品天文观生,再熬一熬资历, 八考入流。 可以从正七品下的五官灵台郎, 熬到五品上的五官正。如果真的是命够硬,活得久, 还能熬成正三品司天监, 之后还有可能世袭官职。 缺点也很明显,他们无法改行, 未来他和他的子孙都只能属于这一个部门。 来到司天台的第一日上午, 是很常规的参观,由司天台的优秀历生给他们介绍建筑、设备,再说一些笼统的, 书本上就能看到的历史。 下午的内容同样无聊,是十名监生规规矩矩地在支堂里,听卜博士讲司天台曾经精彩的故事,以及历任司天监为本朝做出的贡献。 第64章 不愧是最神秘的司天台,真的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不愿意教, 净说一些没用的。 俞渐离来之前还憧憬万分,到后来也颇为失望。 晚间他们被安排在司天台吃饭, 倒是第一次见到司天台的学生。 十名国子监的监生,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规规矩矩地吃饭。 这里的菜品种类不多,但是制作十分精致,也很考究,甚至有几分雅致。 司天台的学生与国子监的监生一般无二,只是年龄普遍要大一些,更加沉稳。 也因为这里的学生没有就业压力,没有过多的勾心斗角,氛围也要轻松一些,没有三五成群的小圈子,大家都能自然交流。 这倒是让俞渐离产生了一些向往。 他在国子监学习的时间并不长,却也被那里的氛围搞得十分压抑,学生们勾心斗角,各个方面互相攀比,或多或少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这让他开始思考进入兵部的事情。 兵部没有很多弯弯绕绕,多是训练,如果将他安排在兵部,应该也是在京里的职务。 他只需要出一些设计图,做一些研发就可以了。 如今京里的建筑工程贪污严重,相互倾轧,他若是参与进去,说不定也会搅进不少纷争里。 在他思考时,突然有人到了他们的桌前,明目张胆地看俞渐离的面相,坦言道:“我瞧着这位俊俏郎君仪表不凡,不如让我替你看看面相?” 俞渐离见有人主动与自己说话,倒也不排斥,微笑着问:“那你瞧着如何?” 原来司天台的也会这个?他还当只有崇玄学研究这个呢。 “鼻头小耳朵薄,是不是没什么自信啊?你要么喜欢拈花惹草,要么就是到处引来桃花,心悦你的人不计其数。” “这……”俞渐离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很招桃花,更多的是胡漪澜那种烂桃花。 那人继续说了下去:“你的胡须很浅,容易遭遇家道中落,运势也是起起伏伏,反反复复。” 俞渐离身边的人也在旁听,他们自然也知道俞渐离的事情,听到这里不由得感叹:“嚯,有点准。” 那人很是得意,伸出手来道:“可否给在下看看手相?” 俞渐离伸出自己的左手给他,他顺势凑过来看他的手指:“你这手皮肤柔嫩,说明你人很固执,也容易与身边的人产生矛盾,或者被人挤兑。” 说着继续看他的手相,看着看着,突然眉头紧蹙,抬头偷偷观察俞渐离的神情。 俞渐离也被他这般模样引起了好奇心,询问:“怎么?” “呃……我去问问我师兄。” 那人说着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过去,期间喊了一声:“师兄!” 竟然破了音,还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他与那边坐着吃饭的人小声说了什么,两个人一块走了过来。 这回帮俞渐离看面相的少年改为了站在一边,被他请来的师兄坐在了俞渐离对面,伸手扶住了俞渐离的手指,去看他的手相。 此人认真观察了俞渐离的手相,又看了看俞渐离的面相,接着问道:“可否将你的生辰八字告知于我?” 显然看过了手相,看出了一些不好的,不好说出口,便再问问生辰综合分析一下。 这些文化神奇的点就在于,每个人的面相、手相以及生辰八字,紫微斗数都是高度的一致,怎样的人生,怎样的命数,富贵与否,因缘贵人,仿佛出生已定。 俞渐离倒是坦然,直接询问:“手相显示我命短,是吗?” 被这般询问,那二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一齐点头。 反倒是俞渐离安慰他们:“无妨,我一直体弱多病,能够多活些时日已经十分不易,这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只是……”之前的少年又俯身来看,“你恐怕今年就……得注意了啊!” 估计是从手相的生命线长短,他们估算着俞渐离的时日不多。 他们不知道的是,俞渐离其实已经早该离世了,他现在的时日已经是多活了。 此刻他更加不敢将生辰八字告诉他们二人了,不然他们看到阳寿已尽的人还活着,这司天台之行估计就要有一群人来研究他了。 “好,我会注意的。”俞渐离语气温和地回答。 “你也是个奇人。”之前的少年说着,拍了拍师兄的肩膀,对他道,“我师兄可是世袭的,家中长辈也是司天台的,他定然能帮你逆天改命。” 师兄慌忙地打断他:“不,我不能。” “……”少年见师兄这般,不由得有些急,“你鼓励鼓励他啊!” “不能欺瞒于他,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唉。”少年跟着坐下,对俞渐离示意,“想吃点什么就吃点吧,不够再加点菜。” 俞渐离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只能笑着回答:“谢谢。” 最难以面对的安慰,就是懂些玄学的人和大夫说出这种话了。 “我叫吕君期,我师兄叫韩遇,也算是在你最后的时间里认识你了。”吕君期看着俞渐离,眼睛里全是惋惜,长得这般俊朗,怎么年纪轻轻就要没了呢? 就连国子监其他几名监生,都对俞渐离产生了一丝同情。 刚刚回京洗脱污名不久,就要这样没了? 第65章 这种情况下还能坚持在国子监学习,甚至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的确令人敬佩。 “荣幸至极。”俞渐离似乎没有被影响,继续吃饭,不急不缓,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吕君期性格较为开朗,年纪看上去小一些,应该是刚刚入司天台,见到国子监来的监生,便想要卖弄一番。 没想到第一次就看到了一个短命的手相。 他突然拄着脸开始感慨:“有时竟然觉得这种计算有些残忍,明明看出来了,却又无能为力。” 韩遇是一个面容平和的青年,看起来应该有十九岁左右,气质沉稳内敛一些,还有些胆怯似的,不敢与人对视。 不过看吕君期对他的尊敬程度,想来是很有才学的。 韩遇还很有特点,皮肤瓷白,男生女相,甚至有几分观音相,尤其是眉间还有一颗红色的痣。 俞渐离与他们聊天,耽误了吃饭,速度要比其他监生慢些。 其他几个人回号房休息,他一个人留下继续吃饭。 吕君期并未立即离开,而是问他:“你对什么感兴趣?你这般来司天台,其实不会教给你们什么。” “我还当能学到一些呢。”俞渐离不由得有些沮丧。 “会教你们一些浅显的,比如看看天气呀,告诉你们先雨后雷必大雨,先雷后雨必小雨,先下小雨没大雨,后下小雨没晴天这种顺口溜。 “后几天带你们去看看天空星辰,告诉你们哪颗星叫什么,出现意味着什么,却不会告诉你们组合出现意味着什么,单颗的也不一定会告诉你们全部。” 俞渐离的失落越来越明显:“是这样的?” “对啊,短短几日,怎么可能学会我们六年才能学完的东西,就是告诉你们一些基础的。” 俞渐离得知自己命短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此刻倒是有些遗憾了:“只要能学到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就满意了。” 吕君期想到他的命运就觉得惋惜,突然对俞渐离扬下巴示意:“吃完随我来。” 俞渐离有一瞬的内心挣扎,可是诱惑力更大,他知道吕君期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知道违背了规矩,可是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这般去做。 “不好吧?”韩遇很慌张,似乎从来都没做过违反规矩的事情。 可吕君期让他走,他还不走,一直跟在吕君期身后。 走出馔堂,吕君期说话更加没了顾忌:“他都要死了,也该让他死而无憾吧?他临死前想学一学天象,有什么问题吗?没有吧?” “可……很多东西不能泄露。” “我们俩都能知道的东西,哪里算得上什么天机?你家祖辈闭口不谈的那些,才是真正不能说的!” 韩遇劝不住吕君期,只能陪着他们一起偷偷进入观天台。 看着害怕,门是韩遇帮忙开的,昏暗里也是韩遇领的路。 吕君期则是跟俞渐离说了起来:“我们入职的考题,第一题便是假令,依宣明历推步某年月日桓器经朔。” 俞渐离很快回答:“这个我知道一些,置入所求之年,月率乘之,如岁率而一,为积月,不满为闰衰。朔实乘积月,满朔日法得一,为积日,不满为朔余。旬周去积日,不尽为日,即所求年天正经朔日及余。” 吕君期上楼梯的脚步一顿,颇为惊讶,随口说了几个日子。 俞渐离心算速度很快,很快回答出来。 一直在引路的韩遇也在同时捏指掐算着,在俞渐离回答后说道:“他算得对。” “你算数不错呀!”吕君期很是惊喜,“国子监不都是一群文呆子吗?” “嗯。”他穿书前理科便好,还喜欢研究天文地理,再看看奇门遁甲这些书,推经朔术这些规律知道一些,再想想置闰和拆补的区别,他也就理解得更快了。 吕君期惊叹:“你为什么不考司天台?!” “家父是工部的,我也喜欢做手工,对这些天象知识都只是感兴趣。” “我都没你算得快,你快赶上韩遇了,他可算是个天纵奇才了,是我见过这么多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就算昏暗,俞渐离还是捕捉到了韩遇耳尖的红,恨不得在寂静的楼梯间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来。 还真是纯爱小说的世界,到处是基佬。 第31章 吕君期 观星台属于下宽上窄的设计, 呈覆斗状,分为内外两个楼梯,都能到达顶端。 许是怕旁人看到他们, 他们特意带俞渐离走的内部的楼梯。 观星台北壁有一处凹槽,延伸至地面向北平铺石圭,用来观测日影长短。 在司天台看来, 这是一种丈量的尺。 他上到观星台后,三个人并肩坐在了观星室的墙壁边, 躲在了最隐蔽的位置,一同抬头去看天空。 考司天台还有一个硬性的要求, 就是视力要好, 并且不能夜盲。 像是近视加散光的,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观察星空看着星星都模糊或者炸着金芒的, 如何观星? 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高处观看星空, 研究星象。 吕君期盘腿坐在地面上, 看一会儿天空,还要活动一下脖子,跟俞渐离忧愁道:“我本来也是很喜欢司天台的, 实不相瞒……” 明明只有三个人,他还是故意压低了声音:“我隔壁院子的爷爷曾是个道士,并非全真,年龄到了也可以娶妻生子,所以我从小懂一点这个, 我这才能顺利考进来。可真的考进来了,又觉得不对劲了。” 第66章 “怎么?”俞渐离问他。 “我本以为来了这里可以推算很多东西, 结果真的来了,却仿佛每日都在对表。 “也就是我们观察到了某种天象,再去查询前辈留下的书籍对照的内容,抄书呈报。过一段时间看看是否应验了,应验了就应验了,没应验也无所谓。这让我觉得,我可有可无,有之前的那些书就行,识字、能抬头看到星辰就可以在司天台干了。” 这一回俞渐离更懂司天台学子的松弛感了。 这里只有入学考试时是最严格的,之后没有什么竞争压力,熬资历即可。 真的来了一阵子后,就发现需要学习的内容似乎也不多,学不会也无所谓,按照流程按部就班即可,便更加的轻松了。 也难怪后来这个部门蛀虫最多,没些关系都进不来。 吕君期则是实现了梦想后不久,却发现这里和理想的司天台并不一样,陷入了迷茫。 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俞渐离,就算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是会继续学习,竟然被触动。 看似是他想偷偷教俞渐离点什么,其实也是他想和俞渐离聊一聊,说不定会让自己有所解惑。 俞渐离似乎能懂他:“考进来的时候是雄心壮志,想着日后定然能研究出浩瀚星辰中隐藏的秘密,没想到真的来了司天台,却只是完成笼统的流程?” “没错,在这里还不如我隔壁爷爷呢,还能干点实事,虽然就是帮人算算命,看看风水,也好过在这里每日对照表格。”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身边的韩遇:“他是我在司天台遇到的,难得还在刻苦学习,且真的有些天赋的。一些我看不懂的,想不明白的,他都能推算出来。” 俞渐离在此刻想到了明知言:“所以你们二人也算是志同道合。” 吕君期再次叹息:“有时想不通,究竟是你们这些国子监学子好一些,还是我们好一些。” “不要比较,自己选择的,就是最好的。而且,这里按部就班,也不耽误你继续学习。你想想看,你在最好的学习环境,这里还有卜博士,你学你的,坚持你自己的理想,在乎周围做什么。花会因为周围长满野草,也觉得自己是野草,从而不再绽放吗?” “那你呢?”吕君期问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命数如此了,为何还要努力?你明明可以就此享受,能快乐一日是一日。” “我一向奉承不虚此行的想法,既然已经如此,就接受现状,竭尽可能将现在的处境改成最好的状态,这样就无憾了。” “可想到奋斗到一半还没有成果,你就有可能会离世,你不会没有斗志吗?” “不会呀,我只会想,万一活到了最后几天了,却开始后悔,哎呀,是不是当时加把劲儿,就能来得及了?” 吕君期试图理解俞渐离的思路,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叹:“你的心态真好,我恐怕做不到。” “这……也是无可奈何。” 吕君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确实是无可奈何。 俞渐离穿书前也是天之骄子,他的家庭注定他出生就不一般,他所处的环境是最有学习氛围的地方,他的家庭成员都能助他一臂之力。 而他却有无法治愈的疾病。 他只能豁达。 后来他开始感谢自己穿书前的经历,不然穿到这个角色身上,没有他之前磨练出来的内心,还真坚持不下去。 他的想法一直很简单,就是要开心,每一天都要开心,不去和那些认知低下的人计较,不然只会被沾上泥污。 只有远离内耗,每一天都很开朗的人才能获得成功。 就像今日一样,他因为心思豁达,才能认识了吕君期。 “不聊这些了!”吕君期一拍大腿,转移了话题,“我教你一些你以前不知道的,卜博士不会告诉你的东西,我自己也当是复习了。” 吕君期很会挑重点,还会结合今日的星象给俞渐离实际讲解。 旁边还有韩遇补充,虽然话不多,说的却都是重点,算是点睛之笔。 让他们二人惊讶的是,俞渐离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到了后半段,还能就今天说的这些知识点,和他们交流一二。 他们在观星台停留了一个半时辰,俞渐离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只讲精华内容,还是跟同样对天象感兴趣的人交流,果然要比统一学习更容易找到精髓。 回到号房,他并未立即入睡,而是取出笔墨,在走廊有灯火的地方,将今日的内容重点记录下来。 为了不被发现他偷学,影响到吕君期和韩遇,他写完之后特意叠好,放进了自己的衣袖袋子里,随身携带。 * 翌日。 果然像吕君期说的那样,司天台开始教给他们一些浅显的东西。 今日的学习内容是:通过各种迹象预测天气。 其实这也是很实用的内容,可对俞渐离来说有些太浅显了,他都知道。 午间休息,他快步走出支堂,老远就看到吕君期朝着他招手,他快步走过去。 吕君期笑眯眯地问他:“今日如何?” “果然学了顺口溜。” 吕君期大笑:“我就知道。” 二人说话间朝着馔堂走时,看到台阶处聚集了很多人,他们也跟着看过去。 第67章 俞渐离本是想着跟着看热闹,没想到居然看到了纪砚白。 “此人器宇不凡呐!”吕君期看到纪砚白的一瞬间,便感叹了一句。 “怎么说?”回答完,俞渐离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捧哏的。 “鼻高隆宽厚,财运好,事业旺。有龙角骨,为人果断,敢于冒险。最厉害的是他有将军骨!这乃是大将之材。” 谁知身边的人听了,嘲讽了他:“你是知道他是小国舅爷才这般说的吧?你在这里巴结人家可听不到。再说了,人家什么身份,听你两句漂亮话也不会欣赏你。” “你看不出来他的面相不成?”吕君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是司天台的,你可别在国子监的监生面前丢了人。” 那人一阵心虚,面上不服,却没再说什么。 吕君期确实不认识纪砚白,带着俞渐离到了一边,才问:“他是国公府的?难怪了……这面相就不一般,想来命格也是厉害的。” “嗯,他的确很厉害,你可能看出他命运多舛?” “没吧……”吕君期还真的仔细端量起来,“国公府的小国舅爷,想命运坎坷都难。” 没承想,看着看着,他竟然被纪砚白目光扫过。 不认识纪砚白的人,都会觉得此人太过凌厉,有着战场上带回来的杀伐之气。这般被他目光扫过,吕君期下意识伸手握住了俞渐离的手臂。 这一回,似乎更吸引纪砚白的目光了,还引得纪砚白打量了他几眼。 吕君期吓得大气不敢喘,好在他听到了俞渐离的安慰:“别怕,纪砚白不乱打人。” “你说他是不是听到我们议论他了?” “离得这么远,他听不到的,应该只是随便看看。” “也是……”在纪砚白收回目光,跟随卜博士离开后,吕君期终于恢复了过来,“我们还是吃饭去吧。” 俞渐离跟着他一起去吃了午饭,接着说想一个人逛一逛,便随着人流的议论,找到了纪砚白等人去的方向。 他刚出现不久黄启就发现了他,耳语告诉了纪砚白。 不久后纪砚白便带着黄启和昙回来寻他。 “你怎么也来了司天台?”俞渐离躲在回廊的柱子后面,很是小声地问他,生怕被人发现。 “军师曾是司天台的,当初是我父亲亲自要人,司天台才放人。现在军师年纪大了,想收一个徒弟,司天台自然不愿意将悟性好的让出来,只有我亲自过来才给几分薄面,愿意和我聊一聊。” 这还真是俞渐离不知道的:“军师当年一定是非常优秀的吧?” “嗯,被我父亲要走了之后,司天监还好几次去跟我父亲要人,我父亲撒泼耍赖才将人留下。” 俞渐离听得想笑:“国公爷撒泼耍赖,还真是难以想象。” “军中珍惜人才,所以我才说我父亲也许也会重视你。” “其实刚才在我身边的那个吕君期不错,他也想干些实事,你可以试着考虑。” 俞渐离也知道,韩遇其实更优秀。 可韩遇家里世代都在司天台,知道皇家机密,司天台定然不会放人。而且韩遇的性格多少有些优柔寡断,不适合在军中谋事。 相比较之下,吕君期更加合适。 想起刚才的人,纪砚白先是思忖片刻,才问:“他是你新结交的朋友?” “嗯,性格不错,人也单纯,还有着一腔热情。不过你们不用着急,可以让他再在司天台学习两年实用的知识再要走,这样军师也好教一些。” “可两年后,他如果真的十分优秀,司天台还会放人吗?” “你可以提前去和他聊聊看,看看他的想法,然后这两年内你们私底下联系,让他表现得不是很优秀,甚至闯下什么小的祸事,司天台也许就不会按着人不放了。” 黄启在一边旁听,忍不住感叹:“卧薪尝胆两年啊!还是留在这里偷师,给我们军师省事。” 俞渐离点头。 黄启不免感叹:“果然,读书人都坏得很。” 俞渐离指着黄启跟纪砚白告状:“他骂我。” “我罚他。” 黄启瞬间闭了嘴。 纪砚白显然来是来了,却没有什么目标,此刻俞渐离推荐了,他也打算去见见吕君期本人,私底下聊一聊。 之后再带去给军师亲自看看,选不选他还得军师决定。 “好,我亲自去见他。”纪砚白做出了决定。 “嗯!” 第32章 柳映桥 吕君期是一个藏不住事情的人, 却硬是瞒住了韩遇和俞渐离,没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一直神游物外的模样,还是被注意到了。 晚间再见吕君期, 他便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很迷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上, 难道真的是远远点评纪砚白的相貌不凡被听到了? 他还纠结要不要答应这样的邀请,他受宠若惊, 有所心动,蠢蠢欲动却又充满了不安。 俞渐离还挺理解他的心情的, 就好比纪砚白突然提出要他去兵部, 他也是这样的震惊。 以前从未设想过的未来规划,又似乎十分可行。 韩遇不知道其中隐藏的真相, 显然他也没推算过这方面的事情, 所以只是担心吕君期而已:“你还是不喜欢司天台吗?” “哪有!”吕君期当即否认了,并且快速转移了话题, “昨天睡觉前, 我还在想能跟俞兄说些什么,今日就有了思路,不如就提前聊一聊入职考试的内容。俞兄有很多自己的见解, 说不定会给我们提供新的思路。” 第68章 “好。”俞渐离没有异议。 韩遇的目光停留在吕君期身上许久才收回,也跟着柔声回答:“好。” 吕君期说道:“假令问正月甲子日寅时,六壬术发用三传,当得何课?[1]” 俞渐离跟着思考起来:“大六壬的题目。” “嗯。” 三个人聚在一起研讨起来,说着自己的想法。 韩遇是三个人里知识最扎实的, 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地教给另外两个人。 三个人又这样在长廊里聊了足足两个时辰, 才分别回号房就寝。 * 在司天台做交换生第三日的课程又跳跃到了乐器上面。 在司天台每个学子都会一样乐器,甚至会在宫宴的时候献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司天台居然将这个也安排了一日的课程。 这个世界也讲究琴棋书画,刚巧这些俞渐离都会一些。 其实司天台的乐器很多,因着只粗浅教一日,便拿出了最基础的琴来。 这些监生都会些音律,于是这一日的教学内容,就是一日内学会司天台的一个曲子,能够连贯地完整弹出来即可。 俞渐离拿到琴谱,手扶在琴弦上试着弹奏。 第一次弹奏陌生的曲子,的确不够熟练,却也能够演奏出来。 今日给他们上课的是卜助教,见俞渐离这般弹奏出来,不由得暗叹,应该是一个精通音律的。 俞渐离放下琴谱,默默记忆,随后再次弹奏。 音律如流水潺潺涌现,涓涓细流绵延而远,撞击石块,刮过草木,增添了韵律。 似乎琴音也能透露出弹琴者的心境,同一曲子,在不同心境的人手底下出来的情感也是不同的。 此人的心境极为豁达,像是自成了一片旷阔天地,鸟啼蝉鸣,清泉叮咚。 干净的,清澈的,没有任何阴霾,似一望无际的青天。 卜助教原本只当俞渐离是精通音律,没想到真的认真弹奏出来居然是这样的意境,不由得怔住,随后又开始安静倾听。 就连其他九名监生,也都停下来听俞渐离的弹奏,将他的弹奏当作是例子。 或许,他们能学来曲子,却学不来心境吧。 他们的心境注定是兵荒马乱,一刻不能宁静的,毕竟他们还在拼搏的年纪,对未来未知,所以不安,只能马不停蹄。 俞渐离同样未知,却可以做到心无旁骛,这是他们做不到的。 知道了俞渐离曾经的经历,再听说俞渐离命不久矣,还能如此淡然,让他们都对俞渐离产生了一丝敬佩。 果然,能与明知言成为朋友的也不会是普通人。 这时窗外传来了纷乱的声音,有议论声传来:“居然是灵台郎亲自给他们授课,还弹奏给他们听吗?” “有些不像灵台郎的意境。” “除了他,还有谁能将这个曲子诠释得这般脱俗?” “都别说话,安静听。” 那些人安静下来,却还是朝着这边靠近,甚至有人到了窗户边,朝着里面偷看。 结果未在支堂里找到灵台郎的身影,只看到纤细的青年抚琴弹奏的模样。 该如何形容这个画面呢? 一个干净清透的纤弱男子,垂着眼眸认真地弹奏,没有被周围打扰。 简单的支堂,划痕斑驳的木质地板,甚至是品相不佳的古琴。 周围还坐着其他监生,外面围着一群学漏刻捧着记录本子的旁观学子。 偏因为这样一个曲子,一个脱俗的人,让这里的环境都跟着改变了一般,什么都不重要了,置身云雾,听流水,赏草木,一望无际,无边旷阔。 俞渐离弹完曲子,抬头时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完全回神。 他便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等待卜助教安排后续。 两个呼吸后,卜助教才抬手用指尖擦了擦自己的鼻尖,接着道:“你今日的课程结束了。” “那我……” “自由活动吧。”似乎没什么可教的,不然就显得班门弄斧了。 俞渐离来上课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天的课程就提前结束了。 他起身想了想,还是打算回号房,毕竟在司天台闲逛也不好。 他走出去时外间的漏刻生们还在院落中捧着本子记录,看到他后,还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你弹得能及得上灵台郎了,我们起初都听错了。” “感谢你的夸赞。” 似乎能与俞渐离说上一句话,都够让那人开心的,他捧着本子兴奋了好一会儿。 俞渐离绕过他们,在他们的目送中回到了号房,继续研究自己的图纸,进行细化。 也算难得可利用的时间了。 * 俞渐离在司天台的第八日,居然见到了灵台郎本人。 司天台的灵台郎一共有五人,但是精通琴艺,且深受爱戴的只有一位——柳映桥。 每次有大型宫宴,代表司天台出席的都是柳映桥,算得上是司天台的门面。 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才学好,也是因为他样样出挑,样貌、礼仪、谈吐等等,皆是众人夸赞的。 柳映桥也算得上是司天台内世袭家族的,和韩遇还是表兄弟,相貌器宇不凡,身姿如松,还真有几分谪仙气质。 他来到俞渐离学习的队伍,笑面盈盈:“前几日便听闻国子监来了一个小映桥,我还真是想见见本人。” 第69章 俞渐离当时正在院子里,跟漏刻生一起学着记录,听到这一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转身看过去时,柳映桥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早早听闻过柳映桥站于人群中,便是出众的存在,没想到还真是很难忽视。 他的身量不比纪砚白低多少,在这个身长八尺已经罕见的世界里,着实是一个显眼的身材。 再加上他瘦而不柴,背脊挺直更是仪态出众,就连见惯了主角团的俞渐离看到他的一瞬,都惊诧了片刻。 “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俞渐离终于收起了方才那一刻的慌乱,急忙说道。 “我听他们说,你是一个极为淡然的人,怎得刚刚慌张了?” “晚辈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 柳映桥语气淡然地解释:“这一次你们几人的小考,我也算是监考之一。上午过来见见你,下午是正常的工作。” “哦,原来如此。”俞渐离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还真的很快平静了下来,不卑不亢,也不巴结。 柳映桥对他的最初印象不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若是有机会,我定要亲耳听听你抚琴。” “这是晚辈的荣幸。” 柳映桥并未多留,与司天台其他学子打过招呼后,便越过他离开了。 俞渐离松了一口气,重新拿起本子跟着记录。 司天台的行程一共为十天。 前七天半是参观、学习,第八天下午会进行一次考试,算是考这几天学的东西。 第九日会将他们留下,讲解前一天的考题,点评他们学习的成果,并且针对他们薄弱的部分着重讲解。 第十日就轻松了许多,属于交流会,国子监和司天台优秀的学子一起研讨,上午便可以结束,下午开始放假。 之后,俞渐离他们会回到国子监继续上课,结束这一次的交流学习。 下午的考试试题,着实是给这十名监生难住了。 司天台的出题颇为犀利,就好比前七天半教给他们一首《静夜思》,第八日下午让他们就这首诗结合如今政况,写出一篇三万字的论文来。 前面几道题的难度,大抵是司天台入学考试的难度。 他与吕君期、韩遇聊天时,吕君期曾经提起过几道他入学考试的题目,难度基本一致。 不过司天台和国子监的侧重点不一样。 国子监重文,司天台重算。 他们只在前几日学了算的基础,仿佛刚刚学会加减法,就考了他们微积分。 好在这几名监生,在国子监里也算是算学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对这一次机会感兴趣。 推算过程艰难,也写出了答案。 可后面的难度的确有些为难人了,最后两道大题,甚至到了入职考试的难度水平。 让小学毕业生参加高考,怎么不算是为难他们呢? 也难怪之前来过司天台的监生,都说司天台的学习内容神秘莫测,十分难学。 原来是在这里被为难住了,还当司天台的学问就是如此高深的,是自己才疏学浅,没学会,甚至无从下手。 俞渐离看着题目,也是许久才能下笔。 也幸好这几题,与之前跟吕君期、韩遇聊过的题目不同,他不用害怕透露出偷学的痕迹,只要根据自己的底子写出答案即可。 柳映桥是监考官之一,他坐在前方,看到十名监生都面露苦涩。 五人愁眉苦脸,看着题目一筹莫展。 一人干脆放弃,双目放空,有种被掏空了的挫败感。 还在奋笔疾书的,也不知回答的有没有跑题,是不是乱写一气。 这种场面柳映桥也见过几次了,他甚至觉得国子监来监生交流很鸡肋,甚至可以剔除这种事情。 尽管内心不屑,还是要保持仪态。 百无聊赖地看向俞渐离,发现他并未立即动笔,而是左手单手捏算着。 心算吗? 司天台的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就能心算得了的,很多人都需要写出一些基础的,计算一番才可。 可柳映桥逐渐看出了俞渐离掐算的模样似乎有些门道,引得他起身,先是在所有人身边走了一圈,才到了俞渐离身边。 他低头去看俞渐离写出来的答案,原本的轻视淡去了几分。 许多人都不知道,柳映桥看似亲和,内心却是倨傲的。 他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却擅长伪装,好似是最亲和的师长,是司天台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司天监的人。 对于这种监考的事情,他也觉得无趣,不过是看国子监的监生回答出一堆不知所云的东西,都会心情烦躁。 可俞渐离的试卷书写工整,答案准确。 就连后面故意刁难的题目,他都回答得八九不离十。 若是真的认真挑毛病,恐怕是俞渐离确实没学过更直接的方法,只能用别的方法推算,竟也推出了正确的答案。 若是俞渐离真的在司天台学到了真本事,这些题根本难不住他。 在这一瞬,柳映桥竟然想直接开口去问俞渐离是否认真学过相关知识。 可想到还在考试中,便闭了嘴。 其实之前听说小映桥的时候,他内心是嫌弃的。 什么低贱的东西,也敢和他相提并论? 他今日上午,也是想看看这个叫俞渐离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罢了。 第70章 如今瞧着……这个俞渐离还真有点意思。 第33章 琴曲 俞渐离考完, 刚出考场便看到吕君期蹲在矮墙上等他,抓耳挠腮的,像是刚蹦出石头缝的猴子。 见他出来, 吕君期灵活落地,追着俞渐离问:“跟我说说,你们都考了什么题, 记住答案了吗?我帮你看看你答得对不对。” 俞渐离并未在意前面的题目,那些他自己便有把握答对, 只说了后面两个大题。 吕君期听完直咧嘴:“他们也是离谱,你们学的东西那么少, 能回答出这个来吗?” “我也用了些时间才推算了出来。” 吕君期带着俞渐离去找韩遇的途中, 自己也算了半天,才算是得出了答案, 还不确定对不对, 非得问问韩遇才能确定。 之后三个人会合,找了一处僻静地方, 一同聊了这两道题。 韩遇直接告诉了俞渐离正确且简单的方法, 又研究了半天俞渐离的推算方法,也是一脸的震惊:“原来还能这么算?闻所未闻。” 吕君期也是觉得神奇:“主要是他还真算出来了!” 俞渐离也是长叹了一声:“不提也罢。” 他算的时候也是眼冒金星的程度,如果有人打断他的思路, 他都会暴跳如雷,好几次险些中途放弃。 这也使得他根本没注意到柳映桥曾在自己身边站了半晌。 “哈哈哈!”吕君期想到了什么很是放肆地大笑,“那群老贼向来喜欢欺负国子监来的监生,没想到这次没有吓唬到俞渐离,也不知他们几个人如今围着他的卷子, 是怎样的神情。” “应该不会失了仪态……”韩遇小声嘟囔。 * “这、这、这怎么可能?!”一名白胡子老者看着俞渐离的卷子,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就连胡须都抖成了瀑布模样。 “是不是谁偷教他什么了?”有人也看到了俞渐离的卷子,发出疑问。 柳映桥在一旁指着俞渐离的推算方式道:“他用的方式有谁会教?怕是在座各位都不知道还能这般解答吧?” “还真是,硬是用这种方法推出来了,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白胡子老者这般说道,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 国子监和司天台的教学体系不同,学的东西也完全不同。 如果不是圣上提出来交流的想法,司天台都不愿意迎接国子监的监生。 前几届来的还是对天象感兴趣的监生,依旧是略知皮毛,教得多了他们甚至听不懂,后来也就越来越敷衍。 这次他们还想借题发挥,准备将这几个监生的卷子呈给圣上看,让圣上断了之后的交流学习,没承想出来了一个满分的。 有人在震惊后话锋一转:“此子有些学天象的天赋,如今还来了这里,说不定与司天台有缘,不如让他来我司天台?” “没错,留在国子监也不一定能有什么好的出路。” 柳映桥看其他考官经历了震惊后,终于接受了俞渐离是个难得的天才的真相,现在居然动了挖人的心思。 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坐在椅子上跟着说道:“只教了那些浅显的,外加看了一些杂书,就能考出这样成绩的人又岂能是平凡人?他在哪里都注定不凡。” “可我瞧着,他与司天台有缘!”白胡子老者明显是个急性子,说完扭头就要走,显然是要去直截了当地挖人了。 好在他被其他人拦住了:“你这般去,国子监那边定然不会给人的,得想想该如何想办法迂回地要过来。” “也是,说不定他们还没发现这孩子的才华,我去了反而让他们知道了。” “待我掐指一算……”另一个人说着,便开始掐指捏算起来。 柳映桥看着觉得有意思,轻笑出声。 他没有参与这群老人家的讨论,而是询问:“能否在最后一日交流安排弹琴,我想听听这个后生抚琴。” “哦,对,他的琴艺也是一绝,很有映桥当年的风范。” “长得也不错。”柳映桥这般补充。 “人不能只看皮相,还得看看八字。” 另一人接道:“还得看祖坟风水……” 柳映桥没兴趣继续听下去了,直接起身离开。 * 司天台的老贼们果然狡猾得很,第二日的讲题,只讲了前面简单些的题目,后面难的两道大题,说是留给他们回国子监继续研究,是他们留下的作业。 其实就是不想告诉他们正确的解答方法,毕竟也算是司天台的秘学之一。 俞渐离并未在意,毕竟他已经从韩遇那里得到了方法。 说起来,这一次来司天台他还真是偷偷学到了不少东西,也算是不虚此行。 临结束时,卜博士提起:“明日你们可以准备一支拿手的曲目,五官灵台郎明日也在,说不定可以得到他的指点。” 说到五官灵台郎,其余几人也都兴奋起来,毕竟他声名远播,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也算是一件幸事。 俞渐离的心思没在这里,想着还是明日下午去一趟集市,去留松那里看看有没有样品了,之后再逛逛其他的集市看看。 到了第二日所有人聚在一起他才开始迷茫,他竟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琴曲。 他精通音律,能弹出来,却因为家中无琴,穿书后确实没怎么练习过。 第71章 大家已经开始交流学习了,俞渐离还没想好该弹什么,不由得有些苦恼。 白胡子老者一直在观察俞渐离,还凑到了柳映桥身边低声道:“怎么是个愁苦的面相?” “平日里不是这样,可能是有什么心事。” “应该是要离开司天台不舍,相貌倒是不比韩遇差。” “他的相貌似乎在国子监很出名。” 听到这般说法,白胡子老者又不认同了:“呵,文人喜好,还是方圆大脸更有福气。脸这般小,想来是个不敢冒险的,事事求稳。”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司天台更适合他。” 此刻的俞渐离愁眉不展,看着已经到了自己,他也坐在了琴前,依旧没想到弹什么好。 最终他只能硬着头皮演奏了一曲在酒楼那日听的曲儿。 这个曲儿是酒楼揽客的,他也是跟陆怀璟一同去酒楼,才能有幸听了一段。 他记得这个曲儿的琴谱,倒也是弹了出来。 只是屋中静得可怕。 揽客的曲儿自然是欢快的,甚至有些“深刻”的寓意,在正式的场合听这种暧昧旖旎的曲儿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是俞渐离竟然诠释得正气凛然,迎客变为了劝您从良,灯红酒绿变得神圣空灵。 起初大家都有些疑惑,还当自己听错了曲儿。 没想到仔细一听,还真是这一支曲子,只是…… 柳映桥原本只是想听听俞渐离的琴艺是怎样的高超,能不能与自己相比。 听到这个曲子后也是一怔,随后轻笑出声,越发地觉得俞渐离有趣了。 再看看周围呆若木鸡的一群人,还真是看到了罕见的画面。 待俞渐离停下,柳映桥直接问他:“你弹这个曲子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比如用不同的意境去听,这种曲子更能体现你的意境不同?” “呃……”他真的没想这么多,不必理解得这么复杂,“只是活跃一下气氛。” 俞渐离的意境着实活跃不了气氛,险些让司天台的几位当场打坐,助他们顿悟后突破境界,得道成仙。 只是怕听着这种曲儿,最后成了逍遥的仙儿。 但是俞渐离这般说了,这些人也没有质疑,毕竟他们确实无法理解俞渐离的尴尬,只能当是俞渐离的特殊安排。 弹完曲子,俞渐离松了一口气。 他重新坐回位置,听到柳映桥又问他:“这曲子是何处学来的?” “酒楼吃饭的时候听来的。” “哦……”柳映桥终于不再问了。 他们最后的交流过程中,俞渐离一直很沉默,偏偏司天台的几位师长都着重关注俞渐离。 他不主动说话,他们便去问俞渐离。 白胡子老者最开始只会问俞渐离一些简单的问题,俞渐离都能对答如流。 眼看着俞渐离要比他们司天台的学子还优秀,似乎后来有了些赌气的心思,出题越来越难。 不仅仅国子监的监生听着迷茫,就连韩遇等司天台代表都越听越震惊。 怎么问得越来越离谱了? 俞渐离一直是个沉稳的,看似被白胡子老者刁难了,却也没什么波动,能回答出来的便回答,回答不出的也不会信口胡诌,还会继续求问。 只是白胡子老者不愿意回答罢了。 不骄不躁,也不会慌张,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学得还行。”最终白胡子老者也没夸俞渐离一句。 俞渐离态度真诚地感谢:“感谢您的认可。” “嗯。”白胡子老者捋了捋胡子,心中更加想将俞渐离要过来了,这孩子就适合天天看星星! * 俞渐离离开司天台,带着自己的包袱便准备去书店看看,却见门口有眼熟的人探头探脑地看。 见俞渐离出来,那随从赶紧赶了过来,对俞渐离急切地说道:“俞公子,您劝劝我家少爷吧,他……他要杀人了!” 俞渐离认出来此人是陆怀璟经常带在身边的,知道是陆怀璟闹了脾气,不由得心中一紧:“怎么了?” “少爷不是给您准备材料吗?其他奴才给他准备了,只是……您……您能帮忙保住他的性命就行啊,他是我的亲弟弟啊!” 俞渐离很快懂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弟弟贪了多少?” “没准备贪呢,报了价少爷便大发雷霆,于是又去翻阅其他的账目,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少爷气急了,要把他活活打死才行!” 这随从虽然急切可怜,但是俞渐离却没有多少同情。 他垂着眼眸对随从招手:“站在这里显眼。” 话语里没有多少关心,只是怕他在司天台门口附近求自己,丢了陆怀璟的人。 随从也是个懂事的,跟着俞渐离到了角落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小的不求您让少爷放过他,只要保住一条性命就行。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俞渐离没拦他,只是错开了位置,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求我有用?” “您最是心软。” “不,你其实不了解我的性子,你只是觉得我是唯一能理你的人。” 那随从倒也承认了:“小的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可他活该。” 听到这个回答,那随从磕头的动作一顿,诧异地抬头看他。 第72章 俞渐离却沉着脸道:“陆怀璟虽然性格暴躁了些,却也是宽厚的,甚至护短,在他身边只要摸清了他的性子,日子过得会极好,但是你们却欺瞒他。被最信得过的人算计,才是他最生气的点。” “弟弟被猪油蒙了心,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 “你能来求我,就证明还没打死,只是还没彻底饶了他?” “没错,被打了板子丢进了柴房,如今就剩一口气吊着,若是再不放出来,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俞渐离也能猜到是这样的情况,于是又道:“想救弟弟,你怕是也要遭些罪,你愿意吗?” 这随从倒是认命了:“出了这种事情,少爷也不会信任我们兄弟了,只要能救弟弟,小的是愿意的。” “贪了多少全都补回来,再送一份大礼给陆怀璟,让他转移注意力,一口气扫干净自己的院子。你再用点苦肉计,自罚点什么,说不定陆怀璟就放人了,他本来也不是会杀人的性子。” 那随从懂了,却有些犹豫:“出卖了旁人岂不是再难在府中立足?” “就看你舍弃哪一边了。” 那人终于下定决心:“好。” 俞渐离思量片刻,又问:“你可还去求过别人?” “没有,第一个就想到的您。” “那自己去处理吧。” 如果没有去找过林听,情况还会更好一些,毕竟林听在这些随从眼里,也是能理他们的人。 这样也好,能把陆怀璟院子里的蛀虫全都清出去…… 随从很快起身,也不在意自己额头的青肿以及裤子上的灰,朝着回去的方向急急跑去。 显然是真的急了,不然陆怀璟的随从也是体面的,不会沦落成这般落魄的模样。 他一个人站在安静的巷子里思量着,最终还是不放心,放弃去书店,而是去往陆怀璟那边。 他当初也想过随从会贪,才会留下账目单子。 如果贪的少了,陆怀璟也不会太过生气,显然是贪的多了,陆怀璟也是真的动了气。 趁机将蛀虫清出去了是好事,但是林听、陆怀清的人趁机安插进去就不好了,那样陆怀璟就真的被提前控制住了。 第34章 偶遇 陆怀璟还算有些理智, 回了自己府里发疯,并未在国子监里闹得人尽皆知。 在大宅院子里出现这种事情,似乎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陆家的人并没有多震惊似的,只是惊讶于陆怀璟居然能发现这种事情。 俞渐离被人引着去陆怀璟一个人的院落,走过花园水榭, 途经长长的抄手游廊,他看着院落中的景致, 再看看周围的建筑,便已经在脑海里构建出了陆家的局部地图。 从院落的布置分析, 可以看出陆家对陆怀璟还是很重视的, 他的院子位置仅次于他的那位兄长。 就算陆怀璟不学无术,依旧是嫡子, 对他严厉也是怕他给家里招惹了是非祸端。 陆怀璟又是一个性子单纯的, 长相又实在优越,想来在父母心中也是又爱又恨的存在。 他走进去的时候, 陆怀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发脾气, 而是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瓷白的小脸在阳光下更加耀眼,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还泛着莹莹光亮。 阳光透过叶片缝隙, 在他的脸颊以及身上布下了斑驳的光斑,也不知是摇晃着的巨大光网捕捉到了他,还是他愿意置身于网中。 见俞渐离来了,陆怀璟也没多高兴,随便瞥了一眼后问:“回来了?司天台里面都是牛鼻子吗?” “倒也不是, 柳映桥倒是一表人才。” “他啊……我看他不顺眼,总觉得这个人眼睛笑, 眼底都是薄凉,让人心里不舒服。” “你居然能看出这个来?”俞渐离还挺意外的。 “跟我哥一个德行,这种感觉我太熟了。” 俞渐离也跟着想了想,随后轻笑了一声:“其实你的兄长还是很温柔的。” “他对太子是真的温柔,对我还行吧,对明知言是欣赏,对别人就都是敷衍了,整日里假笑。” 俞渐也不好评价陆怀清,沉默地坐在了陆怀璟身边。 陆怀璟枕着手臂气闷了一会儿,还是鲤鱼打挺一般地坐起身来,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也听说我这里的事情了?” “听说了一些。” 陆怀璟的声音瞬间拔高,显然如今提起来还在生气:“他们如果只贪个三成我都不会生气,结果他们报价比正常价格多了十倍还多!我再去查之前的账,现在还有几百两银子对不上,他们是怎么敢的!?” 陆怀璟说着又冷笑了一声:“这群人心虚,都不敢在我眼前出现了,你来了这么一会儿了,连一个奉茶的都没有。” “别再查了。”俞渐离突然这般说道。 陆怀璟的语气登时变得有些奇怪:“怎么,那群废物求到你那里去了?你也帮他们求情来了?” “我怕别人趁机往你的院子里安插人,你身边的人全换了,新来的不称你心意,不也难受?” 陆怀璟听他这般说,倒是没有方才那般气恼了,而是回答:“可我看到他们就烦!” 俞渐离都能想到,陆怀璟现在看到一个人就会暴跳如雷,喊打喊杀的模样,这群人自然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俞渐离安慰他说:“其实每个院子里都有这种人,只是你平日里信任他们,所以才被伤了心。” 第73章 被俞渐离说中心思后,陆怀璟歪了歪嘴,眼圈一红,竟然哽咽起来:“一群没良心的孽畜!” “所以要罚。”俞渐离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当然不能就这么过去。” * 陆怀清回到院子里,随从跟随着帮他更衣,同时说了隔壁院子发生的事情:“小少爷闹到夫人那里去了,说是要夫人帮他新安排一群人。” 陆怀清也不惊讶,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且思量着如何让他安排的人跟去国子监,这样也能了解那边发生的事情。 最近的国子监好像热闹得很。 “但是……”随从话锋一转。 “怎么?”陆怀清意识到了,也跟着停顿下来。 “小少爷之前院子里的人也不清,除了引起这次祸端的那个,其他的都是被罚了银钱,继续留在院子里。” 陆怀清居然也有不解的时候,于是问道:“他这是在闹什么?” “小少爷说的是什么竞争上岗。” 这个词汇陆怀清没听过,更衣后坐在了椅子上,不急不缓地问:“怎么说?” “乾宝今儿报上去了一个名单,说自己没管好弟弟,痛定思痛,事后着手调查,查出了不少问题,都是自己管理无方,领了全部罪责。 “没等小少爷罚,自己便安排人在院子里打板子,还一声不吭的,颇为硬气。打了十几个吧,小少爷就叫停了,还把他弟弟放出来了。 “少爷还说,事情已经如此了,其他人如果举报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可以从轻发落,现在他的院子里都在互相告发。” “嗯。”竟然能做到这一步,看来乾宝还挺在乎自己那个弟弟的。 这样如果乾宝留在陆怀璟身边的话,就只能依靠陆怀璟一个人了。 其他的人他都得罪了,陆怀璟是他唯一的依靠,只能加倍忠心才行。 陆怀璟院子里的人开始了勾心斗角,大家互相防着,也不敢再出什么歪心思了。 之后陆怀璟再跟夫人要来新的人,院子原本的人不想被抢了好差事,只能更加努力卖命,还会盯着那群新来的,想办法给赶走了。 新来的本就不熟悉,想要做什么更难了。 如果是旁的人安排进去的,没多久就能被那群互相盯着的人发现端倪,告发到陆怀璟那里去。 陆怀清只能道:“旁的事情就别安排了。” 这是不准备在这个时间往陆怀璟院子里安排人了,那边的事情他也不适合再掺和,不然他也会被溅上一身污水。 “好。”随从回答。 “今日谁来过府上?”陆怀清觉得按自己弟弟的性子,是不会这般办事的。 “俞渐离来过,我瞧着刚走没一会儿。他帮少爷看了一下午的账目,就跟做过这个差事似的,几个时辰的功夫全都清点清楚了!小少爷也是看乾宝报上去的都是真的,才放了人。” “明知言都欣赏的人自然不会差,我瞧着也是个性子坚韧的,脑子也清楚,只是……” 陆怀清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种事情跟随从说也是无用。 他只是自己觉得奇怪,俞渐离的确有重振俞家的心思,却没有过多的野心,在国子监的卷子就是这样的风格。 似乎不想太出众……对俞家的态度也是能回京就行。 怕再卷进风波里吗? 转而陆怀清笑了起来,同时举起茶杯,在喝下茶水的同时将笑容也吞咽了回去。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想看看他被波及后的样子,那样从容的人,会不会也有失态的时候? 他的软肋会是谁呢?明知言还是陆怀璟? 似乎都不是…… 他的家人吗? 想想就让人兴奋。 * 俞渐离第二日一大早便出了国子监号房,去了书店。 留松这一日来得特别早,显然是上次错过了俞渐离,如今约好了日子,便早早来了。 晨间下了小雨,天气阴得像从未天明。 乌云滚滚,显得很沉,似乎便浮在屋檐上,压抑得人不敢大口喘息。 俞渐离进入店里收起了雨伞,抖落了一下衣袖上的水珠,将油纸伞放置在门口后朝着店里走过去。 留松点燃了店里的烛火,看着昏暗的书店里站在清瘦却绝美的男人,突然感叹:“你这种人就应该出现在破碎的梦境里,平日里瞧着不真实,今日这般看你,恍惚还未醒来,梦里出现了仙人。” “莫要这般说我,小心我这个短命的哪一日真的没了,日日去你的梦里闹腾。”俞渐离反驳了他一句。 留松被逗得大笑起来:“也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他说着,拿来了样品给俞渐离。 俞渐离接过来看得仔细,先是看材质,之后还要掰一掰,看看韧性能不能支持他做一些造型,毕竟这是最重要的材料之一。 “大体是可以的。”俞渐离思量着开口,“不过真的要订购的话,我还需要去那边亲自加一些步骤,才能完全符合我的要求。不过这已经很好了,感谢你留松兄,你真的是帮了大忙!” 见俞渐离满意,留松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那都是小事情了,知道能用了,心里也有谱儿了,就不用着急了。” “急呀,我怕是今日就要过去订数量。” 第74章 留松有些诧异,朝外面看:“这般雨天,乡下的路泥泞,过去颇为麻烦吧?” “雨快停了。” “你怎么知道?” “我刚从司天台回来,你忘了?” “哦,司天台的人告诉你的?” “我算的。”俞渐离说着,还做出了掐指捏算的模样。 “厉害呀!”留松说着开始跟伙计交代工作,同时整理东西,道,“我陪你过去,我怕你迷路。” “其实给我画个地图图纸就行。” “一起吧,你连租车都不会吧?” “不用。”俞渐离毫不慌张。 * 留松看着雨居然真的停了,紧接着一辆上好的马车出现在他家店铺的门口,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这种马车别说让他坐了,他在集市上都很少见到这种马车停下来过。 俞渐离招呼留松上马车,同时解释:“我算是帮了一个随从,那随从对我颇为感恩,现在我让他帮我做什么事情,他都会立即安排,且安排得颇为妥当。” 乾宝也机灵,一方面是真的感谢俞渐离。 一方面是觉得他现在的处境,只有努力巴结住俞渐离,他才能有后路。 “你是认识什么贵人吗?”留松似乎有些不安起来,看似问得不经意,手指却在不自觉地捏着衣袖的布料。 “嗯,你小屋话本的主角之一……” 留松的动作一顿,眼珠都不敢再转了。 俞渐离赶紧安慰他:“我没告诉他,而且按照他的性格,知道了也不会太在乎,只会在乎书里的他形象美不美。” “陆怀璟吗?” “……”真好猜啊。 留松最终大腿一拍:“无妨,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要互相信任。” “嗯!” 下过雨的泥土路,多少还是有些不好走。 如果不是俞渐离需要得急,他们也不愿意在这一日赶路。 中途他们停了下来,在林间的一处客栈歇脚。 马夫需要去处理马蹄上的泥土,毕竟陆怀璟的马匹也是娇生惯养的,这可能是它有生以来最艰苦的一次赶路了。 俞渐离和留松进入了店铺,俞渐离刚坐下就身体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两个戴帷帽的人出现在了店里…… 实在是太熟了,就算明知言换了一身粗糙的布衣,戴着帷帽他也能一眼认出来。 那无论何时都背脊挺直的姿态,那看到自己进店,惊讶之下动作明显一顿的模样,样样都证明他的身份。 最要命的是……明知言身边坐着的可能是七皇子。 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车底。 他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第35章 助攻 别说剧情突然变得混乱了, 就连俞渐离都跟着凌乱了。 书中两个主角不该相遇的时间,他们相遇了。 在他们不该有交集的时间,他们两个人居然出现在一处, 穿着同样风格的衣服,显然是在一同做什么事情。 就连俞渐离这个看过原著的人,都不知道这里会是哪一段剧情。 这就是主角之间的羁绊吧? 无论如何, 都会相遇并且发生剧情。 俞渐离很尴尬,他不知道该不该装成没认出他们二人来的样子。 他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可在他迟疑的功夫, 明知言已经起身朝着他走了过来,就算戴着帷帽, 还是能够让人感觉到他的目光扫过了留松, 似乎是在思考这位是谁,俞渐离为什么会认识他。 俞渐离只能表现出乖巧的样子, 看着他过来, 对着他微笑。 他可真是大意了,今天早上的天气那般奇怪, 他就应该想到, 是主角之间发生了剧情,为剧情需要而产生的天气变化。 在主角没什么剧情的时候,天都是晴的, 风都是甜的,配角都是有感情的。 “你怎么在这?”明知言问他。 俞渐离也不遮掩,直接回答实话:“我在和陆怀璟合作做花灯,各处寻找材料,他是店铺老板, 帮我寻到了好的材料,不过工匠在乡下, 我要得还急,只能劳烦他亲自给我领路。” 明知言打量留松的打扮与气质,以及言行举止,猜测身份是对的。 再去看门口的马车,确实是陆怀璟府上的马车。 他也的确听说了俞渐离要做花灯的事情,知道他想利用花灯扬名的心思,所以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俞渐离跟留松介绍:“他是我朋友。” 并没有说身份。 留松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他见此人说话的气度与身上的气质,猜测又是一位贵人,便没有多言,而是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两边已经交流了,也没必要伪装,便坐在了一处。 七皇子是个亲和的,亲自给俞渐离斟茶,道:“好巧啊,又见面了。” “嗯,能再次见到您是我的荣幸。”回答时很是小心。 “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俞渐离只能接过茶杯,缓缓喝了一口。 明知言背对着其他人,便坦然地掀开帷帽与俞渐离交谈。 只有七皇子身份不太方便,依旧保持戴着帷帽的姿态。 留松显然认识明知言,看到明知言面容的一瞬间便面如死灰,有些躲避明知言的目光,眼睛一直看着桌面,显得坐立不安的。 第75章 又是他店中话本主角儿之一,他内心的愧疚让他恨不得现在便长跪不起,理智却让他保持不动。 现在他心中想着,若是俞渐离告诉他,自己也认识纪砚白他都不会惊讶了。 明知言不知留松的尴尬,还当他只是紧张,主动与他说话:“那工匠住处可遥远?今日内能否回来?” “哦,不远,路程是来得及的,这马……”留松想夸夸这匹马,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生怕被人发现他的没见识,“来得及,就是不知道他教工匠步骤需要多长时间。” 明知言思量了一瞬,便做下了决定:“我陪你们一同过去。” 谁知俞渐离先拒绝了:“不必,我和留松兄一起就可以了,你先和……忙正事。” 明知言的表情很冷淡:“我和他没什么事情可忙的。” 七皇子被这般说了也不在意,反而继续坦然静坐,继续喝茶。 俞渐离如坐针毡。 一定要让他这个白月光亲眼见证攻受的爱情吗? 他此刻应该做什么?再次拒绝明知言同行?还是…… 于是他选择活路。 俞渐离再次开口:“你们有约在先,我这边确实……” “没有约。”明知言回答他。 他看着明知言身上和七皇子一样风格的衣服,以及一样的帷帽,竟然比主角本人更尴尬。 他轻咳了一声后道:“那你们……” 七皇子替明知言扯谎:“我们只是碰巧一起经历了大雨,衣服脏了,同一家买的衣裳,回京的路只有这么一条,便结伴而行了。” 俞渐离努力表现出他相信的模样:“哦!这样啊!” 七皇子:“……” 这个恍然的表情多少有些夸张了。 听到七皇子帮自己说话,明知言竟然觉得很可笑,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俞渐离好似要完成书中配角使命一般,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知言,已经很久没见过你笑了,你和他相处也很开心吧?” 明知言嘴角瞬间下抿:“……” 七皇子:“……”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尴尬。 俞渐离的心逐渐揪紧,他意识到了,他恐怕不适合助攻。 怎么气氛反而修罗场起来了? 留松坐在一边,不自然地揉搓着袖子,心中却好奇得紧。 另外这位戴帷帽的究竟是谁啊?居然也有他眼生的贵人? 下回找人写这二位的本子吧。 明知言似乎并不想过多停留,既然已经遇到了俞渐离,还有能乘坐的马车,他更愿意跟俞渐离一起走一趟。 七皇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直接结了账,起身离开了客栈骑马离去。 俞渐离看着七皇子纵马进入茂密的林中,昏暗的云压抑的草木绿将他吞噬,开始不受控制地脑补……他们两个人之前是乘坐的一匹马? 一起淋雨,一起换衣,一起回来赶路,这一定是很刺激的剧情吧? 待马夫将车轮和马蹄清理干净后,几个人再次上了马车。 在车上留松可能是因为见到明知言心虚,所以格外安静,俞渐离和明知言聊着司天台的事情。 明知言听完忍不住嘲讽:“没想到司天台是这般交流的,还真是长见识。” “毕竟是神秘的地方,不愿意外授也不奇怪,崇玄馆呢?” “他们?”提起那群人,明知言不自觉地摇头,“一群不可理喻的野蛮人。” 这个世界里,道家还是很洒脱的,还没有文人规矩,也不会自负,穿着随意,发型凌乱,人也奇奇怪怪,风格不一。 当然,也有些仙风道骨的,不开口的时候有几分仙气,一开口骂天骂地。 明知言颇为讨厌这类人。 想来也是,他的白月光是俞渐离这种规规矩矩的人,又怎么会喜欢无拘无束的那群人? 他们又用了半个时辰到达了老爷子的铺子。 铺子很简单,一间木屋,其他的都是茅草房,看着简陋,院落里却收拾得很规矩,很多材料都分类放得整齐,杂而不乱。 他们来时老爷子似乎听到了马车声,摇着扇子走出来,看到马车的一瞬间就呆在了原地。 这般高档的马车停在他的穷酸院落门口,他有些惶恐,甚至怕马嫌弃他家门口没有草吃。 留松首先从马车上下来,招呼:“老爷子,订货的客人亲自过来了。” “我、我这里没有太好的东西,别瞧不上。”老爷子反而紧张起来,生怕他们嫌弃自己做的东西。 俞渐离安慰道:“不会,我已经看过了,比集市上的很多都坚韧,只不过我个人有些特殊要求,只能亲自过来叮嘱一番,您莫要惊慌。” 老爷子慌张到不知道该如何招待,反而是留松迎他们进入的院子。 俞渐离显然是更关心材料,进去之后,便细致地跟老爷子说自己的要求,并且亲自示范了一番。 老爷子看得惊奇:“原来还可以这样操作?” “嗯,是我自己想到的,比较适合我的设计。” “设计是什么?”老爷子问。 “哦,就是符合我的要求。” 老爷子很认真,跟着俞渐离操作了两次,还非得让俞渐离看自己独自操作了几次,确定做出来的东西合格了,两个人才结束。 第76章 俞渐离写了自己的单子数量,同样是留下了损耗的余地。 老爷子粗略地算了算,报了价钱:“这么多的话,恐怕得二十两银子啊!” 显然,这对他来说是大生意了。 “我的工艺比较复杂,可以另付您五两银子,如何?” “不不不,太多了,我也怕做不好,万一您瞧不上,可就都损失了。” 付钱的是陆怀璟,俞渐离也不能花别人的银子大方。 既然老爷子不要,他也不再坚持。 “您先做一部分。”俞渐离留下了十两银子,“这是定金,其余的我看过第一批货后再付给您。” 老爷子瞧见十两银子眼睛都有些发直,笑呵呵地接过来,说道:“好好好。” 这边处理完,俞渐离和明知言站在院子里歇脚。 陆怀璟的马车太过招摇,引来了不少村民,还有小孩子想上去看看,却被大人拦住了,生怕给碰坏了。 他们两个人看的期间,明知言问他:“你今日怎么有些奇怪?” 俞渐离也没办法说自己助攻得不熟练,只能说:“其实是想问,又不知道该不该问。想关心你,却怕打扰你做事情。而且我之前给你添太多麻烦了,我总觉得,不应该太过依赖你,所以才一直推脱。” 明知言似乎懂了,语气反而有些愧疚:“我最近做的事情,确实有很多不方便与你说,所以让你担心了。不过,你可以依赖我。” “我很多次想,我该如何才能报答你,你不需要我辅导什么,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方面,你都太优秀了,我帮不到你,很多时候我都很无力。” “你不必执着于帮我什么,你很多次疗愈到我,这就够我感激你很久。” 俞渐离却还是摇头:“不,这不对,友谊不该是单方面的付出,我理直气壮地享受你的照顾。” “……”明知言怔愣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俞渐离还当明知言理解了自己的心情,却不知明知言暗自神伤。 友谊啊…… 嗯。 第36章 花魁 材料订购完毕, 俞渐离跟明知言、留松一同乘坐马车回了京里。 他们先是将留松送回了集市门口,接着又将另外二人送回国子监。 实在是留松心虚,不敢劳烦他们到店门口被明知言发现什么, 到了集市门口便匆匆下了车。 二人回到国子监,还未走进去,便看到陆怀璟匆忙地走了出来, 见到他们两个人便开始招呼:“俞渐离我等你半天了,走走走, 游船去。” 俞渐离有些惊讶,还没完全走进国子监就被他拽着手臂拖了几步, 被明知言拦住才停下。 明知言要更直接一些, 帮他拒绝:“我们奔走了一日,还没休息。” “有灯看!”陆怀璟这句是对俞渐离说的。 俞渐离瞬间来了精神:“去哪里呀?这么早就开始灯会了吗?” 见俞渐离感兴趣, 明知言才停止了阻拦。 “也不是, 去年的灯会有不少不错的灯笼,被商家收走了一部分, 今儿有花魁初露面, 这些灯笼被……” 俞渐离瞬间呆愣:“花魁?” 明知言下意识蹙眉:“青楼?” 陆怀璟看到他们惊讶的模样,也跟着一阵疑惑,掐着腰上下打量他们。 他哪里是能藏得住事的人, 干脆问了出来:“你们俩今年都十八了?还没逛过?别告诉我你们两个人家里落魄到通房丫鬟都没有?” 听到这个问题,俞渐离垂下眼眸:“……” 就他这个身板,别说通房丫鬟了,让他逛青楼看别人当着他的面折腾他都力不从心。 明知言就更不用问了,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毕竟是晋江男主,浑身上下都和纯净水一样纯。 见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了, 陆怀璟更加惊讶了:“不是吧你们俩,夸张了吧?” “你……你有……”俞渐离问得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挺好奇的,似乎还有请教一番的意思。 原著里陆怀璟会喜欢七皇子,显然天然弯,难道有通房丫头? “我没有,我只喜欢好看的人,至今谁也看不上。”陆怀璟说得一脸骄傲,还扬起了下巴,一副他厉害吧的样子。 俞渐离和明知言都不觉得意外。 陆怀璟见他们不为所动,颇为无聊地招了招手:“我很想看看新花魁漂不漂亮,还听说他们挂出了不少的灯笼来,都是去年买的。最出彩的灯笼他们肯定买不到,但是一般的灯笼都可以看看,作为参考。而且不在楼里,在河上。” 俞渐离略微沉思后,又问:“需要饮酒吗?” 陆怀璟看傻子一样地看他:“那种地方你去你是客人,你不想喝谁能难为你?我知道你什么身体状况,也不会劝你喝的。” “哦……”俞渐离看向了明知言,“那我和他去一趟?” 明知言很是无奈,想到俞渐离要跟陆怀璟这个不靠谱的去风月场合,一万个不放心。 他很想劝阻俞渐离,可想到俞渐离过去是办正事,也不能耽误了他。 最终也只能咬着后槽牙地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想到明知言也跟着去,陆怀璟反而有些不愿意了:“你去了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不够扫兴的!” “我尽可能不扫你的兴。” 第77章 “啧。”陆怀璟还是嫌弃,但没拒绝,拉着俞渐离便朝着马车跑了过去,“我们快去,我安排人租好画舫了。” 明知言只能硬着头皮独自跟在后面,再次上了马车。 马车进入京里最繁华的集市,行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毕竟街道上人来人往,怕冲撞到人。 到了接近流景楼附近,更是挤得水泄不通,显然今日吸引来了不少人。 没办法,他们三个人只能提前下车,让车夫找地方停车。 三个人朝着画舫走过去的途中,突然有人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几个也来了,这是要跟花魁抢风头?”那人笑着问,话语里调侃味十足。 三个人看到此人齐齐一愣,又不敢声张,便一齐行礼。 寻常人说这话,陆怀璟怕是会生气,这位说这种话他都不敢有脾气。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别在这个场合这般模样,反而显眼。” 俞渐离看向他身后,陆怀清不出意外地在,七皇子也换了一身衣服跟在后面,装成和明知言不熟的模样。 让他意外的是纪砚白居然也在。 纪砚白原本百无聊赖地跟在最后面,看到俞渐离后有一瞬的惊讶,又很快恢复。 显然,他是觉得俞渐离这个身板还来看花魁,也是身残志坚。 他很快便错开了目光。 陆怀璟有种逛青楼被家长抓住了的窘迫感觉。 他很想含糊过去,于是道:“没想到你们也会对这种场合感兴趣,我也是来凑热闹的,我……我先去我的画舫了。” “嗯,那一起吧。”太子说着便要跟他同行。 陆怀璟很是惊讶:“啊?这……” 陆怀清在一边说道:“我们并没有租用画舫,来得晚了,正巧遇到了你。” “只是正巧?今儿你没算计你弟弟吧?”陆怀璟都要哭出来了。 “应该没有。”陆怀清回答得云淡风轻。 陆怀清最是了解陆怀璟,这种场合他定然会参加,还是最早得到消息的那一批人,不出意外会租下最有排面的画舫。 这些画舫都会更靠近花魁所在的那一艘游船。 所以他们就算来晚了也不怕,找到陆怀璟就行了。 陆怀璟原来很开心,后期只能不情不愿地带着众人去了自己租用的画舫。 别看陆怀璟只打算邀请俞渐离,还是租用了最大的那一档的画舫,这么多人上去也显得很宽敞。 俞渐离又成了这群人里,身份最低的存在,只能努力察言观色,然后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 太子很随意地坐在了一处,在桌子上找寻自己想吃的糕点。 陆怀清很了解他的喜好,主动给他递了过去。 “还是你找得快。”太子很是欣赏他。 “过奖。” 俞渐离在这时候撞了撞明知言的手臂,小声问:“你是不是得学着点了?” “职责不同,不用学习。”明知言就算如今已经朝着太子靠拢,依旧只觉得自己是一个谋士的角色,并不是陆怀清这种亲信。 天色渐暗,河面上的画舫同时亮起了灯笼。 橘色的光亮绵延出去,河面上映着灯光无限延伸,像是璀璨的星河坠落凡间。 一瞬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画舫上的人们都到了船头,在岸上观看的人群也开始骚动,显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俞渐离见船头站了那么多人,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便只是掀开侧面的帘子,从小窗跟着去看。 流景楼果然是买了不少花灯,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游船上的灯笼最多,那是之后花魁要表演的地方。 这里距离游船有些距离,俞渐离很想看清那些灯的细节,于是探头看得格外仔细。 陆怀璟到了他身边,提醒道:“这个时间都是其他舞姬跳舞,花魁还没出来呢。” “我在看灯。” “你还真只顾着看灯啊?没出息。” 俞渐离转过身来,陆怀璟还当他生气了,正要补充什么,却听俞渐离问道:“画舫上的灯能卸下来给我看看吗?” “能吧。”陆怀璟说着起身,走出去才发现灯笼挂得有些高。 正在发愁的时候,纪砚白走了出来,伸手拿下来了一个询问:“这个行吗?” “行。”俞渐离很快回答。 陆怀清和太子的目光同时看向他们二人。 纪砚白烦得不行,还是走过去将花灯给了俞渐离,接着又坐到了角落去。 太子轻笑起来:“小舅舅,我也是专门请你过来的,你在军中多无聊,来这里放松一下不好吗?” “吵吵嚷嚷的,烦死了。”纪砚白显然很是头疼,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很吵的环境。 “那你在军中是如何克服这种烦躁的?” “杀人。” 场面一静。 太子不愧是太子,得到这样的回答还能笑出声来,也是他的笑声第一个打破了尴尬。 “这么烦躁的情况下,还能听见俞渐离说想要灯?”太子问道。 “不然让陆怀璟那个矮子蹦高,跳得船乱晃吗?” “哦……”太子不再说什么了。 陆怀璟反而不高兴了:“你说谁矮子呢?” “你确实不高。” “俞渐离也不高!” 第78章 “比你高点。” “我……我!”陆怀璟气得在船舱里来回踱步,回头就看到俞渐离这个呆子居然在认认真真看花灯,根本没有理会他们这一边。 陆怀璟只能看向陆怀清:“帮我说句话啊!” 陆怀清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小国舅爷乃是战神血脉,身材高大是战场杀敌的利器,的确是我们比不了的。” 陆怀璟也跟着嘟囔:“你黑天出去的时候,还是多穿点浅色的衣服吧,不然长得这么黑,容易融进夜色里。” “不劳费心。”纪砚白回了一句,“倒是你有其他遮挡物的时候,可以蹦着走,免得大家发现不了你这个人。” “啊啊啊!”陆怀璟气得不行,说不过还打不过,又对俞渐离喊,“俞渐离,你考他两道题,难死他!” 俞渐离的注意力还在花灯上,随口回答:“我问完他回答了,对不对你也听不出来,何必在这方面找补?” “……”陆怀璟更生气了。 太子居然主动询问俞渐离:“你似乎不怕我小舅舅?” 突然被问问题,俞渐离有些无所适从,最终也只能回答:“陆怀璟这般闹腾,也不见他出手伤人,所以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哦——” 第37章 比琴 陆怀璟成了反面例子, 让他格外不爽。 他双手环胸站在最中间环视众人,最后还是蔫了:“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 太子看着他就想笑,似乎也觉得挚友的弟弟很可爱, 于是说道:“现在起风了,说不定一会儿要下雨,不如陆家弟弟就此作一首诗?让我看看你功课进步没。” 陆怀璟一听这个更加发愁了, 垂头丧气好一会儿,才道:“河上小船随风倒, 河边小树洗个澡。” 太子干脆鼓掌:“押韵,工整!” 陆怀清很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俞渐离想笑却忍住了, 明知言没有顾忌, 真的冷笑出声。 另外一边一直在船头的七皇子倚靠着栏杆,朝着他们这边看, 面容淹没在夜色里, 不知他此刻的情绪。 纪砚白则是对陆怀璟这种回答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在一个支堂里, 总能见到他出丑。 俞渐离被太子的话提醒了, 研究完手里的花灯,也跟着去看天色。 他出门的时候完全没预料到会刮风下雨,可偏偏就是有了气象的变化, 显然,主角要发展剧情了。 这呼风唤雨的主角哟,会不会打扰他看灯? 他扭头去看身边的明知言,见他垂着眼眸正坐,似乎心情一般。 他只能放下花灯询问:“知言, 我们一起去船板上看看灯吧。” 原本沉默的明知言,得到了俞渐离的邀请瞬间来了精神, 扭头眼神柔和地看向他,随后低声回答:“好。” 这种神色变化太过鲜明了,原本暗淡的人,一瞬间有了光。 俞渐离原本只是想带着明知言也去船板上,这样他和七皇子能靠得近一些。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僵化的话,是不是就不会下雨了? 谁知道,俞渐离和明知言刚刚走出船舱便狂风大作,吹得他险些站不稳。 明知言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并且护着他到了船头,让他能够更顺利地看到花灯。 俞渐离目光锁定在花灯上,却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是想让两个主角靠近,而不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 他居然在七皇子的注视下,被明知言搀扶着走了出来,他们两个人此刻还并肩站在一块。 船身开始摇晃,画舫上挂着的花灯随风而摇,整个河面的光亮以同样的幅度摆动,河面波光粼粼,映衬着破碎的光,倒是有着不一样的意境。 俞渐离伸手扶住栏杆,努力自己保持平衡,然而手指太过纤长柔弱,用力扶着栏杆时手背有青筋的脉络,以及依稀可见的骨骼轮廓,更显柔弱。 明知言目光扫过他,护在了他的身边。 七皇子一直站在不远处,风吹拂着他的发丝,让他不羁的模样又凌乱了几分。 这时他主动说话:“早就听闻二位关系极好,当年更是颇有名望,如今能够重聚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俞渐离听得头疼。 你先别听说,我觉得你误会了。 俞渐离的本义是带明知言来船头,这样明知言和七皇子靠得近一些。 没想到,这举动在七皇子眼里,就好像是秀恩爱似的,对着他贴脸开大。 俞渐离甚至反思起了自己,这种助攻方式在七皇子眼里是不是有点绿茶?反而像是过来秀自己受重视程度的。 “重聚就算得上是佳话了?”明知言回答得冷淡。 “倒也是,他日二位一同飞黄腾达,说不定能一同名留千古。”七皇子回答道。 可在俞渐离的耳里听来,就是有点阴阳怪气。 俞渐离的脑袋瓜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该如何扭转局面。 于是他让开位置,让明知言和七皇子能靠近一些,自己换了一个位置,佯装去看灯,并且眼神真挚,仿佛眼里只有灯,你们不必管我。 这时河面的节目已经进行到画舫内有人抚琴,游船上的舞姬会跟着音乐起舞。 如果哪一个画舫的曲子难住了舞姬,流景楼还会送去一壶好酒。 当然,如果哪个画舫的琴声的确悠扬动听,还会引来一片赞赏声。 第79章 这时一艘画舫传来琴音声,仅仅一声前奏便引来欢呼声无数。 俞渐离也跟着听了起来,此人的琴境极为浩大,似高山,似俯瞰,似不拘于天地放肆自由。 这仿佛不是一场游戏的琴曲,而应该出现在更高雅的地方,其意境深远,让人不敢忽视。 太子听到琴声便认了出来,道:“居然有人把柳映桥请来了?” 俞渐离顿时回过神来,原来是柳映桥,那就解释得通了。 游船上的舞姬似乎真的有一瞬的惊慌,她们的舞蹈里根本没有能符合这种意境的。 许是舞姬出现了混乱,柳映桥的琴只弹了一半,便收了手。 流景楼也很快派去小船,用事先准备好的托举木架,送去了好酒。 柳映桥的琴曲也得到了许多的掌声,赞赏声接连不断。 这时,柳映桥走到了船头,似乎是故意寻找,接着朝俞渐离这边看过来,朗声道:“俞小友,听说你也来了这里,特意出来寻找,你的琴艺柳某也是极喜欢的,不知能否再听一曲?” 俞渐离没想到柳映桥会在这个时候喊自己一句,颇为尴尬。 这时又见吕君期和韩遇都从船舱里面探出头来,朝着他挥手打招呼。 俞渐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柳映桥的面子,于是道:“好。” 接着对明知言道:“你在这里等我。” 他也能趁此机会脱身,留明知言和七皇子在一处。 他进入船舱后,陆怀璟便到了他的身边,围着他转圈:“你还认识他了?他还对你赏识?难怪你说他相貌好呢,原来是交往得还不错?” “我……”俞渐离坐在了琴前,被陆怀璟问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怎么有种偷腥被抓的错觉? 陆怀璟这问得也太酸了些。 就连一直安静的纪砚白,都在此时掀开侧身的帘子,朝着外面看过去,似乎也想看看俞渐离评价相貌不错的人,长的是什么样子。 太子倒是在此刻帮他说话了:“俞渐离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此刻已经被架起来如坐针毡了,你就莫要添乱了。” 陆怀璟双手环胸很是不高兴,还是忍不住说道:“弹!必须比过他们!这风头倒是让他们先出了?必须盖过他们!” “那你帮我想一个曲子吧?”俞渐离看向陆怀璟。 陆怀璟还真思考了起来,脑子里想到的都是平日里在楼里听的,还真不知道合不合适。 “边塞曲。”太子突然说道,“我小舅舅爱听。” “好。” 俞渐离的琴境一直是空灵的,可是边塞的曲子是杀伐的,是决绝的,是白云孤飞,是匕鬯不惊于百里。 所以他坐在琴前,不自觉地想到了纪砚白。 想象他骑马归来时,那掩不住的将士的英姿飒爽,想到他射箭时的松弛,还有那站在一处如孤松一般的身姿。 琴音起,众声落。 苍月悬于空,繁光落水中。 是苍凉边境,是横戈跃马,是鹘入鸦群势不可挡。 气势恢宏,大气磅礴,压得众人大气不敢喘。 无人喝彩,无人鼓掌,也无人起舞。 这样安静的环境,让俞渐离的琴没有停下来,直到曲子弹到尽头,他停住了抚琴的手,众人才回过神来。 陆怀璟终于呼出一口气:“镇住我了。” 他居然被震撼了一瞬,然后安静听完,并且久久不能回神。 其他人没有出声,但是同样认可俞渐离的琴声。 船外第一个鼓掌的是柳映桥:“好听!” 柳映桥开口,俞渐离只能起身出去感谢,毕竟他也是长辈。 他出去行了一礼:“感谢。” 柳映桥再次喊话:“你在司天台果然藏拙,想到你那一日演奏的曲子我还是想笑,过几日我定然去国子监亲自与你的师长聊聊。” “……”啊?还告老师啊? 在俞渐离呆愣的期间,柳映桥已经大笑着转身回了船舱。 那边吕君期动作夸张地对他比量大拇指,也跟着走了进去。 明知言看着他们离开,忍不住说道:“没想到司天台的也会参加这种场合。” 俞渐离站在他身边神情有些沮丧地叹气:“他们在这里有优势。” “怎么?” “他们视力都好。” 七皇子显然在旁听,听到这里突然大笑出声:“他们这是练眼神来了?” “我也不知啊……” 这时流景楼给他们送来了酒,陆怀璟很是开心地去接了,还特意在船头炫耀了一会儿。 他将酒送进去给太子和陆怀清后,也跟着走出来:“花魁什么时候出来?” 显然是出了风头后心满意足,只想看看花魁什么样了。 一扭头,就看到俞渐离脸色发白,一脸的颓然,不由得担心地问:“俞渐离,你发病了?” 俞渐离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我先进去了。” 说完扭头进了船舱。 大家都知道他不愿意出风头,今日是被柳映桥硬架起来了,可他似乎不喜欢这种事情。 所以在和柳映桥道谢完毕后,便躲了起来。 明知言似乎很担心,却被七皇子拦住了:“你让他自己静静吧。” 俞渐离走进去坐在了角落的位置,这时外面热闹了起来,应该是花魁出场了。 第80章 就连太子和陆怀清都被吸引了过去,走了出去。 船舱内只剩下俞渐离和纪砚白两个人,白纱帘垂下,隔绝了船内船外。 纪砚白给他递过去了一杯茶。 俞渐离伸手接过来,道谢:“谢谢你。” 喝了一口后,见纪砚白还在担忧地看着自己,再次出声安慰:“没事,这也死不了的。” 第38章 竞价 俞渐离的确不喜欢太受瞩目。 一方面是他觉得, 高光时刻都应该是主角的,抢戏的配角注定天打雷劈。 另一方面是他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更多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角落。 他好胜心也没有特别强, 不会像明知言那样力争上游,他能取得自己想要的成绩就可以,文章也写得四平八稳。 他不需要太多的赞赏。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会被柳映桥盯上, 甚至不理解柳映桥为什么要去国子监找他的师长。 他刚刚转到太学不久,师长对他都不熟, 除非柳映桥直接去找山长。 想到山长他突然坐直身体,不会真的去找山长吧? 山长对原主有恩, 他对这个山长的印象也是极好的, 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山长开口他定然不会拒绝。 最主要是, 柳映桥找他能有什么事呢? “弹得不错。”纪砚白在此刻开口说道, 同时取走了他手中空了的茶杯。 俞渐离这才回神,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茶水喝光了。 他立刻振作过来, 对他道谢:“嗯, 谢谢你的认可。” “你弹得像……在生气一样。”纪砚白努力组织自己匮乏的词汇形容。 俞渐离抿着嘴唇,努力酝酿消化了半晌,才回答:“嗯, 很好的形容。” 他听出了纪砚白的努力。 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听到了陆怀璟的惊呼声,吸引得俞渐离也掀开帘子去看。 陆怀璟可是一个见多识广的,能让陆怀璟都惊呼的绝对是大场面。 俞渐离掀开帘子,才发现游船上面备有机关, 船上的木架子上错落地挂着各式花灯,居然旋转起来, 围绕着一个缓缓升起的巨大花灯。 花灯里亮着橘色的光,有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在灯中起舞,也算是符合了今日的主题。 仅仅看那曼妙的身段,流畅的舞姿,就能够判断出花灯里的乃是一个舞艺很高的绝世美人。 纪砚白顺着俞渐离掀开的帘子随便看了一眼,紧接着看向俞渐离,见俞渐离似乎也惊叹了一声。 他还当俞渐离也在惊叹花魁的美貌,却听到俞渐离说道:“这个机关我大概也能做出来,游船的底部应该有工人正在运转机关,让花灯升起,周围的花灯还在旋转,也算是一个巧思妙想。” “……”纪砚白怀疑,难道是俞渐离真的不行,所以对美人都不感兴趣? 其实他在老家的那两年,看着妹妹的绝世容颜已经看到习惯。 这花魁与妹妹不是一个类型,但也不会让他觉得很惊艳。 俞渐离还在跟纪砚白介绍:“我大致能够猜到他们大灯里烛火的摆放位置,这个位置也是很有讲究的,要完全照出花魁的身姿,还不能有太多的影子出现,影响美感。 “设计机关的人也有些门道,还懂光影,果然是京城啊,人才济济。 “我还挺想靠近了去看看的,说不定还有我没想到的小细节。” “你对这个感兴趣?” “嗯,你们会水战吗?” “我之前负责的区域在边境,环境是沙漠,水战也有,不过我还没有参加过。”纪砚白如实回答。 “战船我也可以研究。”俞渐离越想越兴奋,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我发现大家有一个思维误区,总觉得船身越大,战船越厉害。 “殊不知,太过笨拙会影响操作,一旦船废,损失也太过重大,不如用船布阵,用铁网相连,士兵练习后可以灵活转换船去战斗。 “这个铁网控制还需要布置机关,收放自如,不然会被敌军利用,铁网还不会引火……” 他说着突然回神,抬眼去看纪砚白:“我是不是跑题了?” “听着挺有意思的。”纪砚白本就对打仗的事情感兴趣。 这时太子掀开帘子朝船舱内看过来,同时道:“小舅舅,你看这花魁如何,你要是瞧上了,我定然一掷千金,让你能与她共度一夜。” 这也是这种活动的重头戏,哪位达官贵人瞧上了花魁,可以出价竞拍,得到与花魁共度一夜,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种花魁初期卖艺不卖身,但是能与美人单独相处,聊天或者听美人抚琴,再一同饮酒,也是一件幸事。 “我对那个机关感兴趣,你买下来吧。”纪砚白回答。 太子很是疑惑,看看纪砚白,再看看游船,又问:“买回来当玩具?” “试着改成可以打仗的东西。” “唉,都带你来这种场合了,你……”太子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纪砚白半天,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陆怀璟在船头看得直跳高:“这花魁瞧着身段真是不错,可还是看不清面容啊!难不成真的只能拍下她来我们画舫上,才能看清?” 这时陆怀清和七皇子小声说了什么后,陆怀清去问隔壁画舫的柳映桥:“柳兄,你们司天台的看得清吗?” 第81章 “晃眼,实在晃眼。”柳映桥笑着回答,随后对太子幅度很轻地行礼。 其他人不认识太子,只是看师长行礼,也跟着行礼。 太子点了点头。 陆怀璟开始盘算自己的钱袋子了,坦然地问其他人:“哥哥们想看吗?” 陆怀清却道:“明日大街小巷都流传,户部尚书小儿子拍下了花魁夜见,次日就被父亲杖罚三十,也是有趣。” “就说是你拍的呢?” “我……来过?”陆怀清问着扬眉。 陆怀璟懂了,气得不轻:“无耻。” “若是你想看,我可以试试。”七皇子在此刻说道,引得陆怀璟朝他看过去。 “当真?”陆怀璟一喜。 “这有什么?”七皇子说着看向太子,“对吧?” 太子也不阻止:“随你。” 船舱里的俞渐离突然精神。 按理来说,陆怀璟是喜欢七皇子的,喜欢得轰轰烈烈,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也是因为这个,才恨透了明知言。 这还是俞渐离第一次见到他们二人交谈,难道男主攻和男二就要擦出火花来了? 就在他等待后续的时候,陆怀璟突然兴奋地掀开帘子走进来,对他说道:“俞渐离,他说要把花魁拍来,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能跟着看看,我打赌花魁没你好看!” 俞渐离本还在围观,见陆怀璟第一反应居然是跟自己说,不由得一怔。 这……这怎么显得像陆怀璟喜欢他似的? 别成了陆怀璟不喜欢七皇子喜欢他,然后因为他恨透了明知言。 那就乱套了! 最可怕的是,陆怀璟因为他和明知言争风吃醋,剧情依旧说得过去! “你别拿我和花魁比啊……”俞渐离有些尴尬。 “啊,也是,不是一类人。” “各花各有各花香,她的美是她独有的,那舞姿怕是需要从小学习才能有,这是我不及的。世间人各不相同,不该拿来相比。” 陆怀璟听得云里雾里的,很快就将注意力转了回去:“等着看花魁吧!” “就算拍下来了,也不一定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那也能近距离看看。” “嗯。” 陆怀璟又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这时七皇子已经派人点燃了竞价的灯。 竞价的灯被点燃自然会显眼一些,太子和陆怀清退回到船舱内,任由其他几个人在外面闹。 七皇子之前很少出现,也没什么人脉关系,很少有人认识,多半只会被当成是陆怀璟的狐朋狗友。 明知言原本也想退回去,却被七皇子拦了一下,低声问:“进去不是会让你不舒服吗?” 的确,明知言愿意给太子做谋事,真的有事时会出现在太子身边,帮他出谋划策,却不愿意与太子相处。 在他看来,太子和陆怀清就是两条微笑着的毒蛇,暗算过他,让他煎熬过两年。 只要他一个不顺从,这两个人随时会将他毁了。 明知言叹息一声,似乎很担心俞渐离。 七皇子在此刻再次开口:“纪砚白人不坏。” 言下之意,有纪砚白在,没人会为难俞渐离。 就算两个人都很克制,但是这群人精都能看出来,纪砚白对俞渐离的印象不错,甚至颇为照顾。 “嗯,我知道。” 陆怀璟兴奋得像后山的猴子,活蹦乱跳的,终于想起来凑到七皇子身边,询问:“银子够吗?” “应该够,不够我就撤。”七皇子回答得轻飘飘的。 陆怀璟抬手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兄弟,我很欣赏你,如果今日你成功了,改天我请酒的时候叫你一个。” “多谢陆小公子赏脸了。” 陆怀璟笑得爽朗:“嘿,小事情!” 没一会儿,陆怀璟就掀开帘子对里面喊:“俞渐离,都到五百两了!” “我的天啊……”一个上好的宅子钱只够见花魁一面的?俞渐离惊讶得合不拢嘴。 “上一次可是拍到了九百两!” “这、这也……” “好像是被富商拍下来了,见花魁的另有其人,至今不知道究竟是哪位。” 俞渐离想了想后,点头:“这也说得过去了。” 这时另外一艘画舫有人喊话:“陆小公子能否让让?你这般猖狂,也不怕被家中责罚?” 陆怀璟显然认识那边,干脆喊回去:“那么多人出价,怎么就让我让你?” “属你这边最豪气,加价都不犹豫的!” 陆怀璟畅快得不行,晃了晃身子后,小声问七皇子:“你还可以吗?” “没有问题。” 陆怀璟当即高声回答:“不让!” 谁知那边却急了,出言嘲讽:“平日里有俞渐离那种美人陪着,你还看什么花魁?” 这种场合提及俞渐离,显然充满了恶意,陆怀璟一瞬间就怒了:“放你娘的屁!” 原本他气得想找什么砸过去,抬眼看到明知言看向了他们,心中突然稳当起来。 他们完了!陆怀璟保证! 第39章 火葬场 明知言意识到陆怀璟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 不由得有些想笑。 可能是他们两个人敌对太久了,成了最了解彼此的人,导致陆怀璟在他报复人能力这方面格外信任。 第82章 他只能低声道:“之前俞渐离如何回答你的, 你怎么回答他就是了。” 这时,那艘画舫的男子正得意,大笑着回答他:“陆小少爷, 随意的一句话而已,你急什么啊?” 陆怀璟有些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将俞渐离的话还原, 但是骂人这方面不会怯场,当即回答:“听闻雍容夫人当年也是颇有美名, 可是京里出了名的大美人, 你怎么看惯了雍容夫人还来此处看花魁?” 此人陆怀璟认识,他们之前还有些矛盾。 说起来这位不是很出名, 出名的是他的母亲, 曾经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婚后还被誉为雍容夫人。 只可惜她嫁的夫君不求上进, 带着家里没落了些, 儿子也不学无术。 那人一听陆怀璟的话就急了:“你提我娘做什么?这种风尘女子能和我娘相比吗?!” “呀!随意一句话而已,你怎么急了?再说……各花入各眼,这花魁的舞姿如此……漂亮, 定然是从小学习的,这是旁人都不及的。人和人各有不同,不该拿来比较,你觉得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没有贬低花魁,格局很大, 也算是压制住了对面。 那人气急,竟也反驳不出什么来。 之前失态的是陆怀璟,现在丢人的却是那一位了。 如果真的像那一位说的那样,只是随口一句没有恶意的话,为什么反过来说他,他会如此生气。 显然他最知道其中深意,他是故意说的。 那边吃瘪,还引来了不少嘲笑的声音,更是让他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陆怀璟得意不已,甚至想着,以后应该多听俞渐离和明知言说话,骂人的话语都升华了不少。 那边安静下来,七皇子继续有条不紊地加价。 明知言往后退了一步,到了不引人瞩目的位置。 陆怀璟起初还在看竞价,却被明知言拉了拉衣袖,他才后知后觉地退到了他身边。 “那个人旁边的两艘画舫你注意一下,你派人过去,让他们同时朝着分流转船头。”明知言低声道。 “啊?”陆怀璟是一个使坏都跟不上趟的人。 明知言没耐心解释,只能说:“照做就行了。” 陆怀璟听不懂,但是听话,做这种坏事还有种兴奋感,很快地张罗了起来。 竞价还没结束,之前叫嚣的那一边就出现了混乱。 今日风大,天阴却未落雨。 在那几艘画舫旁有一处支流,两条画舫悄无声息地转了船头,迫使那艘画舫进入了水流湍急的区域,加上被夹击,船身被架起来一瞬又落下,引起剧烈摇晃。 那艘画舫上的几人惊慌大叫着求救,画舫内的东西也被河水席卷。 好在画舫足够稳当,并没有翻船,却还是让站在船板上的两人坠入河中。 好在他们很快被流景楼早早就安排好的精通水性的人救了上来,却也是狼狈至极。 陆怀璟看得目瞪口呆,许久后才回神。 他就知道,明知言可不是回骂两句就能善罢甘休的人。 也因为这个小插曲,竞拍暂时停止,花魁也进入船内短暂休息。 陆怀璟站在了明知言身边,小声感叹:“如果不和你为敌,和你一起对付别人还是不错的,但是我们俩为敌的话……” “你不招惹我,我也懒得理你。”明知言回答得清冷。 “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明知言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吗?” 陆怀璟被问住了,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明知言打算回船舱时,陆怀璟才憋出来一句:“也不是特别无理取闹。” “哦。” “……”陆怀璟果然很讨厌旁人对他态度冷淡,难怪他会对俞渐离印象好,俞渐离就不会用一个“哦”字敷衍他。 明知言居然还问得出:“瞪我做什么?” “你和俞渐离是朋友,你怎么这么讨人厌?” “我需要得到你的喜欢吗?” “刚才合作得愉快,现在散了。”陆怀璟说完甩开他,首先进入船舱。 陆怀璟走进船舱,俞渐离已经准备好了茶水,递到了他手里:“来来来,舌战群儒也累了,喝口茶。” 陆怀璟很吃这一套,喝了一口茶后又朝明知言嚷嚷:“你看看人家!” 俞渐离也给明知言递了一杯茶:“谢谢你,又劳烦你给我出头了。” “没事。”对俞渐离说话,明知言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前后的态度差别十分分明。 太子一直看着这边,眼底有着笑意:“你们几个也是有趣。” 明知言行礼道歉:“吵到您了。” “无妨,我看得津津有味。” 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外面的船只都调整到了安全的位置,花魁再次出现跳了另外一支舞。 竞价再次开始。 眼看着价格到了最后揭晓的时刻,众人又聚到了前方,太子和陆怀清也站在帘子内一直瞧着。 得了空闲,纪砚白才低声问俞渐离:“他们这般算计旁人,你还给他们送茶?” “他们是为了给我出头才会如此去做,我怎么能在他们做出努力后泼冷水?我自然要领情,不然就是不识好歹了。”俞渐离回答完,看向他,“就连你也是,你帮我的方法也不算稳妥,但是我感激你。” 第83章 纪砚白想到他说的应该是宋筠望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这时俞渐离又小声说了一句:“但其实不用。” 纪砚白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在这种嘈杂的环境里也听得清,于是探寻地垂下眼眸去看他。 他努了努鼻子:“每次都要想该如何报答你们,好难啊,真的是绞尽脑汁。” “也不是一定要报答。” “可是亏欠着心里总是惦记,就好像我还欠你一顿饭呢,至今还没有机会请。” 纪砚白看着他很苦恼似的表情,稍有动容,又很快恢复:“无妨,不急。” “我急呀,等我做完花灯,记得给我一个机会。” 纪砚白也难得柔声回答:“好。” 似乎看到俞渐离真诚的眼神,谁都无法拒绝。 此时外面的价格已经竞争到了一千两。 这惊人的数字让俞渐离久久不能回神,这是要给流景楼搬去一座银子做的小假山吗? 现在又是什么诡异的剧情? 主角攻在竞拍见花魁的机会,主角受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这两个人一点火花都没擦出来吗? 陆怀璟这个男二更是立场不明,只顾着看热闹,都没多余理会七皇子。 后期的出价,每一次都要久一些,显然已经过高,让他们产生了犹豫,只有他们这里毫不犹豫。 最终,七皇子以一千一百两的价格,拍下了花魁夜见的资格。 陆怀璟惊喜不已,站在船头等待,其他所有的画舫都能看到他明媚又灿烂的笑脸。 还有些人窃窃私语,似乎是好奇他怎么会和明知言聚在一起,旁边那个眼生的俊朗男人又是谁? “他不是和明知言势不两立吗?” “明知言如今归顺太子了,他们的关系也因为同在马球队练习缓和了不少。” “就算如此,他们两个人能成为朋友也是稀奇。” “嗐!还不是因为出现了一个俞渐离?” 似乎想到提起俞渐离,恐怕会招惹那几位,那人很快闭了嘴,反而引得其他人更好奇了。 这俞渐离究竟何许人也? 居然能够得到柳映桥的赏识,还能和陆怀璟、明知言同时成为朋友,还让这两个人握手言和? 不过是落魄人家没有什么背景的长子,居然有这般能耐? 听方才的琴音倒是真的有些能耐,仅仅是靠这个吗? 他们的好奇心很快被那边的动静转移,因为花魁下了游船,进入了小船上,不久后就要去往陆怀璟所在的画舫了。 就算是表演已经结束,还是有侍女帮花魁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画着山水,伞四周垂着白纱珠帘。 透过白纱珠帘,能够看到花魁朦胧的身影,仅仅是姿态与身形,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花魁过来后,有小厮传话:“请问是哪位贵人拍下的夜见,我们小姐只能见其一人。”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真的听到还是难免让人心中失落。 他们似乎都想着,应该由太子来见,却听花魁在身后说道:“无妨,非婉在游船上便听到陆小公子对我的看法,让我很是感动,今日得诸位赏识,能够与诸位相见,是非婉的荣幸。” 非婉说着,由侍女扶着上了他们的画舫,上来后施施然朝着他们行礼。 众人都承了这一礼,陆怀璟有些惭愧,道:“其实这一开始是俞渐离的说法,我只是转达了而已。” “哦?”非婉轻笑,走到船舱前掀开纱帘走进来,似乎一眼就锁定了哪一个人是俞渐离。 她进来后便走出了伞遮挡的范围,身着一袭红衣,曼妙的身材被紧紧包裹,那呼之欲出的还是分外晃眼。 她走到了俞渐离的身前,对着他笑得妖娆:“俞渐离,我对你早有听闻,今日得见果然是个长得俊俏的,我瞧着都心中悸动呢。” 俞渐离只觉得,非婉身上的香气直扑他的面门,她还靠得这般近,那张精致的脸如同放肆开放的芍药,浓烈得美,给予他视觉冲击。 果然是个美人,他的心中这般想着。 同时有种被非婉调戏了的感觉,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接着谦虚道:“你谬赞了。” 非婉打了一个响指,很快有人送来好酒好菜。 一艘艘小船齐齐朝着他们的画舫汇聚,都是花魁夜见的布置。 在非婉进入船舱后,其余几个人也纷纷落座。 非婉从他们几个人落座的位置,就能分辨出几个人的身份谁更尊贵。 似乎对太子身份更尊贵有所猜测,却也没有变得另眼相待,而是亲自为他们布菜,依次斟酒。 期间,非婉又提及了俞渐离的琴声:“我在游船上便听到了俞公子抚琴,当时我不能露面,但是着实被惊艳到了。” 她说着伸手,身边的侍女很是懂事地递来了琵琶:“非婉也懂些音律,不知能否有幸与俞公子合奏一曲?” “哦……可以。”俞渐离回答,他正好也不想饮酒。 他说着起身,规规矩矩地坐在了琴前,又问:“可有谱子?” “有啊!”非婉的侍女立即给他送去了琴谱。 俞渐离拿在手中研究起来,似乎怕自己练习会打扰其他人,便只是手指在琴上空虚浮地动了动,并未发出声音。 谁知一抬头,就看到非婉拄着脸看着他,感叹道:“你学得好快呀!果然国子监的监生就是聪明。” 第84章 显然非婉是精通音律的人,仅仅通过俞渐离练习时手指的动作,就能看出他练习的进度。 俞渐离被夸赞得有些慌张,似乎很想提醒她,真正的贵人都在那一边,你别盯着我呀! 谁知,俞渐离呆愣了一瞬,陆怀璟反而急了:“俞渐离你脸红什么?!你看她什么眼神呀!你都没这么看过我,我没她好看吗?” “你、你突然比这个做什么?”俞渐离更慌张了。 “烦死了!”陆怀璟居然当众闹起脾气来。 非婉见这个场面也不尴尬,反而爽朗地笑:“陆小公子真是和传闻中一样真性情,我听闻呀,你一直是国子监内的美男子,今日得见方知读书人的眼光是真的不错。” “……”陆怀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哄好了。 俞渐离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最近的日子啊,真是随地大小火葬场,每次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每一次都被折磨得头皮发麻。 他想回国子监号房了,他后悔来看灯了。 第40章 关心 其他参与竞拍的画舫尚未全部行驶靠岸, 途中便听到了琴声与琵琶声的合奏。 不少对花魁夜见向往的,都难免生出羡慕来,想要多留在河面上听一听这曲子。 尤其是与花魁合奏的人琴艺着实高超, 这是他们平日里绝对听不到的,少听一会儿都会觉得是损失。 其他的画舫逐渐驶离靠岸,只留下陆怀璟租用的那一艘在河面静静地漂着。 原本还阴沉的天突兀地放晴, 月色皎洁。 画舫上的花灯还在燃着,光影摇曳, 与月交相呼应。 琴声与琵琶的合奏堪称天籁,明明是第一次合作, 两个人依旧互相配合默契, 弹奏出了近乎完美的乐声。 一曲停止,俞渐离松了一口气, 收手乖巧地坐好等待。 明知言观察到了俞渐离的状态, 在此刻起身道:“我们还需要回国子监号房,回去晚了怕是会坏了规矩, 不能和诸位一起饮酒, 我自罚三杯。” “嗯,时间很晚了,早些回去吧。”太子说道, 也不强行留人。 明知言为自己倒了三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对俞渐离招呼:“我们走吧。” 俞渐离跟着行礼,跟在明知言身后离开。 众人看着他们离开的姿态,陆怀清小声叹道:“还真是形影不离。” 其他人神色不一。 他们好似并未听见,上了流景楼派来的小船, 送他们二人单独上岸。 上岸后,他们乘坐上陆怀璟的马车回国子监, 路上明知言说道:“这个花魁很聪明。” 俞渐离跟着点头:“她其实是猜到画舫上的人都很尊贵,她如果单独面对太子,怕是也会紧张,真发生什么事情她也不敢拒绝,留下全部人反而是更稳妥的。” 明知言轻声回应:“嗯,她看出太子身份最尊贵,却还是独独对你感兴趣,是因为这群人里你最人畜无害。和你合奏,还能让她的琵琶曲更上一层楼。 “她不去刻意巴结太子,按照男子的心思,越是这样的,反而越会引起他们的兴趣。 “可太子终究是太子,她这些小心思怎么会看不出?” 俞渐离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她是故意表现出自己的小聪明,让太子厌恶她,不然她一个青楼女子,招惹了太子只会招来很多是非。” “没错,她今日只求稳妥度过,也让自己的名声传出去。至少她的这次见面落落大方,人也是真的绝美,安全度过今日,她还是京里最有名的人。” 俞渐离忍不住问出来:“七皇子拍下夜见只是为了玩?” 明知言并未出声回答,他此刻对七皇子的底细也不够了解,不明白他今日的举动究竟是为何。 俞渐离却很满意自己的提问。 对七皇子好奇吧!好奇一个人,是感兴趣的第一步! 展开你们的爱情吧! 攻受联手,天下我有! * 陆怀璟喝得实在有些多。 陆怀清作为哥哥,只能带着弟弟回府,不然也怕他出什么事情。 太子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去吧去吧,我这边无碍,而且还有老七陪我呢。” 七皇子其实也醉得不轻,人都迷糊了,临走时说什么也要摸一下非婉的脸,非婉很巧妙地避开了。 陆怀清看着七皇子不靠谱的样子十分不放心,只能叮嘱道:“纪砚白,你没饮酒,劳烦你送他们到宫门口。” 纪砚白回答得简单:“好。” 陆怀清扶着陆怀璟朝着马车走时,陆怀璟还在兴奋地问:“哥,我今儿租的画舫大不大!” “大,很大。” “我、我今天威风不威风?!” “很威风。” “我两句话,让他们哑口无言!还、还有人给我鼓掌呢!” “厉害死了。” “哥,我……” “闭嘴,对着我的耳朵喊吵死了。”面对这个弟弟,陆怀清的从容优雅都没有了。 这边纪砚白和太子上了同一辆马车,七皇子因为吐得昏天暗地的,被护卫放在了马背上带回宫去。 也幸好是在夜里,不然真的颜面尽失。 太子又说起了花魁的事情:“好可惜,我今日很想让小舅舅和花魁单独见面,若是你喜欢,我可以让她跟你。” 第85章 “我对她并不感兴趣。” “挺漂亮的啊,性格也不错。” “你若是喜欢,可以时常去看她。” 太子轻笑起来,身体靠着马车的车厢跟随着马车摇晃,轻飘飘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也要趁这段时间,留下子嗣啊……” “你也是勇敢,竟然想把花魁安排给我,你不怕你娘找你?” 太子大笑起来:“我也是试试看,怎么才能投你所好。” “不必如此。” “那……我把俞渐离安排到你身边去?他的话有些棘手啊,那个明知言定然不会放手,动俞渐离,那是动他七寸。” 纪砚白垂着眼眸,神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说了别的:“你的确不必如此,归根到底我是你的亲戚,是你最亲近的人之一。别的人你需要时刻观察,绞尽脑汁,对我没必要。” “……”太子沉默下来,一直看着纪砚白没说话。 “我不想搅进很多事情里,我更希望你们把我派出去。我只怕你们在京里出了事,我得到消息快马加鞭回来,也来不及护住你们。” 太子的态度有所松动:“其实母后的意思也是想你先留下来,给纪家留下子嗣。你可以放心,孩子留在京里有我们护着,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我一个脑袋悬在枪尖上的人,哪里敢耽误一个女子的一生?难道她嫁进纪家就是为了生一个孩子,她人生的意义都是生孩吗?” “能成为国公府的儿媳,是多少人向往的事情?总有这种女子,愿意嫁给你。” “再说吧,我暂时没有想法。” 太子也知道纪砚白的性子,没有再提,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又走了一段路,七皇子又吐了个昏天暗地,被他们的马车落在了后面。 纪砚白在宫门口等待七皇子的马也进去了,才独自骑马离开了宫门口。 * 俞渐离回到国子监后,又开始了之前的生活。 每日里认真学习,外加温习之前的课程,让自己不至于露出马脚。 闲暇时间大多在制作花灯,连给妹妹做首饰的事情都放下了。 材料订购已经大致完成,材料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他便将局部的一些小物件都组装完成。 制作的时候,还想到了尝试去兵部的事情,又动用脑筋改了图纸,打算在花灯里增加小机关,这样还能锦上添花。 因着花灯的原因,陆怀璟来俞渐离这里更频繁了。 起初只是关心进度,后来则是怕被人看了设计,在俞渐离制作到中途,他就趁着所有监生上课的功夫,派人去俞渐离的号房拿走了俞渐离已经做好的部分,送去了他母亲嫁妆里闲置的屋舍。 最离谱的是,陆怀璟竟然能在监丞那里给他做了特殊请假,制作花灯期间可以不在号房住。 陆怀璟很喜欢搞神神秘秘的事情,导致俞渐离还需要跑去这个小院子里单独制作,来回折腾。 后来他却在庆幸,幸好来了这里。 他在制作到一半试验时,不小心点燃了框架,导致一部分花灯被烧。 幸好院落中就有水井,他能够及时扑灭,要是在号房里可就麻烦了,他的号房单独一处,远离水源。 万一烧到了纪砚白那边他就要自责死了。 扑灭了火,他看着院子里的狼藉有些丧气,原来花灯也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好做。 因为这场火,材料被烧掉了五分之一,最头疼的是最复杂的工艺也在这里,又得熬夜才能补救了。 他刚才救火跑得急了,赶紧走进屋子里坐在了椅子上缓神。 抬手擦了擦额头,没有多少灰,却是一身的汗水。 着急加快速运动,让他狼狈至极。 这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坐在椅子上缓神,想要喝口水却没有力气起身,便只能喉咙很干地继续喘粗气。 很难受,难以言说的难受。 眼前模糊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他的身前,伸手测了测他的鼻息,接着伸手便要将他抱起来,想来是要送去医馆。 “不用……”他哑着喉咙说道,“想……喝水。” 纪砚白似乎有些着急,快速在屋中寻找,找到了茶壶,干脆拎着壶到了俞渐离身前,用壶嘴朝着俞渐离的嘴里灌茶水。 俞渐离被灌得眼前一黑,刚才还没想晕,此刻更想晕了。 他狼狈地喝了两口,抬手示意,纪砚白才停下来。 喝了水他缓了一口气,才道:“你怎么来了?” “京里的巡逻京兆尹我都认识,我知道你最近经常来这里,曾嘱咐过一句。你院子里方才有火光,我刚巧在回府的路上,他们见到我就告诉我了,我便赶过来了。” “哦,来得好及时。”俞渐离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歪着身子在椅子上瘫坐,半撑着眼皮去看纪砚白。 纪砚白看他这般虚弱的模样,不由得一阵着急:“我送你去医馆。” “不碍事的,去了也是老说辞,我歇会儿就行。” “那我扶你躺下。” 俞渐离想了想后点头:“在那边。” 纪砚白伸手准备扶他,可觉得他走路都吃力,干脆又一次将他横着抱起来,送到了房间里去,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似乎想到了什么,还去帮俞渐离脱掉了鞋子,又为他盖上了被子。 第86章 俞渐离躺在床上整理自己的发鬓,同时问道:“你还是第一次照顾人吧?” “这也不算什么。” 其实俞渐离没打算夸奖,毕竟纪砚白照顾得是真不怎么样。 但是俞渐离没说,毕竟他还是很感激纪砚白。 纪砚白站在房间里,似乎很是不满:“陆怀璟也不知道在院子里留几个人照顾着?” “他总是神神秘秘的,生怕别人看去了我的设计,他还处于谁也不信任的阶段,便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 “你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其实我也有点后怕了。”俞渐离也跟着回答,“幸好你来了,能认识一个武将也挺好的。” 纪砚白似乎被俞渐离说动了,缓和了态度坐在了床边。 他看了看冷清的屋子,道:“这几日我让昙回时常来看看,这里缺什么,我给你送过来。” “陆怀璟在这方面没有亏待我,每到饭点都会派人送来食盒,都是最好的铺子,换着花样给我送来。这里的被褥都是新的,熏香都是我没闻过的味道,住着还可以。” “我不放心。” 俞渐离躺在被子里,依旧没觉得暖和过来多少,随意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关心我?” “……”纪砚白没回答。 俞渐离问的时候没有多想,纪砚白越沉默他越尴尬。 第41章 照顾 俞渐离蜷缩在被子里, 因为还穿着外衣,躺得不是很舒服。 不过此刻他是在短暂地休息回神,也不能顾及太多了。 他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下巴埋进被子里,睫毛不安分地动了动,依旧没能等到纪砚白的回答。 他真后悔自己多嘴, 问了方才的问题,现在进入了尴尬的境地。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话不过脑子了? 安静的房间,夜色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透进来, 投下长长的银白色光影, 有一半爬到了纪砚白的身上,最顶端的一抹搭在他高挺的鼻尖上。 微尘在月光下化作流动的光影, 在屋子里静静飘荡。 纪砚白垂着眼眸, 双唇抿着,沉默着不出声。 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到窗外树叶的飒飒声, 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明明俞渐离只需要抬眼, 就能看到纪砚白的神情,可他变得不敢动,甚至不敢去看纪砚白。 沉默的气氛让他陷入了慌张, 甚至无措起来。 “是……因为我是你在京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吗?”俞渐离尝试打破尴尬。 纪砚白身体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回答。 俞渐离只能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能住在你隔壁也是意外,没想到帮你写罚写的东西,也能和你结识……说出去旁人都不会信吧。” “嗯。”纪砚白终于回答了一句。 听到纪砚白的回答,俞渐离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纪砚白再次开口:“你总是很容易死的样子, 这几日不在号房一个人在外面,我也会担心你突然死掉。” “今天是意外, 平时我一个人的时候还可以。” “嗯,我会派人照顾你,他们平时不会打扰你,你有危险了才会出现。” 俞渐离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 他怕他不答应,纪砚白会经常亲自过来,那样的话人情欠得更大了。 纪砚白确定了他的安全后,便起身离开了,毕竟在这种“孤男寡男”的情况下留久了,两个人都觉得很别扭。 俞渐离也不能起身相送,只能目送纪砚白离开。 在纪砚白走后,俞渐离躺在床上开始思考,纪砚白究竟是直的还是弯的? 他记得书中的确提及了给纪砚白议亲,还订了一户人家,女方也是京城贵女。 可是订亲后不久,纪砚白就因为发狂惹了大祸,还闹出了人命,被关进了牢里整整两个月有余,国公府和皇后娘娘费尽周折才将纪砚白救出来,出来后亲事已经退完了。 在此之后纪砚白再没有cp。 因为纪砚白有过婚约,俞渐离一直认为纪砚白应该是一个直男。 可此刻他突然犹豫起来,会不会纯爱小说里的男配也都有一颗待觉醒的爱男之心? 他和纪砚白是两个不该有交集的角色,现在意外地认识了…… 应该不会产生什么奇怪的感情吧? 俞渐离!别自作多情了,你只是白月光,你不是万人迷! 明知言喜欢你是因为剧情设定,不是因为你多好! 纪砚白什么身份!?他怎么会对你一个病秧子动心? 能让纪砚白动心的,也绝对是能上天入地的人中豪杰,怎么会是你?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俞渐离翻了一个身,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思绪还在胡乱地飘。 他是不是因为写过纪砚白的本子,才会对纪砚白产生很多不该有的幻象? 可是……在画舫上的时候,只要想到纪砚白,他的琴境都会随之改变。 他弹琴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纪砚白的身影…… 他急得干脆踢被子,纪砚白那么高大俊朗,还对他颇为照顾,他会觉得纪砚白好也很正常。 如果没有穿书,他之前如果在手机上刷到纪砚白的短视频,都会毫不吝啬地点赞、评论、收藏三连。 这是对优秀的人的欣赏,是很正常的心思。 第87章 停止胡思乱想,睡觉! 思及如此,俞渐离快速在被子里蠕动,脱掉了外衣,接着盖上被子睡觉。 放空脑袋后,没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 其实纪砚白派来的人,并不像纪砚白说的那样不会打扰他。 晚间他刚刚进入院子,陆怀璟安排的人已经送来了食盒。 他打开食盒捧着碗吃了起来,因为食量小,他只吃了一小部分便放下了饭碗,起身去研究自己的花灯。 这时突然有人从树冠里探头出来,朝着他喊:“俞公子,您剩下的饭菜我能吃了吗?这也太香了!” 俞渐离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黄启,吞咽了一口唾沫才回神,道:“哦……可以啊,还有一碗米饭我没动过。” “好嘞!”黄启纵身跃进院子里,笑呵呵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双筷子,“老黄我自备筷子,不会弄脏你东西的。” 俞渐离没有那么多规矩:“无妨的。” 黄启也真没客气,还没坐下便夹了一块肉大口朵颐起来,吃得险些咬了自己舌头:“不愧是纨绔子弟都觉得好吃的饭菜,真他娘的好吃,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这些年里都没吃过这般好吃的饭菜。” 俞渐离被逗笑了:“那你多吃点。” “这点您不用担心,我定然不会剩一粒米饭。” “嗯,吃吧。” 黄启在院子里吃饭,俞渐离便在不远处继续做花灯。 没一会儿有人敲了敲院门,接着昙回走了进来,他先跟俞渐离打了招呼,接着对黄启骂道:“你怎么进来了?!” “俞公子吃不了,我帮他打扫干净。” “嘴馋的,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黄启坦然承认:“确实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你也是不客气,真好意思吃?!”昙回看着黄启,恨不得冲过来拎他耳朵。 “跟俞公子客气什么?他又不是外人。” “那也应该有礼貌!” “这都是套麻袋送去少爷房里洗澡的交情了,再说我吃之前问过他了,怎么没礼貌了?” 这话说得颇为刺耳,又挑不出什么错来。 俞渐离只能制止:“别别别,也不是这样,你吃你的,但是交情……唉……” 该怎么说呢? 黄启是个没心没肺的,完全没当回事。 昙回将手中拎着的盒子打开,道:“俞公子,我给您带来了些茶,还有文房四宝,您先忙着,我帮您烧些热水去。” “哦,那劳烦你了。” “小事情。”昙回笑得爽朗,路过黄启时还给了黄启一拳,黄启毫不在意。 昙回显然比纪砚白会照顾人,这边烧好了热水,泡上了茶,还为他斟了一杯茶,放在他随手能拿到的位置。 他出来便开始观察这院子里缺什么,或者看到有不规整的地方,也会帮忙收拾了。 偏他收拾的时候还不老实,絮絮叨叨地说着:“您刚开始没回号房的那几日啊,我们少爷就注意到了,还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呀,就只能去打听。 “打听完了告诉少爷,少爷还挺不开心的,有一日还念叨:‘怎么今日也不回来?’” 俞渐离听着昙回的絮叨有些分神,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一些:“他人还挺好的。” 黄启第一个反驳:“好什么啊!” 昙回也跟着补充:“我们少爷可不是爱关心人的人,到底是战场上长大的,若是对谁都好,岂不是成了心慈手软的将军?” 俞渐离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继续说道:“那……他对我还是很照顾的,在我看来他是个好人。” 昙回再次否认:“我们少爷也就对你这样。” “对,我可是贴身护卫,以后也都是将才,从来只跟着小将军一个人,你还是我跟着的第一个外人。”吃着美味都堵不住黄启的嘴。 俞渐离在昨天晚上拼命告诫自己:不要误会,不要乱想,不可能的! 今儿的昙回和黄启仿佛在唱双簧,特意告诉他:你没想错,就是你想得那样! 俞渐离也难得的词穷:“那、那还真的是非常感激他。” “也不用太过感谢。”昙回手上在收拾,嘴上继续说着漂亮话,“我估计我们少爷就是想您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您也莫要太过劳累,好好养病才是。” “嗯,好的。” 等黄启吃完收拾了食盒重新上树,昙回帮完忙后离开,俞渐离继续制作花灯。 在屋舍中制作细节时,他突然停住手中的动作,分了一会儿神。 对啊,纪砚白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还格外关心他? 这个确实是他想问的问题。 难道真的是因为纪砚白觉得他很容易死,才格外照顾? 俞渐离,不要胡思乱想,不然你独自陷进去了,人家却只是随手帮忙,你就万劫不复了! * “我只是怕他死了,万一在哪里病倒了没人发现就危险了。”纪砚白站在号房里,独自说了这样一句话。 然而说完,却还是在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最近的心情总是不好,莫名地烦躁。 这时号房外传来声音,是昙回回来了。 他进来后便开始絮叨:“少爷,您真的该管管黄启了,恨不得跟俞公子称兄道弟了。” 第88章 纪砚白听得一阵头疼:“他又做了什么没规矩的事情?” “直接进俞公子院子里,把俞公子没吃完的饭给吃了,一粒米都没剩。” “混账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规矩的? “也许他觉得您跟俞公子亲近,才觉得俞公子不是外人吧。”昙回说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纪砚白的神色,见纪砚白没有继续发火才继续忙碌。 昙回进来后帮纪砚白收拾东西,同时道:“我看着俞公子今日气色好多了,我帮他收拾了一番就回来了,他心情也不错,您不用担心。” “嗯。” “他还说非常感激您呢。” “你如何回答的?” 昙回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话,纪砚白听完点了点头。 昙回收拾完准备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小的回来时,俞公子特意交代说,让我留意您的吃食,还有您接触的人,怕有心人刺激您的病情。”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小的也问了,他说他只是担心。唉,俞公子真的是非常在意少爷您呢,瞧那担忧的神色,绝对不是作假。” 纪砚白听了,面色稍有缓和,不久后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昙回离开了纪砚白的号房,纪砚白便独自躺下,闭上眼睛。 听到了俞渐离的消息,得知俞渐离同样担心他之后,刚才烦闷的心情好转了一些,让他终于能够安心睡觉了。 安静的号房,他躺在床铺上,耳朵动了动,没有了之前平稳的呼吸声,他还有些不习惯。 第42章 争吵 这一日, 是陆怀璟和俞渐离一同去的别院。 在路上,俞渐离就发现了陆怀璟的不对劲。 平日里,陆怀璟都是叽叽喳喳的一个人, 要么没事找事地跟俞渐离闹一通。 今日安安静静的,倒是让俞渐离不适应了。 俞渐离尝试着问:“今日被博士点名回答问题了?” “没有啊,他们现在看到我都心烦, 都懒得提问我。” “那你今日同他人吵架,吵成平手了?”绝对不能问是不是吵输了, 陆怀璟会瞬间暴怒。 “也没有。”回答完还叹了一声气。 俞渐离没再问下去,想来不是被家里训斥了, 就是又被哥哥算计了。 陆怀璟的世界里, 也就只有这么点事情能让他心烦。 两个人一同到了院子里,俞渐离认认真真地制作花灯, 还给陆怀璟这个投资人看看进度。 上一次看花灯的时候, 陆怀璟还咋咋呼呼的,看什么都惊奇, 这次也只是瞥了一眼, 道:“做得还挺快的。” 俞渐离见他心不在焉,便继续制作花灯不打扰他了。 没一会儿,陆怀璟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 俞渐离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不说,俞渐离也不再问,继续制作。 天暗了之后,俞渐离点燃了烛火, 陆怀璟幽幽地看着烛火,突然说道:“俞渐离, 我是不是挺迷人的?” “……”这还真把他问住了。 陆怀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顾自地道:“我也知道我的容貌惊为天人,却也没想到会这般迷人,让人把持不住。” 俞渐离逐渐察觉到不对,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谁对你做了什么事情吗?你被占便宜了?他做了什么?” “倒也没做什么,就是对我无微不至。” “哦,也正常,大家都会照顾你一些。” “不,他不是正常的照顾,他对我实在太好了些,而且也殷勤,看我的眼神……” 俞渐离继续制作花灯:“是有事求你吗?” “不是!就是因为他不需要我帮他做什么,还对我特别好,而且他对我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这叫什么,这叫偏爱!” “……”俞渐离意识到了不对,再次去问,“你说的是谁?” “说出来不太好。” “林听?”俞渐离干脆说出了名字来。 陆怀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发现他对我不一般了?他的爱意那么明目张胆了吗?” 一瞬间,俞渐离制作花灯的兴趣都没有了。 他想过林听会提前行动,没想到林听居然开始欺骗感情了。 这也太过分了吧?! 见俞渐离不说话,陆怀璟继续说了下去:“我很纠结啊,说到底他是我的远房亲戚,他还是男子,这般事情闹大了对谁也不好,我也不能耽误了他。我还觉得我们不太相配……” “确实不相配。”俞渐离阴沉着脸回答。 陆怀璟突然没话再说了。 “我之前就说过,林听有才华,却不得太子赏识,你的哥哥对他也没有招揽的意思,就意味着他们发现了林听有着什么问题。” “你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啊?”陆怀璟被俞渐离突然的阴沉语气搞得有些懵。 “我以为我提醒了你,你会远离他,可你居然因为他忧愁?” 陆怀璟很是心虚地反驳:“我、我记得你的提醒呢!” “你心思单纯,最是好骗,容易被人利用。林听这种城府极深,善于用心术伎俩的人,是你能想明白的?他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和你关系密切不妥,还跟你献殷勤,你可以想象他之后会怎样利用你。” 第89章 “这么严重吗?” “你若是不听我的劝,大可去信你的林家表弟。” “可是我觉得他对我挺真诚的啊……” “那你寻他吧,莫要跟我说话。” “啊?”陆怀璟还是第一次见俞渐离这样。 在陆怀璟的印象里,俞渐离一直是温柔的,平静得好像没有什么情绪的,倒是第一次跟他生气。 这也是俞渐离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跟他说话。 他竟然有些心虚:“你别生气,我也没动心,我也是觉得不妥的。” “知道不妥就离他远一点。”俞渐离再次叮嘱。 “可是他是我亲戚,我母亲让我照顾他一二……” 他的一句“可是”让俞渐离瞬间恼火,让他想到了很多不争气的恋爱脑,明明知道对方恶劣,却还是找尽理由继续和人渣相处。 陆怀璟还没说完,就被俞渐离推着出了别院:“你现在脑子不清醒,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说着,便将陆怀璟推出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陆怀璟在门口又敲了一会儿门,俞渐离都没开,陆怀璟竟然也有点生气了:“那我真走了啊!” 俞渐离没回答他。 陆怀璟赌气似的扭头便走,一边走一边骂:“莫名其妙!突然发什么火啊!” 俞渐离赶走了陆怀璟没一会儿,回过神来的俞渐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是陆怀璟被林听算计,陆怀璟本身没做错什么,他性格一向如此,才会被利用。 太子和明知言那么聪明的人,都被林听压制得厉害,更何况一个陆怀璟? 俞渐离也是因为他性子单纯,才能和他成为朋友,现在怎么能怪上陆怀璟了? 冷静下来后,他觉得还是需要去跟陆怀璟道歉,并且心平气和地好好说一说。 今日是他听到这个事情急了,冲动了。 错在他。 他坐立不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劝不住陆怀璟,这件事,他需要找一个能管得住陆怀璟的人。 比如——陆怀清。 毕竟这也关乎整个陆家。 想好了解决办法,俞渐离才如释重负地重新坐下,看着花灯没有继续做下去。 陆怀璟也会思考是不是被一个人喜欢了,而对方只是想利用他。 他这几日还在思考纪砚白为什么独独对他特别,如今想来也是一样的吧,他不知道纪砚白的心思,可能纪砚白真的只是觉得他可怜。 别自作多情了。 * 夜间,黄启敲了纪砚白的号房房门。 纪砚白显然没睡,打开门让黄启进来。 黄启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进来后便开始汇报:“末将看俞公子睡了才回来的,那边有人接班,安全方面您不用担心。” “嗯。”纪砚白回答完,并没有让他离开。 黄启迷茫地挠了挠头,问:“我得跟您说说俞公子今天经历了什么?” “你不想说?” “也不是,今儿俞公子是跟陆小公子一起回去的,没一会儿两个人突然吵起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俞公子发脾气。” 纪砚白也未曾见过俞渐离发脾气,于是问:“陆怀璟惹他了?” “也不算吧,陆小公子说有人瞧上他了,但是他觉得不合适。俞公子一听就急了,气得可是不轻,直接把陆小公子推出院子,让陆小公子以后都不要跟他说话了。” 黄启是一个粗人,只听了一个大概,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简单地说明完,忽略了一些细节,传达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有人看上陆怀璟了,俞渐离就生气了?”纪砚白眉间的川字渐渐显现,语气也低沉了几分。 “对啊,两个人吵完陆小公子就回府了,俞公子一个人魂不守舍地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继续做灯。”说完突然自己笑了,“嘿嘿,我魂不守舍这个成语用对了吧?” 纪砚白可没心情夸他,反而气得不轻:“滚出去!” 黄启非常奇怪,一边走一边嘟囔:“我成语用错了?” 走出去了,还没忘记关上门。 纪砚白在黄启离开后,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 之前和明知言形影不离的,现在又多了一个陆怀璟,这个俞渐离身边的人倒是多! 似乎也不缺他的照顾。 明知言他还能认可一些,陆怀璟他凭什么啊?! 凭什么?! 生了一会气,纪砚白才回神。 他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奇怪。 * 第二日,俞渐离在太学支堂里,便看坐在他身侧的林听横竖不顺眼。 骗人心骗感情的王八蛋,长得一表人才,一点人事也不干,畜生一个。 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能利用再舍弃,害了陆怀璟还害了纪砚白! 坏透了!!! 好在他的情绪一向十分收敛,林听似乎没有感受到什么异样,一如既往地上课。 林听的功课也很好,而且在博士提问的时候可以侃侃而谈,见解很是漂亮,博士们都很喜欢他。 他们也会问俞渐离,可俞渐离一如既往的平稳,看不出什么优秀来,久而久之便将俞渐离纳入了平庸的水平。 这天中午休息,俞渐离快速起身去了国子学的方向。 第90章 他去到国子学门口时,那里的监生正在往外走,他探头看了看,也不知道陆怀璟有没有出来,他和陆怀璟有没有错过。 旁边的监生似乎都知道他是来找谁的,看到他后还会提醒:“陆怀璟还没出来呢。” “哦,谢谢。”俞渐离礼貌道谢,对那人微笑后倒是引得那人红了脸。 国子学的监生看到俞渐离已经没有最初好奇了,但也会多看一看。 毕竟俞渐离在那一日弹琴,又出了一些风头,谁都喜欢多看看风云人物。 他等了一会儿,陆怀璟才走了出来。 他皮肤白,稍微有点黑眼圈都能立即看出来,无精打采的模样一目了然。 俞渐离赶紧走过去迎上他:“陆怀璟!” 陆怀璟原本恹恹的,看谁都不顺眼似的,看到俞渐离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收敛了回去,冷哼了一声,问:“你来作甚?” “昨天是我冲动了,说了严重的话,态度也不好,你能不能原谅我?”俞渐离态度极为诚恳地问道。 “你还能知道错?你昨天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我错了似的。” “是我的错,的确是我急了,态度不对。” “你还把我推出去了,把我赶走了!你当小爷是谁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对不起。” 陆怀璟越听越来劲儿了,甩开俞渐离朝馔堂走,同时反驳:“可别,你要是再突然生气了,跟明知言告状去,我可害怕。” 俞渐离很是不解:“我们的事情,怎么会牵扯到他?” “你不是跟他最好吗?谁都不如他,我就没见你对他大呼小叫的。” “他也刺激不到我啊……” “哦,我能刺激你?我的错了呗?我也没做什么啊!我就是和你说了我最近烦恼的事情,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凶了我一顿,反而是我的错了吗?”陆怀璟本来说话就利索,此刻说话更像说绕口令一样快。 “不是……你先别急!” “是是是,全天下就他明知言最最好!他明知言是你的贴心小棉袄,我就是惹祸精,不配和你做朋友!”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怎么扯到知言头上了?” “哟!!!知言~~~~”陆怀璟阴阳怪气的语调婉转得像带八百个弯似的,法令纹都扯了出来。 “昨天确实是我的不对,我跟你道歉,下次我想法子让你再出风头一次,如何?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这件事确实只是我的问题,和知言没有关系。” “不能!我告诉你,咱俩就这样了,绝交了,这次花灯合作结束之后咱俩就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理谁!” 听到陆怀璟这么说,俞渐离更急了:“我……我不是这样想的,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不能,别在这里烦我了。” 被陆怀璟无情地拒绝了之后,俞渐离愣了片刻,眼眶微红,最后也只是嘴唇抿着后退了一步:“那……之前谢谢你的照顾,我先走了。” “……”陆怀璟反而顿住了。 俞渐离脸皮薄,尤其是陆怀璟明确表示了不想见他,他再留下去就是纠缠。 他只能懂事离开。 俞渐离垂着头转身,朝着回去的方向快步走去。 “欸……”陆怀璟想叫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俞渐离走远。 纪砚白走出国子学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俞渐离在等谁,紧接着就听到了他们二人吵架的全过程。 纪砚白的耳力,就算没靠近也听得清清楚楚。 看到俞渐离眼眶微红的模样,纪砚白的表情明显变得难看,朝着陆怀璟走了过去,路过他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不识好歹。” 陆怀璟被骂得一脸惊诧,等纪砚白走远了才回过神来喊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骂完了又去看俞渐离走的方向,似乎是打算回号房,这小傻子不会真哭鼻子了吧? 可别不吃饭啊! 本来就身体不好。 第43章 和好 俞渐离回到号房躺在床铺上, 略微觉得有些丧气。 他似乎搞砸了一件事情。 他最开始也是好意,生怕林听害了陆怀璟,伤了陆怀璟的心。 可用错了方法, 反而搞得一团糟。 他甚至开始反思,自己该不该参与主要角色们的因果,是不是他们所经历的事情都是他们注定要经历的剧情? 他这个外来的穿书者擅自搅乱剧情, 真的能改变他们命运吗? 想到这里,他颓然地长叹了一口气。 明知言是和他牵绊最深的一个人, 他不担心明知言,因为明知言有主角光环。 可陆怀璟和纪砚白呢, 他真的能坐视不管吗? 他就算真的管, 又该用什么方法? 暗示他们,让书中的主要角色去改变剧情, 而不是靠他这个龙套白月光逆天改命? 他应该如何做呢? 在他思考的时候, 有人敲了他号房的门,他立即起身去开门, 看到明知言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道:“听说了你和陆怀璟的事情,想着你还没吃饭,便带来和你一起吃了。” 俞渐离原本有些挫败, 看到明知言瞬间被安慰到了。 他走在明知言身边,道:“我是觉得那个林听另有所图,他靠近陆怀璟,我总担心会出事,所以和他说话急了些, 他跟我生气了。” 第91章 明知言走到桌边,将自己带回来的食物一样一样地取出来, 两个人的碗筷放得规整。 他似乎并未认真听俞渐离的心思,毕竟这在旁人看来,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俞渐离也没想过,会得到明知言的指点,可明知言还是开口了:“你不是一个会轻易定夺一个人好坏的人,就连对胡漪澜都没有太多的否定,你这般说林听,他定然是真的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俞渐离听到他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你懂我。” “你觉得他居心叵测,不想他靠近陆怀璟,可陆怀璟显然被林听刻意照顾过,在陆怀璟的角度看他也不是什么坏人,所以你左右为难。” “对!” “你是怎么想的。” 对明知言,他没有什么遮掩,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告诉陆怀清。” “你看,太子和陆怀清都觉得林听不妥,所以没有招揽。但是他们也知道林听和陆怀璟走得近,他们也没有多加阻拦,就证明他们并未将林听放在眼里,你去了,他们也会觉得你小题大做。” “没错。”明知言提醒的是对的。 “所以得做点什么,让他们觉得林听不妥,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消息吗?” 俞渐离之前想的的确简单了些,现在他也开始思考。 林听是三皇子党,三皇子目前和林听还没有接触,但是,他应该接触过三皇子手下得力的人了。 “如果我说他和朱鸣亦有联系……” 明知言已经坐下准备开始吃饭,听到这里后他也跟着停顿下来。 朱鸣亦不过是礼部的主事,官居六品,入不得旁人的眼,但是他是礼部尚书手底下的红人。 而礼部尚书是偏向于三皇子。 明知言颇为意外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我不是总出门去看材料吗,曾经见过他们一次。”他在扯谎,他只是看过剧情,知道林听早早就和朱鸣亦有书信往来。 按照剧情的这个时间段,林听必然已经和朱鸣亦联系上了。 朱鸣亦初期只是利用林听,从外地招揽才子,才让林听进京,后期却成了林听的手下之一。 “你认识朱鸣亦?”明知言很快发现了不对之处。 “……”果然在明知言的面前撒谎,很快就会被发现破绽。 明知言似乎有些头疼,明明只是简单的小问题,却发展成了这样。 明知言继续吃饭,甚至没有什么波澜似的,却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了最让俞渐离胆战心惊的话:“我不想你参与到这里面来,不然我怕我护不住你,会悔恨终身。” “我知道了。” “这件事情由我去办,你莫要出面,也不要跟任何人提及这件事。” 显然明知言是误会了他,觉得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时间里,也参与进了这场纷争里。 明知言一直在独自行动,很多事情都不告诉俞渐离,也是因为不想俞渐离卷进来。 之后俞渐离能够重振俞家,也是光明正大的,而非他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哪一日就算明知言这边一个不当,陷入了纠纷里,俞渐离也能摘出来。 他想俞渐离一直干干净净的。 显然参与这场斗争,是最快的上升手段。 但真的跳进了泥污里,又怎么可能轻易独善其身? 两个人沉默的期间又有人敲了门,俞渐离走过去,看到昙回送来了食盒:“我们少爷瞧着您似乎没吃午饭,特意吩咐小的送过来。” 他看到明知言也没有惊慌,反而很从容地打招呼,也算是不卑不亢,毕竟他可是国公府的人:“明公子。” “嗯。”明知言回答。 昙回送来了食盒后便离开了,这次没有废话,显然也知道在明知言面前不能多言。 俞渐离拎着食盒走进来,打开盖子庆幸地道:“幸好没有重样的菜。” 说着拿出菜品来。 “纪砚白对你很照顾。”明知言再次开口道,暗暗试探。 俞渐离也知道不能再继续隐瞒了,只能说了实话:“嗯,我替他写了罚写,他还给了我银子,从那以后他对我就还算不错。” 这种事情也很合理,明知言点了点头:“能得他照顾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不过别走得太近,免得被卷进去。” “好。” 两个人吃饭的功夫,陆怀璟犹豫一会儿地来了俞渐离的号房,站在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地看,然后故作不在意地说道:“哦,吃着呢?” 明知言并不理会他继续吃。 俞渐离却立即起身,走到他身前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被俞渐离这般注视一会儿,陆怀璟便有些坚持不住了,轻咳了一声道:“我也带了些饭菜过来,一起吃吧。” “嗯,好啊!”俞渐离很快答应,并且帮他挪了挪桌子上的东西。 陆怀璟依旧不老实,进来后看着桌面上的饭菜,嘟囔:“明知言不像这么大方的人啊,是只对你这样?” “知言并非小气,只是真的生活拮据了些。这里有些是纪砚白送过来的。” “纪砚白?”陆怀璟疑惑地坐下身,想了想后道,“他真奇怪,怎么像是和你交朋友了似的?不过是画舫上和他坐了一会儿,他就开始献殷勤了?他不像是这种人啊。” 第92章 “哪里轮得到小国舅爷对我献殷勤,是他对我也挺照顾的。”俞渐离回答。 “跟我重了好几样菜,别吃他的,吃我的。” “一起吃!”俞渐离这碗水端得很平。 三个人坐在一起,陆怀璟显然很是顾忌,不想让明知言听了什么,毕竟明知言嘲讽自己几句,都够让他几夜睡不着觉,夜里反复思考该如何反驳。 他开始闷头吃饭,俞渐离还有道歉的意思,一直给他夹菜。 明知言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还未开口说什么,俞渐离也给他夹了菜。 明知言当即闭了嘴。 明知言吃了一些后放下了碗筷:“我还要看书,先走了。” 显然也不留下影响他们了,也算是识趣。 他走了之后,陆怀璟明显松了一口气,接着看向俞渐离,还是冷哼了一声:“哼,关心你的人这么多,不差我这一个,所以才对我态度最差?” “我是担心你,关心则乱。” 一句话便堵住了陆怀璟的嘴,让陆怀璟的态度出现了松动。 俞渐离继续说了下去:“你是我很在意的朋友,在知道你被人有意靠近后,我非常担心你,在劝说你你却犹豫后,我就有些急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那你也不该……那么凶。”陆怀璟噘嘴嘟囔,“你对别人都很好,只对我凶,我心里不舒服。” “我不关心别人,我又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我只关心我在乎的人。我很在意你,才会恨铁不成钢,关心则乱。我在意的人不多,明知言无需我担心,能引起我情绪波动的就只有你了啊!” 这些话对陆怀璟很是管用。 他的下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扬起,眼睛也有了神采,得意不已。 “我刚才也是在气头上,才说话狠了些。”陆怀璟软了语气,“别人我都不这样,我都指着他们鼻子骂!骂人我可从来没输过。但是对你,我骂不出来。” “嗯,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心里记着呢。” “算你有良心。” 陆怀璟心情终于好了,吃饭的胃口也好了一些。 他一边吃,一边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林听?你们在同一个支堂吧,他有什么行为不妥吗?” “也没有什么不妥,他如果和别人成亲我都不在意,你不行。” “好好好,我懂了,我肯定会注意的。”陆怀璟显然也不想去问那些细节了。 相比较林听,他明显更在意俞渐离。 既然俞渐离让他离林听远些,他听话就是了。 愉快地吃完饭,两个人也言归于好,这件事便算是过去了。 * 纪砚白坐在支堂里,见陆怀璟哼着小调回了支堂,便猜到他和俞渐离应该是和好了。 纪砚白突然心情很不好。 他们俩绝交了也挺好的,省着陆怀璟这只叽叽喳喳的鸟围着俞渐离绕。 似乎注意到了纪砚白的目光,陆怀璟还对他晃了晃身子,又吐了吐舌头。 纪砚白忍不住叹息,陆家出了那么多才子,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傻子来? 第44章 冯光栖 马球比赛开始了。 这一次的比赛陆怀璟非常关注, 就算是没有国子监的场次,他都会想尽办法逃出去观看。 回来后,他还会跟其他队员分析:“第一场就是崇文馆和崇玄学, 我哥哥他们的实力一如既往的稳定啊……真要是遇上了,我也没信心打过他们。” 俞渐离也在旁听,忍不住提问:“崇玄学的实力呢?” “他们啊!”陆怀璟提起这群人都忍不住咧嘴, “他们的实力主要体现在骂人方面,输了吧还输不起, 动不动就威胁对手要扎他们小人,曾经和我对骂的时候就说, 别让他们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哼,威胁谁呢!” 俞渐离赶紧安慰:“这些都是迷信, 不可信的, 他们也就是吓唬人。” 队里有知情的,想起了什么大笑着说:“陆小少爷是信的, 还吓得好几天没睡着, 最后让陆怀清帮他道歉去了,怂透了。” 陆怀璟被揭穿后有些恼羞成怒,大骂出声:“就你多嘴!” 俞渐离听了之后, 想了想后道:“玄学我也感兴趣,我学东西还快,到时候他们给你下咒我帮你破解。” 没想到没安慰到陆怀璟,反而吓到了他:“他们……还能下咒呢?” 俞渐离意识到了不妙,问明知言:“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 “……”陆怀璟沉默了, 脸色越来越难看。 俞渐离只能继续安慰:“别怕!你的身份放在那里,他们不敢动你。” 纪砚白却冷不丁地出声:“但是能让他倒霉一阵子。” 俞渐离安慰十句, 也敌不过纪砚白打击的一句,这让陆怀璟彻底破防,开始嚷嚷:“和他们打的那一场我不上了!” 纪砚白再次出声,反而很开心似的:“哦,那最好了。” 陆怀璟不高兴了。 他要闹了! 好在明知言在此刻开口,打乱了陆怀璟的思路:“第一场比赛肯定是要崇文馆来打,崇玄学也不敢跟太子在的队伍造次,所以这一场是故意让崇文馆赢的。” 陆怀璟:“我们不让他们。” 明知言回答:“就算不让,他们也是强敌,我们需要使出全力。” 第93章 陆怀璟第一个赞同:“对!” 明知言垂着眼眸思考了片刻后,道:“你下一次去看的时候叫上我。” 就算明知言没明确告诉俞渐离,俞渐离也猜到了明知言跟去看的时候要做什么,于是坐直了背脊。 他是冲着陆怀清去的。 陆怀璟很是意外:“你也逃学?” “毕竟你去看了,回来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陆怀璟虽然不服气,却也得承认,于是道:“你最开始不是参加得不情不愿的吗?” “既然参加了,就要做到最好。” 这时纪砚白突然俯下身,到俞渐离的耳边道:“你也跟着去吧。” 纪砚白的身材高大,能将俞渐离整个人罩进去,这般俯下身来对他一个人耳语,呼吸划过他的耳廓,让他瞬间耳尖一热。 他意外地转过头,就看到纪砚白在看他的双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俞渐离的眼神懵懂,却对上了鹰隼般的眸子,完全不同的眼神似乎也未因为距离很近被同化。 “我也要去吗?”他低声问。 “嗯,回来再给我一些纸上谈兵的经验。” “哦,好的。”纪砚白开口,他自然不会拒绝,毕竟纪砚白真的帮助过他很多。 刚刚回答完,俞渐离的手臂便被人抓住,突如其来的外力让他远离了纪砚白。 回过神来后,才发现明知言将他拽到了一边,仿佛只是寻常地找他说事似的,说道:“你的花灯做得如何了?” “哦,快完成了。” “收尾的时候最要小心。” “嗯,我知道的。” 纪砚白看着俞渐离被明知言拽走,没有说话。 在陆怀璟跟上去,跟在俞渐离另外一边抱怨崇玄学的时候,纪砚白的嘴唇才抿了起来。 他又不吃人……用得着拽得这么快吗? * 第二场比赛,仍旧是崇文馆和崇玄学,只是换了一个比赛场地,算是主场和客场。 这一次他们要想办法进入崇玄学去。 国子监马球队的多是一群好奇心重,且玩心重的,一说要来看比赛,马球队来了五个人,还加上了一个俞渐离。 他们绕着崇玄学走了一圈,最后也只能走到了院墙外,准备翻墙过去。 明知言虽然不会太多的功夫,但是身体着实不错,爬墙也没有什么不妥,很快便上了墙头坐下,对下面伸手:“阿离,手给我。” 俞渐离站在墙下很是无措,伸手抓住了明知言的手,依旧没能顺利上去。 纪砚白走到了他的身边,伸出脚来:“踩着我的脚背。” “鞋子踩脏了怎么办?”俞渐离很是犹豫。 “那我把你提上去。”纪砚白说着,伸出手来提着俞渐离的腋下,硬是像拎孩子一样地将他拎了起来,送到了上面。 俞渐离松开了明知言的手,双手扒住墙头。 明知言则是伸手扶住了他的身体。 纪砚白见俞渐离居然还是爬得吃力,便伸手托住了他推了一把,俞渐离终于爬了上去。 坐在墙上后,俞渐离表情有点愣,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上到了高处吓的。 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回想,刚才纪砚白托的是什么地方? 他还没回过神来,便看到纪砚白竟然轻飘飘地纵身,轻而易举地跃到了墙头上,脚尖轻点蹲下身,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我在下面接你。” 说完便跃了下去。 纪砚白的轻功极好,落地无声,看起来轻松自在,还能转过身来抬头看向俞渐离,朝着他伸手,显然是打算接他下来。 “我……”俞渐离有些犹豫。 “随便跳,我接得住。” 纪砚白在这方面给人的安全感很足,俞渐离并未迟疑,直接跳了下去,接着被纪砚白轻松地双手接住,接着放在了地面上。 这时陆怀璟刚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爬上墙头,嘴还不闲着:“纪砚白,我愿意踩你鞋,你怎么不问我?” 纪砚白回答得没有感情:“我不想给你踩。” 陆怀璟骑在墙头上松了一口气,显然爬得也是十分狼狈。 他看着其他人都跳了下去,才对他们问:“你们能接住我吗?” 另外一个人回答:“只能说试试看。” 陆怀璟狠下心来,纵身一跃,之前回答的那人没接住,最后是他即将狗啃地的瞬间,被纪砚白拎住了衣领,让他不至于受伤,却也勒得他险些翻白眼。 确定他身体稳住了,纪砚白松开了手,让他躺在了地面上。 陆怀璟:“……” 此刻的他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跟纪砚白道谢。 他们都没来过崇玄学,进来之后也不知道该如何走。 纪砚白听力好,指了一个方向后道:“那边较为喧闹。” 陆怀璟掐着腰,有些迟疑:“我们该如何走才能不被发现?” 俞渐离对所有人招手:“跟我走吧。” 陆怀璟不由得惊讶:“你来过这里?” 俞渐离一边领路,一边回答:“我刚才坐在墙头的时候,大致看了一下这里所有屋舍的房檐,能够分析出建筑的位置。很多建筑位置都是有讲究的,整体布局就很好猜测了。 “再看树木的分布,能够知道哪个部分是丛林,我们从树下过去即可。树木空缺有三处空地,应该就有马场的位置,既然声音在那个方向,我就知道该如何过去了。” 第94章 陆怀璟听得一知半解的,只能感叹:“果然是术业有专攻。” 纪砚白也跟着低声说了一句:“还挺厉害的。” 俞渐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他们的院墙修得高,不然都看不全。” 俞渐离带着他们绕了一段路,还真的越来越靠近马球场,越靠近,越确定就是马奔跑的声音。 陆怀璟越来越佩服了:“纪砚白的耳朵,加上俞渐离的眼睛,真是绝了!” 他们终于靠近了马球场,还特意蹲下身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最合适偷看的位置。 六个人聚在一起,等待马球比赛的开始。 场地里热身的都是崇玄学的,崇文馆的还没有上场。 他们不过看了一刻钟的时间,纪砚白便低声说了一句:“我们应该是被发现了。” 其他人都四顾去看,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明知言却猜到了:“太子的贴身护卫都是高手,为了保护太子都会巡查附近,会发现我们也正常。” 陆怀璟突然表情严肃,认真地看向纪砚白:“你能灭口吗?至少让他们几个比赛前不能汇报。” “那护卫的实力不是我一招半式能制服的。”纪砚白回答道,“而且只要出手,就会引来其他的护卫,十几个人一起和我过招的话……估计会引来更多人。” 陆怀璟气得咬牙:“可恶!” 俞渐离身材纤细,蹲下也是小小的一团,还不忘对纪砚白道:“好厉害,十几个人都能对抗一二?” “如果不顾及他们生死的话,应该敌得过。”纪砚白认真地分析起来,“不过他是太子的人,我还要收敛着出手,多少会限制我的能力。” “哇!”俞渐离眼睛都亮了起来,这就是书中战斗力天花板的自信! 他们窃窃私语的功夫,太子已经带人来了。 看到他们几个人之后太子没有责怪,却很是头疼地问:“小舅舅,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胡闹了?” “随便来看看。”纪砚白站起身来,回答得坦然。 太子又看向明知言:“你居然也来了?” 明知言只能规矩地行礼,同时回答:“既然参加了,就要想办法赢,就算是不择手段。” “你真是……”太子无可奈何地叹气,随后对他们招了招手,“来都来了,就来我这边看吧。” 陆怀璟欢天喜地地跳了起来:“太子哥哥你可真好。” “还好呢?刚才是谁想灭口我的人?”太子也没真的怪他,毕竟陆怀璟是什么性子他也知道。 “哎呀!”陆怀清哪里能承认,只能说道,“哪能真的动手啊,我就是为难纪砚白呢。” 太子并未轻易地放过他:“一会儿让你哥收拾你。” 他们几个跟着太子上了太子休息的看台。 有了太子的庇护,陆怀璟更加肆无忌惮了,到了围栏边坦荡地朝马场看。 “嘿!”马场里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招呼了一声后道,“我看错了吗?陆家那小子进崇文馆了?” “他能进个屁的崇文馆,八成是跟着他哥混进来的。”另外一人也看到了陆怀璟,跟着停下马朝那边看过去。 陆怀璟很是嚣张,毕竟是太子让他进来的,在看台那里蹦蹦跳跳的,气得这几个人恨不得骑马过去啐他一口。 “今儿要是不骂他,小爷道心得毁!”冯光栖骑着马便朝着看台那边冲了过去。 他刚刚停下马,朝上看去要骂一句,却听到一个温柔的男声说:“他额头宽广,唇肉饱满,眉心高起,面相着实不错。尤其是你看,他额见半月,很有可能是前世或者今生有着大修为。” “啊?这都能看出来?”回答的声音明显是陆怀璟的。 “嗯,额见半月,宿世师姑。论修道的话,这种面相都是极其合适的。” 那人是奔着骂陆怀璟来的,毕竟他们曾经对骂过一个时辰不分输赢,最后还是他用瞎话吓唬陆怀璟,陆怀璟怕了才结束。 结果刚过来,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不由得大笑出声:“这位道友有些道行啊,不知师承何派?” 俞渐离探出头来看向他,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你看着很厉害” 他看面相还是跟吕君期学的,平日里并不会多看旁人。 只是冯光栖长得着实像年轻的林正英,瞧着就厉害,他才忍不住评价了一番。 冯光栖听着俞渐离的评价很是开心,还跟俞渐离抱拳示意,自我介绍:“小道冯光栖,敢问道友姓名?” “你……”俞渐离愣了一瞬间。 原著里陆家落难,那时他们的处境与俞家没落时一般,无人敢插手拯救。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道家的人,给陆怀璟指了一条明路,应该也是损耗了不少元气才算出来的方法,还真就救了陆家。 只是家落已成定局,最后能救了他们的性命已是非常不易了。 这个唯一愿意出手相助的道士就叫冯光栖。 俞渐离立即断定,他是友军,是个好人,于是对他微笑着说道:“我叫俞渐离,是陆怀璟的好朋友。” 冯光栖嘟囔:“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和这孽障做朋友……” 陆怀璟怒吼:“闭嘴吧你!” 第45章 战术 陆怀璟还在跟冯光栖对峙, 就听到了一声冷笑,熟悉的声音和语调,让他瞬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95章 陆怀清在他斜后方双手环胸, 冷笑了一声道:“陆怀璟,你逃学都逃到我面前来了,我若是不管你, 是不是显得我不疼你?” “并不是。”陆怀璟瞬间站好,人都显得规矩了不少。 只是不敢直视自己的哥哥而已。 陆怀清又看了看俞渐离和明知言等人, 最后对俞渐离道:“我还当他和你做朋友,可以让他收敛一些, 没想到反而是他把你带坏了, 我倒是有些自责了。” 俞渐离的回答让陆怀清非常意外:“这关乎团体荣耀,舍小我, 得大我, 逃一次学没什么的。” 这个正义凛然的逃学理由,竟然让陆怀清都卡壳了半晌, 最后竟被逗笑了。 这俞渐离奇奇怪怪的, 还挺可爱的。 也难怪明知言跟他关系好,他还能跟陆怀璟结交,果然是这两个人都会感兴趣的性格。 他这边比赛即将开始, 他只能去穿戴自己的装备。 正在整理绑带的时候,明知言到了他的身边,一如既往地神态清冷,看着人的时候眼神无温。 他抬头看了看,意识到此刻只有他和明知言二人在一处。 俞渐离拽着陆怀璟在一旁, 位置很是巧妙,不会显得他们二人是单独在一起, 却听不到他们说话。 加上他对明知言的了解,他猜测明知言这次逃学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怎么?”陆怀清的动作不停,干脆地问道。 “我并不想立即与太子的关系密切起来。”明知言突然这般说道,让陆怀清一阵不解。 “呵,我倒是听不懂了。”陆怀清还在微笑,却已经有些不解了。 “我曾觉得你是聪明人,可你现在……” “直接说吧,我要上场了,话多了太子会注意到。” “林听和朱鸣亦你可以查一查。”明知言说完,便重新回到了俞渐离的身边。 对聪明的人,甚至不需要太多言语。 当然,之前的几句废话是明知言确实想数落陆怀清几句。 陆怀清整理绑带的动作不停,表情甚至没有产生半点变化,只是常年挂着的笑意淡了几分。 再次走向太子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只是临上场故作严肃地回头道:“陆怀璟,在国子监领完罚后回府,我们再聊聊。” 这时太子还在帮陆怀璟说话:“你也莫要太责怪他,他一贯贪玩。” 陆怀清没再看俞渐离他们一群人,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太子身上:“规矩还是要有的,免得他以后惹了更大的祸事。” “我倒是觉得他有趣。” “那我偷偷收拾他。” 太子大笑出声,带着队员上场。 俞渐离看了看明知言,见明知言动作轻微地对自己点头,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只有陆怀清出手了,才能护得住陆怀璟这边的安全。 担忧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俞渐离也能更认真地去看马球比赛。 真的看到双方对阵,俞渐离才一阵阵地惊讶。 他之前也曾经看过马球比赛,的确精彩,却不及眼前三分,毕竟这群人都是会些功夫的人,马术更是了得。 这群人骑在马上却如履平地,马儿听话到令人咋舌,仿佛受他们的思维控制一般。 纪砚白站在俞渐离的身边,道:“太子的那一匹可以算是神驹。” 俞渐离由衷地感叹:“确实健硕,而且动作行云流水,肌理的起伏都是完美的。” “其他人的马匹也都是极好的。” “这是自然,他们有实力得到最好的马。” “所以我们想要取胜,还要克服马匹的差距,他们不但马匹好,实力也不差,陆怀清也是个聪明人,很会布置。” “没事,我们有明知言。”俞渐离的本义,是明知言有主角光环,就算条件艰苦也能艰难取胜。 纪砚白的语气却低沉了几分:“你对他还真是信任。” 俞渐离的注意力都在赛场上:“嗯,他一直非常优秀。” “……” 后半段,纪砚白再没跟俞渐离说过话,而认真看比赛的俞渐离还当纪砚白也在认真看比赛,并未注意到纪砚白的神态变化。 * 回到国子监,他们明明是翻墙回去的,还是很快被发现了。 俞渐离刚刚回到支堂坐下,便被太学的堂长找了出去。 他很是听话地跟着出去,规规矩矩地站在堂长身前。 堂长询问:“你今日为何没有出席?” 堂长在国子监类似于教导主任的角色,需要管理监生纪律,如果监生触犯了规矩,还要给予惩罚,甚至是扣分处理。 俞渐离用最乖顺的模样,最真诚的语气,撒着最自然的谎:“我今日病情复发了,没能起来,如今好了些便赶紧回来了。” 对于俞渐离的身体状况,堂长也是略有耳闻,再看了看他的模样,觉得他应该不是会撒谎的人,于是低声道:“平日里多注意身体,若是真是来不了了,可以休息一日,好了之后到我那里与我说一声。” “谢谢您。” 问完之后,堂长又去了明知言所在的支堂。 他站在门口与明知言眼神对视,明知言便起身走了出来,于是他问了同样的问题:“你今日为何没有出席?” “好友病情复发,我一直在照顾。”明知言说着还表情难看了一瞬,“的确是我忘记提前与您说了,是我疏忽了。” 第96章 明知言一直都是国子监的才子,是最好的学生,堂长对他也是偏爱的。 见明知言刚才的神色,堂长不免也有些担心:“俞渐离的身体还是很差?” “多年的旧疾了……”之后便不愿意再说了。 明知言和俞渐离两个人关系好,国子监也算是尽人皆知。 俞渐离身体情况差,明知言作为好友自然会担心。 之前还在查缺勤的堂长在此刻抬手,拍了拍明知言的肩膀安慰起来:“总会有办法的。” “嗯。” 这边问完,堂长也没责怪他们,转身离开。 这是他们回来之前便说好的理由,俞渐离主动提议,旁人也觉得合理,便用了这个理由。 太学这边顺利蒙混过关。 * “俞渐离身体不太好,我去照顾了。”陆怀璟面对监丞,义正词严地说道。 “你照顾什么?!你能把人病情照顾严重了!”监丞干脆骂出声来。 国子学的堂长已经管不住陆怀璟等人了,来的人直接是监丞。 陆怀璟说了他们事先商量好的理由,可惜……监丞好像不太信。 陆怀璟有些心虚,多说多错,他只能闭嘴。 监丞又去问纪砚白,纪砚白回答了同样的理由:“照顾俞渐离。” “他还能轮到你照顾了?” “他就在我隔壁号房。” “你把他病情吓得复发了?你是不是还得罪加一等?” “……”纪砚白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监丞又去问另外两人,得到了同样的答案,监丞干脆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人一脚:“更轮不到你们照顾了!” “……”确实没法反驳。 一群国子学问题最多的监生,去照顾太学的监生? 这群少爷像是去叫嚣的,而非照顾。 监丞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几个聚在一起就是半个马球队,今天有马球比赛,逃学理由还用猜?” 四个人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没说话。 “为国子监争光可以,但是别搞这些没规矩的事情!你们几个都给我罚站去!”监丞怒骂了之后,领着他们去往绳愆厅罚站。 本来还想让他们罚写,想起这几个人的字,又放弃了。 他们几个人的罚写够让人头疼的。 * 纪砚白被罚站到夜里才回到号房。 走进院子,就看到俞渐离手里拿着几张纸,一边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边思考着什么。 见他回来,俞渐离立即起身去问:“你们怎么还是挨罚了?我和明知言都没事。” “我们是两类人。”纪砚白也很无奈。 “我在你们罚站的期间写了赛后总结,以及对抗思路,你看看。”俞渐离说着,将手里的纸递给了纪砚白。 纪砚白想过俞渐离看过比赛后会有一些想法,却没想到严谨到这种程度。 俞渐离的这份总结里,从崇文馆的战术,队伍实力,马匹品质等各方面进行分析总结。 他还怕纪砚白看不懂,画了简单的思维导图。 纪砚白看着乱麻一样的图画陷入了沉思。 于是他翻了一页,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又是一阵沉默。 “需要我帮你讲解一下吗?”俞渐离问他。 “嗯,你说吧。”纪砚白看着那些文字,发现句子很多是不通顺的。 后来想一想,俞渐离的文字应该是通顺的,是他不认识很多字,所以读不懂。 俞渐离很有耐心,两个人在号房门口的台阶上席地而坐,他认真地分析崇文馆的各个方面。 有了讲解,纪砚白终于懂了,还真的提供给他很多好的方法。 确定总结完成,纪砚白又问:“对于崇玄学有什么建议吗?” “哦,正常打就行。” “懂了。” “可以让陆怀璟上,我怕你们骂不过,就算知言逻辑清晰,能够反驳回去,但是骂人不脏,不解气,还是得陆怀璟。陆怀璟对玄学的惧怕,我可以慢慢疏导他,让他没有顾忌。” 纪砚白看着他认真到将陆怀璟骂人都纳入了战术里,终于轻笑出声:“嗯,也就是说马球不能输,骂战也不能输。” “对!各个方面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好。”纪砚白语气轻松,“陆怀璟骂不过他们,我就揍他们。” “别了,你别把人打死了,还是让陆怀璟上吧。” 第46章 识字 俞渐离发现, 他最近越来越忙碌了。 现在他不但要坚持学习,夜里去做花灯,睡觉前还要思考话本的剧情, 还得抽空去看明知言他们的马球训练。 还有一个他一直没有放下的事情——给妹妹做嫁妆。 好在这个不急,做手工对于他来说也像是在娱乐,如同穿书前热爱拼乐高, 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再次休沐,俞渐离去集市补充材料的那日, 特意去了一趟留松的店里。 他话本的内容已经有了故事梗概,而且在之前就写了前半部分。 后期他改了角色的名字, 前面的内容重新抄写了一遍, 又将故事的结尾写完,便送去给留松看。 他想着这可能是他的初稿, 留松这个话本经验丰富的老板看完, 定然还会提出一些修改意见,他回去再继续修改。 第97章 既然收了钱, 就要认真办事。 谁知道, 第一版初稿便看得留松落了泪,眼神空洞,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俞渐离有些不知所措, 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于是唤道:“留松兄……” “为什么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呢?” “这只是话本,你莫要当真。” 留松并未被安慰到,反而是一句长叹:“唉……” 俞渐离还是问了出来:“留松兄,稿子可需要修改?” 谁知留松的眼睛一亮, 问他:“难道你想更改结局?” 俞渐离急忙解释:“不是,我是问文章有问题吗?可需要修改什么吗?” “哦……”留松这才回神, 拿起稿子又看了一遍,随后放在了桌面上,又从自己的钱袋里取出了十两银子,放在了俞渐离的面前。 看着俞渐离不解的样子,他解释道:“你的稿子流畅,含珠吐玉,又闳中肆外,我们这些人指点了,反而让文章丢了风采。这是十两银子,是之后两份话本的订金。” 俞渐离拿过十两银子,还掂量了一下,生怕自己看错了,于是问:“为何是订金?这不就是两份稿子的全部稿酬了吗?” “你的这个话本一旦问世必定大卖,水平比市面上不少所谓的大家都要高。之前的五两银子定然不够了,旁人出了高价就会把你挖走。 “如今五两银子也只够订金,之后我看话本卖的情况,再决定之后给你多少银两,如何?” 俞渐离也知道,作家如果有了作品和名气,稿费定然也是水涨船高。 留松这般不欺瞒他,也是想能够和他长期合作,让俞渐离很是感动。 其实他在留松面前不过是个刚入行的小白,留松说什么是什么,可留松还是为他奔走寻找材料,主动上涨稿费,不会亏待,这般操作对俞渐离很是适用。 之后就算旁人砸下重金挖他,他顾及如今的情分也不会轻易转移东家。 “好!之后的故事我定然努力写。”俞渐离收了银子,同时道歉,“这次做花灯耽误了时间,你愿意等我我很感激。等我做完花灯,我能很快写完两个故事。” “好,国子监的学习挺忙的,你也不必太过着急。”显然留松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俞渐离的容貌,再加上认识明知言等人,这身份似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嗯嗯,文章质量最重要,我懂的!”俞渐离认真保证。 俞渐离离开后,留松再次拿起稿子又重复读了一遍。 重读之后,又是不同的感悟,竟然更加难过了。 不到半个时辰,他便离开了铺子让伙计一个人留守,他因为这个故事难过得心口疼。 伙计在店里也跟着看了故事,哭了整整一下午,客人来了也只是匆匆擦去眼泪招呼。 第二天,便有人传书店老板家里出了变故,不少往日里与他关系好的都会去安慰他两句。 留松很是不解,只能硬着头皮被所有人安慰。 之后的日子,他停了其他的全部话本,专注于制作俞渐离写的这一本,投入量极大,似乎对故事很有信心,还惊动了整个书行。 留松将话本批量制作完成后,便回了老家。 店里的伙计忙得脚打后脑勺,也闭口不谈他们究竟是跟谁约的稿子。 以至于那话本在京里大卖特卖之时,整个书行都在询问这位“名家”是谁,留松究竟是如何请动的,可无人知晓答案。 * 仍旧在国子监内学习,出来也沉浸在做花灯里的俞渐离,并不知道书行的动荡。 他只知道他的花灯已经可以收尾了,他在陆家别院里反复测试,确定了已经完工。 大功告成! 他一个人瘫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天,傻笑了半天,心中无比松快。 这时黄启从树丛里探头出来,朝着俞渐离喊道:“俞公子,这是小的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神奇,最好看的花灯。” 俞渐离心中轻松,心情也颇为不错,也愿意同他聊天:“你刚从边塞回来,不知道匠人们的手艺精湛,还有家族传承的智慧。我若是能够出彩,也是因为设计新奇,并非我多么了得。” 黄启很是坚持:“怎么会,我瞧着您这个极好。” “数名能工巧匠,耗时一年才能做出一个精致的花灯,我的这个只是闲暇时间做出来的,怎么能敌得过?” “反正……我觉得您的厉害。” 俞渐离知道黄启是在夸他,笑得灿烂:“谢谢你的认可,我很开心。” “可需要小的帮您将东西收拾一下?”黄启又问。 “其他的不用,你帮我搬进去即可。” “好,我小心着些。” 黄启跃下来,看着俞渐离灭了灯,在他的指挥下移动花灯到屋内。 确定放稳妥了,黄启才走了出去,刚要再次上树,就听到俞渐离道:“黄启,你能不能问问你们小将军,这几日可有空出来与我吃饭?过几日我夜里可出不来了。” “我传个信号过去。”黄启说着走进屋子,轻车熟路地给俞渐离取笔墨,“您将字写下来,我不会写字。” “你该学习写字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不会写字?”俞渐离一边写,一边担心黄启。 “我们少爷也没比我强多少,最开始还叫您前斩离呢!” 第98章 俞渐离写字的手停顿了一瞬,诧异地抬头看向他,问:“当真?” “嗯!” “那昙回呢?” “认字比我多,但是也……没强多少。” 俞渐离提着笔思量了片刻,很快改变了纸条的内容,接着将纸条交给了黄启。 黄启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信鸽,没一会儿便将消息传了出去,想来这是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 信鸽离开后,俞渐离点燃了别院的灯火,又亲自煮茶。 在纪砚白和昙回来到别院时,俞渐离已经给他们布置好了茶水和桌椅。 纪砚白来得有些急,进门便问道:“你特意寻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毕竟俞渐离不是轻易开口请他的人。 俞渐离看着他微笑:“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教你们几个识字。” “……”纪砚白沉默下来,甚至有些回不过神来。 蹲在树上盯梢的黄启看到此情此景,干脆笑出声来,有些幸灾乐祸。 谁知俞渐离对他招了招手:“你和你的兄弟们也下来,我一起教。” 黄启:“……” 不嘻嘻了。 俞渐离让他们几个人坐下,自己拿来了一张白纸,写了几个大字出来,一边写一边念叨:“你们都是国家的将才,为国出征,怎能不识字?万一遇到了事情,没人帮助怎么办?看到了信函不认识字,领悟错了消息怎么办?” 一群在战场上叱咤的将士,杀人不眨眼的他们,对着俞渐离的训导竟然无人反驳一句。 俞渐离见他们沉默也没停下,指着一个字道:“这个字念人。” 纪砚白的表情有些难看:“这个字我认识。” “那你写。” 纪砚白被俞渐离递过了毛笔,让他抄写这个字。 这让纪砚白有些下不来台,可看到俞渐离严肃的样子,最终还是认真写了这个字。 此刻的纪砚白甚至在思考,俞渐离为何突然这般做,难道是嫌弃他了? 不应该的,俞渐离不是这种人。 俞渐离应该是在关心他,以及他军中的将士们的文化水平。 他笃定俞渐离没这般尽心尽力地教过明知言识字。 想到这里纪砚白的心情神奇地好了一些。 俞渐离看了一眼纪砚白写的字后道:“笔画少的字你写得还是不错的。” 黄启也跟着夸:“嘿,我们小将军这个字写得真俊!” 纪砚白:“……” 被黄启夸没什么可骄傲的。 俞渐离继续教其他的字,纪砚白的水平高于其他人,也都认识。 俞渐离适当地夸奖:“果然是小将军,还是很厉害的。” 其实今日教的都是简单的字,主要是教黄启他们识字,对纪砚白的要求是练习写这几个字,尽可能地不写成团即可。 似乎见纪砚白持笔的姿势不对,俞渐离站在纪砚白身后,俯下身用手指帮他调整姿势。 俞渐离的指尖一如既往的凉。 这是纪砚白的第一感受。 他还在看覆在自己指尖上的白皙手指,耳边便传来了俞渐离温柔的声音:“下笔莫要太过用力。” 说着,将他的笔朝上提了一些:“这样下笔,用笔尖写。试着将毛笔看作是剑,用剑尖去刻字,你是不是能领悟得快一些?” 纪砚白倒也听话,根据俞渐离说的继续练习。 俞渐离教得认真,几个学生态度也算不错,只是个个学得愁眉苦脸的,凶神恶煞的几个人也没为难俞渐离。 实在他们几个习武的,对着一个柔柔弱弱的纤瘦男人发不出脾气来。 尤其是俞渐离教得太过有耐心,对他们的态度如同对待一群孩童,让他们更难发作。 学习了整整两个时辰,俞渐离才决定结束今日的课程。 几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黄启瘫坐在椅子上:“比练了一整日的武还疲惫。” 俞渐离突然对他夸奖:“疲惫这个词用得不错。” “呃……”黄启先是一怔,随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唉,还行吧,哈哈哈,黄某若不是习武了,说不定也是读书的料。” “嗯,你今日学得很快。” “哈哈哈,是吧?”黄启瞬间得意得不行。 昙回直咧嘴,俞渐离如果想戏弄黄启,绝对跟逗狗一样简单。 纪砚白起身,准备带着昙回回国子监。 他们二人轻功极好,就算离开了国子监又回去也不会被发现。 俞渐离追上了纪砚白,在他身边小声问:“纪小将军这几日哪天有时间?能否和前斩离一起吃一顿饭?前斩离该请客了。” 纪砚白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黄启一眼,随后被气笑了:“好,这个比让我练字更容易让人接受。” “我也是想着邀请你这件事,还是当面说更有诚意,所以才先请你过来。那吃饭的事情,就由我来安排了?” “好。” * 东宫。 陆怀清还在东宫没有离开,面容有几分愁色。 被明知言提醒后,陆怀清并未打草惊蛇。 他一方面安排人去调查林听和朱鸣亦,一方面将弟弟叫到了自己的房里,先是问了功课,又罚了他一顿,中间穿插着问了几句关于林听的事情。 得知陆怀璟和林听的来往并不算多频繁,还被俞渐离及时阻止了,他才放下心来。 第99章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 林听果然认识朱鸣亦,他们曾经还有书信往来,只是不知道内容。 尽管如此也够陆怀清重视的了。 林听认识朱鸣亦,也不能代表林听归顺了三皇子。 可这件事情陆怀清还是慎重对待了,并且主动告知了太子。 连同信任的谋士一起,他们还在商议之时有人来汇报情况。 “小国舅爷去了陆家别院找俞公子,刚刚回国子监号房不久。” 太子原本还面色沉重,听到这里扬眉轻笑:“小舅舅夜里单独去寻俞渐离?” 听起来就有趣,他的眼神看起来也有些暧昧。 谁知汇报的人再次补充:“没错,去了两个时辰。小国舅爷身边都是高手,我等不敢靠近,只能派陆小公子身边的人送去糕点,看到俞公子在院落中教小国舅爷识字。” 太子的笑容逐渐收住,表情甚至有些僵,半晌后才问:“单独见面后……教他识字?” “对,教了两个时辰,小国舅爷也没有不耐烦。” 太子忍不住再次确认:“夜深人静的别院,身边没有别人打扰,他们见面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只是教他识字?” “也不是。”汇报的人回答。 太子终于觉得事情正常了一些,等了一会儿却得到了让他意外的答案:“是教小国舅爷以及他身边护卫,一共五个人识字,教的内容有人字,大字,天字……” 太子摆了摆手,那人立即停止。 太子揉了揉眉头,甚至开始蹙眉,想不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曾以为小舅舅不近女色,却对俞渐离特别,说不定是瞧上了俞渐离。 如果只是俞渐离他不在意,可俞渐离和明知言关系好,他还未完全信任明知言,他就要多想一些。 可……这关系着实让人摸不清。 陆怀清要更先接受这个事实,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我们是不是把这两个人想得太过复杂了?他们玩得很开心。” “主要是……我们已经勾心斗角到这种程度了,他们两个人却每日玩儿一样,真是让人觉得无法接受。” “这个俞渐离很有意思,他似乎不想参与过多的事情,也不爱出风头,可事情总是会围绕着他,我会继续留意他的。” “嗯。”太子应了一声,随后也跟着笑了,“我这个小舅舅多认识几个字也不错,我娘会开心的。” “可不是,国公爷又打又骂这么多年也没用,俞渐离才认识他多久就管住了。” “还真是。” 第47章 白白 俞渐离一向很少去陆怀璟那里, 可能是曾经上门做客引起过非议,导致他很少会去旁人家里寻其见面。 今日突然来寻陆怀璟,陆怀璟还挺惊讶的。 俞渐离坐下之后, 直接奔入主题:“预算十五两的话,你有不错的酒楼推荐吗?” 陆怀璟听完扬眉:“怎么,想要跟我庆祝一下花灯完工?” “不是, 我答应了请别人吃饭,我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陆怀璟听到不是请自己就蔫了:“请别人?明知言啊?你们俩随便找个面馆吃碗面就行了, 给他花十五两都浪费。” “你推荐就是了。” 陆怀璟还是很不开心:“十五两对你来说绝对是巨款了,预算这么充足, 请谁啊?” “其实我还想着等中秋节结束了, 也请你吃顿饭呢,不过那个就要看花灯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收益了。不过你放心, 我还是很大方的。” “家具都用木板搭的人, 还跟我说大方。”陆怀璟一向知道他家里贫困,见他这般大方, 又不愿意说究竟请谁, 想来是求人办事,估计跟重振俞家有关。 陆怀璟没再问,而是深思熟虑后跟他说了几家店。 这几家店颇为规矩, 没有舞姬跳舞,也很安静,都是正经的店面,更加适合官场相聚。 这也正合俞渐离的心意。 听陆怀璟说完每家店的特色,还有格调后, 俞渐离选了其中一家。 陆怀璟还当俞渐离是觉得这里比较私密,其实俞渐离是听到了菜量大后便动了心。 纪砚白个头大, 想来是能吃的。 决定了饭馆,俞渐离还求陆怀璟派人帮他预定位置,就在明天晚上。 这种事情对陆怀璟来说不过是小事,做得也娴熟,当即点头答应了:“既然请客你就先到些,唱菜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就行,他们家的流程有点尴尬。” “好。” 确定了这些事情,俞渐离快速起身准备离开,却被陆怀璟叫住了:“你这来去匆匆的,都不能好好跟我聊聊天?” “又接近月试了,我去了一段时间的司天台,需要自己看书把那段时间的课程补上。” “哦……”陆怀璟这才想起来要月试了,他对考试完全不感兴趣,心思都在马球上,算是彻底忘记这茬事儿了,“去吧去吧,争取这次月试结束你到五分,那就要赶上明知言当年创造的神话了。” “好,我会努力的!” * 单独请纪砚白吃饭,俞渐离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在离开国子监后,先独自一个人离开,乘坐陆家安排的马车到了酒楼楼下,接着由陆家的随从引他进入雅间。 不得不感叹这里的设计,进去说完雅间的名字后,去往雅间的道路都是独立的,一路上都不会碰到其他客人。 第100章 他进入雅间后却有些不知该如何落座了,这个有没有什么规矩? 两个人吃饭的话,他还需要因为身份最低坐在最角落吗? 这时小二给他送来菜牌,是一个个竹简,上面写着菜的名字,小二依次将菜牌挂在门口。 挂完菜牌后,小二开始唱菜,将所有的菜品都重复了一遍,跟俞渐离确认。 菜品都是陆怀璟推荐的,俞渐离并未参与,想来是按照他的预算点的,他很快点头表示可以。 小二用手中的竹签逐一刮过菜牌,竹简相撞发出音律的声响,接着是小二恭敬的声音:“欢宴良宵好月,佳人修竹清风,请您静候——” 俞渐离听完这句诗并没有多想,还当是这家酒楼饭前的仪式感。 他不常来此处,生怕自己表现得多了,会显得很没见识,全程都在故作镇定,有种小孩子终于长大,第一次安排家宴的既视感。 不久后纪砚白被小二引进了雅间。 见到纪砚白进来,俞渐离松了一口气:“你来了就好了,我一个人好紧张。” “怎么?”纪砚白不解,却还是很快落座,位置很随意,进来后哪里最近,便坐在哪里,显然没有那么多讲究。 俞渐离说了自己的心思:“他们的流程我好陌生,我社恐都犯了……啊,不是,我不是很擅长与人打交道。” 纪砚白显然不在意,拿起盆子里的毛巾擦了手,又随意地将毛巾丢了回去:“吃个饭而已,管他们呢。” 两个人说话间,饭菜陆续端了上来。 不愧是陆怀璟强烈推荐的酒楼,果然色香味俱全,俞渐离看着都下意识吞咽。 “这算不算昙回帮你讨价还价的差价,你都用来请我吃饭了?”纪砚白拿起筷子,也不需要俞渐离客气,自己便吃了起来。 纪砚白这般自然,俞渐离反而自在些,不然他也会跟着拘谨。 俞渐离跟着动筷,吃饭的同时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你,我连宅子都买不了。” “那是我许诺的,银两是你应得的,不该感谢我。” “我知道你帮我的不止这些,所以还是要谢你。” “嗯……行吧。”纪砚白也不纠结,坦然地接受了,显然是真的帮过俞渐离。 在纪砚白的概念里,他不会扭捏,对方感谢他他就大大方方地承了。 如果对方对自己有恩,他也会一直记得,找机会报答。 今日俞渐离请他吃饭,他日他也会还回来,礼尚往来。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他们上一道菜,二人便吃一道,不会刻意等菜上齐。 送上来的饮品他们也都尝了,觉得味道不错也继续喝了起来。 陆怀璟没说的是,这家酒楼私密性比较高,所以会吸引不少夫人或者贵女过来小聚。 他给俞渐离安排的这一桌饭菜主题其实是夫妻餐,主要是菜品丰富,口味跳跃性大,满足大多数人的喜好,总有一道会让客人喜欢上。 陆怀璟之前也总点这个套系。 值得一提的是,这家酒楼最为著名的是果酒。 这果酒品尝起来就像甜茶,或者是果汁,味道甜而不辣,很得夫人和贵女们喜欢。 他们二人皆当是甜茶,喝得毫无顾忌,却不知这果酒虽不浓烈,但醉人。 俞渐离尚且没有感觉时,纪砚白却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显然酒量不佳。 这也是他之前滴酒不沾的原因所在。 不过纪砚白依旧只是坐在那里吃饭,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以至于俞渐离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不对。 真的发觉不对的时候,纪砚白已经有些说话大舌头,并且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了。 “你为什么和陆怀璟都比跟我好?”纪砚白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俞渐离被问得一怔,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回答出。 “我和他算是同时认识你的,你对他已经很亲近了,对我却客客气气,你……为何区别对待?”纪砚白一直盯着他的双眼,问得很是认真,似乎答案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当场不高兴一般。 俞渐离显然没想到会被问这样的问题,回答得支支吾吾:“我……我对谁都客气,对陆怀璟也客气……” “才不是,你跟他还会吵架又和好,你和我就不会。” 俞渐离很快回答:“可是我们没有吵架的理由啊!” “不,我们可以吵架,你为什么对我没有情绪?” “你确实没有让我产生情绪波动的理由。” “我不重要是吗?” “……”俞渐离是真的回答不出,纪砚白对他问这种话,真的有些奇怪。 此刻的纪砚白就像一个满肚子委屈的怨夫,非得让俞渐离这个负心汉给他一个答案不可。 可是逻辑很奇怪,有点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见俞渐离不回答,纪砚白又问:“对不重要的人不会产生情绪,也不会跟我发脾气,还对我客客气气,甚至疏远。” 俞渐离只能退一步,主动道歉:“那……对不起?” “那?你那什么?你不承认你的不公平吗?” “我对你发脾气了,才算是对你公平吗?” “对!” 纪砚白说的这件事情,在俞渐离看来就是无理取闹。 有谁会羡慕另外两个人之间可以吵架的? 第101章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攀比的? “我以后努力跟你吵架行吗?”俞渐离很快妥协了,谁让纪砚白对他有恩呢。 “好。”纪砚白回答完,又喝了一口果酒,并且对门外吩咐了一声,小二又端上来了两壶果酒。 这时俞渐离察觉到不对,去问小二:“这两壶是酒吗?” “嗯,这可是我们店里的特色,味道不错吧?” 俞渐离这才明白过来,纪砚白这是喝醉了,此刻是在说胡话。 他赶紧劝纪砚白:“纪砚白这是酒,我们还是少喝吧,你似乎也有点醉了。” 可纪砚白的注意力全都在俞渐离这里,甚至忘记了环境,也不在乎还有其他人在,继续说出惊人的话语:“你叫明知言为知言,为何叫我全名?这也不公平。” “啊?”俞渐离的情绪管理逐渐失控,怎么还和明知言比上了,他总共就认识这么几个人,难不成要挨个比较一番? “我娘叫我白白,你也这样叫我。” “……”他不敢。 俞渐离只能摆手让小二先退出去,并且将酒放下。 他怕纪砚白突然醒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恐怖的话,接着对小二杀人灭口。 小二也很懂事,退得安静无声,仿佛没有来过此处。 他也是真的没办法对着一个身材高大,小麦色皮肤,浑身腱子肉的人称呼出白白来。 毕竟这个白白随便一拳都能让人上天天,见阎王王! “为何沉默?”纪砚白问。 “白白。”他怕此时不叫,白白就真的要挥拳了。 纪砚白终于满意了。 第48章 听话 俞渐离起身想要将果酒拿走, 让纪砚白不至于醉得太严重。 谁知,纪砚白醉酒后自控能力明显下降,好在酒品还不错, 除了说话很奇怪外,其他都还算正常。 纪砚白抬手按住了酒壶,速度当然比俞渐离这个病秧子快, 并且道:“继续喝。” 俞渐离没有违背他的意思,而是顺从地回答:“好。” 俞渐离见劝不住酒便给纪砚白夹菜, 这样他多吃点菜,肚子被填满了就喝不下酒了。 这个举动很顺利地得到了纪砚白的好感, 让纪砚白的心情跟着好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跟俞渐离强调:“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要记得。” “嗯, 我会注意的。”俞渐离完全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不行, 你得发誓。” “好,我发誓。” 纪砚白很抓细节, 不依不饶地问:“发誓什么?” 俞渐离做了一个深呼吸, 最终妥协地道:“我发誓,之后一定会努力跟你闹情绪,跟你吵架, 没有理由也要努力制造理由。” “还有呢?” “请相信我,白白。” 纪砚白终于满意了,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俞渐离看他喝酒心惊胆战的,只能起身到了窗户边, 打开窗户朝外看,努力寻找黄启的身影。 纪砚白很快注意到他的举动:“怎么?” 俞渐离含糊过去:“我通通风。” “哦。” 等了一会儿黄启也没出现, 俞渐离只能扯谎:“我出去解手。” “去吧。”纪砚白说着继续斟酒。 俞渐离赶紧离开,走出去后在院落里喊道:“黄启。” 黄启终于现身,身体轻盈地落地:“俞公子。” “纪砚白喝多了,现在说话莫名其妙的。” “别提了,小将军在军中的时候也喝醉过一次,逼着我们一群将士在他面前绣花,可为难死我们了。醒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一直强调我们胡说,不过在那之后他便再没喝过酒。” 俞渐离很是忧愁:“能不能劝劝他?” “俞公子跟您说句实话,我跟着小将军不是保护他的,是保护被小将军收拾的人的。就算有我等保护,我们也只能努力保证那个人不死。” “这……拦不住吗?” “何止拦不住?拦得过了,小将军连我们一起打。如果我在小将军兴头上拦着他喝酒,那挨揍的就是我了。” 俞渐离很是发愁:“怪我怪我,没有打听仔细让他喝了酒,现在他醉了可怎么办?我拦他他会不会对我出手?” “应该不会。”黄启猜测,“真出手了我就去拦着,就怕您坚持不到我冲进去,您这体格真的容易被一招带走。” “行吧……”一顿饭吃得如同提着脑袋在吃。 黄启也有些为难,只能安慰他,偏安慰得不是很温柔:“您拦得聪明些,轻易我也不想出面。” “好,我不为难你了,是我的疏忽,我来补救。” 俞渐离说完回到了雅间门口,握紧了双拳为自己加油打气,接着推门走了进去。 纪砚白放下酒杯看向他,问道:“为何这般表情?” “我……没事啊……” 纪砚白再次开始了他的发言:“以后你若是有事与我说即可,我不比明知言差。就算我一时间想不到好的主意,还可以去问军师,他老人家很厉害。” “好。”他现在很想问问军师,怎么才能让纪砚白不再喝酒。 俞渐离重新坐下,开始转移话题:“今日的饭菜可还合口?” “嗯,不错。” 第102章 “还需要我再点些什么吗?” “不必,不过你吃得好少。” “我的食量一向很少。” 纪砚白帮俞渐离夹菜:“多吃些,有力气。” “哦,好的。”俞渐离随口敷衍。 “我看你总吃这道菜,是喜欢?” 俞渐离这才回神,原来和纪砚白一起吃饭真的会放轻松很多。 他穿书之后都是眼前有什么,他吃什么,不会专吃一道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坏了规矩。 身边也都是熟悉俞渐离的人,知道他的喜好,他也怕暴露破绽,毕竟书中可没写过明知言的白月光喜欢吃什么。 和纪砚白一起的时间可以随意吃自己喜欢的,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纪砚白看似粗犷,却很细心,他喜欢吃什么都留意到了。 “嗯,我喜欢吃这个,我很喜欢酸酸甜甜的口感。” “好,我记住了。”纪砚白随口说了一句。 不知为何,俞渐离心口突然有些松动。 他刚才的保证恐怕没有走心,只是应付纪砚白。 可是纪砚白的这一句记住了,却让他真切地感觉到,纪砚白是真的在认真记录他的一些小细节。 俞渐离坐在那里思量了片刻,干脆也放开了,一边吃饭,一边和纪砚白驴唇不对马嘴地聊天。 纪砚白的举动也很好懂,他不会客气什么,吃饱了就放下筷子,只是还没放下酒杯。 他看着纪砚白问:“你吃饱了吗?” 纪砚白举着酒杯回答道:“嗯。” 俞渐离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的,直接说道:“其实我有些担心你,我觉得你喝醉了,我们能不能不喝了?” 纪砚白听到俞渐离的话一怔,手里举着酒杯不知该不该继续喝,显然他很喜欢这种果酒的味道。 俞渐离再次开口:“你现在还没有完全醉,还能控制,我怕你再喝多了就不可控了。” “我应该没事……”纪砚白自我感觉良好。 “听话好不好,白白。”俞渐离直视他的双眼,眼神真挚地问道。 纪砚白瞬间放下酒杯,下定决心一般地起身:“好,我们回去。” 见纪砚白还算听话,没有因为醉酒而出现失控的情况,俞渐离松了一口气,跟着起身,问他:“可需要我扶你?” 纪砚白站起来感受了一番,道:“我走路无碍。” 俞渐离刚准备和他一同离开,就听到纪砚白补充道:“可是我想你扶我。” 俞渐离轻笑出声:“我们白白这么乖,我当然要扶了。” 说着伸手扶住了纪砚白的手臂,引着纪砚白离开。 这个时候俞渐离更加庆幸自己的这个选择了,从这里出去到上到马车上,途中都没有遇到其他人。 昙回看到俞渐离扶着纪砚白出来了,还忍不住感叹:“嚯,还得是俞公子,我们都不敢靠近。” “赶紧走吧。”俞渐离也急得很,生怕途中再生变故。 回到国子监将纪砚白送回号房,俞渐离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随后他去了陆怀璟的住处,和陆怀璟的随从询问了今日的酒钱。 如今陆怀璟的随从都小心得很,不敢虚报价格,尤其是对俞渐离这个会算账的,说的都是真正的价格:“一共十三两,我们少爷给您垫付了。” 俞渐离将银两给了随从:“这个便宜我不占他的,你帮我带句话,说我会再攒些时日的银钱,钱够了就会请他的。哦对了,让他这些日子挑些首饰的材料,我花灯做完了,闲下来了可以给他娘做些首饰。” “好。” 俞渐离将钱付了出去,答应请纪砚白的饭也请完了,之后可以给陆怀璟的母亲做首饰,回报陆怀璟对自己的照顾。 他突然一阵轻松畅快。 他回去的路上抬头看着月色,吹着清凉的风。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挺惬意的。 * 第二日便是马球比赛,国子监第一场遇到的是弘文馆。 弘文馆实力不如崇文馆,却也有着一定实力。 在之前的几年,弘文馆都是和国子监旗鼓相当的存在,每次对战都会十分焦灼,最后的成绩也不相上下。 这一年的马球比赛因为有纪砚白的加入,并且对所有的成员进行了特训,实力有所不同。 这一次的马球队队员也有些实力。 明知言一向身体素质很好。 陆怀璟虽然体力差了些,但是提供的马匹也都不错。 这也使得,不少人好奇今年国子监的实力。 他们第一场比赛是在国子监主场。 原本不该有其他的队伍来围观,偏还是来了人。 崇文馆的人是跟随太子光明正大地来的,还占了位置最好的看台,之前国子监训练得神秘兮兮的,现在他们干脆直接过来看。 还有崇玄学的冯光栖,也学着他们几个人的法子,跳墙进入了国子监,躲在林子里偷看。 俞渐离在这一日告假,也偷偷来了场地观看。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前桌顾琼华,就连小胖子都被拉了过来。 顾琼华似乎很是崇拜明知言,到了之后便在感叹:“明知言果然好有气质,骑马都这般利落,读书好,马术也好,怎么这么厉害?” 俞渐离听得还挺骄傲的:“他确实很厉害。” 第103章 他们三个人原本是躲在角落里,俞渐离想看看他们实际比赛的时候,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和改进的地方。 结果比赛刚开始,俞渐离就被人请到了太子的看台位置。 顾琼华和小胖子被吓得呆愣在当场,好在没有人请他们,他们便继续躲在原处。 在比赛的人似乎也都注意到了这一举动。 明知言朝着他们这边频频看过来,似乎生怕太子为难俞渐离,或者将俞渐离带进纷争里。 纪砚白也是看了几次,却没有过多的举动。 只有陆怀璟最直接,干脆喊出来:“俞渐离,我哥特别爱套话,你别中计了!” 俞渐离努力高声回答:“好!” 俞渐离对太子规矩地行礼,接着站在一边。 太子对他示意:“靠近点,这样可以躲到我伞下的阴凉里。” “谢太子恩典。” “不必那么多规矩,今日是看球,我们也聊聊球。”太子说着,目光重新回到场上。 俞渐离便规规矩矩地站在太子身侧,这球看得也是压力极大。 陆怀清在此刻开口道:“之前看到你在看球,只想着你是和明知言关系好,后来突然发现你看球很认真,似乎也懂一些,难不成你也算他们的小军师?” 俞渐离只指点了纪砚白而已,明知言和陆怀璟带着他,的确只是因为和他关系好。 俞渐离只能含糊地回答:“知言非常有想法,我哪里能指点他?” 他没有说谎,他确实没指点过明知言。 陆怀清却精准地将话题转了过来:“不过纪砚白应该是听劝的,他们带兵打仗一贯听从军师的意见,执行能力极强。”陆怀清又一次挑起了这个话题。 “嗯,一向听闻纪家军厉害,所向披靡。” 陆怀清听完勾起嘴角浅笑。 太子显然在旁听,表情也有所变化。 这个俞渐离,还真是谨慎啊…… 陆怀清提起了其他的:“你可曾见过如今的军师?他当年可是颇有威望,和如今的明知言一样出名。当年司天台和国子监抢人,崇玄学也跟着凑热闹,最传奇的一次是他参加三个学府的考试,全部满分。” “嗯,听说过一些。” 俞渐离想到军师还觉得有些惋惜。 纪砚白是在军师去世后才逐渐疯魔的。 而军师死得极其蹊跷,当年书评区也是热议不断,最后还是原著作者半剧透,读者们才知道军师是被林听下毒害死的。 军师的去世,可以称之为一颗闪耀的星陨落,甚至影响了国运。 可林听他们不在乎。 “军师最近有收徒的想法,你可知道?”陆怀清问道。 俞渐离听得心惊胆战的,这又是什么套? 为什么要对他下套? 他什么都没参与,也就写写小黄书,做做花灯,为什么要试探他? 他只能如实回答:“听说过一些。” “嗯,我看你前阵子去了司天台,还当你是奔着做他的徒弟努力呢。” “我哪里敢啊……”俞渐离回答得诚恳,“军师收徒定然劳心费力,我的身体不佳,怕是还未出师便会先行离世,岂能让他老人家白忙活一场?” 这说的是实话,倒是让陆怀清闭嘴了。 太子适当地开口:“我会让太医帮你瞧瞧身体。” “多谢太子费心。” “一家人,客气了。” 咝——怎么又一家人了? 他刚才回答得哪里不对吗? 还是说这又是什么套? 这群人总是勾心斗角的,相处得好累啊…… 跟这群人聊天,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好在此刻出现了一阵惊呼声,纪砚白进了这场比赛的第一个球,那势不可挡的架势,甚至吓退了对方的马。 纪砚白拽着马绳停下来,侧头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 太子浅笑:“小舅舅在警告我了,我们不聊了。” 第49章 唬人 冯光栖来之前还当是寻常地看看, 甚至想好了词汇,准备在陆怀璟输了之后数落他一番,结果看了一会儿后表情越来越严肃。 不久后他便断定了一件事情, 他们遇上如今的国子监队伍赢不了。 “可能真的要垫底了。”冯光栖一脸沮丧地道,“输给陆怀璟,他怕是要笑我好几年。” 他的好友也跟着说道:“那个纪砚白太厉害了, 明知言那么傲气的人也愿意跟他打配合,陆怀璟看似乱跑, 实则是有走位在的。” “不行,我再算算, 我就不信我们会垫底。” 冯光栖说着开始掐指捏算。 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也开始口中念念有词。 算完了之后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甚至再没有什么沟通。 显然他们算的结果是一致的,并且结果不理想。 太子这边的气氛也逐渐压抑起来。 俞渐离站在崇文馆众人身边, 眼看着陆怀清最开始还云淡风轻地下套跟他聊天, 后期干脆没空理会他了,认真去看比赛。 一向笑眯眯的太子此刻也改为了斜靠着椅子, 单手托着腮, 看得仔细。 七皇子原本跷着二郎腿,不久后也开始有了小动作。 看到纪砚白他们的队伍势如破竹,比分逐渐拉大, 俞渐离也放下心来,还有心情偷偷观察七皇子。 第104章 他想知道七皇子的注意力是不是都在明知言身上。 观察了一会儿他又放弃了,七皇子初期的感情太收敛了,根本不敢让太子发现自己在留意明知言。 就连明知言自己都不知道七皇子喜欢自己,还当七皇子挺烦自己的, 靠近他,只是想要利用他。 到了下半场, 弘文馆已经丧失了斗志。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的马都要被纪砚白吓退了,甚至发出了哀鸣声,不敢上前,连连后退,导致他们的发挥更加困难。 一边旁观的冯光栖忍不住问:“纪砚白骑军马比赛?” “好像不是,是陆怀璟买的马匹。” 冯光栖蹲在小树林里半晌,才憋出了下一句话来:“让将士打马球,根本就不符合规则!我们这群人哪里敌得过将士?!” “就是……”虽然纪砚白如今是国子监监生的身份也无法让人否认。 冯光栖抬手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在擦汗,还是擦掉马场上扬起的灰尘。 他说了一句:“我得想办法把陆怀璟唬住。” 接着便起身往回走。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起身,离开了国子监。 再看下去除了让他们更心灰意冷,起不到任何作用。 太子那边也注意到了崇玄学的人,自然也看到他们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们也在此刻没了什么看比赛的兴致,毕竟弘文馆都已经因为比分差距过大,马匹怯战,而丧失了战斗力。 现在这些人都是在场上乱晃。 纪砚白已经不再认真,明知言也在明显地收手了。 陆怀璟却是乐坏了,在这种情况下由他连续进了三个球,笑声爽朗到旁人听着都刺耳。 比赛结束后,太子已经恢复了平常,还去与纪砚白等人打招呼。 纪砚白与他们寒暄了几句后,便道:“我要去沐浴了,你们请便吧。” 陆怀璟等人可不敢这般模样,规规矩矩地送太子出门。 等这群人都离开了,陆怀璟才欢呼起来,人都变得轻快了似的,一边跳着一边说:“今晚带你们去吃酒庆祝!都来啊!你们两个去通知纪砚白。” 通知完毕,他便开始热火朝天地张罗了。 俞渐离知道今天是躲不过了,便跟着明知言一起又一次去到陆怀璟的住处沐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发。 在马车上,俞渐离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目光顺着侧壁的小窗往外看。 他被陆怀璟叫嚷得有些头疼。 陆怀璟却不在意,依旧在大嗓门地问:“我最后的那几球厉不厉害?这场比赛决定性的几球是不是靠我?” 俞渐离只能机械似的点头,多少有些敷衍。 陆怀璟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压倒性胜利!弘文馆的人走的时候的表情你们看到没,有人都被气哭了,哈哈哈哈!” “嗯,很厉害。”俞渐离这句话重复了不下十几次。 但是陆怀璟听不够,笑声逐渐癫狂,甚至如同十余只鸭子合并成了一个人。 明知言听得额头青筋直冒,明明他也刚刚获得胜利,似乎也没多高兴似的。 实在是陆怀璟太吵了。 终于,他们坚持到了酒楼楼下,一向不太积极的明知言倒是第一个下车的。 俞渐离紧随其后。 谁知陆怀璟刚刚钻出车帘,就大笑着朗声宣布:“没错,我就是今天马球赢了弘文馆的陆怀璟!” 明知言在俞渐离被陆怀璟举动吓得呆愣的时候,伸手拽着俞渐离快速进入酒楼,生怕走得慢了,和陆怀璟一起丢人。 他们走进去后如同秘密会合一般说了雅间的名字,今日倒是顺利进去了,没有出现波折。 进入雅间后,明知言依旧板着一张脸,想到之后全程要听陆怀璟吹嘘就有些头疼。 俞渐离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我们得想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嗯,我也在思考对策。” 明知言在书里也算是脑力担当,很多计谋都是他提出来的,几次重大的剧情反转,也是因为他的神来一手。 能让明知言都觉得头疼的,居然是让陆怀璟闭嘴。 刚巧,陆怀璟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后,和纪砚白一同走进了雅间。 还没等陆怀璟开口,明知言首先开口:“人到齐了,地方也安静,不如我们商量一下下一场的策略。” 陆怀璟张开嘴刚准备说什么,就被堵了回去,还有些诧异:“下一场还是和弘文馆,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场地,这一场赢得这么轻松,还用得着商量策略?” 俞渐离在一旁帮腔:“不可疏忽大意,我们这一次赢是因为出其不意,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下一场他们很容易想出策略来,我们却因为骄傲自满而输了,岂不可惜?” 陆怀璟还真被他们两个人唬住了,跟着思考了起来,接着认真地点头:“你们说得对,只赢了一场而已。” 俞渐离对陆怀璟的反应很是满意:“对,现在最棘手的是崇文馆看了我们的阵形,他们又有实力,又有着不会惧怕的马匹,我们遇到他们的时候,连出其不意都没有了。” 陆怀璟表情逐渐严肃,坐在了椅子上道:“对,我哥最是阴险狡诈,如果针对我们想办法,还真的有些难以招架。” 场面算是稳住了。 第105章 于是他们一边吃饭,一边商量比赛的事情,同时总结这场比赛的经验。 陆怀璟没了刚才的兴奋,恢复正常后让人能接受了些,也让俞渐离松了一口气。 可惜他们这顿饭依旧没能吃得太平。 吃到一半,就听到了冯光栖的声音:“听说陆小少爷在这里,小道这就来了。” 见到冯光栖,陆怀璟仍旧有些惧怕,似乎还对冯光栖曾经吓唬他的那些手段心有余悸。 “你、你来干什么?”陆怀璟气势不足地质问。 “你们赢了球,小道也跟着高兴啊,所以过来跟你们蹭蹭喜气。”冯光栖也不管里面的人欢不欢迎他,带着自己的朋友径直走了进来。 国子监和弘文馆对战如果胜利,下一场遇到的就是崇玄学。 冯光栖是特意过来,打算再吓唬陆怀璟一番,若是能吓到国子监的其他人更好了。 陆怀璟嘟囔着回答:“知道我们赢了就行。” 冯光栖开始唬人:“下一场你们恐怕就不会这么顺利了。” “怎么?你们突然实力大增?”陆怀璟嘲讽地问。 冯光栖也不在意陆怀璟的嘲讽,坐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神棍一般地捏着手指算着:“按我所算,我们比赛的那日恐怕会下雨,甚至雷雨交加。” “哦,怎么?”陆怀璟意识到了什么,却还是硬撑着继续问。 “这要是惹了我们,我们掐指念诀,引来一道雷把你头发劈得炸花了可不好吧?” 俞渐离听着他们的对话,也算是明白了冯光栖的意图。 崇玄学的还真是什么手段都用得出,还无耻得理直气壮。 若不是他知道剧情,冯光栖是陆家落难唯一出手相助的,此刻他都要厌恶起冯光栖这个人了。 偏陆怀璟信这些,还是个胆小的。 之前让陆怀清代自己去道歉,也是因为被冯光栖唬住了。 俞渐离有些护短,而且缓解陆怀璟对崇玄学的惧怕,也是俞渐离战略中的其中一步。 他忍不住出声:“道友的道行如今已经可以呼风唤雨,招雷自用了?” 冯光栖听到俞渐离说话突然回神,想到俞渐离似乎也懂些什么,不由得有些犹豫。 不过转念一想,国子监的监生估计只通皮毛,半懂不懂的半吊子更容易被唬住,于是笑道:“双手掐诀,对天一指,道友可想一试?” 谁知俞渐离很是从容地笑了:“你的那些微末道行,也敢在我的面前丢人现眼?” “你!”冯光栖被他的嘲讽气到了,“之前还当你懂些面相,想来是同道中人,现在看来也是狂妄至极!” “你说你能引雷自用,我不信,我说我能逆天改命,你可信?” “胡扯!” 马球队的众人也算是和俞渐离熟悉了,从未见过俞渐离这般模样。 纪砚白起初还在诧异,想到他跟自己私底下定的计划,也就跟着稳下来。 陆怀璟从冯光栖来了之后,就有些脑子短路的情况,只是傻乎乎地看着俞渐离和冯光栖对阵。 俞渐离抬手招呼道:“送来笔墨纸砚。” 看着小二送来了笔墨纸砚,俞渐离给了明知言一张,又将自己手中的纸铺平。 同时他说道:“我将我的生辰八字写下来,你可以算算我是否逆天改命了。你来得突然,我没和我的好友串通,我让他也写一份我的生辰,你可以对照我是否有在时间上说谎。” 明知言不知道俞渐离的计划,只是很少见到俞渐离替人出头。 不过既然俞渐离已经开始,他也不知道俞渐离究竟是什么打算,只能默默配合,写出了俞渐离的生辰。 俞渐离写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递到了冯光栖的手上。 冯光栖又接过了明知言写的生辰,发现明知言只知道日子,却不知道时辰,这也是正常,毕竟详细的生辰八字也是私密的事情。 冯光栖对照了时间,的确是一致的,他和他的朋友一同算了起来,越算越心惊。 他思量了片刻后,问:“你今年……十六?” “生辰写得明白,我今年十八。” “你……你十六就该死了啊!你就算苟延残喘,最多活到十七岁!” 这般说完,第一个急了的居然是明知言:“你胡说什么?!” 俞渐离按住了明知言的手臂,示意他冷静下来,接着不急不缓地道:“所以我说,我能逆天改命。” 冯光栖看着生辰八字连连摇头:“不可能!这命薄的……不但命运多舛,还体弱多病,注定没有婚配良缘。” “哦。”俞渐离平静地回答。 “假生辰吧?!”冯光栖果然质疑起了这个。 俞渐离也不愤怒他的质疑,伸出手去给他看自己的手相:“再看这个呢?” 冯光栖和他的朋友一同起身,凑过去看俞渐离的手相,椅子被他们这般急促的起身推得摩擦地板,发出巨大的声响。 冯光栖看看俞渐离的手相,再看看俞渐离本人,接着吓得连退数步,甚至有些结巴地念起口诀来,准备当场捉了俞渐离这个妖。 结果一番操作后,只看到俞渐离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此刻的冯光栖很慌。 他看着国子监马球队所有成员都用着同样的表情看着他,知道是自己失态了。 第106章 他努力调整,内心慌张无比。 他恐怕真的遇到高人了。 最可怕的是他还在高人面前造次。 俞渐离在此刻再次说道:“我本不想声张,还希望小道友替我保密,不然……” 说完,他努力狰狞地笑了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深不可测。 冯光栖彻底老实了,连连点头:“好好好,是、是晚辈冒犯了,晚辈定然守口如瓶!” 说完还给俞渐离鞠了一躬,看自己好友还愣着,按着好友也跟着鞠躬。 行礼完毕,冯光栖带着好友落荒而逃,速度极快,也算是身法矫健。 陆怀璟看得目瞪口呆,先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冯光栖他们离开,之后才转过头看向俞渐离,双唇微张,模样像惊恐的金鱼。 俞渐离为了安慰住陆怀璟,只能说:“我早就说过不用怕他吧?” “我现在……怕你……”陆怀璟说得哭腔都出来了。 第50章 大卖 “还是不是同一战线的?”俞渐离说着, 将递出去的生辰八字收了回来,“这个生辰的日期是对的,但是我改了时辰, 特意唬他们呢。” 陆怀璟终于懂了,问:“你是故意弄了一个短命的生辰八字吓唬他们呢?” “对。” 陆怀璟又问了他其他的不理解:“那为什么他们看了你的手相之后更慌了?” 俞渐离回答得坦然:“手相只能粗略地猜测我的寿命,之前在司天台他们帮我看的结果是我的寿元将近, 已经到最后阶段了。却也不至于像那个生辰八字那般已经该殒了。” 陆怀璟算是懂了,却也没被安慰到, 而是沉默下来,表情也跟着变得阴沉:“你没必要用这么令人难受的事情吓唬他们。” “我能吓唬他们, 他们也能吓唬你, 之前他说的那些也都是唬你的,他们若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也不会跟你多废话。” 陆怀璟垂着头, 沉闷地“嗯”了一声,似乎也没觉得他们找回场子了。 俞渐离是豁达的, 已经看淡生死, 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只是为了让陆怀璟不再惧怕他们。 也是今日俞渐离情急之下,想不到更好的反将一军的法子了。 可旁人没有他这般看得开…… 明知言从俞渐离手中拿走了生辰纸张, 认真对折后撕碎,似乎不想将内容泄露出去。 同时,他低声地问:“那你本来的生辰……是怎么样的命数?” “还有两年的光景吧……也是没有姻缘。”俞渐离倒是不甚在意,“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场面就此沉默下来。 就连陆怀璟都开心不起来了。 陆怀璟有些焦躁地说:“找名医不就得了?太子哥哥都说愿意让太医帮你看了,会没事的。” 明知言却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纪砚白张了张嘴, 似乎觉得自己是不会安慰人的人,说出来的话恐怕会更煞风景, 干脆闭了嘴。 其他人也跟着扯开话题:“对,太医肯定行。” “我听说太医的医术可高了。” 另外一个人试着转移话题:“说起来,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冯光栖他们这般惊惶失措,他之前都狂妄得很,看着就讨厌。” 陆怀璟也终于回神了似的,说道:“他就是爱唬人,谁也不想沾上晦气,被他下绊子,所以都会避开他,他越发得寸进尺了。” “可不就是,今天也算是惩治他了,爽快!”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后,大家继续庆祝起来,毕竟是马球队第一次胜利,还赢得极为漂亮。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才结束。 酒足饭饱,他们乘坐马车回到国子监,国子监已经关门。 他们互相帮助地爬墙回到国子监内,分别回了自己的号房。 只有纪砚白和俞渐离的号房在一处,以至于是他们二人并肩朝着小院的方向走。 途中,纪砚白终于有机会开口问他:“昨天我醉酒后可有为难你?” “确实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不过没有为难,你还是很好说话的。” “我……都说了什么?”纪砚白生怕自己醉酒丢了人。 俞渐离抬头看向他,借着月色去看纪砚白的表情,发现纪砚白有些许的不自然,便安慰道:“没事,喝醉酒都会有些奇怪,我没放在心上。而且我也喝了酒,所以脑袋迷糊,记不清了。” “这样……”纪砚白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俞渐离感叹了一声。 “你猜到了?” “其实我中途找黄启求助去了,他没帮我,却跟我说了这个。” “我醉酒后,他们都不敢招惹我。” 俞渐离想起纪砚白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也是。” 纪砚白没懂他的意思,只是侧头看向他,欲言又止。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到陆怀璟追上了他们。 看到他们两个人,陆怀璟停下脚步,哽咽着朝着俞渐离喊道:“俞渐离,你要努力多活些日子。” 提及这个事情,俞渐离一如既往的平淡,还能笑着回答:“嗯,我会努力的。” “你轻易别死。” “好。” 陆怀璟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说完这个又快速转身,朝着自己的号房方向狂奔。 第107章 纪砚白看着陆怀璟感叹:“跑得还挺快。” “他怕黑。”俞渐离无情地揭穿了陆怀璟,笑得温柔,“他应该是鼓起勇气甩开随从过来和我说话的,现在怕黑,只能赶紧往回跑。” “你的旧疾……真的难以根治?”纪砚白问道。 “我母亲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她去世时也才三十几岁。我原本情况没有这么糟糕,是家中出现变故后才急转直下的,在老家时险些丧命一次,也算是鬼门关走了一遭。” “那个胡三公子也真是作孽。”纪砚白再想起胡三公子,甚至有着恨意。 “他们会遭报应的。”俞渐离回答得轻松,重新朝着他们的小院子走去。 他知道胡家的下场,可是被诛九族的结局。 他们可是明知言得到权力后,第一个报复的人家。 想到他们那么惨,俞渐离的恨也就没有那么明显了。 “马球的总决赛在中秋节那一日,晚上是千灯会,很多人都会出来。到时候你想办法单独出来一段时间,军师想在那一日见一见你。” “是谈改进兵器的事情吗?” “嗯,不仅如此,我还想让他帮你看看,他是我知道的所有人里最有本事的,还见多识广,他定然能帮你出谋划策。” 用生辰吓唬冯光栖还行,真遇到军师那样的行家,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他有些纠结,听到纪砚白继续说了下去:“吕君期也会在那一日见军师,你们一起。” 军师收徒,他跟着去看看也可以,说不定注意力不会多余放在他这里。 他点了点头:“好,我会想办法甩开陆怀璟的。” 他都能猜到,那种热闹的日子陆怀璟定然会热情招呼他一同游玩。 尤其是他们还合作做了花灯,注定要一起验收成果。 但是军师出门的机会想来很少,私底下见面很难,容易被各种党派盯上,这是最好的时机。 * 国子监和弘文馆第二场比赛,还是毫无波澜地赢了。 这期间,国子监还进行了月试。 这一次的月试就颇为传奇了。 明知言一如既往的成绩好,他的积分早就突破两位数了,甚至到了惊人的程度。 大家都猜测,他怕是很快就要离开国子监了,毕竟他已经归顺太子了。 只是不知道他最后会被分到什么样的位置上。 太学这边,俞渐离再次获得了两分半。 入学国子监两个月,积分达到五分,这可真是传奇一样的人物了。 同样让人震惊的是,太学的林听也拿了两积分。 倒不是他成绩不如俞渐离,而是他没有选修的课程,他不像俞渐离那般急切需要快速争个未来。 林听的文章精彩到博士拿着他的文章,在太学每个支堂里派人朗读,并且让各个支堂的监生点评,这一波很是出风头。 一时间,国子监都是关于林听的传说,就连国子学和四门学都听说了一些。 相比较之下,俞渐离就算得到了两分半,也没有多少人提及。 毕竟俞渐离的文章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写得工整,却没有什么出彩的,能得分,却得不到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这些对俞渐离来说都无所谓。 他现在有五积分,似乎只需要在国子监半年,他就能“毕业”了。 休沐那日,俞渐离早晨起了一个大早,特意去了留松的书店。 进入铺子伙计看到他后,仿佛只是招呼客人一般地招呼他,还将他引到了小房间里介绍话本给他。 他很是奇怪,他跟伙计也熟悉了,不该如此才对。 见伙计一个劲儿地往门帘外使眼色,也跟着去留意外面,注意到外面徘徊着两个人,也不像是买书的,眼珠子乱转,哪里都看,就是不看书。 伙计一直在给他介绍,耗到他们两个人离开,才带着俞渐离进了后院:“这些日子里书行的人都急疯了,非要调查出究竟是谁写的话本,如今探子都派出来了。” “怎么了?!”俞渐离一惊,甚至被吓得脸色一白,“那个本子出问题了?” 伙计赶紧安慰他:“别怕别怕,我让掌柜给您说。” 说着,引着他和留松见面。 留松见到他也很紧张,不停地朝外张望,问道:“没人看到吧?” “没有,探子走远了我们才进来。”伙计回答完便回去忙了,想来是放哨去了,生怕有谁跟进来。 不过是写个本子,倒是变得像特殊任务似的。 “怎么了这是?”俞渐离站在原地,竟然有些慌张无措了。 “等一下。”留松笑眯眯地说着,从角落拿出了一袋东西丢到了俞渐离面前,发出重重的声响。 俞渐离伸手打开,看到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由得被晃了眼。 留松很是得意:“里面一共一百三十两,都是你的分红。拿了这笔银子,可不能跟别人跑了,给别人写话本去了啊!” 俞渐离有些回不过神来,看看银子,再看看留松:“这是……赚钱了?” “何止赚钱了,我们发了!”留松说着,兴奋地张开双臂,“我最开始已经下了血本了,印出了不少的书来,结果没够卖的,被人催着加印才勉强够了。 “如今你也算是声名大噪了,好多人期待你的下一个故事,还有人想重金挖你过去。” 第108章 俞渐离看着银子问:“你把盈利都给我了?” “哪能啊?我留了,大致是你四我六这样,如何,这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慷慨了!” 俞渐离终于缓过神来,他看那架势还当是出了事,如今也是能松一口气了。 他伸手捧起钱袋看了看,又对留松傻笑起来:“从未想过能赚这么多,这回我能大大方方地给我妹妹做嫁妆了,还能给宅子里添置不少东西,我要给父亲做一个红木的椅子,他可喜欢这个了。” 留松原本是跟着笑的,听着他的话逐渐回忆起了什么,又道:“你也……对自己好点。” “嗯,以后我不点清汤面了,我点肉面!再加份烤鸡!” 留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郑重地道:“咱们继续合作,你好好写,这样你能留给家人的东西更多,你最后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你放心,你以后就算是……我也会帮忙照顾你的家人的。 “你宅子的位置我知道,你在国子监上学的时候,我可以派人……算了,我亲自去照料,不能让宅子空太久,旧得快。” “好!”俞渐离将银子收起来,“这些日子里,我构思了下一个故事,我今日特意带来了梗概,你看看。” 聊起这个留松可就精神了,当即伸手接过来看了起来。 看了一半,他便“哎呀”一声,接着继续看了下去,最后又是一声叹息:“哎……” 看到留松眉头紧锁的模样,俞渐离不由得担心:“怎么,故事不行吗?” “你的故事总是让人心里难受,又特别意难平,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想起,暗暗惋惜。” “那这么写行吗?” “行,就这么写。” “好。” 等俞渐离拎着银子开心地离开后,留松看着梗概一阵纳闷,都说了不用写纪砚白了,怎么主角还是和纪砚白一模一样? 第一本原本就是纪砚白的本子后改的,和纪砚白相似倒也情有可原,这本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是俞渐离很喜欢这类型的角色? 很快留松便不多想了,第一本就是这种类型大卖特卖,还是这种类型的主角也算是稳妥的选择。 第51章 变化 身上有钱袋, 钱袋里还有沉甸甸的钱,这让俞渐离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这张漂亮的脸被他乱用,这般憨笑, 在外人看来也是他笑得灿烂,像是突兀地迎来了春风,引来桃花无数, 开了个山花烂漫,吹了个花香千里。 他心情颇好地在集市逛了逛, 去铺子里买了自己之前便喜欢,却没实力买的材料。 他给妹妹选择了更好的材料, 这回还能给妹妹做个银钗了, 翡翠也买了好一些的品质。 之后他又去了木材铺子,给父亲选择了更好的材料, 打算给他做一套桌椅。 想到自己那个顽劣的弟弟, 他也不知道能给弟弟做什么,干脆买了些结实点的木料, 给他做一个好的床, 省着他闹的时候将床板踏坏了。 之后他又去买了一些纸张,这样能画图纸,画错了也不怕浪费纸张, 换一张重画就是,还能写之后的文稿。 这般出手阔绰了一把,他订购了大批的材料,依旧只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 他觉得他放肆了一把,又没有特别放肆。 回到他买的宅子, 里面已经有他第一批订购的材料。 他关上院门,简单地整理了一番后脱掉了外衫, 叠好之后规规矩矩地搭在一边。 接着挽起袖子,拿出他画好的设计图纸,开始对照着锯木头。 “哎哟!”黄启也不知是如何翻进的院子,惊呼了一声,“您就别干这种活了,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说着,还要抢他手里的工具。 俞渐离惊讶于黄启居然还跟着自己,赶紧问:“你……一直跟着我吗?” “也不是,上午小将军才告诉我您不在国子监,让我寻您护着点。我也不知道旁的地方,就在您住处等您了。” 俞渐离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被发现他在偷偷写小黄书,他的脸可往哪里搁? 他拿回工具道:“这种事情我能做的,都是很基本的工作,我还挺喜欢做手工的。” “要不重的活儿我帮您干,您做精细的。” “这怪不好意思的,我自己真的可以,我还可以当是锻炼身体。” “可别,扭头小将军就得质问我,怎么能让您做容易累死的事情,我帮您就是了,晚间供我一顿饭就行。”黄启说着,便跟着撸胳膊挽袖子,等待俞渐离吩咐。 俞渐离也不啰唆,给黄启画了线,让他根据线的位置锯木头。 这种活对黄启来说根本就是信手拈来,也没有半句怨言,跟着俞渐离干得热火朝天的。 俞渐离预计着他需要干个几天的活,一天的时间已经干得七七八八了。 黄启干完了俞渐离吩咐的活儿,开始看俞渐离买的宅子,赞叹道:“这房子挺雅致的,很符合您的风格。” 逛了一圈之后,他出来问:“主宅是您父亲的,那个小院是您的?” “不是,小院是我妹妹的,我不用。”俞渐离还在打磨细节,随口回答。 “您家中就一个妹妹?” “我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不用安排一个院子?” “他啊……”俞渐离提起弟弟只是随口回答,“他能健康地活着就行。” 第109章 黄启也没多问。 院子里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到处堆放着材料,黄启干脆蹲在一边看俞渐离干活。 “您手真巧,之前看您做花灯就想感叹了,您拼那么小的细节时,我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把那些东西吹散了。” 俞渐离吹了一下木屑,同时回答:“我家中都手巧,我父亲本就是工部的,能建造房屋,也能做些小东西。我和他一样对这些感兴趣,也学来了一些。我妹妹的绣工非常厉害,我家里没落时,都靠妹妹绣一些东西养家。” “那您妹妹也够厉害的。” “她非常坚强,我只希望她以后身体好些,也能幸福点。” 黄启跟着点头:“到时候让我们小将军帮忙,找个好人家。” 说完又自己否定了:“算了,小将军找的都是将士,我们这群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哪里能娶妻生子? “其实这次让小将军回京,还有其他的意图,他们想让小将军娶妻,给国公府留下子嗣。” 听到这里,俞渐离做手工的动作一顿。 黄启没发现俞渐离的异常,继续说了下去:“小将军本来有两个哥哥,都战死了……国公爷似乎想留下个孩子,所以特意让小将军回京了。 “可小将军的心不在这里,他注定是要征战沙场的,还不想哪个贵女因为自己,像两位嫂嫂一样守寡,他便一直抗拒婚配。” “国公府只剩下纪砚白一个男丁了吗?”俞渐离问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这倒不是,他的长嫂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二嫂有一儿一女。纪家男儿不纳妾,却也不算人丁特别单薄。” “那还好……”俞渐离松了一口气,继续做手里的活儿。 “大少爷特别喜欢我们小将军,那小子长得……才十岁吧,快有我高了,纪家的个子真吓人。”黄启随便抬头看了一眼,打量着俞渐离,“皇后娘娘跟您差不多高。” 俞渐离的身高不算高,他估量着应该是177厘米到178厘米这样,但是放在女子里就不一样了。 那皇后娘娘是真的高。 黄启继续说着:“皇后娘娘也是女中豪杰,以前很是爽朗,这些年未曾见过她了,听说严肃了很多。” 俞渐离也很理解:“嗯,毕竟已经成了皇后了。” “所以还是我们这群小将士自在,没那么多人盯着。”黄启说着,朝外面看了看后道,“来人了,我先躲起来了。” 说完,便纵身消失在了俞渐离的视野内。 俞渐离宅子的位置没告诉过什么人,怎么会有人寻到这里来? 他打开门,看到的居然是陆怀璟的随从。 他一怔,问道:“寻我有事?” “少爷那边情况有些棘手,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调查到这里来的。” 俞渐离算是知道了,他这种人的行踪,对于那种大家族的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秘密,想调查就能调查出来。 尤其他总是逛集市,最近还订购了一些东西,相貌也有些显眼,被发现也不奇怪。 他反锁了院门,这才跟着随从上了陆家的马车,问道:“发生了何事?” “家中老夫人病重了,小少爷也是这次休沐回去才知道的,回来后一直面色阴沉,还发脾气,我们都没办法了,才想到了您。” “很严重?” “严重,之前险些就……” 随从没说下去,俞渐离却懂了,点了点头,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等待去往陆家。 到了之后,俞渐离被人引着进院,正巧碰到了正欲离开的陆怀清。 今日的陆怀清有些不同。 以往的陆怀清都是神态温和的,见到人时,无论对方是谁都会面带微笑,和太子两个人站在一起,像两只微笑的狐狸。 也就是太子的性子要爽朗些,陆怀清内敛些。 今日他却是阴沉着脸,快步朝外赶路,见到俞渐离后稍有停顿。 “陆公子。”俞渐离主动打招呼。 “嗯。”他回应了一声后,便径直离开了。 俞渐离并未多打扰,径直到了陆怀璟的院子,看到陆怀璟正在忙碌,吩咐人搬东西。 他走进去看,发现陆怀璟将自己珍藏的不少材料都搬了出来,人头大的红玛瑙,半人高的血色珊瑚,一盘盘的珍珠,还有用箱子装的玉石。 一些俞渐离看到品质都不敢问价的玉石,只被放在了箱子的最底端。 最让俞渐离惊讶的是一托盘的金锭子,这东西,真是让人看着就喜欢。 见俞渐离来了,陆怀璟随便说了一句:“来了?这些是我准备的材料,你看看能给我娘做些什么,钗子啊,项链啊,都行,要华丽点。” 俞渐离走进去,并未回应这句,而是道:“说说看你的烦心事吧。” 陆怀璟抬手让其他人都下去,这才说道:“林听好像真的不是个好人。” “怎么?”俞渐离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老夫人病重跟林听有关。 “近些日子,我祖母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前天夜里病发得很急,太医都来了,也都说怕是没救了,坚持不过那夜,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那个时候我还在国子监,我哥倒是回来了。他们正准备派人去通知我,也是打算让我见祖母最后一面,谁知这个时候林听居然来了。” 第110章 俞渐离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还没得到消息,他却来了?” “嗯,对。”陆怀璟沉着脸,继续说了下去,“他说他给祖母诊脉时,推测近期可能身体不妥,那天夜里突然不安,才会过来看看。 “他会些医术,可以一试,能让祖母活下去。只是他用的法子很极端,是用一种毒,让我祖母有回光返照的迹象,能多活些时日,还没有痛苦。” 俞渐离听得眉头紧锁:“直接坦言他用的是毒?” “嗯,我父亲斟酌了一番后,想着与其今夜便失去母亲,不如让林听试一试。没想到林听真的成功了,还能让我祖母当日便能坐起身来喝粥,气色也好了起来。 “林听的意思是,他要随时看祖母的身体状况,变换自己药的配方才可以让祖母继续维持下去。” 俞渐离听完,也有些无力,只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这个林听总能有法子,让旁人灭不了他。 “也就是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林听都能够自由地进出你家,旁人还需要客客气气地招待。他的药方随时会改变,其他的大夫也没办法代替,只有他可以。” 陆怀璟点头:“没错,从你劝我之后,我就没怎么和他来往过,昨天夜里回来才知道这些事情。今天我去看了祖母,见她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还能清醒地和我聊天,记起了我小时候的事情…… “你要知道,林听来京之前,我祖母都是有些老糊涂的,家里的人都认不全了,现在却好得……让人觉得可怕!” 俞渐离一时间也想不到对策,能回答出来的也只是:“暂时小心着些吧,老夫人没事才是最好的。” “嗯。” * “刚刚调查过他,我们还没做出什么举动,我祖母便病重了,还只有他能救。如果我动了他,我的祖母怕是也撑不住了。”陆怀清说着,苦笑起来。 坐在不远处的太子也听得沉默。 最开始,他们只是想着一个小小的林听而已,想要除掉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们甚至不需要太过关注。 可他们刚刚察觉到这个人,林听就有手段让他们动不得自己。 现在陆家老夫人的命全靠林听才能继续,他们动了林听,就要舍弃老夫人。 这样一个人,他们甚至不知道继续留下去,这段时日里林听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这仿佛是留着一个蛀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放肆。 可他们又无可奈何。 太子问道:“太医可查出之前老夫人有没有被下毒?” “太医查过所有,包括饮食、汤药、烛台,甚至是被子枕头等各处,都没有发现。而且林听的人应该靠近不了祖母的住处,他的身份还没资格拜访祖母。 “唯独有两次替祖母诊脉,也都是府中的大夫、侍女全程跟着,他没有下药的可能。” 太子终于出声安慰:“我已经知道你与他无关,我们之后继续盯着他便是,老夫人的身体更要紧。我不信有人敢这般跟我造次,他们还能撼动我不成?” “是该让明知言有些实权了。” “好,中秋后我会找机会跟父皇提及此事。” 第52章 改观 俞渐离在陆怀璟的家里便做了非常详细的账目。 单子上列举了他都带走了什么材料, 比如玉石三块,分别是什么品质的。 金锭五个,总重量为多少。 他写完了这些后给陆怀璟过目, 陆怀璟甚至懒得看,只是无精打采地坐在房间里。 俞渐离将东西整理到箱子里,放得规整, 生怕路上磕了碰了。 他随口提醒:“你应当养成做账目的习惯,对你有好处。” “其实从上次出事之后我就开始看了, 不过对你不用。”陆怀璟回得懒洋洋的,眼皮都不愿意抬。 “就算是亲近的人, 也需要有提防之心。”俞渐离苦口婆心的。 陆怀璟突然坐直身体, 看向他问:“你会提防明知言吗?” 这还真把俞渐离问住了。 他的确从未提防过明知言,甚至无比信任, 仿佛有明知言在, 他心里就有底了。 可能是他看过原著,知道明知言的为人?又或者是主角光环? 也可能是太知道明知言的心意了。 陆怀璟打了一个响指:“所以,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算你厉害, 这次是我理亏。”俞渐离整理好东西,让陆怀璟的随从帮自己送上马车。 他也全程跟着这些随从,生怕途中出现什么意外, 毕竟这些东西都非常贵重。 随从一直将他护送到国子监的号房,俞渐离将东西都搬出来再次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让随从离开,他将东西全放在了号房的柜子里。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旁边号房可是纪砚白,随时有人守着。 这简直是最好的保障。 在他画图纸, 研究首饰样式的时候,有人敲了敲他的门。 他放下图纸起身打开门,看到来的人是昙回,笑着跟他道:“黄启说他将您院子里的东西都归拢放回屋内了,不怕淋雨。” 俞渐离这才想起来自己走得急,这些东西都没整理,他连连道谢:“谢谢黄启,幸好有他在。” 等昙回离开,他还有些恍惚。 他怎么突然和这群人都这么熟了?宅子都能帮他照顾到了。 第111章 * 两日后,国子监和崇玄学马球队对阵。 这一日果然阴了天,却不至于像冯光栖说的那样雷雨交加。 对于他们这些打马球的人来说,这种天气反而舒服,没有阳光暴晒,还有阵阵清风,会让他们不至于太过炎热。 不然一身汗水,马场又灰尘弥漫,着实让人不舒服。 这一日崇文馆的人没来,似乎也觉得这一场没有什么悬念。 俞渐离倒是来了,顾琼华和小胖子再次跟了过来,此时的俞渐离依旧不知道,他们二人究竟是喜欢凑热闹,看马球,还是想看看明知言。 “上次太子都和你聊什么了?”顾琼华也是见四周没有其他人了,才敢问出来,“不会是想让你和明知言一起……” 这可是禁忌话题,也亏得顾琼华这个傻小子敢问出来。 俞渐离倒是没有什么秘密,直接说道:“没有,就是随便聊了聊马球,我一个擅长做手工的,太子招揽我也是无用。” “也是,找你过去给他们改花园吗?或者做个好看点的宫灯。” 几个人正聊着天,就看到纪砚白骑马进场了。 纪砚白这种人仿佛天生适合在马背上,控马的姿态从容,他骨子里遮掩不住的不羁,会在马背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就应该在风里放肆地策马狂奔,破开虚空,无人能挡。 顾琼华忍不住感叹:“还得是纪砚白啊,真的厉害,上一场他简直神了。” 俞渐离跟着看过去,刚巧和纪砚白对视,让他一慌。 身边的顾琼华显然更加紧张,小声嘟囔:“怎么看过来了?我说话被他听到了?” 俞渐离没回答他,只是暗暗心惊,他和顾琼华等人故意躲得隐蔽,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他曾经听说过一句话,喜欢上一个人后仿佛会开启一项特异功能,就是能够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那个人仿佛发着光。 很快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纪砚白身为武将,能够察觉有人埋伏都很轻易,发现他们更是简单。 想什么呢?! 你刚才那一瞬间在自作多情什么?!! 你怎么会突然生出这么可怕的想法来? 在俞渐离分神的时候,突然有人纵身,踏着墙壁跃上了看台,直奔俞渐离而来。 此人速度极快,转瞬间已经到了俞渐离身前。 俞渐离并非习武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靠近了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个符箓,口中念诀,朝着他的面门便拍了过来。 可惜他未能成功,在他的符箓靠近俞渐离前,就有人出手拦住了他。 似乎也是赶来得急了,拎着此人的衣领便将人拽了回去,像是情急之下徒手抓了很脏的虫子一般随手丢出去两丈远。 冯光栖在地面上打了一个滚,回过神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检查自己的符箓:“我跟师父求来的符箓!可别坏了。” 纪砚白看着冯光栖,见他没有再攻击的意思,才回身问俞渐离:“你没事吧?” 俞渐离惊魂未定,却还是很快回答:“我没事,谢谢你。”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他们可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能骑在马上在看台下面张望,也没多着急,毕竟有纪砚白在他们也就安心了。 陆怀璟喊着问:“怎么回事?!” 冯光栖被纪砚白扔出去,磕得浑身都疼,龇牙咧嘴。 好在崇玄学也会习武,让他的身子骨好些,不然今日真比不了马球了。 他踉跄着起身,理直气壮地回答:“捉妖,你们都莫要拦我,我跟我师父求了符箓,今儿就要收了这个妖孽。管你是什么神魔附体,还是借尸还魂,统统都能让你现原形!” 纪砚白没有犹豫,挡在了他的身前:“再敢造次,一脚给你踢到看台下面去,让马踩你。” 冯光栖也知道纪砚白的混账程度,跟陆怀璟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陆怀璟就是嘴上厉害,其实没有什么大本事。 但是纪砚白是真的能要他的命。 他只能指着俞渐离说:“他不对劲!他早就该死了,他身上定然有诈。” 纪砚白懒得跟他讲道理,说什么都没用:“再废话让你死在他前面。” 冯光栖:“……” 有理说不通。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小心地收起符箓,转身走了:“被邪魔蛊惑,无药可救,告辞。” 纪砚白见冯光栖放弃了,才看向俞渐离道:“你小心着些,今日都在我视线范围内活动,听到了吗?” “嗯,好。”俞渐离其实真的有点怕了,听冯光栖刚才说的,他真怕那符箓能让他魂魄离体了。 纪砚白之后还要比赛,见冯光栖已经回到崇玄学的队伍,他才跃下看台,重新上马。 等纪砚白离开,顾琼华和小胖子才凑过来,道:“刚才那个道士为什么冲着你来了?” “他挑衅骂陆怀璟,我就扯谎让他下不来台,没想到他当真了,今天就要来收了我……” 顾琼华听完大笑出声:“哈哈哈,这些人还真是神神道道的。” “嗯……”俞渐离有点后悔用这个法子了。 “刚才那个人踩着这个墙壁就上来了?”顾琼华说着,扶着栏杆朝下看。 这个看台是在高处,大概有一层楼的高度,围栏下是墙壁一样的石壁,没有什么能踩踏的地方,冯光栖竟然就这般上来了。 第112章 俞渐离回答他:“到底是崇玄学的,想来也确实有些真功夫在。” “纪砚白的功夫才厉害,发现不对之后,踏着马背一个纵身就过来了,踏的那一下甚至没有惊到马。他那么大的个子踩一下也够马匹受的,显然是用轻功上来的。” “嗯嗯,他飞檐走壁很厉害。” 顾琼华又长叹了一声:“原来书里说的都是真的,刚刚看到他站在我不远处,我才能感受到那种身材的差距……” 俞渐离奇怪地看着他,总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什么书里写的? 书里写纪砚白了? 他重新看向比赛场地,半晌后才回神。 书里写的…… 不会是他写的话本吧? 他又看向顾琼华,见顾琼华看纪砚白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不由得一阵唏嘘。 他以前不是一直很崇拜明知言吗? 难不成以前都是看明知言的话本,如今看了他那本原型是纪砚白的话本后,又觉得纪砚白不错了? 难怪今天顾琼华的重点是纪砚白呢,都不观察明知言了。 这算不算追星? 还是墙头草似的追星? 不过看话本追星也真是……让俞渐离一阵无语。 见俞渐离没有什么反应,顾琼华又撞了撞他的手肘:“你最近都不知道吗?国子监里的监生对纪砚白的评价都变了。” “怎么?”俞渐离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唾沫,难不成他办砸事情了? “之前大家都觉得他凶神恶煞的,还刚来就惹是生非。最近大家发现,纪砚白也不会平白无故主动招惹是非,上一次出手甚至算是行侠仗义,久而久之大家对他印象改观了很多。你看刚才,纪砚白不就出手帮你了?” “哦……也是。” “纪砚白确实是个好人……”顾琼华说得满是崇拜,语气真诚得仿佛真的是在看偶像。 没错,这是俞渐离的剧情。 话本里他提及了,最初主角觉得纪砚白形象有些凶,真的了解他后,才发现纪砚白是一个很好的人,每次出事都在出手相助旁人,被人误会了也不会解释,默默承受了很多。 大家代入到了现实,发现现实里的纪砚白似乎真的是这种人。 他竟然意外地靠一本话本,帮纪砚白洗白了? 等等。 他改主角名字了啊! 怎么这些人还是想到纪砚白身上去了?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了,可能是他最开始写的就是同人话本,身份痕迹太明显了,改了名字也能看出来。 他此刻只能闭口不谈此事,不然他这个作者在读者面前掉马,两个人还是前后桌的关系,岂不是很尴尬? 比赛开始后,俞渐离发现看台上聚过来的监生越来越多,不少人议论纷纷。 俞渐离时不时能够听到纪砚白的名字,大家的眼神也不再惧怕,这种改变让他头皮发麻。 别这样吧……国子监怎么这么多人看男男的同人话本? 你们这样,让他觉得害怕…… 就算是纯爱小说的世界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再想到身边这么多人,都看过他重口味的话本故事,他更加难受,甚至觉得比赛的时间都是煎熬的。 他在和一群读者一起,看他话本里的主角打马球!!! 第53章 艰难 国子监和崇玄学的马球比赛, 赢得可谓是毫无波澜,顺利得不像话。 崇玄学的队伍气急败坏,可遇上了纪砚白又无可奈何, 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还骂不过陆怀璟。 真正意义上全方面的输。 陆怀璟这小子之前还怕他们,曾经吃过亏。 这回被俞渐离壮了胆子, 没有了顾忌,骂得崇玄学的人直捶胸口。 崇玄学气啊, 甚至用了龌龊的法子,派马匹在马场拉屎。 给陆怀璟气得脸通红, 追着他们骂。 崇玄学输了之后牵着马离开时, 天空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出现了一道雷。 不过这雷很远, 他们也只听到了些许声响罢了。 冯光栖也像是找回了场子一般嚷嚷起来:“我就说今日雷雨交加吧。” “快滚吧!”陆怀璟朝着他便开骂, “你们嘴臭,马也臭, 品行更是臭得要命, 看看你们那输不起的样子,真讨人厌!呸!” “嘿,你小子!”冯光栖牵着马就要回去跟陆怀璟理论, 却看到纪砚白出现在了不远处。 因为冯光栖突然袭击俞渐离,纪砚白今日看他不顺眼,在比赛的时候就没少针对他。 现在仍旧在盯着他,让他瞬间没了脾气,牵着马转了一个圈便又转了回去, 没了气势地骂道:“你输得起似的……你输得起以前会和我对骂?” “但是我这次赢了!”陆怀璟瞬间骄傲起来。 “你对国子监马球队唯一的贡献就是提供了马,你好几次险些被马甩下去, 别以为我没看到。” “是你偷偷踢我马屁股。” “兵不厌诈,懂不懂?”其实是冯光栖被纪砚白针对了,他憋得慌,就拿陆怀璟撒气。 两个人对骂着,陆怀璟也算是将崇玄学的人“送”出了国子监。 国子监内不能骑马,出了大门后崇玄学的人便纷纷上马,顶着小雨扬长而去。 陆怀璟看着他们离开后开始大笑:“爽快!” 第113章 还不忘啐了一口。 走回国子监,他发现纪砚白的表情不太对。 再仔细去看,发现居然有不少监生跟在纪砚白身后,之前都很怕他的那群人,此刻正崇拜地跟着他,一个劲地夸赞。 “纪砚白,你第二个进球精彩极了!” “没错,崇玄学的人完全挡不住你。” 陆怀璟看着这怪异的景象,在人群里寻找了一会,才发现俞渐离和明知言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似乎是打算回号房了。 陆怀璟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俞渐离摇了摇头:“不知道,大家都觉得纪砚白很厉害吧。” 陆怀璟提了国子学的事情:“奇了怪了,最近在国子学里,好多人都开始跟纪砚白说话了。” “那也挺好的。”俞渐离越发心虚起来。 这时纪砚白有些烦了,干脆不耐烦地赶人:“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忙去吧。” 那些人纷纷回答:“我们也不忙的!” “对,我们还想知道你对崇文馆有没有什么战术?” “我烦了。”纪砚白直接说了出来,接着躲开他们往号房的方向走。 昙回也在适当的时间出现,挡住了这些人:“听小的一句劝,我们少爷最烦吵闹,各位还是回吧。” 这群人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俞渐离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怀疑国子监内也是“遍地飘零”,不然他们怎么会对纪砚白产生兴趣? 也真是不要命…… 俞渐离若有所思地回到号房,刚刚进去不久,就听到纪砚白敲小窗的声音。 他立即打开窗户,探过头去。 纪砚白似乎刚刚拿了换洗的衣服打算去浴堂,手里还拿着衣服,对他说道:“那个冯光栖会些功夫,我怕他盯上你,最近都会让黄启跟着你。你若是做什么私密的事情,就先告诉他一声,让他滚蛋就是。” “嗯,好,劳烦你费心了。” “小事情。” 纪砚白似乎没有别的事情了,正要关上窗,却看到俞渐离突然探头过来,低声说了一句:“你今天的马球打得很厉害!” 纪砚白关窗的动作一顿,怔愣地看着他,随后道:“嗯,谢谢。” 俞渐离想着,今天已经很多人跟纪砚白说过这种话了,纪砚白已经麻木了。 于是他识趣地退了回去,纪砚白也在此刻关上了窗。 俞渐离回到桌前继续画设计图,想着一会自己去打水洗漱。 号房里回归到安静,认真画图的他并未注意到,纪砚白那边许久没有发出动静。 * 再次休沐的那日,俞渐离特意支走了黄启,又一次早早去了留松的店里。 留松显然也在等他,见他来了,喜气洋洋地拿出钱袋:“我们还在持续赚钱,这里是四十三两。” “我能问问,卖一本话本能让我得到多少分红吗?” 留松粗略地算了算后回答:“我们的本子薄,一本卖一百五十文。印书的成本也比较高,能赚的不多,分到你手里也就是十五文。” 现在的印刷用的是雕版印刷术,不过因为用的是简帛,还是有着较高的成本,这也是很多书生还买不起书籍,只能用手抄本的原因。 俞渐离粗略地算了算,如今的物价,一两白银可以换到一千二百文铜钱。 他之前就拿了一百三十两,短短十日的时间,他又拿到了四十三两。 他每一本的分红只有十五文…… 这销量还只是在京里一个地域,还是在很多人读不起书不识字的年代,这着实有些吓人啊…… 俞渐离越算越心惊。 在俞渐离发呆的时候,他看到留松对他伸手,手心朝上。 他会意过来,取出了自己新故事的稿子:“我连夜写出来了。” 留松显然很是兴奋,打开纸张一边阅读一边道:“你那本书正热,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个时候再出一本必定还能大卖特卖。” “定然要保密……”俞渐离真的很怕他写黄书的事情传出去。 他最开始接这个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发展成这种程度,仿佛十个读书人,就有三个看过他的话本一般。 “这是肯定的,我生怕旁人知道了你。”留松保证得非常郑重,毕竟他是真的很怕俞渐离被发现,还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来。 现在俞渐离可是他的贵人。 他最近都打算换一个大一些的店铺了,现在的小铺子都装不下那么多络绎不绝的客人。 俞渐离交了稿子,心事重重地走回自己的宅子。 打开院门,便看到黄启坐在院子里等他,见他进来便问:“俞公子,今天干什么活儿啊?” 像个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今儿还是做床的框架。”俞渐离回答。 “好嘞!” 黄启是一个本分人,没什么花花心思,人比较单纯,答应帮俞渐离干活,就干得尽心尽力的。 这导致俞渐离从早上就开始思考,之后应该给黄启准备什么饭菜比较好。 两个人干得热火朝天的功夫,纪砚白带着昙回来了俞渐离的宅子。 显然纪砚白也是第一次来看俞渐离买的宅子,进来之后看了看,也没多余评价什么。 如果来的人是陆怀璟,定然会评价宅子怎么这么小,完全不够住之类的。 第114章 但是纪砚白不会有那种想法,他会站在俞渐离的角度,替俞渐离思考。 对于俞渐离当时的经济情况,能买下这个宅子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 纪砚白随便看了看后,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俞渐离赶紧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做完全是为了省钱,你来帮忙,我觉得这钱省得不值当……” 这完全是为了节省一贯钱,却要花十两去请客感谢的无脑事件,他可做不出来。 纪砚白却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不用你感谢我,我就是随手帮帮忙。” “这、这哪里说得过去啊……” 买一个廉价的宅子,为了省钱买来材料,却让国家的将才帮他干活。 说不过去! 纪砚白竟然表现出了不耐烦来:“我说了不用客气,你为什么还啰唆?” “对不起。”俞渐离瞬间软了态度,诚恳道歉。 “都要做什么?” “哦,我教你。”俞渐离只能真的去教纪砚白。 他怕再拒绝下去,下次纪砚白喝醉了酒,就跟他抱怨:为什么不让我帮你锯木头!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为什么黄启可以,我不可以?我也要锯木头! 关上院门,院子里的一群人干得热火朝天的。 俞渐离继续盘算起来,这得买几个菜来? 谁知纪砚白干完了之后整理衣服的时候说道:“我们去找陆怀璟吧。” “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上次赢了崇玄学还没庆祝,找他庆祝一下。” “你是想让陆怀璟请客?”他真没想到,纪砚白居然是这种人,“真庆祝的话,也不能就我们几个人。” “陆怀璟会把其他人叫来的,放心吧。”纪砚白很是笃定,“我是在帮你省钱,我猜测陆怀璟很想请客,而且憋得够呛。” 俞渐离看着纪砚白和黄启等人将他的院子归拢干净,昙回也去陆家通知陆怀璟了。 他们这边还没歇一会,陆家的马车就已经到了,听随从的话,陆怀璟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订好了酒楼,他们已经可以过去了。 在这方面,陆怀璟厉害得有些不像话。 * 俞渐离和纪砚白坐在一辆马车里。 马车摇晃,穿越热闹的街道,喧闹声充斥着两个人的耳朵。 似乎是在狭窄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让他们都有些沉默。 许久后,还是俞渐离主动开口:“你今日怎么会突然来我这里?” “我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哦,也对。”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俞渐离只能玩自己的袖子,纪砚白则是安静地看向马车外。 好在他们很快到了酒楼,能够缓解尴尬。 俞渐离先下了马车,等待纪砚白的功夫,听到了周围的议论声。 “那个男人是纪砚白吧?” “还真是,这般的身材和相貌,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了。” “果然一表非凡。” 纪砚白走到了俞渐离身边和他一同进入酒楼,同时低声问道:“最近好像很多人都认识我了似的。” “你……你一向很出名啊!”罪魁祸首的俞渐离只能如此含糊地回答。 “有点烦。” 俞渐离险些因为心虚而跟纪砚白道歉。 好在他们很快进了雅间,进去之后是陆怀璟兴奋的声音:“我订了烤牛肉,庆祝我们赢了牛鼻子!” “哇!”俞渐离表现得很是惊喜。 明知言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你们两个人怎么一起来的?” 他总能一瞬间抓到重点。 陆怀璟也跟着回过神来,跟着问:“对啊,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今天……纪砚白帮了我的忙!”俞渐离赶紧解释,生怕他们误会。 陆怀璟不高兴了一瞬:“怎么还跟他熟起来了?” “我也只和你们几个人来往而已啊!”俞渐离这般强调。 好巧不巧的,有人在此刻进入酒楼。 他们雅间的门还没关上,柳映桥看到房间内的几个人当即打招呼:“俞小友,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啊……是呀……”俞渐离回答,巧得让他心虚。 “我想着你们最近在马球比赛,还没去国子监寻你,等中秋后再去,到时候我们聊聊天。”柳映桥似乎跟他很熟似的,说得很是亲切。 “有什么事吗?”俞渐离不解。 “到时候再说吧,再会。” “哦,好。”俞渐离只能这么回答。 等柳映桥走远了,关上了雅间的门,陆怀璟已经开始阴阳怪气了:“俞小友!” 一边学得古怪,一边翻白眼,显然对柳映桥很是不喜。 之后又开始学习俞渐离说的:“我只和你们几个来往而已!扭头就来了一个,还不知道之后藏着多少个,好多朋友啊俞渐离,了不起啊俞渐离!” “你别这样。” “司天台……其实也不错。”明知言似乎猜到了什么似的,给了一句这样的评价。 明知言考虑的是俞渐离未来就业的问题:“阿离,可以考虑这里。” “啊?”俞渐离有点跟不上明知言的节奏了。 纪砚白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扫过所有人,接着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第115章 和纪砚白喝过酒后,俞渐离看到纪砚白的举动,都能想到他隐藏情绪似的。 此刻的纪砚白仿佛在说:嗯,好,你跟他们都很熟,努力跟他们解释你跟我不熟,好,很好,我要生气了。 此刻的俞渐离只有一个想法:活着好难啊…… 第54章 煮面 同是马球队的其他成员, 在这个时候很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大家都是性格不错的人,也不会看着陆怀璟一个劲儿地阴阳俞渐离。 俞渐离很是感激,对他们点头示意, 那几个人也不在乎,对他笑了笑。 俞渐离坐在了椅子上,开始回避所有人的目光, 恨不得所有人都注意不到他。 这时牛肉送了上来。 俞渐离最后动筷子,吃了一口后觉得味道有些寡淡。 这也是难免的, 毕竟这个世界少了很多科技狠活,不如后来的口感丰富。 俞渐离跟小二要了一些调料上来, 道:“我可以自制蘸料。” 无非是之前吃烤肉的蘸料, 虽然调料品类少了些,他还是能知道大概可以用什么代替。 他本想着按照每个人不同的口味, 分别给其他人拌一份。 但是想到这几个人最近的氛围, 便只能拿来了一个大碗,放上了大家都吃的调料, 统一在一起拌了。 这么做, 也免得他们挑他毛病,问他为什么第一份给谁谁谁,不是给自己。 他已经能预判这群人的反应了。 他拌了一个大份后, 拿来了一些小碗,道:“你们自己盛出来吧,加上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可以吃了。” 说着让开位置,这样这几个人就没机会挑理了。 可惜他忘了几位爷里,除了明知言外都是被人照顾的主儿。 俞渐离只能再次走过去, 将调料分了若干小碗,摆放成一排, 示意:“你们自己来拿。” 陆怀璟伸手拿来一份,撕下牛肉蘸着吃了一口,接着赞叹道:“不错啊,你这还会些厨艺?” “也不是,真让我做菜我可不会,我就会拌调料罢了。”俞渐离回答完坐下,自己也闷头吃了起来。 想了想,他切了一块牛肉,又单独分出一份调料来,对陆怀璟道:“纪砚白的随从也帮了我的忙,我给他一份肉可以吗?” “这也问我?我是很小气的人?不够再点一只。” “不不不,客不带客,我也是得问过了才行。” “分就是了。”陆怀璟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在他看来,这举动不过是赏赐下人。 俞渐离当即拿着东西出去找黄启和昙回了,并且解释道:“小二拿来的碗不够,只能委屈你们两个人蘸一份调料了。” “没事没事,有的吃就行。”黄启可不挑。 “我也是。”昙回跟着回答。 纪砚白看着他的举动,暗暗不悦:同样是帮忙干了活,黄启和昙回的都是俞渐离亲自送到手上,他却不是。 * 国子监的队伍终于对上了崇文馆,第一场是在崇文馆的场地比。 崇文馆是俞渐离不敢偷偷进去的地方,参加比赛的队伍也不能带队员以外的人,俞渐离只能在国子监等待消息。 休息期间,顾琼华回身问俞渐离:“你觉得哪边能赢?” “很难说。”俞渐离思量后回答。 这个答案顾琼华明显不满意:“猜一个猜一个。” “我猜平手。” 俞渐离的想法是国子监有明知言,崇文馆有七皇子,两个人都是书里的主角。 按照小说的狗血论来说,第一场他们会战得十分焦灼,最终却双方平手。 但是他们彼此都是心有余悸,暗叹对方好生厉害。 中秋节总决赛的那一日,纪砚白这个配角很可能因为什么情况,不能再成为主力,明知言只能临危受命成为主力。 双方本就差距不大,互相牵制,没了纪砚白这个杀手锏更是难打,明知言干脆拼了。 最终呢,国子监会获胜。 因为明知言是主角,他还是那种不能输的性子。 这样明知言拼尽全力得到了胜利,得到了七皇子的注意,还得到了太子的欣赏,在国子监的名声也能回来。 一举多得。 顾琼华不知道俞渐离的思量,只当是俞渐离瞎说:“你倒是谁也不得罪。” “那你觉得呢?” “我猜是我们赢。” “怎么?”难道顾琼华有自己的分析? “我们可有纪砚白小将军!” “哦……”原来是脑残粉的崇拜。 他们这边正聊着,俞渐离注意到不远处林听漫不经心的翻书声,突然一阵不舒服。 他对林听的不喜,已经升级到听到林听的声音就会有瞬间的不开心。 * 到了夜里,马球队的人才牵着马回了国子监,所有成员似乎都很疲惫。 国子监内不少人都在等待他们回来,毕竟国子监这边也很关注马球比赛的事情。在休息的课间,还会偷偷看马球队练习。 顾琼华也在人群里,是格外积极的那种,他跳着问道:“赢了吗?” 回答的人是陆怀璟,语气恹恹的:“平手了。” “还真让俞渐离猜中了?”顾琼华一阵惊讶。 俞渐离的名字吸引了陆怀璟的注意,他朝顾琼华看过去,果然觉得有些眼熟,于是问:“他怎么说?” 第116章 “也没怎么说,就是猜平手。” “哦……”陆怀璟无精打采地回答完,便朝回走了。 此时的俞渐离还没去问结果,正拎着食盒朝明知言的号房走呢,就看到顾琼华和小胖子急匆匆地跑过来,道:“俞渐离,你快去问问结果,为什么陆怀璟的表情那么差?” “他们没说结果?” “平手了,可是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对劲。” “哦,你别急,我去打听打听。” 俞渐离到了明知言的号房门口时,明知言去马场送马还没有回来。 他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明知言很是疲乏地走了回来。 俞渐离也不着急问比赛的事情,而是问他:“很累?” “嗯,身心俱疲,我们进来说。”明知言打开自己号房的门,号房里的其他室友不在,也能让他们说话。 俞渐离坐在椅子上,看着明知言整理自己的衣服。 待明知言坐下,他才终于缓过来似的道:“崇文馆的确比其他队伍都难打,最让我们觉得难受的是裁判偏向崇文馆。其实正常比赛时,我们是占了一些优势的,可惜有两球被判了无效,硬生生打了加场来角逐胜利。” 俞渐离懂了,问道:“裁判想加场到崇文馆胜利再结束,可你们竟然硬扛住了。” “嗯,不但要分外小心别被判了违规,还要努力比赛,坚持到最后依旧平手。太子也是觉得有些过分了,示意之后才结束了比赛。” 这场比赛可以总结为两个字:硬撑。 俞渐离安慰道:“我已经能够猜到你们拼尽全力了。” “你去看看陆怀璟吧。”明知言难得提起了他这位老仇人,“他本就体力不足,坚持到加场后累得吐了一场,又坚持了一会儿,干脆面无血色地滑下马去,不得不派上了替补,估计他心里也不好受。” “好,我知道了。” 俞渐离将食盒放在桌面上,为明知言摆放整齐:“我给你带了晚饭,清淡了些,但是可以充饥,能让你睡个好觉。” “嗯,我也是猜到了你会准备,所以直接回来了。”明知言对着他温柔一笑,疲惫了一日,似乎只有看到俞渐离才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你今日早些休息。” “好。” * 陆怀璟的状态果然是最差的。 他回到国子监后,马是别人帮他送回马场的,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号房。 回去后先是随从帮他沐浴,俞渐离来时,他正被随从扶出来,接着躺在了床上。 国子监里就算是国子学的监生,随从也要求数量,导致陪着陆怀璟的这两人忙得团团转。 一个帮陆怀璟擦发,一个给陆怀璟按摩。 就算这样,陆怀璟还有精力问了出来:“先去的明知言那里吧?唉……你们是多年的情谊,我们也只是合作做了花灯而已。” “他没有随从,我过去还能照顾一番,他休息之后我便立即过来了。” “他肯定跟你说我了吧,说我今天有多不争气!” “没,他主动让我过来的,还说了你今天很不容易,似乎对你的印象也有所改观了。” 陆怀璟顿住了片刻,终于轻哼了一声:“算他做了一回人。” “今天累坏了吧?” “何止啊……感觉像是被欺负了,又不能说出哪里不对来,每次判罚都合情合理。我和纪砚白被判得最厉害,纪砚白中途都摔球杆了,也是个破脾气,全靠明知言稳住了局面。” “嗯,知言这些年的经历,能让他稳住情绪。”俞渐离理解地道。 “下场不好打了。”陆怀璟说着突然坐起身来,“我没想到七皇子居然那么厉害,面对纪砚白的冲锋都毫不惧怕,可惜他到底是不如战场上拼杀过的纪砚白,后半场他们两个人冲撞后,七皇子受了伤不能再上场,我们才有了一点优势。” 俞渐离有点不懂明知言对七皇子的看法了,他对七皇子受伤的事情只字不提,倒是对陆怀璟的关心还多一些。 难道不提才是最在意的? 那明知言也没提纪砚白…… 想不通。 于是俞渐离又问:“所以七皇子受伤之前,你们就很焦灼?” “对,也不全对。之前也确实是被判得厉害,我们都有了些怨气,才发生纪砚白和七皇子蛮力相撞,当时纪砚白……有点吓人。” 俞渐离听到这里一惊。 难道因为被压制,导致纪砚白的病发了? 他终于有些急了,最近纪砚白都表现得太正常了,让他忘记了纪砚白是一个随时会发狂的人。 他安慰陆怀璟:“你今日先好好休息,之后我们再商量对策。” “着急走了?” “不算,你这般……我在这里不好。” “都是男人怕什么,洗澡都一起。”陆怀璟看着自己的里衣,不解地说道。 “不太好,我先回了。” “行吧。”陆怀璟也没再留他,“一天天的,我都怀疑你洞房花烛夜会害羞,还得人家新娘子主动,瞧瞧没出息的样子。” * 俞渐离急匆匆地回到号房,回去后竟然觉得有些头晕。 他太弱了,走得快些都会出问题。 他回到号房,先是扶着墙壁缓了会儿神,才走过去敲了敲窗,没得到回应后又听了听,接着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问:“今日是何人蹲树?” 第117章 黄启从树丛里探出头来:“俞公子,蹲树这个词不好听,您是读书人,您不能这样!” 俞渐离歉意地笑了笑:“纪砚白没回来吗?” “没呢!” “行,我知道了。” 俞渐离转过身再次离开,朝着射圃的方向走过去。 靠近了发现那里有灯光,并且有射箭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站在门口去看纪砚白一个人站在射圃射箭。 他需要观察纪砚白的状态,如果纪砚白发狂,他没有自信能够靠近纪砚白。 纪砚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射出一箭后侧脸看向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纪砚白的眸子虽然隐藏着浓重的不悦,却不至于是愤怒或者发狂的状态。 这让俞渐离松了一口气。 纪砚白心情不佳,并没有首先开口。 俞渐离便主动询问:“发泄得怎么样了?” “还好,你倒是厉害,能猜到我在这里。” “不然你还能在哪里?” 纪砚白想了想后道:“也是。” “你能陪我吃饭吗,我还没吃呢。”俞渐离猜到纪砚白还没吃东西,于是换了一个说法问道。 “他们两个人没留你吃饭吗?”纪砚白也能猜到,俞渐离肯定已经去见过那两个人了。 “也不算,我着急呀!”俞渐离说着,主动道歉,“我最后才来你这里,我得赔礼道歉,所以我请你吃,如何?” “请我吃什么?”俞渐离很明显地在哄他,他态度松动,拿着弓箭朝着俞渐离走过来,站在了俞渐离的身前。 “山珍海味肯定吃不起了,现在馔堂也关了,好在我总在伙房买水,和他们熟悉,我去煮面,我们将就吃一口?” “你还会这个?” “煮个面而已,在乡下的时候我们可是用不起仆人的,我不忍心总让妹妹和父亲做,他们一个要绣东西,一个要做家具,都是为家里赚钱,我便也做过几次,我当时的身体也只能做做简单的面了。” 纪砚白思量了一番后,回答:“好。” 毕竟是俞渐离亲手给他做面吃。 俞渐离带着纪砚白到了伙房,还跟那里的人买了两枚鸡蛋。 对此俞渐离很是得意:“我都会煮不烂的整颗蛋了,水平越来越高了。” 纪砚白完全不会这些,只能随口夸赞:“那你确实很厉害。” 下面的时候抬头问纪砚白:“你吃的多吗?我是不是要多煮一些?” “你没注意过我的食量吗?” 俞渐离的心里的想法出现:来了,又开始了。 第55章 脑补 “那我自己看着来了。”俞渐离回答完, 便开始认真地煮面。 伙房的人并没有帮俞渐离烧锅,俞渐离只能自己看着火,同时注意面有没有坨在一起。 纪砚白站在一旁看着, 配上他那不苟言笑的模样,像是一个残酷的监工。 好在俞渐离已经熟悉纪砚白的为人,不然被这般凶神恶煞的人盯着煮面, 多少还是会有些压力。 俞渐离煮完面,端着面到了一边, 盛完两碗正要端着去院子,纪砚白首先走过来, 端着两碗面去了院子里的石桌上。 俞渐离拿着筷子跟出去, 坐在了一个石椅上,递给纪砚白一双筷子。 纪砚白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面, 味道其实一般, 甚至不如路边摊。 原来俞渐离也不是无所不能。 俞渐离吃了一口后道:“果然只能充饥。” “还可以。”纪砚白这般说道,倒是不挑。 “其实马球就是游戏, 你不必太过认真或者较劲儿。”俞渐离终于提起了马球的事情。 “我是不喜欢那种不公, 也不喜欢太多规矩,更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有的时候能看出这些人的算计,他们还总出现在我面前, 仿佛已经能够掌控我,我真的想一拳砸过去,而不是和他们周旋。” “可是……有的时候又不得不妥协,你看我,不也是在努力挣扎, 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的。如果我事事都去在意,在夜里辗转难眠, 那我恐怕每天都要呕血了。” 纪砚白垂眸回答:“道理我都懂,可还是很烦躁,想发泄还要顾全大局,去他娘的大局,让我回战场,所有不听话的统统都杀了更加简单。非要我留在京里,每日被压制着,哪里忍得住。” 俞渐离并没有否定纪砚白的想法,甚至给予了肯定:“我懂你的想法,也理解你的憋闷。” 纪砚白闷头吃面,没有回答。 俞渐离便继续说了下去:“说说我的调节方法吧,我不会轻易地否定自己,我总觉得我是有些特长的,我这方面做得很不错。不去和别人比较,不去在意别人的行为,不去揣测他们这般做的目的。我专注于我自己,只要有一点点的进步,都会夸赞我自己。” 纪砚白看向他,问:“如何夸赞的?” “比如上次月试结束后,大家都在夸赞林听文章精彩,我却偷偷高兴了好几天,我五分了呢!五分!”俞渐离说着对纪砚白比量出手掌晃了晃,示意是五分。 看得出来,俞渐离是真的开心。 纪砚白笑了笑后,似乎心情好了些,又道:“可是你尽可能远离那些人了,那些人还是围着你转,依旧很烦。” “其实吧……太子的确多疑。他的生活环境造成了他经历了很多次背叛,看多了不忠,变得多疑敏感,他没有安全感了,就要寻找安全感。他重视你,所以总是想要一次次确定你的心意。” 第118章 “你说的和军师很像。” “有的时候我们不要将一切都预想得非常美好,不要有过多美好的期待,没有落差,也就不会失望。就好像比赛,不要期望一切都顺利,有波折是正常,输了也不证明没努力过,当然,赢了是最好。” “你的做法有种对万物妥协的无力感。” “谁不是在糟糕里求生?只求我们的日子能过得稍微顺利一些就好。” 两个人聊着天,吃着清汤寡水的面,倒是非常平淡地吃完了这一天的晚饭。 这个时候纪砚白突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会对俞渐离的感官很好。 他似乎总是很焦躁,性格也很暴躁,动不动发脾气。 俞渐离却是一个非常平淡的人,人也安静,不会让他觉得吵,还万事都看得开。 心思豁达,情绪稳定,还能够猜中他的心思,用平和的语气安慰他。 和他相处很舒服。 这是纪砚白此刻的想法。 刚才射箭半个时辰,都不如和俞渐离坐在一起聊会儿天释然得快。 俞渐离总是很轻易地就能让周围的人平静下来。 他终于明白明知言为何只对俞渐离温柔了。 * 晚间,俞渐离回到自己的号房里。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到处奔走的端水大师,到夜里才能休息一会儿。 他先是做了一会儿给陆怀璟母亲的钗子,觉得手累了,便活动了一下身体,起身拿来了新的纸张,开始写下一篇故事。 故事进展到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节,他下意识地吞咽,拿着笔写下工整的文字。 字体是一板一眼的,段落也有着书生书写文章的习惯,可内容却充满了情色之欲。 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想着那些画面。 高大的男人,健硕的身体,在怀里的人正欲逃走之时,只需要单手握住他的手臂,便将人轻易地带回到自己的怀里。 然后,细细地吻。 隐忍的,却又急切的,恨不得用这种方式去彻底了解怀里的人…… 写到一半,俞渐离快速放下了笔,有些慌张地揉脸……怎么脑袋里想的都是纪砚白? 而他竟然在思考,如果他被纪砚白控制住,是让纪砚白继续吻自己,还是逃走? 根本逃不掉吧? 越想越觉得头昏脑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为什么总是会用纪砚白来代入剧情? 他看着烛火愣了一会儿神,终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纪砚白实在是看起来很会做这方面的事情…… 体力很好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趴在桌面上又叹了一口气。 纪砚白这种人应该找一个身体好些的人,不然都没办法让纪砚白尽兴。 突兀地他坐直身体,想什么呢,你居然在惋惜自己的身体不好,不能和纪砚白大战八百回合吗? 写黄书写得脑子都坏掉了?! 瞎想什么呢! 他赶紧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让自己冷静下来。 走了一会儿他停下来,掀起衣摆看了看,心中稍有安慰:这身体也不是那么不中用,至少还能有反应。 在他盯着自己身体看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窗的声音。 俞渐离有些做贼心虚,刚刚还在脑补纪砚白,身体还有了反应,此刻纪砚白就敲了窗,让他慌得不行。 他声音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昙回带回来了一些糕点,给你一份。” “哦哦!”俞渐离快步走到了小窗前,用窗沿位置挡住自己身体的不自然的部分,打开窗户。 纪砚白将糕点的盒子递过来,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道:“你看起来不太舒服。” “我……没有啊!”语调却在不受控制地上扬。 纪砚白却没被他含糊过去,而是伸出手来,用指尖触碰了他的脸颊,试了试温度后道:“你身体一向很凉,今日脸颊怎么这么热?” 被纪砚白触碰后,俞渐离更加不受控制地发热起来。 他说话更加慌张:“没、没事……谢谢你的糕点。” 说完就要关上小窗。 “等一下。”纪砚白伸出手来,轻易地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拽了回去。 他的身体朝前倾,和纪砚白的距离更近。 这和他写的剧情一致的动作,让俞渐离慌得瞳孔微颤,呼吸都乱了节奏。 “怎么了?”他问的时候心口狂跳,心脏如同被鹰追赶的小兔,疯狂里还带着求生欲。 纪砚白微微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他的脸颊,关切地问:“需要我带你去养病房吗?你看起来不太妙。”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俞渐离怀疑自己的心思都会被纪砚白看穿。 纪砚白也能很轻易地看清他的眉,他的眼,以及他如小兔般慌张的神色。 俞渐离再次为自己辩解:“我是真的没问题,应该是刚才做手工累了,有问题我会叫你。” 纪砚白这才松开了他,并不纠缠,只是叮嘱:“莫要强撑。” “嗯,好。” 纪砚白关上小窗后,俞渐离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刚才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果然不能做坏事,不然真的很难熬。 他又回忆起刚才纪砚白俯下身认真看他的样子。 第119章 原来那么粗犷的人,在关心人的时候也会有小心翼翼的表情,眼神里都是关切。 想到这里他又一次心口悸动。 调整好了心情他重新坐下,拿起毛笔蘸墨,之后的内容都写得顺畅无比。 他甚至不用停下来思考,竟然能够一口气写完整个过程。 详细又充满张力。 脑子里是两个人的厮杀,一个人隐忍,一个人忍着泪,又疼又喜欢。 写完这段后,他拿起纸张去吹。 他很心虚,他生怕这些内容被隔壁号房的人看了去,知道他在脑补纪砚白写话本,那他可就没脸活了。 赶紧吹干,然后藏起来。 吹到中途他又放下了。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为什么要惧怕一群文盲? 故事丢给那些人,他们几个人凑一起都拼凑不出完整的故事来。 他多虑了。 慌张之下,居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调整好心情后,他整理好自己的书桌,又去敲了敲窗户。 不久后纪砚白打开小窗,问道:“怎么?” “忘记问了,你能不能总结一下崇文馆的打法?我想想看能不能弥补一番。” “好。”纪砚白很快说起了今日马球的细节。 纪砚白靠着窗,想起什么说什么。 俞渐离则是搬来了椅子,一边听一边总结,并且记录下来。 这般两个人总结了半个时辰才结束。 近些日子的夜已经变得清凉,整个国子监寂静得如同冬眠的蛇。 清冷的夜里,也只有他们在热火朝天地聊着比赛,还不知疲惫。 第56章 决赛 转眼间, 中秋节已至。 这一日国子监也是假期,让很多监生不用逃课,也能去马球场看看马球比赛。 这一场也是马球比赛的最后一场。 如今国子监和崇文馆的积分并列第一, 最终第一名鹿死谁手在此一举。 崇文馆不少学子也在这一日进了国子监,站在崇文馆的看台位置观看。 崇文馆内的学子可都是身份尊贵的,比如皇宗缌麻已上亲, 皇太后、皇后大功已上亲,或者六尚书、散官一品、官职三品等的子孙, 还需要选性识聪敏者。 比如陆怀清和陆怀璟都是户部尚书的嫡子,只有陆怀清有资格入, 陆怀璟只能留在国子监。 也就是说, 国子监内国子学的监生们,碰到崇文馆的那群学子, 都要礼让三分, 身份地位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未来的就业前景也是天差地别。 这也是一般太子地位都会极其稳定的原因之一,想要撼动太子的地位, 仿佛要撼动整个朝廷。 崇文馆内的学子随便选出来一个, 都有着大才华。 这群人仅仅是出现在国子监内,就引得不少监生侧目,人都跟着变得老实了很多。 相比较之下, 崇玄学再次躲在小树林里观看,就更显得差距巨大了。 顾琼华努力在人群里找到能够顺利观看的位置,同时小声跟俞渐离说道:“今日刚巧是假期,人挤人的,还不如之前逃课过来呢, 至少看得舒坦。” “大家都很关心这场比赛。”俞渐离说是这样说,却有点发愁, 他这个位置有些挤,这里又不是阶梯式的看台,他多少有些看不到。 “俞渐离!”崇文馆那边突然有人朝着俞渐离这边喊了一句。 俞渐离一怔,朝那边看过去,看到是陌生的面孔。 好在身边还有顾琼华在,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工部尚书的儿子,还认识你呢?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俞渐离的父亲是工部的,工部尚书的儿子会认识他也不奇怪。 可这让他有些惊慌,他不记得这个人,书里也很少提及这个人,他也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性情,更不知道原主和他熟不熟悉。 俞渐离只能对那人点头示意。 “你过来看。”那人朝着俞渐离招手,他身边的人似乎也好奇俞渐离是怎样的人,也都跟着看过来。 很神奇的,俞渐离没去过崇文馆,崇文馆的众多学子却都知道他。 于是俞渐离在国子监众多监生面前,再次去了崇文馆的看台位置。 国子监内的监生议论纷纷。 这次他真的是到了陌生人的堆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那些他看着还算眼熟的,此刻都在准备马球比赛。 “许久不见,怎么生分了这么多?”工部尚书之子在此刻问道。 “我总是该恭敬些。” “嗯……长高了。”他看着俞渐离后笑了笑,“我听闻你也做了花灯,还是和陆怀清的弟弟合作,做得如何?” 俞渐离终于想起来,上一次的千灯会就是这位拿了花灯的头筹,卖了极高的价格。 现在他会对俞渐离做花灯感兴趣,也不奇怪。 “我也是在课间闲暇时间做,只能算是手工,看着好玩就好。”俞渐离回答得谦虚。 “如果是你做的,我会很期待。”他说着,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来,“你站在我身边看就好,那边太挤了。” 俞渐离努力让自己放轻松,站在了他的身边。 崇文馆这边虽然都是一群来看比赛的,却都有自己的椅子。 站在旁边的都是这些人的随从,只有俞渐离一个人较为特别。 第120章 这让俞渐离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下马威,让俞渐离意识到他们的身份差距,他只配和随从并肩。 可在别人看来却是对他的恩赐。 这时马球队伍上场,引来了一阵欢呼声。 两边队伍并没有立即比赛,而是遛马,进行着前期准备。 纪砚白朝着看台这边看过来,随后骑着马朝着太子的位置走过去。 两个人似乎说了什么,引得太子朝着崇文馆这边看过来。 太子并未动,倒是陆怀清到一边吩咐了什么,有的时候真让人怀疑陆怀清有针对太子一个人的读心术。 不久后,有人来了崇文馆看台的位置送来了一把椅子,那人客气地引着俞渐离坐下。 俞渐离知道这是太子的旨意。 他在崇文馆一众学子的注视中,很是拘谨地坐下。 他一个国子监普通监生,父亲被贬,没有任何背景的身份,今日竟然与他们一众天之骄子平起平坐了。 这还没完,还有人送来了新的遮阳伞,帮俞渐离撑着。 还有人送来了果盘、糕点、干果,放在了俞渐离的手侧。 俞渐离坐得规矩,根本不敢吃。 如坐针毡。 这时工部尚书之子笑道:“倒是我疏忽了。” 俞渐离只能示意了一番:“没有没有,是太子待人宽厚。” 他再次问了出来:“你和小国舅爷关系不错?” “确实认识。” “你回来后认识了不少人啊……”这话里仿佛别有深意。 “也是得了他们的赏识。” * 陆怀璟到了明知言身边,嫌弃得直咧嘴:“杨桐屿叫俞渐离过去干什么?俞渐离他爹已经不在工部了,他还要摆摆威风?恐怕要让他失望了,俞渐离可不是奉承的人,他要是奉承的话,我都不会跟他做朋友。” 陆怀璟身边多的是奉承他的人,国子学内不少人都会巴结他。 他偏偏愿意和俞渐离一起,就是因为俞渐离和他相处很自然,没有那种讨人厌的感觉。 明知言想的却是别的:“他此刻坐在那里肯定很不舒服。” “肯定的,崇文馆那群人势利得很,只对有出息的人温和,对我态度都一般,更何况对他了。” “怎么想办法让他离开?”明知言显然更担心俞渐离的感受。 “纪砚白已经帮他挽回场面了,想离开也得等一会儿,不然像不喜欢太子给的排面。” 明知言似乎也猜到了,却很是厌烦:“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非要针对他,令人厌烦。” “就是!”陆怀璟难得跟他同仇敌忾。 两个人聊天的功夫,马球比赛开始。 这一场比赛,纪砚白听取了俞渐离后期给补充的建议,又结合了明知言给出的对策,进行了一些调整。 他们这边有对策,崇文馆自然也有。 以至于马球比赛刚刚开始,就是胶着的状态。 俞渐离真的看到崇文馆队伍后,才意识到他们是真的很强。 他们不但身体素质极好,马匹也要胜国子监一筹。 他以前一直觉得陆怀清文质彬彬的,此刻看来,陆怀清竟也有着不错的身手。 崇文馆内实力最高的,恐怕是七皇子。 他应该是那种体能极好的,身量也高,在队伍里充当着和纪砚白同样的角色。 国子监内能和纪砚白有较好配合的只有明知言。 崇文馆队伍里却是所有人都可以极好地配合。 在和其他的队伍对阵时,陆怀璟尚且可以一战。 真的遇到崇文馆,他竟然成了国子监的短板,被压制得厉害。 俞渐离终于意识到了,国子监的队伍全靠纪砚白和明知言两个人死撑,他们两个人在努力对抗崇文馆所有人。 当然,其他人也一直坚持不懈,苦苦坚持。 上一场能够打成平手,可见他们有多努力。 “小国舅爷果然厉害。”杨桐屿在此刻感叹了一句,“若是没了他,这场比赛都没什么看头了。” 显然,他言下之意是国子监全靠纪砚白撑着,其他人都入不得他们的眼。 他见俞渐离没回答,还去问俞渐离:“俞渐离,你怎么看?” 俞渐离的回答永远是圆滑的:“每个人的努力都值得被称赞。” 杨桐屿被他逗笑了:“陆怀璟都被选进去了,你们国子监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吗?” “你看。”俞渐离示意他去看场地,“他知道他是队伍里实力较差的,所以他在努力弥补,他全程认真对待,就算是在队形最不起眼的位置,也一直在积极配合,没有懈怠的时候。” 可以说陆怀璟实力不行,但是不能说他不认真。 比赛的全程陆怀璟都会积极配合,只要球有朝着他这边来的趋势,他都会严阵以待,态度极其端正。 可杨桐屿还是轻蔑的样子:“他如果不提供马匹能进入队伍吗?明明实力不行,还要拖后腿。”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起点,他的进步很大,并不会拖后腿。” 杨桐屿还欲再说,却被旁人打断了:“行了,你别再说了,你再聊下去,衬得我们崇文馆格局都是尖酸刻薄的了。” 杨桐屿似乎忌惮那人,便没有再言语。 那人身边的人跟着轻笑:“平时也没见你在陆怀清面前说他弟弟的不是,怎么今日说起来了?陆怀清还是很护着这个弟弟的,而且他弟弟最近专注马球,没再打架惹事,是好事情。” 第121章 “这倒也是。”杨桐屿努力保持微笑回答这两个人。 那两个人不再理会他了,而是继续看球。 杨桐屿似乎有些气不顺,没在俞渐离这里讨到好,还被其他人打断了。 不过他不算愚蠢,没再说什么。 就算俞渐离如何不关注如今的政事,也知道最近工部不太平,似乎是惹了圣怒。 就像纪砚白说的那样,一处竣工不到一年的工程出现了坍塌,整个工部因此被责罚了好多人,还真就空出了不少位置来。 想来是谁提起了俞千手,让杨桐屿不悦了,今日看到俞渐离临时起意出言刁难。 可惜,他的这些小手段连崇文馆其他的同窗都看不下去。 就在此时,场上出现了混乱。 纪砚白和七皇子一开场就开始了对抗,两个人再次互不相让地冲锋。 七皇子不敌,身体后仰险些摔下马去,好在明知言就在他的身边,伸手拽着他的衣领,硬是将七皇子拽得重回马背上。 七皇子是错愕的,重新坐好后,看着明知言许久。 明知言的注意力却在纪砚白身上。 纪砚白控制着马匹,刚刚站稳就被裁判警告。 累积一次犯规。 俞渐离下意识地揪紧袖口,紧张地看着纪砚白,生怕他再次出现发狂的征兆。 他看到纪砚白控制着马走了一段后,没有改变脸色,而是重回自己的位置等待开球。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希望他对纪砚白的开导有效。 七皇子骑马经过明知言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谢了。” 两个人没有眼神交流,七皇子也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57章 接人 对于俞渐离来说, 他肯定是想国子监队伍赢的。 国子监马球队他也注入了心血。 可是看到好友们那么拼命的样子,他也会心口揪紧,暗暗替国子监的队伍捏一把汗。 不知为何, 他还会不受控制地心疼纪砚白。 似乎只有他知道剧情,知道纪砚白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人,这样容易冲动发狂的人, 此刻面对不公正的判罚,也要强行忍耐自己的脾气。 他知道纪砚白需要面对的更多。 也可能是因为这份心疼, 让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纪砚白,观察着纪砚白的一举一动。 然后他发现, 他的心情逐渐复杂。 前一刻还在心疼纪砚白, 后一刻看到纪砚白策马狂奔,击球入洞后又暗暗心口悸动, 由衷地感叹:这个男人简直太厉害了。 这种复杂的心情让一向平静的俞渐离, 都出现了些许破绽。 然而沉浸在比赛里的俞渐离自己都没注意到。 之前帮俞渐离说过话的人在此刻突然说道:“你很关心纪砚白?” 俞渐离被问得突然回神,错愕地看向他, 没能立即回答。 那人轻笑, 道:“别怕,我和纪砚白关系也还行。” 他身边的那位适时笑出声来:“关系还行?不是小时候打架没打过他,记恨了好几年, 纪砚白回京也不和人家说话?” “闭上你的狗嘴吧。”那人看似骂人,却没有动怒,显然并不在意。 俞渐离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不知道这二位的身份。 好在那人主动自我介绍:“我叫施淮岐,也不知道能补充点什么, 真要介绍的话,我的祖父是太保。” “哦, 施公子。”俞渐离很是得体地回应。 “他叫贺楚,家中长辈是宗人府的。” 也不用过多说详细的身份,毕竟宗人府的官职除了经历,其他的都是正一品官员,经历是五品,子孙入不了崇文馆。 俞渐离再次问好:“贺公子。” 施淮岐继续说了下去:“小时候我也是学过功夫的,而且没什么头脑,和纪砚白争执后便动了手。说实话我挺恨他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打得哭着求饶,那个时候我觉得他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俞渐离意识到了不对劲,追问道:“他是有些狂躁的状态吗?” “好像是的……当时我们有些误会,算是我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冤枉了他,我们争执得急了,他发了疯地揍我。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是我误会了他,我也跟他道歉了,但是他还是臭着一张脸,挺不给我面子的。” 俞渐离微微点头,道:“被人冤枉,还有理说不通,恐怕还有人帮腔让他更加委屈,才会有了失去理智的情况。那个时候他还小,不会控制情绪,才会那样吧?” “嗯,他出生在战场,小时跟着回来过一次,也没有朋友,一个人孤僻得很。我们发生冲突时旁边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相信我的为人,觉得我不会说谎才都帮着我说话……” “所以纪砚白也挺委屈的。” “嗯,委屈巴巴地把我揍得一个月没起来床,我找他道歉几次都不理我,到现在我们俩还僵持着呢。” 施淮岐显然是一个性子豁达的,能跟俞渐离坦然地说出这种丢人的事情,全程笑着:“所以看到他护着你,我还挺惊讶的,他也能交朋友?” “不止我,他虽然和陆怀璟斗嘴,其实也算是陆怀璟的朋友了,和明知言以及其他马球队成员都能正常交流。” “所以和他关系最好的还是你?” 第122章 俞渐离一时间没能回答得出来。 在俞渐离沉默的时候,施淮岐伸手拿了俞渐离身边果盘里的东西吃,还递给了贺楚几个:“还得是昇哥自带的果盘,东西是真不错,都不给我。” “是给你吃的吗?”贺楚说是这样说,却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吃了。 “不然你看他敢吃吗?”施淮岐说着,看着俞渐离道,“你也吃点,不然昇哥回来看到都让我吃了,该说我了。” 俞渐离这才意识到,施淮岐在用自己的方式让他放轻松,这样他才敢去吃太子赐的东西。 恐怕太子过来时,这些东西完全没动也不好。 俞渐离懂了他的意思,回应道:“好。” 他吃着干果时暗暗感叹,果然是能在太子身边的人,处事方式都让人觉得舒服。 俞渐离拘谨地吃着果盘时,上半场比赛已经结束,进入了短暂的休息。 崇文馆领先两球。 休息的成员来到了观看席,太子他们刚到,崇文馆众人便纷纷起身,俞渐离也规矩地在最后面跟着行礼。 太子并未多在意他们,坐下后有人给他扇风。 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纪砚白和明知言也来了他们这边的休息席。 纪砚白并非直奔俞渐离来的,来了之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一处,好似也是来休息的。 太子对他扬眉:“小舅舅有话要跟我说?” “那边挤,你这边舒服。”纪砚白回答道。 明知言则是到了俞渐离身边,关心之情不加遮掩,温声问道:“可还好?” 俞渐离摇了摇头:“没事的,你累不累?” “也还好。” 俞渐离回答时,知道纪砚白在听他们二人的对话,且肯定能听得清,便补充道:“施公子和贺公子对我很照顾。” 施淮岐刚刚重新坐下,听到俞渐离的话后先是一怔,随后轻笑起来。 他知道俞渐离是故意说的,为的可能是缓和他和纪砚白的关系。 这个时候纪砚白终于注意到了施淮岐,打量了他一番后似乎是觉得眼熟,直白地问:“我以前是不是揍过你?” 施淮岐很是意外纪砚白会主动跟他说话,却还是蹙眉:“咝——这么久过去了,你说话一如既往的让人不喜。” “难道没揍过?” “……”施淮岐挣扎了片刻后,终于承认,“揍过。” 纪砚白微微颔首,随后说道:“我记得你,你是遇到的同龄人里难得比较抗揍的。” “这是对我的一种认可?” “随便你怎么理解。”纪砚白对旁人可没有什么好态度。 “你这人真没意思,这么多年还记仇呢?当年和你道歉那么多次都不接受。”施淮岐又提了当年的事情。 “你还有脸说?你小时候说话什么样你不知道吗?你叫我急燕儿白,我的名字怎么可能是燕儿?你让我觉得你道歉不诚心,还在挑衅我。” “我他娘的!”施淮岐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我被揍得鼻青脸肿,话都说不清,你还挑剔我发音?!” “……”纪砚白看着施淮岐半晌,才想通这个事情,恍然大悟,“哦……” 施淮岐:“……” 太子听到这里大笑出声,不少旁观的人也跟着大笑不止。 就连俞渐离都被逗得偷笑出声。 施淮岐气得自己给自己胸口顺气。 纪砚白轻咳了一声,尴尬地没再说话。 场面变得有些滑稽。 最终还是纪砚白主动破冰:“说起来,你怎么没参加比赛?” “我马术和体力都行,但是准头不行。”施淮岐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说得很是沮丧,显然他也很想参加。 “哦,我先走了,你们继续休息。”说着一招手,明知言便带着俞渐离跟着离开了,显然并不是真的关心施淮岐。 虽然来时故作不在意,却明显是过来接俞渐离的。 太子忍不住嘟囔:“像是我这边绑架了他似的。” 说完,或有意或无意地看向杨桐屿,杨桐屿眼神慌张了一瞬,很快低下头。 太子没再说什么,在纪砚白离开后才开始总结上半场比赛。 * 离开的途中,没有旁的人之后,俞渐离追上纪砚白说道:“纪砚白,七皇子有些故意引诱你犯规的嫌疑,你下半场的时候遇上他,临接近时后退一些,躲开他,将球给陆怀璟。” “陆怀璟?”这个建议让纪砚白意想不到。 “嗯,他全程注意力都会高度集中,看到球过来肯定会立即配合,他控球很差,但是懂得将球传给周围最合适的人。” 纪砚白稍微思索了后问道:“你有这个策略,不用告诉他吗?” “不用告诉他,他藏不住事,告诉他了他会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他哥能看穿。” 明知言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轻笑了一声:“这倒也是。” 纪砚白跟着点头:“好。” 他一向听从俞渐离的话。 这就好像他在战场时,完全信任军师的安排,按照军师的指示行事,此刻则是听从俞渐离的。 他们两个人带着俞渐离到了国子监队伍马入场的门口,那里已经被放了椅子,还有建筑遮阳,虽然不是俯视,不方便看全局,却不至于拥挤,还不用待在崇文馆那边那般拘谨。 第123章 俞渐离很喜欢这个位置,坐下之后对他们示意:“你们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纪砚白看着俞渐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虽然坐得规规矩矩的,但是他还是觉得俞渐离单薄的样子看上去很可怜。 一会儿派昙回来陪他吧。 他们二人将俞渐离接回来之后,便并肩回到队伍里,和其他成员交流去了。 显然,他们没告诉陆怀璟计划。 俞渐离看着明知言的侧脸,忍不住想,这个笑比清河的男人,最近笑容逐渐增多了。 最近状态不错,是因为和马球队相处得不错,还是和七皇子接触多了让他开心? * 下半场开始后,陆怀璟有些蒙。 球怎么突然开始给他了? 纪砚白不执着于击球,而是将球给他是认真的吗? 这个七皇子好生厉害,竟然将纪砚白压迫到这般模样? 第58章 浴堂 陆怀璟, 一个被崇文馆忽视的人。 崇文馆几次商量对策,都很少提及名字的人,在下半场刚开始时逆转了整个局势。 陆怀璟虽然自己球技一般, 但是他是真的热爱马球,经常看球,还喜欢评头论足, 有着独到的见解。 那个时候旁人都当他是嘴上厉害,总觉得别人这个球传得不对, 这个击球角度选得不对。 旁人的想法都是:你那么厉害你上啊。 陆怀璟真的上了,可到了总决赛最后一场, 大家都没觉得他有多厉害。 当球真的给他了, 众人才发现陆怀璟之前的点评似乎也有点门道,毕竟他每一次的传球都极为巧妙, 他确实可以将球传给最恰当的人。 下半场开场刚过一刻钟, 就因为陆怀璟的几次漂亮传球,将比分追平。 就连陆怀清坐在马背上, 看着场上的情况都有些惊讶, 随后轻笑起来:“这小子还有点厉害。” 他弟弟似乎并不是除了美貌外一无是处。 陆怀璟自己也觉得自己厉害极了,当即炫耀起来:“你们都看到我刚才的传球了吗?是不是很厉害?!” 明知言骑着马路过他,陆怀璟还当他又要数落自己, 谁知明知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确实不错。” 陆怀璟的下巴瞬间扬得老高。 来自死对头的认可,是最大的成功。 纪砚白跟着过来说道:“你别松懈,分数才刚刚追平,之后还得靠你。” 陆怀璟倒是听话,瞬间平静下来, 调整过来继续比赛。 此刻的他威风凛凛,仿佛即将代表整个国子监队伍获得胜利。 陆怀璟变得更加积极, 甚至在边上就开始喊:“传我传我!” 崇文馆开始防范陆怀璟后,明知言和纪砚白却开始配合冲锋。 他们都知道,陆怀璟不能一直用,陆怀璟的体力是一方面,智商也是确实跟不上,冷不丁地用一次还是很好用的。 一个出其不意追平了比分。 再一个出其不意反超了比分。 纪砚白也听劝,下半场便开始躲着七皇子,不再跟他硬碰硬,七皇子想要靠近,也会被明知言拦住。 两边似乎都熟悉了对方的打法,逐渐变得难打。 俞渐离看到后半段干脆站起来看,实在是两边的比分咬得太紧,国子监刚刚反超,崇文馆就能追上。 在临近结束的时间,两个队伍又到了平手的状态。 难道又要加时? 越是这种时刻,越考验队员的心态。 纪砚白的确被裁判压制了不少,随便想想也知道,如果纪砚白放肆打的话也不会这般艰难。 俞渐离看到纪砚白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盯着对面,眼神狠戾如同待狩猎的鹰隼。 他再一次纵马狂奔,气势猛不可挡,甚至面对太子都不会谦让半分,引得不少人倒吸一口气。 陆怀清试图阻拦他和太子的冲突,眼看着纪砚白就要撞到陆怀清,那一瞬俞渐离紧张到忘记了呼吸。 好在纪砚白控马能力极强,竟然侧着避开,却成功地惊了陆怀清的马。 而这个球落入到了明知言的手中。 显然,纪砚白又有了暴躁的情绪。 在纪砚白观看全局,路过俞渐离附近时,他朝着纪砚白喊道:“纪砚白,你可以相信明知言。” 纪砚白朝着他看过去,似乎是在努力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放轻松,别有太大压力。”俞渐离再次说道。 “好。”纪砚白回应。 俞渐离知道,这是书中的世界,所有的关键剧情都要靠主角来决定。 所以决定胜负的时候,是明知言和七皇子的斗争,纪砚白此刻只要稳住,不要被罚下场就是最大的优势。 纪砚白似乎也真的听了俞渐离的,将主要的战力让给了明知言,自己伺机而动。 像他这种猛将愿意让出锋芒,这着实难得。 有马在俞渐离的不远处奔跑过去,扬起了一阵尘埃,他抬手扇了扇,努力想要在灰尘之中看清楚情况。 待尘埃落下,他看到明知言勒马,似乎刚刚一球击出,因为位置实在太过艰难,让他打完这一球后险些没能安稳地重回马背上。 七皇子在这种时候没有选择像威压纪砚白那般步步紧逼,而是出手扶住了明知言的身体,让明知言不至于落马。 第124章 俞渐离的目光不自觉地被这对主角的互动情节吸引,耳朵里却是国子监监生们的欢呼声。 “啊啊啊——”陆怀璟叫得不太聪明,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只能发出单个音节来。 俞渐离这才回神,看到纪砚白骑马归来,朝着他看过来,对他微笑。 在所有人兴奋得近乎丧失理智的时候,纪砚白却选择骑马归来,想看看俞渐离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这一刻的喜悦,纪砚白想和俞渐离一起。 俞渐离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国子监的马球队赢了。 俞渐离试探性地问纪砚白:“赢了?” “嗯,赢了。”纪砚白回答。 俞渐离的表情逐渐变为狂喜。 “纪砚白,你好厉害啊!”俞渐离的夸赞显然是发自心底的,他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崇拜,仿佛在看耀目的星芒。 纪砚白没有贪功:“今天表现最好的是明知言。” “我还是觉得你厉害,你做到了!你收敛住脾气,真的坚持下来了,你好厉害!”俞渐离说得格外认真。 纪砚白看着他的模样,不自觉地跟着微笑,笑容温和,道:“嗯。” 没有击掌,也没有热烈的拥抱,两个人只是这般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彼此,仿佛看着对方开心的样子,会让彼此更加开心。 太子看到结果后,很快接受了结果,对着纪砚白喊道:“果然是我小舅舅,打得很好!” 夸赞完,又对明知言道:“你可真是拼了,刚才那一球拿命打的?” 夸赞完对手,又对崇文馆的众人说道:“这场比赛很精彩,你们表现得都很好,我们晚上一起庆祝。” 崇文馆的人也没有就此丧气,纷纷回应。 国子监的队伍作为东道主,送崇文馆众人离开国子监。 就算是太子,在国子监内也没有骑马,只是他的马有旁人帮忙牵着。 太子还在招呼国子监的人:“我们一起去庆祝吧?” 纪砚白很快拒绝了:“今日我想自己逛逛。” 陆怀璟跟着说道:“我们还是想自己庆祝……毕竟你们在我们不敢笑得太大声。” 太子指着陆怀璟跟陆怀清说道:“你看看你弟弟得意的样子。” 陆怀清还是了解自己弟弟的:“他这只是刚开始,现在是有我们在,等我们走了以后,他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子。” “那我们得快点走了,不然影响了他们的快乐。”崇文馆一众人,出了国子监后要么上马,要么上了马车,不久后也都离开了。 陆怀璟第一时间喊道:“今儿我要包下流景楼,给哥儿几个乐呵乐呵!!” 结果这个提议没有人回应。 陆怀璟很是意外,又问:“怎么了?不喜欢?” 明知言问他:“你不累吗?” 纪砚白跟着说道:“今日中秋,他们生意最好,你不是在影响人家?” 陆怀璟这才想起来:“对哦!今天晚上还有千灯会。” 俞渐离在此时开口:“陆小少爷此刻包个浴堂才是最合适的,当然,晚饭就要劳烦你安排了,这方面我们都没有什么头绪。” 陆怀璟就喜欢干这些事情,当即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结果这一下拍得太过用力,险些把自己拍呕了。 陆怀璟连连咳嗽,俞渐离帮他顺气,好一会儿陆怀璟才好。 刚刚赢了球,陆怀璟高兴得忘记累,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 陆怀璟只能虚弱地安排了今日的行程,又虚弱地上了马车,准备去浴堂。 途中,纪砚白到俞渐离身边低声道:“昙回禀报说,陆怀璟的人已经将你的花灯送过去了,我还派黄启全程跟着,看着是没出什么差错。” “嗯。”俞渐离点头,“你不用担心,对我态度不善的是工部的,举办这次千灯会的是礼部,维持秩序的是京兆尹,工部最近不太平,也插手不进去什么。” “今日那人叫你过去,纯是想让你不舒服?” “下马威吧,我和陆怀璟合作的花灯必定会引起一定的关注,他今日让我过去站在他身边,意图是让旁人知道,我只能算是工部的小随从,真风光了,他们能沾一些。” “有病。” 俞渐离在此刻跟他道谢:“所以非常感谢小国舅爷给我的排面,他也没想到最后下不来台的反而会是他。” “小事。” 两个人说着话,跟着人群进了浴堂。 陆怀璟看着两个人窃窃私语,当即催促道:“你们两个人偷偷聊什么呢?脱衣服啊!” 两个人这才回神。 俞渐离倒是能够推脱,指了指一边道:“我去里面。” 陆怀璟倒是没拦他:“去吧去吧,不过马球队里没有那种变态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害羞。”俞渐离说完便躲起来,到单间里自己脱衣服,披沐巾去了。 陆怀璟却没放过纪砚白:“纪砚白,让我看看你身上有多黑。” “曾经带兵打仗,这种肤色正常,倒是你的肤色看起来透着病态。” “我这皮肤白的,多少人都羡慕呢!”陆怀璟说着便没了正经,“给我看看你物件有多大,好多人都说你那玩意大得吓人。” 纪砚白哪里是能和他分享这个的,当即骂道:“滚开。” 第125章 “你还能和俞渐离一样害羞不成?”陆怀璟不依不饶的,“都是一起打过马球的情谊了,看两眼,让我涨涨见识不行?” 纪砚白被陆怀璟烦得不行,竟也躲到了俞渐离那边。 俞渐离腰间围着一个沐巾,身上还穿上了浴堂的白袍,似乎是准备出去了。 “你等我一下。”纪砚白反手关上了门,站在俞渐离面前干脆地脱起了衣服。 陆怀璟在门外不依不饶地喊了一句:“你可真够小气的!小爷今儿心情好,放过你!” 喊完终于肯走了。 俞渐离下意识地身体后仰,似乎有些受不得这种视觉上的冲击。 他甚至觉得这种氛围让他紧张得头皮发麻。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朝着纪砚白看了好几眼。 纪砚白的身体的确结实,没有过分夸张的肌肉,只是骨架极其优越,有着漂亮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腰,肌肉起伏如沙丘。 俞渐离觉得,他的腿极长。 后来发现,不仅仅是腿长…… 小的呈团,大的呈条诚不欺我。 第59章 千灯会 俞渐离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开始纠结, 他是该继续站在原处等待,顺便偷偷瞟两眼,还是很有眼力见地帮纪砚白拿一件浴袍? 在他意识到自己脸颊发热后, 还是快速转身帮纪砚白拿了一件浴袍。 他打赌他脸红得要命,还是别被发现了才好。 纪砚白伸手拿过浴袍穿在了身上,问:“是最大的吗?” 俞渐离抬头看了看, 发现浴袍穿在他的身上紧绷着,袖子不够长, 长度也只到膝盖上。 确实不太好看。 纪砚白干脆脱了下来,随手搭在一边, 接着拿来了一条沐巾围在腰间。 这般裸着上身, 随手动作间鲨鱼肌清晰可见,让俞渐离觉得胸肌腹肌都不算什么了。 果然啊, 身材好的男人不需要过多遮挡。 纪砚白愿意围着沐巾是对别人的尊重, 不让别人自惭形秽。 纪砚白似乎全程都没有多想,所有动作都做得很坦然, 围好后没有多余逗留, 再次打开门后走了出去。 想来纪砚白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这种举动在写话本的作者眼里,简直是一种引诱。 俞渐离跟在他后面出去, 纪砚白高大的身材能将他完全挡住。 刚刚出去,就听到陆怀璟夸张的声音:“纪砚白,你的块头快有俞渐离两个大了!” “你比俞渐离强多少?”纪砚白不屑地看了陆怀璟一眼。 陆怀璟还在战胜的喜悦里:“我可是赢了马球的!” “他脑子好。” “……”陆怀璟反驳不出了。 明知言懒得理会吵架的两个人,到了俞渐离身边道:“别理他们,我们进去吧。” “好。” 俞渐离进入浴堂泡在水池里, 将毛巾搭在额头上,仰着头进行短暂的休息。 这样泡着, 脸红也不会被注意了。 可惜陆怀璟真的很吵:“这里怎么都没有花瓣?!” 过会儿又不知道跟谁吵起来了:“就你还跟我比腿长?我个子不高,但是我腿长!” 俞渐离呼出一口气,完全不想理会。 他听到了身边有水声,睁开眼睛看到纪砚白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动作间波动得水面荡起涟漪。 他有些诧异,最近纪砚白都不会跟他装成不熟的样子了吗? 他的右边坐着明知言,左边坐着纪砚白,他夹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要不要主动开口问问他们需不需要搓澡? 算了,还是保持安静吧。 三个人泡了一会儿,陆怀璟又开始嚷嚷:“决定胜负的还不是小爷的几个传球,不服你问问明知言,他敢跟我抢功劳吗?” 紧接着:“明知言!明知言!” 并排坐在一起的三个人异口同声:“唉……” 好在陆怀璟很快被分散了注意力,没有跑过来烦他们。 他们三个继续并排坐在一起,水温舒服得俞渐离昏昏欲睡的。 在他摇摇晃晃,不受控制地歪过头,将头靠在纪砚白肩膀上后,他的意念还在挣扎,觉得这样不妥,可梦魇一般动不了身体。 紧接着就感觉到,纪砚白抬手在他的鼻子前试了试他的呼吸。 他猛地惊醒,睁开眼睛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似乎是怕他洗澡洗死了,见他还活着松了一口气。 俞渐离重新坐好,依旧有些打瞌睡。 他再次闭上眼睛,头微微一晃,就被纪砚白托住了下巴,因为有水,还发出了“啪叽”一声。 他再次惊醒。 他鼻翼呼出一口气,气息划过纪砚白的脸颊后散开。 就在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的时候,陆怀璟突然走到了他们身后,蹲在了池边,低头看着他们二人阴恻恻地问:“你们俩干什么呢?” 两个人一瞬间彻底分开。 原本也在短暂小憩的明知言在此刻跟着睁开眼睛,显然是太累了,在吵闹的环境下也能瞌睡。 明知言和陆怀璟同时看向俞渐离和纪砚白两人,场面变得尴尬又难堪。 仿佛被抓到了什么,可他们确实没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 尽管如此,还是会有着些许心虚,这感觉格外莫名。 第126章 “我……差点睡着了,多亏他扶着我。”俞渐离低声回答。 “你可别淹水了,你看你红的,怎么能红到肩膀?”陆怀璟还认真盯着俞渐离看了起来。 俞渐离这才发现,浴堂的浴袍很薄,这般水泡之后能够透出皮肤来,朦朦胧胧间,能够看到他的肩头泛着粉红的颜色。 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害羞的时候,居然能红到肩膀。 “那我先出去了。”俞渐离起身,想要逃开。 谁知站得急了眼前一黑,没能站稳,待他回过神来后,明知言扶着他一只手,纪砚白扶着他一只手,让他找到了平衡。 可他……更红了。 成何体统! 一个是觊觎他的人,一个是他有点觊觎的人,两个人同时扶着他! 像什么话! “我、我、我没事,先出去了。”俞渐离说完松开了两个人,朝着换衣间过去。 出来后,空气都要清凉许多,也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趁着没有其他人快速擦干净,换好了衣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擦头发。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出来,张罗着一起吃完饭后,要结伴去看俞渐离做的花灯。 “我可是托人放在了显眼的位置,花灯我也看到了,做得非常完美,必定会大受欢迎!”陆怀璟一边走一边说道,“花灯架子上写着我和俞渐离两个人的名字,名字都能引起轰动吧?” “是什么样的花灯?”有人问道。 “超级漂亮还神奇的花灯。”陆怀璟一如既往的神秘兮兮。 陆怀璟坐下后,抱怨着道:“俞渐离,你帮我擦擦头发。” 明知言却比俞渐离先回答他:“你把他当随从用了?” “我没带随从进来,我自己弄不好。” “头发都不会擦?”明知言将一个干净的沐巾丢给了陆怀璟,“自己擦。” “你看他啊!”陆怀璟跟俞渐离告起状来,“我累得不行,就是想让你帮我擦擦头发,他还凶我。” “你自己擦吧……”俞渐离犹豫了之后还是拒绝了。 毕竟如果他给陆怀璟擦了,没给纪砚白擦,纪砚白又要偷偷不高兴。 明知言还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他也得给明知言擦。 三个人擦完,他也要累死了。 这三个人还要因为他先帮谁擦了,而彼此比较。 离开浴堂时,几个人的头发还没彻底干,都是随便绑了绑便上了马车,去往酒楼。 他们在酒楼里闹闹哄哄地吃了能有一个时辰,才开始结伴去逛千灯会。 仅仅是靠近千灯会的范围,就觉得这里明亮无比,路过河流,河里还有人放的燃着灯火的小船,如同银河一般流淌着明亮的星辰。 俞渐离抬头,看到一开场就是巨型的龙灯,盘旋在牌匾和楼体上。 他看得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地赞叹了一声:“还得是工部,果然做得大气。” 陆怀璟跟着去看,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工部做的?” “因为龙形的灯只有工部得到了特批才能做,旁人都不敢做。” “哦……”陆怀璟还真不知道。 走进千灯会热闹非常,有不少卖花灯的小商贩。 小孩子多半喜欢滚车灯,花灯做在一个木制的架子上,底端有一个小轮子,可以推着花灯行走。 卖得比较好的是螃蟹灯,花灯的螃蟹腿穿着丝线,可以活动,有些像木偶戏的木偶。 女孩子喜欢兔子灯或者翅膀可动的蝴蝶灯,还有些人举着小型的鱼形灯,鱼灵活得像会发光的水中鱼,肢体可以游动,绚烂地游走在街道上。 再去看展览的花灯,也是各式各样,好多看了让人惊呼。 漂亮精致的,或者设计独特的,都会吸引很多人在那个花灯前面驻足。 陆怀璟就像砸场子的,看看这个摇摇头,看看那个叹息一声,再看看其他的“啧”一声。 “都不如我们的。”陆怀璟这般评价道。 一名队员催促起来:“快让我们看看俞渐离做的吧,我好奇起来了。” 明知言和纪砚白似乎也在找,毕竟他们之前也只是听说,没见过最终的成品。 陆怀璟也有些为难:“我只是打了招呼,让他们放在显眼的地方,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能一边参观,一边寻找。” 一行人到了一处人多的地方,似乎大家都在议论今年杨桐屿的灯究竟有什么玄妙。 俞渐离抬头看着架子,微微张开嘴唇后道:“盒子灯。” “这么一个架子挂着一个大盒子,就是灯了?” 俞渐离介绍道:“盒子灯很考究,从最开始的一层开始燃放,燃放完一层后,下一层才会释放脱落下来。这种灯要精确地计算好时间,不然都会出现问题。这种灯最灿烂的就是那一瞬,像是刹那烟火,火树银花,美丽非常。” “可他现在没有亮啊!” “可能是在等贵客,毕竟看的只是那一瞬间的精彩。” “故弄玄虚。”陆怀璟似乎很想看看杨桐屿今年弄的这个盒子灯内部是什么样的,又想去看看他们的灯有没有人围观,颇为纠结究竟是去是留。 俞渐离则是有别的想法。 这种盒子灯乃是冀州的传统技艺,甚至可以说是家传的,这种家族很多手艺概不外传,绝非杨桐屿能够传承的,想来是他寻来的法子。 第127章 再加上这种灯非常讲究火药的配比,杨桐屿连火药都懂吗? 最重要的是这种灯的火药配比,必须在一年中固定的时间段内调试,对当时的气候、温度都有讲究,这个环境自然也是在冀州。 也就是说,配比火药的那个时间杨桐屿不可能在冀州,那是崇文馆要上课的时间。 现在他算是信了,杨桐屿的花灯其实是别人在做,他只是买来为工部赚些噱头,挽回名声罢了。 连旁人家传的手艺都偷,这让他意识到,工部恐怕真的没有实干的人才了。 毕竟之前也是让工部的内部人员来做,杨桐屿来顶替,这样更不容易被发现。 这一回恐怕是工部的人都在做那个龙灯,没人能帮他了。 如今工部的情况,恐怕比他想象中要糟糕。 * 杨桐屿在二楼悄悄观察着自己花灯周围的人,低声问:“郡主还没来吗?” 之前寻找的人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郡主在看陆小公子和俞公子联手做的花灯……” 杨桐屿今日受了刺激,听到俞渐离的名字瞬间愤怒不已:“看他的花灯做什么?他一个人做的东西,能做出什么来?纸糊得很严实?图画得很好看?” “不……俞公子做的不是这种,华丽得有些……离谱,他的花灯前被堵得水泄不通,郡主也是侍卫帮助,才能站在灯前看一眼。” 第60章 讲解 盒子灯虽然精彩, 但只有一瞬。 显然这灯是在等待属于它的那位贵人,或者是等待更恰当的时机,总之不是他们。 俞渐离猜测杨桐屿定然在不远处观察着这边, 想到这里他便不想多留了。 他有了离开的意思,穿过人群准备离开。 陆怀璟还想再看看,见俞渐离离开也跟着离开:“别不打招呼就走, 这么多人走散了怎么办?” 明知言和纪砚白等人都跟在了他身边。 等离开了这个范围,明知言特意引路到了一边, 问道:“为什么看到那个灯就心事重重的?” 陆怀璟也是听明知言这般说了,才发现了俞渐离的不对劲, 赶紧安慰:“他的那个不如我们的, 只有一瞬间的灯,精彩是精彩, 但是不会被卖到很高的价格, 还是我们的好看。” 俞渐离忧心忡忡地解释:“我想的不是这个,但是总觉得说出来不妥, 我们还是继续逛吧。” 谁知不用俞渐离说, 马球队其他成员直接问了出来:“杨桐屿的花灯不是自己做的吧?你看出端倪了?” 陆怀璟被提醒后回神:“对哦,你是懂这些的,看出什么了吧?” 其他人跟着说道:“他去年就被质疑了, 不过后来不了了之了。” 明知言还是想俞渐离少招惹是非,在此刻帮忙解围:“我还以为你有其他的心事,既然不是我就放心了,我们继续逛吧,别被别的事情扰了兴致。” 俞渐离自然瞬间领会了明知言的意思, 刚巧也是他自己的想法,于是回答:“好。” 俞渐离的确没说, 可是他紧锁的眉头,有些纠结的模样,就让人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想来杨桐屿这次的作品又是冒名顶替的,还被俞渐离这种懂行的人一眼看了出来。 其他几个人互相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俞渐离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却感觉不到如何拥挤。 仔细去看,就会看到昙回在稍远处开路,纪砚白护在他的斜前方,帮他挡住了不少拥挤。 明知言走在他的另外一侧,目光的确在看灯,却也对他颇为照顾。 陆怀璟等人自然没有照顾人的意识,玩得格外开心。 都是国子学里玩世不恭的公子爷,凑在一起自然闹腾。 “是纪砚白!”人群里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不少人都朝着纪砚白看过来。 这书中世界人大多不是很高,这导致纪砚白就算是进入人群也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让他根本躲避不了众人的目光。 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果然身材高大。” “听说他还带着国子监赢了崇文馆的马球队。” “真的假的?” “当然,去国子监里看了比赛的监生说的。” “小将军果然厉害……” 纪砚白十分不解,他扫视周围,似乎是想从人群中抓来一个人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突然开始夸他了。 俞渐离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说道:“我们快点过去吧,还有很多灯没看呢。” “哦,好。”纪砚白低声回应,没了抓人的想法。 千灯会,千百盏灯汇聚成瑰丽的街道,闪烁着耀目的光。 有人赏灯,也有人朝着人群中那几个人看。 似乎纪砚白和俞渐离、明知言、陆怀璟四个人凑在一起,就是一个很神奇的画卷,错过了,怕是再难看到了。 一行人到了人群最拥挤的地方,陆怀璟一边前行一边抱怨:“这里免费送花灯吗?都不要命地往里挤,灯挤翻了可就着火了,灯也没了!” 俞渐离踮起脚看了看,用手肘撞了一下陆怀璟提醒:“是我们的灯。” “呸呸呸!我刚才说的话收回,老天爷爷,您是我爷爷,别瞎听我说话。” 马球队的成员很是兴奋:“终于看到俞渐离做的了。” 第128章 “可是进不去啊!” “这是你们做的花灯,你们没有一个能好好观赏的位置吗?”纪砚白低头问他们。 陆怀璟也很蒙:“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以前也看过花灯,没见过这么多人啊!难道他们都是被我和俞渐离的容貌吸引了?” 纪砚白有些听不下去,反驳道:“你是把你和俞渐离的画像挂在那里了?” “那倒没有。” “你看这一路上有人提及你的容貌吗?” 陆怀璟还真的想了想,随后惊呼了一声:“嘿,还真没有,可恨的是都是夸你的,果然长得高占优势,别人看不到我,但是能看到你。” “歪理邪说。” “怎么才能进去啊?”俞渐离很想进入人群,看看自己的花灯摆放,机关布置稳妥不稳妥。 “看我的。”陆怀璟说完,突然举起手道,“这个灯的制作者在这里,现在由他来讲解一下这盏灯的制作过程,还有它的寓意!” 陆怀璟洪亮的声音瞬间吸引了在场的观看者,还有人鼓掌叫好。 俞渐离在这一瞬间,就像家族聚会被叫上去表演节目的孩子,变得手足无措。 他第一次对人说了狠话:“陆怀璟,我恨你!” 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不得不挤进人群,到了花灯前面。 其他人也跟着他,顺势到了前面。 到了前排,他们找了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站好,左右看了看后,几个人都怔住了。 清辞郡主双手环胸,微微扬起下巴,眼眸中含笑地看着他们。 她在女子中身量算是高的,相貌英气十足,尽管如此,女扮男装还是能够轻易地认出来。 几个人立即规矩行礼。 清辞郡主身边还有一位贵女,他们都不知道其身份,见贵女跟他们行礼,他们也跟着回礼,这回是平辈礼。 清辞郡主乃是亲王之女,这位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夫妇二人当年为了保护圣上而亡,只留下了清辞郡主一位孤女。 圣上一向对清辞郡主照顾有加,甚至超越了对太子的喜爱,宫中其他皇子、公主也不敌她的尊贵。 所以此刻就连纪砚白见到她,都要礼让三分,至少不会像平日里那般说话没规矩。 清辞郡主本人却是个亲和性格的,她目光扫过几人后,对身边的贵女小声耳语:“他就是纪砚白。” 那贵女想来是认出来了,瞬间红了脸颊,更加不敢看纪砚白了。 纪砚白很是莫名,却装成没有看到,目光重新投到俞渐离身上。 俞渐离靠近花灯之后,先是检查了一番自己花灯是否摆放正确,确定之后,他才检查起了机关,发现机关摆放了,但是因为观看的人众多,导致密不透风,所以机关干脆没能启动。 他只能到处寻找,最后将机关临时修改,换了一个位置,这回机关终于能够启动。 人群里传来惊呼声:“这个花灯能开屏!” “它能动!它能自己动!都没有穿线控制。” 调整好了花灯,俞渐离才面向众人,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他只觉得眼前发晕,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了。 台下观看花灯的人也不着急,仿佛看着一个小美人站在台上手足无措也挺不错的。 俞渐离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才说道:“我制作的花灯是两只孔雀。” 台下大笑出声,有人起哄:“我们认得出来!” “做得很真实,完全看得出来。” 俞渐离被调侃得红了脸颊,强撑着继续说了下去,完全是拿出了自己口试时的气势来:“它是一只白色孔雀,和一只蓝绿孔雀,加上孔雀脚底的石块装饰有一丈高,一共有五万余片羽毛,每一片羽毛需要剪五百刀。” 介绍到这里,之前的调侃声消失,变为了一片惊叹声。 俞渐离毫不遮掩有其他人帮助,继续说了下去:“羽毛的修剪有其他工匠的帮助,他们有修剪过三百刀,在收到半成品后,我仍旧觉得不够完美,所以每片羽毛都有过再加工。” 人群中似乎也有做花灯的匠人,问出了重点问题:“整个花灯你都做了哪些部分?” “花灯的设计,骨架的拼接,灯盏的摆放位置,对灯火位置的调整,也是花灯重要的部分。还有后期羽毛每片二百剪左右的修改,以及一根羽毛一根羽毛的粘贴固定。” “那这个可以开屏的机关是什么原理?!”又有人问道。 俞渐离继续有条不紊地介绍:“其实就是简单的风车,有风进入这个通道后,带动里面的机关旋转,可以让这只孔雀开屏。孔雀的尾端有重力装置,在没有风吹动机关时,下坠力会让它再次合拢。” 这时一个孩童的声音问道:“有风进去,不会把灯吹灭吗?” “机关通道和灯摆放是两个空间,机关是一个密闭的通道,与灯不会产生连锁反应。” 之后还有人问了一些刁钻的问题,比如如何拼接固定骨架,他灯火摆放位置调整过程等等问题。 之前有过杨桐屿花灯顶替,被人质疑的事情发生,有人提议让杨桐屿公开回答旁人的问题,这样就能证明花灯是他做的了。 可杨桐屿拒绝了,并且无视了质疑他的人,毕竟他的身份高贵,哪里是一群匠人能质疑的? 有些懂行的,则是想要进工部,更不会得罪杨桐屿去质问什么。 第129章 今日这群人看到这个花灯,再看到花灯制作者的名字,便已经产生了些许质疑。 两个国子监的监生,能做出这般华丽的花灯来? 待他们当面问了俞渐离后,听到俞渐离条理清晰的回答,甚至看到俞渐离轻车熟路地打开了花灯,变换了花灯里灯火的摆放,呈现了另外一种光感后,再无人能够质疑了。 这时终于有人喊了出来:“行了,你们都别班门弄斧了,他可是俞千手的儿子!” 这一回,无人再去“考一考”俞渐离了,毕竟京里的手艺人有几个不知道俞千手的? 有人喊了一声:“俞千手后继有人咯!” 俞渐离正要道谢,就听到有人冷哼了一声:“算什么后继有人?不过是个短命鬼。” 场面瞬间一静。 “他娘的……”陆怀璟正看得高兴,听到这句话当即暴跳如雷,“信不信小爷让你活不过今天?” 说着就要去人群里找人。 那人还当自己混在人群里不会被发现,正低着头隐藏,就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拖拽着就到了陆怀璟身前:“在这呢。” 陆怀璟对纪砚白发出了真诚的赞叹:“长得高就是好找人。” 他说着就去薅那个男人的衣襟,正欲骂人,突然觉得眼熟,干脆喊了出来:“原来是杨桐屿的随从啊,你也来看俞渐离的花灯了?” “不,我不是!不是!”那人连忙解释。 “怎么,杨桐屿对你不好,所以你换主子了?用不用我替你做主,讨伐他一下?” “没有……你松开我!”男人开始拼命挣扎,最后屁滚尿流地挤出人群,手脚并用地快速逃离。 陆怀璟看到男人离开,很是懊恼:“纪砚白,你抓不住他吗?” 纪砚白懒得理会:“他已经闯祸了,他主子会收拾他的,不用浪费你的力气。” 第61章 牵手 这随从被认出来, 杨桐屿那边算是又丢人,又丢了今日的风头。 道理很简单,想来是杨桐屿那边听说了这边的情况, 才会派人过来盯着。 如果这随从不说话还好,偷偷来,偷偷走, 就不会有什么风波了。 偏偏他嘴贱了一句,显然是眼红气不过了。 结果被人认了出来, 还暴露了杨桐屿那边的小心思。 丢人丢到家了。 俞渐离在人群里,只是注意到这边有了动静, 没听清后续的情况, 倒是无妨。 陆怀璟这边却是笑坏了,和马球队其他成员议论起来, 有这几个大嘴巴在, 这破事第二日就能传出去。 至少国子学都会有关于杨桐屿的传说。 清辞郡主在此刻出声道:“说起来我还没去看他的花灯,他今年做的什么?” “俞渐离说叫盒子灯。”陆怀璟回答。 清辞郡主一向喜欢一些新奇的东西, 比如精致的小物件, 或者是漂亮的首饰、衣服,她都喜欢。 诗词歌赋她不感兴趣,只喜欢这些东西, 读书似乎也不精通,反倒是让人安心的喜好。 圣上会满足她,工部也投其所好,经常给她送去一些新奇的东西,还会去帮她打理院落园林, 所以六部里和郡主关系最好的就是工部。 听到陆怀璟的回答,清辞郡主先是思考了一瞬, 接着与身边的贵女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窃窃私语片刻,清辞郡主问道:“你的朋友还和你说了别的吗?” 陆怀璟难得回答得很有内涵:“遮遮掩掩的,表情不大好看。” 清辞郡主点头:“哦,那就是了。” 说完带着身边的贵女转身,似乎准备离开人群,想到了什么,又扭头问陆怀璟等人:“要跟我一起去吗?我去了之后,盒子灯说不定就绽放了。” 这回他们算是知道盒子灯等的贵人是谁了。 陆怀璟当即招呼:“俞渐离,走,我们去看盒子灯。” “哦,好!”俞渐离立即听话地下了台,到了他们身边。 显然俞渐离没看到他们行礼的画面,也不知道郡主是谁,很是迷茫地跟着他们前行。 陆怀璟还能和郡主聊两句,其他人便都是沉默了。 俞渐离从明知言那里知道了郡主的身份,很是惊讶:“我要不要行礼啊?” “如今已经错过机会了便不必了,而且她便衣出行,显然是不想引起关注。” “哦……好的。” 俞渐离跟在他们身后,下意识地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被看得莫名,奇怪地看向他,他也没说什么。 清辞郡主身边的贵女,俞渐离猜测是纪砚白未来谈婚论嫁的贵女。 纪砚白在原剧情里有过婚约,也是一位才貌俱佳的贵女,贵女与郡主私交不错,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后来纪砚白惹了事,还是郡主亲自奔走,才帮这位贵女解除了婚约。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他们二人未来的婚约不成,俞渐离的心里还是五味杂陈的。 尤其是他意识到,如今纪砚白没有发狂的迹象,他也会拦着纪砚白惹事,那次犯错怕是不会出现。 纪砚白不入狱,那婚约是不是会顺利持续下去? 再看看那位贵女,也是身材窈窕,相貌秀丽的,举止行为极为端庄,对人也谦虚有礼,想来是一位性情很好的女子,倒是不错的良配。 第130章 他还注意到,那位贵女偷偷看纪砚白几次,白皙的鹅蛋脸泛着红晕,眼神含羞带怯,怕是对纪砚白的印象也不错。 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位贵女这般看纪砚白,并非因为芳心暗许,而是看过他写的话本。 这边俞渐离心情复杂。 那边郡主和贵女相视一笑,笑得很有内涵。 两边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自然也没法去解释。 他们到了盒子灯前,似乎早就有人注意到了,郡主驻足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盒子灯前便有人敲响了铜锣。 锣声一响,之前就注意过盒子灯的众人纷纷聚拢过来。 这时有人点燃了盒子灯,第一层的烟火开始绽放。 “嚯!”陆怀璟也算是见过不少稀罕东西的,看到这一幕都惊呼了一声。 第一层燃放完毕,第二层脱落时,周围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当盒子灯逐层燃放完毕,全部脱落后,俞渐离跟着松了一口气。 同样是手艺人,他更在意一个作品是否能成功地展示,这才是这些匠人长时间努力的最好成果。 看到盒子灯展示得完美,俞渐离也会跟着开心,至于背后隐藏的事情,此刻都不重要了。 清辞郡主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似乎还挺欣赏的。” 俞渐离回答得规矩:“嗯,这是很好的作品,是需要传承下去的手艺,千百年后众人看到这样的花灯,都会忍不住赞叹我们的智慧。” “其他的呢?” “烟花绽放时就要欣赏它的美丽,其他的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它就是很美,不是吗?” 清辞郡主认可地点了点头:“嗯……确实。” “既然是来看灯的,就享受这一刻的美好。” “其他的不重要?” “嗯,不重要。” 俞渐离尊重的是作品本身,此时此刻它是美的,去欣赏它就好了。 其他的,不重要。 那不是他该思考的事情。 看过了盒子灯,千灯会还有很多地方没有逛过,俞渐离转身离开,却被人流挤得身体不稳。 回过神来时,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快速离开。 陆怀璟和明知言等人也被人流挤得分散开,再回神时,他们一行人已经散开了。 寻找了一阵,陆怀璟才和明知言会合,说道:“刚才还能看到纪砚白的头顶,现在也看不到了,人哪去了呢?” 明知言左右看了看,又去看那些挤开他们的人,思量了片刻道:“让他去逛吧,我们看自己的。” 一群身材高大的人可不多见,还在这时故意挤散他们,仿佛只是看灯,实际是什么目的,明知言一猜便知。 俞渐离从来不会过多问他私底下做的事情,他也不去问俞渐离的事情。 没必要对俞渐离控制得太过厉害。 如果是俞渐离做出的决定,他也会支持,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也会暗暗努力,哪一日就算俞渐离遇到不测,他也能出手援助。 这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谊。 * 俞渐离看着纪砚白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一时间有些惊慌。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脸颊也在逐渐发热,一向身体没有什么温度的他,此刻竟然觉得有些热。 纪砚白是坦然的,甚至没觉得这个举动有什么不妥,拉着俞渐离穿过人群,单独去见军师。 似乎是知道纪砚白认路不行,还有人到他们身前给他们引路。 尽管如此,纪砚白也没松开俞渐离的手腕,护着俞渐离的同时询问:“那边怎么样?” “军师在和吕君期聊,似乎聊得很开心。” “哦,这就好。” 询问完纪砚白扭过头来,还稍微用力,拽着他更靠近自己,同时低声说道:“一会儿不用太紧张,军师人很和善,他总在军营里,早就是不拘小节的人了。” “呃……哦,好的。”俞渐离低下头,看着两个人的手,总觉得这般靠得近了,更像是在牵手。 纪砚白交代完这一句,便继续跟身边的人聊天:“你们可有看过灯会?” “在会场布置的时候军师就曾来过,还看了俞公子做的灯,并且看出了机关,直接说这孔雀会开屏,结果刚才我去看了,还真会开屏。” “军师自然厉害。”纪砚白对军师很是崇敬,所以并不惊讶。 一行人到达了一家茶馆,茶馆也有人守卫,看到是他们才放行。 纪砚白拉着俞渐离上到三楼,进入雅间。 茶馆的布置很是考究,到处都是雅致的装饰,就连屏风都是名家之作。 从千灯会那么明亮的地方,过渡到昏暗的环境,他们的双眼并不能立即适应下来。 他们进入其中,便看到了坐在一起聊天的人。 吕君期看到他们进来,当即惊喜地道:“俞兄!” 随后将目光投到二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纪砚白并未立即松开俞渐离,有人给他递过来茶,他才松手去接茶,第一杯让给了俞渐离,第二杯才自己接过喝了一口。 俞渐离先是朝老先生行礼,随后回答:“吕兄,好久不见。” 军师也不打扰他们说话,仿佛只是看着小辈在玩闹。 吕君期笑得贼兮兮的:“啊……没想到你和小将军关系还挺好的,我能跟师父相识,也是因为你吧?” 第131章 俞渐离倒也不否认:“嗯,是的。” “我说呢,小将军怎么会注意到我呢!现在我终于想通了。”吕君期说完,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 俞渐离规矩地坐在一边:“你是司天台难得没有偷奸耍滑,真的想做一些事情的人。你和韩遇并非同届却相识,也是因为他是司天台难得能与你聊聊相关知识的人,所以我才推荐了你。” “师父说我和他有缘,就好像那一日我看面相刚巧选中了你,我们也因此相识,这才会有之后的事情,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事情,我们都是有缘人。” “也是你自己确实优秀。” 俞渐离听到吕君期称呼军师为师父,便猜测这边进行得格外顺利。 他是机缘巧合才结识吕君期,并不意味着军师也会选中吕君期,能被选中,是吕君期确实优秀。 军师在此刻终于开口:“我也是听白白总提起你。” 吕君期立即抬头看天,仿佛没听到这种可怕的称呼。 俞渐离倒不是第一次听说,反而淡定,回答道:“嗯,他对我一直非常照顾。” “之前他急匆匆地寻我帮忙,有昙回帮忙,许久才说清楚你们那些人的关系,我可有帮上忙?”军师问道。 “您是说安排太子和我们偶遇,让明知言和胡涟漪对峙的那次,是您在帮忙出谋划策?” “算是吧,不知可出现差错?” “没有,我和明知言都觉得那一日太过顺利,原来是有您暗中安排。” 其实俞渐离很早就猜测到是纪砚白在帮忙,可又有些疑惑,总觉得纪砚白这般性情的人,怎么会布置这么多?居然连太子都能利用在内。 如果是军师指点的,那便说得过去了。 仅仅是听旁人说他们的人物关系,知道大概的性格特点,就能全部算进去,军师的大局观实在可怕。 这时,军师又提了一件事:“你的好友,是我好友的徒弟,你可知?” 这说的就是明知言和他的师父了。 第62章 军师 明知言的师父是一位世外高人, 他教了明知言很多东西,这也是明知言在国子监不着急离开,也不向往升到国子学的原因。 他师父的才学, 国子监所有博士都无人可及。 当初明知言拜师也是颇为波折,不比三顾茅庐轻松。 通过了重重考验,老先生才愿意破例收徒。 相比较之下, 吕君期就要顺利很多。 军师刚好想收徒,吕君期的性子刚好合适军营, 也符合军师的要求,便这般顺利地拜师收徒完毕。 军师是一个细长脸的干瘪老人家, 胡须和鬓角的发丝已经花白, 眼睛却很清明,显然身体还是不错的。 他并未多看俞渐离一眼, 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一般, 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 军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的人道:“送小七回司天台。” 很快有人出现, 示意吕君期跟他走。 吕君期依旧是以往热情的性子, 一边起身一边跟俞渐离说道:“师父说我名字难记,军营少有我这样绕口的名字,以后都叫我小七, 你也可以这么叫我。你对我来说有恩,他日我定然请你吃饭,你可千万别提前死了。” 俞渐离听到这句话颇为无奈,却还是好脾气地回答:“好,我努力多活一阵子。” 吕君期跟着侍卫走了, 昙回才叹气:“他这么不会说话,估计也只有在我们军营里能多活一阵子, 还得我们小将军护着才行,不然真不知道能招惹多少人。” “他年岁尚小,慢慢教就是了。”军师这般回答,“你们面色沉重地找我,是有何事?” 纪砚白对俞渐离说道:“你可以将你的生辰八字写给军师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主意,说不定能够帮你。” “我……这个就不劳烦军师了,我们可以聊聊看武器的改进,您可以给我时间,我出一些设计图纸来,您看看我能不能胜任。” “你做东西很细致,这点我非常认可。”军师捋着自己的胡须,声音柔缓地说道,“你做的花灯我看过,已经做到了极致。” 俞渐离从袖子里取出设计图来,给军师过目:“这是我花灯的设计图,您看看。” 军师接过去看了起来,这种设计图的形式与细致程度都是军师未曾见过的,倒也看得认真。 纪砚白看着局面和他想的不一样,他想让军师帮忙出谋划策,可如今看来,俞渐离将话题转为了武器改进,军师还真的如同当面面试一般,看起了俞渐离的作品。 他当即说道:“你可以让军师帮你看看,说不定有扭转的余地。” 俞渐离见纪砚白坚持,不由得犯了难。 纪砚白是重视他的,还特意安排他和军师见面,他若是不给生辰八字,怕是会让纪砚白失望,也是辜负了纪砚白的心意。 他只能拿来笔墨纸砚,将自己生辰八字写了出来。 军师明显也不急,俞渐离愿意给他,他就看看,不给也无妨。 他拿来俞渐离的八字心算了片刻,又去看他的手相,接着道:“在你来之前,小七就和我说过你的事情,我也算是略有耳闻。” “我的命数如此,能多活一日便是赚了一日。” “嗯,小友的命数,已经不是我能参谋的了的。” 第132章 军师是平静的,似乎不惊讶于俞渐离居然还能活着,也不惊慌于俞渐离命数将尽,仿佛世间很多事物都无法解释,算出了结果又如何?和算出的命运不同也无妨。 俞渐离做了一个深呼吸:“嗯。” 纪砚白站起身来,紧张地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军师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吵吵嚷嚷的,先出去,我和他聊一聊。” 纪砚白显然是听话的,立即转身带着其他人离开,雅间内只剩下军师和俞渐离两个人。 “你有没有想和我说的?”军师问道,“若是不想与我说,也无妨。” “您可算过纪砚白的命数?” 军师显然没想到俞渐离会首先问这个,错愕了一瞬后回答:“自然看过。” “您可曾想过阻拦他回京?” “我又何尝没试过?可这是圣上的旨意。” “我想改变他的命运!”俞渐离突然这般说道,语气是那般认真笃定,似乎这都是和他云淡风轻的气质不一致的。 军师没有停顿,接着问:“你想如何做?” 俞渐离摇了摇头:“我目前没有对策,只能想尽办法让他不会发狂。” “发狂?” “您不知道他的性情吗?” “他的确会冲动易怒,可你说的发狂是什么意思?” 显然,军师可以算到纪砚白大体的命运,却算不到具体的细节,若是什么都能算到,那可以称之为神仙了。 俞渐离思量了片刻,斟酌了用词后解释道:“纪砚白有躁症之类的病症,一直都有着隐患。之后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刺激得他情绪大变,变得更加暴躁,后期甚至失去理智,从而走向了最坏的一步。” “你连这个都能算到?”军师显然没想到俞渐离竟然能够预知这些,这能力是他都没有的。 俞渐离很难解释这个事情,只能问道:“您是不是算不了自己的?” “命由己造,善道者不卜。” 俞渐离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会做预知梦。” 军师原本很认真地在和俞渐离聊纪砚白的问题,听到俞渐离这个解释轻笑了一声,也不打断,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既然已经说了,俞渐离便只能继续胡诌:“我能预知一些事情,所以能够利用这个逢凶化吉,才能意外地活到今日。” “嗯。”依旧没有质疑。 “我预知到纪砚白会被人利用,让他失去理智后闯入皇宫,让太子连同皇后都被牵连。” 这话说得很含蓄,但是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知道被牵连的后果有多严重。 擅闯皇宫,尤其还是纪砚白这种武将,重了怕是会牵连九族。 军师终于有了反应,否定道:“我不可能会让他做出这么严重的事情。” “如果那个时候您已经不在了呢?” 这句话让军师怔住,也没能立即回答出来。 “您被人毒害,他被人接连陷害,还被冤枉入狱,导致一桩不错的婚约被取消,母亲因此病重。他是一个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性子,还不能替自己申冤,国公府没了您,再没有能帮助他们脱离困境的人。” “太子和皇后娘娘会帮他……”军师犹豫着开口,却又没有底气。 “太子并未出手,他想让纪砚白留在京里成亲,就是为了留下质子,拿纪砚白的妻儿做威胁,这样他才能有安全感,觉得自己完全拿捏纪砚白。 “可出了事后,太子选择明哲保身不参与此事,仿佛是大义灭亲,实则是觉得纪砚白之前不配合他,这般在牢里一阵子也能消减他的锐气。之后再重新安排一桩婚事就是了,还能因此找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更好拿捏。 “当然,最后太子还是出手了,毕竟舅舅挂着污名也不好,会影响他的声望。他觉得他磨没了纪砚白的锐气,还想让纪砚白求他,觉得不能得罪他,更加依靠他,如同驯狗。却不知在蒙冤的日子里,纪砚白逐渐发狂,病情加重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军师捏住手中的茶杯,不知不觉间茶水溢到手指上他才回神,将茶杯放回桌面上。 他垂眸思索,随后苦笑起来。 他竟然觉得太子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因为太子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从不在意旁人的感受。 就算是亲人,也需要对方表现出绝对的忠诚才可以。 太子太过多疑,还喜欢用手段逼迫他人,天生是驯服“野兽”的好手。 军师也不喜欢太子这般的性格,却不能多言,这不是他能管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即可。 可太子这般作为的确会让身边的人寒心,是一个不得人心的主子。 在听到俞渐离说自己预知梦的时候,军师还有些想笑,毕竟这借口一听就是假的。 可当俞渐离说出这些事情后,军师又沉默了。 在他的眼里,纪砚白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虽然性子鲁莽了些,却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好苗子,英勇善战,是国家难得的将才。 可太子总是多疑,连亲人都不能完全信任,还这般去对待纪砚白。 想到纪砚白经历这些时的心情,军师心中一阵疼惜。 若真的如俞渐离说的这般,太子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寒了纪砚白的心,最终也害了他自己。 仿佛是罪有应得。 第133章 俞渐离理解军师此刻的心情。 其实太子用手段逼迫明知言成为自己的谋士时,俞渐离也是这样的心情。 他们明明知道太子是在算计他们,甚至将明知言逼到了绝境,让明知言在国子监的日子举步维艰。 可在没有绝对权力时,他们也无可奈何。 所以后来明知言宁愿选择辅佐完全没有任何胜算的七皇子,也不愿意效忠太子。 俞渐离参与到了剧情里,最开始他本想做一个看客,不参与其中。 但是逐渐和纪砚白、陆怀璟熟悉,他越发见不得这两个人被利用。 纪砚白何其无辜,他明明可以在边境继续保家卫国,偏要将他叫回京中,经历这些事情。 他想保住纪砚白和陆怀璟,可他还没有实力,他必须寻找帮手。 他知道军师的为人,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希望军师能保住纪砚白。 军师终于接受了俞渐离说的那些,心中虽然汹涌起了愤怒,却还是平静地坐在原处。 他依旧是慈和的模样,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所以你今日甚至不想从我这里知道如何续命的法子,只想保住纪砚白?” 军师是何许人也? 他自然早就知道了俞渐离的事情,所以他不急,只等着俞渐离和纪砚白和他说。 结果俞渐离的反应出乎了他的预料。 “我的命数我已经接受,但是纪砚白确实无辜,我不想他经历那些,我只想他好好的。” 按照纪砚白的性格,显然无法顺利地通过太子一次次的服从性测试,太子只会用尽手段驯服他。 之后等待纪砚白的苦头只会更多。 只有离开京里,回到边境,他才能彻底地自由。 他是战场上的雄鹰,而非皇族囚禁在牢笼里规训的野兽,他不该被掰去鹰爪,只是为了满足皇族那可怜的安全感。 “好,若是你今日无事,我们可以详细聊聊。”军师很快答应,他们显然都有着一致的想法。 让纪砚白平安地活下去。 第63章 交易 入不入兵部, 俞渐离也曾思考过。 首先,他入了兵部,纪砚白虽然被太子亏待, 但是始终是太子的人。 他入兵部,之后可能会跟明知言为敌,这是他最不想发生的情况。 可当他仔细想想, 他怕是活不到七皇子积累到敢暴露野心那一日的时候,所以在纪砚白和明知言对立之时, 他怕是早就离世了。 所以他首先放下了这个顾虑。 其次,他想入工部, 是因为父亲曾经是那里的, 父亲做了一辈子的手艺人,画了一辈子的图纸, 想要转行很难。 所以他想先回工部, 再想办法引父亲回去。 可如今工部的情况,让他考虑起了这件事情的可行性来, 恐怕父亲回去并不是好的选择。 要么放弃工部, 要么找稳妥的靠山,让工部的人不敢动他。 他入兵部站稳脚跟,之后就算他离世, 兵部的人也会帮忙照顾他的家人。 最后,就是他想要保护纪砚白和陆怀璟。 纪砚白这边的情况比较棘手,他只能求助于军师,所以加入兵部是最方便的。 他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在他最后的时间里, 他能做到什么就尽可能地做些什么。 所以他格外重视这一次的见面,提前带了花灯的图纸, 他也想和军师聊一聊这些事情,引起军师的重视。 如纪砚白所说,军师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不会有很大的架子,也没有很多规矩。 有些事情也不需要费尽口舌去交代,简单说明,他便可以知晓。 两个人聊了许久,军师终于平稳了许多。 临结束时他提醒:“此刻怕是到了花灯拍卖的时间。” “嗯,是的。” 军师端起茶杯,吹了吹后说道:“你过两日怕是不会太平,风波是我这边引起的,不过想来无大事。” “若是无大事我便放心了。” “你倒是不在乎。”军师轻笑。 “我经历的风波不少,不差这一点。” “作为补偿,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想不想加以利用就看你自己了。” “您说。” “过几日会有雨,暴雨。” 俞渐离听到这个提示后沉默了一会儿,见军师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他才行礼离开。 这个指点算是点到为止,能不能想明白就靠俞渐离自己了。 也不知是不是对他的一重考验。 俞渐离心事重重地走出去,就看到纪砚白等人一直在焦急等待,见他出来后便问:“可有转机?” 俞渐离却说得含糊:“纪砚白,我以后会在兵部好好干的。” “这很好……但是你……” “我的命格确实没有办法了,我努力在最后的时间里,多帮你们改造些武器,如何?” 纪砚白沉默下来,抿着嘴唇没说什么。 在之前听说俞渐离命不久矣,他都没有什么反应,总想着恐怕还有扭转的余地。 只要俞渐离还活着,总有办法治好。 直到得知军师这边也没有办法,他的眼眸才瞬间黯淡了下去,甚至产生了一丝暴戾的情绪。 他似乎还想进去问一问,不然不肯死心,谁知军师却带着人从另外一道门离开了,显然熟悉这里的地形。 第134章 纪砚白失落了一瞬,只能带着俞渐离离开。 几个人一起下楼,大家都有些沉默。 阴沉的气息可以感染人,昙回也难得不愿意说话,难过到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只能闭嘴。 走出茶楼不久,他们便遇到了不速之客。 一位身材魁梧,四方大脸的老汉走上前来,打量着俞渐离问道:“纪家小子,他就是你们军师私底下想收的徒弟?” 这时冯光栖跟着跑了过来:“师父!他就是我说的那个逆天改命的妖孽。” 老汉听完一副老朽早已猜到的神色,冷哼:“我就知道,他背后定然有妖人指点,不然不可能逆天改命,却不知姚老儿如今有这能耐了。” 冯光栖看看纪砚白,再看看俞渐离,似乎有师父在身边有了底气,双手环胸道:“我说你们怎么到哪里都带着他,原来是军师秘密收的小徒弟。这般说起来,被军师的徒弟唬住了我也不丢人。” 纪砚白并未否认,只是看向俞渐离,突然问道:“逆天改命的法子你们会吗?” 老汉听完更加厌恶:“那都是阴邪的法子,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做不出。为了一个小徒弟,姚老儿竟然做到这一步,真是恶心!亏得我之前还觉得他道行不错。” “也就是说,有法子,只是违背天理?” “何止?”老汉说完,继续骂道,“所以你们那军师就不是个好人,装得像个人似的,背地里干的都是什么龌龊事情。” 纪砚白原本是情绪低沉的,此刻终于恢复了一些。 俞渐离没理会他们,拽着纪砚白朝灯会的位置走:“我们走。” 此刻他算是知道军师说的不太平是什么了,是他帮吕君期顶替了徒弟的名头,之后大家都会觉得他是军师的徒弟,这样吕君期也能安全了。 既然军师说了之后无事,俞渐离也就不在意了。 * 他们结伴回到灯会时,果然看到了花灯竞拍。 在最热闹的位置,他们很轻易地找到了陆怀璟等人,果然最热闹的地方里最风光的位置,定然有他。 他们跟着落座后,陆怀璟吃着瓜子跟他们说道:“还在拍其他的呢,目前没什么好的价格,我们的灯可能是大轴。” 俞渐离坐下后,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钗子来给陆怀璟看。 陆怀璟本来百无聊赖的,看到钗子瞬间坐直了身体:“嚯!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钗子!这花……是做出来的假花?我还当是真的。” “这是烫花,材料是我在集市买的丝绢。” “烫花我之前也见过不少,能做成你这样的倒是少见。” “我加了一些我自己的想法,不过整个制作过程还是很简单的。” 他在袖子里放了一个钗子,是想给军师看自己的手工水平。 不过这东西和武器不同,既然军师认可了他的花灯制作水平,他便没有取出来。 如今拿出来,见陆怀璟都被惊住了,不由得稍稍放下心来,接着坐在了陆怀璟身边:“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陆怀璟还在研究这钗子,含糊地听了后问:“怎么?” “你能不能找个理由,将这个钗子送给一个人?” “私相授受?”陆怀璟一怔,“还是说帮你送人?你看上谁了?” 说完陆怀璟直接站了起来:“你刚才干嘛去了?怎么突然要送人东西?” 俞渐离只能拽他的袖子,让他重新坐下,接着道:“你送给一个你熟悉的人,让她戴着这个钗子在清辞郡主面前走一圈,若是被问了,说是我做的就行。” “哦……”陆怀璟坐好,重新打量钗子,“清辞郡主确实喜欢这些,但是想用一个钗子和她套近乎也不容易。” “我知道。” 陆怀璟提醒完,还真的在周围寻找起来,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也来参加千灯会了。 他寻找了一圈,没一会儿便起身走了。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陆怀璟便走了回来,显然钗子已经送了出去。 俞渐离有些紧张,坐在位置上揉捏着自己的袖子。 明知言坐在了他的身边,问:“有心事?” “我想试试看。” 明知言心中了然,俞渐离那边的事情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吧,于是道:“想试就试吧。” 拍卖还在进行中,不起眼的花灯多是制作者报上去一个本钱,举办者加上一点点价格开始起拍,若是有人喜欢会参与竞价。 很多花灯都不会进行几轮竞价,基本上是报价的价格即可买走。 难得有些精致的会竞拍几轮,价格翻上两倍已是极致。 终于到了最后,拍了俞渐离和陆怀璟合作的花灯,最初报价一百五十两。 人群里议论纷纷,他们看到那么华丽的花灯,都当是出价便会极高,谁知成本居然这么低。 这也是俞渐离在集市奔波几日,精挑细选的结果,只买对的,不买贵的。 这一回,终于开始有了价格的竞争。 陆怀璟看着还是有些不服:“我以为会是大轴,结果还是排在杨桐屿的花灯前面了。” “也算是压轴。”俞渐离安慰道。 “我不服!” “没什么,毕竟去年他得魁首。” 陆怀璟撇了撇嘴,显然不认可杨桐屿去年的成绩。 第135章 “五百两!”竞价到中途,他们听到了郡主随从的出价。 只有熟悉郡主的人知道那是郡主的随从,旁人都不认识,所以还是会有人跟她竞价。 俞渐离逐渐坐直了身体,也跟着紧张起来。 陆怀璟探头探脑的,恨不得跟着出价,生怕价格低了丢人。 让他没想到的是,价格似乎不需要他去抬,后来的价格越来越高。 “九百两!”再一次叫价,价格已经超越了去年。 俞渐离和陆怀璟对视,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俞渐离最开始只是想借机扬名,陆怀璟也只是想出点风头。 现在这个价格显然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他陆怀璟败家这么多年,这是要有第一笔收入进账了? 价格的竞争还没有停。 俞渐离朝着清辞郡主那边看过去,发现她似乎对自己的花灯很感兴趣,价格逐渐上升到了一千三百两。 这个时候清辞郡主似乎有些烦了,派随从报价,直接升了二百两:“一千五百两!” 人群里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原本参与竞价的人此刻也放弃了。 最终那花灯以一千五百两的价格成交。 俞渐离呆愣在当场。 陆怀璟则是跳了起来,似乎很想让别人看看,那可是他参与制作的花灯:“我选的样子!是我选的这个,有眼光吧?!厉害吧?” “确实不错。”明知言难得回应陆怀璟的炫耀,也是为俞渐离高兴。 这一举足够俞渐离扬名。 他们两个人应该在此刻去跟清辞郡主的人交接,完成这一次交易。 陆怀璟却想看看杨桐屿的花灯能拍到什么价格,便留在了看台,让俞渐离自己去了。 明知言在此刻起身,道:“我陪你去。” 纪砚白似乎纠结了一瞬,还是坐在了原处没有动。 他们到了台下,有人引着他们过去完成交易。 他们也在此刻见到了清辞郡主本人。 在看到清辞郡主的一刹,俞渐离的心中稍安。 见到俞渐离,清辞郡主拿出钗子给俞渐离看:“这个钗子着实特别,也被我买下来了。” 俞渐离像是很惊讶似的,行礼道:“承蒙郡主喜欢。” “这种花是如何做的?” “其实工艺非常简单,我可以教给您。” 清辞郡主听到这句话很是意外,重新看向他,问:“当真?这东西若是拿去卖,怕是可以卖得不错。” “京里最大的首饰行是您的,您拿去卖更加合适。” 清辞郡主母亲的嫁妆里有一些铺子,如今都是清辞郡主在打理。 她喜欢这些东西,也会卖一些,生意还十分不错。 有时她看到新奇的东西都会买回来,研究后也会改良了拿去卖,这是俞渐离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此刻的清辞郡主已经想到了什么,扬起唇角看向他:“当真?” “自然,而且花灯我那一部分,我可以不收您的银两。” 清辞郡主似乎觉得很有趣:“有求于我?这种小恩小惠你也拿得出手?知道我是谁吗?” “您也看到了,我做手工不错,而且很喜欢设计一些新的东西,想来之后可以帮您设计很多东西,还是能帮上不少忙的。” “你想要什么?”清辞郡主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直接问道。 “过几日会下大雨,京里很多地方排水不好,芙蓉园最是容易积水,但独独有一个院子不会积水,那里的排水是我父亲设计监工的。” 清辞郡主明白了,轻笑出声:“这样啊……” 她想了想,这似乎也不难,于是道:“看来我过几日会在芙蓉园水里丢一个心爱的玉佩,然后让圣上知道,顺口提一下你的父亲。” 俞渐离恭恭敬敬地行礼:“感谢郡主丢玉之恩。” 清辞郡主依旧笑着,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我知道你的父亲,我的园林最满意的一处是他改的。我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明知道你将小聪明耍到我头上,我还得原谅你,想想还有些气。” “的确是我的罪过,之后我定然多出一些新奇的样式,助您的生意红火。” “好,去收陆怀璟他的银子吧。”清辞郡主说完,转身潇洒离开,没有参加最后竞拍的意思。 她对杨桐屿的花灯并不感兴趣。 扣除花灯的成本与拍卖行收取的部分,俞渐离的那一半银两被让了出去。 这笔银两对俞渐离来说,绝对是巨额的,但是他此刻没有半分心疼,反而是轻松的。 终于又完成了一个目标。 明知言和他一同回去时,问道:“你怎么确定清辞郡主会帮你?” 今日俞渐离的表现让明知言意外,他一直觉得俞渐离不争不抢,今日竟然敢跟第一次见面的清辞郡主谈条件,还这般淡定从容,着实勇敢。 “她得圣心,却没有什么依靠,能让她有所依仗的便是赚钱。她最认真打理的铺子是首饰行,我的钗子会引起她的注意。 “抛出去我的优势,让她能够看到,她若是感兴趣,在交易的时候会亲自过来,我也敢试着提出这个条件。她若是不感兴趣,便会派人来完成交易,我之前的试探也无伤大雅。” 想求人办事,交上千两白银怕是也求不动郡主。 第136章 他能跟郡主有说话的机会,就意味着郡主就是冲着他来的。 两个人也算是各取所需,谁也不亏。 第64章 抢人 俞渐离和明知言重新朝看台走时, 参加千灯会的人已经开始散场了。 人潮散去,如同四散分流的水源,行走间有着微小的浪涛。 不少人离开时议论的内容也都是俞渐离的花灯, 还有杨桐屿的花灯意外爆冷。 期间偶尔还有人认出俞渐离来,恐怕是在俞渐离讲解时见过他。 他们路过俞渐离时还会主动跟他打招呼:“小兄弟,你的花灯做得真不错,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灯。” 俞渐离全程谦虚地回应道谢,没有张扬的模样。 他们回到看台时, 陆怀璟等人也在收拾东西,见他们回来了, 当即兴奋地问:“你们猜杨桐屿的花灯拍了多少?” 俞渐离倒是语气平静:“盒子灯是一次性的, 之后都是展开的状态,价格很难抬上去。” “哎呀, 别扫兴, 猜猜看。” “五百两?” 陆怀璟晃了晃身体,道:“他们最初的报价是二百三十两, 最终成交价格是三百五十两, 就这个价格我都怀疑是他的朋友帮忙抬价格了,最后不敢继续加价了,怕真让自己人买走了。” 俞渐离倒是没想到会是如此, 不过并未多做评价,跟着其他人准备一同离开。 纪砚白在这个时候从昙回的手里接过一个斗篷给他披上,同时问道:“可还顺利?” “算是顺利,不过最终能如何我还不知道,期待结果吧。” “好。” 明知言侧头看向他们二人, 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却伸手将俞渐离拽到了自己的身边:“散场时拥挤, 你跟紧我。” “嗯,好。”俞渐离并未拒绝,他一向和明知言形影不离。 纪砚白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安静地跟在俞渐离的身侧,目光稍微向下就可以看到俞渐离的头顶。 离开的全程,他都以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守护在俞渐离身边。 * 第二日热闹的程度显然超过了俞渐离的预料。 之前柳映桥的确跟他打过招呼,说是会来国子监寻他。 当时俞渐离对他的意图有所怀疑,又觉得不太可能,没想到司天台真的是派他和白胡子老者来要人的。 司天台的想法原本是不想表现出对俞渐离的重视来。 不然俞渐离刚刚离开司天台,他们就急吼吼地前来要人,这样国子监反而会重视起俞渐离来。 再加上当时马球比赛正在进行,国子监的山长十分忙碌,怕是也没时间见他们。 谁知道俞渐离积分累计得太快,千灯会还积攒了些人气,他们还是按捺不住地来了。 是发光的金子,想隐藏也隐藏不住。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崇玄学居然也来了人,同样是跟国子监要俞渐离。 这群人来得真的是莫名其妙。 崇玄学的人说话就没有那么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我们看这小子根骨惊奇,是个学玄学的料,应当到崇玄学跟我们一起修道。” 白胡子老头看着四方大脸的老汉,似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道:“你们乱凑什么热闹?你们可知俞渐离的身体是什么状态?他能跟你们一起修行吗?” “这是我们的事情!”老汉说话时瓮声瓮气的,甚至不讲道理,“和稀泥的,你给不给吧?” 所谓的和稀泥的,指的是国子监的山长,也就是国子监祭酒。 他一直都是慢半拍的模样,好像只是单纯的老了,反应慢。 此刻也是慢悠悠地问:“哟,你们都要啊?” 柳映桥坐在一侧,看着几位长辈剑拔弩张的氛围,本不该说话,可白胡子老者一直跟他使眼色,他只能在此刻说道:“俞渐离有些观天象的天赋,算术水平也不错,我们可以培养一二。您也知道,在我们司天台日子相对清闲,不像国子监的监生前途难料。” 山长认真听完,捋着胡须认同地点头:“嗯,有些道理。” “有什么道理?!”四方脸老汉扯着嗓子嚷嚷起来,“我们想要他,他八字硬,有利于国运。” 白胡子老者听完气得手抖,颤抖着指尖指着他骂:“你个老东西,真是越发不要脸了!什么话都能信口胡诌!” “总之我就是要人!”四方脸老汉用更高的音量反驳道。 这时所有人看向山长,山长又一次慢条斯理地问:“哦——这怎么办啊?” “咝——”四方脸老汉看着山长慢吞吞的模样就来气,“你又要开始和稀泥是不是?当了这么多年和事佬,没当够?” 白胡子老者并不为难山长,而是问四方脸老汉:“这件事你乱掺和什么?” “那小子肯定有什么门道,不然……”他回答到一半突然顿住。 “不然?”白胡子老者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总之,我要这个人。” 其实四方脸老汉也不知道俞渐离究竟有什么厉害的,只是想到军师都想收他为徒,他定然有过人之处。 总之抢人就是了,抢回去之后关在崇玄学里慢慢研究。 这时被叫过来的俞渐离已经到了门口,听到了最后几句对话,震惊得不知该不该进去。 柳映桥没心情看几个老家伙吵架,倒是一直在留意门缝外,见俞渐离来了,起身走了出去,主动为俞渐离打开门,并且微微俯下身看着他问:“怎么不进?” 第137章 “我……”俞渐离有些回答不出,“我现在就进。” 柳映桥让出位置来让俞渐离进入屋内,还不忘小声说了一句:“花灯我也看了,做得不错。” “感谢您的认可。” “我对你认可的东西很多,不止花灯。”柳映桥回答得很有内涵。 俞渐离却不接招,依旧是疏离的模样:“哦……那更加感谢了。” 柳映桥看着他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白胡子老者见俞渐离来了,当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拉着俞渐离跟他说司天台的稳定、清闲,并且补充道:“既然有这方面的天赋就不能浪费了,你应该多看星星,司天台多适合你!” “呃……”俞渐离不知该如何拒绝。 这时,四方脸老汉突然吼了一句:“去什么司天台,来崇玄学!老道教你上天入地。” 这一嗓子太突然,吓了在场众人一跳。 白胡子老者被吓得直揉心口:“上什么天入什么地?你这个牛鼻子就会吹牛,你早点入土吧!” “你们司天台不是一直自诩斯文吗?怎么说话如此粗鄙?” “和你这种混人说不清楚!” 山长见俞渐离没了主意,在场的还都是长辈,他都不敢得罪,只能站出来说道:“你们都冷静一下,这件事情我还要跟俞渐离本人商量过,才能给你们答复。” “又想糊弄过去?”四方脸老汉问。 山长叹息道:“你们也不能逼迫孩子不是?” 白胡子老者还欲再说什么,却被柳映桥拦住,接着行礼说道:“还望山长顾及监生更稳妥的未来考虑,司天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利弊我们已经说清楚,还希望你们好好商量。我们今日便告辞了。” 说完,他和白胡子老者一同离开。 四方脸老汉似乎还想纠缠一会儿,却见山长笑呵呵地扶着他的手臂,亲自将他送出去。 他有些不愿意,最后也只能叹息一声,跟着走了。 待送走了司天台和崇玄学的人,山长才回来独独留下俞渐离。 山长也不着急劝说什么,而是看着俞渐离:“可有吓到?” “还好。” “不怕,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 看着山长苍老的模样,想到之前他对原主和明知言的照顾,俞渐离心中一阵柔软,轻声道:“我并不想去他们那里。” “嗯,其实可以考虑,这个不急,你若是真的觉得哪里合适,我也不会强留你。这关乎你的未来,需要慎重思考。” “嗯,好。” “你积分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山长提及了俞渐离积分的事情,显然是有特殊关注过他,“我想着,你若是下一次考试仍旧能拿两分半,我可以破例让你提前升到国子学,如何?” 俞渐离一怔,这可真的是破例了。 而这是山长挽留他的方式。 俞渐离受宠若惊:“这……自然是极好的。” “想升上去?” 俞渐离想了想后回答:“嗯,我想去陆怀璟和纪砚白在的支堂。” 山长也不质疑他的选择,直接道:“好,我来安排。” * 白胡子老者有些纳闷,一边离开,一边嘟囔道:“崇玄学的人凑什么热闹?那莽夫连俞渐离擅长什么都不知道吧?” “俞渐离最近和纪砚白走得很近。”柳映桥这般回答。 提到了纪砚白,白胡子老者瞬间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惊讶地问道:“难不成……姓姚的不从我们司天台要人,看上了俞渐离?” “很有可能。” “还真会挑人……”白胡子老者气得掐腰,最后也无可奈何,“你说能不能我们让出两个司天台的天文生,把俞渐离换过来?” 柳映桥并不认可这个提议:“这个就要看我们和俞渐离有没有缘分了。” “可惜了,被姚老儿先下手了。” * 俞渐离返回太学的途中遇到了在等候他的明知言,他赶忙走过去轻声安慰:“不必担心,我这边无碍,并且山长答应了我很不错的事情。下一次考试我若是还能获得两分半,我可以升到国子学去,我想和陆怀璟、纪砚白一个支堂。” 明知言听完之后点了点头,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低声道:“这很好,我离开国子监后他们也能照顾你。” 听到这句话,俞渐离意识到了什么,语速都变快了些许:“太子给你安排差事了?” “嗯,不过出现了一些问题,对太子来说是坏消息,对我来说倒是无伤大雅。” “怎么?” “昨日一位翰林院的五经博士意外去世了,说是突然暴毙,导致职位空缺。刚巧在此之前太子递上了帖子推荐我,圣上便让我去顶替这个位置。” “翰林院?” “嗯。” 翰林院算得上是成为阁老,或者重臣以及地方官员的必经之地,是养才储望之所。 但是俞渐离知道,太子对明知言的期望不止如此,他甚至不需要经历翰林院,就可以去到更重要的位置,直接地帮助到太子。 可这位五经博士没得太过巧合,这个位置又算得上不错,安排到这里太子也不能质疑什么。 “怎么死的?”俞渐离莫名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第138章 “人在酒局,突然暴毙。” “中毒?” “未能查出。” 第65章 国子学 国子监凉亭。 今日聊天的内容有些特殊, 俞渐离和陆怀璟干脆坐在凉亭内单独吃晚饭。 近些日子天气闷得很,仿佛在酝酿着后几日的大雨,此刻的二人却无暇顾及。 “正八品?”陆怀璟听完翰林院五经博士这个官职后, 眉头紧锁,嫌弃得直咧嘴,“太子哥哥亲自推荐, 明知言在国子监的积分都已经历史最高了,最低也该是个正七品吧?怎么……” 俞渐离也是这个想法:“知言如今的成绩, 封为翰林院修撰都绰绰有余,毕竟他堪比状元郎。” “对啊!”陆怀璟大手一拍桌面, 也在帮明知言鸣不平, “那些之前嫉妒明知言的人可要笑死了,这个官……嗐呀!” 俞渐离则要多想一些。 在原著里, 明知言也假意归顺了太子一阵子, 被安排在了通政司,并且是官居五品的右参议。 之后也算是平步青云, 在和太子决裂彻底帮助七皇子时, 他已经是史上最年轻的通政使。 在结局时,七皇子才封他为宰相。 如今剧情偏差得有点大啊…… 能够改变剧情的人,只有后出现的变数。 要么是他, 要么是林听。 俞渐离影响不了明知言的官途。 那么做手脚的就只能是林听,毕竟这位五经博士死的时间太过巧合,俞渐离很难不多想。 此刻,俞渐离只能努力稳住局面:“知言自己没有怨言,我们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他能抱怨什么啊?难不成抱怨圣上?” 俞渐离看了看周围, 确定没有旁人在偷听,才放下心来提醒:“你可谨言慎行吧!” 陆怀璟也跟着一阵踌躇, 想了想后问:“他何日离开?” “已经在收拾东西,明日便会上任。” 陆怀璟竟然有些难过:“我来国子监后便开始找明知言麻烦,现在他要去任职了,我居然还有点舍不得了。要不今日我给他办个饯行宴吧?” “他不喜欢这些,不如给他置办一些实用的践行礼。” 陆怀璟很是苦恼:“送什么?笔墨纸砚?” “……”俞渐离也被问住了。 随后两个人一起叹气。 事发突然,他们都找不到好的礼品。 * 明知言去翰林院上任那日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连绵一整日不停歇。 国子监进行月试的那几日,雨越发大了起来,让参与考试的监生不得不撑着伞,在雨雾中穿行。 俞渐离并未被雨干扰,一切如常地进行考试。 这一次考试俞渐离依旧是平稳发挥,没有惊艳的文章,却处处都是能拿分的技巧。 这也使得他顺利地再次获得了两分半,入国子监三个月,积分达到了可怕的七分半。 他破例升到国子学的消息,也在他成绩公开的那一日传了出去。 国子监内议论纷纷。 有人直呼俞渐离太过神奇,不愧是明知言的好友。 有人却在质疑,是不是山长太偏爱俞渐离了。 这些都改变不了俞渐离去往国子学这件事。 俞渐离回太学支堂取东西的路上,顾琼华和小胖子急匆匆地跑来,询问:“俞渐离,你真的要去国子学了?” “嗯,没错。”俞渐离语气平和地回答。 “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要分开了啊?!你以后可别把我们忘了!” 俞渐离摇头否认:“不会的。” “你先去收拾吧,我们先去吃饭了。” “好。” 俞渐离回到支堂时,只有林听坐在支堂里。 他先是错愕了一瞬,有些不太喜欢这个毒蛇一样的男人,思量片刻还是走了过去,收拾自己在书桌上的东西。 “你表现得不错。”林听突然主动跟俞渐离说话。 他们成为同一支堂的监生也有一段时间了,二人从未有过交流,今日倒是第一次。 俞渐离收拾的动作未停,随便地“嗯”了一声。 林听又问:“你这般努力,能帮到明知言什么吗?” “他非常优秀,不需要我的帮助。” “可他因为你,没能顺利地到通政司。” 俞渐离收拾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诧异地看向林听。 林听这是主动跟他摊牌了? 林听看到他的模样,猜到俞渐离也是知道明知言本该去通政司的,不由得笑得更加狡黠。 俞渐离意外的是,林听为何说是因为他? 难道不是林听为了给自己扫除阻碍,提前减弱了明知言的能力? 林听站起身来,斜靠着墙壁笑吟吟地看着他说了起来:“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毕竟你不该活着。”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也看出了你对我的试探。”俞渐离回答得不卑不亢,同时捧起了自己的东西,朝着门口移动位置。 他知道林听是什么样的人,怕林听趁机下毒,他要站在安全的距离才可以。 但是他没有离开,他也想知道林听究竟要和他说什么。 林听没有移动位置追,而是站在原地道:“因为你的阻碍,我这边变得很是棘手,我本来可以少做很多事情,结果还是要动脑筋去思考怎么才能维持。你还让我提前暴露了,我的处境更加艰难。” 第139章 “现在他们因为老夫人动不得你。” “动不得,我也很艰难,毕竟被这么多人盯着。” 俞渐离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人用话语蛊惑的人,冷笑着反问:“所以你想让我不要插手?你想害明知言,害人的是你,还将罪责推到我的身上,你是想让我愧疚吗?” “也不算,只是单纯的警告。” “警告我有何用?我最大的能力就是让他们提防你,怕是再做不到其他了。” “我想让你少管我和陆怀璟的事。” “……”俞渐离突然闭上了嘴。 这个回答明显超乎俞渐离的预料。 半晌,俞渐离才有些失态地:“啊?” “你也该看到了,我能给老夫人续命,也能续你的命。我能让明知言的前途改变,也能让你的处境变得艰难……” 俞渐离却打断了他的话,问了更奇怪的事情:“你先别说这些,你和陆怀璟是怎么回事?” “……”林听不太想说。 俞渐离只能首先开口:“你害得他家破人亡,最后远走他乡还不够,这一次还要玩弄他的感情?” “我没玩弄他。” “可你在做什么?你不就是在利用他的情感,难不成你真心爱他?” “……”林听的笑容逐渐收敛,沉默得让俞渐离不知所措。 俞渐离的表情也渐渐绷不住,他的脑中无数小说狗血剧情在飞速聚集,让他有了大胆的猜测:“你之前利用了他,害得他惨烈收场,只能远走他乡,他从而恨上了你。 “而那个时候,你才意识到你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想要挽回已经无法扭转,所以你得到了重来的机会,想要提前得到他的芳心?”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林听一脸的不可思议,一贯淡然从容的面容也出现了惊慌,“你没经历过这些,怎么会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渐离确定了,林听是重生了。 可惜反派重生并没有拿反派狠毒加倍剧本,却拿起了追妻火葬场剧本。 而在他这个穿书者的视角里,他就是在玩弄陆怀璟的感情,所以加以阻碍,妨碍了林听追妻。 漂亮! 这本书彻底崩了! 俞渐离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变化,思考了许久才问:“所以你加害了一名无辜的官员,让明知言的官途发生改变?” “你总是这般让人生厌。”林听听到了他的问题,眼神变得阴鸷,“死去的那名五经博士嗜赌如命,欠了不少钱,竟然为了一些银两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三条无辜的性命间接死于他手,杀他有错吗? “你可曾看到我在进京之后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我除了会去寻陆怀璟外就是读书,什么都没参与,你就以几封早期的书信给我定了罪名,还阻碍我和陆怀璟来往。” “你现在与我说这些是为什么?让我意识到你的厉害,来威胁我别再插手。顺便告诉我,你可以给我续命,但是我需要乖乖地帮助你?” 林听终于满意,道:“你还不算太蠢。” “可是你蠢。” 林听自诩是个才子,前世今生都没有失过手,从未被人质疑过。 俞渐离居然说他蠢?! “你说什么?”他不由得有些愤怒。 “你和明知言做过那么多年对手,最该知道他的厉害,他总能逢凶化吉。而且他还没积累完成,如今去翰林院还能有空闲的时间继续积累学习,所以对他来说,去翰林院一段时间也是好事,你用明知言威胁不到我。” 按照原剧情,明知言也是在一年半后才进入通政司,如今发生了改变,问题似乎也不大。 这段时间,太子会想尽办法把明知言送到他想送去的位置。 林听问:“那你自己呢?” “我的身体一直如此,早已生死看淡,你用我的命来威胁我,我也不在乎。我大不了顺应天命,死在我该死的时间,也不会让陆怀璟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可我这一回什么都没有做!” “别自以为是了,你用他祖母的性命威胁,这还不是伤害他吗?” “老夫人本就病重,我是真的救了她。” “她病重的时间……非常有利于你啊。” “……” “所以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还是那个恶劣到骨子里的人。按照你的手段,你可以用我的命去威胁陆怀璟,说你可以救我,但是需要他和你在一起,你说不定真的可以成功。虽然……他这一回还是会恨你,厌恶你。” “……”林听看着他,没有回答。 想来也是真的回答不出来。 “你威胁不到我,这一次的警告同样无效。我还是会阻止你接近陆怀璟,因为我依旧觉得你不配,就算我死也不会妥协。”俞渐离用最柔和的面容,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狠的话来。 没有半点犹豫,没有一点动摇,他坚定他的想法。 他虽然身体弱,但是心理强大得要命。 他轻笑着看向林听,最后捧着自己的东西毅然离开支堂,留下神情复杂的林听。 * 俞渐离捧着东西走出太学,便看到纪砚白撑着伞在等他。 雨幕里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烟青色的油纸伞,静静地等候。 雨滴在伞面跳跃,又灵动地掉落,落在他脚边的地面上。 第140章 他快步跑到了纪砚白的伞下,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会出来?” “昙回告诉我的。” “哦……有这个顺风耳还真是管用。” “还有一个消息,刚刚圣上拟诏,宣布你的父亲即日回京,官复原职。” 听到这个消息,俞渐离的心口猛地一跳,他没想到清辞郡主的能力这般强,竟然可以官复原职。 他激动得许久没能回答出来。 一直在努力的事情,在这一日如愿以偿,他还有些恍惚。 仿佛……无憾了。 纪砚白撑着伞,伞面微微倾斜,同时说道:“如今工部情况不容乐观,圣上这般做也有着警示的作用,告诉他们,如果没有真本事,只想着偷奸耍滑,自会有别人顶替他们。” 俞渐离认可这个说法,抱着东西的手又紧了紧,道:“这对我来说是好消息。” “没错,你终于可以家人团聚了,你买的宅子也有用处了。” 提起这个,俞渐离瞬间干劲十足:“嗯,看来我的家具也要加速做了。” “我会帮你。” “好。”俞渐离已经不会拒绝纪砚白的帮助了。 在纪砚白的陪同下,两个人进入了国子学支堂内。 这一路上,不少国子学的监生都在围观。 有些开朗的,干脆直接搭讪:“厉害啊俞渐离,当初还去四门学偷看你的模样,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到国子学了!” “谢谢。” 支堂内,陆怀璟显然早早就在等了,在俞渐离进去后便拍着自己旁边的桌子道:“俞渐离,坐在我身边!” 纪砚白在此刻指了指后排,道:“我旁边也可以,我让他换走。” “你怎么能让俞渐离坐后面?!”陆怀璟吵吵嚷嚷地起身走过来。 “坐在你身边吵,影响他。” “讲课的时候我又不吵。” “平时吵。” 俞渐离看着他们二人左右为难,最后问道:“要不我坐中间吧?” 这样谁也不得罪。 谁知,俞渐离和支堂最中间的监生换了位置后,陆怀璟和纪砚白也跟着换了位置。 纪砚白坐在了俞渐离身后,陆怀璟坐在了俞渐离左手边的位置。 俞渐离沉默地收拾自己不多的东西,很是无奈。 之后端两碗水,应该能端平吧? 应该吧…… 第66章 归京 马车行驶在进京的官道上, 发出“咕隆咕隆”的声响。 俞家的老家位置偏僻,圣旨快马加鞭送到乡下便用了十日。 俞井何得到圣旨的那一日,呆愣在了当场, 还是女儿俞知蕴提醒了之后,他才能得体地接旨。 一家人虽然震惊,但是也能想到这是俞渐离在京里为他们争取来的。 他们当日便收拾了家中的东西, 用最后的银两买了一辆有些破败的马车,急匆匆地回京赴任。 他们买的马是一匹老马, 速度慢,马车被俞井何改造过, 倒也结实, 只是拖家带口的,速度如何也提升不上来。 以至于他们一路上都心惊胆战的, 生怕他们赶不上赴任的时间。 还未到达驿站, 俞井何看着道路,又看着疲惫不堪的老马, 犹豫着开口:“你说这马……能坚持赶夜路吗?” 女儿和儿子在车厢里可以休息, 他辛苦些,赶些夜路也无妨。 车厢里传来女儿柔和的声音:“我们还是需要在驿站短暂休息两个时辰,不然马累坏了, 我们会耽搁更久。” “嗯,也对。等到了驿站,我再扔些没用的东西。” “我们带来的都是您的工具,很多东西都留在乡下了,实在没有能扔的了。” 俞井何又是一阵沉默。 这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让正在走神思考的俞井何有些惊慌,他快速控制马匹, 怕对面的快马惊了他们的老马。 出于小心,他还特意让马靠在路边,免得阻碍了对面。 谁知对面的人看到他们的马车却停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看上去十八九岁的男子,他勒马停住,朝着他们打量。 俞井何看到这一行人,下意识地护住了马车的帘子,毕竟车中还有自己的女儿,以及年幼的儿子。 马车内的二人也听到了车外的动静,俞知蕴很是警惕,伸手握住了一样东西,安静地听。 “我们是进京赴任的官员,呃……不知您……”俞井何试着和对面交流,想试试看自己官员的身份能不能镇住对方一二。 黄启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劫道的,毕竟他今日穿着的是便衣,再加上他一身莽气,气势着实有些像个恶霸。 “可是俞家叔叔?”黄启朗声问道。 “哦,是是是。”俞井何的惊慌并未收起,慌乱地回答。 “末将是俞公子派来接你们的,我们还带来了三匹快马,可以换到您的马车上。”黄启说着,招呼另外两个人帮俞井何换马。 俞井何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并未立即配合换马,而是询问:“您是小儿的朋友?” “严格来说,他是我们小将军的朋友。” “小将军?”这个称呼对他们来说实在遥远,是他们根本无法接触的一群人。 “嗯,对,纪砚白小将军,也就是国公府三郎,小国舅爷。” 第141章 俞井何呆在了当场,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黄启一贯是雷厉风行的,外加不太会察言观色,也没太理会俞井何的呆愣,直接让人帮他们换了马。 俞井何只能后知后觉地看着,许久后才追问:“阿离和、和小国舅爷……成朋友了?” “对啊!”黄启回答得爽朗。 “小、小国舅爷他……他……可有婚配?”俞井何担心的是小国舅爷对俞渐离有所企图,俞渐离为了家里委曲求全,那可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没有,他说拖家带口的没法放心打仗,所以不想议亲。” “哦……”俞井何不敢再问了,可思绪没有就此停下。 其实俞井何想过,通过俞渐离的打拼,他们也许还有回京的机会。 但是想的也只是哪一日俞渐离有了做官的机会,他们进京投奔俞渐离,再找机会让他们能在京里留下,人回到京里总有回转的余地。 可是他从未想过会用时如此短暂。 现在看到黄启一行人,让俞井何有了不好的想法,不由得暗暗握紧了拳头。 他不该让俞渐离再次进京,苦了这个孩子了,他无法想象俞渐离这些日子在京里经历了什么。 车厢内,俞知蕴放下心来,将手中的东西重新放下。 黄启是武将,耳力极佳,他似乎听到了放下兵器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奇怪,回头看向车厢。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应该只是车里的东西晃动。 这时一个小男孩掀开车帘一角,怯生生地问:“我哥哥在京里还好吗?” “好得很!”黄启大笑着回答,“在国子监一个月便洗脱了污名回了太学,三个月升到了国子学,现在和我们家少爷是同一支堂的,积分到了七分半了。” “哇!”小男孩惊讶无比,退回去和车厢里的俞知蕴道,“哥哥好厉害啊!” 提起哥哥,俞知蕴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嗯,哥哥一直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 黄启此刻也无事,心情颇好地继续说了下去:“何止啊,中秋节千灯会的时候,做了一个花灯一鸣惊人,拍出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价格,现在也是家喻户晓了。” 俞井何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数字:“一千五百两?!” “对啊!不过是和旁人合作的,最后他分了多少就不清楚具体了。” 小男孩再次探头出来:“我哥哥用得着跟人合作?他一个人就可以做!” “合作的那个人没出力,就是出了银子,你们哥哥没钱啊。” “哦……”小男孩这回懂了,“这倒是。” 说完又退回车厢里。 俞井何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换马完毕,接着黄启跃到了车前:“我来驾车,您去车厢里歇着吧,老马我部下会帮您护送到京里的,我们先赶路。” 俞井何多少有些惧怕身材高大的黄启,很是听话地进了车厢。 黄启会驾车,但是之前驾车里面坐的都是将士,三匹马牵着他们破旧的车厢,再次启程的时候速度飞快。 车厢里的人有些不适应,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家父身体孱弱,能否稍降一下速度?” “哦,好的。”黄启回答完,降低了车速。 车厢内俞井何一脸愁容。 俞知蕴将手按在父亲的手上,小声安慰:“这样的确会快很多,我们先回京赴任,其他的事情进京见到哥哥再详细问,我们要相信哥哥。” 俞井何被提醒,神态终于缓和了一些:“嗯,对。” 他们行驶了不足一个时辰,便又迎面碰上了一队人。 那人似乎认识黄启,当即停住,问道:“员外郎被你接了?” “对,你谁啊?”黄启问得万分不客气。 那人气势也不谦让:“我们是陆府的。” “哦……陆怀璟的人啊?” “正是!”那随从回答得也是不卑不亢。 那人回答完,朗声对车厢内说道:“员外郎,小的是陆家的,我家小公子特意派小的来此迎接你们,还准备了上好的马车以及马匹,车厢要比您现在的舒服很多,您可以乘坐我们的马车回京。” “啧,没看我们已经给他换上更好的马了吗?” “国公府的人做事就是不够周到,这车厢奔波几日,岂不委屈了员外郎一家?我们公子早早安排了最舒服的车厢,沿途还安排好了上好的客栈,绝对不会耽误行程,还能走得舒服,住得舒坦。” 黄启看看陆家的马车,再看看俞井何自己买的简陋车厢,思量片刻后,回身对车厢里的人说道:“的确是他们的车厢舒服些,你们三个人换过去,将家当留在这辆车上,我帮你们驾车跟在后面,这样分担后速度更快。” “这……”俞井何再次震惊起来。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又来了一拨人? 俞渐离如今认识了这么多富贵的朋友? 见他犹豫,黄启解释:“陆小公子也是俞公子的好朋友,和俞公子一起做花灯的就是陆小公子,他的马车可以用,没事的,您放心。” “陆小公子是……”俞井何试探性地问出来。 “哦,户部尚书的小儿子。” “户部……尚书……的儿子。”又是完全不敢想象的身份。 黄启在此刻起身,问道:“家中有女眷吧?我用不用避避?” 第142章 毕竟他帮俞渐离做家具的时候,曾经和俞渐离聊过家里的事情。 “无妨,在乡下习惯了,不在乎这些。”俞知蕴说着,掀开车帘朝外看去,目光扫过前方豪华的马车有一瞬间的惊诧,又很快平静下来,扶着父亲下了破旧的马车。 全程大方得体,没有半分不妥。 在俞知蕴扶着父亲下车,再上另外一辆马车的期间,突然寂静了一瞬。 无论是黄启这边,还是陆家那边都无人出声,甚至表情都有些呆愣。 黄启半晌才回神,看看前方马车,又朝天看了看,随后呼出一口气,暗暗感叹俞公子的模样了得,妹妹也是倾城绝色。 陆家的随从也是看惯了陆怀璟的,竟然也有被旁人美色惊住的时候。 他们并未说什么,却知晓,俞家的这位妹妹进京后,凭借容貌便会引起不小的波澜。 如今她也是从五品官员的独女,之后俞渐离也出息的话,她也会有不错的未来。 小男孩没人扶着,自己捧着小枕头下了马车,蹦蹦跳跳地跟着到了大马车跟前,上车前还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很是开心:“哇!好大的马车!” 接着快速跟着上了马车,进入了车厢,倒也不捣乱。 黄启等人都是在圣旨送出后,便开始张罗买马,购置马车了,来得没有圣旨快,却也只慢了两日的时间。 如果是俞家之前买的老马,他们进京怕是需要用二十日的时间。 他们已经赶了将近两日的路,遇到了黄启等人,速度瞬间提升了上来。 一行人快马加鞭,圣旨送达后的第十二日到达了京城。 似乎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俞渐离在这一日特意等候在城门口。 明知言也在这一日专程赶来,对于他来说,俞井何也是曾经熟悉的长辈。 陆怀璟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里,目光斜了纪砚白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烦得不行:“莫名其妙的……这群人怎么回事?看你的眼神……奇怪。” 纪砚白也是在忍耐,同时回答:“我也想问。” “算了算了,今儿主要是接人。”陆怀璟摆了摆手,继续等待。 在过往的马车里,最显眼的一队人马很快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来了!”俞渐离第一个起身迎了过去。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却没有离开凉亭。 俞渐离和明知言到了马车前迎接,俞井何第一个下了马车,看到他们二人当即老泪纵横,拉着俞渐离的手询问:“最近身体可还好?一个人在京里受苦了吧?” “我都挺好的。”俞渐离回答。 “我有照顾他。”明知言跟着回答。 “哦,对,还有你在呢,你在我才放心让他进京的。”俞井何显然是信任明知言的,看到明知言后也是一阵嘘寒问暖。 这边叙旧完毕,俞知蕴和俞渐龄跟着下了马车,到了他们跟前。 陆家的随从很有眼力见,途中帮俞知蕴买了帷帽,让她能够戴上遮挡面容,此刻也能坦然下车。 “哥。” “哥哥!” 俞渐离对他们二人笑得温和:“嗯,你们可累了?” 俞知蕴摇头:“不累。” 俞渐龄却回答:“哥,我想吃面糊糊。” 俞渐离打量着俞知蕴:“长高了不少,你不累就好,我带你们去见见我的朋友,这一路上也都是他们派人帮了忙。” 随后看向俞渐龄:“一会儿不要吵。” 俞渐龄很是执着:“可是我想吃面糊糊。” 俞渐离微笑着威胁:“吵的话把碗扣了也不给你吃。” “好吧。” 第67章 俞知蕴 俞渐离扶着父亲走去凉亭。 俞知蕴牵着俞渐龄跟在后面, 明知言小声询问俞知蕴:“为何阿离对弟弟这般冷淡?” “以前都很好。”俞知蕴说完轻笑了一声,“之前一次哥哥做手工卖钱,赚些家用, 做了一个半月的东西,被阿龄给砸了,从那之后他就不太理阿龄了。” 明知言算是知晓了, 不由得好奇:“为何砸了?” “哥哥做东西时专心,没听到阿龄叫他, 阿龄恼羞成怒。” “也难得能让阿离气恼这么久。” “过后我收拾过阿龄,他现在好了很多。” 俞渐龄也能听出来他们在说自己, 怯生生地跟着说道:“嗯, 我都改了,姐姐她……” 说到一半被俞知蕴握住小手警告, 之后的话也吞进了肚子里。 几个人说话间, 已经到了亭子内。 这是一处歇脚的地点,很多在城外迎接贵客, 或者送别的人会在此处落脚。 因为常招待的都是贵客, 也有竹帘遮挡的单间。 纪砚白近些日子总是会被认出来,他的身份较为生疏,也没必要到车前迎接, 便只在亭子内等候。 俞渐离将家人带进来歇脚时,跟他们介绍:“这位是我的父亲,后面是我的妹妹和弟弟。” 接着对家人介绍:“这位是纪砚白纪小将军,这位是陆怀璟陆小公子。” 在长辈面前,他们还是有些规矩的, 同时行礼。 俞井何很少见到这般贵人,倒是有些拘谨, 笑得也很僵硬。 他的眼神往纪砚白身上瞟了好几眼,看着纪砚白也算是相貌端正的,只是太过魁梧了些…… 第143章 “员外郎先喝些茶水歇歇脚吧。”纪砚白见俞井何总看自己,主动示意道。 俞井何很是小心:“还没有赴任,这般称呼有些早。” “圣旨已经下达,可这般称呼了。” 俞井何想了想后点头:“也对。” 三人坐下,陆怀璟走过去捏了捏俞渐龄的脸颊,对俞渐离道:“这小家伙长得和你挺像,就是没你眉眼精致。” 俞渐离随便回答:“人在乡下疯玩,晒得很黑。” “虎头虎脑的,看着比你健康。” 俞知蕴在此刻掀起帷帽的白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陆怀璟随意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一怔。 明明只是垂眸,却如同樱花瞬间绽放。明明是素雅的衣衫,却出现了绚烂的色彩将她环绕。 仿佛是画卷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或者是林中最娇艳的一朵花蕊,有着让人无法顺利呼吸的美。 陆怀璟回神后,快速朝着俞渐离走去,推着他到了角落小声问:“你妹妹多大?可有婚配?” 听到这个问题俞渐离一惊,当即毫不留情地拒绝:“你想都不要想。” 他知道陆怀璟是个颜控,但是也不能这般无理。 他宁愿陆怀璟看上的是他,也不能看上他妹妹! “怎么了?我不行吗?”陆怀璟甚是委屈,干脆问了出来。 明知言本就在门口,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道:“你若是还想和阿离来往,就别再说这种话。” “这……怎么了?”陆怀璟万分不解。 “门不当户不对。” 陆怀璟想了想后才老实下来。 陆怀璟再怎么说,也是户部尚书的嫡子。 俞家就算是俞井何官复原职,也只是从五品的员外郎罢了,两家身份地位相差太大。 如果非要迎娶俞知蕴,除非纳妾。 把好友的妹妹娶回家里做妾,那这个朋友也算是没得做了。 陆怀璟倒是可以蛮横地将人娶回去成为妻子,可俞知蕴没什么嫁妆底子,在陆家的日子也不会安生。 陆怀璟一个护得不周到,俞知蕴便会受委屈。 陆怀璟短短的一瞬间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 他这些年里难得见到一个这般貌美的女孩子,可他们身份差距太大,他想都不能想。 随便一瞥的惊艳让他心口悸动,久久不能平息。 此刻的惋惜,更是让他没了精神。 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的失落,便注意到俞渐离的表情不太好看,他意识到是自己冒失惹俞渐离生气了,只能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俞渐离没好气地回答他:“那就收起你的心思!” “嗯。” 在亭子内短暂地歇脚,大家一起见面后,最后去往俞渐离准备的院落的只有俞家的人。 坐在马车上,俞井何着急地询问他这段时间的事情,俞渐离示意他不要着急,回家再说。 俞井何也知道赶马车的人也都有可能听见,只能忍耐下来。 到了院落门口,俞井何站在门口盯着院子犹豫不决:“这院子……租金很贵吧?我们先找一处简单的院子住着就行,等爹拿到俸禄了,我们再换院子。” 俞渐离并未立即解释,而是招呼黄启:“快帮忙将东西都搬进来。” “好嘞!” 黄启来这个院子太多次了,熟悉得跟回自己家一样,告诉他东西放哪里,他便扛着东西送去哪里,没一会儿便帮忙搬得差不多了。 他拍着身上的灰道:“您这边先叙旧吧,我回去了。” “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无妨,小事情。”黄启大咧咧地牵着马走了,想起了什么,在院落外喊了一句,“老马进京了,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好。” 陆家的人也驾驶着他们的马车跟着离开,小院子里只剩下俞家人。 俞渐龄在小院子里来回奔跑着,看看这看看那,随后指着正屋里的桌椅道:“哥哥,这些是你做的吧?” “眼睛还挺厉害。”俞渐离浅笑着回答。 “这是当然!” 俞渐离招呼另外两个人:“我们进来说吧。” 他们跟着俞渐离到了正屋。 俞渐离给他们准备了茶水,还给俞渐龄准备了糕点。 糕点是纪砚白常点的那家,味道着实不错,俞渐龄好多年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了,吃得脸颊鼓鼓的。 俞渐离怕他听了不该听的内容出去乱说,便让他端着糕点出去吃,顺便收拾院子里零散的东西。 俞渐龄还是个没心眼的,有吃的就开心,一阵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他还想多看看这个院子。 俞渐离很快说了自己进京后的事情。 从他帮纪砚白抄写,得了第一桶金,到后来纪砚白、明知言帮自己洗脱了之前的污名,还提及了他考虑去兵部的事情。 再到他做花灯吸引了郡主,求来了父亲官复原职的事情,除了自己写话本赚钱这点没说外,其他都事无巨细地说了。 俞井何听得心惊胆战,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又顿住。 俞知蕴倒是要平静许多,仿佛一直知道自己的哥哥厉害,他能做成这么多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入兵部,改造武器……”俞井何重复了一遍,陷入了沉思。 第144章 俞渐离点头:“如今工部不太平,不然让您官复原职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这一次越是回来得轻易,越说明如今的工部水深火热。京里我们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只能另辟蹊径,我入兵部还能有机会护住您。” 俞井何听到这里,握紧了衣服,最后又松开:“我在工部奋斗了大半辈子,也只能重新回到这里,我会努力小心办事。你入兵部……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我会支持你,改造兵器我也可以帮你出谋划策。” 俞井何的性子的确怯懦了些,但手艺也是真的好,对建筑、各种工艺也是真的擅长。 有俞井何的帮助,俞渐离也更有底气。 俞知蕴在此时跟着说道:“哥哥在国子监不方便的时候,郡主那边我可以帮忙。” 俞家的人都很有动手能力,俞知蕴女红极其厉害,还会自己做衣裳,俞渐离穿着最合身的衣服都是俞知蕴帮忙做的。 只要俞渐离能将设计图画出来,俞知蕴不需要俞渐离过多指点,便可以将他想象中的衣服做出来,分毫不差。 “好。”俞渐离很快答应。 “明日我去工部赴任,阿蕴和阿龄在家里收拾东西,阿离你回国子监后好好的。”俞井何这般说道。 俞渐离点头,随后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地契,以及他剩下的所有银两都放在了桌面上:“这些您收着,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能力再赚来一些,若是可以,我会再给您。 “你们刚刚进京,家里需要的东西怕是要买不少,我提前准备了一些,也总觉得不够,还需要你们自己来添置。” 俞井何拿着这些东西,手不受控地颤抖,再一次老泪纵横。 他抱着地契,坐在俞渐离给他做的家具上,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竟然泣不成声:“这些……我之前想都不敢想……你该吃了多少苦……你的身体本就不好,我没本事,还得让你为我们奔走……” 俞井何哪里能想不到,俞渐离是想在自己最后的日子里,能做到什么,就做些什么,尽可能多地给他们留下些什么。 可俞渐离身体状况不佳,这般拼命身体会吃不消的,简直是在燃烧自己来供养他们。 他也做过活,听到俞渐离简单的描述,就知道那花灯制作会有多辛苦,他要在闲暇的时间一个人做出来,想来全程都是在硬撑,不知道熬了多少个夜。 可俞渐离做到了,用孱弱的身体,真的做出了轰动千灯会的花灯,还给他争取来了回京的机会。 俞井何这一刻心中五味杂陈,他心疼自己的孩子,恨自己没用,只能靠俞渐离一个人拼搏。 在被贬后,他也曾郁郁寡欢一阵子,家里还需要俞知蕴一个女娃子撑起来。 那时候俞知蕴照顾他,又要照顾后回乡下的俞渐离,累得肉眼可见的消瘦。 好在俞渐离很快恢复过来,反过来照顾他们所有人。 俞知蕴也跟着红了眼眶,又快速擦干净眼角,道:“父亲,您莫哭,我们已经到京里了,以后能帮助哥哥了,我们需要振作起来才是。” “对,我们来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我们要稳住,总能翻身。”俞井何擦了擦眼泪,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 这个时候俞渐龄的糕点已经吃完了,在院子里帮忙收拾东西,没一会儿跑进来问道:“姐,你的斧子和狼牙棒放哪里啊?放工具的仓库还是你的屋?” 俞知蕴慌张了一瞬后回答:“放我的房间里。” “哦,好的。” 俞渐离有些诧异:“之前想让你练些拳脚,好强身健体,如今都能用兵器了?” “是……路上买来壮胆的。” 俞渐离并未多想:“哦,这样。” 第68章 罚写 升到国子学后, 俞渐离的日子明显没有之前太平了。 在这个支堂里坐着的,多是一群大家族的纨绔子弟。 学问稍微好一些的监生都在别的支堂,倒是都有些问题的监生, 被统一安排在了这一支堂里。 陆怀璟和纪砚白都在这里,马球队的其他成员也大多在这里。 以至于俞渐离到了国子学支堂里并没有什么不适应,甚至比之前的支堂都更容易融入。 只是上课的时间都不轻松。 起初, 在博士们上课的时候,支堂里比较皮的监生会捣乱, 传字条、交头接耳是常事。 为此纪砚白警告了他们一次,他们上课时才老实了不少。 毕竟不能影响俞渐离上课。 这个支堂所学的内容, 也和俞渐离之前学的有些许不同。 好在他们的进度很慢, 俞渐离也能跟得上。 只是博士和助教们似乎都盯上了他,每日来上课都会独独关注他一人。 博士讲完一段之后, 会问一句:“俞渐离, 你听懂了吗?” 俞渐离赶紧点头:“嗯,懂了。” “好, 那我就继续讲了。” 这时, 有其他监生抗议:“博士,我还没懂呢!” “没懂就没懂,这个知识点难, 我再讲八次你也懂不了。如果不是还有俞渐离,我都不想在你们支堂浪费口舌。” 支堂里没有多少认真听课的监生,博士提问时,也盯准了俞渐离一个人。 之前在支堂里他可以浑水摸鱼,听着博士和其他监生高谈阔论, 其他监生也很想得到博士的熟悉度以及认可,发言都很积极。 第145章 这个支堂里只有俞渐离一个人回答不会让人生气, 便只提问他一人。 今日,刘博士讲解了一个最简单的知识点,他终于有了一些自信,讲完之后扫视支堂内的众多监生,说道:“这一次我讲得认真,论点也简单,想来陆怀璟也能听懂,你来回答一下。” 陆怀璟还没能纠结什么叫他都能听得懂,站起身来直往俞渐离那边求助,显然这么简单的他也没听懂。 俞渐离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拿错书了。” 陆怀璟还当俞渐离是在告诉他答案,当即自信满满地回答:“拿错书!” “什么东西,狗屁不通!”刘博士干脆骂出声来,文人的斯文都没有了。 纪砚白原本撑着下巴,盯着前排俞渐离后脑勺看,见陆怀璟这般呆傻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 刘博士正在气头上,扭头去问纪砚白:“你还笑他,你懂了?你来回答一下。” 纪砚白只能站起身来,回答得字正腔圆:“我也没懂。” 博士被气得胸口起伏,捂着胸口好半天没缓过来。 最后他气得声音颤抖,骂道:“你们两个给我抄写!这篇文章抄写五十遍!不写完今天不能回去睡觉,去静思堂抄!” 陆怀璟很是为难:“别吧……静思堂不好送饭进来,管得严,换个堂?” “谁跟你商量了?”刘博士吼道。 “这段长不长啊?”陆怀璟拿起书,发现自己拿的书不对,便扭头去看俞渐离。 俞渐离小声说道:“还好,不长。” 刘博士当即说道:“俞渐离,你也去。” 俞渐离只能委屈巴巴地领罚:“好的。” 这堂课结束刘博士离开支堂,支堂里的人才大笑出声。 连隔壁支堂的都来凑热闹,到他们门口问道:“难得听到刘博士这般恼怒,我们支堂都听到了,又是陆怀璟惹的吧?” “这次也有纪砚白一份!”陆怀璟回答得得意洋洋。 “嗨哟,还得是你们支堂热闹,我们那边可无聊了。” “别来,纪砚白天天管纪律,烦死人了。” “哈哈哈。” 下学后,三个人晚饭都没能吃,便被送去了静思堂。 俞渐离在此刻分外想念明知言:“若是知言还在国子监,说不定能有办法给我们送饭进来。” 陆怀璟也十分认可:“也是,只有明知言那种城府深的能进来,其他人都指望不上。” 进去后,陆怀璟轻车熟路地坐下,看向另外两个人,招呼道:“放心吧,一晚抄不完的,不过这一晚上能抄多少是多少,刘博士不会跟我们要剩余的。当然写得太少,他还会继续罚,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你熟悉得跟回家一样……”俞渐离拿着书本坐下,嘟囔道。 “熟呗,这是我第四次进静思堂。”陆怀璟比量了四根手指,随后在角落位置找出了两条毯子来,“我之前藏的小毯子还在呢。” “还有这好东西呢?”俞渐离眼睛一亮。 “嘿嘿,这还要感谢曾经机智的我。” 近来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还是在没有吃晚饭的情况下,在静思堂罚写可不好受。 现在有小毯子,还能缓解一番。 陆怀璟瞥了纪砚白一眼:“只有两条,你一条我一条,纪砚白皮糙肉厚的不用。” 纪砚白也不在乎,找了一个桌子坐在了蒲团上,拿出笔墨纸砚开始抄写。 陆怀璟也大咧咧坐在了一处,拿着笔墨抄写。 抄写这种事情难不倒俞渐离,他还在乡下的时候,曾经帮人抄书赚过钱,在桌案前一坐一整天,从来不觉得乏累。 他将东西摆放稳妥后,拿着笔跟着抄写,是三个人里速度最快的。 陆怀璟总是闲不住,回头去看纪砚白的抄写,问得极其认真:“纪砚白,你不觉得你的抄写是在浪费纸吗?” “你能比我强多少?” 陆怀璟拿起自己的抄写给纪砚白看:“我的至少能看出来写的是字,你看看你的。” 俞渐离在此刻探头看了看,道:“纪砚白的字有进步了。” 陆怀璟难以置信:“这已经是有进步了?” “对啊!他进步还挺大的。” “果然啊,起点低,就是容易成长。”陆怀璟撇嘴,转过去继续抄写。 纪砚白被俞渐离夸奖了,心情不错,也就没跟陆怀璟计较。 陆怀璟抄写了不到十份,便开始在静思堂里嚷嚷起来:“啊啊啊,我觉得我要死在这里了,我好焦躁,我想大喊大叫。” 纪砚白本就烦躁,听到陆怀璟的声音更是烦得不行,当即说道:“闭嘴。” “我凭什么听你的?”陆怀璟朝着纪砚白嚷嚷起来。 “不听你试试看。” “怎么,你威胁小爷?有能耐你现在就打死我,我还不用抄了呢!” 俞渐离只能在此刻劝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陆怀璟很是硬气:“这事儿你别管!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纪砚白也放下了笔:“无妨,我一招就能让他闭嘴,书桌都不会乱。” 眼看着纪砚白要起身,俞渐离只能突然捂着胸口道:“啊……突然好难受。” 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快速到了他身边。 陆怀璟问得很急切:“你没事吧?” 第146章 纪砚白伸手扶着他的肩膀问:“哪里不舒服?我背你去养病房。” 俞渐离快速偷偷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摆摆手,道:“看到你们吵架,我心里难受,你们别吵了。” 两个人同时安静下来。 俞渐离拙劣的演技,让他们没法看不出来。 可他们又不能揭穿俞渐离,不然俞渐离再尴尬到病发了,他们可担待不起。 最终,两个人只能停止争吵。 俞渐离看到他们两个人不再吵架,不由得很是惊喜,看来这招有用。 他噙着笑继续抄写时,倒是引得纪砚白跟着笑了起来。 很聪明的人,也会做出很傻的事情来。 抄写到亥时,陆怀璟终于受不住了:“又饿又冷的,真是难受。” 俞渐离则是移动了自己的桌子,到了纪砚白的桌子边,扯过自己的毯子分给了纪砚白一半:“你也盖着些。” “我无碍。” “还是盖着些吧,夜里确实有些凉了,我靠着你也暖和些。” 纪砚白起初不想分一半毯子,他想让俞渐离都盖着。 可想到他们盖着一个毯子,他的体温还能让毯子内提温,便没再拒绝。 陆怀璟显然自己十分难受,没注意他们这边的细节,又勉强地写了两份后,他干脆放下了笔,整个人缩进毯子里,头枕着蒲团睡了起来。 也难为这个小少爷了,要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睡觉。 俞渐离还在认真抄写,也跟着打起哈欠来。 纪砚白一向少眠,倒也没犯困,只是时不时侧脸看向近在咫尺的俞渐离。 昏暗的房间内,只有桌案上的烛台在亮着。 俞渐离精致的眉眼在橘色的灯光下更显柔和,直挺的鼻梁托起了一轮光晕来,纤长的睫羽在他的眼下布下阴影,一扇一扇的。 俞渐离的下颌线条格外流畅,让他的侧脸显得更加立体饱满。 漂亮得像个瓷娃娃似的,好像他呼吸重一些,都会将他击碎。 俞渐离注意到了他的停顿,扭头看向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纪砚白有一瞬的慌张,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被当场抓到。 俞渐离小声询问:“你累了吗?那就歇一会儿。” “还好,就是有些不耐烦了。” “那你停一停,靠过来些,还能暖和点。” 纪砚白倒是不觉得冷,却还是靠近了他,两个人靠得更近了些。 俞渐离显然没多想,还帮纪砚白盖了盖毯子,接着低下头继续抄写,同时安慰他:“别怕,如果你抄不完,我抄完我这份帮你抄。” “没事,尽力而为就好。”纪砚白低声回答。 可惜,俞渐离没能像他说的那般,抄写到丑时,俞渐离的哈欠便连了起来。 写到中途,他竟然坐着打起瞌睡。 纪砚白一直在断断续续地抄写,看到他的样子,当即伸手拿走了俞渐离手里的笔,怕墨迹脏了之前抄写的内容。 接着,他托着俞渐离的下巴,缓缓地下降,让俞渐离在没有惊醒的情况下,趴在桌面上继续熟睡。 悄悄放下后,纪砚白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这般习武之人,还没做过这般细致的事情。 他有些纠结要不要吹灭烛火,正迟疑着,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俞渐离沉睡的睡颜上。 安静地睡在桌面上,呼吸均匀,让人移不开目光。 他不自觉地伸手,试探性地触碰俞渐离的脸颊。 很柔很软。 他很快收回了手指,怕自己的动作会吵醒了俞渐离,可目光还是无法从俞渐离的身上移开。 他的目光移到了俞渐离柔顺的发丝上,撩起一缕来,在自己的指尖绕了一圈,随后勾起来放在鼻翼下嗅了嗅。 属于俞渐离的味道,很轻很淡,可他喜欢。 这是属于俞渐离的味道。 他嗅了又嗅。 第69章 补课 刘博士在次日清晨早早来了静思堂, 检查了三个人的罚写。 他抖了抖陆怀璟的罚写纸张,看得愁眉不展,并且用最嫌弃的眼神扫了陆怀璟一眼。 陆怀璟理不直气也壮, 扬起胸脯,没有退缩。 随后他看了看纪砚白的抄写,看着那一团团的字, 干脆“啧”了一声,想要将罚写摔在纪砚白脸上, 一抬手却只能摔在肩膀上:“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尽力了。”纪砚白身手利落地将全部罚写都接住,拿在了自己的手里。 这可是被俞渐离夸过有进步的抄写。 刘博士看着他的动作, 沉默了一会儿, 再去看俞渐离的罚写,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你和他们二人关系好, 平日里多教教他们, 别跟着他们胡混,你若是刚到国子学就成绩下降了, 我们几个教你们的都要被质疑。”刘博士说着, 将他的罚写还给他。 俞渐离很是乖巧地点头:“嗯,好。” 刘博士想走,又折返了回来:“尤其是他的字, 我看着头都疼。” “嗯,我会教他的。”俞渐离连忙做保证。 刘博士离开后,俞渐离看了纪砚白一眼。 纪砚白满不在意,拿着自己的罚写甚至有些委屈,明明俞渐离都说他写得进步了。 俞渐离在此刻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还在陆怀璟面前,他说了会引得陆怀璟借题发挥, 两个人定然会再次吵起来。 第147章 但是这件事,被俞渐离放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 晚间下学,俞渐离吃过晚饭后,放下了手头的手工,去了纪砚白的号房里。 纪砚白看着俞渐离进来,还有些意外:“今日是走门的?” “嗯,不然呢?”俞渐离难得回答得不客气,拿着手中的纸走进去,对外面招呼,“昙回,把黄启他们也叫进来。” “嘿哟……”昙回在院子里哀叹了一声。 “我都快交班了!”黄启在树上便开始叫嚷。 俞渐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道:“正好交班了,人来得齐,都过来吧。” 一群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男人,在俞渐离这个文弱书生面前没了脾气,不情不愿,却还是都走了进来。 不大的号房里,霎时间被坐满了。 俞渐离再次拿出纸张写出大字来,同时说道:“今日我主要是教纪砚白识字,他的基础比你们好一些,所以你们跟上可能会有些吃力。可你们习武那般厉害,定然是非凡之人,想来跟上进度也不难。” 黄启转着毛笔道:“那倒也是。” 俞渐离立即制止了他的行为:“毛笔不是这般转的,若是蘸了墨岂不是要甩到别人身上。” “可是……” “没有可是,再不听话军法伺候。” “嘿!”黄启当即来了精神,“俞公子最近有些嚣张啊。” 俞渐离倒也不怕他的威胁:“我以后会入兵部,你不知道吗?” “……”黄启唰地看向纪砚白,仿佛在询问,毕竟他们内部也在传说,军师收俞渐离为徒了,那以后俞渐离也算是小军师。 俞渐离没有明说,既然军师利用他保护自己的小徒弟,他利用军师打压一下他们怎么了? 黄启果然是怕军师的,想到俞渐离以后可能是小军师更加惧怕,坐姿都规矩了不少。 纪砚白看破不说破,默许了俞渐离的举动。 俞渐离看得很是满意,开始了今日的课程。 俞渐离先教他们识字,随后让他们写字练习。 他重点教的还是纪砚白,至少要改变纪砚白写字成团这个毛病,不然哪一日军中有事,写信出去都传递不了什么信息。 最可怕的是飞鸽传书的小纸条大小,不够纪砚白写两个字! 黄启和昙回等人,能够忍耐的极限恐怕是一个半时辰。 超过一个半时辰,他们便开始肩膀不舒服,眼睛冒金星,头也有些疼。 身体随便问一个地方,都不舒服。 只要俞渐离放过他们,他们瞬间神清气爽,一溜烟不见了。 纪砚白也在这个时候活动了一下肩膀,正要跟着起身,却见俞渐离没有走:“我在这里做手工,你一会儿继续练字,我看着你。” 纪砚白指着离开的几个人道:“可他们都离开了。” “你和他们比什么?你是将领!而且我知道你觉少,精力足闲不住,那就多练一会儿。” “咝——”纪砚白想要抗议。 “我已经松于对他们的教导,只单独辅导你一人,你却这般不领情。好,你对我不耐烦了,我现在就走。”俞渐离当即站起身,作势就要爬窗户回去。 “没有没有。”纪砚白伸出手来,拎着俞渐离的后衣领,拎小鸡一样地将他拎了回来,重新放回椅子上。 俞渐离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体轻得像一件旁人随意移动的衣服。 纪砚白看着那些笔墨纸砚就觉得头疼,却又无可奈何。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我写,我先出去活动一番再回来,不然我坐不住。” “好。”俞渐离见目的达成,便不会再胡搅蛮缠,当即答应。 纪砚白转身出了号房,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拳脚,活动身体。 俞渐离坐在纪砚白的号房里,继续制作陆怀璟的钗子。 陆怀璟想做几个华丽的金钗,他倒是能做,但是在国子监里工具肯定不够,他跟父亲提及了此事,之后俞井何会给他准备熔金的工具。 纪砚白在院子里发泄了一会儿,重新回到号房前做了一个重重的深呼吸。 上战场他都不怕,但是习字真的让人头疼。 再进来时,俞渐离正认真地做着钗子的细节。 他用自制的小镊子,将一片小到手指都很难捏起来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拼到了花瓣上。 这一片花瓣贴完,俞渐离距离远一些才能放肆呼吸,不然呼吸重一些都会将其他的零件吹走。 “做得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做?”纪砚白坐在桌子前,重新拿起毛笔时问道。 “我其实很喜欢做这些东西,如果没有任何要完成的目标,我其实很想做一个手艺人,做一些精致的东西。制作的过程我沉浸其中,如果能看到别人也喜欢我做的东西,我会觉得自己得到了认可。如果能卖出去让我生活下去,那就更好了。” “就像我喜欢习武一般?” “嗯,你有天赋,还喜欢这件事,发挥热爱后能做得更好。我们一样,只是喜欢的领域不一样。” “嗯。” 寂静的夜,安静的号房。 晚风清凉,吹动月色粼粼,号房内的烛火摇动。 俞渐离做手工,纪砚白练字。 期间,纪砚白主动询问:“你平日里都是只做这些吗?” 第148章 “算是吧,看书、做做手工,我不是很喜欢出门,还挺享受这种时间的。” “倒也惬意。” “你呢,你没来国子监之前是什么样的生活?”俞渐离突然开始好奇纪砚白之前都喜欢做什么,他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他对纪砚白产生了很多好奇,只是压抑着,怕问了会让纪砚白厌烦。 “我在军营里长大,身边都是一群将士,难得能接触到的女性还是随军做饭的。每日寅时起床跟随军队训练,酉时开始休息,日复一日。” “不打仗的日子里,会一直训练吗?” “偶尔也会休息,他们会寻一处地方吃酒,我不喜欢和他们一起。当时的我觉得,男人喝完酒的声音,要比战场厮杀时的呐喊声还让人烦躁,我很讨厌。” 俞渐离一直知道纪砚白讨厌吵。 军营里的男人喝完酒,还都是一群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吵吵嚷嚷地聊天甚至到了意见不合时大打出手也是常事。 所以纪砚白不参与这种事情,他的酒量也是因此这般差的吧? “还有吗?”俞渐离停顿下来,问道。 纪砚白继续写字,想了想后道:“我的生活其实很枯燥,难得有意思的是有战争的时候,我听从军师的号令,从第一次出征之后便战无不胜。 “其他的时间里,我都重复着枯燥的日子。” “军师不教你认字吗?”俞渐离很是疑惑。 “他并不是一直在我的营帐位置,哪里有战乱,他去哪里,而我所在的营帐并非主力军,我都是四处支援。” “原来如此。”俞渐离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大胆的事情,“你……逛过窑子吗?” “……”纪砚白沉默了一会儿,道,“纪家管得严,不纳妾,也不能在外面留种,不然都会是之后的隐患。” “哦。”俞渐离回答得不在意,手中的零件却掉落在桌面上。 这般看来,纪砚白在原本的剧情里,到死都是个雏儿? 纪砚白在此刻放下笔:“你如果入了兵部,只是改造武器的话的确可以留在京里。但是如果是布置营地,怕是会跟着到处奔走,甚至会在第一线,你在‘粮草先行’的那一行列里,会很辛苦。” 俞渐离也是认可的:“没错,安营扎寨这种事情,需要结合当地的地形地貌,选择最合适的位置,再布置出最好的布防方位,的确需要我先过去。” “会很危险。” “我不怕。” 纪砚白却有些不忍:“你这般奔走,还是在最危险的地方,我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如果你在,我定然安全。就算你不在我身边,也会安排最可靠的人保护我,所以我还是不怕。” “战场并不可控。” “我知道,但是我相信你。”俞渐离说着,抬头对他微笑,笑容美好如同皓月。 看得纪砚白心口悸动。 第70章 主意 俞井何归京后的任务早已被安排。 清辞郡主在芙蓉园丢了心爱的玉佩, 芙蓉园的排水问题再次被人关注到。 有清辞郡主提议,圣上也顺了她的意,让俞井何归京后去改造芙蓉园的排水。 俞井何回到工部后, 工部没有给他安排任何交接,这两年内的变化全都不跟他讲,一句“你并非刚来工部的新人, 便无需多言了”打发了。 俞井何一个人在工部,手底下竟然没有几个能用的人。 被贬之前跟他的人被罚被贬的, 已经没有谁能帮助他了。 俞井何只能亲自去芙蓉园各处实地查看,重新绘画图纸, 标记数据, 接着各处排查排水问题。 他将需要改造的部分列举出来,汇总得详细, 明细清楚明了, 却找不到合适的人上报。 他想要施工,却找不到人手实行。 俞渐离休沐前一日的夜里下学, 便收拾了东西回到宅子里。 回来后只有俞知蕴帮他准备了饭菜, 俞渐龄缠着他玩了一会儿,未能立即见到父亲。 等到夜里宵禁最后时间,他才看到父亲满脸愁容地回了家。 他放下手里还在做的钗子, 主动迎出去询问:“父亲,是工作进展得不顺利?” 俞井何哀叹了一声:“没错,我回来时,工部正有两个工程要修缮,都是之前被发现的烂工程, 工部可以调遣的人都去了那两处。我这里只不过是一处园林的修缮,根本调不来人来我这里。” “嗯, 那两处我也曾听说,触犯了圣怒,工部不少人被贬官,如今也急着补救,若是赶不上工期,怕是……” 怕是情况会更糟,工部尚书的位置都有可能不保。 工部尚书心中忐忑,只能向下施压。 再加上俞井何回来是给工部尚书的警告,工部也不会对他如何热络。 俞井何再次叹息:“赶工程赶的牺牲的都是徒隶的命啊——徒隶们被调出来做苦力,给不了多少粮食,非打即骂,每次强行加速建盖,都有不少人死在过程中。建筑越快,规模越大,牺牲的人命越多。有些人的尸体被随意地丢进了废坑中一块埋了,家人想寻都寻不到。” 在这个艰苦的年代,徒隶的命被视如草芥,俞井何在工部看惯了这些,仍旧忍不住唏嘘。 “我懂,您这边也的确难办,您如果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修缮完成,圣上也会质疑您的能力,这对推荐您的郡主也是不利的。” 第149章 “没错。” 俞渐离沉思片刻后道:“您可以去一处工程那里转一转,您经验丰富,定能给出好的意见。您那时圆滑一些,只需要他们拨给您些人力,您便帮他们出一些设计图。 “您的能力是大家都认可的,用几个劳动力换来能加速进程的好设计,想来他们也会答应,这样双方都能缓解不少。” 俞井何听得认真,随后点了点头。 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定然能帮上忙。 想来徒隶们也会想来他这边,毕竟他这边不会严苛,甚至丢了性命。 “之后我和我的好友说一声,您的工程不大,想来户部那里不会压着您这边的资金。人有了,银子有了,方法总比问题多,修缮必能顺利很多。” “好好。”俞井何再次点头,之前的愁容终于消散了一些。 帮父亲出了主意,俞渐离也轻松了一些,接着道:“我也是夜里才回来,明日我休沐,准备带着妹妹去郡主那里。” “我早早便要去芙蓉园,你们兄妹二人办事我放心,我便不叮嘱什么了。” “嗯。” * 俞渐离在第二日,带着两个新的钗子样式,和俞知蕴一同去了清辞郡主的铺子。 清辞郡主也提前拿到了帖子,安排店铺里最有经验的师傅等待他,跟他学习制作钗子。 俞渐离来时带了详细的图纸,还带了原材料。 师傅看到图纸心中也安定了许多,显然俞渐离很有诚意,没有半点遮掩,全盘教给他们。 师傅拿起丝绢啧啧称奇:“这只是市面上最廉价的丝绢吧?居然能做出这般精致的烫花来也是神奇。” 这也意味着俞渐离的东西样子精致,成本却很低。 “这是因为我当时手头拮据,却想给妹妹做几个钗子做嫁妆,所以只能自己买些不贵的材料亲手做。之后你们可以研究替换成品质更好的丝绢,想来也是合适的。” “嗯,这种丝绢可以拿来练习,待我们上手后再换不迟。” 俞知蕴一直站在一旁听着,还是第一次知道哥哥在给自己做嫁妆的事情。 她快速抬眼看了俞渐离一眼,又羞红了脸颊垂下了眼眸。 家里如今情况,她哪里能谈婚论嫁? 可俞渐离的好意,她也在心里默默记住了。 俞渐离认真地教,几个师傅也学得认真。 烫花还算简单,他们学习得也很顺利。 之后新的精致的花样,几位师傅便学得有些吃力了,实在是太过精细,怕是很难完全复刻出来。 这也是正常,有时不同师傅做出来的东西也是不同的价格,手艺好的自然价格更高一些。 有些工艺毫无保留地传授出去,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完全做成原本的样子。 俞渐离教到了下午,清辞郡主才带着自己的一众随从来了铺子。 她笑盈盈地走上来,主动询问:“听说你难住我铺子里的师傅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故意卖弄。” 俞渐离和俞知蕴同时朝她行礼,随后俞渐离跟她介绍:“这位是我的妹妹俞知蕴,刚刚进京不久。” 清辞郡主目光扫过俞知蕴,嘴角的笑意再难压制,满眼的惊艳之色:“还真是个美娇娘,我看着都忍不住心动。” 俞知蕴施施然行礼。 俞渐离则是拿出了新样式给郡主看。 “这钗子着实好看。”清辞郡主说着就要往自己的头顶上试戴,寻不到地方插才想起自己的发鬓已有饰品。 随后,她将钗子插在了俞知蕴的头顶:“好看,却不知道是因为钗子美,还是人美。” 俞渐离跟她介绍:“这是我之前做的款式,因为我没有什么好的材料,只能做出这样的样品来。” 清辞郡主看向他,轻哼了一声:“哼,说话拐弯抹角的,想要什么材料自己挑,我店里什么都有。” “好,之后我研究出了好的样式,会送过来。” “成,我这边也不着急,这几个样式够我的师傅研究一阵了。”清辞郡主说着,指了指一边的包裹道,“那个也是故意带过来的吧?打开我瞧瞧。” 俞渐离也不再遮遮掩掩,对于清辞郡主这种性格豪爽的人,还是直话直说更能赢得好感:“这是我画出图纸,妹妹做出的衣服样式,您瞧着如何?” “你们家的人手可真巧。”清辞郡主拿起衣服看了起来,的确做得精致,一看就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且绣工了得,“不过家中嫡女帮忙做活,以后说出去可不好听。” “家妹与我一样,只是提供一些精致的样式给您,您还需要找人制作。当然,若是哪个细节店里的人复刻不出来,我们亲自来帮忙也是可以的。郡主是一个大方的人,自然对我们也不会吝啬。” “狡猾。”清辞郡主看着这些东西都很是喜欢,所以不会跟俞渐离计较这些细节,只要能有利于她赚钱就行。 “我常在国子监不方便,若是有事情可以让我妹妹过来,她也会传达给我。有些做不好的工艺,我妹妹和父亲都可以做到,并不比我差。” “看来妹妹要常来见我了。”清辞郡主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拉住了俞知蕴的指尖,又打量了一番,“真好看,我喜欢多看。” 俞知蕴终于开口,声音柔柔的:“郡主不嫌,我就多来。” 第150章 “好啊!”清辞郡主想到了什么,指了指那件衣服道,“这是妹妹穿着合身的吧,能否换上给我看看。” 俞知蕴并未犹豫,当即同意,拿着衣服去换了给清辞郡主看。 待俞知蕴换好了衣服,清辞郡主亲自帮她戴上俞渐离亲手做的钗子,来回看了看:“倒也搭配,瞧着不错,之后就穿戴这一身,随我去参加一次国公夫人的寿宴,莫怕,我陪着你呢。” 清辞郡主的意思非常明显,她想俞知蕴这种美人穿戴这些去参加寿宴,那时其他贵女定然会注意到俞知蕴。 那时,大家被惊艳,也会留意到俞知蕴的穿着打扮。 还真是一个会做生意的脑子。 国公夫人的寿宴俞渐离应该也会参加,但是女席那边他照顾不到,俞知蕴跟着清辞郡主是不错的选择。 俞知蕴刚刚归京,还没有朋友,也没有母亲或者其他女性亲属能带着照顾,能在这一次寿宴上得清辞郡主陪伴,以后也都会顺当一些。 反过来想,清辞郡主也是好意。 一举两得。 俞知蕴得体地答应。 清辞郡主并未多留,似乎只是来此处看看花样,很快便去忙她自己的事情了。 俞渐离又留在铺子教了师傅一会儿,之后又去清辞郡主的铺子里挑选了一些材料。 整个过程里俞知蕴都在跟着。 在挑选材料的时候,俞渐离问俞知蕴:“学会了吗?” “嗯,学会了。” “那就好。” 俞渐离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子监,没有时间单独教俞知蕴这些东西。 于是他将俞知蕴带过来,在师傅学的过程中,俞知蕴也在一同学习,且学习的速度要比店铺里专业的师傅还快。 挑选材料时,俞知蕴还会给俞渐离一些意见。 俞渐离选的材料并不多,都是只能做一两个钗子的数量。 报到清辞郡主那里时,这一点又赢得了一些清辞郡主的好感。 * 俞渐离先将妹妹送回家,说自己要去书行看看。 他一向喜欢读书,俞知蕴并未细问,便回去准备所有人的晚饭了。 俞渐离匆匆去了留松的书店,进去后见到了一脸愁容的留松。 他意识到了什么,询问:“怎么了?” 留松先是将新故事赚到的银两给了俞渐离:“这次的书其实也卖得很好,只是大不如之前的那本。” 看着钱袋的重量,俞渐离估算着有三十两左右。 俞渐离拿过来后安慰:“这也是正常,那本能那么畅销,也是因为市场上少见我这种类型的文章。如今第二本已经不新鲜了,所以不必如此介意。” “并非如此!”留松说着,气得直拍桌子,“我们第二本书刚刚问世,书行里其他的书店便安排好了一群书生,手抄我们的本子。手抄本确实可能会有涂抹或者错字,也可能字迹潦草,但是着实便宜,价格差了一半还多,大家都去买手抄本了。” 俞渐离听完也是一阵无可奈何。 如今的印刷书因为材质较好,价格偏贵。 书生的手抄本却要便宜很多,毕竟很多穷苦的书生为了钱可以卖命,他曾在乡下帮人抄过书,知晓劳动力的廉价。 这个时期还没有版权意识,怕是去官府打官司都打不赢。 伙计也跟着说道:“最可恨的是,我们也寻人抄书了,打算也卖手抄本,我们定什么价,他们就比我们定的价格便宜一些,我们定价四十文,他们就三十八文,最后只和我们差一文,气死人了!” 俞渐离在此刻说道:“没必要和他们比手抄本,这只会掉进他们的陷阱里。我们只印刷,和他们的书区分开,让旁人一看就知道我们的更正规,严守品质最要紧。 “而且文章就是要被更多人看到,让无力买印刷书籍的人也能看得起书,这样我的名头也能更大。他们这一举,也算是扩大了书的名气范围。” 留松听完一阵疑惑:“那手抄本不管了?” “这一本可以不管,但是可以暗暗做些手脚,安排些错字、涂抹、晕染极多的本子进他们的手抄本里,甚至少篇幅,让质量的差距拉开得更大。” 留松听完笑出声来:“还得是你。” 他一下子就懂了。 俞渐离继续说道:“过些日子,我们还可以出一个有作者签名或者印章的版本,说不定也能挽救一些。第二本的确因为他们搅乱,而出现了一些问题,可市面上的手抄本质量参差不齐,慢慢大家也会注意到,我们等上一段时间再出一个精装典藏版,这样也比打价格战划算得多。 “你也莫要因为这件事太过气恼,这种事情我们没办法避免,保持原本的自我即可。” 留松原本的黯淡神色瞬间消失:“好。” 第71章 生辰宴 国公夫人的生辰宴, 自然是非常隆重的。 国公夫人乃是一品诰命夫人,还是当今皇后的母亲,纪家在周晋都是最为德高望重的存在。 她的生辰宴, 也只有身份尊贵的人才能有资格参加。 原本这种事情,怕是轮不到俞家参加。 俞家之前被贬出京,难免风评不好, 外加如今刚刚归京,根基不稳, 怕是连请帖都收不到。 但是俞渐离跟纪砚白关系不错,他还是军师传说中的小徒弟, 能收到请帖也是情理之中。 第151章 俞家三个人都在这一日准备好去参加生辰宴, 俞渐龄因为年纪小,刚回来没什么规矩, 托邻居帮忙照顾一日。 马车上, 俞井何还在说芙蓉园的事情:“我熬了几个夜画好了图纸,能让他们减少半个月的时间。为此, 他们给了我十个人, 其中有八个奴隶,两个工部匠人,我怕是要用这十个人加上我手底下原本的五个人, 完成整个工程了。” 俞渐离问道:“您估算着可还能来得及?” “我前几日估算着可以完成,实在不行熬几个夜,我们都住在芙蓉园里,这样还能加快速度。户部的银两给得也快,是我在工部这么多年里, 给得最快的一次。” 说到这里,俞井何轻笑出声, 显然事情顺利多了,他也能心情好一些。 他们的马车行驶到路口便被堵住,显然是来参加的宾客太多,马车很难前进。 按照他们的身份,此刻已经该下车,步行到国公府,只有身份高一些的马车,才会有国公府的人亲自引着前行,到大门前再下车。 马车停下,三个人正准备下车,刚刚掀开车帘,就有人问了一句:“您可是俞员外郎?” “是我。”俞井何回答。 “俞员外郎请回马车,小的引着您的马车过去,前面还有一段路程呢,莫要劳累。” 俞井何有些意外,却还是回到了车内。 俞渐离坐回车里,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看到不少在步行的人朝着他们马车看过来,显然是很好奇马车上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的马车并不起眼,恐怕是最寒酸的。 偏偏他们的马车还有专人引路。 到了国公府大门口,引路人帮他们停好了马,主动掀开车帘招呼:“俞员外郎、俞公子、俞家小姐请。” 俞井何由他扶着下车,之后俞井何去扶自己的一双儿女。 他们下到车下后,周围便有了议论的声音,似乎都觉得他们看着眼生,在谈论他们几个人的身份。 俞井何难免有些拘谨,生怕自己露出什么寒酸气来。 俞渐离拎着礼品走在后面,抬头便看到昙回朝着他们小跑过来:“您可来了!” “怎么,在专门等我?”俞渐离笑着问他。 昙回将俞渐离手里的礼品接过去,道:“可不吗!生辰宴是少爷的两位嫂嫂操办的,也用不着我们。您是我们少爷唯一的朋友,我也只能在这里等您了。” “有心了。” 昙回是个懂事的,对俞渐离道:“您和员外郎先跟着我从这道门走过去,走过长廊就能看到少爷了。我安排侍女带着妹妹去女席的院子,送到清辞郡主身边去。” “好,麻烦你了。” “小事情。” 昙回也知道自己带着俞知蕴不方便,便找了一个稳妥的侍女,由她带着俞知蕴去女席那一边。 到了那边有清辞郡主照顾,之后就不用他们操心了。 俞知蕴离开,俞井何和俞渐离朝着里面走时,俞井何遇到了熟人。 俞井何属于他的下级,主动行礼:“左侍郎。” “嗯,你居然也来了?”左侍郎看到他似乎很是意外。 “小儿是小将军的朋友,也是小将军赏脸。” “这倒也是,要是没有这个儿子,也没有你的今天,这个儿子是真不错。” 这话说得明夸暗骂,仿佛俞井何能官复原职全是因为他的儿子,而非他的能力。 俞渐离在此刻彬彬有礼地回答:“感谢您的赞赏,如果没有父亲的培养,我怕是也没有如今的能力。” 那人朗声大笑:“倒是没想到,俞千手还能培养一个善于交际的儿子。” 左侍郎再次否定了俞家人。 明明俞渐离在千灯会已经有了名头,工部左侍郎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此刻左侍郎的意思是,俞渐离的能力体现在了交际方面。 俞渐离尚且没有回答,便来了其他的人主动朝着他们走过来。 陆怀清带着自己的父亲过来,主动介绍:“父亲,这位就是俞员外郎,他身边的是俞渐离。” 俞井何和工部左侍郎见到户部尚书,都需要客气一些,主动行礼。 没有户部拨银子,他们的工作全都推进不下去,这可是捏着他们脉门的人。 “你就是俞渐离?我知道你。我的那个小儿子难得在最近干了一些正经事情,听说多亏你帮忙督促。尤其是千灯会那次,让那小子出了不小的风头,他跟我得意了好一阵子。”户部尚书说着,拍了拍俞渐离的肩膀,话语里都是认可。 随后他好似无意似的,转过身对左侍郎说道:“还得是你们工部官员家里的孩子,做出来的东西是真的厉害,这次可真是给你们工部证明了一把实力。” 左侍郎听完尴尬了片刻,随后赔着笑回答:“您过奖了。” 户部尚书这话说得十分巧妙,先是肯定了俞渐离的实力,接着去捧工部,让左侍郎不得不承认俞渐离的才华。 不难猜测,他们二人也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户部尚书亲自过来帮俞渐离说话,左侍郎完全没办法再说下去。 户部尚书还需要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帮他们解围也是出于对俞渐离的感谢,顺势而为。 他很快表示自己要离开:“我还要和好友商议事情,先行告辞了。俞渐离,你多和陆怀璟一起,带他学习学习。” 第152章 “嗯,我会的陆大人。” “太过生疏,叫叔叔就行了。” “好,陆叔叔。” 这一回关系就更加亲近了。 如果只是俞渐离和陆怀璟交朋友,也只是认识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小儿子而已,旁人不会在意。 但如果亲近到俞渐离可以称呼户部尚书陆大人为叔叔,那关系不言而喻。 这是户部尚书亲自给俞渐离脸面,让工部有所忌惮来了。 户部尚书乃是人精,之前陆怀璟求到他那里,让他给俞井何拨银子,他就知道俞井何的情况不容乐观。 毕竟俞井何那种小的工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批准。 所以在恰当的时间,他亲自过来给一些帮助,在他看来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之后如果俞渐离感恩,定然会更加努力把陆怀璟往好的方向指引。 在俞家人看来,却是天大的帮助。 户部尚书和陆怀清一同离开。 左侍郎也没了嘲讽的心情,跟着离开,留下了他们三人。 俞井何许久未能回过神来,他没想到俞渐离和陆怀璟成为朋友,还能让户部尚书亲自为他们解围。 他的儿子如今已经这般厉害了? 昙回轻笑了一声,道:“看来陆大人也挺认可您的,说来也是,认识您之前,陆小公子整日里惹是生非,听说陆大人都想他退出国子监了,是家里所有人一起求情,老夫人护着才能留下。 “在认识您之后,他忙碌的都是马球,还在千灯会出了风头,最近也不惹事了,也算是解决了陆大人的一个难题。” 昙回是一个喜欢到处打听的,还是个大嘴巴,这些事情昙回会知道也正常。 俞渐离这才想起来问:“陆怀璟来了吗?” “来了,已经去寻我们小将军了,还吵了一通,现在谁也不理谁。” 俞渐离点了点头:“陆大人身边只带着陆怀清,显然也只想认真培养这一个儿子,今日也是借此机会,将陆怀清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们。” 昙回回答得也不客气:“当然了,毕竟再带一个陆小公子,好看是好看,但也不够丢人的。” “……”俞渐离竟然没法反驳。 昙回将俞井何引到了给他安排的位置,道:“您先在这里歇着,我带着俞公子去少爷那边,那里有陆小公子,怕是会吵到您。” “好,谢谢你。” “您别客气,看到那边有些愣的将士了吗?有事您就招呼他,他是我们小将军的手下。” 俞井何看过去,认出来昙回指的是黄启,当即回答:“他送我们回来的,我认识他。” “那就好。” 昙回带着俞渐离去纪砚白的小院,途中俞渐离忍不住感叹:“我不是第一次来国公府了,倒是第一次走正门,真别说,地方是真的大。” 昙回被俞渐离逗笑了:“都怪黄启那个莽夫。” 俞渐离到了纪砚白的院子,便看到陆怀璟像个绝望的蘑菇,干脆不顾形象地蹲在了院落门口。 见俞渐离来了,陆怀璟带着哭腔跑了过来:“俞渐离!大黑熊就是个混账,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气死我了!” “你如果不主动招惹他,他也不会为难你。” “你向着他?!”陆怀璟气得跳脚,“好啊你俞渐离,亏得我心心念念着你,来时的路上还在叮嘱我哥关照你们,你就这么对我?” “在外面陆叔叔的确帮我们解围了,这多亏了你,帮了好大的忙。”俞渐离伸手扶着他,“好了,你别气了,你们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来了说他这院子没品位,数落了几句,他就撵我出去。我在这里是等你,也不是来找他的,他凶什么凶?” 看来还是陆怀璟先嘴欠了。 俞渐离只能装成第一次过来这里,随后四处打量了一番说道:“纪砚白刚刚归京不久,院子里一直没人住,其他时间也在国子监,没怎么布置。我一会儿看看他这里能如何改造,出一个图纸,再找人改一改,说不定就能入你的眼了。” 果不其然,陆怀璟很快开始挑理:“你给他改不给我改?” “他的院子里可以发挥的地方多,不像你的,你一直很有品位,我也去看过,不需要我如何改动。真要说的话,我再学一些风水,改改你的物品摆放。” “行啊!”陆怀璟被转移了注意力,也算是被哄好了。 纪砚白走出来时,正好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也跟着看了看自己的院子。 随后他说道:“这里很寒酸?” 俞渐离安慰他:“没事,我定然给你改成你喜欢的样子,而且还能保留简单的风格。” “好。” 几个人说话间,有侍女送来了果盘等物品,为首的应该是大丫鬟,主动说道:“我们少夫人想着您这里也会有客人到来,特意吩咐我们过来给您这里送些东西。” “好,多谢嫂嫂。”纪砚白随口回答。 “一会儿您莫要忘了带着贵客去给夫人贺寿,夫人也想着见见您的好朋友呢。” “嗯。” 等这些侍女离开,陆怀璟吃着葡萄问:“国公夫人也知道俞渐离?” “嗯,昙回每次回府汇报我的情况都会提及他,听说没少夸他,所以我娘很喜欢他。” 第153章 俞渐离想到昙回传话的样子,有些慌张,赶紧去问昙回:“你都是如何说的我?” “又有才华,品行又端正,还教什么少爷识字,还给少爷出谋划策。” 俞渐离听得一脸愁容:“没说得很夸张吧?” “也没特别夸张,您本来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样貌和天仙似的,哪里有半句夸张的?” 俞渐离听完长叹一口气,他真怕国公夫人期待太高,自己让她失望。 第72章 议亲 072 三个人在纪砚白的院子里停留了一阵子。 俞渐离闲来无事, 在纪砚白的院子里丈量起来,看看这里,再看看房间里的摆设, 又去询问纪砚白有什么需要的。 纪砚白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来,俞渐离便帮他出主意。 他用手比量着:“武器架子可以挪到这里来,我可以专门给你做一个, 这样武器摆上去会像一个很特别的屏风。” 陆怀璟一直跟着他们,听到这里快速说道:“我也要!” 俞渐离有些无奈:“你要这个有何用?” “镇宅。”陆怀璟回答得义正词严, “反正你给他做也得给我做。” “……”俞渐离和纪砚白同时沉默下来。 几个人还在研究,明知言被昙回迎了进来。 俞渐离见到他很是惊喜, 扭头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说道:“嫂嫂让我写送帖子的名单,我想不到其他的, 便将马球队的所有人的名单都写上去。其他人会跟着府上家人一起来, 只有他是一个人。” 别说俞渐离家里来不了,明知言这个翰林院八品官员更是没资格。 此刻来了, 说不定也能结交一些人。 “你在翰林院可还顺利?”俞渐离也是有段时间没见到明知言了, 当即上前询问。 明知言走进来之后很是平静,随便道:“挺顺利的,人都非常和善。” 陆怀璟又吃了一粒葡萄:“还有全是和善同僚的地方?” “不和善的, 在我去了三日后也和善了。”明知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陆怀璟不说话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多虑了。 明知言进翰林院,没几天就能把那群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说不定过几日他的上级都要对明知言客客气气的。 明知言是什么人, 他最了解了。 昙回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又跑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又跑了回来:“少爷, 我们这边也去贺寿吧,夫人那边马上要空出来了。” “好。”纪砚白说着,招呼其他三个人跟着他走,并且单独对俞渐离说,“别慌,我娘为人很和善。” “好。”俞渐离倒是不紧张,想来谁也不会在自己的生辰宴上难为他。 让俞渐离没想到的是,本以为是给国公夫人贺寿,没想到过去了,还有不认识的夫人在一旁坐着。 他们进去后,几位夫人便开始主动和他们说话。 “哟,这就是令郎吧?这还是他回京后我第一次见,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仪表堂堂,身材真的高大。” 另外一人跟着说道:“可不就是,瞧着就有武将该有的气魄。” 国公夫人笑脸盈盈的,显然很是开心,招呼纪砚白过去。 纪砚白行礼道:“祝母亲今日开心。” “你也不知道多说几句。” “明天也开心。” “行吧,别说了,不然就不开心了。” 国公夫人看向了另外几个人,道:“陆家小子,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能跟白……能跟砚白关系好,我还当你们会互相看不上眼呢。” 国公夫人是认识陆怀璟的,第一个便是招呼他。 陆怀璟也不紧张,毕竟见惯了这种场面,说话也不拘谨:“最开始确实看他不顺眼,他也烦我,其实现在也没多好,也就是偶尔一块玩儿。” “哈哈哈!你这个性子是一点也没变。” 国公夫人说完,看向俞渐离和明知言,很快说道:“你就是俞渐离吧?我总听砚白和昙回提起你。你身边的是明知言?我也听说过他,是国子监难得的才子。” 俞渐离见国公夫人认出了自己,主动行礼:“祝您朱颜不改,长乐未央。” 国公夫人大笑出声,伸出手来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仔细打量他,道:“真是好相貌,我瞧着就喜欢。你平日里督促砚白的事情我知道,多谢你的照顾,我那儿子脾气坏,人不坏,惹了你你也莫要怪他,他不是有心的。” “嗯,好,我知道他性格,不会在意。” “好好好,你们好好相处。” 国公夫人似乎想赏赐俞渐离什么,想了想后,从盒子里拿了一块护心玉给他:“这个是护心玉,对身体有好处,你平日里贴身带着。” “这……太贵重了。”俞渐离逛过集市,这种品相的玉都是镇店之宝,只摆不卖,价值不可估量,他根本不敢收。 “收着吧,这样我以后才能继续托你照顾砚白。” 俞渐离双手接过,再次道谢。 他捧着护心玉回到了纪砚白身边,纪砚白大咧咧带着人直接朝外走,道:“我带朋友回我院子了,您有事派人通知我。” “去吧,和我们在一块拘谨,你们小辈在一块才能玩得开。” “嗯。” 离开屋舍,陆怀璟还凑过来看了看俞渐离的护心玉,忍不住感叹:“教纪砚白认几个字就有这礼物?早知道我也教了。” 第154章 “呵,你比我强多少?”纪砚白将俞渐离推走,让陆怀璟不能再看那块玉。 接着,他吩咐昙回:“你去带马球队其他人来我院子,我们先回去了。” “好。” 明知言跟在一边没有多说,却多看了俞渐离和纪砚白几眼。 他自然能够想到,国公夫人那般重视俞渐离,明显不是教纪砚白识字那么简单。 显然他们的关系要比表面上看着好。 难不成军师收俞渐离为徒的事情是真的? 昙回离开后,陆怀璟又说起了其他的:“你娘是在趁机给你议亲吧?” 听到这句话,俞渐离的动作一僵。 纪砚白却反驳了回去:“并没有。” “还没有呢?那几位夫人我也认识,最是喜欢参谋这种事情的,我们一进去,她们都盯着你看,显然是被人派来相看你的。说起来你年纪也到了,该定亲了。” 俞渐离小声询问:“你还知道这个?” 陆怀璟满不在意地道:“对啊,我哥前阵子就被她们相看过,不过如今亲事还是没定下来,我娘要求多,觉得他的宝贝儿子是天仙,谁都配不上。” * 与此同时,女宾席。 清辞郡主坐在俞知蕴身边,另外一边还坐着一位贵女,名叫施辛冉。 清辞郡主吃着瓜子,瞧着那边动静,对施辛冉示意:“瞧瞧那眼神,显然是在给你说亲昵。刚才给国公夫人贺寿的时候,那几个夫人一个劲地让你多和国公夫人多聊天。” 施辛冉显然不想听:“你明知道……我难以想象和他成亲后,我如何看待他,还是不要了,随便谁都行。” “这能随了你的意?”清辞郡主轻笑。 “刚才国公夫人明显多看了俞家妹妹几眼,还给了赏赐。” 清辞郡主却摇了摇头:“她并非相中了俞家妹妹,毕竟两家相差巨大,她多看几眼,旁人都不会多想。赏赐她,也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儿上。” “哎呀,你别说了,我都心烦了!” 清辞郡主也不再打趣她了,而是转移了话题:“也不知今年皇后娘娘会不会来。” “之前皇后娘娘的贺礼可有送来?” “还没有呢。” 两个人才说完没多久,便传来了通禀的声音:“皇后娘娘、太子驾到。” 清辞郡主当即扔了手里的瓜子起身,带着身边的两个人去行礼,同时叮嘱俞知蕴:“跟在我后面,头低点,别抬头。” 俞知蕴知道这是提醒,当即更加小心。 按照清辞郡主的提醒,俞知蕴全程都非常小心,以至于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她再次回到位置不久后,有人来请:“清辞郡主,皇后娘娘想见见你呢。” 清辞郡主应了一声,随后通知的人又道:“施家小姐也一起吧。” 施辛冉一怔,还是很快起身跟着清辞郡主。 那人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叫上俞知蕴一起,却听到清辞郡主道:“你且坐在这里等我,我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俞知蕴答应:“好。” 那边本就是想叫清辞郡主和施辛冉过去,这个眼生的去不去无所谓,便也没再坚持。 清辞郡主却知道,让她过去只是面子上的幌子,其实是皇后娘娘想见见施辛冉。 * 国子监马球队的成员聚在纪砚白的小院子里,单独开了一桌,没了顾忌,更是闹得厉害。 正在这时,施淮岐和贺楚匆匆地走了进来,看见纪砚白便道:“纪砚白,皇后娘娘和太子来了你可知道?” “哦,怎么了?”显然来了就来了,关他什么事? “他们把我妹妹单独叫进去了。” “那又如何?”纪砚白又问。 “还如何呢?这……这是要议亲?你以后是我妹夫?这太荒唐了!” 明知言却在此刻提醒:“施公子,这种话莫要乱说。” 施淮岐这才回过神来,抬手拍了拍嘴:“呸呸呸,我嘴快了,不过这事你没反应?” “应该是我姐和太子想我定亲,不过我娘不会同意的。”纪砚白说着,让昙回给他们摆放椅子。 施淮岐坐下后,有些紧张,问:“怎么说?” “其实前阵子我娘也有些动摇,但是军师和我父亲谈过一次,之后两个人都坚定下来,绝对不会给我议亲。恐怕是之前劝说无用,我姐才亲自来了,不过来了也没用,我爹听军师的,还是个倔骨头,我姐把他惹急了,明天就能让我重回边关。” 施淮岐听完很显然地松了一口气,肉眼可见地不喜欢纪砚白这个没谱的妹夫。 贺楚倒是笑了起来,询问:“为何不让你议亲?” “何必多问?”纪砚白不是一个会说话拐弯抹角的人,所以干脆不回答。 俞渐离一直在沉默地吃东西,心中猜测,是因为他和军师说过那些事情,让军师有了决断。 旁人阻挠纪砚白的婚事都没办法成功,但是军师开口,便无人能够改变。 此刻的他有些纠结,他算不算搅和了纪砚白的姻缘?如果纪砚白因为他孤寡终生,他算不算是个罪人? 施淮岐和贺楚没了事情,便想要离开。 谁知陆怀璟很是嘴贱地开口:“来都来了,一起吃点吧,顺便聊聊崇文馆马球队惜败的事情。” 第155章 施淮岐被陆怀璟气得拿起桌面上的一杯酒,直接一饮而尽:“我宁愿喝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多和你聊一句话。” “嚯,大喜的日子,说这么晦气的话?” 没想到陆怀璟很快笑不出来了,因为陆怀清来了。 陆怀清进来后扫了弟弟一眼后,转过来对明知言说:“你随我来,我引荐一些人给你认识。” 说着,将一个小箱子放在了桌上:“扫了你们的兴致,就用这些赔罪吧,你们喝吧。” 说完带着明知言和施淮岐、贺楚离开。 纪砚白并不在意,拿来盒子里的饮品喝了起来。 俞渐离则是继续走神,想着纪砚白婚事的事情,回过神来时,才注意到纪砚白喝的居然是上次的果酒!!! 第73章 吻 来参加生辰宴的, 自然都随手带着贺礼。 像陆怀清这样还单独给纪砚白这边带来果酒的,也算是想得周到。 可能陆怀清也是知晓,纪砚白不喜欢寻常的酒, 才特意寻来这种果酒。 这果酒在京里颇有盛名,不少年轻的公子、贵女喜欢喝,给纪砚白带过来也算是稳妥的选择。 机缘巧合之下, 纪砚白很快就要在同一种酒下再次失态。 俞渐离伸手拿起纪砚白身前的一个空瓶,又拿起第二瓶晃了晃, 发现也被喝了大半。 这些已经够纪砚白醉了,毕竟纪砚白的酒量就算坐小孩那桌都丢人。 陆怀璟等人都是经常聚在一起饮酒的, 就算之前已经喝了其他的酒, 此刻掺着果酒一起喝,也没有醉意, 还在开怀地聊着天。 俞渐离只能悄悄地撤掉了纪砚白身边的果酒, 免得情况加重。 谁知刚刚拿走,就被纪砚白的大手盖住, 询问:“你做什么?” 俞渐离看着自己的手被纪砚白的手完全盖住, 不由得一慌,这种身体接触都让他不自然,这是非常不好的兆头。 他快速抽回手, 小声回答:“你少喝这个。” 说完快速去看身边的人,心中暗叹,幸好明知言被陆怀清带走了,其他的人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会注意这边的小细节。 纪砚白此刻很是执拗:“我为何不能喝?” 俞渐离低声回答:“这是酒。” “那又如何?” “你喝醉酒后不对劲。” 纪砚白颇为不悦, 扫了一眼其他人,道:“他们都在喝, 比我喝的都多。” “他们酒量好。” “你为什么不给我喝?” “你酒量不好。”俞渐离回答完一阵无奈,他仿佛在说一堆没有用的废话。 果不其然,纪砚白开始不高兴了,呼出了一口气,坐在原处放下了酒杯,进行无声的抗议。 俞渐离干脆拉着他起来:“你和我再去看看院子吧,我再实地看看你的院子怎么改,如何?” “他们都在喝,就我不能喝?”纪砚白还在纠结之前的事情。 “听话。”俞渐离说着站起身来,拉着纪砚白便要起身。 陆怀璟吃了一口菜,看到他们两个人又要去看院子了,当即说道:“吃到一半就去看?一起喝酒啊!” “纪砚白不喜欢吵,他一会儿又得发脾气,还是和我去看院子吧。” “也是,他在不够扫兴的,你们去吧。”陆怀璟正喝在兴头上,也懒得管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俞渐离赶紧把纪砚白带走。 纪砚白被俞渐离扶着朝里走,这个时候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纪砚白的脚步有些晃了。 真的是看起来酒量很好的皮囊,一喝就醉的灵魂。 远离了其他人,俞渐离才扶着纪砚白道:“你怎么又不听话了,白白。” 纪砚白听到了这个称呼先是一怔,随后缓和了些许情绪,道:“我……没……” “都说了你酒量不佳,若是不离开,说不定要被陆怀璟看到你喝醉酒的样子,按照他的性格,他会笑话到你寿终正寝。” “……”纪砚白就算是醉酒,也能够分辨出俞渐离说的是真的。 “我喝多了?”纪砚白指着自己问。 “嗯,没错。” “那怎么办?”被叫了一声白白,纪砚白瞬间乖巧了不少。 “我扶你回房间里休息一会儿,醒一醒酒再说。” “好。” 俞渐离扶着纪砚白明显有些吃力,纪砚白的身体太过高大,他的身体又有些孱弱,扶着微醺的纪砚白朝着房间走,已经让他气喘吁吁了。 他扶着纪砚白在床上半躺下,自己也身体一歪,结结实实地倒在了纪砚白的身上。 就算是醉酒,纪砚白也有着身体的本能,伸手扶住了俞渐离,动作敏捷。 俞渐离单手撑着纪砚白的胸膛,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纪砚白身体的温度。 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让他的温度要高于往常。 俞渐离稳住身体后,抬头看向纪砚白,因为突然这般靠近,他慌张得睫毛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心脏也跟着猛地揪紧。 纪砚白垂着眼眸看着他,眼神如同宁静的井,深邃且幽深,看不出任何波澜。 这和他的慌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俞渐离,你惊慌得太不正常了! 你此刻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快速调整姿势,刚刚想要起身,却被纪砚白伸手拎了起来,双手提着他的腋下,拎孩子一般地将他放在了床边:“你累了?你也歇一会儿吧。” 第156章 “我……没事。”俞渐离不想留在这里,不仅仅是怕自己的鞋子脏了纪砚白的床,而是和纪砚白躺在同一张床上,他的脑子里会不受控制地出现很多画面。 都是一些纪砚白或失去理智,或意乱情迷的样子。 起初俞渐离只当是自己做贼心虚,毕竟他脑补过关于纪砚白的本子,主角是纪砚白,所以脑子里都是纪砚白那些画面。 后来接触得多了,脑补得更多。 可后来他发现,他总是非常关注纪砚白的事情。 尤其是听闻纪砚白要定亲的事情,他会下意识地身体僵硬,甚至有着一瞬躯体化般的身体疼痛,指尖微颤。 他终于意识到,他对纪砚白的感情不简单。 他从来都不是直的,这一点他非常清楚,这也是他会看纯爱小说的原因。 穿书前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所以不敢想恋爱的事情。 穿书后这具身体情况同样糟糕,所以他也一直是想着能过一日是一日。 可心动是不受控的。 理智掏出绳索将整个人捆绑,心却挣脱束缚奔向对方,恨不得撞进他的怀里。 想要烟雨朦胧时一同撑伞过水洼,想要晴空万里一同晒朝阳。 想要靠近,想要亲近,想要占有。 情绪是自由的。 爱是放肆的。 明知不可为,却蠢蠢欲动。 俞渐离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可靠在纪砚白的身边,两个人身体有着些许距离,仅仅是外衫的摩擦,都让他的心中疯狂悸动。 就好像只是随意地靠近,却如同点燃了暗室里的灯火,对他的爱意像光亮一样散得到处都是,充满了整个狭窄的空间,蔓延至每个隐秘的角落。 “你为什么在发抖?”纪砚白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感受他的身体动作,“可是不舒服?” “可能是……累了。”俞渐离回答得心虚。 纪砚白不会关心人,他只知道在他生病的时候,母亲会摸他的额头。 于是他将手放在了俞渐离的额前,试探他的体温。 可惜他的手掌过热,似乎要比俞渐离的额头还要热,他只能收回,随后探过身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他的额头。 俞渐离此刻本就心思很乱,看到纪砚白突然这般靠近,当即惊慌地抬手。 可能是本子写多了,本意是推开纪砚白,身体却只是抬起一只手,挡住了纪砚白的唇。 纪砚白抵着他的额头,疑惑地看着俞渐离按着他的嘴唇的手,随后抬眼看他,满眼都写着:为何? 两个人保持这个动作,谁都没有动。 俞渐离有些懊恼,他猜测自己的举动一定非常奇怪,嘟囔出声:“我……我还以为你突然吻过来了,幸好你喝完酒不记事,不然我丢死人了。” “吻?”纪砚白的嘴唇被他按着,只能含糊地发出一个声音来,似乎是在询问他话里的意思。 “白白,你别在意我的举动,我可能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总是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说着松开手。 纪砚白也在这个时候身体后退,看着他问:“想什么?想吻?” “……”俞渐离没能回答出来。 纪砚白显然什么都不懂,又问:“那是什么?” “你别问了。”俞渐离根本不想多说,转过身便想要下床。 纪砚白却不许,按着他道:“为何不告诉我?你不是要教我的吗?” “我是教你识字,写字,不是教这个。” “为什么不能教?” “肯定不能教,这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我们不算最亲密的吗?”纪砚白想了想后,反而急了,“所以你和明知言才是最亲密的?” “更不可能了!”俞渐离回答得非常决绝。 他和纪砚白之间,他至少还有些喜欢纪砚白。 他和明知言……那可是拆官配天打雷劈!!!他从未想过会与明知言有什么情感牵扯。 “那为什么不能教?”纪砚白执着得要命。 俞渐离心里苦,他怎么能在一脑子浆糊的纪砚白面前说不着调的话,毕竟纪砚白喝醉酒又容易生气,又倔强得要命,刨根问底,什么事情不给他让他满意的答案,他都不肯轻易罢休。 俞渐离努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想要说服纪砚白:“真的不能教……这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我们只是朋友。” 纪砚白依旧坚持:“可我们的关系很亲密。”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和谁的关系最亲密?难不成是陆怀璟?” 俞渐离被纪砚白追问得一阵绝望,抬起双手直揉脸,最终只能努力说服自己。 俞渐离,你和他一般见识干什么?他喝完酒就全忘了,你没必要在乎这么多细节。 但是你此刻不将他安抚住,遭殃的就只会是你自己。 如果惹急了,他再跑出去惹是生非了怎么办? 纪砚白一个发狂,把马球队其他的队员全部灭口了怎么办? 于是俞渐离只能回答:“接吻就是嘴唇碰嘴唇……” 纪砚白是一个行动派,俞渐离刚刚说完,他便已经凑了过来,在他的嘴唇上快速碰了一下。 不愧是习武之人,这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第157章 他在刚才,被纪砚白亲了一下? 他的心脏停了一拍。 “是这样?”纪砚白问他。 “是……也不是。”俞渐离震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并且重重地吞咽。 俞渐离!!! 你做了什么?! 你这算不算占了纪砚白的便宜? 你就是欺负他什么都不懂,然后占了人家的便宜! 就算他酒醒了什么都忘记了,也无法抹掉你做出这种龌龊事情的事实! “我做得不对?”纪砚白问。 “啊……”俞渐离想要悄悄移开身体,缓慢移动的同时回答道,“刚才只能算是快速亲了一下,吻没有这么快。” “哦。”纪砚白回答了一声。 俞渐离正打算下床,手臂却被有力的大手握住,拽着他快速回身,再次回到方才的位置。 接着,纪砚白的唇再次覆了上来,这一次并非一触即离,而是一直覆在上面。 俞渐离在那一瞬险些忘记了呼吸。 罪恶感和愧疚感同时袭来,让他觉得自己做了非常大逆不道的事情。 明明是他被纪砚白按住动弹不得,全程都是纪砚白在主动,他依旧觉得,他占了纪砚白的便宜。 是他起了这方面的心思,说的话误导了纪砚白。 这种心情让他乱了思绪,他甚至没能去仔细思考,为什么纪砚白要追问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最亲密的。 他也没有去想,为什么纪砚白总要和明知言、陆怀璟争个高低。 以及纪砚白这种豁达的性子,为什么总在他的事情上生奇怪的气。 紧接着,他竟然莫名地释然了。 已经如此了,又何必在意其他呢? 或许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他很想很想……再尝尝。 俞渐离再次推开纪砚白,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做得还是不对,我教你……张嘴。” 他虽然实战经验不多,但是他理论经验多。 这方面,他可以教纪砚白。 亲自教。 第74章 同住 纪砚白不懂。 真的不懂。 他甚至不理解俞渐离此刻的举动, 但是,他不排斥。 他不理解俞渐离为什么会抬手环住他的肩膀,指尖还会去捏他的耳垂。 为什么俞渐离说的是嘴唇碰嘴唇, 结果教给他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不懂,却配合。 俞渐离的身体微微发颤,他不知是不是俞渐离觉得冷, 于是也反过来抱住了他。 两个人起初都有些不自然,慢慢也适应下来。 窗外还有院落里陆怀璟等人喝酒的聊天声, 更远的院落,还有络绎不绝的来客。 黄启等人被派去帮忙, 今日未能跟随看守。 昙回着急打听纪砚白婚事的事情, 此刻也不在旁边。 明明是最喧闹的环境,他们却偷偷做着最大胆的事情。 许久, 俞渐离才推开纪砚白, 并且快速到了床边下床,整理自己的衣服。 看到肩膀的位置有些许褶皱, 这都让他心虚得不行, 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什么。 在国公夫人生辰宴上,轻薄国公夫人的儿子,这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如果被发现, 他可就完蛋了。 以后也别想进兵部了。 “你怎么了?”纪砚白看着他问。 “没什么,教完了,我、我看看房间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纪砚白也没再纠缠,整理自己的衣服后,规规矩矩地在床上躺好, 显然是打算安安静静地醒酒。 倒也听话。 俞渐离在房间里转了一会儿,干脆开始推开窗户, 让清风吹进来,他还能冷静一番。 他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丛林发呆,许久没有移动位置,似乎仍旧未能回神。 他在方才,做了他穿书后最大胆的事情…… 之前他一直脑补的人,此刻亲身试了一番,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同来。 他的想象里一直是纪砚白主动的,可是这个纪砚白明显什么都不会,还得他来教。 是不是……可以写一个这种的话本? 他此刻脑中的思路顺得如泉涌,他觉得如果此刻手边有笔墨纸砚,他能一口气将话本写到“三辆车”结束。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陆怀璟敲门的声音:“不对劲!俞渐离,你是不是耍小聪明躲酒呢?你躲不了!小爷聪明得很!我反应过来了!” 俞渐离赶紧回身去开门,主动走了出去,道:“好了好了,我回去和你们喝。” 陆怀璟此刻有些醉意,思路也很迟钝,只是随口问:“纪砚白呢?” “他不一起了,免得乱发脾气。” 陆怀璟倒是不在意纪砚白在不在,毕竟他除了打马球的时候,其他时间都真心实意地讨厌纪砚白。 只要俞渐离出来了,他就满意了。 俞渐离回到席上吃了一些东西,陪着喝了一瓶酒,也算是应付了过去。 在其他人的家属派人过来通知他们要回府后,他也跟着起身,道:“我去寻父亲。” “去吧。”陆怀璟喝得身体有些晃,却还是笑嘻嘻的,跟着俞渐离一起朝外走,“我去找我哥。” 走出去,他居然看到明知言和父亲在一同喝酒聊天。 第158章 他当即走过去,询问:“你们一起喝上了?” 明知言见他出来,道:“刚才陆怀清带我去和人结交,我便叫上了俞叔叔,能帮得上俞叔叔的就跟着介绍一句,帮不上的,俞叔叔就在稍远的地方等待。” 俞渐离也知道这是官场上的事情,是对俞井何的帮助。 他们二人之后单独喝酒聊天,明知言也算是一下子和他们这群还在国子监的区分开了。 仿佛明知言已经过了能吵吵闹闹的时间。 “谢谢你。”俞渐离此刻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说了,随后又问,“陆怀清同意?” “也算是感谢我之前提醒他的恩,我想着也是因为你才能提醒到他,所以我带上俞叔叔有什么问题?”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你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间抓住机会,接着加以利用,所以我一直觉得你特别厉害。” “你也总是特别会夸奖人。” “嘿嘿,也算是优点吧。” 俞井何则是招呼明知言:“知言,今日和我们一块回去吧?” “不了,我刚刚上任,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日我定然会登门拜访。” “好好好。” 俞井何和俞渐离、明知言一起朝着外面走时,昙回小跑着过来通禀:“俞家妹妹已经被清辞郡主的人送上马车了,咱们直接出去即可。” “好。” 俞渐离等人跟着昙回朝外走时,陆怀璟突然追了过来,对他们嚷嚷道:“明知言,我酒量肯定比你好,下次一起喝。” “你是真的没什么可以比的了。”明知言冷淡地回答。 “我比你好看。” “行吧,我走了。”明知言懒得跟他比,明知言本就是一个清风俊朗的男子,而非美貌的类型。 “哦……”陆怀璟看着明知言朝外走,又跟了几步问,“在翰林院还能出来玩吗?那里不忙吧?”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真的是……”陆怀璟觉得无趣,又晃晃悠悠地往回走,显然是去找他的哥哥去了。 他们也没在意,继续前行。 到了马车上,俞知蕴已经在等待他们了,见他们上马车后并未立即开口,行驶得远一些了,俞知蕴才小声说道:“听清辞郡主说,皇后娘娘和国公夫人吵起来了,太子也全程冷着一张脸,但是在场的都是长辈,他没有过多参与。” 俞渐离倒是不惊讶,只是询问:“在国公夫人的生辰宴上,皇后娘娘仍旧态度强硬吗?” “倒也不算态度强硬,只是觉得母亲不理解自己的苦衷。可国公夫人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时候清辞郡主和施家小姐已经不方便继续留在那里了,便想了一个说辞离开了。之后如何谈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俞渐离点了点头又问:“清辞郡主和施家小姐是什么态度?” “她们倒是无所谓,若是不成,施家小姐还觉得松了一口气。” 俞渐离略微思量,看来施家小姐也不太喜欢这门亲事。 待回到家里,俞井何找到俞渐离,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到了俞渐离面前,支支吾吾地问:“阿离,知言他也有十八岁了吧?” 俞渐离一瞬间就想到了什么,他赶紧制止了俞井何的想法:“他如今算是太子重视的人,太子一贯喜欢用婚事拿捏一个人,您看中他的为人,可他怕是没办法和妹妹……您懂我的意思吗?” 被俞渐离提醒,俞井何才赶紧点了点头,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来今日是被明知言照顾了,对明知言十分认可,觉得明知言可能是一个不错的女婿。 可明知言的姻缘,谁敢碰? 父亲离开后,俞渐离得空一个人坐着,也没什么心思做手工,而是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冷冷月色。 期间,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随后叹息一声。 别多想,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 天气逐渐转凉。 俞渐离进入支堂里,其他的监生都带了各式各样的暖手炉。 像陆怀璟这样怕冷的还带了一个斗篷,冷的时候会披上。 国子监内一派忙碌的景象,每个支堂里都在运送炭火盆进去,听闻国子学支堂的炭火盆会比太学、四门学都多出来一个。 俞知蕴给俞渐离亲手做了一床厚一些的被子,俞渐离早晨带到了国子监的号房里,之后才到支堂。 这个时候,他开始思考号房是否应该添置一个炭火盆。 可之后买炭火也是一笔开销,不好的炭火他怕中毒,好一些的又着实贵得离谱。 他的确又赚了一笔银两,可想到家里人刚刚进京,要用钱的地方可能更多,他便又打消了念头。 下次休沐的时候可以买一个暖手炉,想来也能缓解不少。 在乡下的日子,他也是这般过来的。 当然,他的老家要比京里暖和不少。 俞渐离坐在桌前拿出一张纸,正准备画纪砚白小院改造的图纸时,便注意到纪砚白大步进了支堂。 在纪砚白走到他身边时,他的身体微僵。 这还是他们国公夫人生辰宴后第一次见面,他仍旧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纪砚白路过他,见他没有和自己打招呼,不由得一阵疑惑,将手里的斗篷披在他的肩头后低声问道:“我昨日醉酒,惹你生气了?” 第159章 他回过头,见纪砚白的表情并非作假,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随后道:“并没有。” “那为何不理我?” “我在思考设计图。” 纪砚白回答得很随意:“那个不急,年关将至,国子监放假,我总不能过年的时候没地方住。” “可以先改一改院子,春天的时候正好可以种植植物,这期间我把需要做的东西做出来。” “你闲暇的时候做就行,我不在乎这些。” “嗯。” 一边的陆怀璟恹恹地趴在桌面上,朝着他们两个人看过来,道:“我的头好疼……可是我家里不许我请假。” “你下次也少喝一些。”俞渐离探头看了看他,又问,“可有喝一些缓解的汤?” “府里倒是给我准备了,不好喝,我只喝了两口。” “那你一会儿躺着睡一会儿吧,你上课时安安静静地睡觉,博士也能少生些气。” “嘿!”陆怀璟当即来了脾气,甚至坐直了身体,“俞渐离,你少和明知言玩了,说话怪让人生气的。” 俞渐离轻笑出声。 俞渐离重新去看面前的图纸,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斗篷,黑色的皮毛领子,主体同样是黑色,上面有着藏青色刺绣花纹,颜色对比并不分明,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到。 这斗篷倒是符合纪砚白的风格。 他画了一会儿图纸,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斗篷的温暖让他失了神。 这和被纪砚白拥抱有什么区别? * 晚间,俞渐离披着纪砚白的斗篷回了号房,进去后低头看看脚下,抿着嘴唇半晌没动。 纪砚白的斗篷属实有些长,他披上之后到了脚跟的位置,他猜测自己的模样,应该就像是小孩子披上了被单伪装超级英雄。 回到号房里,依旧没觉得暖和多少。 支堂里还有炭火盆,他的号房里什么都没有。 若是在集体号房,几个监生也能拼凑出银两购置一个,分摊下来并不贵。 可他一个人住,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他坐在了桌子前,拿出了工具继续做钗子。 这是给陆怀璟母亲做的,他都是单独设计,保证这钗子是独一份的,不会出现撞款的情况。 做了一会儿,纪砚白敲了敲房间中间的窗户。 他先是一怔,随后还是起身去开了窗户,询问:“有事吗?” “昙回在我的号房里布置了炭火盆,炭火是宫里送来的上等银炭,你可以过来烤烤火。” “哦,我没事……” “过来吧,你做手工是精细的活儿,手冷会影响你。” 纪砚白说得也有道理,俞渐离很快捧起了自己的东西翻过窗户,到了纪砚白的号房,接着说道:“那我顺便看着你练字吧。” “倒也不必这般……”纪砚白显然不想写。 “今天少写一些。” “行吧。”纪砚白勉强地答应了。 俞渐离坐在了桌前,和纪砚白面对面。 纪砚白练字,他做手工。 炭火盆在燃烧,温度被控制得极好,显然是昙回的手笔,并且没有呛人的味道,品质要比国子监支堂的好些。 宫里送出来的银炭,是寻常人都不能随便用的。 最好的炭火,只有皇上、皇后、太后才有资格使用。 能被送出来的,大抵是低一等的,这些也只有纪砚白这种有着显赫战绩的国舅爷,或者是太子才能够使用。 所以,纪砚白可以帮俞渐离添置一个炭火盆,但是这银炭俞渐离没有资格用,他们也不敢送给俞渐离。 纪砚白似乎也不想给俞渐离送去低等的炭,便让俞渐离过来与他共用。 到了深夜,俞渐离做得差不多了,开始收拾东西:“我该回去睡觉了。” “在我这睡吧。” 俞渐离不由得愣住,道:“这……不合适吧?” “我觉少,你可以先在那里睡,免得回去生病。” “我妹妹给我准备了厚的被子。” “你的身体不好,难免受寒。再说你我皆是男子,旁人也不知道你过来我这里,不会说什么闲话,我们住一起又如何?” 俞渐离忍不住腹诽:看起来似乎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你这多少有点考验我俞渐离的为人了! 第75章 过度 俞渐离此刻颇为纠结。 如果执意要回去, 的确有些太过扭捏了。 明明他们都是男子,非要搞出“男男有别”的姿态来,岂不是在明摆着告诉纪砚白他不直, 他还对纪砚白有非分之想? 可如果不回去,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自控能力。 毕竟上一次……他就没能坚持成功。 快速思考片刻,最终他也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号房, 道:“我回去取被子。” “好。” 纪砚白跟着他走到了小窗前,在俞渐离搬进来被子时接了过去, 放在了自己的床铺上。 俞渐离回到纪砚白的号房,整理自己的衣服后, 上了床铺。 他裹紧被子躺在最里面的位置, 道:“我睡觉好像还挺老实的,而且占地方不大, 你睡的时候可以随意。” “嗯。”纪砚白站在外间活动自己的手腕, 似乎练剑都不会让他疲惫,但是练字真的让他浑身疲乏, 每一寸肌肤都在抗拒。 第160章 他随意地朝里间看了一眼道:“我能再留一盏灯吗?” “嗯, 没事。” 纪砚白坐在了炭火盆边,似乎是准备照看炭火。 俞渐离躺下后并未能立即入睡,而是询问:“你睡不着的时候, 一般都会做什么?” “有时会出去练武,或者骑马,在国子监时要憋闷一些,最近在练习在昏暗的环境里使用暗器。” 俞渐离从来不知道纪砚白在练习暗器:“可是我从未听到过声响。” “这种一般是秘密行动的时候才会做,如果你都能听到声音, 我还练什么,干脆光明正大地杀进去得了。” “也对……” 纪砚白在此刻说道:“床头有两张纸, 你随便撕下来几块丢起来。” 俞渐离从被子里爬出来,伸手拿来纸张撕碎随便抛了起来,他还在等待碎屑落下,却看到碎屑突然改变了下落的趋势,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再回神时,他才发现那些纸屑全部被钉在了床一侧的木板上。 他震惊得睁大了双眼,凑过去,看到钉住纸屑的是银针一样的武器,尾端还坠着红丝,想来是有一定的消音作用。 他指着这些银针道:“我还当你会钉住其中一片,结果你钉住了全部,难怪你那么难杀……啊,不对,难怪你那么厉害。” 纪砚白学习不行,但是习武的能力从未被质疑过,什么都是学一次便会,更是多年来罕见的奇才。 他被夸了也没骄傲,而是道:“你在你的领域也很厉害。” 俞渐离再次缩回到被子里,因为已经有些犯困,所以回答的时候也迷迷糊糊的:“我呀,其实全靠有些创新的脑子,其实我的手艺不如老匠人……” 说着仰面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眯一会便开始了呼吸均匀的入睡状态。 纪砚白没再和他聊天,而是走过来伸手收走了银针和纸屑。 他这种轻功极佳之人,做这些也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来。 收完这些东西,他低下头去看睡梦中的俞渐离,没有任何的防备,处处都是破绽,显然对他没有任何防范之心。 他静静地在床边站了许久,借着昏暗的烛火,看着俞渐离酣睡的模样。 烛光摇曳,他的影子在俞渐离的身上微微晃动,最后远离。 他又回到外间,难得的没有练习暗器,而是静静地坐着。 直到有了困意,他才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躺在了俞渐离的身边。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在俞渐离身边便会安心下来,明明俞渐离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根本保护不了他什么,可他就是会觉得心中踏实。 听着俞渐离的呼吸声也能让他内心平静,焦躁感降低,没多久后他也跟着进入梦乡。 * 翌日清晨。 俞渐离醒来时,纪砚白还没有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后眨了眨,侧过头盯着纪砚白看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起身。 就算到了早晨,号房里的暖意依旧没有散去,看着银炭的模样,应该是纪砚白夜里又加过,计算好时间,刚好够燃到早晨。 也难为这位小将军细心地照顾他了。 他起身先是整理好自己的被子,正要越过纪砚白下床,便看到纪砚白睁开了双眼。 他保持着双手撑在纪砚白头的两侧,正要跨过去的姿态,尴尬得不知道该继续跨过去,还是退回去。 最后他还是快速退了回去。 纪砚白刚刚醒来还有些迷糊,含糊地说了一句:“你可以叫醒我。” 说着掀开被子起床,伸手拿来了斗篷。 很短的时间,纪砚白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俞渐离刚刚下床,他便帮俞渐离披上斗篷:“一会昙回会进来照顾我洗漱,你先回去吧,我明日会让他放在门口不要进来。” “好,没事的。” 俞渐离披着斗篷,打着哈欠到了小窗边,站在床边还发了一瞬的呆,才慢悠悠地跨过去。 纪砚白见他还没完全醒的样子,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扶着他回号房。 俞渐离回去后洗漱完毕,在心中怀念未来暖壶这一伟大的发明,没有随从的他,怕是难在冬日里的早晨用温水洗漱了。 好在洗漱完毕,他也彻底清醒了。 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他走出号房,还没走出多远便看到纪砚白也出了号房。 以前他们还会故意装成不认识,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了,坦然地站在原处等他。 纪砚白走到他身边,递给了他一个食盒:“昙回带回来的。” “他早上也怪忙碌的。”俞渐离接过去后便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着的包子,拿在手里啃了一口。 “可他不用学习。”纪砚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竟然是羡慕的。 俞渐离竟然被逗笑了。 许是昙回细心,或者是纪砚白叮嘱过,后来的每天早晨,他的门口都会有人送来热水,让他能够兑上清水后洗漱。 俞渐离又不知该如何感谢了。 * 再一次休沐,俞渐离又完成了两件事情。 一个是给陆怀璟母亲做的钗子大功告成。 回到家里,有俞井何的帮助,金钗也终于能够定型,做完一套首饰,俞渐离成就感爆棚,端起来反复观看,很是满意。 第161章 一个是他又写完了一个话本故事。 这次留松干脆没让他去店里,怕他总去会被书行的人发现,而是约在了俞家见面。 俞渐离见外客,俞知蕴便带着弟弟在后院里忙碌自己的事情,俞井何则是早早便出门忙碌自己的工程了。 留松到底是个商人做事周到,并未空手来,拎来的还都是油、米、面这些实用的东西,让人没办法拒绝。 留松看完新的话本故事后,脸上的喜悦难以控制,嘴角扬起,笑得很是灿烂:“你终于愿意写一个欢快的故事了,这次结局很圆满。虽然不像之前的故事那样后劲很大,但是看完整个故事,都觉得很轻松,看得很开心,甚至开始憧憬感情了。” 俞渐离跟着心安:“我还怕这次风格不一样,你会没办法接受呢。” “这不会,你的故事就是因为新颖,才能得到大家的青睐,这一次的故事也很新颖,想来也会有不错的口碑。现在市面上的画本主角,十个有九个是穷苦书生,真的让人觉得疲惫。”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我最近有些忙,之后的故事我不一定能很快给你,不过我会尽快。”俞渐离说的是认真的,他现在手里缺银子。 他回来时注意到,家里也是只有俞知蕴的房间里才有一个炭火盆,里面的炭不但品质不佳,还不知灭了多久,显然是不舍得多烧。 若是再不赚些银两,俞家的这个冬都会过得非常艰难。 “好,其实这阵子我也在忙碌手抄本的事情,你出的主意刚有些效果,不过还不显著。我最近得努力不去在意他们了,先着手这个新故事。” “好。” 他们的见面时间并不长,都是有事说事的风格。 留松很着急去制作新话本,并未多留便离开了俞家宅子。 完成了两件事情,他心中轻松了不少,之后可以研究清辞郡主那边的样式,再画纪砚白院落改造图。 闲暇的时间,去看纪砚白练字,偶尔指导陆怀璟一番,想想还挺惬意的。 拿着留松这次带来的十三两银子,他带着俞渐龄去了集市,买了三个暖手炉,又买了一些品质好些的炭以及两个炭火盆。 俞渐离看着炭被运进院落里,特意到后院提醒俞知蕴:“这些炭的品质算不上最好,但是用着放心,烧的时间也久。你莫要太过节省,该用的时候就用,不然等到过完冬还用不完,明年受了潮就不能再用了。” “嗯,好,你在国子监可会冷?” “不会,国子监会提供这些。” “那就好。” 俞渐离又提起了别的事情:“我想给你添个侍女,你有什么要求吗?” “这个我没想过。” “应该有,不过不急,最近我找了一个婆子时常过来收拾一番,我给过了银钱,你不用担心。” “好。” 将俞家安排稳妥,他才重新回到国子监。 * 临近年关,国子监也在筹备岁试,岁试结束后国子监也会放假,让大家能够回去过年。 俞渐离并不担心考试的事情,只是想着假期是不是能安心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见不到纪砚白陆怀璟他们了,想来只能偶尔出来一起吃顿饭,短暂地聚一下。 最后一次休沐,俞渐离到了清辞郡主的铺子里送新的样子。 在教师傅们制作方法时,清辞郡主快步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盒子对俞渐离兴奋地说道:“俞渐离,你看看我新收到的首饰,这样式着实别致,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能做出来吗?” 俞渐离立即起身走过去,刚刚接过来便愣在了当场。 是他给陆怀璟母亲做的那套首饰,甚至没有一件遗漏地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看到这套首饰出现在清辞郡主手里的那一刻,他心中不受控制地失落了一瞬。 他知道,陆怀璟定然送给了母亲,可他母亲如何处置,陆怀璟并不能控制。 对于陆夫人来说,这不过只是一套首饰,送给更喜欢这方面东西的人,显然更加合适。 俞渐离很快恢复自然,轻笑道:“这是我做的。” 清辞郡主很快想通了,他也知道俞渐离和陆怀璟的关系,随后笑道:“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无妨,只是莫要让陆怀璟见到了,不然他会不高兴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 第76章 遇袭 俞渐离回到国子监后, 仍旧在蹭纪砚白的炭火盆取暖。 如今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了省钱,还是出于私心。 他吃完晚饭回到号房后, 从小窗爬到了纪砚白的号房里,点燃了烛火,拿着自己的工具, 却许久未动。 原本他应该画图纸的,或者继续做首饰样式, 可总是静不下心来。 其实在看到他给陆夫人做的首饰出现在清辞郡主手里后,他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自我反思。 是他做得不够好吗? 是不是陆怀璟喜欢华丽的, 但是陆夫人并不喜欢这种风格? 他在做之前, 是不是应该仔细询问陆夫人的喜好,或者看看陆夫人以往首饰的风格, 他以自己的喜好给别人做定制的礼物, 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是他做得不够周到用心吧? 他总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他没做好, 所以陆夫人才不喜欢。 第162章 可是很快, 他又重新拿起了工具,研究新的首饰样式。 如果陆夫人不认可他做的东西,这东西也不会被送到清辞郡主这个行家手里。 可能只是不符合陆夫人的个人风格吧? 他和清辞郡主私底下认识, 旁人又不知道。 再者说,他做首饰,是为了感谢陆怀璟愿意和他合作花灯,在他提议后便无条件信任他,投资了不少银两。 首饰他也是按照陆怀璟的要求做的, 能让陆怀璟拿着喜欢就够了。 陆夫人那边终归是他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接触的人。 想到这里,他终于放下了这件事, 继续研究自己手头的事情。 不久后,纪砚白练箭回来,进入号房后询问:“听说你晚饭吃得很少。” 俞渐离听得目瞪口呆:“这种事情昙回都能打听到?” “嗯,他还说你郁郁寡欢的,让我早点回来陪你。” “……”俞渐离很快发现了不对劲,问,“昙回发现我们一起住了?” 纪砚白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他晚间再没来过我的号房,早上的热水和食盒都是放在我们各自的门口。” “就是因为从来没来过,才不对劲……” “是吗?”纪砚白毫不在意。 俞渐离却很紧张,仿佛自己做了坏事被外人发现了:“对,他还说让你回来陪我,这不就是知道了?” “那又如何?” “他会不会告诉国公夫人?” “不会,他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我也不会留他在我身边。” 俞渐离还是有些担心,正欲再说什么,纪砚白却提起了别的事情:“清辞郡主要办私塾,还邀请了你的妹妹,你可知道?” “嗯,我知道一些,好像已经在试教书先生了,最近几个人都在试听。” 圣上考了清辞郡主的功课,清辞郡主算学是一绝,但是其他的着实拿不出手。 被圣上叮嘱了几句后,清辞郡主打算在年后开始在自己的私塾上课。 她自己一个人上课怪没有意思的,于是还请了施家小姐,以及另外三位贵女。 最让俞渐离惊讶的是,清辞郡主还邀请了俞知蕴。 另外几位贵女,最低也是三品官员的嫡女,俞渐离曾经担心过,不过想到俞知蕴能和清辞郡主成为朋友也是好事,便只是叮嘱了几句。 “她们邀请了我的二嫂去教她们射箭和骑术。”纪砚白说着,突然轻笑,“二嫂说她见到你妹妹的那一刻,还当是看见了仙女。” “还学这个?我妹妹会不会跟不上……”俞渐离不由得担心起来。 纪砚白听到俞渐离的担心一阵诧异:“你不知道你妹妹会射箭?而且骑术不错?” “啊?”显然不知道。 “她比你厉害多了。” 俞渐离回忆自己的妹妹,他的印象里,俞知蕴一直是温柔懂事的妹妹,他总觉得他得处处护着妹妹才行。 他想了想后回答:“我家里的人身体都不太好,父亲担心妹妹的身体也像我一样差,小的时候也让妹妹跟着学了一些拳脚功夫,不过应该是太极拳一类的,只能强身健体。” “是吗?”纪砚白觉得奇怪,为什么俞渐离形容的俞知蕴,和二嫂形容的完全不一样? 纪砚白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隔壁号房门口传来了拍门声:“俞渐离!出来玩!” 两个人听到陆怀璟的声音同时惊得站起身来,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感。 俞渐离赶紧打开小窗,因为爬得着急,险些跌下窗户,好在被纪砚白扶住。 最终他还是快速走过去开门,问:“你怎么来了?” “我们在后院玩呢,看谁射中的落叶多,你也过来看看吧。”陆怀璟说着,朝俞渐离的房间里看,“怎么没点燃烛火?你已经睡了吗?” “哦,我白天累了,回来休息了一会儿。” “行了,别睡了,出来玩,别叫纪砚白,他来了就不好玩了。射中掉落过程中的叶子对我们来说是高难度,对他来说就跟玩似的,看着就让人心烦。” “好。” 俞渐离被陆怀璟叫走,引得纪砚白一阵不悦。 在他不高兴的功夫,昙回突然敲门进了他的号房,进来后也不惊讶俞渐离的工具在纪砚白的桌子上,抱进来一些新的银炭后,便又退了出去。 纪砚白看着昙回,算是确定了昙回确实是早就知道了。 * 京外山路。 俞知蕴坐在清辞郡主的马车里,又帮清辞郡主披了披斗篷,随后俯下身,点燃了马车里的安神香。 今日她陪着清辞郡主来山上的庙里祈福,清辞郡主跟住持聊了许久,到了傍晚才乘坐马车下山。 车厢内只有她们二人,侍女都在车外。 清辞郡主显然有些乏了,单手揉着太阳穴,眉头微微蹙着。 俞知蕴也不打扰她,安静地坐在一边。 清辞郡主喜欢精致的物件,马车内也被这般装饰过,不仅仅马车里的布置精美,还有小桌,储物的匣子。 就连香炉都是专门定制的,旋转之后便会固定在马车上,车厢摇晃也不会移动。 香炉内冒出袅袅白烟,是让人心神放松的清雅淡香。 清辞郡主想起了什么,从一侧储物的匣子里取出了两本书,道:“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这两册话本,很好看,我和辛冉都喜欢。” 第163章 俞知蕴双手接过,道:“谢谢郡主。” “客气什么?” 俞知蕴点燃车厢内的烛火,借着光亮去看话本,看着看着突然发觉了不对。 她捧着书思量了片刻,仍旧不能确定,于是重新翻到了第一页,又从头看了一遍。 这个风格……怎么像哥哥写的? 应该不会吧…… 可是哥哥告诉他们的事情,和之后给他们的银两,以及家具所需的银两,的确有一部分对不上。 她又开始回忆留松这个人,哥哥似乎提起过他是一家书店的老板。 难不成……哥哥在写这种书? 她又看了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书中的两个角色,一个像世家公子身份的哥哥,一个像纪砚白。 她快速看了一眼后,又拿起了第二本,同样只读了开篇部分。 难得的,她漂亮的眉头蹙起,这根本就是换了一个身份的哥哥和纪砚白! 这让她心中慌了一瞬,一个劲儿地告诫自己,要相信哥哥的为人,哥哥才不是会为了一些利益牺牲自己的人! 随后她又突然一顿,如果不是哥哥自我牺牲,而是哥哥瞧上纪砚白了呢? 她开始努力回忆纪砚白。 她之前只跟纪砚白有一面之缘罢了,并未过多留意这个人,只觉得这个人身材高大,相貌也是俊朗的,只是面相有些凶,看起来不太好交往。 哥哥喜欢这种的? 她宁愿哥哥喜欢知言哥哥那样的…… 怎么哥哥重回京城后,和知言哥哥疏远了,反而和纪砚白亲近了呢? 算了,还是相信哥哥的眼光吧,如果真是哥哥瞧上的,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人。 只是不选知言哥哥有些可惜。 她也能猜到后面的内容,也在那些内容出现前停止了阅读,她可不想看那些会让俞渐离尴尬的内容。 给哥哥留点颜面吧…… 她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在她走神的时候,马车突然开始颠簸,护卫发出了惊呼声,侍女也是惊叫声连连。 护卫怒喝:“放肆!我们可是清辞郡主的车队!” 那边朗声大笑:“我们劫的就是清辞郡主!谁不知道这娘们有的是金银?!” 听到外面的声音,俞知蕴快速放下手中的话本,将清辞郡主护在了身后。 清辞郡主也在此刻惊醒,似乎也被惊吓到,回过神时已经被俞知蕴护在了身后,不由得一阵诧异。 她的动作怎么这般利落? 车外很快斗成一团,马车厢自然是劫匪的目标。 清辞郡主已经故去的母亲乃是南方大家族嫡女,嫁妆丰厚,当年乃是十里红妆,浩浩荡荡的场面。 如今清辞郡主继承了这些,又有着不错的头脑,生意做得越来越大。 说清辞郡主是京里最有钱的主儿也不为过,她的财富甚至超越了不少商人。 就算她得圣上的喜爱,在这些劫匪看来也不过是一介女流,干了这一票,他们就能金盆洗手了。 之后他们拿着这笔钱直接销声匿迹,旁人也奈何不了他们。 俞知蕴在马车内灭了烛火,接着将烛台握在手中,掂量了一番似乎也觉得不太顺手。 她又快速寻找,终于确定车厢内没有比烛台更顺手的东西了,只能妥协。 恰巧此刻有人掀开车帘要闯进来,却被俞知蕴用烛台狠狠地砸了头,力道之狠,出乎旁人的预料。 随后俞知蕴双手扶着车厢,蓄力后一脚蹬出,那歹人干脆身体横飞出去,发出了一声惨叫重重落地。 俞知蕴并未停下,丢弃了手中的烛台,伸手拿来歹人遗落的大刀握在手里掂量掂量。 在另外一人准备掀开车帘时,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了下去。 清辞郡主也经历过许多大场面,见到这种场面不至于惊慌,全程沉着脸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她只是惊讶于俞知蕴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有着这般强悍的功夫。 尤其是她居然能毫不犹豫地砍断歹人的手臂,轻松得仿佛只是砍断了一根树枝。 鲜血四溅,俞知蕴俏丽的脸颊上尽是腥臭的鲜血,尽管如此,她眉头都没有动一下,继续护在清辞郡主的身前。 清辞郡主看着俞知蕴的背影突然轻笑出声,这对兄妹真有意思,总是让她觉得意外。 俞知蕴警惕了一阵后,听到外面没了厮杀的声音。 她用刀勾起车帘,透过狭窄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发现又来了一批人。 这些人的功夫显然更加厉害,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些匪徒。 清辞郡主依旧是笑盈盈的样子,凑过来用帕子帮俞知蕴擦脸颊上的鲜血,道:“我呀,有钱,还有点惜命,所以雇佣了一些死士。 “这些人被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一年也只能出手这么一两次,所以这个场面就交给他们吧,你歇歇。” 听到这些话俞知蕴松了一口气,丢了手里的刀,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衫,道:“郡主,今日我可否在您那里借宿,待我洗干净衣衫上的血晾干了便会回去。” “当然可以,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家里。” 外面的人前来告罪:“郡主,我等护驾来迟。” “唉,平日里酒喝多了吧?手脚不利索了,血都溅到我车厢里了。” 第164章 “我等知罪,自罚银钱,还望郡主恕罪。” “啧,他们吓到我了,我可不想让他们留有全尸,把他们给我分了,每块都分开埋,留点丢进河里喂鱼。” “是。” 俞知蕴听完清辞郡主的吩咐,看着那些人快速将马车清理干净。 恢复安静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很快重新坐好,小声询问:“郡主,今日的事情能否不要告诉我的哥哥,我怕他担心。” “此类事情一般我也不想提,最好没人知道,免得被人非议。” “嗯。” 清辞郡主突然凑过来仔细看她:“你在你哥面前倒是挺能装乖的。” “哥哥胆子小,身体也不好,我不想他担心。” “嗯,好,我知道了。” 回去的途中,清辞郡主突然说道:“知蕴,你在私塾的时候好好学学算术,你哥哥那么聪明,想来你也不会差。之后我想开一间衣裳铺子,交给你打理,你去做幕后的掌柜。” 俞知蕴知道,这是清辞郡主给她的谢礼,却有些犹豫:“我怕我……” “怕什么,有我呢,我做的买卖可从来没亏过。” 俞知蕴想到家里的情况,终于回答:“好,我会努力的。” 清辞郡主扬了扬嘴角,没再说什么。 第77章 打探 岁试结束, 公布成绩的那一日早晨,俞渐离刚刚到支堂门口,就看到隔壁支堂的人聚集在了他所在的支堂门口。 他如今所在的支堂名叫清洁, 他来时还当这个是督促他们收拾卫生的牌子。 看到隔壁支堂叫清廉,再前面一个支堂名为清正,他才意识到, 这三个支堂取的是清正廉洁之意。 可惜最后这两个支堂聚集了整个国子监最让人头疼的监生。 他们见俞渐离来了,为首的一人突然迎过来提议道:“俞渐离, 你能不能轮流在我们两个支堂上课?反正你也是考一次试换一次支堂,这次换到我们那里去呗?” 这个提议属实是震惊了俞渐离, 让他许久没说出话来。 还没回过神来, 陆怀璟便从清洁堂里走了出来,对着他们嚷嚷:“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闹闹哄哄一早晨了, 烦死了。” 清廉堂的人不服, 反驳:“陆怀璟,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又怎么样, 俞渐离刚回来国子监时你们都没和他结交, 只有我当他是朋友,现在你们看到好处了才来?晚了。” 俞渐离到了陆怀璟身边,拽着他的袖子问:“怎么回事?” “哼, 之前我们两个支堂都是国子学垫底的,入学这么久,从来没有人得过分。不过扣分方面嘛……我们倒是平分秋色。” 俞渐离的震惊久久没有退散:“两个支堂都没有一个人得过半分吗?” 陆怀璟似乎也觉得很丢人,却还是点了点头:“嗯。” 俞渐离算是懂了,他来了这个支堂, 清廉堂便要垫底了,从此成为独一份的存在。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 清廉堂的监生坐不住了,想让俞渐离也去他们支堂考一次。 “我最近选修的课程已经不学了,所以可能已经帮不上太大的忙了。”俞渐离委婉地拒绝。 “两分叫帮不上?”那人不肯罢休,跟在俞渐离身后继续纠缠,“哪怕只有一分,对我们来说也非常重要,我听闻国子学还没出现过一个支堂到最后都是全支堂没积累到半分的,真要这么下去,我们支堂也算是遗臭万年了。” “可是我不想去。”俞渐离干脆直接拒绝。 陆怀璟挡在了那个人身前:“他不想去,没听到吗?” 说着,拽着俞渐离回了支堂里。 马球队其他的成员却在这个时候出去,放肆数落对方,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升级成一场纠纷。 好在纪砚白也跟着来了支堂,清廉堂的人快速退散。 纪砚白进入支堂,在俞渐离身后坐下,听到有人问俞渐离:“俞渐离,今日你的积分彻底超过八分,你也要像明知言那样在国子监留一阵子吗?” “这个由不得我,再看看吧。”俞渐离回答得颇为保守。 纪砚白则是在心中想着,回去该跟军师以及父亲提及给俞渐离安排官职的事情了。 陆怀璟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比较关心其他的,在一边问道:“假期你都在家里吗?”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应该是的,还会去父亲那里帮忙。” “我若是找你的话,提前给你递帖子。我想我年关会很忙,很多来探亲访友的,我家还要举办宴请,烦得很。” “嗯,好。” 这个时候有人进入支堂,道:“外面又在说林听的文章惊艳了,呵,以前听说明知言被夸,我心中虽然不痛快,但是信服,不过这个林听……总觉得没有明知言让人心服口服。” 另外一个人也跟着道:“他好像很少出现,除了每次考试被各位博士夸赞外,似乎都没怎么见过他。” “他还是陆怀璟的表亲呢。” 听到林听的名字,陆怀璟停顿下来旁听了一会儿。 突然听到他们提及自己,他明显一怔,随后摆了摆手:“远房表亲,关系不是很好。” 旁人也不在意:“我在太学也有表亲,不过关系挺一般的……” “谁在国子监还没几个亲戚了。” 第165章 “那个林听不过是文章写得好,积分可没我们俞渐离多。” “对呗!现在我们清洁堂也有两积分,清廉堂的都要羡慕哭了。” 这倒也是,京里讲究门当户对,各个府中的子女还多,这些国子监的监生难以避免地会扯上一些亲戚关系。 大家也都没在意,继续说起了假期的事情。 陆怀璟原本还走神了一会儿,俞渐离想要问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问。 结果陆怀璟很快便不再思考林听,说起了旁的事情:“俞渐离,你会法术吗?” “啊?!”俞渐离真的被问住了。 方才见陆怀璟若有所思,他还当陆怀璟在思考林听的事情,此刻看来是他多虑了。 陆怀璟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凑到了俞渐离身边小声说:“我娘给我的宅子有好几个,其中有一个最近有些不好的传闻,我想带你去破一破。” “闹鬼?”俞渐离问。 “哎呀哎呀!”陆怀璟听到这两个字都怕得不行,“就是有点不好的传闻,都租不出去了,少了这笔银子,我都拮据了不少。” “什么传闻?”俞渐离问。 “听说上一家租宅子的夫妻人品颇差,那家男人想将一个丫鬟收了做通房,丫鬟不愿意,干脆投了井,死我家宅子里了……之后那对夫妻搬走了,倒是害苦了我。” 俞渐离听得眉头紧蹙,他很厌恶这种事情:“他们没偿命吗?” “好像是没闹大,毕竟是丫鬟自己跳的井,随便编个理由推到丫鬟自己身上,说她偷了东西畏罪自杀,官府也不会再追究。” 这也是他们管不了的事情,于是他只能问:“那他们赔你银子了吗?” “肯定啊,我们陆家是好欺负的吗?但是之后租不出去也很麻烦。我不想事情闹大,先自己解决了再说,所以只能找你了。”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叫上冯光栖吧,他有些道行。” “叫他?我都烦死他了,他也不一定愿意来。” “我猜他会愿意来。”俞渐离想了想后,又道,“我再叫上我在司天台的两位好友,先试试看能不能解决。” “行吧……我私底下去问问冯光栖。”陆怀璟说着,对俞渐离使眼色,“你把后面那位也叫上,他去了能镇邪。” 俞渐离想到纪砚白那鬼见了都怕的模样,点了点头:“好。” 这一次岁试结束后,便是国子监的假期了。 这期间有春节和元宵节,节日结束后才会回来上课。 他们所有人聚在支堂里,听助教安排了一些事宜后,国子监正式放假。 宣布放假后,清洁堂内一阵欢呼,这群不爱上课的小少爷们快乐得不行,快速跑出了支堂。 俞渐离拿着自己的东西,刚刚起身,纪砚白便帮他拿过了东西,捧在了自己的手里,道:“我们一起回去吧。” “好。” 两个人并肩朝号房走,俞渐离才得空问纪砚白:“你假期会忙吗?” “国公府的事情不多,我父母也不喜欢热闹,兵部宴请太多也会让人起疑,所以除了生辰宴会大办外,便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倒也不错。”对于俞渐离这个社恐来说,清净才是最让他觉得舒服的环境。 “你那边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通知我,我会让黄启时常去你府上看看。” “还是少去吧,我妹妹在呢,他总躲树上不合适。” “哦……也是,那我让京兆尹多关照你们。” “好。” 俞渐离回到号房,要整理自己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工具以及剩下的材料。 这些都整理好,放进了盒子里。 随后又将自己的衣服和被子打包。 纪砚白有昙回等人帮忙,便跟着来了他的号房,看着他连被子都拿走,当即问道:“都带走?年后不回来了?” “我……家里没有被……” “哦。”纪砚白还真没想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还以为俞渐离不念书了…… 纪砚白在此刻起身,对外招呼了一声,没一会儿黄启便来了俞渐离的号房,搬走了俞渐离收拾的东西,跟着俞渐离走出国子监。 门外已经有安排好的马车,黄启寻到马车后上去,招呼俞渐离:“俞公子赶紧上车,我驾车带您回去。” “好。”俞渐离匆匆上车,放下车帘时,特意对纪砚白挥手道别。 纪砚白站在国子监门口目送他离开,随后自己翻身上马回国公府。 马车缓缓行驶,黄启还在抱怨:“京里人真多,这马车速度都快赶上人小跑了,车赶得我心烦。” “你莫要焦躁,你也是读过书的人了,该有一些读书人的文雅。” “哦……也对,我是读过书,认识好几个字的人了。”黄启说着,还调整了自己的驾车姿势。 到了俞家宅子,黄启帮忙搬东西进家门。 俞渐离也捧着自己的东西,送回自己的房间里。 黄启正要离开,却被俞知蕴叫住了:“黄大哥。” 俞知蕴一向清冷,很少跟他说话,他还有些意外,很快答应:“欸欸,怎么?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不用,你先坐下歇一会儿,我给你倒杯茶。” “啊……也行。”黄启并未多想,坐在了椅子上后接过茶杯,一口饮尽后又将杯子递了回去,“再来一杯。” 第166章 倒也不客气。 俞知蕴一怔,却没有说什么,又帮他倒了一杯。 黄启喝完茶,犹豫着要怎么开口离开。 俞知蕴却在这个时候主动和他搭话:“黄大哥,我哥平时和小将军的关系如何?” “那可是非常好了!形影不离的。” 俞知蕴垂下眼眸思量片刻,又问:“看来平日里小将军对哥哥非常照顾,都是黄大哥帮了最大的忙,我父亲也曾提起你好几次。” “哈哈哈,还行还行。”黄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帮忙照顾的?” “嘿,也就是一直保护俞公子罢了,我们小将军怕俞公子会突然晕倒,就连俞公子出国子监制作花灯期间,我都是日日跟随。” 俞知蕴继续追问:“还有其他需要做的吗?” “需要禀告俞公子的事情给小将军,我们小将军的脾气不太好,关于俞公子的事情问得可细了,还动不动就生气。” 俞知蕴仿佛非常惊讶:“还会生气吗?因为何事生气?” “有一次是因为陆小公子,小将军听说俞公子和陆小公子吵架后,俞公子一个人黯然神伤,我们小将军突然生气了,莫名其妙的。还有的时候是听说俞公子和明公子一起,他也生气。” 俞知蕴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看来并非自己哥哥单相思,纪砚白似乎也对哥哥很在意。 看纪砚白对他们家里的照顾,就能看出来。 这个纪砚白看着不好交往,性格也不太好,似乎还很喜欢拈酸吃醋,这倒是让人意外。 也不知道哥哥和纪砚白相处得可还融洽,瞧着黄启说的,应该还是不错的。 想来也是……哥哥那么好,会喜欢也不奇怪。 俞知蕴想要套黄启的话,甚至不需要过多的思考,毕竟黄启根本意识不到什么不对。 她又问:“小将军对旁人也照顾吗?” “不,只对俞公子好。” “那国公夫人对我哥哥的印象呢?” “非常好!毕竟俞公子带着我们小将军认字,上次不是还赏赐你们了吗?” 俞知蕴还想再问什么,注意到哥哥出来了,当即停了下来,又为哥哥倒了杯茶。 俞渐离走出来后坐下,关心的也都是柴米油盐的事情,并未发现不对,黄启也找个机会驾车离开。 第78章 探宅 078 有的时候俞渐离都不得不感叹, 陆怀璟果然是一个擅长张罗事情的。 不出三日,陆怀璟便给所有人送去了帖子,并且全部得到了答复。 于是在第四个休息日, 俞渐离便再次见到了其他人。 陆怀璟办事极为周到,这可能也归功于陆家总会办宴请,耳濡目染之下, 陆怀璟也懂一些人情世故。 到了约定的时间,俞渐离出了院门便看到了等候他的陆家马车, 还是他熟悉的车夫。 俞渐离到达约定的地点下了马车,抬头便看到陆怀璟的马车在绕着宅子转圈, 见俞渐离来了, 他才敢下马车。 他刚下来,便埋怨起了俞渐离:“我早早派人去接你, 你怎么才到?” “我可是马车到了便来了。” “以后别住那么远!” “倒是我的问题了?”俞渐离也想买位置好些的宅子, 可都太贵了,他承担不起。 两个人在门口等待了一会, 便看到冯光栖骑马来了宅子门口。 看到他们二人后, 冯光栖随后翻身下马,将马交给陆家随从后大步走了过来,面容仍旧是玩世不恭的, 似乎和他们仍旧关系不和,却又有求必应。 “你们居然还敢请我过来,不怕我先收了这个妖孽?!”冯光栖指着俞渐离道,说得颇为嚣张,仿佛忘了自己曾经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你大可试试看。”俞渐离语气冷淡地回答。 “……”冯光栖没能回答他, 走到他们身边后似乎也觉得自己没接住话很尴尬,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带了不少符箓过来,还有镇魂旗。” 陆怀璟对这些东西好奇得紧,还真跟着看了看,并且嘴硬地嘱咐:“你一会拿好工具,别乱跑掉队了。” “你是怕我们护不住你,你受到惊吓的时候到处跑,最后自己落单了吧?” “呵——”陆怀璟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差不多吧。” 该认怂的时候没必要逞强。 不久后又来了马车,吕君期和韩遇从马车上下来。 吕君期看到俞渐离很是开心,主动跑过来:“俞渐离,看到你还活着真的很开心!” “啊……谢谢。”俞渐离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毕竟吕君期是真的很开心。 韩遇跟着走过来,他跟其他人都不熟,于是只点头示意,随后将目光投向冯光栖。 冯光栖也在打量他,两个人都眼熟对方。 毕竟都是各自学府的精英,知道对方的厉害,听说过对方的名讳和事迹,却没交流过。 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有交集。 陆怀璟并不认识这二位,还是俞渐离跟他介绍:“这两位是司天台的吕君期和韩遇。” 陆怀璟的目光从韩遇脸上扫过,点了点头,估计是觉得韩遇长得不错,又看惯了相貌不错的,便没再多留意。 第167章 俞渐离再次介绍:“这位是崇玄学的冯光栖,这位是国子监的陆怀璟。” 冯光栖有些傲气,说道:“我们也算是三个学府的代表学子汇聚在一起了,只不过国子监还混进来个陆怀璟,有些煞风景。” 陆怀璟“啧”了一声,随后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国子监更有代表性的人也被我叫来了。” 这边陆怀璟还在卖关子,那边已经来了两拨人。 一驾马车,另外是纵马而来的纪砚白和昙回。 冯光栖看过去后,用下巴朝着马车示意:“明知言也被你叫来了?他不是进翰林院了吗?” 陆怀璟很是得意:“所以我特意选择他休沐的日子来的。” 见到明知言过来,俞渐离很是欢喜,他的确很久没见到明知言了。 他并未意识到,明知言和纪砚白是同时来的,他却一脸笑意地看向了明知言的马车,在马车停下后,快步迎过去等待明知言下车。 纪砚白在一旁停下马,垂眸看着他这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将自己的不悦隐藏得极好。 俞渐离见明知言掀开车帘走出来,当即问道:“知言,最近可还顺利?” 明知言轻声回答:“挺好的。” 昙回在一边下了马,突然叹了一句:“我们少爷怕俞公子害怕,可是快马加鞭过来的。” 俞渐离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跟着看向纪砚白:“骑马可会寒冷?” 纪砚白还没回答,一边的冯光栖首先回答:“有点冻膝盖,陆怀璟你一会送我一副护膝。” “咝——”陆怀璟似乎不太愿意,又想到他是来帮自己的,这才勉强同意道,“行吧行吧。” 冯光栖满意了,又问纪砚白:“纪小将军快马加鞭,还没我来得早呢?军营里摸爬滚打的不该是这马术吧?” 纪砚白回答得平静:“哦,路上遇到了欺男霸女的恶徒,随手收拾了送给了京兆尹才来。” “嚯!”冯光栖阴阳怪气地鼓掌,“为我们纪小将军鼓掌,行侠仗义,不愧是旁人口里京城第一俊婿。” 陆怀璟听得一阵恶寒:“俊婿是什么可怕的称呼?” 冯光栖也跟着摇头:“不知道,只是听旁人说的,说他是被困在京里的苍鹰。” 陆怀璟依旧是不屑的:“苍蝇?苍蝇这么大个头怪吓人的。” “苍鹰!老鹰!” 纪砚白眉头微蹙,想不明白这些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应该派人去调查一番了。 俞渐离心虚得直抬头望天,写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听旁人说出来,他竟然浑身鸡皮疙瘩竖起,仿佛排列整齐的御林军,举起兵器叫嚣着。 好羞耻啊…… 陆怀璟没再说什么,招呼所有人进宅子说话。 途中,俞渐离再次介绍了所有人。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些人他都算认识,这些人居然是因为他才能聚集在一起。 这感觉很是奇妙。 陆家租出去的宅子不是一般的大,进入其中,便觉得这绝非一般人家能够租用得起的。 说是什么官员的府邸也不为过。 多半是南方的富商来京里做生意,临时落脚才能租用。 院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可以看到种植的植物很是讲究。 有长青的松,有冬日里绽放的梅,有春天飘香的桃花,还有秋日里会金叶满树的枫。 院落中假山错落,尚且未完全结冻的流水还能听到涓涓流水的声响。 冯光栖进入其中,第一眼看的便是风水:“风水请人看过?我瞧着很讲究,没有问题。” 俞渐离跟着点头:“屋舍的建盖、位置选择,园林的设计都不错。” 吕君期四处看了看:“视野开阔,不会遮挡阳光,瞧不出什么不妥。” 韩遇是沉默的,显然是对其他人的看法默认了。 陆怀璟引着他们进入了正堂,所有人落座后,陆怀璟才说道:“我也是见这个宅子放出去两个月,还没租出去才寻人问了问,才知道这个宅子里的传闻。 “说是那丫鬟的冤魂未散,夜里总能听到女孩子的哭声,租户在附近打听后都不敢租了。” 明知言显然不相信鬼怪之说,询问:“可是邻居胡说?” 陆怀璟摇头道:“还真不是,那邻居是相熟的人,我们两家素来关系不错,不会这般坑害我们。甚至他们都很怕,搬走了一段时日了。” 俞渐离又问:“可还发生过什么?都有谁听到或者见到什么了?” 陆怀璟回答:“最开始是打更的路过院外的时候听到了女孩儿的哭声,之后跟旁人打听是不是这院中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才得知院中已经搬空了,只有护理园林的偶尔过来,夜里不可能留宿,吓得他不敢靠近这个宅子。 “后来是邻居家的猫跑丢了,小厮翻墙过来抓猫,听到了奇怪的声音,看到了一个身影快速跑过去,他只看到了一个衣角,吓得他抱着猫拔腿就跑。” 韩遇终于出声询问:“那身影可有影子?” 陆怀璟显然也曾经问了这个问题,知道答案:“说是天黑没注意,而且看到的匆忙,没留意。” 冯光栖撇了撇嘴:“猫跑到这里没事,旁人也只是听到声音,或者看到模糊的影子,没闹出什么邪门的事情,也没闹出人命来。” 第168章 陆怀璟想了想后,道:“是的。” 冯光栖干脆地起身:“我去看看井,不出意外井口贴个符箓就控制住了。” 陆怀璟还是很慌,他觉得冯光栖说得太轻松了:“那以后符箓掉了,那女鬼会不会解除封印重新祸害人啊?能不能做个法事直接给她除了?” “她死得够冤的了,你还除了她?把那欺负人的男人收拾了,化解她的怨气一样能解决,何必让她灰飞烟灭?” 陆怀璟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只是害怕这些事情,想要解决,却没想太多。 冯光栖也不在意,背起自己的破布包,吊儿郎当地起身,说道:“我去看看宅子里有没有阴气,顺便看看那口井有没有什么问题。” 韩遇犹豫片刻,和吕君期对视了一眼,随后道:“冯兄,我们二人想跟着你讨教,我们一同过去。” “说什么讨教?你多厉害我知道,一块过来聊聊吧。”冯光栖也没拒绝,韩遇和吕君期立即跟了出去。 这三个有些道行的都走了,陆怀璟有些害怕,干脆到了俞渐离身边:“我不敢跟过去。” 俞渐离安慰:“他们三个人应该可以解决。” 陆怀璟还是很担心,问道:“如果那个女鬼躲开了他们,来袭击我们了怎么办?” “别怕,纪砚白在这里呢。” “纪砚白再厉害,那边也是个鬼呀!” 俞渐离朝着纪砚白看过去,又看了看明知言。 一个是全书最难杀的纪砚白,一个是有主角光环的明知言,另一个是戏份没完的男二,似乎大家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唯一可能有危险的人是他自己。 “放心吧,没事的。”俞渐离再次安慰。 “烦死了!在我的宅子里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是开衣裳铺子的还这般不安分!” “个别的富商的确……”俞渐离欲言又止,这些富商会一掷千金买下花魁夜见,不过是为了巴结官员,之后有官员关照,他们更是为所欲为。 这个时候,他们都听到了“哐”的一声巨响。 陆怀璟本就紧张,吓得惊叫了一声。 俞渐离还未回神,便感觉到了两股力量在拽自己,定睛一看,便看到明知言和纪砚白同时拽着他朝自己的方向过去,显然是要护着他。 陆怀璟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们三个人,用哭腔询问:“你们能不能顺便保护一下我?” 第79章 姻缘 纪砚白警惕地环视四周, 确定没有其他的危险后便松开了俞渐离。 明知言虽然并未立即松开,仍旧站在俞渐离身边,目光却投向了纪砚白, 似乎想审视纪砚白的状态。 他在意俞渐离多年,对一个人暗暗在意是什么样的状态他最清楚,纪砚白是不是和他一样的心思, 他一看便知。 陆怀璟见自己的随从都吓得瑟缩,便知道他们都靠不住。 他也在这一刻意识到, 只要在俞渐离身边就是安全的,因为明知言和纪砚白肯定会保护俞渐离, 他干脆过去搂住了俞渐离的手臂。 俞渐离有些诧异陆怀璟的举动, 却没有甩开。 纪砚白确定了周围没有埋伏后回头看向陆怀璟,很是厌烦地道:“能不能别和个狗皮膏药似的?这种事情你找人传达就行了, 非得跟来干什么?添乱的?” “俞渐离都没说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而且我也得跟着,需要我做什么, 我能立即配合。” 纪砚白冷哼了一声:“我过去看看。” 俞渐离有些担心, 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怀璟抱着俞渐离的手臂不松手:“那……那我也去。” 纪砚白没好气地提醒:“一会儿别乱叫,我被你叫得耳鸣。” 陆怀璟虽然害怕,但是嘴闭不上, 甚至比平日里语速更快:“所以听力太好也遭罪,下回你往耳朵里塞点鸡毛。” 纪砚白没再理他,朝着声音发出的位置走过去。 另外三个人也跟在他的身后。 明知言没再拽着俞渐离,却也一直护在他身边,同时警惕地看向四周。 四个人进入了一间屋舍, 进去后纪砚白看向敞开的窗户。 几个人看着窗被吹得再次大力闭合,发出巨响一阵沉默。 陆怀璟却指着窗户大喊:“妖风!” 纪砚白没好气地道:“你去把窗户关上, 看看这风还妖不妖?” 陆怀璟:“……” 俞渐离只能打破尴尬:“我去关吧。” “你别过去……我害怕。”陆怀璟拽着他不松手。 明知言只能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双手环胸站在窗户前盯着窗户看。 窗户关上后缝隙还会有风吹拂,风透过缝隙穿进来发出呼啸一般的声响,窗户似乎也被吹得微微晃动,却不至于有什么妖气。 俞渐离走过去重新打开窗户,陆怀璟害怕却还是跟了过去。 他看着窗外道:“这里前方的两栋建筑形成了一条缝隙,属于峡谷效应。风穿过这里仿佛经历了一个加速的轨道,导致风更加剧烈,所以这个窗户会遭遇更大的风速,这个窗户常年被飓风冲撞,才有了不稳的情况。” 陆怀璟听得云里雾里的,追问:“那……这里没问题?” “嗯,我可以帮忙改一下窗户,或者在前面建筑加一面装饰墙,也能改变一些,还能破了这个不好的格局。” 第169章 “哦。”陆怀璟暗暗松了一口气。 俞渐离重新关好窗户,当着其他人的面用木棍敲打固定窗户,竟然真的神奇地修复了窗户摇晃的情况。 俞渐离拍了拍手道:“这种程度的修复只能暂时维持,其他的以后再说。” “厉害。”陆怀璟夸赞道。 四个人走出房间,刚好看到去后院查看的三个人回来。 不等他们问,冯光栖首先说道:“院子我看了个七七八八,半点阴煞之气都没有,也没发现什么不妥。” 陆怀璟问道:“那井口贴符箓了吗?” 冯光栖摇了摇头:“井里没有不对,我怕冤魂此刻不在,之后若是回不去井里,会在院子里乱晃。我们三个打算晚上再看看情况。” 陆怀璟惊讶得不行:“我们还要留到晚上?” “你要是害怕你就先走。”冯光栖说完,还在院子里挨个屋舍看看,似乎想找个屋子进去歇脚。 “我、我不怕!”陆怀璟故作镇定。 俞渐离拽着他到了角落说道:“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我帮你盯着这边。” “那不行,你们来帮我的,我却走了,不像话。” “你留在这里一惊一乍的,比鬼都吓人。” “……”陆怀璟很是委屈。 陆怀璟想了想,跟着冯光栖进了屋舍,说道:“冯光栖,卖我一个能护身的东西!” 冯光栖被陆怀璟逗笑了,在自己的破布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个符箓来,将符箓卷了卷后放进了一个竹筒里,盖上盖子系上绳子,道:“挂在脖子上吧。” “行,多少银子?” “送你了,别忘了我的护膝。” 陆怀璟伸手接过去,把竹筒挂在了脖子上,回身看向明知言和纪砚白:“你们也留下来吗?” 纪砚白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于是道:“嗯,我可以留下来。” 明知言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说道:“我晚间可能要回去。” 想来是翰林院还有事情要处理,毕竟如今他已经不是监生了。 陆怀璟也不多留,道:“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陆怀璟说完,回去找到了自己的随从,似乎是在安排午膳和晚膳。 俞渐离脱离了陆怀璟的束缚,终于得空去明知言身边:“翰林院那里有我能帮忙的吗?” 他和明知言一样都读书不错,如果是寻常的工作俞渐离也能帮忙。 明知言还是直接拒绝了:“我不能让旁人挑出我任何错处,所以我得自己来。” 俞渐离理解他的谨慎,也不纠缠:“好。” 明知言又问了俞渐离家里的情况,俞渐离小声说道:“家里挺好的,父亲的工程目前来说是顺利的,妹妹和清辞郡主的关系好了起来,还经常一起出门。听说清辞郡主给她单独准备了一间屋舍,之后去私塾不方便回来,还可以在清辞郡主府上小住。” “嗯,能和清辞郡主成为朋友是好事。” 清辞郡主孤身一人,和她来往不会传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 而且清辞郡主为人豁达,性格不错,说得上是名声极好的贵女。 陆怀璟回来时,正好听到了清辞郡主的名字,当即跟他们说起了八卦:“杨桐屿竟然想求娶清辞郡主!” 场面一静,这似乎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 纪砚白虽然不了解两边的情况,却很快说道:“清辞郡主瞧不上杨桐屿吧?” “定然是瞧不上,杨桐屿献了不少殷勤都被婉拒了,可是笑死我了。” 可能是因为杨桐屿曾经为难过俞渐离,连带得陆怀璟也跟着厌恶起了杨桐屿,听说了杨桐屿的事情,自然跟着幸灾乐祸。 一边躺着休息的冯光栖突然坐起身来,掐指捏算起来:“这两个人无缘。” 俞渐离颇为惊讶:“你这是什么算法?这都能算到?” 冯光栖笑道:“你们不少人的生辰八字我都知道,因为会有人私底下打听到,拿着你们的生辰八字私底下问我师父,这人和那人有没有缘分,算过之后才会去明面上提及婚事。” 俞渐离不解:“不都是婚事谈妥了,才会拿生辰八字相看吗?” 冯光栖笑得颇有内涵:“你见过哪两家谈妥了之后,拿生辰八字去算,算得的结果不合适吗?如果真的有,那定然是中间出现了什么问题,两家不想结亲了,还不想明面上过不去,就拿生辰八字说事,将亲事退了。” 俞渐离听到答案后沉默了,原来是这样吗? 陆怀璟最喜欢谈论八卦,追问道:“我哥的生辰八字你知道吗?” “你哥的我师父还真算过,他被算得哟……”冯光栖笑了笑,“他可是很多人眼里的如意女婿。” 陆怀璟也不意外:“对,我娘也知道他前途必定好,我哥看着也是人品端正,不少人家想嫁,我娘才迟迟没有定下来。” “真的端正?”冯光栖挑眉,“你还不了解?” “我哥确实一肚子坏水,在同辈里却也不算差吧?” 冯光栖显然研究过陆怀清的八字和命格,有些话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最后也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娘想要哪个儿媳。” 陆怀清还真不知道自己母亲更中意哪家姑娘:“我娘也找你师父算过?” “你娘没亲自来,来的是别人,说是自己好奇,但是我们经历过那么多,我们能看不出来?” 第170章 “是谁啊?” 冯光栖直接回答道:“你们刚刚谈论的那位。” 陆怀璟先是一怔,随后惊呼:“清辞郡主?!不能不能,我娘多半是想找娘家实力强悍的,女方家里也能照拂我哥的。清辞郡主无父无母,孤身一人。” “那你觉得谁在照拂清辞郡主?” “是……”陆怀璟想到那个人了,却不敢说出来,整个人呆愣在原处。 “而且清辞郡主的确嫁妆丰厚,整个京城,不不不,整个周晋还有能和她比肩的贵女吗?” 陆怀璟想了许久,最后也只说出了一个理由来:“清辞郡主年纪比我哥大,而且这么多年没嫁人,说是圣上舍不得。” “还能一直不嫁?” “这倒也是。”陆怀璟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转而八卦问,“那清辞郡主的姻缘是什么样的?” 冯光栖似乎是想起了清辞郡主的命格,突然坏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啧!故弄玄虚!”陆怀璟明明已经知道了一些八卦,却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气得扭头看向俞渐离,“你不是也会算吗?” “可我不知道生辰八字啊。” “哦……也是。” 陆怀璟急得抓耳挠腮的,最后气得直跺脚。 可是无论陆怀璟这边多少小动作,冯光栖也不愿意多说了。 俞渐离却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套首饰的事情,他倒是觉得冯光栖说的是真的了,毕竟能知道陆夫人的确在跟清辞郡主示好。 不过他是看过原著的人,陆怀清最后娶的不是清辞郡主,而是和纪砚白退婚后的施家小姐。 讲究门当户对就是这样,兜兜转转还是这些人,最后和同窗成为亲戚。 陆怀清此人对感情很是寡淡,对施家小姐的态度一般,不过也做得周到,至少说得上是相敬如宾,也给足了施家小姐体面。 在陆家落魄时,施家小姐主动跟娘家断亲,拒绝了娘家提出的和离提议,跟着陆怀清一起离开了京城,之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金枝玉叶跌落成乡野村妇仍旧不离不弃,想来她对陆怀清也是有些情谊的。 不过后来陆怀清待施家小姐如何,书中并未提及。 陆怀璟最终也没能问出来,旁人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他只能嘟囔道:“杨桐屿不能如愿就行了,我哥的八字是你那里算的最多的吧?” 冯光栖懒洋洋地回答:“还行吧,算多的,最近算纪砚白的多起来了,不然我能知道京城俊婿这个称呼?” “不应该啊……”陆怀璟打量起纪砚白来。 按理来说,没有哪家人愿意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到国公府去,看到纪砚白两位守寡的嫂嫂,就能想到他们女儿最后的结局。 愿意嫁的,多半也是武将世家,看淡了这些。 或者是不在意女儿幸福与否,只想和国公府攀上亲戚的。 再加上纪砚白归京后的事情,导致纪砚白风评极差,一度连陆怀璟这个纨绔都不如。 怎么现在还有人打听上了。 俞渐离也有些怀疑,却觉得那些人不会因为他一个话本做到这种程度。 可是他并不知道其中细节,话本流传虽有,却不至于改变很多,只是改变了许多人对纪砚白的看法。 他们在看过话本之后去验证,发现纪砚白的确是行侠仗义的人,不少读者一度怀疑写话本的乃是大家族的子弟,不然怎么会找不出其真实身份,还如此了解纪砚白? 加上国公府一直风评极好,纪家还是出了名的不纳妾,这简直罕见。 潜移默化地,纪砚白的风评好转,加上纪砚白的家世背景,旁人也愿意打听一番。 纪砚白的人品、相貌、家世背景、家风都是一流的,渐渐地被大家留意起来。 纪砚白确定自己不会娶妻,家中也支持他的选择,甚至不惜和皇后娘娘闹僵。 这让纪砚白更加不在乎这件事情,表情是最淡然的一个。 “算了,不问了,我们去吃饭。”陆怀璟招呼所有人一同去正堂吃饭。 想不通就不想,这是陆怀璟的行事风格。 原本还在躺着休息的冯光栖是第一个起身的,吃饭这种事情他最是积极,尤其是陆怀璟安排的定然是最好的。 其他人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 纪砚白跟在最后,目光扫过后院,微微眯起双眸,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的手指微动,昙回已经了解。 别看昙回功夫一般,轻功却极为了得,转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 俞知蕴被清辞郡主请到了府上,说是有要事与她相商。 她想着应该是开衣裳铺子的事情,也不敢怠慢。 她早晨和俞渐离同时出的院门,上了不同的马车。 她到了郡主府上被安排在了待客的茶室里,郡主还没到,府中的侍女早早得了吩咐,端上来了不少盒子,道:“俞掌柜,这是郡主给您准备的礼物,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俞掌柜这个称呼倒是让俞知蕴意外了一瞬,不过还是很快轻笑起来:“好。” 她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和以往的称呼都不同。 像是一种认可,也是让她心安的称呼,她知道她终于可以帮助到家里,不让哥哥独自一个人劳累了。 第171章 她打开狭长的盒子,里面装的并不是首饰,或者是稀罕的小摆件,而是武器。 这让她怔了一瞬,随后拿出短刀看了看,刀刃已开,锋利的刀锋似乎可以斩开万物,闪烁着银芒。 这绝对是一把好刀。 比她在乡下买来的好上千倍万倍。 这时清辞郡主才施施然地走出来,同时还在打着哈欠:“怎么来得这么早?都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我是想着可能有事,所以来得早了些。” 俞知蕴回答时,想到平日里确实多是下午才能见到清辞郡主。难得一次是早上相见,也是在去寺院祈福的那日,清辞郡主全程哈欠连天的。 此时看来,清辞郡主是个爱赖床的。 “我不用晨昏定省,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也就爱睡个懒觉,我们之后的私塾上课时间都比旁的地方晚,不然去别的地方会打搅我睡觉。”清辞郡主懒洋洋地靠在床桌上,看着俞知蕴这个清纯可人的女子拿着一把短刀,竟觉得画面很是有趣。 “我也是早起习惯了。”俞知蕴回答的同时,目光仍旧停留在刀上,显然喜欢得紧。 “上次见你用武器的习惯,显然是一直没有趁手兵器的阶段,你可以试试我给你准备的。” “好,我很喜欢。”她说着,又补充,“以后我晚些来,免得打扰了你。” “你倒是少见,辛冉总会念叨我,说我以后若是嫁了人可怎么办?我啊……”清辞郡主说起这个,突然开始大笑起来。 俞知蕴被她笑得很是迷茫,放下手中的短刀,问:“郡主有意中人了?” “没有没有。”清辞郡主说着,随便拿起桌上的干果吃了一颗,“我很早便被说是煞星,父母双亡,只剩我一个。后来啊,有人看过我的八字,说我是天煞孤星,克夫克父母,这也是我至今没有成亲的原因。” “不对的。”俞知蕴当即反驳,“你的父母是保护了圣上,这怎么能怪罪到你身上?要怪谋害圣上的人!” “嗯,我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我很厌烦那种特意靠近我,仿佛不在乎我命格,他们多慷慨大度,对我是施舍一般的模样。” “这个谣言很多人知道?” “多少都会私底下传传吧?毕竟我的确一直孤身一人。” 俞知蕴听到这些后似乎也跟着气恼起来,坐在了椅子上,低声道:“无妨,你如今已经是京里最会经商的女子了,超过了很多人。” “哈哈,你不必生气,先看看这几样武器可还喜欢,我特意寻来的,以前我都不太感兴趣,所以也不是很懂,都是听他们的推荐。” “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你可以再拿去试试看用着可还顺手,还能改。” “好。” 俞知蕴重新起身,拿起武器去院子里试刀,清辞郡主还是第一次看到俞知蕴练武的样子,看得笑容不止:“能把刀耍得这般好看的也就只有她了。” 看了一会儿,又对身边的侍女道:“应该在刀柄系一个淡粉色的穗,更适合她。” 侍女不敢应声,甚至觉得短刀破风的声音都让人畏惧,难得清辞郡主看得津津有味的。 第80章 合作 宅子之前不少物件已经被搬空, 只留下了一些原有的家具。 正堂里的桌子和椅子多是从各个房间里拼凑出来的,才够所有人坐在一起。 陆家的随从快速打扫,环境也算得上干净, 院子里也足够安静。 虽然环境简陋,但是陆怀璟准备的吃食绝对不简单,称得上是一场盛宴的程度。 陆怀璟介绍道:“我不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喜好, 于是在三家铺子里点了最著名的菜系,让他们算好时间同时送过来, 此刻温度正好,我们开吃吧。” 吕君期显然是个没见过这种阵仗的人, 先是张大了嘴巴“哇”了一声, 随后嘟囔道:“这么丰富?就算这是最后一顿都值了。” 陆怀璟指着他问俞渐离:“他平时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嗯,他没有恶意, 我以后叮嘱他改。”俞渐离也是没想到吕君期发挥这么稳定,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嘴。 吕君期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冯光栖嘿嘿笑了几声, 道:“之前好几次看到陆小少爷请客, 我都没吃上,这还是第一次上桌,我可不客气了。” 说着第一个动筷子。 俞渐离一想还真是, 冯光栖在陆怀璟请客的时候来了,却被自己吓走了,确实没能吃上什么。 估计这位早就惦记上了,这次愿意过来,说不定也是为了这个。 俞渐离嘴角的笑意刚刚出现, 又很快收了回去。 纪砚白给他夹了一块羊肉,放进了他的碗里, 似乎是觉得这道菜离他远,他夹不到。 很快,明知言也夹了一块鱼肉,还细心地挑了刺,放进了俞渐离的碗里:“吃的时候小心些。” “哦……谢谢。”俞渐离的表情逐渐沉重起来。 对他来说这不是简单的吃饭,而是一场无声的考验。 他想了想后,还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同样一道菜给纪砚白、明知言、陆怀璟三个人都夹了,说道:“吃饭吧。” 随后他开始闷头去吃,想装成什么都不知道,应付完这顿饭再说。 可他没抬头,面前的菜却没有停过,源源不断地夹到他的碗里。 第172章 陆怀璟坐得距离俞渐离远一些,也不甘示弱,干脆站起来给俞渐离夹菜。 夹完还要盯着俞渐离看,见他将自己夹的菜吃了才罢休。 他不知道的是,纪砚白此刻有些不悦。 虽然俞渐离刚才给他们几个都夹了菜,可俞渐离夹给明知言的份量,明显比夹给他的多。 纪砚白心中断定,俞渐离果然更在意明知言。 他们来时,俞渐离也是去迎接明知言,而忽略了一边的他。 其他几个人也在注意他们这一边,不熟悉他们之间的斗争,所以觉得奇怪。 吕君期似乎问得很是小心:“俞渐离,你的病情加重了吗?” “啊?”俞渐离终于抬头,意识到了吕君期的意思,赶紧回答,“并没有,只是他们几个人都对我很照顾罢了。” “哦,那就好。” 纪砚白也算是认识吕君期的,终于在此刻说道:“你人还怪好的,但是非必要的时候不用说话。” “哦……”吕君期开始闷头吃饭,毕竟纪砚白也算他未来的将领,他需要听纪砚白的。 韩遇一向沉默,此刻却帮吕君期说话:“他没有恶意,他只是在关心朋友。” 韩遇并不知道吕君期和纪砚白是认识的,外加纪砚白的确长得凶神恶煞的,难免会被人当成是凶恶的人。 俞渐离在此刻帮纪砚白解释:“纪砚白也没有恶意,他只是长得凶,说话不客气而已。” “嗯。”韩遇点了点头。 纪砚白原本有些许不悦,在俞渐离帮自己说话后终于缓和了一些。 明知言看着纪砚白的模样,似乎有些无奈。 这人的神情变化太过鲜明,想看不出来都难。 可惜他又去注意了一下在座的其他人,似乎没人注意到纪砚白的神情变化,自然也猜不到纪砚白的小心思。 难得俞渐离是个细心的,可依旧没有什么察觉。 想来也是,俞渐离这方面若是敏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心意? 察觉不到也好,不然也会为难。 在吃过午饭不久后,明知言便告辞离去,回翰林院处理自己的事情。 俞渐离一直送到门口,目送明知言的马车离去才一脸愁楚地回了院子里。 纪砚白一直站在他的不远处,问道:“为何这般不舍?” “我觉得知言为官后总是很忙,逐渐和我有了不同。我之后若是入了兵部,怕是和他的交集会更少,想到这里多少有些感慨。” 想到之后俞渐离和明知言属于两个方向,见面机会更少,和自己见面的时间反而多,纪砚白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总是要经历这些。” “嗯,你说得对。” 二人回到院落的途中,昙回重新回到了两个人的身边,到纪砚白身边耳语汇报情况。 纪砚白听到之后轻声“嗯”了一声。 院落里陆怀璟等人还在房间里休息,想要等到晚上再看看情况。 纪砚白没有惊动他们,带着俞渐离一个人到了后院,由昙回引路。 俞渐离意识到了什么,询问:“是发现了什么情况吗?” 纪砚白低声回答:“嗯,我发现了一个人影,让昙回去调查。他调查完回禀我,是一个女孩子潜伏在院子里,并非女鬼。” “女孩?!”俞渐离很是惊讶,“一个女孩子独自生活在这个院子里……” 他本来是惊讶一个人在这里如何存活。 很快看向周围,在后院里挖点野菜,厨房里再剩下一些余粮的话,对于一个穷苦的人来说反而会过得很好。 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因为传说闹鬼而没有人来居住,她反而会过得很惬意。 他们二人跟随着昙回绕过假山,在假山后方居然发现了一处暗道入口。 想来陆怀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宅子的假山后面还有这样的机关。 昙回首先打开暗道的门走了进去。 纪砚白看着洞口有些嫌弃,他身材高大,进入这里有些困难。 昙回似乎看出来了,道:“我瞧着那丫头没有什么功夫,我一个人就能抓出来,你们不必进去。” “好。” 俞渐离想了想后提醒:“昙回,你莫要伤了人。” “好嘞!”昙回说着钻了进去。 纪砚白伸手拽住了俞渐离的手臂,将他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似乎是怕里面的人狗急跳墙突然冲出来冲撞了他。 俞渐离乖乖地站在他的身侧,探头朝着暗道里看。 他们先是听到了一声女子的惊呼声,随后声音小了下来,应该是两个人的说话声,没一会儿,昙回便擒着一个人钻了出来。 女孩子被带出来后,惶恐地看向外面的两个人。 看着衣着以及气度,她猜测这两个人定然身份高贵,她当即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饶命啊!奴婢只是想求生,没有伤过人!” “咚咚咚”几声,她磕得用力,额头甚至瞬间出现了血痕。 俞渐离有些于心不忍,赶忙去拦:“你先起来说话。” 昙回也是看得咧嘴,跟着说道:“不用这样,他们二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有什么说什么,他们不会为难你。” 那女孩喘着粗气,偷偷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随后哆哆嗦嗦地继续跪在原地说道:“奴婢名叫娇杏,原是王老爷家的丫鬟,王老爷他……他为人……想收奴婢做通房。可之前做通房的都是被他……之后……又送人,个个死于非命,奴婢不肯,便假死脱身……” 第173章 俞渐离听了个大概便懂了,道:“哦,我懂了,只是你如何假死的,尸体他们没看过吗?” “尸体看过,但是那是奴婢的亲姐姐。她先是被王大人收了,又被送人后逃了回来,被奴婢藏在了这里,可身体早就被折磨得撑不住了……不久后王大人又想收了奴婢,姐姐不忍心,也因为伤痛的折磨,想着一了百了,还能救了我,就……” 俞渐离听得面色阴沉:“也就是说跳井的是你姐姐,他们心中惧怕,没有亲自看过尸体便结束了此事。你在此之后一直藏在这里,还装鬼吓人?” 娇杏连连摇头:“不,不是的!是奴婢在夜里想到姐姐以及自己哭泣,不小心被旁人听到了。奴婢从未做过过分的事情,只是想活下来。奴婢的命是姐姐保护下来的,奴婢分外珍惜……求您饶了奴婢!” 她说着再次哭泣起来,身体还在瑟缩地发抖,看着楚楚可怜。 俞渐离有些于心不忍,跟着蹲下身柔声安慰道:“你也别再哭了,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好,您问,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这暗道是你们挖的?” “不是,这里一直都是存放杂物的,像是个地窖。府中贵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毕竟是租用的,不知道详细,只有我们下人来收拾假山才意外发现的。” “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十四岁。” 才十四岁。 俞渐离有些唏嘘。 纪砚白看出来了俞渐离的疼惜,站在一边问:“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一会儿告诉陆怀璟冤魂处理了就是了。”俞渐离在此刻起身,纪砚白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让他能够站稳。 随后俞渐离犹豫了片刻问:“你能给她一个新的身份吗?” “很简单。”纪砚白回答道。 俞渐离带着纪砚白到了一边,在昙回和娇杏听不到的位置单独说道:“我妹妹还缺一个侍女,她的年龄也合适,可我还不能相信她的为人,我妹妹为人单纯善良,我不敢轻易送到妹妹身边。 “所以你先帮我安排她到国公府或者别处一阵子,派人观察一下她的为人。若是可用,你留在府上,或者送到我妹妹那里都可以。若是不行,给点银两打发了,之后她的生死也由不得我们管了,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纪砚白点头道:“好,你宅子里需要人的话,我还可以让嫂嫂帮忙安排两个更合适的侍女,不必冒险收留一个不了解的。这个我带回国公府也只能做外院的,进不了内府,就算惹事也有人管,你不用担心。” “两个的话……我怕我付不起银子……”俞渐离说得很是艰难,“你嫂嫂能送过来的,说不定不愿意来我的小门小户。” “这个我嫂嫂自会估量,她们做事稳妥周到,你不必担心,她们很值得信赖,如今她们也知道你,过阵子我会让她们认识你。” “好。” 商量完,纪砚白打了一个响指。 黄启很快出现在不远处,轻车熟路地拿出了麻袋,显然已经看到了刚才的全过程,同时还对俞渐离说:“俞公子,这是之前装您的麻袋,今儿临时用一下,下次装您的时候我会换一个麻袋。” 俞渐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叹息道:“希望我用不到新的麻袋。” 黄启还挺意外的,问道:“您不打算去国公府了?” 俞渐离被气到了:“我就不能走正门?” 黄启这才意识到俞渐离的意思,恍然道:“哦,也对!” 娇杏看到凶神恶煞的黄启,再看到麻袋一惊,吓得又要磕头。 俞渐离走过去温柔地与她解释:“你莫要挣扎,他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还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之后你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娇杏仍旧是不安的,眼泪簌簌下落,嘴唇颤抖着小心询问:“去……什么地方?” 显然是怕他们寻个人牙子把她卖了,那她的未来也不比做通房轻松。 “想来也是做丫鬟,但是会比之前的环境安全。” 娇杏哪里还敢多问,只能含泪道谢:“谢谢几位恩……” 刚磕了一个头,话都没说完便被黄启打晕了。 黄启拎着她的衣服便丢进了麻袋里,手脚利索地一系,扛在了肩头后还不忘记跟他们道别:“我先走了!” 说完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俞渐离看着黄启离开,又看了看昙回,问:“暗道里面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昙回明白了俞渐离的意思,于是又钻进暗道看了看,没一会儿便出来了:“里面没什么东西,半袋米,见底的面,两个碗,还有些野菜,水壶都是只有半个底了,喝水的时候也不怕划破嘴。” 听起来没什么不妥之处。 俞渐离点了点头后,带着纪砚白往回走。 回去后,陆怀璟便双手捧着竹筒吵吵嚷嚷地跑了出来:“你们两个跑哪去了?!怎么能丢下我?!” “我们去后院看了看,我分析了之后,让纪砚白协助我封住了冤魂。” “封住了?” “嗯,应该是封住了。”俞渐离似乎不想多解释,生怕说多了露馅,接着道,“我家里还有事,这边的问题也解决了,我先回去了。” 纪砚白见俞渐离要走,他也不愿意多留,道:“我也回去了。” 第174章 陆怀璟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也不好多留,只能说:“那我派人送你们。” “好,谢谢。”俞渐离还是需要乘坐马车回去的,他的身体没办法在寒风里骑马。 待他们二人离开,陆怀璟才去寻了冯光栖和吕君期、韩遇。 他们三个人听说俞渐离将冤魂封印了,不由得震惊。 “我一个崇玄学悟性最佳的,韩遇一个司天台的奇才,还不如国子监的半吊子了?!”冯光栖一万个不相信,干脆从榻上跃了起来,朝着后院而去。 韩遇和吕君期似乎也好奇俞渐离是如何做到的,也都跟着去了后院。 待他们到了井边,几个人看着那口井都陷入了沉默。 冯光栖被气得笑出声来,最后干脆直捶心口。 韩遇和吕君期目瞪口呆了一瞬后,韩遇看向吕君期:“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还真是……封得严实啊……” 只见在井口压着一块巨石,将井口封得严严实实。 陆怀璟算是知道纪砚白是如何帮忙的了,这巨石也就纪砚白能够移动得了。 这块巨石将井口封得严严实实,别说冤魂了,他们四个合力都移不开。 陆怀璟也是一阵呆愣,最后也只能回身去吩咐:“之后安排人将这口井的位置改成小假山,改得自然点。” “是!” 陆怀璟又问:“这样的话,你们还留下来吗?” 冯光栖道:“我留到夜里看看,若是无事发生明日离开。” 韩遇思考后,道:“我还想跟冯兄请教,会和他一同离开。” 吕君期跟着说道:“我陪我师兄。” 陆怀璟也没了留下来的意思,对他们说道:“我会吩咐人送来晚饭,还有被褥,你们可以留宿。” 冯光栖摆手:“走吧走吧,别到了晚上吓得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的,我还得哄你。” “我用得着你哄?!”陆怀璟没好气地反驳,随后说道,“护膝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的。” “嗯,行。” * 陆怀璟第二日一早便得到了随从的消息。 冯光栖和韩遇、吕君期三人子时一过便各自离开了,说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也没听到哭声,同样没有阴气。 冯光栖在巨石下面贴了一张符箓,说是也能起到作用,再有不妥通知他过去即可。 陆怀璟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如何消除流言的事情。 随后他找来了不错的护膝,让人装进了匣子里,想了想后又选了一个好一些的包,可以让冯光栖换下那个破布包,最后放了一个毛皮斗篷进去。 他又给另外几个人都准备了丰厚的谢礼,觉得足够周到了,才回到自己的榻上继续补觉。 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第81章 哄他 清晨。 俞渐离睁开眼睛后听到了洒扫的声音, 他缓了缓神后赶紧起床,披上外衣后推开房间的门。 正欲阻止,却看到院子里出现了陌生的女孩儿, 他当即一怔,又退回去重新关上了门。 这举动倒是引得院落中在清扫的女孩儿一愣,随后主动对俞渐离打招呼:“奴婢是国公府送来的, 名叫雨潺,今后会留在府里伺候。” 俞渐离这才回过神来, 整理了自己的仪表后重新打开门,询问:“你是何时来的?” “今日清晨才过来, 小少爷还给您送来了帖子。”雨潺回答完后, 又补充道,“我同雨澜一同来的, 她此刻正在喂马。” “哦……” 俞渐离醒来后听到打扫院子的声音, 还当是妹妹又早起一个人收拾了。 他不愿意妹妹一个人做这些,叮嘱过几次他最近休息了, 可以帮忙。 可妹妹总觉得他身体弱, 父亲繁忙,她平日里最多会让俞渐龄搭把手而已。 没想到纪砚白的动作还挺利落,这么快便派来了两名侍女, 还直接送到了家里。 他瞧着雨潺年纪不大,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着一张圆脸,看着讨喜可爱。 她身上的服装也是简单的素色,并非国公府里常见的, 应该是来之前特意给她们安排了合适的衣服。 俞渐离重新走出来,到了她面前, 道:“我不经常在家,你都听我妹妹的安排就是,我们家里都听她的。” “好。” “平日里你们也是跟着她为主,我弟弟顺带照顾一下,只要不跑丢了或者饿死了就行。” “……”雨潺并未立即回答,似乎很少见到这般不在意弟弟的,不过还是很快点头,“好。” “你传达给雨澜吧,我看看帖子。” 雨潺将帖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俞渐离。 俞渐离刚刚打开便又合拢了,回到房间里,再次打开帖子看了一眼,随后叹气。 对折的帖子,一面写着一个字,团团的大字内容是:过来。 方才迅速合拢,也是怕被雨潺看到这豪放的大字。 俞渐离走回到房间里,翻找自己的衣衫,似乎没有什么厚实的衣服,只能多穿一层,再披一件斗篷。 他身材纤细,就算多穿一层也不觉得臃肿。 他正犹豫着,便听到了敲门声,随后是雨潺的声音:“少爷,奴婢给您准备了洗漱用的热水,手炉温度正好合适,现在备马吗?可需要吃过早膳再出门?” 第175章 果然是国公府训练过的,意识到他要出门,不用吩咐就已经在准备了。 他赶紧应声:“放在门口就可以,我大概半个时辰后出门,给我煮些白粥就可以。” “好。” 俞渐离打开门,将热水端进来后还在想,他们家里的日子会不会太寒酸了? 她们来了,只能住在俞知蕴小院的耳房里,这种环境会不会委屈了她们? 思绪乱飞了一会儿,他已经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早餐已经被端了进来。 不仅仅有白粥,还有两样小菜。 送进来后又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没有多余的询问。 待他吃完东西,走到门口时终于看到了雨澜。 雨澜同样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偏黑,看起来很闯荡的模样。 雨澜已经备好了马车,并且换好了利落的衣衫,戴上了帷帽,显然是准备亲自帮他赶车。 马车和老马都是俞井何在乡下时买的,马被黄启后送过来,养在了门口。 车厢被俞井何修补过,近些日子闲暇时间,俞井何还做了精巧的装饰,倒是有些像样了。 只是这马依旧有些瘦弱,他们家里还没有车夫。 “你会赶车?”俞渐离有些意外。 雨澜回答时声音底气十足:“嗯!之后去集市里采买奴婢也可以去。” 俞渐离最终还是上了马车,说道:“辛苦了。” “奴婢应该做的。” 乘坐马车稳稳当当地穿过闹市,俞渐离到了国公府门口。 雨澜拴住马后,帮俞渐离掀开车帘,并放下了一个杌子。 俞渐离下了马车后道:“你可以先回去了,纪砚白会派人送我回去。” “好。”雨澜再次上了马车,驾车离开。 俞渐离到了国公府门口,打算拿出帖子给门口的守卫看。 刚有要取帖子的动作,守卫便恭恭敬敬地道:“俞公子请。” “小将军给你们打过招呼了?” “嗯,我们这些人都知道您,之后您都是国公府的贵客,无需通报便可直接入内。” “哦,好的。”俞渐离听得很是开心。 不用取出那有些丢人的帖子,俞渐离还松了一口气。 他将双手缩回到斗篷里,捧着手炉继续朝着里面走。 他的空间感极强,来过一次便记住了所有的路线,无需旁人引路,他一个人便可以找到纪砚白的院子。 走进去时,昙回正在院子里打喷嚏。 见到俞渐离进来后反而急了:“俞公子都来了,一个破香炉还没弄好?!” “我们马上就好!”回答的是一个护卫样的少年,手忙脚乱地往香炉里倒着什么,可越是着急,越是慌乱,倒得烟雾缭绕的,干脆被昙回赶了出去。 昙回见这香炉着实呛人,只能先吩咐人搬出去。 做完了才跟俞渐离解释:“我们少爷这里没怎么来过客人,还是上次生辰宴时您随口说了一句这香味不错,我们少爷才打算再安排一个香炉。 “可上次的香炉是二少夫人安排的,我们院里的人都不会,熏香都取来了却不知道怎么弄,反而呛得人难受。” 俞渐离见到院子里狼狈的样子,轻笑出声:“弄这些花哨的做什么,我也不是外人。” “嗐,这不是想着您是读书人,喜欢文雅的东西吗?” “不用麻烦。”俞渐离朝着里面走时问道,“纪砚白今日寻我来做什么?” “想……想让您看看院子。”差点脱口而出想您了。 “哦,幸好我特意带来了量尺。” 走到待客的茶室,俞渐离刚进去便看到纪砚白站在里面转着手中的弓箭,抬眼见他来了,才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俞渐离还挺意外的:“很晚吗?” 纪砚白想了想后,确定并非俞渐离来得晚,而是他写完帖子后便期待俞渐离过来,等了一个半时辰,俞渐离才来到他这里,他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他只能随口回答:“我还以为会很早。” “那你下回提前一日给我送帖子。” 纪砚白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还是早上送吧。” 不然他多等一夜,会更加焦躁。 “行。”俞渐离倒也没在意他的责怪,自顾自地坐下,等了一会儿也没人进来奉茶,他便又自己起身,找到茶壶自己给自己倒茶。 如果是旁人俞渐离可能会多想,觉得是主人不太欢迎自己,所以有些怠慢他了。 到了纪砚白这里却是理解的,纪砚白身边伺候得最体贴的就是昙回,其他的都是侍卫,连个侍女都没有。 此刻昙回忙得焦头烂额,那些侍卫更别指望了。 纪砚白这里来的客人少,生辰宴时有嫂嫂安排的人时常过来,还能周到些,现在又回到了简陋的样子。 俞渐离站在茶壶前喝了一口茶后,抿着嘴唇品了品,这茶泡的……算了,别管了,有茶味就不错了。 于是他扭头问纪砚白:“你要喝茶吗?” “我不喜欢茶,本来就觉少,喝了茶后更精神。” 院子里的主子都不喜欢喝茶,就更不能指望这群人会泡茶了。 俞渐离自己端着茶壶到一边坐下,道:“以后给你煮些安神汤,你把安神汤当水喝,说不定能多睡一会儿。” 第176章 “也许吧。” 俞渐离想了想后,又道:“我之后去清辞郡主的铺子里寻寻安神香,她那里定有好的,我给你带回来一些,也能控制你的……你的睡眠。” 说不定能缓解一下病情。 纪砚白的目光投向他,见他在自己家里的模样十分自然,没有拘谨,反而像是很熟悉似的,原本因为等待而产生的不好情绪也降下去了不少。 随后,他说起了之前的事情:“如今娇杏在外院里做丫鬟,大嫂给她改名叫雨停。她来了之后意识到自己是安全的了,干活很是卖力,应该是怕我们将她送走,人也很小心。我大嫂派人盯着她,目前没看出什么不规矩,反而是个能干的。” “雨停?倒是不错的名字,和送到我那里去的都有一个雨字。” “嗯,大嫂也是这样说的,她听了雨停的事情之后想着,也许有一日还能去你那里,干脆起了这个名字,就算留下这个名字也一样适用。” “少夫人很周到。” 纪砚白声音低沉地应了一声后,说道:“我将那个铺子老板的事情交代了出去……” 听着他的语气,再看纪砚白阴沉的面容,俞渐离猜到了些许,问:“处理的结果不太满意。” “嗯,只是抓了起来,审问了五个时辰,之后就放了出去,交了三千两的罚金后便不再追究了。” “你亲自提的,依旧只是罚了银子,看来他巴结的人不简单。三千两在旁人看来很多,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富商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毕竟不是兵部管辖的范围……” 俞渐离却道:“旁人提的话,怕是都不会抓进去。” 俞渐离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垂着眼眸喝了一口,道:“这种人只有彻底没钱了,才会老实吧。” “你有想法?” “有点,不过估计不能短时间内实现。这种人应该遭报应,所以我还需要继续努力才行。” “我会帮你。” “尽力而为,毕竟这世间的不公太多了,我们也不能全部处理,做到无愧于心即可。” “嗯。” 俞渐离短暂地休息了片刻后,道:“我去看看院子吧。” 纪砚白跟着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留在房间里练字吧,我今日看到你的帖子头都疼了。” 纪砚白一万个不愿意,他找俞渐离来,是为了能和俞渐离相处一会儿。 俞渐离出去量尺,他在屋里练字,岂不是白叫他过来了? 谁知俞渐离难得严肃了语气:“你又要懈怠了吗?” “……”纪砚白听得一阵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妥协,“好。” 俞渐离捧着手炉,到院子里指挥昙回协助他量尺。 纪砚白回到自己空荡荡的书房里,拿出笔墨纸砚开始练字,心中委屈迸发,好几次想扔笔出去找俞渐离。 平日里还好,俞渐离会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练字。 如今俞渐离就在院子里,他却不能在俞渐离身边,他心里有小猫抓挠一般难受。 下次寻什么理由让俞渐离过来,一屋子的人绞尽脑汁都想不到。 若是跑去俞渐离家里,俞渐离还得努力招待,说不定连待客最基本的东西都需要去买,怕是会让俞渐离本就拮据的日子更加难过。 这时黄启拎着一个匣子进了他的书房,道:“小将军,陆小少爷送来的谢礼,您看看。” “你看吧。”纪砚白并不感兴趣。 黄启还真的打开了,最上面是精致的暖手炉,他随手放在了一边,并不感兴趣。 下层是九瓶果酒,是陆怀璟见上次纪砚白爱喝,又吩咐人去买的。 黄启拿起酒瓶看了看,道:“之前看着就馋了,想尝尝。” 纪砚白抬眼随便瞥了一眼,懒得多理会他:“馋了就喝。” 黄启真没客气,打开一瓶一饮而尽,喝完还忍不住抱怨:“这酒怪甜的,一瓶也就能喝一口,不够解渴的。” 嘟囔完又打开了一瓶一饮而尽,再次抱怨:“一点酒劲儿没有,这东西也就能糊弄小孩儿!” 待他喝完第三瓶,黄启对这种果酒彻底失去兴趣,将空瓶丢在了一边,转身离开了,生怕走晚了,俞渐离回来让他跟着练字。 纪砚白坐在原处练字,越练心中越不舒服。 他想和俞渐离在一块。 都怪昙回想的破理由,让俞渐离来了就去量尺,都没陪他! 正气闷的时候,俞渐离终于量尺完毕,手里拿着单子记录着数据,走进书房后问道:“练得怎么样了?” 纪砚白心中有气,回答得语气不善:“不想写。” 说完,还将毛笔放在了笔枕上。 听到纪砚白的话,俞渐离有片刻的错愕,他放下手里的单子,走进去看到桌边的酒瓶,拿起来空瓶晃了晃,问:“你买的?” “陆怀璟送过来的谢礼。” 俞渐离看着三个空瓶,不由得有些发愁。 纪砚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喝了三瓶,也难怪会是这样的态度。 好在今日是在纪砚白的院子里,还没有其他人在,情况还能控制住。 纪砚白喝醉了能怎么办? 哄着呗。 俞渐离从一边搬过来了一张椅子,坐在了纪砚白身边,缓和了语气道:“我也是为你好呀!你看你今日的帖子写的,这么大的地方,只够你写两个字。” 第177章 他说着,拿出了纪砚白给他的帖子,让纪砚白看自己的字。 “已经能看出来字了。”纪砚白为自己辩护,他没得到俞渐离的夸奖,反而是这样的数落。 “可是字还是很大,也不太好看,你是小将军,怎么能写这样的字?” “我可以等你走了再练,你来了之后我却在这里练字……”纪砚白还是有些不高兴,干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见纪砚白完全不听,他只能转变语气,问道:“白白听话好不好?” 听到俞渐离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出白白两个字,纪砚白呆愣在当场,甚至没能问出心中疑问来。 俞渐离见他的表情不解,主动跟他解释:“不是你让我叫你白白的吗?” “我……”纪砚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久未能吐出。 他甚至听到了一阵嗡鸣声,似海啸来临,似巨钟掉落。 他居然提过这样的要求?! 俞渐离在此刻整理了一下空的酒瓶,道:“你以后少喝酒吧,你喜欢这个味道也少喝,每次喝酒之后脾气都好差。” 原来是俞渐离误会他喝醉了…… 他该怎么跟俞渐离解释这三瓶酒是黄启喝的? 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让俞渐离叫自己白白太过于令人羞恼,纪砚白竟然有了身体僵硬的反应,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有些发木:“我……脾气很差?” “也不算特别差,毕竟我们白白还是很听话的。”俞渐离说着,伸手摸了摸纪砚白的头。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让纪砚白更难招架。 他的脑袋里突然炸成了一团团烟火,轰鸣声巨大影响他思考。 他觉得心口在爆发岩浆,灼热感蔓延至全身,脸颊和耳尖发烫得最为厉害。 俞渐离看到纪砚白的脸颊在逐渐泛红,抬手摸了摸纪砚白的脸,询问:“这次怎么皮肤都变红了?难道是比之前喝得多,才会如此?” “我……”纪砚白窘迫得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我今日让你练字,你很不高兴吗?”俞渐离凑近了一些,仔细观察他的样子,似乎很是关心。 纪砚白抬眼与他四目相对,俞渐离毫不避讳,坦然地与他对视。 这一瞬纪砚白的心开始疯狂跳动,这种激烈的心跳影响了他的身体,脖颈的血管都在规律地鼓动。 “有些……”纪砚白回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变得干哑,音调都有些改变。 俞渐离只当他现在的情况是因为醉酒,继续安抚他:“别气了,我也是为你好。” “嗯。”纪砚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情况,只能含蓄地回答。 现在说自己没醉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可他迅速侧过头,不和俞渐离对视的举动,在俞渐离看来还是在生他的气。 俞渐离只能继续哄他:“怎么还生气啊?别气了好不好?” 他并没有在生气! 难道他喝醉酒之后很爱生气? 纪砚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伸手推开俞渐离:“你先走……” 他此刻的情况很不妙,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俞渐离,他的脑袋完全没办法思考,想到的方法竟然是让俞渐离离开。 俞渐离很是惊讶。 “都赶我走了?”他听到这句话有些慌,干脆站起身来,走过去到纪砚白身边,抬手转过纪砚白的脸,让纪砚白看向自己,继续哄他,“别气了好不好?” “我没……你先走。” “我走了你出去胡闹怎么办?我以后注意我的语气可以吗?” “不……”纪砚白很想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在他想要推俞渐离离开时,俞渐离突然俯下身,在他的唇瓣上快速碰了一下,随后问:“这样好点了吗?白白。” 纪砚白呆愣地看着俞渐离,呼吸都在发颤。 刚才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俞渐离会觉得这样能哄好自己? 之前他喝醉了,俞渐离都是这么哄自己的? “只……这样吗?”纪砚白想问,之前只是这样哄自己的? 俞渐离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后,走过去主动坐在了纪砚白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在鼻尖碰他鼻尖时,低声说:“白白,可是你让的……不能说我占你便宜。” 随后覆上了他的唇。 纪砚白从未想过俞渐离会主动坐进他的怀里。 也没有想到俞渐离哄他的时候,会做这样的事情。 俞渐离做得这般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和他这般亲昵。 他此刻该怎么做? 他尝到了俞渐离的味道。 鼻翼里充斥着俞渐离的体香。 怀里是俞渐离……果然纤细到轻盈。 他迟疑着抬手,抱住了俞渐离,没有拒绝,甚至配合。 第82章 不去 纪砚白最开始是生涩的。 他似乎什么都不会。 僵硬地配合, 甚至轻微的碰触都会惊到他,让他意识到原来还可以这样。 或许俞渐离也是懵懂的,他没有恋爱过, 上一次实践也是和纪砚白。 但是他理论经验丰富,书里看过,电视剧、电影里也有片段, 多多少少要强于纪砚白。 可能是出于喜欢,就算不会, 也会在和心悦之人亲近时觉得幸福。 第178章 怀抱是温暖的,让人能够忘却寒冬, 甚至会被温暖融化成一摊不成形状的, 软糯糯的东西,瘫在对方的怀里。 不出来。 心是乱的。 曾经策马奔走过天涯, 东麓西岭, 无人可挡。 曾仗剑斩断了风,割裂了雪, 看淡了苍穹变幻。 却在这一刻, 乱得如同入世不深的孩童。 回过神来,俞渐离逐渐发现了纪砚白扶着他腰的指尖在微微发颤,他发现纪砚白从生涩被动, 变得更加主动,激烈得恨不得将他也吞咽进喉咙。 俞渐离被纪砚白反过来吻得有些慌乱,抬手推开了他的肩膀,想要看清纪砚白此刻的样子。 纪砚白的眼神是浑浊的,看向他的时候, 还有着未能及时收起的沉迷之色。 在他躲闪的瞬间,他便被纪砚白捉住, 扶着他的腰将他拽了回去,迫使他坐得离纪砚白更近。 他的呼吸一乱,错愕地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却没能放过他,再次吻了过来。 “唔……”俞渐离只能揪紧纪砚白肩膀的衣服,身体后仰着,好在纪砚白的一只手轻易地扶住了他的后背。 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服传递,按得那么紧,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衣服发出簌簌声响,呼吸乱成一团,分不清哪一息究竟是谁的。 俞渐离突然开始怕了。 他的心狂跳,一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心动还是紧张,抑或者心虚。 他的睫毛微颤,睁眼也只能看到纪砚白近在咫尺的脸颊,以及纪砚白闭着的双眼。 “纪……”俞渐离试着伸手推开纪砚白,却怎么也推不开,刚刚分开便再次覆过来。 纪砚白像是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态,疯狂地,不受控地继续吻他。 他慌得越发厉害,挣扎间碰落了桌上的笔,毛笔滚落,笔尖残留的墨迹溅在了两个人的衣摆上。 纪砚白这才回神般,暂时松开了俞渐离。 俞渐离抬手推着纪砚白的肩膀,让两个人保持一段距离,随后声音轻颤地问:“你……你嘴里为什么没有……酒味?” 纪砚白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俞渐离,眼眸中尽是未能压制住的野性。 他的呼吸仍旧是乱的,回答不出,也不愿意松开抱着俞渐离的手,试着再次靠近俞渐离,却看到俞渐离侧过脸避开了他,于是停在了原处。 “你先松开我……”俞渐离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纪砚白沉默片刻后,并不松手:“我若是拒绝呢?” “你……没喝醉……吗?”俞渐离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话来。 “我以前喝醉的时候,我们……都这样吗?” “……” 俞渐离觉得自己完了。 他的日子可能要到头了。 他此刻羞愤得想要撞墙一了百了。 纪砚白见他不说话,只能继续问:“是我让你叫我白白的?” “嗯。”俞渐离强忍着自己的羞恼回答。 “也对,不然你不会知道这个称呼。” 两个人之间又一次陷入沉默,这种尴尬的气氛让俞渐离头皮发麻。 他再次试着挣脱纪砚白,却似乎刺激到了纪砚白,竟然将他抱得更紧。 他跌回到纪砚白怀里,惊慌地抬头,跟那双野兽一样的眸子对视,呆愣在了原处。 “是我要求你这般做的?”纪砚白又问。 俞渐离回答得很是心虚:“是……我不小心提到了这种事,你不懂……让我教……我……我教了……” “所以我们不是第一次了?我却不记得……” 纪砚白竟然觉得有些惋惜,原来早就和俞渐离这般亲近过了? 他的酒量可真该死,竟然半点都不记得,可惜了…… 俞渐离却觉得纪砚白是在兴师问罪,开始在此刻哽咽着承认错误:“你报官……把我抓起来吧……” “嗯?”纪砚白一怔。 “把我抓起来吧,我……我认罪的……”俞渐离说着,眼泪开始大滴地掉落,“虽然第一次是你主动亲我……但是后面我可以拒绝的……是我的错……你把我抓起来吧……” 哭什么啊…… 俞渐离自己也说不清,可刚刚开口,哽咽便忍不住了。 不受控地落泪,无地自容的情绪将他包围。 见俞渐离哭,纪砚白终于慌了,没了刚才的侵略感,一瞬间弱了气势。 他笨拙地抬手帮俞渐离擦掉眼泪,尽可能地用柔和的声音道:“你怎么可能强迫得了我?我就算醉酒,你也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我定然是心甘情愿的。” “是我趁人之危了……” “我多半是心甘情愿的。”说不定比你还主动。 俞渐离泪眼婆娑地看着纪砚白,问道:“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会……心甘情愿?” “我……”纪砚白一时间回答不出。 他不知道。 他自己也不懂。 他只是想和俞渐离亲近,俞渐离亲他的时候,他开心得不得了,不受控制地想要更多。 更多…… 谁知道俞渐离又问:“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纪砚白依旧未能回答出来。 俞渐离在那一刻是期待的,他甚至开始妄想纪砚白和他的心意是一样的。 第179章 可看到纪砚白的迟疑,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重归失落。 俞渐离用低落的语气又问:“你只是怕我羞愧,所以在哄我,是吗?” “不是!” “我知道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是我逾越了,你若是怪我,那就怪我吧……” “我没怪你。”纪砚白迟钝到没想通俞渐离说的一厢情愿是什么意思,只是急于让俞渐离停止哭泣。 “对不起,你当我是最好的朋友,我却轻薄于你。”他说着,竟然更加难过,眼泪再难止住。 此刻的俞渐离一方面有种被现场捉住的羞愧,一方面有着被纪砚白间接拒绝了心意的难过失落。 他意识到,他以后和纪砚白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他们的关系被他搞砸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更加难过了。 看到俞渐离这般哭泣不止,纪砚白更加慌乱。 指尖已经湿了,袖口也被沾上了泪滴,他干脆捧着俞渐离的脸颊去吻他的眼泪吞掉。 俞渐离再次推开他:“纪砚白,这不对……你别……” “为何?”纪砚白不解。 “你……”你刚拒绝了我,你还问我! 俞渐离只能继续挣扎:“你先松开我。” “我不想。”纪砚白完全不肯松手,他只需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完全控制俞渐离。 “那你想怎么样啊……”俞渐离此刻无措得要命,“你对我没心思,你还不松开我,怎么办……” “什么心思?”纪砚白终于发现了不对,追问道。 “……”俞渐离被问得一怔,突然反应过来,努力止住眼泪看向纪砚白,“你是不懂感情吗?” “不懂。” 俞渐离试着引导着问:“那你对我什么心思?” “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俞渐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纪砚白解释,于是两个人僵持在了原处。 纪砚白见他的眼泪少了些,终于能够松口气,抬手笨拙地帮他拢了拢被泪水打湿,粘在脸颊上的头发。 俞渐离的情绪逐渐平缓,他现在努力思考,该如何处理如今的局面。 纪砚白想的明显要比他少,只是时刻盯着他的表情看,见他平静下来才问:“好些了吗?” “嗯……” 纪砚白吞咽了一下后问:“那……可以继续了吗?” “嗯?”俞渐离错愕地看向他。 “我没够。” 俞渐离意识到了,纪砚白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离开他的控制范围。 此刻他的眼睛也落在了自己的唇瓣上,明显还想吻上来。 俞渐离快速抬手捂住了纪砚白的嘴唇,道:“不行。” 纪砚白的眼神变得疑惑,显然万分不解。 “不行了,以后都不行了,我们……我们……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能不能让我冷静一下,我……我先回家了。” 谁知纪砚白快速扯开了他的手,让自己能够说话,接着重新抱住他说道:“不行就报官。” “你……” “不行就把你抓起来,关进大牢里,行了再把你放出来。” 俞渐离被纪砚白的逻辑震惊了。 他惊恐地看着纪砚白,再次强调:“这不对……” “已经不对了,那就继续错下去,让我亲够了我就原谅你,如何?” 俞渐离被纪砚白拽得向前,还在努力唤回纪砚白的理智:“纪砚白,你听我说……别……” 之后的话语被吞咽进了吻里。 …… 纪砚白终于愿意松开俞渐离时,俞渐离已经有些身体受不住了。 恐怕是发现了俞渐离的虚弱,纪砚白才勉为其难地松开了他。 俞渐离单手撑着桌子,站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好在被纪砚白扶住。 俞渐离扶着桌子缓神,纪砚白跟着站起身来护在他身边,低下头查看他的模样。 此刻的俞渐离已经有些厌烦纪砚白了,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 可惜自己力道不足,纪砚白又执拗地不肯离开,反而更靠近了他一些。 他抬头,便看到自己完全被笼罩在纪砚白的怀抱范围内。 他们的身材差距太大,力量也相差得悬殊,他根本挣扎不过纪砚白。 纪砚白还是个没完没了的,俞渐离这般脾气好的,竟然也能被纪砚白气到。 “送我回去。”俞渐离故作镇定地说道。 “好。”纪砚白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句,“备马。” 不久后昙回回答:“好嘞!” 俞渐离伸手拿走了自己记录了数据的纸张,叠好后放进袖子里。 他整理了一番衣服,打算走出书房离开,纪砚白依旧跟在他身边,依依不舍地捏着他的指尖不松手。 他抽回自己的手,刚刚打算开门离开,身体再次被拽了回去,推着他靠着书柜,纪砚白再次俯身吻了上来。 俞渐离挣扎着,一个劲儿地推纪砚白。 纪砚白干脆没脸没皮地不理。 片刻后,外面有了昙回通禀的声音:“已经通知过去了,俞公子现在到门口能直接上车。” 俞渐离用力推开纪砚白,纪砚白才一脸不悦地松开了他,显然是怪昙回安排得太快了。 纪砚白用拇指擦了擦俞渐离的唇瓣,低声道:“我送你。” 第180章 “不用了……我不小心挠到你脖子了,你莫要让别人看见。” 俞渐离整理好衣服,快步推门走了出去。 昙回站在院子里等待,看到俞渐离的样子似乎有些意外,朝书房里看了看后,赶紧追了出去跟俞渐离解释:“难不成是因为您让少爷练字,少爷跟您发脾气了?您可别在意,他就是想和您一起,没别的意思。” “嗯,我知道了。”俞渐离回答完这一句后,便进入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任昙回如何能说,也未能在俞渐离上马车前,看到俞渐离改变态度。 昙回很是疑惑,他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啊,怎么吵成这样? 此刻他还能去纪砚白身边吗? 估计纪砚白的情况也不妙。 说错话了不会被罚吧? * 俞渐离回到家里,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此刻的他又羞又气又恼,看着衣摆的墨迹,一阵失神。 纪砚白的反应完全不在俞渐离的预料内。 他去试探纪砚白的心思,纪砚白似乎什么心思都想不清楚,唯一明确的只有一点——兽性。 可能是出于本能的,某种方面被他点醒了,让纪砚白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狂喜,随后凭借本能地掠夺。 他差点被纪砚白生吞活剥了。 他承认,他最开始的确是没禁住诱惑,但是还有点理智存在。 但是纪砚白的状态是诱惑没禁住,还没有理智。 简直是个混账东西! 他摸不清纪砚白的心意,纪砚白显然也不懂感情,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不是喜欢。 但是纪砚白那方面倒是厉害得很! 学得快! 还他娘的比他还放肆! 坏透了! 他回来的路上,都觉得双脚仿佛是踩在棉花上,身体轻飘飘的,人也乱七八糟的。 他甚至不知道现在和纪砚白算什么。 说心意相通也不算,说是情人关系又没做到最后。 随后他突然一愣,如果纪砚白会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到最后。 这算什么啊!!! 俞渐离换掉了脏了的外衣,换成了在家里常穿的衣裳。 随后坐在房间里看着那张数据单子发呆。 门外不知敲了多久,他才回神,快速起身开门后询问:“知蕴,有事吗?” 俞知蕴拿着软尺进门,说道:“衣铺如今已经在筹备了,需要做一批男子的样衣,我想着干脆做成你的尺寸,平日里放在架子上展示,时间久了也没有客人愿意买样衣,我便拿回来洗干净给你穿。我瞧着你似乎比离开时胖了一点,给你量量现在的尺寸。” “哦,好。” 俞渐离配合地站在屋子中间,张开手臂,让俞知蕴帮他量衣服的尺寸。 俞知蕴量得认真,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默默地记住哥哥的尺寸。 量完了之后,俞知蕴走到桌子前拿起笔,蘸了墨后将尺寸记了下来。 “确实比之前壮了一些,是好迹象,你以前太瘦了。”俞知蕴写的同时说道。 “我还需要强身健体才行……”俞渐离若有所思地回答。 这期间她看到了哥哥桌案上的图纸,随口说道:“是纪小将军改院落的图纸吗?” “嗯。” “这回哥哥可要注意一些,莫要再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我会的。” 俞知蕴拿着纸离开,同时说道:“今天又在外面许久吧?怕是沾染了寒气,我给你煮碗姜汤。” “让雨潺她们做就可以。” “哦对,我差点忘记她们了,她们两个很规矩,我很喜欢,替我谢谢少夫人。” “嗯,好的。” 俞知蕴离开后关上了门。 俞渐离坐在桌前再次发起呆来…… 不久后他喝了雨潺送来的姜汤,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晚间他做了一个格外离奇的梦。 他梦到俞知蕴和清辞郡主的衣铺开张,她们两个人非常开心地带领一众伙计跳抓钱舞。 这时纪砚白来了,开始胡搅蛮缠,说什么也要他亲自己,不亲就把店砸了,恶霸一样。 他非常气愤,非要和纪砚白绝交不可,纪砚白真走了,他还怅然若失的。 可能是因为梦太古怪,天未亮他便醒了。 坐在榻上缓了一会儿神,他起来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水,随后点燃烛火开始做手工。 清晨,雨潺再次送来了帖子。 俞渐离走到门口接了过来,打开后看到上面依旧是两个大字: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怕他生气,这次纪砚白写得要小了一些,字也工整了不少。 俞渐离思量了片刻后,从自己的架子上也拿来了一个帖子,写了回复后交给了雨潺。 雨潺很快接了帖子,送了回去。 * 纪砚白在府上等得焦急不已。 昙回更是头疼,追着他道:“少爷,您都一夜未睡了,要不睡一会儿再等俞公子?” 这时俞渐离的回帖被送了进来,昙回赶紧交给了纪砚白。 纪砚白打开后,看到回帖上也只写了两个大字:不去。 第83章 不理他 陆府。 陆怀璟的小院内侍女进进出出, 忙碌非常。 第181章 乾宝如今走路有些不顺当,仍旧要站在院子里监督着,不然会乱成一锅粥。 昨天陆府举办宴请, 来的仅是家里亲戚,却也热闹得紧。 陆怀璟喝多了酒,席间和一位姐夫吵了起来。 那姐夫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竟然要出手伤人,好在乾宝手疾眼快帮陆怀璟挨了那一脚。 可陆怀璟哪里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众多亲属拦着还是和二姐夫打了几下,最后还是闹得不可开交。 陆怀璟又醉酒, 又受了点伤, 昨夜里吐的时候竟然吐了血腥,可是惊了陆家上下。 如今院子里大夫来了两批, 侍女们帮陆怀璟洗漱, 又整理被吐了的屋舍。 府里各个院子的过来过问两句,二姐夫又来叫嚣了一次, 这小院子乱作一团。 自从被俞渐离点醒后, 乾宝最近算是拼了。 院子里后来也来了一批人,有人想要替代乾宝的位置,可陆怀璟依旧觉得乾宝用着最贴心。 乾宝也懂事, 再没犯过错,也不护着自己的兄弟,将兄弟赶走。 久而久之,之前的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如今院子里出了事,乾宝自然要盯得紧些, 不能出现什么纰漏。 陆怀璟最近才开始给他好脸,他得珍惜。 结果一抬头, 就看到陆夫人带着林听进了院子,当即头有两个大,还是一瘸一拐地迎了过去:“夫人,小少爷刚刚睡下。” 陆夫人根本不怎么理会他:“他睡他的,我让林听看看他身体如何。” “您来看望小少爷,小少爷自然是开心的。至于林少爷,等小少爷醒了,小的再去请……” 陆夫人听完不由得蹙眉,道:“你挡在这里做什么?” 见陆夫人的脸色不好,乾宝只能让开位置。 在乾宝拖延时间的功夫,和乾宝一批的侍女已经偷偷进屋,帮陆怀璟拉上了房间内的帘子,小声通报了此事。 陆夫人和林听刚刚进屋,就看到一个杯子被丢了出来,接着是陆怀璟的叫嚷声:“小爷刚他娘的睡着,你们折腾什么呢?!烦不烦?都给我滚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跪了一地。 林听停下脚步,站在门口不再进去了,他知道陆怀璟是在指桑骂槐,实际是在让他滚出去。 陆夫人则是绕开了地面的狼藉,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道:“怎么一大早这么大的脾气?昨个儿就你最闹。” 看到母亲进来,陆怀璟当即改了态度:“娘,您怎么来了?” “你这边都吐血了,我还不过来看看?” “不是什么大事,大夫说了,就是我吐得太厉害了,吐坏了嗓子,身体里面没问题。” 听到陆怀璟这般说,陆夫人的态度有所缓和:“我让林听给你看看。” “别了!”陆怀璟躺在床上不动弹,“用不着,我这丢人样子还打算让多少人看到?” 陆夫人却不愿意:“林听又不是外人。” “我觉得是外人。” “你怎么这般……”陆夫人还要劝,陆怀璟却打断了她。 陆怀璟突然坐起身,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嚷嚷:“这次可是二姐夫惹的我!也是他先动的手,看他把我的人打的,都快瘸了。您再看看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唉……”提起这个陆夫人也是一阵发愁,“当初议亲的时候,我们瞧着他也是个文质彬彬的,谁知道婚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就是之前能装,现在装不下去了。我也是听闻他居然对我二姐姐大吼大叫,还动不动十余日不理二姐姐,我二姐姐整日里以泪洗面我才去质问他的,结果他反倒恼羞成怒了,还对我动手!” 陆夫人也跟着沉了脸色。 说起了家里的丑事,陆夫人主动让人都退出去,林听也被乾宝恭恭敬敬地请走了。 林听走开的时候仍旧是笑着的。 最近陆怀璟聪明了不少,都知道用什么法子能不动声色地赶走自己了。 陆夫人想到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也不禁红了眼眶:“他确实该教训,这事儿你父亲已经出面了,之后是他父亲教训他,看他还敢不敢!” “有什么用,也就改一阵子,过阵子还是这个德行,不如直接和离了!” “和离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再说他们只是夫妻之间吵架,没有其他问题,吵个架就和离,以后旁人如何看待我们陆家?” 陆怀璟见母亲这般态度,干脆一掀被,重新躺回被子里躺下了。 陆夫人只能缓和了语气:“你以后莫要冲动,最近也别出去了,在家里休养一阵。” “我明天还约了俞渐离一起出去。” “俞渐离啊……”提起小儿子这个朋友,陆夫人的表情没有什么改变,“推了就是,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都约好了,我怎么能爽约?” “你没必要和他有太多联系,以后和你哥哥一起多结交一些有用的朋友……” 陆怀璟发现了不对,当即重新掀开被子看向母亲:“我的朋友怎么了?我哥哥和我的性格不一样,结交的朋友自然不同,而且哥哥的朋友多是父亲介绍的,又没介绍给我。” “那是你爹对你没有什么期待,娘还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什么意思?寄予厚望就不能和我朋友一起了?” 第182章 陆夫人见自己不说清楚,这个愚钝的小儿子似乎听不懂,只能直说了:“这个俞渐离如今在国子监积分也很高,却没有给予预备官员的资格,还不是大家都知道他身体不好?” “这关我什么事?” “俞家这个不会有什么出息的,也就会做个灯做个首饰,他爹也是如此。明知言的父亲当年还能算是因为性格太过于刚正,才会被贬官。俞渐离的父亲纯是因为窝囊,工部需要一个顶罪的,他爹最好欺负才选了他爹。 “他们家啊……俞夫人是出了名的美貌聪明,可也是出了名的身体孱弱。难得俞渐离还算不错,可惜身体不好。他们家也只能指望那个貌美的女儿高嫁了,可是他们家的情况,哪里能寻到好的夫家?除非是遇到了一个只贪图美貌,不顾及前途的色胚。” “您说话怎么这般难听?!再说我交朋友,还要看他人前途吗?” “没错。”陆夫人回答得直接,“成亲讲究门当户对,朋友的结交也关乎未来的前途。你看看你爹的朋友,再看看你哥哥的朋友,哪有你们这样差着这么大差距的?不都是努力结交在危难时刻,能帮助一把的人?你看看你结交的这群狐朋狗友,以后谁能帮到你?” “您少管我!”陆怀璟越听越生气,干脆反驳了母亲。 “你!你简直不像话!怎么和娘说话呢?” “是您先诋毁我朋友的,我交朋友看真心,不看旁的。我和您聊不来这个,您为了自己身心舒畅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再被我气到,我也要睡觉了。” 陆怀璟说完,干脆捂着被子不出来。 陆夫人被气得不轻,最后甩袖离去,不再管陆怀璟了。 林听只能跟着陆夫人离开陆怀璟的院子,临走时回头看了看,并未多言。 刚才母子二人的谈话他也听到了一二。 他倒是有些感慨,在陆家出事的时候,陆大人和陆怀清的朋友确实没有人相助,反而是陆怀璟的狐朋狗友给了他们家一条生路。 父子二人结交的朋友,也都有着同样的心思,事态不可控的时候会选择明哲保身。 而陆怀璟的朋友却的确是交心的好友,会舍命搭救。 可林听的立场又能说什么呢? 毕竟是他让陆家落难的。 * 陆怀璟第二日如约去了约定的地点,却看到他没约的纪砚白居然不请自来。 来都来了,陆怀璟也不能赶人,只能和纪砚白大眼瞪小眼。 他有点纳闷,面前坐着的这两个人之间气氛明显有些不对。 平时这两个人只要在一块,俞渐离定然是温温柔柔的模样,纪砚白就像俞渐离的贴身侍卫似的,一准形影不离。 今儿这两个人来了之后,俞渐离不太理纪砚白,纪砚白倒是想继续做尽职尽责的贴身护卫,但是俞渐离不太想用他,离他远远的。 陆怀璟坐在榻上,指着自己身上的伤,问道:“二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帮你打回去?”纪砚白似乎是因为俞渐离不理自己,所以心中有些不悦,回答的语气都带着杀气。 陆怀璟赶紧摇头:“我只是想我二姐姐和离,你出手之后我二姐姐容易守寡。” 随后看向俞渐离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叹气:“算了,你更靠不上。” 俞渐离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故作镇定地问道:“二姐姐怎么了?” 陆怀璟将事情粗略地说了一遍,俞渐离听完后点了点头:“其实二姐姐算是低嫁了,当初也是瞧着你二姐夫人品不错,说不定日后会飞黄腾达,谁知这些年过去了仍旧没有高升。 “你二姐夫知道自己高攀,却自卑心作祟,想用打压你二姐姐的方法挽回自己的自尊心。你二姐姐也是娇生惯养大的,自然不肯退让。二姐夫没办法拿捏她,便冷暴力她,不过是想要试着压着你二姐姐。” 陆怀璟想了想后,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我二姐姐也是顾及两个人青梅竹马的情谊,才会执意嫁给二姐夫。不过冷暴力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故意对二姐姐冷淡、疏离、漠不关心,这也是一种折磨人的法子,会让伴侣觉得烦闷、压抑。” “哦……那怎么办?” “你二姐姐还是在意他,不然也不会整日里以泪洗面,让你姐姐放宽心,不把男人当回事的时候,男人就把她当回事了,男人都挺贱的。” 陆怀璟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却觉得有道理。 回去他和二姐姐聊聊。 随后他问纪砚白:“字牌和马吊你会哪个?” 纪砚白沉默了一会儿后摇头,显然哪个都不会。 “那你一会儿看着我和俞渐离玩吧,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能拼桌。”陆怀璟说完起身,出了他们的小间。 陆怀璟离开,小间里只剩下了俞渐离和纪砚白,俞渐离瞬间坐直了身体。 纪砚白却没动,坐在原处似乎很是生气,低声道:“你冷暴力我。” 俞渐离:“……” “你把不把我当回事,我都会把你当回事,我又不是那种犯贱的人。” 俞渐离眼神游离:“……” 纪砚白见俞渐离一直不说话,当即急了,道:“我和你说话呢,昨个儿不愿意接我的帖子去我府上,今天倒是愿意来这里和陆怀璟一起玩儿!” 第183章 “你还说我?”俞渐离理直气壮地反驳他,“问你对我是什么心思你自己也说不清,还怪我不理你,我算什么啊?” “我……我不懂,所以没办法立即回答你。” “那你就先别理我!” “那不行!” “……”俞渐离撇过头不理他。 纪砚白憋闷了一会儿后又道:“你不理我我心里慌得很。” “你不清不楚的我心里也烦得很!” “……”纪砚白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 没一会儿陆怀璟便来招呼他们二人,道:“走吧,我们换个房间打马吊,贺楚和施淮岐也在。” 俞渐离当即起身,跟着陆怀璟出去。 纪砚白虽然委屈得要命,却还是跟着出了小间。 途中路过的人都会避开他们一行人,实在是纪砚白沉着一张脸的模样太过于吓人,如同黑面罗刹。 进入马吊的房间,施淮岐看到纪砚白后惊讶不已:“哟!纪小将军也来打马吊?输了不会打人吧?” 纪砚白声音低沉地回答:“不,你们几个打,我陪着。” 施淮岐的语气夸张得要命:“天呐,我们纪小将军是能陪旁人打马吊的人?我可不记得你有这样的耐心。” “嗯,现在也没有耐心,容易揍你。” “好,我闭嘴。” 贺楚还在嗑瓜子,笑呵呵地问:“你说你惹他干什么,没看到是铁青着一张脸进来的吗?” 施淮岐也是叫苦不迭:“看来今天的马吊打得不轻松啊,输赢还得看旁人脸色。” 说完还犯贱,主动去问俞渐离:“我若是赢了你,这位是不是会不高兴?” 俞渐离坐下后摇头:“不会,我不能保证我会赢很多,但是我应该不会输。” 施淮岐疑惑了一会儿:“这话有点绕啊……” 俞渐离却轻笑了一声:“这不是要过年了吗?我需要赢点银子回去过个好年。” 施淮岐懂了:“你好生嚣张!” 陆怀璟也跟着说道:“我虽然牌技不好,但是一向牌好,他们说我有偏财运。” 贺楚也跟着说道:“我牌技也不错,就是因为我打得还可以今儿才找不到同桌,不然我们也不会凑到一块儿,毕竟陆怀璟是出了名的牌品差。” “说谁呢?!”陆怀璟不服气。 “你呗,总是输了就生气,然后找哥哥过来找场子。” “……”陆怀璟不说话了。 俞渐离坐在了一个随意的位置,全程不理会坐在一边的纪砚白,道:“那我们开始吧。” 四个人在桌前坐好,熟练地开始了第一局。 最开始四个人的氛围还是轻松的,有说有笑,只有纪砚白一个人坐在一边,沉着脸像个俊朗的雕塑似的。 不久后,其他几个人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施淮岐出牌越来越谨慎,速度越来越慢。 贺楚则是开始单手托着下巴,沉默地看着桌面不出声。 只有陆怀璟抓耳挠腮地,输不起地说道:“俞渐离,一会儿咱俩换个位置。” “好。”俞渐离毫不在意地回答,他本就不在意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陆怀璟开始想起了偏方,伸手拿来了茶壶开始盘。 施淮岐瞥了一眼道:“一会儿茶壶被你盘包浆了。” “别管,一会儿再换个位置!”陆怀璟很是不服。 俞渐离却在此刻说道:“你都快顺时针转一圈了。” “俞渐离!你别得意!”陆怀璟一向和俞渐离关系不错,此刻也好不起来了。 牌桌就是战场,战场无手足! 陆怀璟此时没心情和俞渐离称兄道弟。 陆怀璟他们几个人玩得大,所以一圈下来数量也是惊人的。 俞渐离因为有些底气,所以没带多少银子过来,如今掂量着,已经有一百两入账了。 他打算见好就收,道:“那我先不玩了,请你们吃茶,我下楼看看。” “赢了就想走?!”陆怀璟拽着俞渐离的袖子不松手。 贺楚故作镇定:“我也才摸清楚你的风格,我们继续。” 施淮岐做了一个深呼吸,也跟着继续。 又一圈后,场面寂静得可怕。 俞渐离开始尝试放水,让其余几个人赢几把,却被贺楚看了出来,道:“我们几个不是输不起的人,不必让。” 陆怀璟已经没心情和他们说话了,仰在椅子上装死。 施淮岐则是有了和纪砚白打一架的心思,虽然会被揍,却也能做到有来有往,不至于像和俞渐离打马吊一样一直输。 俞渐离只能主动下楼给他们点了茶和果盘,又结了今日的费用。 打马吊赢了二百三十两,这般点完还剩下二百两。 似乎还是有点多。 俞渐离想了想后,还是上楼说道:“你们先继续玩一会儿,我今日请你们吃酒。” 陆怀璟大手一拍:“定好的酒楼,我来定,你付钱。” “好。”正合俞渐离的意。 陆怀璟掂量着道:“我们五个人……” 谁知俞渐离突然说道:“不请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所有人一下子就猜中了。 施淮岐原本输得心中憋闷,此刻居然笑出声来。 陆怀璟也憋着笑,点头道:“行,我们四个人定个好的雅间,乾宝,去安排。” 第184章 “好。”乾宝转身便下了楼。 纪砚白干巴巴地坐了几个时辰,俞渐离都没理他。 此刻也不愿意请他吃饭,纪砚白只能自己起身,道:“我先回府了。” 还真没人留他。 纪砚白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俞渐离一眼,最后也只能沉默地离开。 施淮岐笑得不行,还特意去窗边看着纪砚白纵马离开的身影,道:“他也有今天。” 纪砚白离开后,俞渐离又开始心里不舒服了,思考着自己过不过分。 明明是他先垂涎纪砚白,纪砚白不懂感情没有回应他,他反而生气了? 是不是他在无理取闹? 可是他又很快忍了下来,纪砚白不回应他的感情,只想亲他,这和不想负责的流氓有什么区别?! 唇友谊吗?! 不能理他! 第84章 夜见 是夜。 寒风逐渐变得凛冽, 吹拂得酒楼门口的灯笼摇晃如柳枝。 在请其他三个人吃饭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俞渐离被追问了他和纪砚白吵架的事情。 俞渐离只能说是他督促纪砚白习字, 纪砚白烦了,俞渐离也被惹得生气了,干脆不想理纪砚白了。 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施淮岐一边斟酒一边道:“纪砚白挺好的一个人, 偏偏是个目不识丁的,说出去不觉得丢人吗?” 贺楚却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军师确实没想过教纪砚白, 不然纪砚白能文能武的,岂不……” 他说到这里话语一顿, 随后说:“你看看现在的纪砚白, 提起他,谁人不知他武功盖世, 却冲动易怒, 好在他足够听话,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将领。” 施淮岐被贺楚点醒后也惊讶道:“你是说, 军师有保护纪砚白的意思?” “起初可能是。”贺楚说着喝了一口酒。 俞渐离在此刻叹气补充:“可后来发现纪砚白的确是无可救药……教也教不会, 认真教了还生气。” 陆怀璟也忘却了身上的伤痛,跟着说了起来:“纪砚白刚来我们清洁堂的时候,我还当博士觉得我们清洁堂的监生都不学习, 打算派一个罗刹进来把我们全屠了。” 听到这个说法,另外三个人大笑出声。 陆怀璟继续说了下去:“他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坐在支堂最后面,谁知道怎么回事?一整天都没一个人敢回头的。等第二天,我们才听说他是来上课的。” 施淮岐还挺好奇的:“有人和他说话吗?” “最开始没有。” “后来呢?” “后来我没忍住骂了他, 他也骂我,我最开始怕他突然暴起打人, 没敢回嘴几句。后来发现他不乱打人,才胆子大了点。” 施淮岐跟着回忆起了小时候:“我也是自小习武的,第一次见到纪砚白也被震慑住了,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真是小打小闹,和他这种真的上过战场的人完全不一样。我当时还挺崇拜他的,可想和他做朋友了。” 俞渐离笑着接道:“结果他不愿意。” “我们俩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反正,认识得早不意味着关系好。” 贺楚又提起了其他的事情:“我们崇文馆里的大部分人,在看马球之前就知道俞渐离。” 俞渐离还挺意外的,停下了吃饭的动作,问:“为何?” 在他看来,他不争不抢的,文章也不惊艳,旁人知道明知言不奇怪,甚至可能听说过林听,怎么会知道他? 施淮岐大口吃着饭菜,说道:“我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提到马球,也就提到了陆怀璟,提到陆怀璟自然说起了他的相貌,同时感叹陆怀清怎么就长得……” 陆怀璟意识到自己的相貌被人夸了,当即问道:“你们也不怕我哥生气?” “他也不在意,之前也认可你的相貌,偏在那一日他提了一句他觉得俞渐离更俊美。我们好奇啊,跟着追问,还有人能超越你家宝贝弟弟?这时太子竟然也补充了一句,俞渐离的确长得不错。” 陆怀璟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不由得好奇地问:“所以那日你们来看马球,也是想看看俞渐离本人什么样?” 施淮岐点头:“没错,杨桐屿可能也是知道大家想看,再加上他是工部尚书的儿子,便把俞渐离叫了过来,却有些怠慢。我也是看不下去了,才帮忙说了句话。” 提起这个,俞渐离诚恳地感谢:“多谢那日你替我解围,那一日我的确非常窘迫。” 施淮岐摆了摆手:“顺便的事情,我也看不上杨桐屿,就算是同窗也烦得很。” 贺楚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太子也会对相貌不错的人态度很好,之前对陆怀璟也格外宽容,甚至允许陆怀璟称呼他为哥哥。对男子只会如此,若是遇到美貌的女子……” 陆怀璟原本无所谓地吃饭,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俞渐离。 俞渐离也在此刻反应了过来,贺楚是在提醒自己。 他有一个貌美的妹妹,父亲官居五品,其实不算低,但是父亲性格怯懦,他们家里人丁单薄,他又身体有问题,在旁人看来这家没有什么前途。 妹妹未来的婚配怕是不会很好。 旁人不敢让一个从五品官员唯一的嫡女做妾,但是太子可以。 他们家的门第,根本不可能有侧妃的位置,只能是良娣。 第185章 俞渐离吞咽了一口,竟然觉得喉咙有些痛。 那种无力的感觉再次侵袭了他。 他真的太渺小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一些事情,他能保护自己的家人吗? 四个人之后的话少了很多,不过也算是氛围轻松地吃完了一顿饭。 最后离开时,陆怀璟单独上了俞渐离的马车,似乎也是想说俞知蕴的事情。 只有他们二人时,陆怀璟便说得直接了些:“女子的婚配一般都是父母做主,母亲参谋的多,还能通过后宅去打听一二。可是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又没有别的女性亲属能够帮衬,你家目前的情况也不乐观,所以这件事的确是个问题。” “我也曾想过这件事,我更想妹妹能和自己心仪之人在一起。” “实在不行庶出但品行端正,家世好些的应该也可以,国子学的你都可以留意一番,崇文馆的怕是高攀不上了。你是她的哥哥,你爹还……只能靠你了。” 俞渐离确实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陆怀璟聊这般正经的事情。 陆怀璟也是真的关心俞知蕴,且没有半点私心。 他点头答应了:“好,我会留意的。” 陆怀璟下了他的马车,独自离开。 俞渐离坐在马车上,身体随着马车摇晃,一阵头疼。 他想俞知蕴和自己心仪的人一起,可俞知蕴没有青梅竹马,也不太外出,和旁人没有接触,哪里能和哪家男子培养出感情来? 这个书中世界,真不方便俞知蕴与谁一见钟情,并产生感情。 也只能他来帮忙参谋。 他回到家中,进入自己的房间,刚刚进入房间便看到了提前为他准备好的暖手炉。 屋中的炭火盆也一直在燃着,温度合适。 应该都是俞知蕴安排的。 他在这一瞬间突然释然了。 他没必要一个人苦恼,俞知蕴一直是一个成熟懂事,可以独当一面的人,这件事情不必避讳着她,他们甚至可以兄妹二人摊开了聊,他直接去问俞知蕴的想法就可以了。 他不该将妹妹想得太过柔弱了。 他坐在桌前,拄着下巴回忆国子学有没有什么不错的人。 思考间突然听到了开窗的声音,回过头去竟看到纪砚白挑开了他的窗户木桩,打开窗户跃了进来,进来后还坦然地关上了窗户。 “你……”俞渐离惊得起身,舌尖在口腔里悬着,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纪砚白快步走到了他身前,道:“告诉我什么是感情。” “……”他再次怔住。 “你得告诉我,让我知道那是什么,我该如何判断,你不能不理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俞渐离竟然被纪砚白说得无言以对。 他垂下眼眸思量了片刻后,缓和了态度:“如此说来,的确是我的错误。” 纪砚白环视俞渐离的房间,见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他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便不客气地坐在了俞渐离的椅子上:“你得先跟我道歉,我今天很不高兴。” “好,我跟你道歉,的确是我情绪上头乱了方寸,没能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 “在你的角度看,我是什么错误?”纪砚白甚至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俞渐离只能靠着桌子,慢条斯理地跟纪砚白说道:“在我看来,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感情,不回应我,甚至回避这个问题,却亲个没完,像一个不想负责的流氓。” “在你看来,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吗?” “那倒不是……”俞渐离弱了语气。 “我……”纪砚白思考了一会儿后承认,“我那个时候确实很想亲你,没心情思考别的,比较急,忍不住。” “……”俞渐离腾地红了脸颊,这混蛋怎么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知羞的吗? “再后来你突然生气了,执意要回家。我的脑袋跟个浆糊似的,什么都想不通,第二日再寻你,你还不理我,今日我去寻你,你还冷暴力我!” “我生气嘛……” “我的确不知道什么回应,什么心意,这都是什么?” 俞渐离只能先安抚住气了两日的纪砚白,道:“你先别生气,我们心平气和地聊明白可以吗?” “不行,很生气,气得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不理我!” 以前的纪砚白虽然会生闷气,让俞渐离猜,但是情况可控。 如今显然是气得发疯,干脆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像是一头愤怒的小兽。 俞渐离态度诚恳地道歉:“我错了。” “你可不觉得你错了,你理直气壮得很!” “别生气了行吗,白白。” “……”纪砚白肉眼可见地嘴角不自然了一瞬,又很快压了下去。 “可以聊了吗?”俞渐离俯下身问他。 纪砚白抬眼看他,似乎看到俞渐离后什么火气都能压下去,根本气不起来。 纪砚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你说吧。” “你可意识到,你我之间的举动不对?” 纪砚白点头:“知道。” “那你觉得朋友之间可以做这种事情吗?” “和别人不可以,但是想和你做。” 俞渐离很快抓到了重点:“所以你还是觉得我们只是朋友?” 纪砚白诧异地抬头,看向俞渐离时竟然又有些生气:“你明知道我的脑子转不过来,你不要设圈套来套我的话,我回答很可能不符合你的心意!这样你很生气,我又并非有心的。” 第186章 “那在你看来,我是什么?朋友?还是?” “……”纪砚白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最好的朋友。” “朋友不能做这些事情。” “那是什么?” “你可知断袖?” 纪砚白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那个胡漪澜对你的那种感情?” 这个问法让俞渐离一阵不喜,干脆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纪砚白了。 纪砚白只能服软:“这回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提那些让你心烦的人。你是指,你和我之间……断袖情谊?” “算是夫妻的感情吧,只不过你我皆是男子,却彼此爱慕,超越朋友的情谊,你对我是吗?” “如果说最好的朋友是断袖的话,那……” “并不是这个意思,是你对我有爱慕之情吗?” “爱慕之情是什么样的?” 俞渐离突然被问住了。 他觉得他此生最大的瓶颈,可能是跟纪砚白这个呆子解释什么是爱慕。 俞渐离忍不住抱怨出声:“你不像这么木讷的人啊,你是在跟我装傻吗?” “我生来便在战场杀伐,难得回京一次,还被惹得对这里厌烦不已,这次是我第二次回京。我在军营多年,从未对旁人这般关注过,只在回京后对你特别,这算吗?” “你……关注我?” “嗯,不然怎么会知道你那么多事情。” “你对我应该也是有好感的,只是你不清楚这种感觉是喜欢,对吗?”俞渐离又问。 纪砚白还真的被问得沉思了一会儿,接着抬头问他:“上次亲过你之后,就特别想再亲你,这算喜欢吗?” “你、你能不能别总提这个?” 纪砚白却不理会他的羞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拽进他的怀里,再次说道:“现在也想。” 俞渐离慌了一瞬,快速推开他,道:“这里是我家,我隔壁住着弟弟,你别胡闹!” “我只知道我唯独在意你,每日每夜想着的都是你,看到你和明知言、陆怀璟一起会生气,休假后总是想见你,想每时每刻和你在一起,这算爱慕吗?” 听到纪砚白认真地说出这样的话,俞渐离怔在了原处。 心跳凶猛,大抵是血液奔涌落进山里绽放成连绵的血色红花,心像是糕点般被揉碎撒进了湖里喂养了成片的鱼。 一切都那般不真实,好似星辰钻进窗户缝隙围绕着他们起舞,让他的身体轻飘飘的,如在梦中。 “应该……算吧。”俞渐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答。 纪砚白确定了这些后,又问:“那之后呢?现在还需要跟我确认什么吗?” “我们可以是这种关系吗?可能会被人反对,可能会遭受很多嘲讽、攻击……” 纪砚白却在此刻轻笑出声,随后用狠绝的声音问道:“谁敢?” “你的父母,你的朋友,皇后娘娘或者太子,甚至是圣上。” “我的父母我会和他们说清楚,我的朋友不多,他们都会支持我。如今我的姐姐似乎已经改变了,我与她的联系不多,但是他们左右不了我的决定。至于圣上,他只需要一个得力的将领,将领是个断袖他有什么可阻挠的?” “总断袖断袖的,不太好听……” “我们不是吗?” 俞渐离不再执拗:“是……”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纪砚白问。 俞渐离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纪砚白,他想跟纪砚白确认很多事情,想知道纪砚白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可是他此刻的心情也是乱的,他想不清楚,竟然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 见他沉默,纪砚白干脆将他重新拽回身前,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如果现在没有想问的了,那我们可以亲了吗?”纪砚白问得直白,让俞渐离一阵无所适从。 他坐在纪砚白的腿上,垂下眼眸看着纪砚白俊朗的面容,两个人进展的速度快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仿佛前几日他们还是朋友,彼此客气,努力保持着距离。 突然地,他被纪砚白识破了心思,抓了个正着。 紧接着他确认了,纪砚白对自己也有爱慕之情。 是喜悦,是震惊,是不安,是飘忽不定的情绪。 “能让我缓缓吗?”俞渐离低声问,一切来得太急太紧凑,让他回不过神来。 纪砚白是真的在认真思考,随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哦。” 俞渐离却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一只手去摸他的头顶:“好啦好啦,不生气了,现在说清楚不就好了?” “嗯。” “你今天自己来的?” “昙回以为我自己在房间里,我偷偷溜出来了,忍不住想来找你。” “那你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慢点,别惹了风寒,拿一个暖手炉回去?” “没见过谁捧着手炉飞檐走壁的……” * 半个时辰后,纪砚白捧着暖手炉跃上了墙头。 第85章 年货 临近年关, 各家各户开始采购年货。 俞渐离因为赢了不少银子,家里这个年也能过得不错,至少不用想尽办法节约炭火了。 一家四口写了需要采买的清单, 交给雨澜去集市买。 雨澜是个能干的,两三趟便将东西买得差不多了,有时为了去抢便宜些的菜, 还会特意起个大早去排队。 第187章 融入现在这个家的氛围还挺快的。 雨潺做事要更加细致,多是负责一些打扫的活, 或者跟着俞知蕴一起,偶尔还能学学女红, 帮俞知蕴打个下手。 怕是过不了多久, 雨潺在量尺裁衣方面也能帮助俞知蕴一二。 留松是个生意人,做事最是周到, 在他们采买前便送来了不少年货, 为的也是他送得早,俞家便可以不用买了, 免得买重了。 他送的都是一些实用的东西, 还有一些干果,不贵重,个个都能用得到以至于没法推脱, 让人挑不出什么来。 几日后,陆怀璟的府上也送来了礼盒,里面有俞渐龄喜欢的各式糕点,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玩具,俞渐龄喜欢得捧着玩具满院子乱跑, 被俞知蕴扫了一眼才安静了下来。 其他的东西无非茶叶、香薰,稳妥不出错。 太学的顾琼华、小胖, 还有国子学马球队成员,也都送来了小小的礼盒,礼物也格外丰富。 让俞渐离惊讶的是,施淮岐和贺楚这两位马吊好友也送来了礼盒,里面东西不多却精致。 想来是府里备了不少礼盒,认识的人都会送去,他很荣幸地进入了名单。 柳映桥的礼盒才是最让他意外的。 因为柳映桥竟然送了一幅他亲手画的画,还有一把扇子,扇面也是柳映桥亲笔,这可是旁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东西。 这可愁坏了俞渐离,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礼,辗转反侧了一整夜。 过了年是虎年,送和虎相关的小玩意总没错。 他最终只能亲手做了多个虎的玩具,可以随便绑在某处做个挂件。 之前的碎玉做的小饰品,也挑了几样放了进去。 再用纸包了一些乡下带过来的晒干的蘑菇,再手写了一封谢帖,如此送了回去。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感叹,自己朋友少,只回礼的话还能回得了。 人再多些就难办了。 需要买过年穿的新衣裳,俞渐离和俞知蕴单独带着雨澜出了门。 俞知蕴特意戴上了帷帽,在京里女子出行还是有些不便。 到了衣铺一条街后两个人下了马车。 这个时间衣铺的客人最多,还因为衣服需要仔细挑选、试穿,用时也比较久。 街道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个人都尽可能避免和旁人接触。 “郡主安排了一处,我们可以单独去看看。”俞知蕴在此时说道。 “好。”俞渐离心中想着,俞知蕴是柔弱的女子,在这种环境不安全,确实应该去安静的地方。 再加上俞知蕴进京后还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也应该添置几身行头才行。 两个人穿过街道,到了清辞郡主安排的店铺。 俞渐离抬头看了看门脸,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进去后有人认出了他们二人,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三楼。 三楼人少,衣服的样式却多,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逛,想来也都是名门望族且清闲的。 两个人在衣服前走走停停,俞渐离是在挑选样式,俞知蕴像是在研究细节,偶尔会拿起衣服翻开看看细节,再去看看绣花。 这里人少,旁边也没人跟着,俞渐离能够和她聊上几句:“你们的铺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很多衣服已经在准备了,不过都需要工期,你设计我亲手做的都要慢些,有些的确可以用店里的师傅,更多的地方我想亲自完成,所以得年后才能筹备得完善,还要准备一些后续的款式,大致五月可以开张。” 也是因为需要工期,俞知蕴明明要开衣铺,两个人却只能在年前来买成衣。 “不错,我近些日子没什么可做的事情,可以再帮你画一些图纸。” 俞知蕴更担心他的身体:“你别太累了。” “无妨的。” 俞知蕴拿起了一身衣服,在俞渐离身上比量,随后问道:“你这两日看到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唉……”俞渐离叹息了一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我每日都等着你与我说,我还等得挺心急呢。” “前几日我与朋友聊起了一些事情,突然想到了你以后的婚事。”俞渐离说着,下意识地看向周围。 雨澜似乎知道主子要说悄悄话,特意站远了一些盯着,若是有人靠近会回来提醒。 俞知蕴看向他,问:“嗯……详细呢?” 模样还挺平静的,没有什么情绪波澜。 “我们母亲没得早,这种事情本应该是她来张罗的,现在只能由我和父亲寻觅了,我们自然都是想你能嫁得好,嫁得如意。我却想着,其实可以问问你自己的意思,你有什么想法吗?” 俞知蕴将之前比量的衣服给了俞渐离,道:“这件大体模样不错,买回去我给你改改,比全部由我来做快。” 说完,又去挑选其他的,同时回答他的问题:“你觉得什么样是嫁得好?父亲的确性格优柔寡断了些,可他当年还是毅然决然地娶了自小体弱多病的母亲,两个人一直相敬如宾。 “如今母亲过世多年,父亲也从未有过续弦的想法,如今努力归京为官,也是想我们能有更好的生活。” “嗯,你说得对。” 俞知蕴继续说道:“你们可能会在意很多东西,想我出嫁后过得好。其实我觉得,我的日子过得好不好,也可以靠我自己努力。我若是有能力将铺子开起来,生意红火,银两方面应该不会缺,不奢求地位的话,日子应当也过得舒坦。” 第188章 俞渐离不由得扬眉,自己这个妹妹的思想很超前啊,他之前还真是杞人忧天了。 他的妹妹果然厉害。 想来也是,俞井何被贬官时俞知蕴已经懂事,她也是全程经历过大起大落的。 那阵子他刚刚穿书,身体重病,需要人照顾。 俞井何郁郁寡欢,同样状态极差,全靠俞知蕴支撑起一个家来。 俞知蕴算是他们全家人里心智最坚强的一个。 俞渐离再次压低声音,道:“我怕的是有隐患,若是有人看中了你的样貌,强行纳妾……” 俞知蕴见哥哥这般谨慎,也跟着压低声音:“上次生辰宴,太子进来时清辞郡主故意叮嘱我不要抬头,我便猜到了一些,我会注意的。” 原来妹妹什么都知道。 “不急的,哥哥。”俞知蕴依旧在挑选衣服,“不能因为惧怕没发生的事情,就提前做了一些自诩聪明的准备,反而急里出错。如若真的遇到了事情,我就算有婚约也躲不过。如今我们该想的是如何过好这个年,我年后开好铺子,你年后预备进入兵部。” “好,待我们家里的情况好起来,我们也不必这般整日里惶恐。” “所以你更要照顾好身体,家里还得靠你呢。” 果然还是需要多和俞知蕴聊天,她的心境豁达,想法通透,和她聊完之后心中轻松了不少。 俞知蕴对他笑了笑,道:“你看你,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愁眉苦脸了几日,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还不是因为关心你?还没想出对策来。” “我懂。”俞知蕴看着一身衣服道,“这套衣服适合明大哥,只是我给他改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俞渐离翻看价格,衣服是三两银子,于是道:“无妨,你改就是,我三十文钱卖给他。” 俞知蕴轻笑出声:“好,明大哥会来家里过年吗?” “我试着邀请他,实在不行我过去一趟。” “嗯。”俞知蕴说着指了指后面,道,“后面那位的头顶比衣架都高,站了半天了,挺可怜的,你先与他说话吧。我可以自己看看,我要看样式细节,所以看得慢,你不必一直跟着我。” 俞渐离回过头,便看到了纪砚白的头顶。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毕竟是当着妹妹的面,他真怕纪砚白做出什么离谱的举动来。 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到了纪砚白身边问:“你也来买衣服吗?” 纪砚白目光扫过整个衣铺,随后问道:“你瞧着这些衣服,有一件符合我的尺寸吗?” 俞渐离点头,道:“你的衣服都是府里买料子,接着让师傅去家里给你量尺,量身制作的吧?” “嗯,我只负责给量尺即可,样子都是我娘和我嫂子帮我选。” “也是省心。” 两个人仿佛是在逛衣铺,心思却没有多少放在衣服上。 纪砚白低声问:“你的礼盒为什么没送给我一份?” “这你都知道?”俞渐离问完之后回头看向雨澜,道,“到底是国公府的人……” “她会些功夫,能保护你们。雨潺则是聪明些,你妹妹出席宴会可以带上她,各种算计都能应付一二。” “这般厉害?跟着我算不算大材小用了?” “也不算,在你家里清闲。” 俞渐离却有些羞愧:“我家里人少,她们两个人还真不清闲,还没什么油水。” “不必顾及那么多,她们两个还挺开心的。” 俞渐离点了点头,随后凑到了纪砚白身边:“你的礼物我单独给你做。” “嗯,好。”纪砚白似乎被哄住了,却还是提了旁的,“明知言的礼物你也没送,他的也单独做?” “他的话应当是送一件我亲手做的,再卖他一身我妹妹改过的衣裳。” 纪砚白并未过多揪着不放,而是说道:“昨日军师去了国公府,提了一件事情。” “什么?” “明知言在翰林院忙得有些不正常,他的差事不应该那么劳心劳神才对。” “难道是……”太子给他安排了其他的事情? 见俞渐离若有所思的模样,纪砚白询问:“你会插手去管他的事情吗?” 他摇了摇头,回答:“知言一向有自己的想法,事情会按照他的节奏进行,我不会打扰他。” “那就不用管,多给他送些年货就行了,毕竟他一个人在京里过年。” “好。”俞渐离左右看了看后,走得距离纪砚白近了一些,撞了一下他的手臂,问,“你不会吃醋吗?” 纪砚白扬起嘴角笑了笑后道:“所以给我礼物要最好的。” “好呢!” * 在明知言进入翰林院后,俞渐离还是第一次去到明知言的住处。 他只身一人,有一个能住的地方即可,近期也一直住在距离翰林院外不远的一处单独的小院里。 庭院冷清,进门有一个不大的院落,进去便是主宅,从正堂进入便是卧室,再没有其他的房间。 他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一直独来独往。 就算俞渐离之前想过,看到这般萧条景象还是不由得一阵心疼。 或许是看出了俞渐离的表情,明知言难得柔和了语气:“难得来我这里,却只站在门口不进来?” 第189章 “我是不是应该帮你改改院落格局?” “不必,我应该不会在这里住很久,不久后便会搬走。”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张罗家中进京的事情,多少怠慢了你,你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我……”俞渐离正说着,走进屋舍却看到了屋中的陈设。 那个奢侈的炭火盆俞渐离都不舍得买,显然是旁人送明知言的。 此时七皇子还不敢明面上和明知言显露关系密切,想来是别人送的。 见俞渐离盯着炭火盆,明知言主动说道:“陆怀清送的,屋中他还送了其他的东西。” “这兄弟二人着实豪气。” “嗯,他们家中教得好吧,人情世故方面都做得不错。” 俞渐离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面上,接着对明知言伸手摊开手心道:“三十文卖你。” 明知言诧异了一瞬,很快缓和了态度:“有妹妹帮忙做的东西?” 他问的同时从自己的钱袋里真的取出了三十文给了俞渐离。 俞渐离坐在了椅子上,道:“嗯,知蕴是看着你的身材,估量的尺寸,买了成品的衣服改了改,你试试看合适吗,不合适我带回去让她再改一改。” 明知言将包裹里的衣服拿出来抖落开,一袭白衣,还真是他的风格,细节处做得精致,显然是俞知蕴的手笔。 他在俞渐离面前脱掉了外衫穿上新衣,意外的合身。 明知言显然是喜欢的,道:“过年的新衣一身白,是不是不太应景?” “不然能穿什么颜色?大红大紫岂是我们能穿的?”俞渐离随意地问,又拿出了其他的东西。 明知言走过来跟着看,看到俞渐离拿出了一些东西来。 “这是我和知蕴一起包的饺子,趁着天冷在外面冻上,你平日里放在外间,饿了取出来一部分煮了便可以吃了。” 说着,又拿出了一些别的:“这些也都是随时能吃的,这个罐子里是一些腌菜,也是可以趁着冬天放一段时间的。” “嗯,不错,省得我每次还需要出门去吃面。”明知言看着这些东西很是满意。 “我还真给你擀了一些面,分成了五小包,够你吃五顿,这里五小包是每次煮面时放在锅里的佐料,你撒里面就行。” 明知言看到这些一怔,随后罕见地笑出声来:“多亏你们能想得到。” “你啊,一个人住也要按时吃饭,莫要饿坏了,到时候肠胃都会出问题。国子监时还有馔堂,现在你只能靠自己了。” 明知言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起来,需要放在外间的也都送了出去。 回来时,俞渐离正在组装一盏灯,同时说道:“我想着你最近忙碌,熬夜的时间定然很多,研究出了一个更方便夜间书写的灯,高度和亮度都是最合适的,会让你书写舒服很多。 “我特意加了滚灯的工艺,就算你打瞌睡碰倒了灯,灯落地都不会倒,这样也避免了走水。” “你亲手做的?” 俞渐离很是得意地笑了笑,随后给明知言展示灯盏的底部:“你看,我还刻了我的名字,这样以后说不定都是孤品。万一以后我出名了,你手头拮据的时候还能把灯卖了换些银钱。” “还是你想得周到。”明知言伸手接了过去,送进了里间卧室。 开门只是一瞬,俞渐离还是能够看到里面满满地堆积着卷轴、书籍,显然是在研究不少典籍。 俞渐离也不多问,走到屋子的外间,开始检查窗户透不透风,冬天会不会寒冷。 期间他还特意爬了几步,去查看房顶可有漏水的位置。 明知言走出来伸手扶他:“莫要摔了。” 俞渐离却没有扶他的手,自顾自地跳了下来:“没事的。” 明知言只能独自收回手,轻声回应:“嗯。” 俞渐离开始和明知言讲述他最近的事情,还说了他和陆怀璟几人打马吊的事情。 明知言很是认可:“对啊,还可以这般赚点银两,下次记得叫我。” “你若是上场我便不上了,我手头也不富裕。” “你怎知你赢不了我?” “也不一定会输得很惨,但是和你打的话,定然很费脑子。” “这倒也是。” 俞渐离知道明知言要忙,也不过多打扰,不久后便告辞离去:“过年那几日,记得来我家吃团圆饭。” “肯定会去的。” 目送俞渐离离开,明知言刚刚进入卧室拿起那盏灯看,便察觉到有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他并不惊慌,慢条斯理地放下灯,冷声道:“现在来我家已经这般自然了吗?” 七皇子说话阴阳怪气的:“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贴心啊,俞渐离若是个女子,定然是个贤妻良母。” 明知言回答得态度冷淡:“贤妻良母似乎不是一个好的夸赞。” 七皇子似乎是故意刺激他,提起了别的:“他最近和纪砚白走得很近。” “嗯,我知道。” “没其他反应?” “纪砚白能保护他,给予他帮助,挺好的。” 七皇子浅笑着走到他身边,仔细看明知言的模样,想要观察出一丝吃味的破绽,却见明知言再次拿起了典籍看了起来。 七皇子颇感无趣,走过去拿起那身衣衫看了看后问:“俞渐离的妹妹有多美?” 第190章 明知言嘲讽得分明:“想把花魁送到太子身边失败了,所以想另辟蹊径了?” 七皇子也不否认花魁一事:“随口问问罢了。” “俞渐离脾气很好。”明知言说着翻了一页书,“前提是别招惹他的家人。” 七皇子将衣衫丢了回去:“就算这对兄妹如何低调,他们的相貌还是在京里有了不小的名声。有时长得很美,却没有强大的家庭支撑的话反而是麻烦。有些大家族的,就喜欢这种家世清白,很好拿捏的,有纪家和清辞郡主关照也是好事。” “嗯。” 明知言知道,七皇子是在提醒他,别再暗恋俞渐离了,如今的他护不住俞渐离。 但是纪砚白可以。 明知言的心沉了又沉。 * 俞渐离坐在桌前,手中拿着零件小心翼翼地拼接,手指却一抖,细小的零件掉落在他垫着的纸张上面,他只能再次捏起来重新拼接。 此刻,他正坐在纪砚白的怀里,纪砚白像一只巨型犬一样,抱着他的腰,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地嗅一嗅。 “你总闻什么?”俞渐离拼好了一个零件后问道。 “你身上有一种很香的味道。”纪砚白闭着眼,将头埋在俞渐离的颈窝间,意外地安逸。 俞渐离的身材纤细,很好掌握,抱着时不觉得重,反而很舒服。 他见俞渐离在忙正事也不打扰,却想一直赖在俞渐离身边,只能如此。 美其名曰:房间里没有其他的椅子。 俞渐离问了其他的问题:“军师会注意明知言的举动?” “我师父是偶尔盯着他师父的举动,明知言只是顺带。” “原来如此。” “你今天去他那里都聊什么了?” “你不是答应了不吃醋了吗?” 纪砚白当然不会承认:“我只是随便问问。” “叮嘱了一些生活上的事情,说了上次打马吊的事情,打算下次让他也去赢些银子。” 纪砚白竟然有些同情那几个人了:“你们明明可以明抢。”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也只是给他们上一课,告诉他们赌字不能沾,早日收手才是正确的选择。有时嘴上说说他们不会听,真的实际地经历了,他们才会意识到厉害。” “狡诈的读书人。” 俞渐离轻笑出声。 第86章 礼盒 在年前, 俞渐离便已经安排人,将纪砚白的院子大体轮廓改了出来。 匠人都是国公府找的,做事稳妥, 不会偷奸耍滑。 材料是俞渐离写清单,国公府派人去购置的。 俞渐离没有亲自去挑选,买回来的东西竟然也全部符合他的心意。 如果工部的人能这般让人顺心, 他父亲的工作将会进展得很顺利。 俞渐离在国公府监督工作时,最大的苦恼便是纪砚白总把他往书房里拽。 院子里都是忙碌的匠人, 黄启等人一直守候在旁,昙回还会观察着情况, 适当的时候进来看管炭火, 或者送些茶水。 这种情况下,纪砚白也不老实。 在俞渐离看来, 纪砚白完全是凭借本能行事。 之前在战场, 他凭借天赋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了鼎鼎有名的少年将领。 现在在府里, 他凭借本能按住他一次又一次, 成了不折不扣的臭流氓。 又是一个浓烈到有些醉人的吻。 书房内的炭火盆燃烧着,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炭火盆的炭火落了落。 安静的书房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于空荡, 而显得冷清。 偏这种环境,躲在纪砚白的怀里也不觉得冷。 俞渐离终于能够找到机会推开纪砚白一些,侧过脸道:“我来府中帮助修缮的确辛苦,家主也不必这般热情招待,我有些承受不来。” 纪砚白显然还没够, 抱着他进入自己的怀里,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礼仪之邦, 怎能怠慢了贵客?” 俞渐离却不肯了,推着纪砚白自顾自地起身,道:“我看看你这几日练字成果,看看之后给你布置什么功课好。” 纪砚白只能松开他,拿出了自己这些日子里练的字。 纪砚白的字越发工整了,至少一笔一划都能看懂,字也没有之前那么大得夸张。 他看着颇为满意,接着道:“之后我教你三字经吧?你现在学习其他的有些难,但是三字经应该可以。” 纪砚白跟了过来,刚刚要伸手拽他,他便灵巧地躲开了,走到了书柜前:“你这书房可真是浪费了,整个书架上只有几本书。” 他说着拿下来了一本翻开看了看,道:“兵法的书籍,你看得懂吗?” “看看布阵图,能够大致了解。” “旁人看兵法是理解技巧,你全靠实战经验去理解他们的技巧。” “不都一样?” 他将书拿在手里,道:“我拿回去看看,这几本书看起来还挺不错的。” “这是自然,都是军师给我的。” “军师居然给你这么多字的书?” “嗯,我去国子监前送给我的,他以为我能很快学会很多。” “也算是寄予厚望。”俞渐离轻笑了一声,“可惜并非他们所愿的结果。” 纪砚白再次到了书柜前,单手撑着书柜,让俞渐离没办法离开。 第191章 俞渐离捧着书,似乎也不打算躲了,却在纪砚白俯下身即将吻到他时,外面传来了通报的声音:“少爷,少夫人院里来人了。” 两个人瞬间分开。 就算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也没想过这么快便让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现在遇到旁人来了,他们还是需要遮掩一二。 纪砚白快步回到桌前,重新拿起毛笔写字。 俞渐离站在书架前,翻看手中的兵法书籍。 “进来吧。”纪砚白回答。 昙回很快推门进来,一名侍女跟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拎着两个小箱子。 上一次生辰宴,便是她来院里送的东西,俞渐离对她也眼熟。 她笑着对两个人行礼,随后道:“我们少夫人怕俞公子离开了赶不上,赶紧吩咐奴婢将东西送过来,这个礼盒是少夫人和二少夫人的,这个礼盒是夫人准备的。” 俞渐离很是意外:“竟然都给我准备了礼品吗?” 正常其他的府里,一家送上了一个礼盒,便算得上是上等礼仪了。 国公府却不是,竟然是一人送他一个? “我们国公府的确过得不如其他府里精致,但是礼节上不差。我们少夫人怕小少爷不懂人情世故怠慢了,可是用了不少的心思,夫人准备的是什么奴婢不知,想来也不会差。” 她说完,又扭头对昙回叮嘱道:“礼盒有些重,你一会儿可得帮俞公子送到马车上,今日风大,可别冻了手。” “这是自然。”昙回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这大丫鬟笑容极为灿烂,也不多留,对屋子里的几个人道:“东西奴婢送到了,便先走了。” 说完,还拉着昙回一齐离开书房,同时嘱咐:“最近你们院子里忙,你们若是遇到不懂的记得去问我,别像上次似的,可是白瞎了我们一盒上好的香料。” “好好好。”昙回说着,反手将书房的门又带上了。 俞渐离放下书,道:“这个女孩长得讨喜。” “别看她年纪小,却是府里的一等丫鬟,雨潺和雨澜都是她一手带的。我嫂嫂对她极好,她在府里需要遵守的规矩不多,很自由。” “嗯,国公府的氛围是极为不错的,陆家才勾心斗角呢。”俞渐离说完,才想起来问,“对了,你可有给陆怀璟他们送礼盒?” “送了吧。”纪砚白回答得敷衍,估计也是他的嫂嫂们帮忙代劳的。 俞渐离在此刻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块玉佩,道:“这块玉佩是我亲手雕刻的。我雕刻手艺还不精通,工艺不如老师傅,不过图案是我精心设计的。若是不方便佩戴,还可以把它改改镶嵌在腰带上,应该也不错。” 他说着,递给了纪砚白:“你的新年礼物。” 纪砚白伸手拿过来看了看,玉的品质并非顶级的,不过已经算俞渐离如今能力能够买到的水平里,最好的了。 图案纪砚白看不懂有什么寓意,只是觉得格外精致,拇指抹过后可以感受到表面的平滑,倒是很适合把玩:“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俞渐离松了一口气,笑得很是明媚。 纪砚白终于能够将他抓回自己的怀里,然后抱着他,细细地亲吻他。 他抬起双手,环住了纪砚白的肩膀,温柔地配合。 久久,纪砚白才恋恋不舍地短暂停下,捏着俞渐离的耳垂,问得认真:“只有这样吗?为什么总是觉得不够。” 俞渐离显然不敢回答还有其他的。 幸好纪砚白不懂这些,若是只是亲吻的话,他的身体还能经得住。 其他的……怕是会要他的小命。 于是他肯定地回答:“嗯,只有这些了。” 纪砚白不太好骗了,探究地追问:“不是其他的你不肯教我?” “不是!” 纪砚白并未再问。 * 昙回送俞渐离出府时,特意提起了院子里的事情:“二少夫人也来我们院子里看过,似乎很喜欢您的设计,也想找您改改她娘家的院落。那里不需要您监工,您出个图纸和材料单子就行,说是可以给您支付银两。” 俞渐离还挺意外的,很快说道:“不必,随手的事情。” “您还是得收下些银两,不然过后二少夫人给您送的谢礼,价值怕是会比给您的银两还多。您府上如今也需要银两,还不如直接收了。” 俞渐离有些犹豫,昙回已经提着东西将他送到了门口。 俞渐离上到了马车上,等了一会儿昙回也没将礼盒送上来,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便看到马车边多了一辆小货车,昙回将礼盒放在了货车上。 对比货车上的大箱子,那两个礼盒都显得太过小巧玲珑了。 “这是……”俞渐离指着货车问。 “哦,我们少爷给您准备的礼盒。” “这是……礼盒?” “嗯。”昙回回答完,道,“雨澜驾车。” 俞渐离还没能回到车厢里,雨澜便爽朗地说了一声:“少爷您坐好了!” 说完便驾车离开,俞渐离不得不回到车厢里坐好。 那辆货车有人驾车,“轰隆隆”地跟着俞渐离的马车朝回走,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心中思忖,谁家一次性买了这么多年货? 货车要比俞渐离先到家,也不知是不是雨澜故意的。 第192章 他们到家时,货车已经在卸货了,院子里的雨潺大开院门,没一会儿便将所有东西搬了进去。 俞渐离没辙,毕竟他的家里都被纪砚白安排了人手,只能跟着进院。 货车也飞也似的离开了,生怕俞渐离拒收这批礼盒。 俞渐龄见送货的人走了,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看着小山高的盒子问:“哥,你是定做了什么家具吗?其实我觉得外面的家具做得不好看,还不如你和爹爹做的。” “不是,这是国公府送来的礼盒。” “他们是送来了半头牛吗?” “不知道……” 他首先打开了两位嫂嫂的礼盒。 上面一层是孤本书籍,都是名家之作,难怪耗费了不少心思,这些书籍寻来格外不易,怕是也需要托人去求来。 下面一层则是崭新的文房四宝,也是名家制作的,上面还有雕刻的名字,还写着赠予方长,还知道他的字。 这么看来,这二位嫂嫂都是单独为他准备的礼盒,而非统一送出去的。 国公夫人送的礼盒里,竟然是不少石材原料,以及其他的原材料。 可能是知道俞渐离喜欢做手工,才特意投其所好,买了这些来送给俞渐离。 俞渐离逛过集市很多次,还去看过清辞郡主的铺子,知道这些材料的价格,加在一起后怕是会超过之前那块护心玉。 这其实不是最主要的,而是国公夫人不会觉得他做这些是什么不务正业,而是支持他,尊重他的手艺,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和鼓励。 再去看纪砚白准备的,要更加简单粗暴。 箱子里还真有半头牛的牛肉,被单独放在了一个箱子里。 另外一个箱子里则是一整只羊的肉,猪肉也放了一小箱。 另外一个单独放着的大箱子里,也是分了若干个小箱子,打开是布匹、香料、香炉等物件。 其他的小箱里多是一些滋补的草药,被一样一样地放得整齐,还附上了名称和方子。 最让俞家人惊讶的是,正中间的盒子里放着一个快有小腿高的血色珊瑚。 这东西……价值连城吧? 俞渐龄看了这些东西后目瞪口呆,脱口问出:“纪小将军是瞧上姐姐了,来下聘礼了?” 这礼盒贵重的程度,说是聘礼确实说得过去。 “莫要瞎说!”俞知蕴低声训斥了一句,随后看向自己的哥哥,眼神里带着疼惜之意。 她怀疑自己哥哥让纪砚白得手了! 她虽然早早就猜测出了一些事情来,可真的想到自家哥哥被纪砚白那个大黑熊拱了,她还是心中有着些许难受。 “怪不得跑得快呢……”俞渐离看着血珊瑚呆愣了许久,随后叹息。 把他卖了,都抵不上这么一个血珊瑚。 一生清正廉洁的国公爷,怕是很难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在春节送礼盒的时候将这东西送了,算不算掏了纪家的家底? * 俞渐离主动递帖子给陆怀璟,陆怀璟自然不会拒绝,早早便到了约定的地方。 虽然知道纪砚白和明知言会来,真的见到了,他还是忍不住嘴贱:“明知言,听说你住的地方四处漏风,会不会熬不过这个冬了?要不要去我家里住一段时间?我可知道俞渐离家里有多小,可没有你能住的房间。” 明知言不为所动,回答道:“就是因为要过不去这个冬了,才想到约你一起打马吊。” 陆怀璟很是得意,晃了晃肩膀道:“没用了,这次我叫了我哥过来!” 明知言点头回答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哦,那我好害怕。” “你就嘴硬吧!”陆怀璟继续叫嚣。 这边人来了,陆怀璟满楼寻觅能一起的人,可惜听说了同桌的人是谁后,根本没人敢过来。 其实贺楚也不想上,最后也是被施淮岐鼓励了:“你打吧,赢了算你自己的,输了我帮你分摊一半,我们崇文馆不能输给国子监。” “行吧。”贺楚回答得语气沉重。 陆怀清和贺楚、明知言坐好,第四个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施淮岐在一旁说道:“俞渐离,你犹豫什么呢?正好我们崇文馆两个人,你们国子监两个人,上啊!” 俞渐离很是为难:“上次赢的银两被我买年货了,现在手里没多少了……” 施淮岐抬起下巴,朝着纪砚白示意:“这不是有纪砚白在呢吗?再怎么说也是小国舅爷,输得起,输了算他的。” 陆怀璟也跟着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对啊,我听说纪砚白给你的礼盒要用货车拉,给我的才这么一小盒,一看就是他嫂嫂准备的,根本不是他风格。他给你送的都有什么?” 俞渐离肯定不能全部说出来,只能回答:“半头牛,一整只羊,还有猪肉,还有不少药草。” 陆怀璟听完大笑:“难怪要用车拉,他是多怕你饿死?大鱼大肉供着,再用药草养着。” 施淮岐跟着说道:“真别说,纪砚白这礼盒实用,我府里的茶叶现在成山了,煮两个茶叶蛋可以放一斤茶叶的程度,成灾了。” 陆怀璟点头:“我府上的香料足以把我熏成腊肉。” 俞渐离还是有些犹豫,纪砚白却推了一把他的后背,道:“你上吧。” “我可能真赢不了他们。”俞渐离别人不敢说,明知言真赢不了,毕竟明知言有主角光环,还是爽文男主,是不可能输的。 第193章 “没事,问题不大。”纪砚白安慰。 “快开始!”陆怀璟最是喜欢这种热闹,坐在一边期待着他们几个的表现。 施淮岐则是趁没开始,在楼里张罗起吃食来,没一会儿便将这边安排得妥当。 让俞渐离意外的是,明知言并非一开始就大杀四方,还让陆怀清赢了一次,自己赢了一次。 明知言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常,实则心里不太平静。 他注意到了纪砚白和俞渐离之间的小举动。 他仍旧记得在他家里时,他去扶俞渐离,俞渐离都会躲开。 但是刚才纪砚白抬手推俞渐离后背时的举动太过自然,亲昵得根本不似第一次这般做。 俞渐离也没有表现出排斥,反而很自然地坐下了。 这两个人的进展要比他想象中顺利…… 他心中的酸楚再难控制。 单恋一直都是一条不归路,已盖寒冬雪,却念艳阳天。 俞渐离是他年少时的心动,像仲夏一般炙热,像星光一样闪耀。 可知晓没有结果,这燃不起火的荒原,注定不会等到它所期待的雨天。 明知言一向是理智的,仍旧在此刻有了些许失态。 他第一次觉得呼吸时会疼痛,眼皮也有些撑不开,发自内心的疲惫,让他看起来恹恹的。 俞渐离低声问:“知言,你身体不适吗?” “无碍。”明知言回答。 这时又来了其他的客人,听闻他们在这里,也跟着进了这个雅间。 只有贺楚一个人在输,见到七皇子来了当即来了精神:“快,你来吧,我可是不想和他们打了。” 七皇子目光扫过众人,在明知言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随后笑道:“这烂摊子给我?我可受不住。” “总不能只让我们一边输啊,大不了输了我们三个分摊,如何?” “行吧。”七皇子坐下之后,明知言神奇地振作了起来。 俞渐离不知道明知言的心路变化,只是偷偷去看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不知道他们发展成什么样了。 明知言此刻对七皇子的心态仍旧很复杂。 暗暗欣赏,却还是因为七皇子一些轻浮的举动而厌恶七皇子,二人一如既往地相爱相杀。 七皇子来了,他便没空伤心难过了,他要让七皇子笑不出来。 俞渐离又去看陆怀璟,心中想着这个男二会如何看待这个局面。 却见陆怀璟仍旧在叫嚣:“你来也没用!我哥肯定赢。” 得,男二今日仍旧没有对主角攻动心,像个快乐的小二逼。 两个主角都出现了,俞渐离这个白月光也压不住。 他只能回头小声询问纪砚白:“你带了多少银两来?” “两张银票,不够我让昙回回去取。” “行吧,我努力不输得超过这两张。” “好。” 纪砚白将两张银票拿出来。 俞渐离原本当是两张一百两面额的,没想到拿出来后是五百两面额的。 他看着面额一怔,随后说道:“倒也不至于这么多。” 陆怀璟瞥了一眼后大笑:“纪砚白,你是不是把你压岁钱都拿出来了?” 施淮岐也跟着戏弄道:“这是把娶媳妇的家底都搬出来了?快拿回去,使不得使不得。” 第87章 随军 087 因着临近过年, 馆子里格外热闹。 楼下吵吵闹闹,多是聚会的人,馆子里的伙计端着果盘糕点, 各处送着。 馆子里最大的雅间里,此刻却有些安静。 马吊打出了勾心斗角来。 旁边观看的几个人也是不敢出声,生怕打扰了这四个人的思路。 陆怀清不愧是曾经跟明知言斗了八百回合的人, 此刻也不输明知言。 七皇子更不用说,平日里扮猪吃老虎, 不意味着吃喝嫖赌方面他也要藏着掖着。 此刻虽然不张扬,但是也不像贺楚那般一直输。 明知言不针对俞渐离, 见俞渐离想和牌不会捣乱, 却不会让着另外两位。 这种氛围之下,俞渐离每次摸牌都恨不得深呼吸。 这个世界纷纷扰扰, 他不应该参与其中。 他只想做一条咸鱼, 躺在案板上拍尾巴。 纪砚白是个没耐心的,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 简单地活动关节。 雅间里没有人在意他,更多的注意力都在牌桌上。 从上午一直到晚间,最终能算赢家的只有一个:明知言。 俞渐离松了一口气, 数了数自己的银子,只输了十三两,还好还好。 陆怀清输了三十两,七皇子四十两。 陆怀璟都看累了:“比我们上一次打得久多了,明知言赢得还没俞渐离多。” 贺楚也跟着伸懒腰:“上次你总换座位也挺耗时的, 所以今天是真的难打。” 明知言起身,主动说道:“谢谢诸位慷慨, 今日我请。” “得了吧,我请。”陆怀璟倒是不在意,“我早就定好了地方,走吧。” 明知言似乎还想跟陆怀璟争一争,陆怀璟却嘟囔道:“谁家过年礼盒送八股文例文的?真有你的……” 陆怀清输了也不沮丧,还挺感兴趣地问:“明知言还给你送礼盒了?” 陆怀璟回答:“可不,是他在国子监的八股文卷子,被评为最优的那种,还写了批注给我,好像我看得懂似的。” 第194章 贺楚在一旁提醒:“这可是好东西,堪比状元郎的卷子,可是能当传家宝用的,给你确实有些可惜了。” “所以我请!”陆怀璟大手一挥,“小爷也有压岁钱。” 明知言却知道,陆怀璟是知道他的确过得拮据,才会故意主动请客。 这样明知言还能宽裕一点。 对他们这群人来说,几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明知言和俞渐离来说,那可是能活一两年的生活费。 * 晚间吃完饭回到家里,俞渐离开始收拾东西。 他将收到的礼盒整理了一番后,东西放稳妥,又觉得那些盒子不错,也可以留下装东西。 这种盒子在他的心里有着无法言说的魅力,总之肯定不舍得丢。 纪砚白送他的礼盒盒子大小一致,雕花也一样,他可以放进去储存自己的手稿。 他在一个盒子里放进去自己设计图的手稿,另外一个盒子里放进去话本的手稿。 之后他将那些孤本也单独放进了盒子里收好,这样也算是合理利用了。 坐在桌子前,他开始写给纪砚白的课程书。 纪砚白的基础差,他需要自己写一份适合纪砚白学习的课程,这样慢慢教纪砚白,也能让纪砚白进步更快。 他不知不觉写到了深夜,才将这份稿子放进了一个盒子里,回到床铺上钻进被子里,合上眼睛便进入了梦乡。 的确是疲惫的一日。 * 翌日。 他睁开眼睛,俞渐龄已经在院子里到处跑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弟弟吵醒的。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贴窗花。 俞井何今日没有去芙蓉园,而是留在了家里,陪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剪窗花。 这个工程年后才会开工,工部也得过个安稳的年。 俞渐离洗漱干净走出来,到了正堂后,俞知蕴便将自己的剪子让出来给他,道:“我去再拿些纸来。” “哥哥,你看爹爹剪的!”俞渐龄拿起几个窗花给俞渐离看。 “又有新花样啦?”俞渐离惊喜地回应。 俞家在这一日,简直就是一场竞技。 无论是俞井何,还是俞渐离,或者俞知蕴,剪窗花都非常厉害,还有各自的风格,甚至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 俞渐龄虽然年幼,手工能力也要强于同龄的孩童。 俞渐离也跟着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剪了几个,都是给俞渐龄拿去玩的。 俞井何在此刻问道:“阿离,你要不要给你的朋友送去几个窗花?” 俞渐离想到陆家应该是不需要,接着回答:“一会儿我去给明知言送去几个,再去给纪……” 说话间,却听到了街道上疾行的马蹄声。 俞井何的表情也很快严肃下来,跟着朝着外面张望。 虽说俞渐离住的地方不限制骑马,但是很少见马匹这般在居住区疾行的。 他们似乎都发觉了不对,却没有出门,而是留在了家中。 俞知蕴护着俞渐龄,还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在此刻不要喧哗。 不久后,雨澜急匆匆地进了正堂,通报道:“北方匈奴突然攻打入境,纪小将军要出兵了!” 俞渐离一惊,急急追问:“什么情况?” “今日早晨才接到的速报,匈奴趁春节入侵边境,如今北方已经战乱,大批难民在寒冬里流离失所。纪小将军此刻已进宫面圣,纪家军正在朝城外集合。” 他们听到的马蹄纷乱,恐怕是同住在附近,从家里赶去城外的纪家军将士。 俞渐离放下手中的剪刀,下意识地站起身来。 俞知蕴也听到了动静,站在不远处看着俞渐离,很快听到哥哥说:“知蕴,帮我收拾一些我的厚衣物,我去找我的工具。” “哥……”俞知蕴显然更担心俞渐离的身体情况,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阻止。 “我已经决定入兵部,这种时候自然不能退缩。” “可你现在还没有……”还没有正式加入兵部。 “再准备个暖手炉吧,我怕马车上冷。” 俞知蕴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强忍着情绪道:“好。” 雨潺和雨澜似乎都懂了过来,立即去帮俞渐离收拾东西。 真的收拾了,才发现俞渐离的东西真的少得可怜,全部家当也才一个包袱,加上一个工具箱才显得多些。 俞渐离在京里的这段日子,也都是在努力给家里添置东西,很少给自己买什么。 雨澜骑着老马出了门,应该是报信了,不久后昙回派来了一个像样的马车。 马车的车厢有门窗,内部还有一个厚重的帘子,在冬日里也可以抵御寒风。 车身里还有暖炉,以及一个可以歇脚的软榻。 瞧着模样,应该是少夫人或者国公夫人的马车。 俞渐离捧着暖手炉上了马车,昙回还是跟上了马车,劝说道:“俞公子,这次事发突然,您很可以不用去,而且北方寒冷,这冰天雪地的您若是出现什么差池,我们可担待不起。” 俞渐离却不理他的劝说,道:“我们先出发吧,马车肯定没有马队快。” “可是……”纪砚白不在,昙回根本不敢做主。 “我不会多留,在那边安排完毕,我不会参与战事,会跟着第一批人回来。” 第195章 昙回看着雨潺还在往马车里送炭,最后干脆将被子也送上了马车,也没法再劝,只能同意道:“好,但是您很有可能被半路赶回来。” “路上我跟纪砚白说。” “黄启等人都是将士,需要带领自己的将士,这次不能保护你,我会派其他人过来。” “好。” 昙回只能退出车厢吩咐车夫,让他尽可能驾驶得平稳。 从得到消息,到昙回送来马车俞渐离出门,用时不足半个时辰。 俞渐离坐在马车里,手里捧着暖手炉,被子里还放了一个。 他蒙着被子,临阵磨枪地坐在马车里读兵法书,才发现军师在书中不少地方都有批注,让内容看着更加简单易懂。 这简直是一本速成的神奇册子。 马车摇晃,他觉得有些头晕,看一会儿,歇一会儿,倒也没觉得疲惫。 直到半日后,俞渐离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显然是大部队已经到了。 车夫提前将马车靠边,让自己的马车不会挡住大部队。 俞渐离仍旧躲在被子里,趁着停车的功夫又看起书来。 可惜,很快有人打开门掀开车帘进入了车厢,进来后便吼道:“你他娘的跟过来干什么?!” 纪砚白这一次显然是真的生气了,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凶狠地朝着他喊。 “你邀请我入兵部之初,不已经劝说过我?”俞渐离的声音却格外的冷静,“敌军可不会挑选合适的天气进攻,我也不可能总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去帮你们看地形。” “你这个身子骨,很有可能会死在半路!” “我没有那么弱。”俞渐离依旧是心平气和的态度,与他讲道理,“我选择了兵部,想要利用兵部护我家人,我就需要跟着你们做事。如今大量难民无处居住,如果我不去教他们快速建造避难房屋的方法,多耽误半日,都会多冻死数百人,小将军还不让开吗?” 纪砚白此刻愤怒得恨不得将车厢砸烂,或者让车夫立即带俞渐离回去。 可俞渐离显然去意已决,他不能阻止。 俞渐离是真的要去救人的。 纪砚白的队伍耽搁不得,他只能转身掀开车帘出去,对外面吩咐:“黄启,你的队伍负责保护难民,带上俞渐离一起,不可松懈。”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重新上马,带着军队一同离开,生怕自己走得慢了,会更改此刻的决定。 黄启带领自己手下的将士出列,留在了俞渐离的马车边。 俞渐离掀开侧面的小帘子,打开小窗,看着纪砚白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才关上了小窗。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纪砚白穿上铠甲。 那身铠甲仿佛是为纪砚白而生的,盔甲的银白,布料的殷红,让纪砚白看起来更加英勇。 他似乎能够想到,纪砚白回京那日的威风了,的确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纪砚白是愤怒的,甚至连离开的时候都没给他好的脸色,他心中有些委屈,还是忍了回去。 纪砚白的队伍是援军,他们需要快马加鞭。 马车速度较慢,只能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免得耽误了马队的速度。 黄启等人围着车厢,跟着队伍前行,竟也没慢下来多少。 到了第二日,他们已经跟不上纪砚白的队伍了。 这期间,俞渐离再没见过纪砚白,他知道纪砚白此刻不可能再有时间来单独见他。 他们倒是和粮草的队伍汇合了,一同赶路。 黄启在队伍停下后,往马车里递了干粮,道:“我们应该还有一日路程就能遇到难民了,小将军他们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已经跟我们拉开很大的距离了,怕是今天夜里就会到达战场。” 俞渐离跟着啃了一口馒头,干巴巴的,直掉渣,一点也没有家里的好吃。 不过这种情况下能有口吃的已经不错了。 他回答了一句:“好。” “俞公子,北方这雪下得够大的,行路已经有些困难了,你可冷?” “我在车里暖手炉没断过,车厢有门窗,无碍。倒是你们还好吗?” “我们早就习惯了,皮糙肉厚的。” 如今的情况,战争已起,纪砚白等人赶过去的任务是夺回被攻占的城池。 城池中的居民已经逃了出来,凭借本能地在寒冬风雪里朝京里的方向逃难。 所以他们就算赶路慢些,也会半路和难民遇到。 临近了,俞渐离干脆披着被子出了马车车厢,在车夫的身边观察周围地形。 黄启吓得不轻,赶紧骑马过来问:“俞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我需要看看地形,寻合适的地方扎难民营。” 黄启不解:“不就是搭个棚子?找个山崖下面避风的,盖起来就是了。” “不行,这里的崖壁我看着很危险,积雪很厚,稍有不慎会有雪崩的危险,那更是雪上加霜。还有地方会形成峡谷风,也会格外寒冷,对建筑搭建不利。还要选择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若是真有敌军突袭,我们人少的情况也能应对一二,所以选择地点很重要。” “哦……”黄启没怎么听懂,“那你……那你看吧,冷了就进去待会儿,然后再出来。” “好。” 两个时辰后,他们遇到了第一批难民。 第196章 黄启忍不住感叹:“这几家人走得够快的,不如跟着我们参军得了。” “注意你的态度,先安抚他们,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给些粮食。”俞渐离想了想后道,“先别给太多,我们不知后面有多少人,若是粮食不够,后来的人打听到我们厚此薄彼会抗议。” “是!”黄启还是第一次负责难民这边,完全听俞渐离的指挥。 “让负责粮草的统领将清单给我一份。” “是!” 黄启手底下的队伍有一百二十人左右,被纪砚白派遣成了守卫部队虽然有些吃惊,却也没什么异议。 纪家军有着纪家人最大的优点:听话。 他们一边跟着俞渐离的马车前行,一边守护着部分粮草。 俞渐离寻了几个时辰的位置,最终指着一处对黄启道:“我们朝那个方向走。” “那里马车恐怕进不去。” “我随你们走过去。” 此时俞渐离已经不能披被子了,只能回身进入马车,将自己的衣服都套上,再披上纪砚白给他的兽毛斗篷,快速下了马车。 黄启询问:“为何选择那里?” “那里地形合适,而且周围有树木,可以砍树造屋。” 下了马车,俞渐离走了几步,腿陷入了厚厚的积雪里。 他只能拔出来艰难地继续前行。 黄启走到了他身边,拽着他上了自己的马,道:“我带你过去。” “好。”俞渐离还是第一次乘坐军马,扶着黄启的腰坐得老实。 黄启纵马踏过积雪,到了俞渐离说的位置。 俞渐离环顾四周,随后对黄启道:“在这里插旗,我们在此处落脚,叫一部分将士过来跟我一起砍树,一部分将士继续前行,去前方寻难民引难民过来。” 黄启点头应是:“是!” “等一下!”俞渐离想起了什么,道,“让所有将士都寻一块布围住下半张脸,一般这种人群密集情况下容易传染恶疾。就算没有瘟疫,风寒感冒若是被传染了也不好。” 黄启还是专业的,当即下令:“所有人蒙面!” 没听到俞渐离说话的,还有些不理解:“啊?不是寻难民吗?蒙面作甚?抢难民过来?” 显然没少蒙面做过其他的事情。 黄启当即骂了回去:“让你蒙你就蒙,别废话,一会儿抢难民……啊,不对,一会儿救难民的时候别太凶,一个个跟悍匪似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俞渐离走到林中,查看树木的生长情况。 黄启随行的将士已经将俞渐离的工具箱搬了过来。 俞渐离打开了工具箱取出东西后,让黄启到自己身边挡住风,在原地画起简单的图纸来,道:“我带了几把斧子,还让昙回帮忙备了一些,你们的兵器若是能用上也可以用上,在我画图纸之前先砍树,树根留下。” “好。” 所有将士得令后,纷纷在工具箱里拿出了斧子,不够的便搬来了他们随行带的砍刀等武器。 一群将士就算是不会这活儿,也因为有功夫在身,并且有的是力气,干得也不算慢。 俞渐离怕这帮将士都是一群目不识丁的,只能画完图纸后交给了黄启,脱下自己的一件外衣,再拿出剪子来。 这剪子在前几日还在剪窗花,如今众人过春节的功夫,他却用同一把剪子剪开了自己的外衫,将外衫剪成一条条,量好了布条的长度后,将布条分发下去。 “一会儿你们砍木头时,长的是这根长布条这么长,短的是短的这条这么长,比量之后再做。两头是我画的这样,待会我锯出来第一个样子,你们照着做。” 俞渐离将布条发下去后,继续带着黄启用捡来的木棍画范围,告诉他自己圈的地:“这里隐蔽,侧面还有一个坡度,就算有雪崩,雪也会顺着这个坡下去,不会埋到我们这里,并且背风。” 黄启此刻对俞渐离的认可更深:“的确,这个地界没有别的地方风大,雪也不深,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种艰苦的环境下,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工具,俞渐离只能做最粗糙的榫卯工艺来完成。 因为工具不够分配,在场的还都是一群将士,做不到严丝合缝,俞渐离便让其他的将士编草绳,无法固定的地方,也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 他选择尖顶的设计,这样再下雪也不会压塌房屋,方便清理积雪。 尽管如此,他也敢保证,他建造出来的临时避难屋要比搭棚子结实。 当第一批木材被俞渐离几下子拼接固定出一个临时屋子的轮廓后,黄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厉害了,你也算是教了我们将士一门手艺。” “别贫嘴了,快干吧。” 其他的将士砍树,再将树砍成他要的长度,最后修出他要的结构来。 俞渐离拿着自己趁手的工具,每个木材去修顶端拼接的位置,从选定地点后,便没有停止过。 黄启吩咐人在合适的地点搭建出一个大帐来,走过来招呼俞渐离:“俞公子,你去大帐里修细节吧,也能暖和些。” 俞渐离看着大帐问:“这种大帐有多少个?” 黄启回答得愁眉苦脸的:“这次太匆忙了,一共带了三十个,大部分去了前线,只给我们留了五个。” “全部搭建出来吧,我先进去修,之后难民不够住了通知我,我会出来。” 第197章 “行。” 俞渐离进入大帐,看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塌,还燃着一个炭火盆。 他进入其中终于舒服了一些,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浑身的肉都在叫嚣着自己的疼痛。 他叹息了一声,身体果然不中用,好在还没犯病。 他不敢松懈,继续工作。 他知道,一场战役并非一日两日就可以结束的。 若是双方抗衡个几个月,这个冬天不知多少人会冻死在寒风中。 此刻他最担心的是粮食的问题,他只负责建筑避难屋,粮食不归他负责,他出行时也无暇顾及。 忧愁归忧愁,他只能竭尽可能做好分内的事情。 军营的大帐大多是给将士准备的,只有保证将士的情况,才能保护更多人。 他此刻能多造出一个避难屋,就能救上十几个人。 他不敢怠慢。 第88章 小军师 俞渐离在第二日, 收到了纪砚白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小小令牌,让俞渐离有了一些底气。 这也算是纪砚白终于不再生气,认可了他的行动, 给了他留在难民营地的权利。 他的干劲儿更足。 俞渐离教给将士们的方法简单粗暴,将士们行动也快,速度还算是不错的。 俞渐离忙碌到傍晚, 终于决定休息片刻。 他走出自己的营帐站在门口,看到已经有第一批难民进入了其中。 正巧他出来时, 遇到了将士带领另外一批人回来。 将士牵着马,马背上驮着两个老人, 还有一些家当, 后面还跟着十余个人。 将这些人安顿好,那将士走过来对俞渐离道:“我们蒙个面多少有些吓人, 他们最开始看到我们时吓得四处乱跑, 我们骑马才能追上,一个劲儿地喊我们是士兵才稳住他们。” 俞渐离点了点头, 道:“就算如此也蒙着面稳妥些, 你看那老者,显然已经感染了风寒,咳嗽还流涕, 被传染了会影响你们之后的行动。之后你们身上带着纪家军的旗帜,边境的民众都认识。” “是。”这些将士见黄启都听他的,他说话也有道理,便也都跟着听他的指挥。 离远了,将士们还互相打听:“这个俊俏的小哥是谁啊?” “我只知道是纪小将军的朋友。” “我听说啊, 他是军师的徒弟,以后会是我们的小军师!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 “这么柔弱的军师?” “人聪明呗。” “原来如此。” 俞渐离叫来了黄启和负责粮草的将领到自己的营帐, 看着清单规划道:“最初的几日不需要给太多粮食,他们逃跑的时候应该会在家中自带一些。大约五日后他们吃得差不多,太过饥饿了再看情况分发。” 黄启一向是带兵打仗的,不懂这方面,忍不住问道:“需要这般仔细吗?” “并非我们小气,而是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之后的粮草又多久能够送到。”随后他说了自己的担忧,“我刚才出去看过天象,似乎又要下雪了,甚至是一场暴风雪。这场风雪过去,之后的粮草很有可能送不进来。” 俞渐离说完,两个人的表情都跟着沉了下来。 这种会看天象的人说的话,他们不敢不信。 他们在这荒山野岭里,遇到暴风雪会是怎样的艰难,他们也能够想到。 他们这一支队伍主要负责的就是安抚、保护难民。 所以难民的安危至关重要。 俞渐离继续说道:“限时三日,能引来多少难民便引来多少,回来时沿途留下小的旗帜指引难民,三日后所有人不要再出我画的范围。” “是。”两个人同时回答。 “这几日里,能建造多少房屋就建造多少,山坡上的树不要动,稳固积雪,可以遮挡些许风雪,动下面的。” “嗯。” “告诉所有将士做好准备,我们可能会被困在山中一阵子。” 黄启听完立即起身,道:“这边你已经选好位置了,我派五个将士将你送回去,免得跟着我们被困。” “我若是不在,你们的房顶都扣不上去。” “……”黄启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俞渐离吩咐完,再次拿起工具去打磨拼接处,道:“我也要继续忙了,你们吩咐下去吧。” 黄启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领命。 夜里,俞渐离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过来。 他走出去,看到将士们还在轮班地忙碌,难民似乎也多了一些。 还是得再快些才行。 他再次找到了黄启,道:“让难民中身强体壮的跟着一起忙起来,告诉他们若是帮忙,以后可以分给他们一些炭或者干粮、米粥,他们会愿意干的。” “是。”黄启答应道。 俞渐离看着在空地奔跑的小孩,拍了拍手道:“小朋友们,我教你们盖雪房子好不好呀!我盖的雪房子超级坚固,里面还能存放东西呢!” 那些小孩还有活力,面面相觑片刻,似乎觉得这个小哥哥长得人畜无害的,当即答应:“好!” 这样孩童们不会再乱跑添乱,真的忙碌起来也很能干,雪房子也能应急用。 * 到了第三日晚上,雪已经开始下了,鹅毛般大小的雪花飘飘洒洒,被风吹拂得在空中打着旋,最后飘落。 第198章 此时的风雪还是人畜无害的。 可俞渐离已经面容沉重了。 他知道不足两个时辰,这场雪便会升级成暴风雪的程度。 他开始询问还有没有没回来的将士。 黄启派人查了数后得知,还有三个人的小队伍没回来,其他的人都已经回来了。 俞渐离又去查看房屋的情况。 临时搭建的房屋虽然简陋,却能够容纳二三十个人住进去遮风挡雪。 每个房屋里有一个炭火盆,屋子里若是有青壮男人出去帮了忙,此刻还能燃起炭来取暖。 俞渐离只能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在心中祈祷这场风雪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直到寅时,那三名士兵的小队伍才狼狈地回了营地。 此刻风雪已经变得恐怖,风呼啸着,就连将士被风吹得都很难前行。 一群人互相搀扶着,又有其他将士过去帮忙,才艰难地进入了营地。 如今地方紧张,俞渐离的营帐里还住着黄启等七八名将士。 黄启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见俞渐离也被惊醒了,同时告诉了俞渐离让他放心。 “他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一群人,有几人摔下去了,他们三个去救耽误了时间,如今带着二十几个难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如今营地里有多少人?” “将士和护粮草的一共一百五十三人,难民如今到了四百五十七人了。那些屋子里又被安排进去了不少人,大些的屋子住进去了五六十人,倒也暖和。” 俞渐离点了点头,躲进被子里道:“大雪封路,我们这么多人和马匹一起,也不知道要被困多久,考验才刚刚开始。” “嗯,之后就算是饿到挖草皮,我们也不至于太惨烈,你不必担心。” 俞渐离又问:“马棚可还结实?” “你盖的那些避难屋结实得很,比我们营帐都稳当,你看我们大帐被吹得直晃,你那挖地三尺的房屋晃都没晃。” 黄启的挖地三尺,指的是俞渐离吩咐他们挖的地基。 “那就好。” * 到了第十七日,俞渐离已经没力气出营帐的被子了,粮食和水都需要黄启送到他跟前。 他还是病倒了,车上带了药,喝了药却只能缓解,没能根治。 这恐怕是他最狼狈的一段时间了。 长时间没有条件洗漱,吃不好穿不暖的环境下,俞渐离的脸上爬满了胡茬,头发也一缕一缕的,像个小疯子。 他的身体单薄,前几日恐怕全靠意志力撑着,毕竟营地全靠他来安排。 在躲避风雪的时间里他才倒下。 他这边情况不佳,黄启有问题也不敢跟他说,还是窃窃私语时被俞渐离听到了一些。 “怎么了?”俞渐离哑着嗓子问。 “食物不够了……难民里死了十几个人,他们聚在一起不愿意蒙面,好些人也被传染了病,现在营地里的氛围很差,还有为了一点粮食大打出手的。” “记得派将士守好余粮。” “是。” “我们尚且靠近安全地带,纪砚白那边怕是……”俞渐离不由得担心起纪砚白来。 “他们估计也没有多少粮草了……但是他们会有对策的。” “现在缺粮食的恐怕不止我们,比我们差的还会有。”俞渐离说着,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拿毛笔来,我画图纸给你,我们需要制作一些防护的武器,防患于未然。” 黄启想拦着,可想到暴风雪都被俞渐离预料到了,也不敢置疑,赶紧去取俞渐离的工具箱。 俞渐离画了一些图纸,如今已经盖过房子的将士有了基础,倒也能做得出来。 俞渐离体力不支,只能躺在榻上,看着将士将做出来的搬进来给他看,他再指点他们修改。 “小军师,您看我们做得对吗?”俞渐离也是不懂,为何这些将士都开始称呼自己为小军师了。 他没力气问,只能虚弱地说:“顶端再削得锋利点,最好推出去就能插死几个。” “好好!”小将士们立即照做。 不知不觉间,俞渐离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也不知是被外面的喧闹吵醒了,还是夜里外面燃着太多火把太过离奇,让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 他的营帐里是空的。 外面厮杀的声音让他心惊,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一个人艰难地穿上衣服,披上斗篷,拿着拐杖出了营帐,便看到黄启手下的将士都在拼杀。 就算他们这里过得艰难,也还是有些余粮的。 这些余粮足够旁人惦记。 此时他们根本无暇去想这些匈奴是如何潜入到他们这里的,只能努力保护他们的粮草。 如果粮草被劫走,对己方的前线的将士来说也是巨大的灾难。 黄启见俞渐离走出来,还有闲暇赶人:“俞公子,你先回去歇着,我们对付几个烂虾还是游刃有余的,他们真是撞见阎王了。当初小将军让我们护粮草,我还觉得大材小用了,现在看来我还能捞个军功。” 黄启是个怪人,旁人若是遇到这种情况怕是会惊慌不已。 但是黄启不是,他兴奋得近乎疯狂,嘴角的笑都难以压制。 这种人天生适合战场,平日里瞧着只是一个莽夫,如今嗜血的模样,倒是有了几分真汉子的野性。 第199章 俞渐离朝着他喊:“应对得艰难吗?” “不难,这营地地方选得真好,他们只能走一个地方,来一个杀一个。你之前准备的武器也用上了,攮死好几个,有些干脆被推得滑下去了。可惜那群小子用得太兴奋,没用几下就给撞坏了,下次得多做几个。” 俞渐离看了看四周,道:“你派几个人上山活动一下,把那边的雪崩引来把这群人埋了吧,我们也能节省些体力。” “妥了!”黄启也跟着抬头看了看。 俞渐离居然真的放心地转身回了营帐:“我先回去休息了。” 黄启此刻已经完全听俞渐离的了。 他派了五个年纪小,但是身体灵活的将士悄悄去爬山,到山崖上努力造成雪崩。 待雪翻涌而下,将进攻的匈奴掩埋时,营地里的人站在原处看着,除了他们之前防守的位置被溅了一些雪外,雪崩完全没影响到营地。 黄启派人守着,怕这群匈奴命大,雪也埋不死。 他则是回营帐报告了。 进去时,俞渐离再次陷入了梦乡,也不知是真的毫不担心外面的情况,完全笃定自己的判断,还是真的体力已经透支,再难支撑了。 黄启只能不打扰他,再次出营帐控制情况。 * 风雪过去。 雪崩平息。 如今已经是他们在此处安营扎寨的第二十五日,春节已然过去。 营地里的粮食已经不足以让这么多将士和难民存活了,有些将士们开始挖营地外的雪,试着寻找出路,回去求助。 营地里不少难民也出现了同一病症的疾病,到了难以控制的程度。 黄启知道俞渐离身体弱,凡是沾染了病,或者靠近过病患的都不得进俞渐离的营帐。 黄启等人节衣缩食,也会单独给俞渐离留一份粮食。 俞渐离如今已经没有精力去问外面的情况了,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营帐里,每次清醒了便喝药或者吃饭。 之后又沉沉睡去。 黄启着急不已,生怕自己护不住小军师,再次派人去寻。 转机发生在第二十六日,有一队车马朝着他们的营地赶来。 黄启立即亲自去接,主动询问:“可是周晋的援军?” “此处被大雪封路,援军在别的路绕过去了,我们是清辞郡主的队伍,过来救济难民。” 听说援军放弃了他们这边,改走其他路线,黄启并未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行,小将军那边有救我就放心了。” 他们说话间一辆马车停下,有人推开马车的小门,披着斗篷走出来问:“俞渐离在你的营帐处?” 黄启没想到清辞郡主本人竟然也来了前线,又很快收起了惊讶回答:“在,不过他病了,我们正努力开路,想要送他回去呢。” 清辞郡主当即下车,道:“我去看看他。” “别了,营地里有病……怎么说呢,好些都得了病,您莫要沾染了。” 清辞郡主并未执着,而是吩咐自己的手下去救济难民。 她的队伍自然带了大批的粮草过来,在黄启等人向外挖路的同时,这群人也在努力朝里挖,前方也有雪崩坍塌的山路,他们耗费了不少力气才过来。 清辞郡主还带来了大夫,大夫们进入营地查看病情。 其中一人单独去寻了俞渐离,查看俞渐离的情况。 不久后,大夫禀报:“他乃是旧疾复发,不过无碍,且没有沾染疫病,不会危及性命,换个暖和安静的地方静养些时日,喝些药能够缓过来。” 清辞郡主听说了之后松了一口气,她可怕看到俞知蕴哭哭啼啼的样子。 确定她哥没事后,她再次吩咐:“这边留下适当的粮草,其他的送去前线。” 她说完对黄启说道:“你整顿好你的将士,吃饱喝足了,护送我的粮草去和你的小将军会合。” 黄启有些犹豫,道:“俞公子这边……” “待他情况好些我会送他回京。难民你无需担心,我的人回京通报了,不出一日便会有援军前来保护,如今重要的是保护我的粮草去前线,我的人没有作战经验,还得是你。” “那就行。”黄启当即召集自己的将士,整理好队伍准备去前线支援。 清辞郡主被人扶着朝着俞渐离的营帐走,其间还忍不住感叹:“这么短的时间能盖出这么多避难屋,这俞渐离倒是有些能耐。” 一名将士连连夸赞:“何止啊,这地方选得也好,暴风雪那么大,我们半点没被波及,还让我们轻松地解决了偷粮的匈奴,不愧是军师看上的小军师。” 小军师? 难道真的和传闻中一样? 清辞郡主进入营帐,看到俞渐离的样子还真是被震惊了一瞬。 印象里一向干干净净,俊朗无双的男子,此刻狼狈得像个流浪汉,瞧着又消瘦了几分。 俞知蕴做的衣衫又要不合身了。 黄启他们虽然狼狈,但有精气神,俞渐离病弱的样子着实让人看着揪心。 清辞郡主不忍心看了,道:“把他整理一下。” 吩咐完再次离开,重回自己的马车。 营帐里的味道多少有些让人难受,俞渐离之前都是生活在这里的? 清辞郡主重回马车里,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黄启便带着自己的队伍护送她带来的粮草去支援了。 第200章 清辞郡主等了约有半日,才听到俞渐离醒过来的消息。 此时,营地里面已经支起了棚子,在发热粥给难民。 难民们排着队,手中拿着碗,看到清辞郡主还会行礼感谢。 清辞郡主没有什么架子,她会回应难民,接着进入了俞渐离的营帐。 俞渐离的营帐被清扫干净,俞渐离也被他带来的人帮忙洗漱了一番。 虽然胡须未刮,却不至于像方才那般邋遢。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俞渐离看到清辞郡主很是意外。 清辞郡主只能如实回答:“国家有难,我这种有能力的人怎能躲在京里不出来?赈灾粮等物最容易被层层克扣,我只能亲自过来,确保每一粒米都能到难民的腹中。” “您可真是令人敬佩。” “我还有几分敬佩你呢,一个柔弱的读书人,竟然也能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 俞渐离笑得羞涩,同时询问:“我家中可还好?” “我在你离京后三日也出发了,若没有这场风雪,我们早就会见面了。来时只来得及见你妹妹一面,她全程没有单独提过你,只让我注意安全。” “她怕让您忧心吧。” “你再休养几日便随我回京吧,别真死在外面了。” “嗯,好。” 可惜,俞渐离没能顺利休养。 当天夜里,一个人纵马来了营地,此人模样狼狈,双眼里尽是血丝,不知是赶了几个日夜才能顺利来到营地。 “我找……俞公子……”乾宝声音沙哑地翻落下马后,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有人将他搬进俞渐离的营帐,给他喂了水,他才能缓过来些许。 看到乾宝居然出现在这里,俞渐离是意外的,撑起身体才能询问:“你怎么来了?可是陆怀璟出事了?” 乾宝摇头:“此事……” 俞渐离理解过来,让营帐里其他人出去。 乾宝这才说出来:“此事陆夫人和大少爷不让小少爷参与,小的也是记得您的恩,跟小少爷辞了府中的工作,只身前来通报,没有书信,没有信物……” 俞渐离听得着急:“你快说啊!” “明知言他入狱了,怕是不久后就要问斩,京中无人敢救……怕是只有请您速速回京了!” 俞渐离如遭雷击。 第89章 变法 清辞郡主看着其他人帮俞渐离整理马车, 往马车上送东西,欲言又止。 她就算不参与政事,也知道这件事的厉害程度。 这种事情旁人都避之不及, 俞渐离却特意赶回京里去参与。 俞渐离被乾宝扶了出来,看着他颤颤巍巍的样子,清辞郡主还是走了过来道:“你最好还是休养两日再走, 不然我怕你回不到京城。” 俞渐离依旧是温柔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没有太大的不妥:“在马车里休养也是可以的, 你们给我备的粮食和药草充足,乾宝也会照顾人, 我能顺利回京。” 清辞郡主不由得急了:“你若是死在路上, 什么忙也帮不上,旁人还得给你料理后事, 你执意回去干什么?” “我……应该可以的, 若是我一直留在这里,恐怕才会夜夜难以入睡, 病情加重。” “你……”清辞郡主没办法, 只能骂人,“真是个犟种。” “您也当成不知我回京吧,不然容易牵连您。” 清辞郡主冷哼, 回答得淡然:“我不用你担心,没人会敢在这个节骨眼动我。” 清辞郡主是一个大财主,在国家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她主动站出来亲自前往前线支援,毫不吝啬。 这种时候她是大功臣, 无人能动她。 俞渐离行礼后,便由乾宝扶着上了马车。 驾车的车夫仍旧是送俞渐离来的那位, 很有经验。 清辞郡主见拦不住他,只能努力给他的马车里添置东西,免得俞渐离在途中饿了或者冻出问题来。 回去的路上俞渐离和乾宝详细地了解了京里的事情。 这边动乱,其实对京里的影响不大。 只有纪家的人需要前来支援,旁人离得远,只需要在京里等消息即可。 京中一切事物如常。 武将保家卫国时,文臣也斗了个翻天覆地。 “明知言参与了变法?”俞渐离听完眉头紧蹙。 这种事情俞渐离听了都头疼。 之前月试时,国子监也曾经提起过变法的事情,俞渐离一概含糊过去,实在是觉得这种事情能不碰就不碰。 尤其是这次变法,会波及很多大家族的利益。 但是这次变法又是太子十分想要做的,因为他最大的劲敌三皇子,背后便是诸多大家族,就算有国公府纪家军做后盾,以太子的性子也无法安心。 这也是俞渐离最初想的,太子终究会因为自己的多疑以及顾忌太多,最终走向自己挖掘出的坟墓。 太子要的是无后顾之忧,要的是夜夜能安稳入眠。 可注定要牺牲太多人,又因一次次试探,寒了亲近的人的心。 “其实是有人更改了明知言负责的一部分内容。”乾宝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极小,也是怕被人听到。 “也就是说,太子让明知言写了变法的基本雏形,可却在明知言交给他之后,将一部分内容改为了对自己有利的,也是因为这一部分触犯了圣怒?” 第201章 “没错,太子被关了禁闭,一些参与变法的官员被关押,只有明知言的情况最差。” 乾宝见他面色沉重,又道:“小少爷偷偷给了我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这一路上我们都可以吃住得稳妥,您无须担心。” 想到陆怀璟,他心中软了一瞬:“他也很着急吧。” “是……”乾宝垂着眼眸,想起陆怀璟着急的模样,忍不住跟着心疼。 俞渐离合上眼睛,蜷缩着身体躺在马车的榻上休息。 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沉重。 圣上年迈,又服用过一些所谓的长生丹,导致他的精神不太稳定,身体情况也不乐观。 若不是有一群御医一直拯救,圣上怕是已经撑不住了。 好在圣上清醒的时间多,疯魔的时间少,若是不刺激他,他也不会发作。 也是因为圣上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三皇子身后的大家族们也不算安分,皇子们才有了勾心斗角的情况。 可在俞渐离看来,太子和三皇子都非明君。 太子多疑。 三皇子狂傲又没有什么城府,没有林听帮助,他就是烂泥一摊。 再说变法。 书中世界独立存在,俞渐离却知道,吴起被七十余家贵族射杀于楚悼王的灵堂,商鞅被车裂于市,整个家族被灭,就连王安石当时也是被人恨之入骨的。 这种事情,碰了的人能有多少会得善终? 明知言不糊涂,他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明知言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是真的想要打击勋贵豪绅的漏税,减少贫民负担走出第一步吗? 还是说,他未料到太子会改他的提案? 又或者是……他已经想要推翻太子,才故意为之? 可这般做之后,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可还值得?他这一举并不能直接让太子被废,太子的根基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能做到的,只有引发太子和勋贵们的战争。 乾宝来得匆忙,只知道一些消息,其他的帮助一概没有。 陆怀璟到底只是陆家的纨绔小少爷,能力有限,能够提供的便是银两。 乾宝不过是他身边的随从,能做到的事情更少,能知道这些消息,愿意冒险前来已然不易。 当初他不过是随手一帮,乾宝如今却愿意舍命前来送信,让俞渐离颇感意外。 这一路,俞渐离只能思考。 与此同时,他努力让自己冷净下来,躺在马车里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这样回到京里才能面对接下来的情况。 寒冷仍旧未散,且因为途中路曾被积雪覆盖,马车行驶得更加艰难。 躺在马车厢里仍旧能够听到寒风呼啸,冷意被马车中的暖炉驱散。 乾宝不愧是陆怀璟最满意的,照顾人的确周到。 这一路上对俞渐离照顾得仔细,还会在途中安排合适的客栈让俞渐离进去休息,让马匹休息吃上好的草料。 接着去厨房亲自熬药,再送到俞渐离的床前。 俞渐离到了客栈能洗漱干净,吃过饭,喝了药,躺在客栈里休息。 一路上他都很平静,看起来状态也要比在营地时好了许多。 乾宝很是欣喜,觉得是自己照顾得还可以,让俞渐离缓过来了。 俞渐离也不是那种会过度劳心的人,会自我调节情绪,还知道疼惜自己的身体,也不像陆怀璟那般喜欢胡作非为,照顾他也很省心。 回去时路途不顺,用了五日多俞渐离才回京。 俞渐离归京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让乾宝帮自己安排好客栈,入住后着手调查详细情况。 他没有刮脸上的胡须,头发也有些凌乱,换上低调的衣衫,倒也能够隐藏身份。 夜里,他和乾宝悄悄地到了明知言住处的附近,看到附近无人看守,便偷偷翻墙准备进去。 乾宝让俞渐离踩着自己的背,俞渐离依旧爬得艰难。 原本躲在暗处的人似乎看不下去了,干脆纵着轻功过来,拎着俞渐离将他拽进了院子里。 俞渐离吓了一跳,落地后站在原处不敢动,不知道来的人是什么身份。 黑衣人见俞渐离呆愣在原处不动,干脆走过去打开了明知言小屋的小门,朝着里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可以进了。 俞渐离只能朝里走,扭头看到乾宝也跟着爬上了墙头,似乎是想看看俞渐离有没有事。 “你怎么不跑啊?”俞渐离小声说。 “哦,我下意识地跟进来救您了。”乾宝骑在墙头上,进退两难的。 “你也进来吧。”俞渐离没办法,他知道,乾宝就算想跑估计也跑不了,“你守在院子里,来了人叫我。” “好。” 俞渐离进入明知言的屋舍,摸索着不知道能找到什么线索,那黑衣人竟然主动点燃了烛火。 俞渐离:“……” 他快速扫了黑衣人一眼,从身量和露出来的眼睛初步判断,此人是七皇子。 他努力装成没看出来的样子,继续惶恐似的问:“你、你有什么企图?!” “……”七皇子忍不住叹气,这个人的演技一如既往地让人觉得尴尬。 “你可以看看他屋子里的这些书卷。”七皇子示意道。 俞渐离还真的去翻看了,看的时候忍不住腹诽:这个七皇子是不是不太聪明,都不改一改自己的声音吗? 第202章 不过想到此人是七皇子,他也就不害怕了,在屋子中快速翻阅,接着嘟囔道:“这些都是资料……没什么能查的。” “嗯,就是因为没有任何不妥,所以他的住处无人看守,也无人盯着。” 俞渐离只能放下手中的资料,有些无奈地坐在了桌前。 这个七皇子是真讨人厌,怪不得明知言一开始不喜欢他,两个人同生共死好几次,明知言才改变对他的看法。 俞渐离环顾四周后问:“如果这里一点有帮助的点都没有,你不会在此处等我。” “正因为我不如你了解他,只能让你来看看,他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俞渐离诧异地看向七皇子:“你……” “上次你已经见过我们一同出现在郊外了,此刻我们又都想救他,何必弯弯绕绕?” 俞渐离见七皇子无意隐瞒,穿夜行衣估计也只是想更好地隐匿在夜色中等待他来。 还真是了解他和明知言,知道他一定会赶回来,也一定会来明知言的住处找线索。 他在明知言的小屋中寻找,想了想后,他出了房屋,在外面放冷冻饺子的盒子下面翻找起来。 七皇子的人显然没在院子里寻找到什么,却见俞渐离在极为隐蔽的地方,触动了几道机关。 “这是我教他的……”俞渐离看到这个小机关后嘟囔出声。 “你还教他这个?” “嗯,之前我父亲跟我说过,他布置过这种机关藏私房钱,还教给了我,说我以后也能用到。我来京里之后闲来无事时也曾教给他。”俞渐离说完,从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七皇子快步凑过来,又很快让开,有复杂机关锁的小盒子。 这种机关锁很是烈性,若是三次破解不是正确的方式,盒子便会自毁,只有知道正确顺序的人才能打开。 俞渐离捧着小盒子进入房间里,拿起来看了看。 七皇子又问:“你可会破解?” “这个是我送他的,我只需要猜测他用的是哪一套顺序密码便可以。” 七皇子见这两个人之间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危难之际,明知言选择的最后退路显然也是俞渐离,而非他。 七皇子双手环胸,愤懑地站在一边,显然已经十分不悦。 俞渐离过来后能找到线索他有些开心。 但是俞渐离找得太过轻易,显得他前几日很呆,又不开心起来。 俞渐离看了看后,抱着小盒子道:“我需要回去破解一番。” “你已经知道如何破解了吧?只是想单独带回去。”七皇子语气不爽地说道。 “这一次恐怕只有我能救他。” “你怎么救?你一个国子监的监生,有什么能力?” “那你呢?你能让别人发现你的意图吗?”俞渐离反驳了他。 “你执意如此,怕是只有一死。” “那便死得其所。” 七皇子一怔:“你……又何必?” “我本就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怕是撑不了多久。这次事态严重,我大不了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一个将死之人换一个人大好未来,我也是赚的。” “你不怕连累你的家人?” “我若是能救出知言来,他定然会护我家人周全。” 俞渐离说得那般笃定,没有任何动摇,这模样倒是让七皇子愣在了当场。 俞渐离对明知言是绝对信任的。 他之前一直小瞧了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病秧子。 俞渐离知道,他的身份是白月光。 白月光定然会死在让主角刻骨铭心的剧情节点。 在知道明知言入狱后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他知道,恐怕到他要结束生命的节点了。 他死在这一刻救下了明知言,明知言将会记住他一辈子,他依旧是合格的白月光。 他知道这是他的命运,他只能这么做。 只是……他觉得他辜负了纪砚白,是他情不自禁,引得纪砚白也陷了进来。 他只求纪砚白对他的感情还不算太深,他离去后纪砚白不会太伤心难过,不然他就罪孽深重了。 他也庆幸此刻战乱,纪砚白还在边境不知道他回京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待纪砚白回京的时候,他恐怕已经…… 他们二人都不能好好道别。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纪砚白还在生气,若那匆匆一别便是最后一面,想想也让人觉得惋惜。 造化弄人。 他只能妥协。 若是能救明知言,俞渐离觉得是值得的。 俞渐离捧着小盒子准备离开,七皇子却抬手挡住了他:“打开吧,我们是一样的目的,最后出面的人是你,我也可以帮你参谋一二。” 俞渐离想了想后还是同意了,毕竟他知道剧情,七皇子是一定会救明知言的人。 俞渐离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盒子,果然,凭借他对明知言的了解,明知言一定会选择最复杂的那一套密码。 他却不知道,七皇子又暗暗酸了一瞬。 他取出里面的纸张阅读起来,随后说道:“是明知言的原手稿!如果将这个手稿呈给陛下,再去国子监或者陆怀璟那里取来他曾经的考试文章,就能证明明知言没有写激进的那一部分。” 七皇子看着手稿,却沉默了下来:“可这无异于直接告诉父皇,是太子想要改变这一方面的律法。父皇又怎么会想不到太子真正的意图?他恐怕并不想立即废黜太子,所以这一部分父皇恐怕会当成没看见,舍弃明知言还是舍弃太子,很好选择。” 第203章 “我不知道知言真正的意图,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俞渐离有些迷茫,他不知道明知言是要舍弃自己,让太子的野心暴露,激起贵族们和太子的矛盾,让七皇子渔翁得利。 还是说他是不得已才做了这些? 抑或者明知言有其他的打算? 若是前者,将这个手稿交给那些贵族似乎反而更有用。 七皇子看着手稿问俞渐离:“你打算如何做?” “不管知言是什么意图,我心里只想保全知言。”俞渐离说完,小心地收起手稿后问七皇子,“您可能得到被篡改后的内容?我会书写奏本,尽可能让圣上在知言这里息怒,让知言无罪。” “你想……完善变法?” “我的能力有限,只能说修正一部分内容。” “你没有官职,真的递上去怕是会有诸多波折,我也没有万全的法子。稍有不慎,怕是会因此丧命……” “我知道,这就要靠您的能力了。” “好,我两日内会送到你的住处。” “多谢您。” 俞渐离捧着小盒子出了房屋,乾宝立即到了墙角下蹲下身,示意俞渐离可以踩着他后背上墙。 俞渐离却没理他,直接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乾宝愣了一瞬,接着跟着俞渐离离开。 俞渐离回去的途中才反应过来,他和乾宝这种没有半点功夫的都能躲过宵禁守卫,看来是有人故意照顾了他们的路途。 所以回去时,便不用那么鬼鬼祟祟的了。 他拿着手稿回到客栈房间里,认真地读了所有变法的内容。 果然是明知言的手笔,逻辑严谨,观点犀利,一针见血。 这种文章的确能刺激到圣上,再加上圣上看过更改的部分,会愤怒也不奇怪。 明知言是太子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还将这份变法修改,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 还是说,太子已经预料到了? 太子早就打算舍弃明知言这个不听话的“狗”,之前对明知言态度不错,也是希望明知言能够写出像样的变法来。 待明知言写出来后,找人篡改,若是圣上愤怒将明知言处死,太子也可以摘出来说自己参与的并不多。 他太子的地位不可能因此被撼动,但是明知言精彩的文章会撼动圣上的心,在圣上的心中留下芥蒂。 太子继续铺垫,这个变法说不定会推动下去。 在太子的心里,明知言死不死无所谓。 但是变法的第一步,必须由这个名动京城的大才子完成。 俞渐离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自己起伏的情绪。 他并未立即提笔,而是将手稿再次放回盒子里,重新启动机关。 接着他如常地躺在床铺上睡觉,养精蓄锐。 俞渐离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 这一篇奏本是他最后的希望,能否成功全靠这一次。 所以他不能急,他要想一想该如何弥补。 他比其他人更有优势的是,他可以想一想书里圣上是什么样的性格,以及拥有金手指的明知言是如何解决问题的。 他得如何写,才能让圣上改变心意。 * 与此同时。 黄启护送军粮到前线后五天后才见到纪砚白本人。 纪砚白刚刚带军回来,获得了暂时性的胜利,身上的杀气未散。 听说黄启居然来了这边,当即提着自己的长枪去寻黄启。 黄启也听到了消息,穿戴整齐后去迎纪砚白,结果纪砚白劈头盖脸地质问出声:“你来做什么?俞渐离呢?” “哎哟!吼什么啊?吼我我可不告诉你小军师的消息。” “少他娘的跟我贫嘴!” 黄启走时清辞郡主刚带大夫过去,情况大好,黄启心中也是安稳的。 他并不知道他刚走几个时辰,俞渐离也急急忙忙地回了京,所以才敢跟纪砚白贫上几句。 他“嘿嘿”一笑,接着道:“小军师着实厉害,那避难屋建得那叫一个结实,速度还快。地点选得也好,营地管理得也是井井有条,你听我详细跟你说。” 黄启无视了纪砚白盔甲上未干的血迹,想想也知道那都是敌军的。 他也不管纪砚白是血战几日刚刚回来,很是详细地讲述了俞渐离在营地时的神仙判断。 有人伺候纪砚白脱下盔甲,纪砚白抬手,看到这几日提着长枪杀敌太过用力,虎口处出现了裂痕,被血染了一片。 他随意地用水冲洗后,用布包扎的同时,还在听黄启讲述俞渐离的事情。 听到后面俞渐离病重,纪砚白的动作一顿,当即骂出声来:“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先说?!” 这一声吼把黄启吓得一哆嗦,却还是回答得理直气壮:“你听我说下去啊!我还没说到清辞郡主带着大夫来这一段呢。” 纪砚白听了这些语气才缓和了一些,又问:“他病情怎么样了?” “无碍,大夫说是休养几天就可以了,算算时间,如今清辞郡主已经带着俞公子一起回京了吧。” 纪砚白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有清辞郡主在,身边还有大夫,回去的路途也会比来时舒服。 只要俞渐离回京,他也能放下心来。 他继续包扎手上的伤口,这些时日提着的心算是可以放下了。 第204章 第90章 奏章 七皇子办事极为利索, 在第二日傍晚便将被改后的版本给俞渐离送了过来。 他潜入到客栈内,和俞渐离一起研究这份誊写的奏本。 七皇子看到俞渐离坐在小桌前,点燃烛火, 面容沉静地阅读起奏本,随手拿起了毛笔来。 他的手指纤细,皮肤白皙, 这般白到毫无血色的手指在夜里格外分明,竟然透着几分诡异的美感。 他的阅读很快, 又在文本上写了第一批批注,显然是他之后要着手的重点。 七皇子看着俞渐离沉稳的模样, 倒是有几分懂了明知言对俞渐离的心意。 这般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 从小和明知言一起长大,还是最懂明知言的人。在明知言出事后处乱不惊, 用最单薄的身体, 做着最轰轰烈烈的事情。 俞渐离相信明知言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明知言知道俞渐离这个傻子定然会帮自己,所以才选择在俞渐离离京后才开始做这件事情。 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并非自己心中不悦, 就能轻易取代的。 此刻他能做的,是努力协助俞渐离,将明知言救出来。 看完被篡改后的版本, 俞渐离并未说话,而是坐在桌案前陷入了沉默,显然是在思考。 七皇子也不打扰他,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 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俞渐离再次读了一遍奏本, 随后拿来一张空白的纸,罗列出一些梗概来。 画思维导图。 俞渐离一向喜欢腹稿, 他考试时写文章都是一气呵成,毕竟没有什么难度。 话本也只有最初两个故事写过梗概,那也是因为需要给留松看。 其他的,他从未写过这些,足以见得这次的困难程度。 俞渐离罗列了几个关键点后,再次陷入了沉思。 七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在提出变法之前的几日,一位对于明知言很重要的老人家去世了,我协助他安葬了老人家,不知这件事情会不会影响明知言。” 俞渐离从思考中抽离,想了片刻后才道:“的确会刺激到他。” “那位老人是?” “等明知言自己告诉你吧。” 明知言一生之中除家人外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俞渐离,一个是他的师父。 如果他的师父去世了,对明知言来说刺激很大。 俞渐离猜测,他师父的去世要么和太子有关,要么和那些大家族有关。 明知言就是要其中一方落难,激进又疯狂。 这是明知言一贯的风格。 七皇子在此刻起身:“我不打扰你了,只是需要提醒你,清辞郡主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旁人都猜测你会和清辞郡主同行,到那时可能会有人阻挠你,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好。”俞渐离回答得平静。 七皇子还是有些忧心。 明知言那般聪慧的人,写出这些也用了数月的时间,不知耗费了多少脑力。 而如今的情况,就算已经有明知言写出来的雏形,俞渐离的条件要更加艰苦,时间也更加紧迫,俞渐离真的能完成吗? 七皇子离开后,并未回到皇宫,而是去了流景楼。 非婉见到他过来也不惊讶,而是继续抚琴,同时道:“你们不是曾经研究过俞渐离的文章吗?有些才华却全是技巧,似乎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他真的可以?” “如果他真的可以写出来……那他其实很可怕。” “这倒也是。”非婉说着,又问,“你可还有其他能救明公子的妙计?” “有是有,但是一步险棋,牺牲恐怕更多,所以还是希望俞渐离能写出来。” 非婉微微颔首,继续抚琴。 她的这位主子每次过来总是让人头疼,需要帮他隐匿行踪,还要求环境足够的雅致,也不需要谁去伺候,怪得很。 * 四日后。 俞家人早早便得到了消息,乘坐自家的马车到了城门口。 上一次还是俞渐离在此处等他们,如今变成了他们等待俞渐离回京,这种焦急又期待的心情,他们今日也体验了一遍。 只是上一次是喜悦的,这次要多一重担心。 俞渐离一向体弱,也不知能否受得住北方边境的天气。 随军的条件是怎样的恶劣,他们也能想得到。 俞渐龄好几次探出头去朝外张望,又退回到车厢里。 俞井何则是紧张的,不知道该如何跟儿子说明知言的事情,他们在京里听说了,却没有能力帮忙。 此时他们也不知,俞渐离若是回来了能否帮得上忙。 终归是多了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等到了下午,终于等到了去边境送物资归来的队伍。 城门口还有在欢迎的居民,对于清辞郡主的善举,不少人也是敬佩的,如今的清辞郡主如同凯旋的英雄。 清辞郡主并未打开马车回应民众,显然也十分疲惫,众人也理解。 俞知蕴戴着帷帽走出去,不知道哪个马车里坐着自己的哥哥,只能朝着为首的马车走过去。 车夫似乎认识她,很快让她上了马车。 马车停了片刻,不久后俞知蕴又下了马车,招呼自己父亲和弟弟朝着后面的一辆马车走过去。 随后,这一家人一起上了马车,不久后俞井何独自下了马车,乘坐自家马车回家。 第205章 俞知蕴和俞渐龄乘坐的马车没有跟随清辞郡主回郡主府,而是单独朝着俞家而去。 马车上,俞知蕴沉默地握着弟弟的手,就算她之前一直是懂事且冷静的,此刻的眼泪也在不受控制地下落。 豆大的泪滴顺着她绝美的面容滑落,坠落在衣襟上。 她能够猜到俞渐离经历了什么,此刻又在做什么。 哥哥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只能默默跟着演完这场戏。 俞渐龄见姐姐的模样,想要询问又不敢,只是怯懦地看着车厢。 他还以为上来就能见到哥哥,可车里只静静地放着哥哥的工具箱。 他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懂,却也能猜到,他的哥哥可能出事了。 回到家中,俞家乱了一瞬,似乎都在努力抬什么进去。 不久后,俞家归于平静。 * “确定俞渐离被抬回家里了?”陆怀清询问,似乎有些意外。 “听说是边境条件艰苦,又遭遇了暴风雪,断粮数日,俞渐离的身体承受不住又病重了。” 这种结果似乎不让人意外,毕竟俞渐离一直病恹恹的。 旁人似乎都不理解,俞渐离为什么非得跟去边境,也不知真的能帮忙,还是去添乱的。 有些人,真的是为了点军功什么都豁得出去。 也是俞渐离走得巧,他离开后不久明知言便出了事,俞渐离也不需要跟着干着急却帮不上忙了。 如今病重了回来,知道明知言的事情恐怕更帮不上忙了。 陆怀清听完沉思了片刻,随后轻笑道:“我之前是不是过于关注他了?” 他还以为俞渐离恐怕有点能耐,结果……这样就结束了? 不过如此。 太子被关了禁闭,陆怀清也被牵扯其中。 不过他的情况并不严重,只是假期结束也没办法立即去崇文馆上课罢了。 在家里看看书,跟着禁足几日,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权当是休息了。 他又问:“那小子那边怎么样了?” “似乎是听说俞渐离病重的消息了,想去看,夫人不让,闹起来了。” “嗯,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绝对不会让陆怀璟离开陆家,便也没再关心。 禁足结束,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他又躺回到榻上休息,养精蓄锐。 * “娘!”陆怀璟是真的急了,朝着陆夫人喊了出来。 陆夫人气得发抖,被侍女扶着才能站稳:“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要发疯了一样!” “俞渐离病重,我去看看还不行吗?!” “他生病,自然有大夫医治,你去了又能有什么用?” “他的那个身子板,说不定哪次见面就是最后一面了。他去边境一个月的时间,这得吃了多少苦?!” “那也是他自讨苦吃!”陆夫人努力喘匀了气回答,“谁也没让他去,他自己要去,弄得半死不活地回来也是活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是想和他一起商量对策,他爹去给明知言送衣物都被赶出来了,他能做什么?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又能商量出什么来?” 陆怀璟之前很少会跟他母亲产生这么严重的正面冲突,毕竟他娘之前对他也是溺爱的模样。 如今的陆怀璟万分不解:“娘,您何苦这般阻拦我?!” “为娘是怕你连累了你大哥,你大哥如今也在禁足,不能有任何差池!”陆夫人说完甩袖离去,气得陆怀璟在院子里摔东西。 也不知陆怀璟发了多久的疯,突然有人禀报:“林听少爷求见。” “不见,他来添什么乱?!” “他说他可以告诉您俞渐离的消息。” 陆怀璟停顿了片刻,随后不等随从叫人,自己快步到了小院门口。 林听进入他的小院,看到院子里的狼藉也不惊慌,他重生前将陆怀璟囚禁起来的那段日子,这位小少爷没少这般砸东西,他早就习惯了。 陆怀璟压着气警告:“林听,你最好是真的有消息可以告诉我,不然我……” “随我进来说。”林听没理会他的威胁,径直朝着他的房间里走去。 陆怀璟虽然气愤,却还是跟了进去。 进去后,林听让其他人离开,独自坐下,在陆怀璟再次发作前主动说道:“俞渐离五日前便回京了,如今状态还好,不过……你可以当成一个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他撑不了多久了。” 这的确是陆怀璟不知道的,他快步走到了桌前跟着坐下:“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有个随从叫乾宝吗?乾宝把人护送回京了,如今住在客栈里。” 陆怀璟听完冷静了些许。 其实他当时是在赌,赌乾宝的良心。 如果乾宝真的愿意去找俞渐离,那五百两就是他们的盘缠,他之后还有赏赐。 如果乾宝没良心,那便算是用五百两打发了乾宝。 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陆怀璟冷静了不少,却还是强撑着问:“你说回光返照是什么意思?” “我打听到,俞渐离在营地的时候情况非常糟糕,药一直喝,也有旁人照顾,依旧下不了床。在得知明知言的事情后,竟然撑着起了床,连夜赶路回京,还能一直写奏书,自然是强撑着。” 第206章 “他……他要死了?”陆怀璟问的时候声音哽咽起来。 看到他噙着眼泪的模样,林听一顿,似乎也有些心疼,于是安慰他:“放心,还能撑几天。” “你觉得你安慰到我了?” “我实话实说。” “他有对策吗?” 明知言是生是死他不太关心,他只是觉得明知言不会那么轻易死掉,于是随便回答:“有吧。” “他不过是一个监生,谁也依仗不了,国公爷和纪砚白都不在京里,难得认识一个清辞郡主,想来清辞郡主也不想卷进这件事情里,他能怎么办?” “有一个人在帮他,应该也能帮得上忙。” 陆怀璟思考了起来,问道:“谁能帮他?” “七皇子。” 陆怀璟很是意外:“他没被禁足?” “没有。” “也对,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不过他能帮得上忙吗?” 七皇子当初可是好几次差点要了林听的命,所以还是有些能力的:“应该可以帮一些。” “他对太子倒是挺忠心的。” 听到陆怀璟说的,林听轻笑出声。 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 陆怀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暗暗去打听的,我知道你会关心。” “算你有良心……” 陆怀璟快速擦了擦眼角,依旧不放心:“你说的俞渐离的病情,是你去给他诊脉了?” “不用诊脉,他的病情我看过一次心中已经有数,知道一个大概的情况,我就能猜到他的病情发展。” “他还有救吗?” “有吧。”林听回答得漫不经心。 俞渐离是死是活,他也不关心,真死了他还反而能松一口气。 他这个态度气到陆怀璟了,他抬手便要去推林听一下:“什么叫有吧?” 谁知林听早就料到他会这般做似的,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后道:“我有办法,但是他不想让我救他。” “为何?”陆怀璟被转移了注意力,只想知道为什么,忽略了手腕被握住的事情。 林听的回答避重就轻:“他说,他不想你和我接近,宁愿一死也不用我救他。” “他有病吧?!至于吗他?!”陆怀璟只听这么一句,当然不理解俞渐离的想法。 “嗯,我也不理解。” “命都不要了,也不让我和你接近?”陆怀璟嘟囔着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突然顿住,惊道,“俞渐离不会暗恋我吧?” “咝——”林听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这个思路很陆怀璟。 “哎呀,都怪我太有魅力了,也不能因为我不治病啊!” 林听似乎很是认同,跟着点了点头:“嗯。” “这可如何是好?” “你劝劝他。” “我现在都见不到他。”陆怀璟很是沮丧地回答。 “无妨,怕是快能见到了。” “当真?” “不出三日。” * 清辞郡主这边刚刚回府,洗漱完毕,那边施辛冉便已经到了她的府上。 清辞郡主还挺意外的,笑着问道:“这是想我了?” “怎么可能不想,你也不打个招呼,便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这些时日都担心得夜不能寐。” “我得陛下庇护,有的时候也需要做一些事情帮他分忧。” “道理我都懂,可你真的去了,我还是会担心。” 施辛冉和清辞郡主差了三岁,在众多贵女里仍算是年纪大,临近成亲却尚未成亲的。 她与清辞郡主多年情谊,算得上是最好的闺中密友,听说清辞郡主回京,不方便出城去接,还是在她回来的第一时间来了府上。 施辛冉着重问了这期间的事情,听说俞渐离竟然那般厉害,真的帮上了大忙,还重情重义地回京救明知言,也跟着改了些许对俞渐离的印象。 施辛冉欲言又止:“知蕴她……” “她倒是没有求我,当时匆忙,我只来得及跟她简单地说了一些,她听完之后很平静,然后强忍着眼泪跟我说,知道哥哥如今还安好就可以了。” 想起俞知蕴当时的样子,清辞郡主也是一阵疼惜。 “她挺懂事的,可惜家庭不好,不然……” “也不算特别不好,毕竟她的父亲真的待她极好,哥哥也宠着她,弟弟也听她的话,她自己是满意的。” “这件事你不会插手吧?”施辛冉有些担心。 “不会。”清辞郡主说着,靠在了榻上,闭上了双眼休息,“我不想参与这种事情,之后……让知蕴好好开店。” “嗯。”施辛冉松了一口气,在她看来,清辞郡主无依无靠,全靠圣上的庇护。 如果最后连圣上的宠爱都没有了,清辞郡主的处境也会格外艰难。 想来俞知蕴也是这般想的,清辞郡主能助她父亲回京,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又怎么可能再求什么。 * 七皇子到达客栈时,俞渐离正在整理自己写的奏章。 他走过去询问:“真的写完了?” “殿下可以过目。”俞渐离回答得虚弱。 七皇子将信将疑,捧起奏章阅读起来,很快便心服口服。 明知言的文章一向精彩,言辞犀利,不拘绳墨。 第207章 俞渐离的文章风格自成一派,衔华佩实,不蔓不枝。 而且他的条理清晰,将一切看似激烈的问题巧妙地变得合理,玄圃积玉,字字珠玑。 这世间恐怕真的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才华,扭转乾坤。 此时的七皇子彻底断定,俞渐离在国子监的考试卷子都是刻意隐藏实力了。 俞渐离能够提前预判自己怎么写能够得分,又不会很张扬,这种游刃有余就已经很可怕了。 他真正地施展才华后,想必会震惊朝野。 七皇子呼出一口气:“看到你写的奏章我心中踏实许多,我定然会想尽办法,将奏章呈到父皇面前。” “嗯,我相信您……”俞渐离说着手撑着桌沿起身。 谁知刚刚站起,便一口血呕出,殷红的鲜血溅得桌面以及他的衣衫变得可怖至极。 七皇子一惊,却还是先护好奏章,再去扶俞渐离,不然俞渐离这些天的心血将会白费。 俞渐离这些时日,全靠最后的意志力在苦撑,将奏章交给七皇子后他便放心了,可他自己也再难支撑。 七皇子吩咐:“乾宝,叫大夫,叫俞家的人过来,小心着些。” “是!”乾宝手忙脚乱地扶起俞渐离回榻上。 第91章 盒子 像是尘埃落定, 又仿佛是刚刚开始。 俞渐离将奏章写完,交给了七皇子后,他就此病重, 陷入了昏迷之中。 难得清醒了一瞬,那时他已经回到了家中,俞知蕴急切地叫着:“哥!” 他很想回应, 可是无能为力。 在他的概念里,他吐了个昏天暗地, 吐得他胸腔疼,头也跟着疼得厉害。 他觉得自己被呛到了, 有人拍他的后背, 又帮他抚顺。 可他仍旧没能觉得好一些。 待他情况缓和了些许,他意识模糊, 感觉到有人在喂他什么。 这种情况似曾相识, 他想配合着吞咽,可是未能喝进去分毫。 俞知蕴拿着帕子, 小心翼翼地帮俞渐离擦干净脸颊上溢出来的汤药, 将药碗放在了一边。 一边俞渐龄还在拿着大块的布料擦着床榻边,俞渐离吐出来的鲜血,有些地方只能淋上一些水才能够擦洗干净。 俞渐离迷迷糊糊间, 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格外执着:“知蕴……” “嗯,我在呢!”俞知蕴立即凑过来。 “边上的盒子……给明知言……”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大少夫人给他的孤本,他以后看不到了,给明知言更合适。 “好。” 俞渐离虚弱地指了指:“那个盒子……给……白……” “纪砚白是吗?” “对。” 回答完, 俞渐离再次陷入昏迷之中。 俞知蕴再难忍住自己的哽咽。 俞井何看着屋中情况没有说话,最后转身出了房间, 回到厨房继续煎药。 这碗喝不下去,便再煎一碗。 雨潺站在一边道:“老爷,我来煎药就可以。” “我在乡下的时候经常给他煎药,对这个火候熟悉。” “那我学着些。” “你去帮知蕴照顾她哥哥吧。” 雨潺想了想后,还是点头离开了。 在雨潺离开后,俞井何坐在炉火前再难忍住眼泪。 他仍旧记得大夫说的,俞渐离怕是坚持不了几日了,还劝他们说可以准备后事了。 他们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上一次俞渐离也是这种情况,他们也熬过来了,俞渐离也坚持了过来。 这一次也一定可以。 可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这时雨澜进来通报,说是有人来探望。 俞井何只能叫来雨潺煎药,自己整理一番前去接待。 来的是俞井何曾经的旧友。 说起来有趣,俞井何归京之初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没有出现,现在倒是出现了。 俞井何还是惊喜的,毕竟旧友还算是关心自己的。 旧友先是像模像样地去看了俞渐离的情况,随后跟着俞井何到了正堂,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阿离如今也这般情况了,你也该替女儿着想。” “这话我听不明白……”俞井何的表情逐渐变得难看。 “阿离这次恐怕真的是不行了,不如趁着他还没离世,把女儿的婚事先定下来,一方面不会耽误了女儿的好年龄,一方面还能冲喜试试看能不能救救阿离。” 俞井何彻底沉下脸来:“……” 那人自然也看出来了,可来都来了,来之前当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反而坐直了身体,仿佛是对俞井何的恩赐一般:“我有一个好友,他如今是正六品,未来也是前途大好。他有一个儿子,虽然如今尚未为官,但可是嫡长子,也是眼界高害了他们,我想着也和你女儿合适。” “合适?”俞井何强忍着怒意问。 “自然。” “你那个姓刘的好友?我倒是听说过,他年近五十快知天命了,还有什么大好的前途?他的长子如今也有二十多岁了吧,前些年打架惹是生非被打成了傻子,卧病在床多年,他还挑上了?!” 旧友没想到俞井何竟然会这般愤怒,说出这种话来。 印象里俞井何一直是唯唯诺诺的,甚至有些懦弱,如今竟然敢跟自己这般说话了,要知道,他如今也是从五品官员。 第208章 “你、你别不识好歹!” “你识好歹!那让你女儿嫁去,你娘也守寡多年了,让她改嫁过去,你去叫那个傻子爹!这好事别让别人占了便宜!滚!我儿子还没死呢!你的主意也别打到我女儿身上去!滚!” 做了多年老好人的俞井何此时也被激怒了,干脆从一旁拿起了一根棍子便去赶人。 他当了一辈子的匠人,忙的时候还需要亲自上阵,可比一般的读书人有力气。 这般几棍子下去,也是打得旧友头眼昏花,哀嚎声传得老远,引得不少人聚集了过来,前来看热闹。 俞井何像是发了狂,将人连打带骂地轰了出去,最后干脆关上了院门,再不接待外客。 * “俞渐离的病情很严重?”国公夫人听到消息后再难坐住,起身朝着门外走,“我现在进宫,让初儿派来御医给他瞧瞧。” “母亲,您且慢。”大少夫人扶住了国公夫人的手臂,劝说道,“您上次跟皇后娘娘闹翻,如今还没和解,您去提这件事,皇后娘娘难免又提起之前的事情,还会为难您一番。您先联系信任的大夫过去,这期间我进宫去求她,她不会为难我的。” “也好,我再看看库里有没有合适的草药也一并送过去。” “草药不必看了,过年时白白险些将库里搬空,能送过去的早就送过去了。” 国公夫人叹息了一声,道:“你先进宫吧,我带洛儿去俞家看看。” “好。” 国公夫人得到消息后,便在府里忙碌起来。 大少夫人很快出了府,国公夫人则带着二少夫人穿戴整齐,乘坐马车前去俞家。 因为走得急,还是难得两手空空出门。 她们到的时候,俞家大门紧闭。 国公夫人正在纳闷,有邻居过来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好在守院子的是她们之前送出去的雨澜,很快帮她们开了门。 邻居看着门口华丽的马车忍不住询问:“这是谁家府上的?怎么来看望的都是女眷?” 有知情的此刻已然躲远,同时小声说道:“国公府的,没看马匹不一样吗?国公府上的护院都去边境了,只能女眷出门了。” “国……”邻居吓得不轻,这可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国公府的怎么会来看这家人?他们连亲戚都没有吧?” “他儿子不是从边境回来的吗?算是慰问吧。” “可惜了,刚得到重视人就要没了……” “唉,别说了。” 国公夫人要比大夫先到的俞家。 她们进去时,屋子里依旧狼狈,俞知蕴却能放下药碗,得体地过来迎接。 俞知蕴眼眶微红,此刻却是平静的,毕竟她不能带着不好的情绪照顾哥哥。 俞井何从厨房匆匆赶来,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招待了。 国公夫人被二少夫人扶着,目光落在俞渐离单薄的身体上。 上次见面时,俞渐离还是谪仙般的人儿,如今憔悴又过分纤细,面无血色。 俞渐离的衣襟和被角还染着血迹,倒是和他惨白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俞井何只能歉意地说道:“屋中狼狈没来得及收拾……” “无妨,我们都是去过边境的人,打打杀杀见惯了,这点血腥不算什么。”国公夫人说着,坐在了床边,伸手握住了俞渐离的手,“只是这么好的人此刻虚弱成这样,我心疼得厉害。” “他一直体弱多病,多亏了纪小将军照顾。” “他救了很多人,我听说了。”国公夫人移开目光看向俞井何,眼神里尽是骄傲,“他第一次出征,便护下来了四百多难民。” 俞家人还是第一次听说俞渐离在边境的事情,听到之后一阵错愕。 俞井何重重地点头,话语里尽是骄傲:“他一向厉害。” 这时大夫匆匆赶来,国公夫人主动让开位置。 他们去外间不打扰大夫诊断,不久后大夫出来,面色也不太好看,似乎是怕他救不了会被问责。 其实看到大夫的模样,众人也有了猜测。 国公夫人做了一个深呼吸,道:“你且说吧。” “情况不妙……可以勉强施针,让他能喝下去汤药以及流食,还能……”还能多活几日。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大夫立即回身进入里间为俞渐离施针。 国公夫人不放心,又在俞家静坐了大半日,宫里才愿意派出御医来。 这已经是破例了,若非国公府请,怕是很难请来御医给俞渐离这样身份的人医治。 可惜御医给出的答案,和之前大夫给出的答案几乎一致。 国公夫人听完身体晃了晃,有片刻的眩晕,二少夫人赶紧扶住她安慰。 国公夫人低声道:“白白不在京里,我若是不帮他照看好了,他回来定然会怪罪我。” “我们再想想办法。” “嗯。” 此刻两个人都在思考要不要将消息传给纪砚白,都颇为犹豫。 * 俞渐离病重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对于这位归京的才子快速升到国子学,又到了油尽灯枯的情况,不少人议论纷纷。 有些人幸灾乐祸,似乎并不觉得俞渐离可怜,而是觉得他早就该死了。 有些人是有些惋惜,总觉得俞渐离的结局不该如此,那么惊才绝艳的人,应该继续发光,彪炳千古,垂名竹帛才对。 第209章 在他在世的时候非议他,质疑他,仿佛他所有的优秀都是走了捷径。 在他即将离世时,终于肯承认他的优秀,甚至开始传说他。 自然,更多的人觉得俞渐离此生值得了。 在他生命最后的阶段,他独自回京,为自己证明了清白,他的父亲也能顺利归京,还置办了一处房产。 又用最后的余力,得到了国公府的赏识,让国公夫人亲自去看望,也是为家中争取了一丝庇护。 俞渐离的一些好友,比如国子学马球队成员,太学的顾琼华、小胖,司天台的韩遇和吕君期,都曾尝试登门看望,可惜都被婉拒了。 此时的俞渐离已经无法见人了,家中的人也没有精力招待他们。 留松来了几次,都是送来些必用的东西,也不用家中人出面,留下东西给雨澜后又匆匆离开。 或许真的只有这种时刻,才能看出旁人真正的情谊来。 俞知蕴虽然不说,却还是暗暗记住这些事情,待哥哥醒来,她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哥哥。 另一边。 施淮岐这几日都不安分,吃饭食不知味,睡觉也总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睡得不安分。 他并未被牵扯进去,没有被禁足,干脆去寻了贺楚。 贺楚也不意外他会过来,在府中逗弄着自己新买的鸟。 施淮岐很是焦躁不安地道:“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俞渐离?” “你去看了他也好不过来,如果真心里过意不去,派人送些补品就是了。” “我总怕纪砚白还没回京,俞渐离已经没了,那纪砚白得多难受,俞渐离算他第一个好朋友吧?” 贺楚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鸟,听到这里依旧没有什么神情变化:“纪砚白是战场上长大的,经历的生死离别很多,怕是比我们的内心都要强大,怎会受太大的影响?” “怪可惜的……” “明知言注定是被舍弃的那个,他的好友一同离开,他们两个人的传奇也能被世人传下去。” 施淮岐表情变得有些难过:“曾经那么看重明知言,第一个舍弃的也是明知言,以后我们俩会不会……” “能怎么办?我们是被家中选中送去崇文馆的,这一生已经被安排好了,只能谨言慎行,你还想去看望俞渐离?自己的处境都没好多少。” “你说得也是。” “我打听过了,也有其他人去俞家看望过,都没进去门。” 施淮岐起初没反应过来,很快苦笑道:“你还劝我呢,不也暗暗打听?” “俞渐离和明知言……”贺楚终于不再逗弄那只鸟,叹息道,“的确可惜。” * 七皇子得到俞渐离的奏章后,也是绞尽脑汁,最后干脆用了最歪的法子。 他命人将这份奏章夹在了其他的奏章中间,递到了圣上手里。 圣上身边的公公有七皇子的人,一直盯着奏章的状态。 若是这个法子不成,只能偷偷取回奏章再换其他的方法。 第二日夜里,圣上终于看了那篇奏章。 他起初很是疑惑,特意全部展开查看落款,想看看是谁递上来的。 又去看奏章的内容。 一旁的公公眼睛余光瞧着,大气不敢喘。 宫殿内也安静到落针可闻。 圣上展开奏章,单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搭在几案上,看到后来手指轻点,还真的认真阅读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看完了,圣上冷笑了一声,将奏章合上后丢到了一边。 奏章落地,宫殿里齐齐下跪,所有人战战兢兢。 圣上环视四周,站起身来在宫殿里踱步。 因为跪着,只能看到圣上在走动,无人知晓圣上的情绪。 突兀地,圣上蹲下身,歪着头看向一个公公,低声问:“那个叫明知言的,已经杀了吗?” “还在狱里,刑期在六日后。” “哦,最近研究出什么新的刑法了吗?” “似乎……有。” “哦……”圣上再次起身,亲自捡起之前的奏章再次展开,口中骂道,“小聪明用到朕的头上来了……不过,不逼一逼,似乎也不愿意写像样的东西给朕。” * 与此同时。 又是一日的恶战,持续了这么多日,就算是纪砚白也有一丝疲惫。 他将长枪交给昙回,回到营帐里短暂地休息。 这时昙回放好了长枪,将京里传来的书信交给纪砚白:“是夫人派人送来的。” 纪砚白擦了擦手后拆开信读了起来,同时嘟囔:“怎么这么多字?” 他粗略看了一眼,快速在一堆字里寻找到了“俞渐离”三个字。 这三个字他认识,毕竟曾经认错过。 可后面跟着的字为什么让他觉得有些不妙,他只能叫来昙回问:“这两个字可是归顺?” 昙回跟过来看,道:“好像是。” 两个人都读不顺一封信,纪砚白只能吩咐道:“叫个人过来读信。” “是。” 昙回出了营帐,叫来了军中负责战报的小兵,让小兵进来读信。 昙回到纪砚白身边,帮纪砚白脱下铠甲,同时跟着听信的内容。 “明知言因为参与变法,触犯了圣怒,如今被关进了狱中。俞渐离归京后病重,吐血不止……”小兵读到这里,听到了盔甲落地的声音,接是昙回慌乱整理的声音。 第210章 纪砚白转过身来看向他,眼神阴霾,却吩咐道:“读下去。” “我请了大夫,你大嫂进宫求来了御医,皆诊断俞渐离时日不多,怕是撑不过十日。” 之后再无内容。 恐怕国公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了。 纪砚白听完书信后,快步走出去道:“黄启呢?!” 很快,同样刚刚归来的黄启啃着干粮朝着纪砚白跑来,回应:“末将在!” “你不是说俞渐离没事了吗?” “啊?对啊,我来时他确实没问题。” “京里怎会传来书信说他病重?” 黄启一怔,他确实不知。 昙回急急地追出来道:“少爷,信里说了明知言入狱,想来是这件事刺激了俞公子。” “之前还好好的,这才一个多月,怎么就时日不多了?!”纪砚白难以接受这个消息,近乎咆哮着问。 “少爷您……”昙回想要劝说,却发现纪砚白的神情有些不对。 他突然想起了俞渐离之前的劝说。 纪砚白双目血红,神态近乎疯狂,旁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纪砚白发狂了。 他本就是会发狂的性子,昙回知道。 只是他和俞渐离相识之后,逐渐变得平稳,险些让众人忘记了这件事情。 纪砚白想到他们分开时,自己还怒斥了俞渐离,这些时日一直想着俞渐离当时委屈的表情。 若那便是最后一面,他岂不是要悔恨终身? 黄启想询问,却被昙回按住:“去叫军师,快!” 纪砚白依旧是愤怒的,双拳紧握,似乎随时都会发狂攻击旁人。 昙回想到了什么,快速跑回营帐,捧出来一个小盒子道:“这个是夫人同时带过来的,说是俞公子要交给您的东西。” 纪砚白扭过头看到盒子,还是自己当初送出去的礼盒。 他走过去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沓子文稿来,他拿在手中翻看,越发烦躁起来:“怎么这么多字?!” 可看到俞渐离亲手写的文字,纪砚白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许多。 这难道是遗书? 读书人的遗书这么长吗? 还是说,这些都是俞渐离说给自己的心里话? 那是不是只能他自己来看? 第92章 赐官 是夜。 月朗星稀, 云被风吹散。 空气有些干,许是树木干枯,总是挡不住风, 才会显得风在呼啸。 有人突然敲响了院门,在清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雨澜不由得觉得惊奇,宵禁的时间, 怎么会有人来敲门? 她很是谨慎,在院内询问:“是谁?” “东厂。” 雨澜将院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侍卫样的人亮出自己的腰牌。 雨澜出自国公府,见过些世面, 自然认得这腰牌, 赶紧大开院门,并且跪地行礼。 侍卫身后跟着两个人, 为首的人围着厚厚的斗篷, 似乎被风吹了般咳嗽了几声,听起来身体也不好, 胸腔都会跟着难受, 犹如万千蚂蚁爬进了气管同时忙碌。 他的声音尖细,也不着急进去,而是道:“通知俞员外郎吧。” “是。”雨澜规矩地起身, 转身进屋通报。 “老爷,院外有人求见,是圣上身边的葛公公!”雨澜仅仅从对方身体状况不佳,便可以猜测出其身份。 正是因为葛公公年迈,身体不佳, 他才不在圣上身边伺候。 可他的尊贵旁人都不及,尤其那腰牌, 如圣上亲临。 “葛公公……”俞井何声音一颤,再不敢怠慢,小跑着出来迎接。 一番行礼后,葛公公说道:“咱家要与俞公子当面说话。” 俞井何很是为难,如实回答:“家子如今病重,昏迷不醒,怕是不能与您正常说话。” “带咱家去见就是了。”葛公公并不在意,径直朝着里间走。 俞井何只能引路。 一行人到了俞渐离的屋中,俞知蕴早就避了出去。 葛公公看着床榻上的俞渐离,问身边的人:“还能救回来吗?” “我试试。”林听回答完走到床榻边坐下,为俞渐离诊脉。 片刻后,林听说道:“他将淤血吐了出来,倒是能救了,只是也需要用些毒来续命。” 俞井何听完睁大了双眼,想要阻拦,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本就是将死之人,能有续命的法子,他竟然想试试看,他也曾听说了林听为陆家老夫人续命的事情。 葛公公摆摆手,示意林听快些。 林听对俞井何说道:“劳烦俞员外郎帮他脱掉衣服,我要为他施针。” 俞井何应了一声,随后帮俞渐离脱掉了上衣。 林听并未犹豫,将针扎在几处穴道后,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药丸,直接将药按进俞渐离的口中,再用水送了下去。 也不知是施针的缘故,还是药的缘故,俞渐离的眼珠转动,不久后竟然真的睁开了双眼。 他的双眸有些浑浊,意识也是不清醒的,目光扫过林听,似乎有些疑惑。 林听看到俞渐离的表情,倒是被逗笑了。 他轻笑了一声后站起身来,让开了位置。 葛公公对俞井何摆手,示意他离开。 俞井何虽然犹豫,却不能违抗,毕竟葛公公代表着的是圣意。 第211章 没有圣上的命令,葛公公轻易不会出宫。 “是咱家寻你。”在俞井何等人退出去后,葛公公坐在了椅子上。 俞渐离循着声音看过去,未能立即出声回答。 “你的奏章圣上看过了。”葛公公首先告诉了俞渐离最关心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俞渐离明显地有了情绪波动,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未能发出声音来。 葛公公也不在意,道:“你可是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俞渐离非常轻微地回应。 “圣上私心是喜欢太子殿下的,可惜太子殿下小聪明太多,心胸又有些窄,还总有一些小动作。圣上啊,不喜欢他收揽太多真的有想法的,所以想要处理掉一些,也算是警告太子。” 俞渐离听完便懂了,明知言是被太子舍弃的那一个。 既然要牺牲一个人,不如选这个出师不利的才子,在翰林院的确有潜力,可是再升到太子需要的位置也需要一些时日,还要消耗太多法子。 所以,太子榨干了明知言最后的用处,接着将他推出去,任由父亲降罪。 一方面,太子的确急需变法,他早就看那些大家族不顺眼了,大家族的存在,让太子这种性格的人心中存有隐患,夜不能寐,这一举只是开了个头。 一方面,任由父皇处置自己收揽的人,让圣上确定他没有二心。 而明知言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又被师父的离世刺激,彻底疯狂。 他变法雏形看着没有什么不妥,其实处处是陷阱,会将太子和大家族之间的问题展露得更加明显。 这一点俞渐离在修缮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 还有就是……明知言似乎还有其他的目的。 恐怕明知言是想试试看,七皇子会不会救自己。 他知道太子不是贤主,成功了,他之后会暗暗跟随七皇子。不成功,他也算是帮了七皇子一把,让七皇子渔翁得利。 俞渐离嘴唇嚅动,却未能说出完整的话来。 葛公公似乎不需要俞渐离回应,只要俞渐离能够听到就可以。 “圣上并不是非得杀了明博士。”葛公公转着手指上的扳指,“恕罪后,明博士还是要听从太子的,圣上需要一个能和明博士抗衡的人,所以你得活下去,懂吗?” 俞渐离的眼神逐渐清明。 葛公公说完站起身来带着侍卫离开,留下了林听一人。 林听重新坐在了床边,垂下眼眸,看到俞渐离也在看自己。 他轻笑了一声,回答道:“嗯,我这次没跟三皇子,我直接投奔了圣上。我不再和他们抗衡,你可以放心了吧?” “你……” “行了,别问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没参与这件事,我最近懒得动脑子,烦得很。只是陆怀璟着急了,我才会出手。 “圣上不想太子太过狂妄,若是太子这边太顺利了,一家独大,谁也不能保证太子还是不是一个孝子。圣上也想治一治那些大家族吧,表面还得装一装,还得顺便警告太子一番。 “之后太子和三皇子以及大家族们斗争不停,圣上也能安心一些,坐山观虎斗,还能顺便磨炼一番这个儿子。 “圣上也看出明知言的才华了,就算放他出来,太子也不会轻易放弃明知言这枚棋子,把他留在太子身边圣上不安心,所以得有能抗衡明知言的人出现,若是你此刻归圣上所用,明知言也会得救,只是你和他注定会对立一阵子。” “可……没有……”俞渐离艰难地说了出来。 “嗯,之前没有过这件事。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离世,让明知言为了你提前归顺了太子,改变了些什么。当然,也有我从中作梗的缘故,让事情出现了偏差,明知言多了一劫,因你,也因为我。” 俞渐离知道,这件事确实是连锁反应。 原剧情里七皇子的确救过明知言很多次,那是七皇子积累了很多实力之后。 如今七皇子势力尚未发展起来,不能被旁人发现野心,这个时候明知言出事,七皇子执意要救的话,怕是会提前暴露,对他不利。 他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和明知言要为他证明清白,迫使明知言提前归顺太子有关。 所以他舍命也要救。 “只能……被你……救?”俞渐离虚弱地问。 “嗯,事实就是如此,这普天之下只有我这个毒医可以救你。” “你……” “放心,我不会让你帮我促成我和陆怀璟,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也懒得和明知言斗,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俞渐离并未立即出声,而是看着林听。 林听也不再卖关子,终于软了态度:“我只希望你别告诉陆怀璟之前的那些事情。” 俞渐离算是懂了,并未回应。 林听道:“就当一切从现在重新开始,之后你看我举动再决定,要不要继续阻拦我靠近陆怀璟。这次我救你,你只要答应我这一件事就可以。” 俞渐离知道,此刻只有他活下去,他才能保证明知言能顺利出狱。 或许明知言过些日子也可以出狱,可这些日子注定会经历一些皮肉之苦。 林听很可以坐视不管,这样那些秘密也会随着他去世长埋地底。 这样,便没有人阻拦他靠近陆怀璟了。 第212章 他最终只能轻声回应:“嗯。” “忍着些吧,你的身体情况都不如陆老夫人,一会儿我施针时你会很痛苦。”林听说着站起身来,拿来自己的包裹打开,取出银针来。 俞渐离只能闭上双眼,准备咬牙强撑,等待林听施针。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似乎有些疑惑,痛苦的还没开始吗? 谁知睁开眼睛就看到林听笑得狡黠:“哦,我吓唬你的,我治病不疼。” “……”林听也挺贱的。 * 两日后。 之前俞井何的旧友在俞井何这里吃了亏,回去后被不少人笑话,心中一直记恨。 今日他叫上了自己的三两好友,准备一起来俞家找回颜面。 俞井何自然是不欢迎的,这群人里却有人唱白脸:“大家都是曾经的同窗,望吉也是想着是好事才上门的,你那般将人打出去,如何也说不过去。” “就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你怎能这般动粗?若真的追究,对你之后也不好。” “没错,咱们大家有事先把话说开了……” 望吉站在一边,似乎是有人撑腰了,趾高气扬的:“他就是不识好歹,他们家什么情况,他自己不清楚吗?他女儿不好找夫家,不也是因为他?” 唱白脸的人反过来劝说:“望吉,你也少说两句。” 俞井何如今心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差了,懒得和他计较,只是不想接待他们:“如今家中混乱,各位先回吧。” “别,我们也是想看望孩子,病重这么多日子,也是可怜。” 他们也都知道国公府的人来过。 可在他们看来,也是俞渐离之前帮了纪家军一些小事情,回来后人病重,国公府于情于理都会前来看望。 可人没了,之后国公府又能对他们照顾多少? 俞井何还是那个俞井何,性格怯懦,工部排挤他,怕是很难再有更大的出息了。 之后一个鳏夫,又死了大儿子,家里孩子身体不好的传闻会越传越厉害。 俞知蕴只会越来越难说人家。 小儿子还小,能不能有出息谁又知道? “望吉也是好意,不过刘家长子的确是有些缺陷。我们这两日也想过,想到了一家更合适的,趁着现在还有人愿意,不如就将婚事定下?” “没错,男孩如今也在国子监的太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也极为俊朗,父亲还是从五品官员……” “不用!”俞井何再次拒绝,甚至不想详细去问。 望吉急了,当即骂道:“你真是不识抬举,现在再不议亲,你儿子死了以后还有谁家愿意要,送去给别人做妾,人家都要思量思量。这回的男孩除了个子矮了些,其他都没问题,可知足吧!” 也就是矮到不及俞知蕴肩膀高。 望吉说了这些话后,俞井何再次寻来了棍子,可惜这次在场人多,齐齐将他拦了下来。 这时雨潺扶着俞渐离从院中走了进来,接着轻声行礼:“方长见过诸位长辈,多谢诸位前来看望。” 看到俞渐离居然走出来跟他们行礼,所有人都呆愣在当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俞渐离虽然憔悴,却不至于一身死气。 他被扶着坐在了椅子上,在其他人呆愣的功夫说道:“晚辈康复了一些,应该不至于很快死去,妹妹的婚事就不劳烦诸位挂心了。” 场面变得有些滑稽。 拦着俞井何的人僵直在原处。 躲避俞井何攻击的望吉表情最为夸张,竟然也是许久未能回答。 只有一个人得体些,最先反应过来,喜笑颜开地问:“阿离这是康复了?” “大夫说还需要静养些时日。” “哦……那就好。” 正堂里闹哄哄的一群人,颇为尴尬地调整了自己的姿态,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有些人似乎有些待不下去了,寻找理由准备离去。 偏巧此刻有一队车马到来,他们还未离开,便听到洪亮的声音:“圣旨到!” 正堂中众人跪成一片,就连街道上碰巧路过的,也跟着跪在了原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俞渐离随军出征,护难民有功,特授予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一职,使尔成为朝中位居显位之人,确保万民安定太平。另赐白银五百两。” 俞渐离想过自己会被赐官,却未想过会直接赐予正五品的官职,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父亲。 他很快反应过来:“臣领旨。” 宣读完圣旨,太监眉开眼笑地走过来:“恭喜啊,俞郎中。” “谢公公。”俞渐离说着,朝着父亲看过去。 父亲要周到些,给了宣旨太监一个小袋子。 宣旨太监笑着接过了,收到了袖子里,又道:“还有一道口谕,不必跪着听,圣上说啊,你可以养好身体了再去赴任,不过是预备官职。” 言下之意是他的官职不急着去赴任,如今兵部忙碌,他去赴任了也无人招呼他。 “臣知晓了。” 宣旨太监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已经回宫了。 俞渐离捧着圣旨,倒是有些失神。 站在屋中的其他人面面相觑,瞬间改了嘴脸,对俞渐离连连道喜,仿佛之前劝俞知蕴早些嫁人的不是他们。 望吉有些蒙。 第213章 来之前他还是俞渐离的长辈,现在俞渐离居然比他的官职还高一些。 他的表情是最难看的。 之前觉得俞井何没出息,大儿子有才华也快死了,他还在家里多喝了一杯酒。 曾经羡慕俞井何娶了貌美的媳妇,现在却处处超过俞井何,心中暗爽。 可反转来得也太快了些。 俞井何先是欣喜的,之后又不客气地送客,待家中恢复了平静,俞井何才到俞渐离身边问:“怎么这么早就出屋,不是让你静养吗?” “听说这边乱,我来看看。” “身体好多了?” “嗯,好多了,之前让您担心了。” 看着俞渐离恢复了气色,俞井何要比得知俞渐离官职时还开心:“恢复了就好。” 俞井何倒是不太在意官职的事情,只要自己的儿子身体健康,这比什么都强。 送俞渐离回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官职……是国公府求来的?” “想来是的。” “会不会……太高了?你没有什么经验,若是有个差错……” 俞渐离赶紧安慰他:“爹,兵部没有其他地方复杂,只是战乱时危险了些。” 俞井何回过神来,很快点头:“也对。” “明知言应该很快出狱了,您准备些东西去接他吧,我的身体不便。” “哦!”俞井何这才想起来明知言,赶紧去家里准备东西,并且派雨澜去打听消息。 俞渐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环顾房间。 前几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总想不到哪里不对,今日提起明知言,才想起自己之前放好的小盒子。 他快速起身,拿起剩下的两个盒子。 边上的一个打开,里面放着的是孤本书籍,这是之前想留给明知言的。 他合上盖子,重新放回去,拿起了旁边的小盒子,看到里面规矩地放着他给纪砚白写的教案。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盒子里继续翻找,没有找到自己话本的手写稿。 再去看架子,再没有其他的盒子了。 这时俞知蕴捧着药碗进入了他的房间,询问:“哥,你在找什么?” “我记得我放了三个盒子在这里。” “哦,你昏迷时交代我将一个盒子给明大哥,另一个给纪小将军。正好国公夫人要给纪小将军送信,我便让国公夫人帮忙将东西带了过去。” “你……”俞渐离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问,最终也只能强装镇定地问,“你把那个盒子……送去边境那边了?” 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些。 “嗯,想来已经送到纪小将军手上了。” “他知道我病重的消息了?” “我也不确定国公夫人会不会给他传消息过去。” 俞渐离扶着架子,许久都不能平静下来。 那些都是他写的话本原稿,有一个故事还是以纪砚白为原型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的还是纪砚白的名字。 后来他改变了心意,故事后半段才改名字,前面还是纪砚白的原名! 话本在印刷时才改了主角的名字…… 他努力安慰自己:纪砚白不识字,看不懂那么多字。 很快他又开始绝望:纪砚白应该认识自己的名字吧? 转而,他又改了想法:没事,纪砚白最近忙着打仗,回来也是快马加鞭地赶路,根本没有时间看这么多字的东西。 没事的,没事的…… * 与此同时。 战场的战鼓还在敲,敌军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叫嚣着却迟迟不肯出军,纪家军很多时候都是在等待。 纪砚白听着战鼓声很是烦躁,手中还拿着字帖翻找,眉头紧蹙地翻看:“这个字念什么啊……哦。” 翻找完生僻字,再去阅读俞渐离写的稿子。 后来干脆没了耐心,站起身来拿起弓箭,骑马而去,朝着对方军营跑了一段便举箭射出,击穿了对方的战鼓。 他坐在马背上抬了抬手指。 强攻。 将士们咆哮着跟上。 他要尽快处理这边的情况,回京去见俞渐离。 如今俞渐离是生是死他都不知道,看着俞渐离写的东西又让他难受不已,他只想速战速决。 眼看着他们攻破了防线,已经不需要纪砚白再做什么了。 众多将士擒拿俘虏的时候,看到自家小将军坐在马上,手中提着浴血的长枪,还在翻看着字帖。 第93章 凯旋 仿佛一瞬间柳暗花明。 陆怀璟一直在等待消息, 急得在院子里打转,只有林听愿意前来告诉他外面的情况。 想来其他的朋友也能给他传消息,可惜都被家里的人拦住了。 这一日林听来得有些晚, 还惹得这位少爷不高兴了。 林听倒是十分平淡的样子,也不在乎他的大喊大叫,自顾自地坐下。 陆怀璟见自己不客气, 林听便不开口,最终只能服软:“好了好了, 告诉我消息吧,俞渐离身体怎么样?明知言情况如何?” “我给俞渐离治疗过, 他和你祖母一样, 都需要我定期去查看情况。” 陆怀璟还是有些难过似的,他估计俞渐离不喜欢和林听有来往。 谁让林听和俞渐离都喜欢他呢, 情敌相见, 分外眼红。 第214章 “还有呢?”陆怀璟又问。 “今日上午圣上赐给了俞渐离官职,你猜是什么。” “这么快就赐官职了?他在边境立功了?是什么?进兵部了?总不能是大使吧?估计是个主事。” 大使是九品官员, 对于国子监累计八分的监生, 甚至还是有了功的,不可能赐予九品官。 兵部的官职他想一想,陆怀璟猜测着六品的主事可能性比较大。 “是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 陆怀璟听完一怔, 很快笑了起来:“不愧是俞渐离,可真争气,这趟边境没白去。” 这种开心是发自肺腑的,笑意蔓延至眼底。 林听看着他,眼神很有内涵, 嘴角浅笑着问:“你真觉得这么简单?” 陆怀璟的表情瞬间产生变化,又问:“怎么?” “另外一个消息, 明知言今日可以出狱,我看俞家人已经去接了。” “真的?!不过……你刚才卖关子是什么意思?” “俞渐离回京后强撑了一阵,突然病倒,他这边病倒后那边明知言出狱了,你可知其间有什么关联?” “是俞渐离救了明知言?!他……他怎么做到的?他居然真的能做到?” “俞渐离这些时日里,一直在完善明知言的变法内容,奏章想来是极为精彩,让圣上看完之后便认可了他的才华,破例释放了明知言,还给他赐予了很高的官职。” 陆怀璟呆愣在当场。 短短几日,俞渐离便写出了足以撼动圣上的奏章,那奏章该是怎样的惊艳? 朝廷这么多的大臣,也不见谁能用一份奏章让圣上这般破例的。 很快,他又想到了其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一定……很努力吧,呕心沥血才能写出来,写完便将自己累倒了。这次病重……回光返照般的坚持……他得多累啊……” 林听扬眉:“旁人可只在意他的奏章内容,倒是只有你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别人看的是热闹,但是他是我朋友,我只在乎他过得好不好。” “太子和你哥哥的禁足倒是没被撤销,但是我估计他们也得到消息了,怕是要急死了,到处寻找方法,想要知道奏章的内容。” “我估计我快可以出去了。” “嗯,快了,不过这两日别去了,明知言估计不想被你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林听见陆怀璟的情绪大起大落,告诉他消息后也没多说什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知道他最惦记的人安全下来,陆怀璟倒是安静了不少,回到房间里拿出书来看了起来。 不久后,陆夫人快步进入了他的屋里,引得他蹙眉:“您怎么直接进,不通报的。” “我是你娘,还得告诉你一声不成?” 陆夫人打量着陆怀璟的状态,见他在读书,还走过去抢走了他手里的书看了一眼,见陆怀璟看的居然是《左传》,不由得意外。 “您有事?”陆怀璟奇怪地问。 “你静悄悄的,必定没有好事,谁能想到你居然在看书。” 陆怀璟被陆夫人说得一阵不悦,之前看书的心情也没有了。 见他的表情,陆夫人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态度依旧丝毫不让:“你这些日子为了那几个狐朋狗友,跟我闹了多日,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不行?” “您也得到消息了吧?俞渐离被赐官了。” “嗯,知道。”陆夫人依旧是轻视的,似乎觉得不过是五品官职。 “俞渐离得知明知言入狱,承受着病痛从边境回来,累到吐血才写了一篇奏章给圣上,让圣上破例放了明知言。” 陆夫人大体也能得知一些事情,倒是猜到了其中的一些内容。 她表情不自然了一瞬,问道:“那又如何?” “您之前说他们不好时,我没底气回答您,如今我终于能够回答您的疑问了。他日我若是真的落难,俞渐离也会像救明知言那般舍命救我,我有这个自信,俞渐离这个朋友我交得值得。所以希望您以后也对我的朋友尊重一些,行吗?” 这一席话,竟然真的让陆夫人哑口无言。 如今看来,俞渐离并不是没出息的人,他到边境也是真的立了军功,想来还是不小的功劳。 而且看俞渐离的为人,似乎真的会舍命救友,这种情谊在这个明哲保身的官场里,着实罕见。 陆怀璟没了看书的兴致,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我现在要睡觉,不会轻易出门,您请回吧。” 陆夫人面上有些难堪,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陆怀璟本是想看会儿书的。 他突然发觉,在他的好朋友出事的时候,他只能留在府里等消息,什么忙都帮不上。 纪砚白虽然文盲,但是他是能战场杀敌的将士。 明知言的才华众人皆知,如今俞渐离也是一鸣惊人,就连他一向讨厌的冯光栖都是崇玄学最有慧根的弟子。 他的朋友都十分优秀,似乎只有他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 可他现在着急又有什么用……真的还能追得上吗? 躺在被子里,他突然想到了俞渐离曾经对他的夸赞,他突兀地起身。 他擅长人情世故啊! 吃喝玩乐他通,他人缘也还不错,如果收敛一些坏脾气,想来之后真的在家里的帮助下为官,他也能靠自己擅长打点人脉这一点联络出一个关系网来。 第215章 文不行,武不行,他就拉帮结派! 何必在他不擅长的方面死磕? 等他这方面厉害了,以后也能帮到他们! * 陆怀清难得有了情绪波动。 他一向是淡然的,笑眯眯地看着所有人,给人一种和善的错觉。 此刻他难得有了一丝不安。 俞渐离是突然杀出来的变数,他们尚且不知道俞渐离的奏章都写了什么,能让圣上改变心意,想来写得非常犀利,且有理有据。 如今俞渐离被赐官,明知言被放出狱,他们却还在被禁足,仿佛被圣上遗忘了。 圣上怎么会忘?! 就算圣上忘记了,还有那么多宦官能提及太子殿下。 可是……毫无动静,就显得很蹊跷。 “我之前看得还真没错,这个俞渐离很有趣,他也是有软肋的……明知言会激怒他。不被激怒,这个俞渐离还真是不肯发威,看着人畜无害的,却搅了局!” 陆怀清得知消息后出现了片刻暴戾模样,通报消息的人跪地不起,一动也不敢动。 陆怀清是觉得明知言碍眼的,所以明知言被太子舍弃时,他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一丝窃喜。 他想过俞渐离回来可能会不太平,还特意留意过俞渐离,得知他病倒才放松了警惕。 可他小瞧了俞渐离,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监生,竟然也能造成这么大的变动来。 他确定清辞郡主不会帮忙,国公府留下的也都是女眷,求也只能求到皇后娘娘那里。 皇后娘娘一心在太子身上。 所以谁能帮到俞渐离? 谁将奏章送到圣上面前的? 他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谁。 他只能吩咐道:“请母亲过来。” 他可能要提前成婚来稳固一下自己的势力了。 * 施淮岐快步进入贺楚的小院子。 贺楚正在喂鸟,见他来也不意外:“我猜到你会过来,没想到这么快。” “别提了!”施淮岐一脸晦气地坐在了贺楚的院子里,也不愿意倒茶,直接提着茶壶朝嘴里倒茶。 贺楚很是嫌弃,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贺楚不由得纳闷:“俞渐离被赐官,明知言被释放,怎么你反而气闷起来了。” “我也猜到你会得到消息了,我本来没着急,他们肯定是有些关联的,不然不会同一日内发生。圣上这边赐官,那边放人,恨不得到耳边告诉我们,其中有猫腻,快思考起来!” “你也没参与此事,你气什么?” “我气什么……陆夫人去我家了!” 贺楚愣了片刻,随后道喜:“避开了纪砚白,迎来了陆怀清,恭喜恭喜啊!” “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陆怀清什么样你我还不知道?我妹妹嫁给他,还不如嫁给纪砚白呢,纪砚白至少不纳妾,陆怀清这边一准没什么幸福可言。” “但是陆怀清面子上过得去,该有的体面,也都会给你妹妹。陆怀清也不一定会纳妾,他的心思可不在这方面。” 施淮岐依旧没有被安慰到,想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哎呀!” “你生气也是无用,在我们这些人里,陆怀清的确是不错的夫婿选择。” 施淮岐也知道他抗议不了,所以只能说起别的事情:“我们用不用去给俞渐离贺喜?” “别了吧,如今情况不明,别掺和进去,不然大家族连我们一起恨上。送一份贺礼,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毕竟也只是泛泛之交。” “嗯,好。” * 明知言被接到了俞家。 俞知蕴身为女儿家,避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俞井何想得周到,将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让明知言来到之后便可以洗澡。 俞渐离被雨潺扶着迎出去,虽然想过明知言的模样会很落魄,可真的看到明知言一身伤又邋遢的模样,还是瞬间红了眼眶。 “如今……不太体面,待我洗漱完毕再与你说。”明知言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模样。 “好。”俞渐离柔声回答。 明知言一个人前去沐浴。 俞渐离在正堂里坐着等待。 俞井何则是帮着又送了一次热水。 这一次沐浴时间颇久,想来是身上的确有不少伤,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开。 俞渐离离开营地的那一次沐浴,都要比明知言的时间短。 等明知言出来,俞渐离坐在他的对面。 明知言不说话,俞渐离也不问,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最终还是明知言苦笑出声:“你有很多疑问吧?” “活着就好。”俞渐离却在摇头后这般回答。 明知言的心中一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看着俞渐离,比当初进京时还要消瘦一些,脸色苍白到近乎病态,若不是俞渐离的骨相着实优越,能将他的肌肤撑起来,怕是会显得更加憔悴。 他心中疼惜,却还是叹道:“我没想到你能回来,留下那个机关,也只是想你以后也许会看见,留个清白在人间。” “你该知道,就算你不留下,我也会相信你的为人。” “我的确没什么能留给你的了……”如今的明知言一贫如洗,留一份手稿也算留个念想。 “这倒也是。” 第216章 俞渐离依旧是之前的样子,明知言不说,他便不问。 明知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却还是问:“我将你卷进来了吗?” “算是吧,不过无妨。” 明知言垂下眼眸:“我也怕连累你的家人。” “你看他们在意吗?”俞渐离对明知言示意,“我父亲和你父亲是唯一的好朋友,他愿意帮助你,只恨自己没能力帮你。我的妹妹很成熟也很豁达,所以不会在意这些。” “嗯,那就好……” 俞渐离观察着明知言的神态,问道:“很累吧?你可以去我的房间休息,我这些日子和弟弟一个房间就可以。” “好。”明知言倒也不推辞。 “一会儿吃饭我叫你。” “嗯。” 明知言进入了俞渐离的房间,房间里明显收拾过,干净整洁。 他到了俞渐离的榻上,躺下时动作都有些艰难,他合上双眼,刚躺了一会儿,便有人跃进窗户,轻手轻脚地到了床边,低声说:“嘿,有人爬过这窗户,我看到脚印了。” 明知言不想听这些,于是问:“有事吗?” “这个是俞渐离奏章的誊抄版本,写得真不错,只是他吐血时可是把我吓坏了。”七皇子说着,将卷轴放在了明知言枕边。 明知言终于睁开眼睛,对于这些事情俞渐离只字未提,也是怕他担忧吧。 “他的身体……很糟糕?” “何止,差点死了,不过被那个毒医救了,之后他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太平了。之前收敛才华那么努力,到底还是被卷进来了。” “我知道了。”明知言回答时声音都在发紧。 七皇子将一瓶上等药膏放在了他的枕边:“自己涂上,好得快。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你也小心着些。”最近太子那边肯定疯了一样地查找俞渐离身后的人。 “我会的。” * 俞渐离并未正式赴任,却去兵部走了一趟。 他最近休养得差不多了,也需要活动一下身体,便来了兵部。 兵部不少人都听说了俞渐离的事情,小军师这个称呼也被传得尽人皆知。 有人认出了俞渐离,便带着俞渐离去了他需要管理的部门。 俞渐离初步看了一眼,只觉得两眼一黑。 武器库是空的,难得留下的都是破旧的武器。 再去看别的东西,也几乎被搬空了。 之后他要做的事情可能会有很多…… 在兵部看账目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捷报。 他立即起身出去,听到了让他振奋的消息:“边境大胜,将士们即将归京!” 听到这个消息,俞渐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就此放下了。 很快他便想到了纪砚白拿着话本的事情…… 希望他没看过。 * 迎接纪家军回京的那日,陆怀璟也难得地出门了。 他提前预留了最方便看军队进城的位置,叫来了好友一起,等待着纪砚白带军回京。 陆怀璟也是许久未见俞渐离和明知言了,他倒是没显得太过生疏,见到俞渐离之后便开始数落:“俞渐离,现在论美貌你可远远不及我,你太瘦了吧?” “我妹妹已经开始张罗给我炖猪蹄了……”俞渐离叹息道。 明知言跟着说:“我也要跟着吃,还有骨头汤,喝得头昏眼花。” 陆怀璟大笑出声:“不错不错,你们两个住在一起也挺好的,还能互相照顾一番。” 也是经历了这种大的波折,陆怀璟才会这般豁达,若是以前,得知俞渐离和明知言整日里形影不离,陆怀璟一准开闹了。 但是陆怀璟不闹了,不意味着别人不在意。 这时楼下喧闹起来,几个人都跟着朝着城门看过去。 不久后,便看到纪家军出现在了城门外,不久后便可进城。 进城时,有官员去迎接,许是经历了一番寒暄,锣鼓的队伍也热闹非常,将说话声掩盖。 不久后,纪砚白骑着马,带着纪家军进入城内。 上一次纪砚白归京时,俞渐离还没回到京城,他倒是第一次见到纪砚白这般风光的样子,忍不住扬起笑容来,仔细去打量纪砚白。 四肢健全,看着也没有什么伤势,很好。 也不知纪砚白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在人山人海中快速寻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朝着他们看过来。 一身凛冽杀气的人,冷冷地朝着他们看过去,竟然让人一阵不寒而栗。 俞渐离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谁惹他了?”陆怀璟问道。 “……”俞渐离没说话,猜测应该不是他……吧…… 第94章 识字了 纪砚白一直都有在关注俞渐离的消息。 在得知俞渐离病重, 怕是撑不过十日的消息时,纪砚白险些疯魔。 那些日子他自己都说不清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不眠不休,带着两批兵轮番攻打敌营。 敌军似乎也没见过这么疯的, 没完没了,完全不用睡觉似的,熬鹰也不过如此。 之前军师估计着, 看情况怕是还需要再对抗上半个月。 纪砚白却在三日内彻底击败敌军,那架势着实是要跟他们鱼死网破, 不死不休。 第217章 在大获全胜,他们回京的途中, 刚巧路过俞渐离盖难民营的位置, 纪砚白终于得到了消息,俞渐离的病情有所缓解, 目前已经没有死亡危险。 这也使得纪砚白松了一口气, 还能进行短暂停留,去看看难民营的情况。 队伍也能短暂地休整。 纪砚白一直知道俞渐离厉害, 可之前做的都是首饰、花灯。 如今看到俞渐离指挥众人做出的临时避难屋, 不由得震惊。 他手下那群只会打打杀杀的将士,以及临时来此的难民,竟然能快速建筑这么多坚固的房屋。 怕是再过几年, 这些避难屋仍旧可以居住。 再行进一日半的路程,他再次得到消息,俞渐离已经康复,并且被赐官。 明知言也已经出狱,被接到了俞家, 和俞渐离同吃同住。 起初纪砚白的心情是轻松的。 得知自己的心上人没有性命之忧,他回到京里还能见到俞渐离, 这比什么都强。 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和明知言同吃同住? 离京前才跟他定情,如今为了这个明知言快马加鞭回京救人,险些丧命还不够,还同吃同住上了?! 好你一个俞渐离。 初遇的时候觉得他胆子小小的,如今倒是大胆得很!!! 纪砚白的军队行进速度要快于马车,因不像出征时那般需要连夜赶路,还有着战后的疲惫,用时四天多才回到京城。 两方一直有快马送信,他们到达城外便有了迎接的队伍。 纪砚白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欢迎他的队伍。 他扫视四周,又看向显眼的位置,想来俞渐离若是和陆怀璟一起的话,定然会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陆怀璟的一贯风格。 果然,他一眼就看到俞渐离等人。 他抬头看过去时,正好看到俞渐离和明知言并肩站在一处,一同看向自己。 他骑在马上,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们。 明明回来之前他是雀跃的,想着能够再次见到俞渐离,他便心中期待得恨不得即刻相见。 可真的见到了,他竟然没能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他归京后,需要先进宫复命,甚至不能和国公府的人交流,自然无法与俞渐离等人叙旧。 他们也都知晓,看过他回京的场面即可。 待他走过那一处高台,心中又一阵不舒服,竟然仿佛心口被揪紧了一般。 他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像是失去主人宠爱的巨型犬般,心中全是不甘,于是再次回头看向俞渐离。 俞渐离的目光似乎一直在他的身上没有移开,见纪砚白再次看向自己,当即朝着他招手,用嘴型跟他说:我没事。 纪砚白终于肯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前行。 看台上。 陆怀璟掐着腰看着纪砚白进城的画面,忍不住感叹:“这种时候不得不感叹,纪砚白穿盔甲是真的很有气魄,我竟然都看他顺眼了不少。” “确实挺威风的。”俞渐离跟着夸赞道。 “纪家军回来了,你是不是得去赴任了?你不会回国子监了吧?” 这件事情马球队其他几个人也挺关注的,齐齐看向俞渐离。 俞渐离摇了摇头:“兵部一时半会不会恢复原来的状态,国公爷也还没回来,可能需要等国公爷回来我才能赴任,这之前估计还是会回国子监继续读书。” “哦,那还好。”陆怀璟还挺舍不得他的。 他们一行人看完纪家军回京,之后便无所事事了,想来圣上还会留下纪砚白吃家宴。 闲来无事,他们又去打马吊的地方。 似乎是听说过他们之前的事情,仍旧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一起玩,最终只能是陆怀璟他们玩,俞渐离和明知言在一旁看着。 两个人坐在一起并不老实,俞渐离看到陆怀璟要出不该出的牌,会突然轻咳一声,或者突然嗑瓜子,陆怀璟便会收回手。 旁人似乎都没注意到,直到陆怀璟赢了三十多两银子,其他牌友才发现了不对劲开始赶人。 陆怀璟见好就收,整理自己东西的时候问道:“你们猜,纪砚白出宫后会先回国公府,还是先来见我们?” 俞渐离回答得直接:“他肯定要回国公府跟母亲报平安。” “你病重的消息肯定传到纪砚白耳朵里了,还能不来看看你?” “还是得按规矩来。” 几个人说话间一起到了楼下,俞渐离正打算朝着自己的马车走,便看到纪砚白骑马而来。 纪砚白沉着一张脸,目光不善地扫过他们三个人。 店家被吓得迎了出来,纪砚白盔甲都不脱,这般凶神恶煞地到了他们店门口,店家还当纪小将军是要将他的店铺端了。 纪砚白并未理会店家,而是道:“俞渐离,随我回国公府。” 纪砚白这一举着实让人惊讶,陆怀璟当即跳脚道:“纪砚白,我们也好久未见了,你都不和我们打声招呼吗?” “我们的关系何时好到可以打招呼了?” “亏得我还去城门口接你!” “谢了。”纪砚白随口说了一句后,便再次骑马离开。 俞渐离知道纪砚白在发脾气,他只能随纪砚白去一趟国公府,于是跟他们两个人解释道:“我……如今也是进了兵部,我去国公府一趟。” 第218章 “好,去吧。”倒是明知言第一个开口。 俞渐离很快上了马车,车夫驾车跟着纪砚白朝着国公府而去。 陆怀璟忍不住纳闷地道:“我怎么觉得纪砚白怪怪的?纪砚白从讨人厌升华成了更讨人厌的地步了。” “他在生我的气,觉得是我把俞渐离害得重病一场。” “这样?!可……这也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嗯,无所谓,只是我的马车没了,劳烦陆小公子送我回俞家。”他来时可是乘坐的俞家的马车,如今马车跟着去国公府了。 陆怀璟也不拒绝:“行吧,上车。” * 俞渐离下车时,纪砚白也刚刚下马。 他被人扶着下了马车,看到纪砚白站在国公府门口等他。 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纪砚白的态度会好一些,至少此时眼神柔和了不少,不像刚入城时那般凶神恶煞的。 他快步走到了纪砚白身边,眼神关切地打量着纪砚白的情况,的确风尘仆仆的,但仍旧是俊朗威风的模样。 他低声道:“我们走吧,国公夫人在等着呢。” “嗯。”纪砚白转过身,和他一同进入国公府。 两个人走过国公府的长廊,进入院落,再进入正堂。 纪砚白的母亲和两位嫂嫂,还有侄子都在等待他们。 看到俞渐离一同到来有些惊讶,却也很得体地招待了。 “你病好后我们还没去看过,如今瞧着还挺硬朗的。”国公夫人伸出手来,招呼俞渐离到自己身边去。 俞渐离快步走过去,主动跟她道谢:“我听父亲说起了我昏迷时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帮我求医的事情。” “应当的,只要你能好过来就好。” “我如今已经好多了,前些日子还去过兵部,怕是很快就能赴任了。” “不急,砚白回来后也要回国子监再读一阵子书,你和他可以再同窗一阵子。待兵部这里恢复往常,你再来就可以。” “嗯,好。” 国公夫人和俞渐离说过话后,才问纪砚白:“这一仗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 “可有受伤?” “他们伤不了我。” “那就好,回去睡觉吧。” 俞渐离不由得惊讶,国公夫人和纪砚白的交流都这么言简意赅的吗? 他和国公夫人说的话,都比他们母子二人说得多。 不过想想也是,打仗对国公府来说简直就是常事,用不着每一次都是久别重逢泪流不止的场面。 尤其这次不过去了不足两个月,算不得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纪砚白行礼后便准备离开,俞渐离正要起身,却被国公夫人留住了:“我想留阿离说会儿话。” “我也要与他说会儿话,您待会儿再说吧。” “待会儿我就要回去休息了。” “那下次吧。” 纪砚白不由分说地伸手握住了俞渐离的手腕,带着俞渐离离开。 国公夫人似乎还想挽留,随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行吧,去吧。” 这个时候一个小男孩说道:“三叔,我还想听你说战场的事情呢!” “改日再说。” 小男孩被吓得缩了缩头:“好吧。” 纪砚白拉着俞渐离离开正堂,径直朝着自己的小院而去。 途中,俞渐离很想挣脱,小声提醒:“纪砚白,好多人看着呢!” “不叫白白了?” “这……在外面……” “那回去了叫。” “你慢些,我刚刚康复。” 纪砚白被提醒,终于慢下走路的速度,松开了俞渐离的手腕改为和他并肩而行。 他侧过脸看向俞渐离,满眼的疼惜,低声问:“怎么瘦了这么多。” “在营地里整日里都是粥或者干粮,的确瘦了很多。” “你为了那个明知言真是豁出去了。” “如果落难的是你,我也会救你。” 纪砚白被俞渐离噎住,沉默了片刻没再回答。 他们一同进入小院时,昙回已经安排完人收拾好东西了。 其实在他们回来之前,府里的人便收拾过了,昙回只是将纪砚白随行的一些东西放好了而已。 他们进入屋中,屋中温度合适,炭火盆烧得并不旺。 毕竟最冷的日子已然过去了。 纪砚白进去后,反手关上门,将想要跟着进屋的昙回关在了外面。 昙回一怔,也没在乎,开始在院落里轰人,让还在忙碌的人去别的地方忙去。 屋舍里,俞渐离刚刚踏进房门便被纪砚白拥入怀中。 纪砚白的盔甲十分坚硬,俞渐离仿佛撞到了铜墙铁壁,正有些迷茫,抬头便看到纪砚白用略显委屈的眼神看着他:“我在边境时担心得要死,我带兵多年都未曾怕过,这一次却怕了。” “我的身体一向如此……” “我知道,可我仍旧无法接受你突然病倒的事情。” “那我保证,我以后都会注意自己的身体,行吗?”俞渐离说着抬起手来,揉了揉纪砚白的头,“白白。” 纪砚白原本一肚子的怨气,竟然被轻而易举地哄好了。 他只能妥协,随后松开了俞渐离。 俞渐离并不熟悉盔甲,只能协助纪砚白脱掉。 第219章 盔甲的重量有些重,俞渐离拿着时忍不住思考,盔甲能如何改变,才能坚固又轻巧。 脱掉那身威武的盔甲,是洁白的里衣,要进宫面圣,衣着自然得体。 他回身去帮纪砚白取来外衫,抖落开后帮纪砚白穿上。 纪砚白此刻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换好衣服后,他拉着俞渐离坐下,详细询问他身体的情况:“大夫如何说?之后还会突然晕倒吗?需要注意什么?” “大夫是林听,他用的是毒,话也不愿意与我多说,只告诉我,只要他不想让我死,我就死不了,狂妄得很!” “御医都救不回来,他却能,也算是有狂妄的资本。” “他确实……挺厉害的。”不然也不会成为书里最大的反派。 现在林听归顺圣上,不参与纷争,那是不是意味着陆家不会落寞,纪砚白也不会疯魔后被赐车裂之刑? 这些都避免了,那最大的隐患又变成了谁? 太子吗? 还是大家族们的愤怒。 “所以现在不那么容易死了?”纪砚白问。 俞渐离仔细回想了一番后回答:“这几日我瞧着,我的身体无碍,倒是比之前还好了一些。我之前只要稍微多劳累了些,就会身体沉重,做什么都觉得疲惫。现在已经不会了……当然,目前我还没尝试过特别劳累的事情。” “那就好,过几日我找机会见一见林听,和他问一些详细的。” “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少和他接触。”他还是怕林听跟纪砚白接触,偷偷下毒。 纪砚白突然冷哼了一声:“你不让我和旁人接触,自己和明知言同吃同住?” “他的那个小房子太简陋了,他身体不佳,便在我的家里暂住。也是苦了我,我弟弟睡觉蹬被子,我总得给他盖被子,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 “你……和你弟弟住一起?” 俞渐离很快发现了不对的地方,道:“不然呢?” “哦。” “你今日看我的眼神那么凶,是因为这个?” “也不全是。” “还有气我病重?” “你病重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是气你明明知道一些别的,却不教我。” 俞渐离起初没想通纪砚白说的是什么。 待他想明白后,他不由得一怔。 “你……那个盒子里的……你看了?”俞渐离试探性地问,心虚得不敢直视纪砚白的眼睛。 “嗯,我以为是遗书,所以看了。” “看懂了?” “大概吧,还需要你跟我详细讲解。” 俞渐离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写了一份针对你的教程,想着送给你,可惜我当时病重,指错了盒子。那几个盒子长得都一样,弄混了,那份不是给你的,你还给我。” “不给。” “为何?” “挺好看的,我爱看。” 俞渐离不由得急了:“你又看不懂,你也不认识那么多字,留着作甚?” “认识了。” “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一边翻字帖,或者寻识字的人单独帮我认几个字,再一边看,已经看完了。” “看完了?!”俞渐离根本不敢相信,“整整五本,那么多字,你都看完了?” “第一本看着吃力,后来识字了,看得就快了。” “你……你这么多年识字都不多,怎么这回学得这么快?” “所以可能是之前的学习方式不对。” 俞渐离的呼吸一滞。 他有些惊慌,再次询问:“你不是说需要我讲解?” “嗯,内容看了,可还是有些细节我不太懂,你很会的样子,所以需要你亲自来讲解示范。” 他觉得有些不妙,这么羞耻,且泄露性癖的事情被当事人发现了。 他脑补纪砚白的那些……纪砚白全都读完了。 此刻的俞渐离甚至觉得,这次索性病重昏迷不醒,也比现在面对纪砚白要强。 他下意识地后退,却被纪砚白拽进了怀里。 “别……”俞渐离抬手撑在纪砚白胸膛上,隔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白白,我……病重了……” “刚才不是说好多了?” “只是好了一点点!我受不得这些,你先把那些还给我,我把写给你的教程给你……” “阿离,我识字了。”纪砚白提醒他,“你写的教程会不会不合适了?这几本刚好合适我反复观看,欣赏你的文章。” “不不不……”俞渐离还在想办法,“你不能留着!” “毕竟主角是我,我为什么不能留着?” “……”俞渐离想到自己写的那些东西,羞愧得脸颊通红,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滴落,哽咽着揪纪砚白胸口的衣服,第一次胡搅蛮缠不讲理,“纪砚白……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就冷暴力你……” 纪砚白被他的威胁逗笑了:“哦,这个时候是不是吻住你,你就不会无理取闹了?” 他学会了!!! 第95章 争执 俞渐离从来都不知道, 纪砚白是这么勤奋好学的一个人。 他之前小看了纪砚白的悟性。 纪砚白只要想学,学习能力惊人得很!这要在他穿书前,纪砚白可以高三下学期再冲刺考大学! 了不起得很! 第220章 俞渐离待不下去了! 他开始思考找什么理由逃走, 还是说再胡搅蛮缠一会儿,也不知纪砚白会不会心软将话本还给他? “你怎么样才肯还给我?”俞渐离不死心地问。 纪砚白看着俞渐离垂泪的样子强忍笑意。 原本的不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愉悦的情绪。 俞渐离羞恼的时候会不受控制地落泪, 上一次他还会心疼,现在看着却觉得很有趣。 他并未回答俞渐离的问题, 而是继续添油加醋:“平日里瞧着你衣冠楚楚的,没想到写的东西……还挺……” “别说了!”俞渐离不想听, 哭得更大声了。 “这有什么的, 我都不在意,你哭什么?再说了, 你用我原名的那本我觉得不符合, 另外一本更符合我,可惜不是我的名字, 我会不会猜错了, 主角还是我吗?” “不是。”俞渐离否认了。 “哦,那为什么我觉得那个角色说的话,我也和你说过, 相处的情景也似曾相识?” 俞渐离不想待了,他坚持不了了,纪砚白突然变得聪明让他有种失控感。 为什么每句话都会让他难堪? 他准备暂时放弃要话本,先离开调整好情绪再说。 他在此刻起身:“我还是先走了……过几日还要回国子监。” 纪砚白并未阻拦他,让他能够顺利起身。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临时停住脚步, 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调整好表情正要推门出去, 却体验到了一瞬的双脚腾空,很快被纪砚白抱着移动到了床上。 此刻的俞渐离突然觉得床是一个很可怕的地方。 尤其是他仰面躺在床上后,纪砚白也双手撑在他身边,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可恶的是纪砚白撑着身体的膝盖位置着实尴尬,让他不得不张开腿给纪砚白让出位置。 “我以为你会想我。”纪砚白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提起这个,俞渐离的语气出现了松动:“我自然想你了,每时每刻都在担心你。” “可你见到我就急着离开。” “是你不肯还我稿子,还嘲笑我!” 纪砚白却不肯饶了他:“难道我说的都不是你书里的内容?” “闭嘴。”俞渐离难得凶了纪砚白一句。 “不行,得张嘴。” 纪砚白单手捏着他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近两个月的思念,似乎都会融化在一个吻里。 险些以为他心爱的人会突然死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在千里之外帮不上忙,看不到爱人的模样,只能等待消息。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近乎发狂。 他能做什么? 只能奋勇杀敌,尽快结束。 他打仗多年,从未尝试过这般浓烈的思念。 夜里根本睡不下,抬头看天,知晓此星辰并非俞渐离所见的星辰,也知道周围凛冽的风吹不到遥远的京城。 他只能对敌军发疯。 他第一次庆幸他难以入眠的体质,那时终于有了用处。 思念已久的人,如今就在他的眼前,在他不在的时间病重,又在他不在的时间康复。 他没能经历这些,却不意味着一切没有发生过。 纪砚白只能记在心里。 俞渐离仍旧是小心翼翼的,只敢抬手抓着他肩膀的衣服。 倒是纪砚白大胆些。 不出意外地,俞渐离开始挣扎,还推开纪砚白怒道:“纪砚白,你别乱……碰……” “我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纪砚白当然不肯听他的,依旧我行我素。 俞渐离的本子是很好的教材,他才知道原来爱人之间可以做那么多事情。 瞧着里面的描写,似乎俞渐离这一方也是喜欢的,怎么挣扎得如此厉害? “不行……白白,你听话好不好?!” “你别说话。”纪砚白再次吻了过来,将他的拒绝堵在了吻里。 俞渐离恐慌至极。 却又挣扎不过。 直到纪砚白松开他,问得认真:“是生病的原因吗?你怎么这么小。” 俞渐离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掉。 “纪砚白!”俞渐离突然吼道。 “怎么了?”纪砚白很是疑惑不解。 俞渐离强行推开他起身,快速整理自己的衣衫,随后指着他骂:“少瞧不起人了!我就是正常的!不小!是你的不正常!” “怎么突然生气了?”纪砚白很是委屈地起身,走过来安慰俞渐离。 “我没生气!我现在很平和!”俞渐离脸红到发胀,却还是不承认自己的恼火。 “我是在关心你。” “用不着你关心!” “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我……我被你说小,还被你说不知好歹?!纪砚白,你太过分了!” 俞渐离近乎低吼,最后转身离去,快到纪砚白伸手都只拽住了他的衣角,全是因为没想到俞渐离竟然会这般灵活。 病重十八年,一朝被气得身轻如燕。 “阿离!”纪砚白急忙追出去,伸手拉住了俞渐离的手腕。 “纪小将军既然喜欢看,那就留下看好了,既然已经送到你的手上了,那便任由你处置。之前用你为原型写话本赚钱的确是我的不对,待他日我会将话本赚来的银两尽数交给你赔罪。” 第221章 “我不是跟你要银两,我又不缺。” “告辞。”俞渐离完全不理他的话,继续朝院外而去,那愤怒的样子像一头倔强的小牛犊。 出了院子,纪砚白不好跟俞渐离拉扯。 俞渐离脸皮薄,让别人看见了,他一准更加生气。 纪砚白只能跟在他身边劝:“你别生气了,我只是在关心你的身体。” “不劳烦纪小将军挂念了。” “你……” 纪砚白还要说什么,却看到侍女提着小箱子走过来:“我来得巧了,大少夫人让奴婢给俞公子……呸呸呸,俞郎中送些补品来,我让昙回给俞郎中送到马车上去?” “正好我也要走了,我拿着就行。” “这大病初愈的,怎能让您亲自拿着,奴婢送您出去吧。” “劳烦了。” 来了旁人,纪砚白只能忍住,送俞渐离出院子。 他想扶着俞渐离上马车,俞渐离也没用他,独自上了马车后,收了小箱子便让车夫驾车离开了。 纪砚白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离开,许久后才转身回到府上。 想不通。 真的想不通。 这时侍女提醒:“三少爷,有的时候已经惹生气了,就别继续硬劝了,容易火上浇油,您得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对症下药才行。” 原来这侍女看出来了。 “行,我知道了。” * 施淮岐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招待的客人会是纪砚白。 他们似乎从上次打了一架后,就此成了死对头。 之前虽然化解了误会,关系也没好起来,怎么纪砚白归京后倒是先来了他的府上? “我何德何能啊?”施淮岐自我怀疑着迎接纪砚白进入自己的院子,很快有侍女送来茶与点心,要比纪砚白院子里规矩多了。 纪砚白看着这一切,待侍女都走了,他才直接说道:“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施淮岐当即来了精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认真地问:“军事上的?” 毕竟他们家里也算是涉及一些,他父亲跟国公爷还是曾经的战友。 “不是,我和我的一个朋友,吵架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纪砚白回答。 “呃……”施淮岐半晌没能反应过来,随后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们的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了,都可以聊这个了?” “除了你我不知道问谁了。” “问俞渐离啊!”施淮岐说完就反应了过来,“哦,和俞渐离吵架了?他脾气挺好的,能和他吵起来也不容易,怎么,你当他的面暴揍明知言和陆怀璟了?” “我在你的心里就是一个莽夫?” “嗯。”施淮岐直接点头认了,“没脑子的那种。” 纪砚白气得想此刻就跟施淮岐比划比划。 施淮岐见纪砚白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能摆手示意:“行了,别气了,吃点糕点吧。” “不想吃。” “你不吃我吃。”施淮岐拿起了一块放在了嘴里吃了起来,“到底因为什么吵的?” “我说他小。” “……”施淮岐吃着糕点觉得有些噎,用茶水顺了顺后,也没想明白这个小指的是什么,“他年纪比你大吧?他不是回国子监重读的吗?和明知言一样都十八岁了。” “身体小。” 施淮岐喝的茶水险些喷出来,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思量了一会儿,道:“看着他的那个体格儿,应该确实……小。” “咝——你怎么一副嘲笑人的样子?” “你要是这么说我,我也生气,我可不小。”说着还活动了一下身体,“能甩起来。” “所以他生气是正常的?” “嗯,也就是打不过你,不然肯定打你,这可关乎男人的尊严。” “那怎么办?” “俞渐离就算如何脾气好,也是有尊严的,他一看脸皮就薄,不像我们皮糙肉厚的。我和贺楚他们一起洗澡的时候还比颜色呢,但是俞渐离明显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你就算说得没有恶意,也够让人羞恼的。” 纪砚白沉着脸不说话,似乎很是为难。 施淮岐再次提醒:“你最好也别告诉俞渐离你来问过我,不然他更气了,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会说出去的,我也怕被你灭口了。” “那我该如何道歉才好?” “我劝你好好想想,你这张嘴啊,随便说两句都容易雪上加霜,正常发挥也会让人更加生气。” “那……那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你先送去一些他喜欢的东西,做个赔罪礼,第二日再去赔礼道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俞渐离没那么小气。” “好,我知道了。” “说起来,我看过一些……书,上面的人和你有点像,就是有点啊……书里说你的大小很吓人,有多吓人?”施淮岐问得欲言又止的。 “你也看过?” “我就是听说了,一听居然是你的本子,一好奇吧,就看了点。这本子流传得广啊,你的风评不也是因为这本子好起来的?” “啧。”纪砚白蹙起眉头来,他从来不在意风评这种东西,只是突然明白了,前阵子莫名其妙的注视是因为什么了。 “看来你知道话本的事情?” 第222章 纪砚白无奈地回答:“刚刚知道。” “你打算怎么解决?” “再说吧。” 纪砚白说着便要起身,又很快停下,问:“应该送些什么?” “他现在最缺什么?这不是刚刚被赐了官职吗?你想想俞渐离之后需要什么东西,送过去些。” “好。” 纪砚白起身后对施淮岐抱拳道谢:“谢了。” “哎哟,不至于这么客气啊,我都不好意思,我也没觉得我帮上什么忙。”施淮岐笑呵呵地跟着起身,准备送客。 纪砚白走得这么快也挺好的,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纪砚白相处。 也不知俞渐离是怎么忍下来的。 * 俞渐离在家中焦虑得可以。 得知纪砚白已经识字,并且看了他的话本后,他的内心难以平静。 羞愧难当。 明知言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今日虽然行动不便,还是去了翰林院,想来今日也不会太平。 不过明知言只要不是对上太大的对手,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俞渐离反而担心会去针对明知言的人。 他和纪砚白僵持住了,倒是有些下不来台了。 回到家里,一个人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的确是情绪起伏有些大。 果然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他也做不到完全平静地对待。 在他发呆的功夫,雨潺来报:“少爷,纪小将军送来礼物了。” 俞渐离当即精神了起来。 他如今和弟弟一个房间,纪砚白不方便跳窗来见他,昨天夜里他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今日纪砚白送来礼物,也算是来递台阶了。 他快速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到院子里放着的一把大大的砍刀陷入了沉思。 纪砚白送来这个是什么意思? 想和他一刀两断? 纪砚白竟然可以做到这么绝情? 不,他不能再这般无理取闹,他赶紧去问雨潺:“这刀有什么寓意吗?” “哦,只搬这个进来,后面还有一个……”她还没说完,重弩便被搬了进来,竟然因为门送不进来,好些工人一起努力,从墙头搬进来的。 这是攻城用的重弩,以前他也只看过概念图,如今看到实物才震惊住了。 他家的院子险些放不下。 他想起来了,在花魁夜见那日,他曾经在船上和纪砚白提起过,他可以改良一下如今的重弩,提高射程。 如今看到真的重弩送进他的家里,他还是瞠目结舌的。 不过他的确可以研究一下,这也是他之后要做的工作内容。 “有图纸吗?”俞渐离问。 “有的。”雨潺将一个小盒子给了俞渐离,随后道,“后面还有长枪什么的。” “大型的武器没了吧?” “没了,纪小将军怕家里放不下。” 俞渐离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哦,那就好。” “纪小将军说,这些送给您了,您可以留在家里玩儿。” “……”谢谢他的大方,可真的放不下。 当然,这不是重弩的问题,是他们家里太小的原因。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重弩陷入沉思,这一站便是一刻钟的时间。 雨潺和雨澜搬进来了所有的兵器后,也跟着去看重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俞渐龄在关了院门后便冲了出来,看着重弩问:“哥哥,在我们家里发射的话,会攻击到哪里去?” 俞渐离竟然真的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可能在院子里施展不开,如果强行发射的话,朝北大概可以砸到集市的位置,朝南是那条运河。” 俞渐龄惊呼:“哇!那么远呢?好厉害!” 俞渐离身体好转后,俞知蕴便开始忙碌衣铺的事情了,如今也在自己的房里加工衣服。 她听外面安静下来,走出自己的小院子,进来后看到院子里的东西也很是惊奇。 俞渐离则是入了迷,拿起小盒子便道:“我回房间看看图纸。” 俞知蕴走进来,看着匣子里放着的各式武器,似乎还觉得挺喜欢的。 她看了看后,拿起了一把长枪,她还没试过这类武器,主要是不好存放,而且她也买不起太多的武器。 她拿着长枪到了自己的小院,试着转了几下,破风的声音接连不断。 紧接着,她尝试着练了几招枪法。 之前只看师父练过,她还没试过,倒也学得很快。 雨澜在一边小声跟雨潺说:“我就说吧,我一看咱家小姐就会功夫。” “还真是……”雨潺很是惊讶,这般文弱的美貌姑娘,耍起长枪来竟然也英姿飒爽的。 这时俞渐离拿着图纸出了房间,站在重弩前看了看,听到了声音,探头朝着小院看去。 俞知蕴立即收了长枪,拿在手里一脸的无辜:“这个长枪好重啊哥哥。” “嗯,自然是重的,你莫要累坏了手臂,别太贪玩了。”俞渐离并未多想,回答完后继续去看重弩。 “好。”俞知蕴回答得乖巧。 雨澜和雨潺赶紧离开,到了厨房里还忍不住窃窃私语:“小姐为什么不告诉少爷她会功夫?” 雨潺笑了笑:“小姐很喜欢被哥哥保护的感觉吧。” “这样?” “可能是。” 第223章 第96章 许诺 国公府内陷入了忙碌。 国公夫人也是在第二日, 才知道圣上见纪砚白时,提及了纪砚白读书的事情。 纪砚白刚刚学了一些字,倒是能应付一二。 可纪砚白的进步也只体现在了识字方面, 但凡问什么文章,或者其他的问题,一概回答不出。 圣上对纪砚白进行了嘉奖, 却还是叮嘱了国公府,要加强对纪砚白的文化教育。 所以纪砚白归京后定然还是要回国子监的。 如今国公府内都在整理纪砚白回国子监时要带的东西。 国公夫人这边很是发愁, 想着要不要去见见国子监的山长,让他们再看管一下纪砚白。 大少夫人听完笑着道:“山长年迈, 对晚辈极为溺爱, 还不如叮嘱阿离,阿离管白白可是尽职尽责。” 国公夫人想了也是, 便想着应该再叫俞渐离来府里一次, 她得亲自跟俞渐离说才行。 两位少夫人也没闲着,找来了自己孩子的启蒙书, 成箱地往纪砚白的书房搬。 纪砚白的书房原本是空荡荡的, 很快便被装满了。 纪砚白随手拿来了一本书,看到上面画着大树,下面写着:这是一棵大树。 很是无奈地又将书放回到书架上。 大少夫人见他的模样, 当即提醒道:“你得多看书,知道吗?” “知道了。”纪砚白回答,他最近可是反复地看着话本,很用功。 等送书的人离开,纪砚白找来了昙回, 道:“你去调查一下话本的事情。” “画本?画画的?”这可不在昙回的擅长范围内。 “去书行打听一下,以我为原型的, 是哪家铺子在卖。” “哦,行,我派人去。”昙回禀告完,想了想又折返回来,“调查出来是直接拿人,还是顺带砸店?” 纪砚白很是不悦:“怎么能这么粗鲁?告诉我是哪家店就可以。” “哦……”昙回仍旧不解,只能认为纪砚白是在战场杀了太多人,最近开始一心向善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件事倒是不难调查,毕竟那本子卖得太好,整个书行都知道,都不用过多打听。 而且不少铺子都卖过手抄本,也算是参与其中,只有一家一直在坚持卖原版的本子,本子也是这家铺子最先出售的。 因为独家出售那个名家的作品,留松可是赚了不少,引得不少人眼红。 掌柜名叫留松。 当天下午,纪砚白便骑马到了这家铺子的店门口。 店里的伙计听到马蹄声,原本是要出来招待的,看到来的人居然是纪砚白,当即吓得脸色苍白。 他哆嗦着问候:“纪……纪小将军。” “你认识我?”纪砚白将马绳交给伙计。 “自然自然,整个京城谁人不认识您啊!”伙计也算机灵,回答得也客气,接过马绳帮纪砚白拴马。 纪砚白凯旋后,在京里很是出名,不少人都知道他。 如今他出现在和他有所牵扯的书铺门口,这可是个爆炸性的事情,当即聚集来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还有不少人在传递消息,甚至有书行其他人忙碌了起来。 纪砚白这边径直走进了铺子里。 伙计帮纪砚白拴马后看到,纪砚白只带了昙回一个人过来,没有其他人,也不知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在他愣神的功夫,昙回拴好了马也跟着进了铺子,他只能赶紧跟进去。 其实小腿都在打颤。 纪砚白走进铺子坐在了太师椅上,没接伙计送来的茶,直接道:“有什么有意思的书吗,拿来我看看。” “您、您想看什么类型的?”伙计尽可能不哆嗦地问。 谁人不知道这位爷水平有限,哪里是看书的主儿?这跟宦官逛青楼有什么差别? 明显是来找茬的! 纪砚白随口回答:“有意思的。” 伙计不敢再问,赶紧去书架上找,寻来了几本卖得好的交到了纪砚白手上。 纪砚白伸手拿过来随便翻看了几页,看不进去,便丢到了一边:“还有其他的吗?” “有!”伙计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去取了几本书过来。 这一回纪砚白干脆懒得接,只是看着伙计。 他可是在战场叱咤风云的主儿,被这般的人物盯着,伙计再难坚持,干脆腿一软跪在了纪砚白的面前。 纪砚白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怒自威。 昙回站在他的身边,也是跟着大户人家闯荡的,不说话时也有着几分威慑力。 这时留松终于闻讯来了,见到纪砚白也是心中顿觉不妙,讪笑着走进来主动问道:“纪小将军想要什么书,我给您拿来?” “听说你们店里有几本书卖得很好,别人的店里都是手抄本,只有你们的最标准。” 这话说得明白,留松已经想到纪砚白说的是什么了。 他也不遮掩,从小间里拿出了最像纪砚白的那两本给纪砚白看:“这只是世间流传的本子。” 纪砚白还是第一次拿到本子的印刷版本,拿在手里翻看几页,看到了熟悉的内容。 只是他的名字,在里面换成了其他的名字。 “我怎么听说,这主角很像我?”纪砚白好似不经意地问。 “可能……是英雄都有相似之处。”留松回答时还在心中暗叹,幸好俞渐离临时改了主角的名字,不然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 第224章 现在用的不是纪砚白的名字,只要他们死皮赖脸地不承认,纪砚白也拿他们没辙。 “可这个人的身份、经历、外形都和我一致。”纪砚白再次开口。 “这……您要知道,丑的东西都是千奇百怪的,美的却是千篇一律,所以……” “硬解释是吗?” “……”留松不敢说话了。 纪砚白拿着这两本又问:“不止这几本吧?” “后面的没那么像了……”留松小声回答得还挺老实。 “哦,拿给我。” 留松只能又拿来了俞渐离写的其他话本。 纪砚白似乎只是随意地翻看确认内容,随后拿在了手里,对留松道:“随我回府一趟吧,将这些话本全都搬上。” 说完,便拿着那几本话本头也不回地离去。 昙回跟在纪砚白的身后,解开拴马绳跟着纪砚白离开。 留松在他们二人离开后,才发现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纪砚白没有过分为难他们,也算宽宏大量了。 他只能老老实实吩咐人,将所有剩下的话本都搬出来送去国公府。 此时他可不敢再动什么小聪明,导致纪砚白更加生气。 他只能听话。 伙计搬书的时候还在擦眼泪,一副他完了,他这辈子都完了的模样。 留松只能安慰他:“我们话本里的名字不是他的,应该不会是重罪,而且他是……的朋友,想来不会太为难我们。” 到现在留松也没透露俞渐离的名字,也幸好纪砚白没问。 “嗯。”伙计点头后继续搬书。 这边纪砚白来了书铺,扭头留松和伙计便搬着书,雇用了车夫去了国公府。 瞧伙计的那模样,就知道他们是大祸临头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之前就觉得他们要钱不要命,纪砚白的本子也敢写!” “可没用纪砚白的名字啊。” “谁看不出来?各个方面都和纪砚白一样,就差指着所有细节告诉你他是纪砚白了。而且卖得满城都是,我回老家时,那边都有这本子了,被纪砚白知道也是迟早的。” “就是,纪砚白也就是吃了不爱看书的亏,不然早就发现了。” 书行不少人得到了消息,吓得他们当日便将所有的手抄本销毁了,生怕藏起来都会被发现。 如今纪砚白刚刚回京,还有军功在身,谁敢招惹他? 一时间,俞渐离写的本子一下子绝版。 绝版后不少人痛心疾首,之前没着急买,现在买不到了! 还有些人则是觉得惋惜,手里还是错字连篇的手抄本,现在印刷的版本没了,怕是之前买过书的人倒卖都可以涨价卖。 不过想一想也知道,没人敢倒卖了…… * 纪砚白看着自己的书房里,之前还是一堆侄子、侄女的启蒙书,下午就放满了俞渐离的话本。 整整齐齐一面墙,放满了俞渐离写的本子,他看着很是满意。 昙回在一边问:“少爷,之前的书怎么处置?” “找个箱子装起来吧。” “行。”昙回正要出去,又退了回来,“少爷,掌柜和伙计还在门口跪着呢,怎么处置?” 纪砚白欣赏完整齐的书架后,终于愿意走出去,站在院子里看留松和伙计。 他并未立即让他们起来,而是道:“我知道你们靠这些本子赚了一些银钱,我懒得追究。可这些本子里的内容,我不想让很多人看到,所以以后不能再印了,懂吗?” 留松听到纪砚白这些话便松了一口气,连连保证:“绝对不会再印了!回去我就将模具都毁了!” “印这书也需要本钱,你将数目告诉我的人,我的人会付钱给你们。” “不,都送给您。” “我又不是打劫的。” “这本子本就有不妥之处,交给您才是最为妥善的。” 纪砚白没什么耐心,道:“少跟我废话。” “那……我就报个成本。” 纪砚白点头:“行。” 纪砚白吩咐完了这件事,抬手摆了摆手指,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昙回走过去带着留松和伙计出去说话,应该是计算本钱了。 留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我需要回店里取来账簿。” 昙回回答道:“我派人去取,二位在此等候就可以了。” “好。” * 俞渐离仍旧在家里沉浸在研究重弩的思绪中,雨澜突然匆匆回来,唤道:“少爷,出事了!” 俞渐离一惊,连忙开门问道:“怎么了?” 他如今可担心死突发事件了。 “奴婢刚刚去集市买菜听说,一向与您交好的书铺掌柜被小将军带走了,还拉走了两车的书,现在还没放人呢!后来小将军还派人取了铺子里的账簿,他们都说掌柜怕是凶多吉少了。” 在过年时,以及俞渐离病重时,留松来过好几次,雨澜对留松印象很好。 如今听说留松出事了,菜都不买了,赶紧来通知俞渐离。 她想着俞渐离和纪砚白关系好,说不定能帮忙劝一劝。 俞渐离听说此事后,心中一紧。 他只想着话本被发现了,他心中羞愧了,却忘记留松那边了。 第225章 纪砚白要是怪罪留松那边,他也难辞其咎。 正在他准备出门去趟国公府时,国公府却来了人。 来人通报了一声后,雨澜快步到门口询问,随后抱进来一个小盒子道:“小将军说这个还给您。” 俞渐离伸手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他写的话本手稿。 这手稿纪砚白显然是认真看过,有些地方已经卷边,甚至还沾上了血迹,这是他这种存物精细的人绝对不会产生的痕迹。 他不知纪砚白这是何意,将东西重新放好后,吩咐道:“雨澜备马,送我去国公府。” “好。”雨澜很快跟着忙碌起来。 俞渐离也尽可能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换好衣服,快速上了马车,径直朝着国公府而去。 如今他到国公府已经十分熟悉了,到门口无须通报,便会放行。 他朝着纪砚白的院子快步走去,途中还遇到了府中的侍女,纷纷朝着他行礼。 俞渐离畅通无阻地到了纪砚白的小院,此时昙回还在院子里扒草丛呢。 俞渐离看着他,他也看向俞渐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昙回问:“您怎么突然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呢?” “哦,院子里有小虫叫,我得抓出来,不然少爷不睡觉。这季节不该有蛐蛐啊……” 俞渐离瞧着院子里闲散的状态,再看府里的样子,似乎没有一场残酷的问罪。 他只能暂且不提留松的事情,而是问:“纪砚白呢?” “哦哦哦,对,我去通报一声。”昙回刚回过神来似的,快步到纪砚白的房前通报,“少爷,俞公子过来了。” 其实不用昙回通报,纪砚白也听到了。 只是纪砚白自己在家时喜欢光着上身,躺在床铺上休息,此刻匆匆披上了外衫,道:“让他进来吧。” 俞渐离很是心急,快步走到房间门口,开门走进去。 纪砚白还在整理衣服,询问:“你怎么来了?” 俞渐离撞见纪砚白此刻的模样也是一怔,又很快关上门,调整好语气说道:“我听说你抓人来了?” “抓人?没有啊。” “你不是去书铺将掌柜和伙计都抓来了,如今还没放人。” “哦,我是让他们来送书,不是抓人。”纪砚白说着,已经整理好衣服,随后道,“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俞渐离不由得诧异,来送书? 送什么书? 纪砚白继续说道:“你让我把稿子还给你,不还就生气,我又还想再看看,我便去他的铺子里买了些书来,将你的手稿还给你了,这回你不会生气了吧?” “拉了两车的书,你这是买书?” “嗯,刚好放满我整个书架。” “放满……”俞渐离难以置信地重复,又推开门走出了纪砚白的房间,直奔书房而去。 昙回正匆匆地端茶进来,见俞渐离去往书房,便端着茶跟着去往书房。 纪砚白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一同进入自己的书房。 俞渐离进入书房里,看着整面墙的话本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比看他的手稿还让他觉得羞耻。 他险些没站稳,好在被纪砚白扶住了。 昙回送上了茶后,便悄悄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书房的门。 俞渐离许久未能发出任何声音来。 纪砚白看着俞渐离逐渐崩溃的模样,努力平和自己的语气和俞渐离讲道理:“你看,你上次说把手稿还给你,我还给你。还有上次说你小,我并非羞辱你,我确实没有恶意,你能不能别生气了?” “现在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你羞辱我的问题,而是这些话本!” “我付钱了。” “不是付钱的问题,是我不想让你看。” “你说不想我看你写的手稿,好,我不看了,我去书铺买几本书回来看,怎么不可以了?之前是你督促我好好读书的,怎么现在我爱看书了,你反而不让我看了?” “不是啊……” “那你先回答我,你还生气吗?” 俞渐离沉默下来,终于软了态度,跟纪砚白坦白:“上次我气急败坏,是因为被你接连刺激,有些羞愧难当,其实不至于生气的……我现在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无地自容。” “好,既然你不生气了,那我们聊聊别的吧。” 纪砚白说着,走到了书桌前坐下,伸手拉着俞渐离到自己身前来。 俞渐离有些犹豫:“我能不能坐在别的椅子上?” “我喜欢你坐我腿上。” “我们不是要聊天吗?” “离得近点,不然你声音小我听不清。” 纪砚白这种耳力,怎么可能听不清? 俞渐离此刻理亏,思量了片刻还是坐在了纪砚白的腿上,表现得格外乖顺。 纪砚白终于满意了,抱着俞渐离纤细的腰,低声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好多人看过那个本子,我其实不太喜欢。” “嗯,你不喜欢是正常的。” 纪砚白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收了全部的话本,付给了他们本钱,还叮嘱他们不许再印刷了,可以吗?” “合理。”俞渐离轻微地点头,回答得很心虚。 “之前你生气,我理解你,的确是我想得不周到。话本这件事我心里也有些不痛快,我可以生气吗?” 第226章 “可以,我也该跟你道歉。” “可我已经确定了我喜欢你,我根本不舍得怪你。但是心中有些不痛快,堵在心里很难受,你说该怎么办?” 俞渐离心虚地看向纪砚白,小声询问:“我以后都不写了,然后认认真真地教你功课,再在兵部好好做事,可以吗?”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这些。” 俞渐离下意识地吞咽,他很想回避,又避无可避。 他们此刻又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了,他的身体也不像之前那般脆弱,似乎也不该太过拒绝。 多矫情啊,之前嫌弃纪砚白和他唇友谊,现在他却想做唇情侣。 他只能狠下心来,下定决心后道:“我……我教你行吗?我也不太会,我只是会写,我试着教……行吗?” 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最近刚刚康复,身体状况还不稳定,过一阵我试试看。”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纪砚白终于轻笑出声:“好。” 第97章 小聚 两个人在书房说了没一会儿, 昙回便急匆匆地来到了门口禀报:“少爷,俞公子,夫人听说俞公子来了府上, 让小的传话,让俞公子去她那里一趟。” 纪砚白还没和俞渐离在一起多久,极为不想俞渐离过去。 上次见面很快便分开了, 这次刚刚见到,他娘又来捣乱。 都说小别胜新婚, 他们小别后真是各种被打断。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上次夫人便有话要与我说,如今想来也是正事, 我得先过去一趟。” “好。” 他还当纪砚白会松开他, 可还是在他要起身的时候拽着他狠狠地吻了一通,这才松开双手。 即将要去见他母亲, 他还这般大胆, 气得俞渐离踢了他一脚。 他快速整理自己的衣衫以及头发,确定得体了才出门。 纪砚白皮糙肉厚的, 被踢了倒也无所谓, 甚至还想指点俞渐离脚法。 两个人一同去了国公夫人那里,国公夫人显然已经在等待了。 会客厅里的侍女都在忙碌地准备着新鲜水果,摆着各式糕点。 见是他们两个人一同来的, 国公夫人还有些诧异,看着纪砚白问:“你来做什么?” “你不是找他有事吗?”纪砚白问。 “我找他有事,又不找你,你先回去,我现在看到你会生气。” 纪砚白站在原处有些不知该不该离开, 忍不住提醒自己母亲:“我可是刚刚立了军功回来。” “我们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军功。” 纪砚白只能转身离开,留下俞渐离一个人和国公夫人见面。 国公夫人是个爽朗的性子, 见到俞渐离时总是笑着的,今日却有些愁眉不展:“阿离啊,若不是逼不得已,我也不会这般着急地寻你过来。” “您说,我若是能做什么,一定会尽力做的。” “唉,这次砚白进宫,被圣上问了功课。”国公夫人说完便叹了一口气。 一提起这方面,一生骄傲的国公夫人也会抬不起头来。 “我懂了……您是想让我督促他读书是吗?” “没错,按理来说,这次他又立了军功,是应该加官晋爵的,可圣上只给了一些银两赏赐,其他的都没有。圣上的意思是他目不识丁的,坐上那个位置有些勉强,若是能在国子监累计一积分,可以立即得到提升。” 后面的她没说下去,想来是希望纪砚白能有资格继承爵位。 俞渐离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他点了点头,随后道:“我懂了,他如今已经识字,但是不通九经,我会努力让他学会的。国子监的月试帖经很讲究字的工整程度,他怕是不行,所以我会提高他的口试能力。 “当然,写字方面我也会督促,他最近写字有进步,至少能让他正常写信。” 国公夫人很是满意:“好好,能让他拿个半分,我都能有些底气再给他争取一番。” “您放心吧,我上次指导过他,他便答对了口试几道题,当时还是临阵磨枪,想来之后能更多。” 国公夫人想起了之前的一次超常发挥:“上一次也是你指点的?” “嗯,当时他帮了我,我便帮他押了题。” “这算作弊吗?” “不算,这叫针对性补习,我们又没去窃题。” 国公夫人思量后觉得也是,随即点头道:“好,你可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给我点底气就行,在他发脾气的时候,我就来找您告状。” 国公夫人本是忧愁的,听到这里当即笑出声来:“好好好,可以,他平时嚣张得很,但是对我不敢造次。” “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你倒是第一个这般说他的人。” 俞渐离和国公夫人聊完,还被国公夫人留着吃了点水果才让他走。 他走出院子便看到纪砚白居然等在不远处。 因为无聊,干脆蹲在小树边揪树叶,揪得小树秃了顶,满地的树叶。 他快步走过去:“你等我作甚?” “不能等了?我娘找你说什么了?” “叮嘱我要好好盯着你的功课。” “我一想就是。”纪砚白拍了拍自己的手,又抖落了一下衣衫,仿佛方才虐待小树的不是他。 纪砚白带着俞渐离准备往自己的院子走,俞渐离却拒绝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回去给你拟定一个学习计划。” 第227章 “咝——信不信我发脾气?” 俞渐离和纪砚白站在原处僵持了一会儿,俞渐离还是跟着纪砚白去了纪砚白的小院子。 他回去后,纪砚白并没能如愿地和俞渐离亲近,而是被俞渐离安排看书:“有不懂的问我。” “这些我根本看不下去。” “看不下去也得看。” 俞渐离没理他的抱怨,走到桌边拿出笔墨纸砚来,开始在纪砚白的书房里帮他写学习计划。 想了想后,他还拿出了书,预习开学后会学习的内容,提前研究内容能如何出题,打算提前押题。 想纪砚白一飞冲天,所有的功课一口气全补回来有些难,那便在新学期学的内容里做文章,势必要让纪砚白得到积分。 纪砚白的书本都是崭新的。 看着纪砚白的课本,俞渐离又一阵气恼:“等我回去把我有批注的书给你,你看着我的批注辅助了解。一个人的书怎么能新成这个样子,但凡你翻过,也不至于这般的手感。你的书可以传给你的侄子,他都发现不了书是旧的。” “……”纪砚白越发难受了,他开始怀念之前对待他时小心翼翼的俞渐离了。 两个人坐在书房里看了一个时辰的书,纪砚白终于忍不住了,将书往桌面上一丢。 俞渐离当即抬头,问道:“累了?那我们暂时休息一会儿,过会儿再看。” “看你奶奶个腿!”纪砚白最后的耐心也耗尽了,走到了俞渐离身前,拿起他手里的书跟着丢到了一边。 俞渐离似乎知道纪砚白的意思。 他一个男生血气方刚的,刚刚和自己确定心意不久,两个人还是久别重逢,尤其是还反复研究了五本话本,怕是心中燥热得很。 自己一个劲地推脱,他会闹脾气也正常。 俞渐离只能拉着纪砚白坐下,安抚道:“你先听话,白白。” “不听!烦死了!”仅仅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已经让纪砚白焦躁了不少。 “我……我先用手……行吗?” “……”纪砚白疑惑地看着他,这个书里没写啊! 俞渐离很是羞涩,却还是坐在了纪砚白的腿上,窸窸窣窣地整理衣衫,随后生涩地进行。 纪砚白起初不在意,逐渐地也不老实起来,将俞渐离抱在怀里又啃又咬。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俞渐离以失败告终。 纪砚白恋恋不舍地松开他,帮他揉手腕。 俞渐离的手腕纤细,细到纪砚白只能用三根手指捏住,小心翼翼地帮他揉,同时小声说道:“怎得这般柔弱?” “是你不好伺候。” “你书里也不是手上功夫。” “你少贫嘴……” 俞渐离靠在纪砚白怀里休息了片刻,便听到昙回叫他们一起去吃晚饭。 俞渐离赶紧起身整理衣衫,却听到纪砚白说:“告诉母亲我们两个人单独吃。” “不礼貌吧?”俞渐离问。 “就说读书没工夫,而且,你胸口都是红印。” 俞渐离这才回神,低头看了看一阵恼怒:“纪砚白,你是中医吗?” “啊?”纪砚白甚至不理解,只是俞渐离的语气让他怀疑,他被骂了。 “到处乱拔罐子,庸医!” “你们读书人骂人都这么收敛吗?” “倒也不是,我只是不舍得骂你。”俞渐离整理好衣衫后,补充,“我们快些吃饭吧,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家里该担心了,我今日是没有帖子突然过来的。” “好。” * 俞渐离回到家里时,正好遇上家里人在吃饭。 明知言吃饭的时候也是规矩的模样,目光扫过俞渐离点头示意,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了。 “你们今日吃得这么晚?”俞渐离披着一个斗篷将自己捂得严实,随口问道。 回答他的是俞井何:“本来是想等你一会儿,后来想着国公府也不会怠慢了你,我们便开始吃了。” “哦,今日我走得匆忙,忘记和你们打招呼了,我以后注意。” 家里的人自然不会责怪他,而是询问:“书铺的掌柜如何?” “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误会一场。” “没事就好,掌柜人很好,不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嗯。”俞渐离此刻并不想在这里多留,便指了指弟弟的房间,“我先回房间看图纸了,你们继续吃。” “去吧。” 俞渐离回到房间里,坐在桌子前继续看图纸,期间有些失神。 他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再比量了一下,接着哀叹了一声。 这个尺寸,他怎么受得住…… 你一个晋江小说里的角色,你也展现不了什么实力,你随便长长就行了呗,长得这么吓人做什么? 他看了一会儿图纸,又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到床上躺下休息。 最近他身体刚刚康复,今日又奔走了许久,应当适当休息片刻。 他躺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图纸,想着该如何改进。 这时俞渐龄进了房间,自己一个人端盆洗漱,擦洗干净了才上床。 他爬上床后朝俞渐离看了几眼,随后道:“哥哥,你生病是会发霉的吗?” “不会啊。”俞渐离放下图纸回答。 第228章 “那你治病很痛吗?” “为什么这么问?” 俞渐龄指了指他的胸口:“你胸口好多红色的瘢痕啊,是什么病吗?” 俞渐离赶紧捂住了他的嘴,道:“你就当没看见,千万不可以说出去,不然我揍你,知道吗?” 谁知俞渐龄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他很是意外,松开弟弟问:“怎么?” “如果姐姐问,我还是会说的,你打得肯定没有姐姐打得疼。”俞渐龄回答得一板一眼,显然是很慎重地思考了。 “胡说,知蕴那么瘦弱,怎么会打得很疼。” “你被姐姐打一次就知道了。” 俞渐离没心情和他聊这个问题,全当是小孩胡说,只能叮嘱:“你别主动乱说,姐姐不问,你就别说,行吗?” “行。” “之后让纪小将军给你买糕点吃,你最喜欢吃的那种。” “好啊!”俞渐龄很快被收买了,美滋滋地钻进了被子里。 俞渐离扯了扯衣衫,心中叫苦不迭,下回不能太放纵纪砚白了,最后难堪的反而是他。 * 陆怀璟不愧是攒局能手,在纪砚白凯旋的第十日给许多人送去了帖子,打算趁着国子监等学府开学前,大家聚上一聚。 一方面庆祝俞渐离大病初愈,还被赐官职。 一方面庆祝纪砚白凯旋,又立军功。 其实还想庆祝明知言出狱,可这条未写在帖子上,多少有些不体面。 第十一日,一行人被聚集在了拂柳山庄。 山庄门外的车马,都是他们一行人的。 拂柳山庄在春季时最为漂亮,柳树发芽,在河两岸随风摆动,风光旖旎,自是有一番雅致风景。 山庄内有天然温泉,还有诸多客房,甚至还有可以打马吊的房间。 河水解冻后,还可以在河上游船,河边的凉亭处,更是举办了很多届对诗会。 入眼是虎斑霞绮,林籁泉韵的美景,亭下是诸多才子,少年风华。 陆怀璟也是真的在家里憋了许久,这次打算放开了玩。 为了不被人打扰,这次极为大方地包场。 不用再忙碌变法奏章的明知言也没有以往忙了,同意参加这一次聚会。 纪砚白和俞渐离自然都来了,马球队的成员一向随叫随到,就连太学的顾琼华、小胖都被叫了过来。 崇玄学他叫来了冯光栖和他的一位好友,司天台叫来了韩遇和吕君期。 崇文馆的也被他叫来了贺楚以及施淮岐、七皇子。 一行人在拂柳山庄聚在一起后,先是闹闹哄哄地吃了一顿饭。 之后吵嚷着要去一起泡温泉。 俞渐离有些心虚,他胸口的痕迹虽然淡了许多,但还是有着浅浅的痕迹,他皮肤白,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来。 于是他只能道:“我如今身体不适合泡温泉,你们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他们都不懂俞渐离的病情,也不坚持。 施淮岐打量着纪砚白坏笑:“其实我很想和纪砚白一起洗一次澡,涨涨见识。” 陆怀璟一下子就听懂了,对着他道:“我也听说过,可惜纪砚白不给看。” 施淮岐凑到了陆怀璟身边小声问:“你是怎么听说的?” 难道也看过本子?陆怀璟也是会看书的人? “他有一次在沐堂打架,一脚踢翻别人浴桶的时候,有人看到了,很快就传出去了。” “哦?”施淮岐更感兴趣了,笑得很是内涵。 纪砚白面容不善地看向他们:“信不信你们再这样容易挨揍。” “哎呀!”施淮岐叹气,“你这人,真小气。” 明知言不参与他们这些浑浊的话题,独自到一边换沐袍。 七皇子跟在他身边,小声问:“你皮肤这么白,是不是粉色的?” “不,是五颜六色的,晚上还会发光。”明知言回答得冷漠,可内容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七皇子忍着笑暗叹:“更好奇了。” 冯光栖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这方面,追到了俞渐离身边低声问:“道友,又逆天改命了?” 韩遇和吕君期也都凑了过来,吕君期跟着说道:“你病重的时候我听说了,还去看望了,可惜没能见到,你情况如何?还能坚持多久?” 韩遇跟着问:“可是有做其他的事情?” 俞渐离只能如实回答:“是一个叫林听的毒医,用毒吊着我的性命呢。” 冯光栖摸了一把自己没有一根胡子的下巴,煞有介事地问:“可是巫术?又或者是蛊术?” “他是三湘人,以前是岳麓书院的。” “那里有什么门派?”冯光栖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 “他学医的。” “当真?” “嗯。” 冯光栖瞬间没了兴趣,跟着起身去换衣服了。 韩遇和吕君期则是又问了几句俞渐离的身体状况,这才离去。 另外一边顾琼华还在到处寻找:“沐袍没有大些的吗?小胖都穿不下。” 小胖很是惶恐:“你小点声!” 也不看看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在喧哗些什么! 俞渐离得空,才注意到纪砚白在努力甩开苍蝇一样的陆怀璟和施淮岐,以及马球队的其他人,似乎已经忍耐到想要动手了。 第229章 他又不能去劝纪砚白:实在不行你就给他们看看吧,大大方方的,毕竟咱确实挺拿得出手的。 所以他只能在周围逛了逛,看到有琴在外间,不由得意外。 真是有雅兴啊,之前有人在沐浴的时候抚琴吗? 他想着帮纪砚白化解尴尬,自己又闲来无事,干脆坐在蒲团上抚琴,为他们沐浴助兴。 里间的人听到琴声,纷纷看过来。 吕君期赶紧说道:“俞渐离可是被誉为小映桥,我们也是很有荣幸能听到他抚琴。” 陆怀璟很是不服气:“柳映桥有多厉害似的,还小映桥,他怎么不是小渐离。上次在画舫上,明显我们俞渐离琴艺更高超。” 施淮岐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听。” 贺楚来了兴致:“也不知他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会儿和他切磋一番下棋也不错。” 这时明知言已经换好沐袍走了过来,道:“他画画还行,不过多是画图纸,和我们一般常见的不是一个派系。传统的画,他画得一般,不过字很工整,下棋方面不如我。” “有几个能下过你的?”贺楚提起这个还是心有余悸,他自诩棋艺不错,之前却被明知言虐得好几天没睡着。 “过奖了。”明知言回答完,便去了温泉池里。 施淮岐则是回头,看见纪砚白也换好了沐袍,气得不行:“习武之人换衣服也快是吧?” “管得着吗?” “我更好奇了。” “我更想揍你了。” 俞渐离在外间抚了会儿琴,觉得累又停下。 他在书架上找了本书看,有些无聊。 里间一直吵吵嚷嚷的,这群人聚在一起真闹,明明是一群富家子弟,刚才吃饭竟然也能为一根鸡腿吵起来。 最终那根鸡腿归了他,施淮岐抢得断了一根筷子,想起来他还忍不住笑。 他找到了一处贵妃榻,拿着书靠着榻看了一会儿,竟然在喧闹的环境里睡着了。 醒来时,他的面前坐着几个人,他不由得震惊。 陆怀璟见他醒了说道:“别动,他们说你睡得好看,对着你作画呢,想比比谁画得更好。” 俞渐离一脸的无奈,他要继续装睡吗? 明知言怎么也一本正经地参与进去了?! 第98章 温泉 被当成模特这种事情不知道还好, 知道了就会显得不自然。 就好像穿书前如果旁人给俞渐离拍照,他定然会假笑配上剪刀手。 好些人都是看过他的相片觉得他也就是长得还不错,看到本人后震惊无比:怎么会有人比相片好看那么多?!你在用你美丽的脸做什么? 此刻的俞渐离便是坐立不安的。 作画又不像拍照那般快。 俞渐离配合了一会儿就有些躺不住了, 询问:“你们还得多久?” 贺楚摇了摇手指:“你千万不要动,我觉得我的手感极好,画完之后恐怕会成为传世名画。” 韩遇单手托着下巴, 叹道:“我却觉得我画得欠缺了些,没能画出俞兄的风华。” 明知言落笔快速, 随口回答:“快了。” 陆怀璟凑到了七皇子身后,数落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画的都不如我画的王八。” “我的画讲究的是意境。” “沐堂能有什么意境?” “洗涤心灵。” “你的画适合洗完脚后擦脚。” 纪砚白双手环胸, 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画的东西, 再看看自己心上人,撇了撇嘴。 在他看来, 画得都一般。 但是送给他的话, 他都要,必定会挂在床榻边。 这时有人送进来冰镇过的水果, 陆怀璟拿了一颗葡萄自己吃了, 觉得甜后又摘了一颗喂给俞渐离。 谁知刚刚过去便被驱赶了,贺楚很是不悦:“别添乱。” “也不能让一个病重的人一直不吃不喝啊!” “人家病都好了,而且我们马上就好。” 这边实在无趣, 陆怀璟干脆带着其他人去了打马吊的房间。 陆怀璟见那群聪明点的都在画画,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话,倒是可以在牌桌上周旋一下,便张罗着大家一起玩。 他还颇感兴趣地问纪砚白:“这次圣上赏赐了你多少?” “两千两,还有些其他的。” “真不少啊……”陆怀璟听得眼珠子乱转。 陆怀璟坐在桌前, 很是得意,他计划着将纪砚白的赏银赢过来一些, 嘴上却在安慰纪砚白:“现在我们公平着些玩,我也就能小赢几把,如果俞渐离在的话肯定会帮我,到时候你可就输得更惨了。” 纪砚白倒是被引起了兴趣,问:“你怎么知道他会帮你?” “你不懂俞渐离对我的情谊。” “什么情谊?”纪砚白不屑地问。 或许是纪砚白的一声冷哼刺激到了陆怀璟,陆怀璟凑过去故意压低声音,问:“你没发现俞渐离独独对我特别好吗?” “有吗?” “还有吗?”陆怀璟阴阳怪气地重复,“他可是为了我,拒绝过林听为他医治,这次是迫不得已才接受的。” 纪砚白似乎不解,问道:“这有什么联系?” “林听对我颇有好感,俞渐离嫉妒,所以不愿意接受林听的医治。” 纪砚白更加不解了:“嫉妒?” 第230章 俞渐离还会嫉妒别人? 他能嫉妒林听什么,林听似乎只有比俞渐离长得高一个优点。 “你不懂,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俞渐离偷偷暗恋我!”陆怀璟说完还环视四周,提醒道,“你莫要说出去。” 纪砚白听笑了。 “俞渐离暗恋你?”他问。 “嗯。”陆怀璟很是得意地点头。 “那他算不算明恋我?”他又问。 陆怀璟很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明恋你什么?恋你丑?恋你作?恋你像个大黑锅?” “你他娘的……” “气急败坏了吧?无言以对了吧?嫉妒我了吧?你没可能的我告诉你,你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对你有几分尊敬,不然啊,都不会理你。” 纪砚白强行忍耐住了自己的情绪,又问:“是什么给了你俞渐离对你有心思这种错觉的?” “什么叫错觉,我是非常合理地分析。” “只有拒绝医治这件事?” “他平时对我也挺好的。” “还有其他的吗?” “……”陆怀璟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出来。 纪砚白又问:“那你对他是什么意思?” 陆怀璟却在此刻叹气:“只能说他有情,我无意,我只将他当成好朋友。” “嗯,这种一厢情愿的事情就别对别人说了。” “我没有和别人说过。”陆怀璟是故意气纪砚白的,让纪砚白知难而退,少缠着俞渐离,对旁人的话他确实不会提及。 “嗯。” 见纪砚白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似乎丝毫没被影响,陆怀璟不由得疑惑。 难道纪砚白不在乎这个? 这时其他几个人也过来了。 施淮岐本就是一个爱玩的,但是他一向没什么脑子,碰上陆怀璟和纪砚白他就放心多了。 另外一个来的是吕君期,他们瞧着这位似乎也不太聪明的样子,都很放心。 谁知这位出牌之前会掐指捏算,当即被陆怀璟赶走了:“你们这群能掐会算的不配打马吊!你也下去!” 吕君期很是无辜,只能退到一边。 倒是给冯光栖笑得不行,招呼吕君期到一边:“来,我们算算这几个人今日谁能赢。” 陆怀璟再次骂人:“你也滚蛋!” 最终马球队的另外一个人补上,四个人终于凑齐一桌,竟然打得有些胶着。 只是苦了旁边围观的人,马吊看着犯困,画画看着无聊,最终凑到一起去院落里赛马玩去了。 * 做了模特,让几个人画完了画,俞渐离身体发僵,还腰酸背痛的。 他坐起身来活动身体,很是疲惫。 明知言拿着自己的画给他看,他当即惊叹道:“好看!快把我画成神仙了。” 贺楚也拿来自己的作品给他展示:“看看我的。” 俞渐离再次感叹:“你的画风清透,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老练的笔触,厉害。” 贺楚对于俞渐离的赞赏很是满意:“你很有见识。” 韩遇则是很低调,不需要旁人点评,放下后便去寻吕君期了。 七皇子拿着自己的画作,也不需要旁人点评,拎到一边准备放平。 贺楚跟过去看,看得一阵沉默,甚至一度抬头看周围,怀疑是周围环境的问题。 明知言也跟着看过来,道:“你对俞渐离是怨气很重啊……” “哪有?”七皇子回答得很是无辜。 贺楚跟着道:“挺俊朗的人,被你画得像个罗刹似的,意境也很阴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画的是钟馗。” “也不至于这般吧……” 俞渐离被他们说得好奇,也跟着凑过去看,看完退了一步:“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可以拿来镇宅。” 贺楚笑着道:“还真是。” “好了好了,别数落我了,我也画得很认真。”七皇子被说得不好意思,只能示意他们一同离开。 他们去寻了打马吊的几个人,进去时四个人也是气氛紧张。 贺楚首先问道:“战况如何?” “小胜。”施淮岐第一个回答他,很是得意地道,“我赢了二两银子了。” “嚯,不错啊,能买五大包烧饼。” 俞渐离刚刚入座,便听到陆怀璟问他:“阿离,我和纪砚白你帮谁?!” “啊?”他刚到,怎么好像卷入了一场战争? 纪砚白也在此刻看向他,明明没说话,却仿佛在警告,斟酌一下你的语言,不然后果你清楚的。 “你们打马吊,我帮什么?”俞渐离坐在一边,回避了这个问题。 陆怀璟却不依不饶地:“非得选一个呢?” 他可是跟纪砚白吹嘘过了。 俞渐离知道,得罪了陆怀璟会迎来胡搅蛮缠,疯狂的作闹。 得罪了纪砚白,自己恐怕今日就要以身为师,手可糊弄不过去了。 于是他再次装傻:“公平竞争的事情,让别人帮忙算什么,也没有玩的乐趣了。” “你以前都……”陆怀璟不甘心地说。 “唉,躺了好久,我都累了,我回客房里躺会儿去。” 俞渐离椅子还没坐稳,便又再次起身,又一次离开了房间。 所有人看着他离开,不久后有人笑出声来。 明知言站在一旁双手环胸,问:“你们谁在输?” 第231章 陆怀璟轻哼了一声:“纪砚白就是打得烂,却手气好。” “哦,也就是只有你在输?”明知言懂了。 “才输了五两银子。”陆怀璟努力挽回自己的颜面。 贺楚跟着感叹:“你们努力打了一下午,最后仿佛无事发生。” 四个人:“……” 他们都打得很认真。 * 俞渐离回到客房躺了没一会儿,便想到了一件事。 现在所有人都散场了,温泉是不是清场了? 他回到客房不久,便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了温泉。 偌大的换衣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是个不需要旁人伺候的,又有些受不得一同沐浴的场面,自己反而更自在。 他换好了沐袍,一个人走进温泉泡池中。 因为之前没进去,他还当是规则的汤池,进去后,才发现其中还保留着石块的石壁,是不规则的边缘,非常原始,有种林中沐浴的感觉。 他扶着石块慢慢进入其中,泡在汤池里后呼出一口气。 好舒服。 汤池里还冒着袅袅蒸汽,烟雾缭绕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眼前像是被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他仰面靠在石块上,眯缝起眼睛,很是享受。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些许声音。 他当是打扫的人,正探头看过去,便看到纪砚白穿着沐袍出现在了不远处,看到他后径直走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打马吊吗?”俞渐离问。 “你离开后我们算是不欢而散,而且你不在,我与其他人关系都一般,便也说回房间休息了。” 纪砚白说着步入温泉池中,跟着坐在了俞渐离的身边。 “他们此刻在做什么?”俞渐离问道,他有些怕陆怀璟去找自己。 “不知道,应该是在赛马,还有人想刨冰钓鱼。” “如今的水冻得还严实吗?” “如果你上去走的话会掉进去。” “还好我不会上去。” “那你很聪明。” 俞渐离被纪砚白说得很不开心,小声嘟囔:“赢陆怀璟都那么吃力,你还好意思说我呢?” 谁知纪砚白听完轻笑出声,他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纪砚白笑着问他:“所以在你看来,陆怀璟确实不聪明。” “我可没直说……” 纪砚白笑得更放肆了。 纪砚白来了汤池里,俞渐离开始变得不自在,他想赶紧洗洗便离开。 谁知纪砚白的手还是伸了过来,问:“你会不会硌到?我拿一个沐巾帮你垫着?” “我……没那么娇贵……”俞渐离回答时已经有些不自在了,因为纪砚白的手实在不安分。 “你坐过来点。”纪砚白见他躲,想要按住他。 “你别这般……”俞渐离朝后躲了躲,可惜没能成功,被纪砚白握住脚踝拽了回去,两个人靠得更近。 被水浸湿后的沐袍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朦朦胧胧,反而让人浮想联翩。 就算有着半透明的沐袍调和,两个人的肤色差距仍旧巨大。 这般靠在纪砚白身边,更显得他身材纤细。 “石块上硌,坐我腿上。”纪砚白轻易地将他拎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的双手搭在纪砚白宽阔的肩膀上,垂下眼眸看着纪砚白。 他发梢的水珠滴落在纪砚白的下颌上,又顺着喉结滑落进汤池里。 氤氲的雾气柔和地将两个人包围,眼前的人像是浸泡在雾气之中。 一直向往的人近在咫尺,俞渐离终究是没能忍住,他低下头在纪砚白的唇瓣上碰了一下。 刚刚亲完便慌张地四处看,生怕别人看到。 纪砚白安慰道:“放心,我听着呢,没其他人进来,而且我进来时将门反锁了。” “原来可以反锁?” “嗯。” 俞渐离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提醒纪砚白:“你不可以再留下痕迹了,上次我弟弟都看到了,不然我罚你抄《礼记》。” “好。”纪砚白回答完,便不再老实。 * 俞渐离终究还是闹了脾气。 他在擦头发的时候,避开了纪砚白的帮助,一个人站在一边赌气地擦个没完。 “明明刚才是你……你怎么还生气?”纪砚白很是不理解似的,再次到了俞渐离身边。 “我都说了不行。” “我只是先认认路,等你身体好了,我能立即找到家门,你说是不是?” 俞渐离羞得脸颊通红,又道:“我都求你了,你还不松开我。” “求我的时候还抱得那么紧?还主动过来亲我?还断断续续地叫我名字?而且你书里也写了,似乎那期间的拒绝可以不用理会。” “……”俞渐离的脑袋要炸开了,干脆背过身去。 纪砚白也不放弃,站在他的身边俯下身看他:“很生气?” “也不算。” “那是什么?” “你闭嘴吧,我羞得厉害。” “那你先羞着,我帮你擦头发,你别累坏了。”纪砚白接过他手里的沐巾,小心翼翼地帮俞渐离擦头发。 俞渐离的头发浓密且乌黑,如同绸缎一般,穿越指尖缝隙触感冰凉。 俞渐离又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转过身来抱住了纪砚白的腰,将脸埋在纪砚白怀里。 第232章 纪砚白嘴角再难控制,继续帮他擦头发。 待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俞渐离到一边去换掉沐袍。 纪砚白换了一条干净的沐巾,蹲下身来帮俞渐离擦脚。 俞渐离赶紧收回来,道:“你不该做这些。” “最不该做的都做了,还差这个了?” 俞渐离想了想后,又将脚伸了出去:“也是……” 两个人穿戴整齐后,俞渐离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缝,探头朝外看,确定没人后,一溜烟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纪砚白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不急不缓地回他自己的房间。 第99章 开学 翌日一早, 俞渐离醒来准备去吃早饭时,见到拂柳山庄内的氛围有些不对。 最终还是吕君期小声告诉了他情况:“太子殿下的禁足被取消了,竟然第一时间来寻明知言, 他们两个人已经单独说话半个多时辰了。” 俞渐离原本一日的好心情,就此消失。 其实也不难想。 只要明知言被放出来,太子就不会放过明知言这颗好棋子。 如果让明知言归顺了别人, 太子怕是更要夜不能寐了,毕竟明知言知道得太多了, 而且能力也大。 他还以为太子会来问自己,偷偷递上去的奏章内容是什么。 没想到, 太子还是首先找到明知言, 自己这边恐怕也是迟早的。 又或者明知言会为他挡下这一局,将事情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看最终明知言的选择了。 因为有太子的到来, 俞渐离的心情也跟着阴沉起来。 他进入餐堂时,里面的人也都没有交谈, 只有碗筷、汤勺偶尔碰撞的声音。 他坐在了纪砚白的身边, 有人给他送上了精致的餐食。 有柔软细腻的白米粥,还有一些糕点小菜,以及饼和包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地吃着。 其他人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刚刚到来的俞渐离。 陆怀璟在此刻开口:“顾琼华和小胖,吃过早饭已经走了。” “嗯。”俞渐离点了点头。 他们只是太学的监生,还参与不到这些纷争中,走得早也免得经历尴尬的处境。 这时太子和明知言聊着天走进了餐堂,进来后看到俞渐离和纪砚白, 太子当即笑道:“今儿小舅舅还被参了一本。” 纪砚白似乎也不惊讶,他回京后便被安排进入国子监读书, 不打仗时只是一个监生,不用上朝。 但是他没少被参,早就习以为常。 “这次是怎么了?”纪砚白问。 “说是你私自给私人府邸运送大型武器,吓到了街坊邻居,应当废除你和俞渐离的官职。还要求兵部完善法纪,如今的兵部太没规矩。” 纪砚白轻声地应了一句,随后问:“之后怎么解决的?” 太子随便说道:“也没怎么解决,国公府命人搬到城外军营里去了,说是那里更方便调试实验,只是苦了俞郎中以后得跑到城外去研究了。” 俞渐离也是一怔,随后笑着回答:“无妨。” 太子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未被禁足的事情所影响,依旧平常地说话:“俞郎中之后的时间可会忙碌?” 纪砚白替他回答了:“前阵子圣上批评了我的功课,我娘嘱咐了他盯着我的学习,之后他还要去国子监陪我一段时间。” “哦……”太子没再多说。 这将圣上和国公夫人都搬出来,他还真没办法再说什么。 纪砚白见俞渐离此刻也吃不下去什么了,便主动起身,对太子道:“我们还需要去城外军营看看,熟悉路线,就先告辞了。” 俞渐离赶紧跟着起来,一同行礼。 另外一边,崇玄学的和司天台的以及马球队的几人也跟着起身行礼。 太子也不挽留,摆了摆手:“去吧,我和其他人还有要事要谈。” 施淮岐和贺楚、七皇子都没动,明知言是最需要留下的人。 陆怀璟似乎很是纠结,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留下了。 俞渐离跟着纪砚白一同离开,纪砚白难得地乘坐了马车。 两个人在马车上,走远了之后俞渐离才担忧地开口:“明知言会不会有事?” “暂时不会,太子是个圆滑的人,定然给出了一个漂亮的理由将之前的事情含糊过去,明知言也只能继续站队太子。为了弥补明知言,明知言怕是不久后还会升官。” “希望他平安。” * 俞渐离回到家里时,院子果然空了,长枪类的兵器倒是还在。 俞井何的动作利索,晚上盯着兵器看一会儿,再去寻找了一番材料,不出两个时辰就做出了一个武器架子,将这些武器规矩地放在一处遮雨的地方。 他正在扫视周围,俞知蕴便走了出来,惊讶地道:“我还当你会吃过晚饭再回来。” “太子突然来了。” 俞知蕴很快懂了:“那明大哥……” “他应该会吃过晚饭再回来。” 俞知蕴也不再问,拉着哥哥在小院子里坐下,说起了自己这边的事情:“衣铺马上就要开张了,我想找你去帮我看看衣服的摆放位置什么的。” “可以啊,我今日便有空。” “不急,先休息一会儿。” “衣铺进展得可还顺利?” 第233章 “挺顺利的,郡主在之前救济灾民,成了京里的大善人。加上之前京里最大衣铺的王员外风评很差,让好些人期待我们的铺子开张。” “王员外……”俞渐离想起了陆怀璟别院里的事情,便将雨停的事情与她说了。 俞知蕴倒是第一次听说,却也不意外,只是那种愤怒的情绪写在了脸上。 “这个王员外的确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我们之前去的那家衣铺,就被王员外的衣铺打压得厉害,导致过年的时候也比较冷清,只能改为多做一些更加精致的衣服,才能存活。” “你们之后要小心着些。” “郡主经商厉害,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开这家衣铺。那个雨停若是为人老实,也可以叫到我们家里来,想来她也想看到我们的衣铺起来,让王员外元气大伤的画面。” “好,我和纪砚白说。” “对了,我们的私塾也要开始上课了,不知郡主是如何做到的,竟然会和国子监一同参加月试、岁试,我们几个人的卷子也会被一并送过去阅卷,只是不参加口试。” “那还挺有意思的,你好好考,争取我在国子监也能听到你的传说。” 俞知蕴笑得灿烂,很是开心:“好。” * 国子监开学,国子学清洁堂内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俞渐离捧着书,斗志昂扬地进入支堂,进去后看到同支堂的监生们都这般模样,不由得也有些纳闷,坐下后问陆怀璟:“为何大家都这般沮丧的模样?” “像你一样喜欢读书的人不多。”陆怀璟趴在桌面上,一副天要亡我的模样。 “你们那一日后来怎么样?” “也没怎么样,表面上都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陆怀璟说完,突然坐起身子,“明知言是真的胆子大,打马吊连太子都敢赢。” “他不是敢赢,他是输不起。” 陆怀璟想想也是,明知言现在穷得吃饭都困难,需要在俞渐离家里借住,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俞渐离这边经历风险至少被赐官,还被赐了银两。 明知言则是穷书生被抄家,出狱后穷上加穷,身无分文,人还要面子不肯跟俞渐离借。 纪砚白倒是很晚才来到支堂,手中拿着崭新的书,坐下后便随手将书放在了桌面上。 陆怀璟回头问他:“你被上奏,府里可有说你?” “说了。” “怎么说的?” “告诉我下回送小点的,别让别人发现了。” 陆怀璟竖起大拇指:“果然是国公府的处事风格。” 俞渐离则是回过身,将自己手里的书换给了纪砚白,翻开后给纪砚白看批注:“你若是哪里不懂问我,我再单独给你写一份讲解。” 陆怀璟一直看着,不由得开始找茬:“俞渐离,你怎么只给他写?” “他被圣上单独批评了,你被批评了吗?” “这……倒是没有,我都没有单独面圣的机会。” 这时有人进了支堂,道:“我看到林听被山长叫走了,他的积分也快八分了吧?之后是会为官从政,还是升到我们国子学?” “升到国子学会去哪个支堂?会不会冲着陆怀璟也来我们支堂?” 陆怀璟听完一惊,赶紧摆手:“可不关我的事。” 那人却不在意:“林听来了挺好的,隔壁支堂更得闹了。” 陆怀璟试想了一下,跟着笑出声来:“也是。” 不久后博士走进了支堂,看向他们道:“从今年开始,我们学习的内容就要更加复杂了,你们如果再跟不上……怕是也再难跟得上了。” 整个支堂哀叹起来。 博士不在意他们的抱怨,开始上课,只是上课讲了没多久,便开始提问俞渐离:“俞渐离,这一点你如何看?” 俞渐离站起身来,粗略说了几个点。 博士却不满意:“你的水平不该如此。” 俞渐离算是知道了,他写了奏章的事情博士们应该也听说了。 只是这位博士不免有些着急,一段只讲了个开始,便迫不及待地提问,想看看俞渐离是怎样的惊才绝艳,俞渐离也真是很难展现什么水平。 这要是放在写话本里,不就是刻意堆积辞藻,屁大点且没有悬念的事情故意写得高深莫测? 没必要。 博士示意俞渐离可以坐下,继续讲课。 可惜俞渐离坐下没有一刻钟,便又被叫了起来。 这种待遇持续了一整日,让俞渐离身心俱疲。 * 俞渐离到了晚间,吃完饭才有时间收拾自己的号房。 纪砚白在此刻推开小窗看向他,问:“你收拾你那边做什么?” 这问题问得他一头雾水:“号房许久未住,自然有些需要收拾的地方。” “我这边昙回已经收拾好了,你过来住。”纪砚白的心思简直要写在脸上。 “可是这边早晚是要收拾的。” “明日我让昙回帮你收拾。” “我带过来的东西也要放好……” 纪砚白见俞渐离执意要收拾自己的号房,不由得一阵不悦。 他回到自己的号房里坐下没一会儿,便又到了小窗口,道:“阿离,我有些东西不懂,你帮我解释一下。” “今天学的吗?”俞渐离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第234章 “嗯。” “稍等我一下。” 俞渐离将自己的东西粗略地放好,吹灭了自己号房的烛火,到了小窗边。 如今纪砚白对他已经没有那么客气了,之前只是扶一下他的手臂而已,此时恨不得直接抱过来。 俞渐离过去后,便如同投怀送抱般进入了纪砚白的怀里。 他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很快去问:“你哪里不懂?” 纪砚白将他带到桌边,自己先坐下,接着将俞渐离抱进怀里,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全部。”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你白天听课了吗?” “听了。” “没听懂?” “当时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回来后发现,我果然没懂。” 俞渐离只能翻开书本,认认真真地给纪砚白重新讲解。 他的声音温声细语,并且说得简单明了,还很会举例,倒是让纪砚白真的懂了不少。 可惜纪砚白却没听进去多少。 第100章 青楼 纪砚白严重低估了俞渐离教他的认真程度。 俞渐离到底是经历过高中严格教育的学生, 若不是因为他一直有重病,怕是也会和同学一般吃饭都要跑着去,快速吃完回去继续学习。 家里还请过家教给他, 就连他的亲属也会偶尔给他补课,那些威压感倒是学来了不少。 俞渐离指点完,会去考纪砚白。 见纪砚白回答不出, 甚至他刚刚说的话都重复不出来,当即便变得有力气, 推开了纪砚白不说,还板着脸瞪了纪砚白一眼。 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他都不怕, 敌军千军万马咆哮着冲来, 弓箭在他身侧落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被俞渐离瞪了一眼, 纪砚白开始变得老实, 竟然真的有些害怕了。 俞渐离手指敲了敲桌面问道:“怎么就听不懂?你认字的时候怎么那么厉害?人在战场还能翻字帖,那么艰难的困难都能克服, 现在反而不行了, 是我耽误你了?” “不是……” “你理解能力也是可以的,我是亲身见识过的,现在却学不进去了, 怎么?《左传》也入不得小将军的眼了?” 纪砚白垂下眼眸,被骂得垂头丧气的,最终也只能吞吞吐吐地道:“我认真学行吗?” “所以刚才没认真学?” “……” “你是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些耳鬓厮磨,污浊不堪的事情?” 纪砚白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人谁无过?过而能改, 善莫大焉。” “这一句出自哪部分?” “今天没教啊。” “宣公二年。”俞渐离回答完,坐在了纪砚白的身边, 重重地将书放在桌面上。 纪砚白只能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他身边,跟着去看书,大气都不敢喘。 俞渐离又将方才的内容讲了一遍。 俞渐离继续道:“这部分很容易考这一句,‘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此句再结合如今的变法,写出一篇文章来,立德、立功、立言都要逐字分析……” 他知道一些经典名句必定会被拿来出题,就算是小题,能对一题也是好的。 纪砚白听得头昏脑胀,又怕俞渐离突然提问他,他再回答不出,俞渐离估计今日就要不理他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今日的补习。 纪砚白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后扶着墙壁努力让自己静一静,思考他刚才为什么要想这个理由叫俞渐离过来? 俞渐离在辅导他的时候,真的太可怕了…… 这期间,昙回已经打回了水来,还给俞渐离的号房搬去了一个浴桶,给他倒进去热水。 这边倒好了水,俞渐离才回自己的号房去沐浴,让纪砚白继续背书。 纪砚白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书,听着隔壁流水的声音,又是一阵难耐。 纪砚白多少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到了院子里。 昙回没有回自己的小屋,那里距离远,不方便回来伺候,便坐在石桌前等着,见他出来后问:“少爷,去沐堂啊?” “走吧。” 待两个人回来时,俞渐离又在收拾自己的号房。 纪砚白站在小窗前看着他的动作,这回不敢开口叫俞渐离过来了,俞渐离实在太可怕了。 一直等到俞渐离收拾得差不多了,纪砚白才道:“该过来了吧?” 俞渐离却摇了摇头:“不,现在已经不用蹭你的炭火盆了。” “俞渐离,我今天表现得挺好的。” “嗯,确实不错。” “你也表现得好点。” “……”俞渐离坐在自己的床铺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了小窗边,“我们也不能总一起,适当的该有点距离。” “过些日子夏天了,天气热,我们怕是就不能一起了,还不趁最近冷在一起取暖?”纪砚白说得有理有据的。 俞渐离思量了片刻后,竟然认可了这个说法。 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最终还是钻过小窗,到了纪砚白的号房里。 纪砚白心情愉悦到亲自铺好床铺,示意俞渐离可以躺上去了。 “我去吹灯。”俞渐离说道。 “不用,我来即可。” 待俞渐离上了床,纪砚白随便摆手,烛火即刻熄灭。 第235章 他看得惊奇:“会功夫还挺方便的。” “以后我教你。” “我恐怕学不会。” “放心吧,我不会像你凶我一样凶你的。” “……”俞渐离无言以对,纪砚白都会指桑骂槐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最开始还都是仰面一同看着棚顶的姿势。 直到纪砚白翻过身,面朝俞渐离。 俞渐离甚至能够感受到,纪砚白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耳畔的温润感觉。 他有些不自在,便跟着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纪砚白。 谁知,这一举更让纪砚白得寸进尺,朝着他靠得更近,最后干脆环住了他的腰。 他有些不自在,又朝里躲了躲,躲到他干脆靠在了墙壁上,避无可避,纪砚白也不再老实。 俞渐离的衣服松到袒露整个肩头,他只能面朝墙壁,单手扶着墙壁支撑身体,同时叮嘱:“纪砚白,你别和条狗似的,别留下痕迹。” “嗯。”纪砚白回答得含糊。 窸窸窣窣间,俞渐离猛地按住了纪砚白的手:“你不是说小吗?” “不小……” 一刻钟后,两个人匆忙起床。 纪砚白寻来一个帕子递给了俞渐离,俞渐离沉默地清理干净,还是白了一眼纪砚白。 纪砚白眼观鼻鼻观心,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其实他差点问出来:为什么你这么快? 他怕再次说错话惹了俞渐离,最后干脆闭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俞渐离在此刻起身,朝着小窗走。 纪砚白快速抓住他的手臂,问:“你要回去?” “幸好浴桶里的水还没倒呢。” “水都凉了。” “我又不洗全身。” 纪砚白终于松开了俞渐离,看着俞渐离翻过窗子回了自己的号房。 他拿来了一个小毯子,正准备跟过去,就听到俞渐离道:“你回去,我就不该心软听你的。” “我都没留下痕迹。” “难道我要夸你?” “嗯。” 俞渐离轻哼了一声,没理会他,一个人默默洗干净后到了床铺边,摸黑铺好床铺,躺在床上倒头便睡。 纪砚白站在小窗边思量片刻,还是放弃纠缠,转身往回走。 这时俞渐离再次提醒:“记得洗手。” “嗯。” * 这次开学,俞渐离是带着任务的,所以自己学习之余,还要带上纪砚白。 陆怀璟总是挑理,他便将陆怀璟也带上一块补习。 可惜陆怀璟参加了一次便不再参加了,听说被俞渐离凶得回去偷偷哭鼻子。 这个时候,俞渐离才开始感叹,还是纪砚白比较坚强。 他一边帮着补习,一边派昙回去打听朝廷中的事情,有什么存在争议的事件,这都有可能出现在他们月试的考题里。 他还在第一次休沐那日去了留松的铺子里,询问留松如今的状况。 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他还没去问过此时铺子里的情况。 “上次被纪小将军带去国公府,可是把我们吓坏了。”留松现在提起时还会心有余悸,“过后不少人都来我铺子里打听过,我都没说具体情况,还故意表现得很苦恼,这也使得市面上再也没有我们话本的手抄本存在了。” 留松说到这里倒是有几分解恨似的:“之前我们拿他们没辙,现在我们卖不了,他们也卖不了,纪小将军至少给了我们本钱,他们还在被书生追着要手抄的报酬。” “对店里的生意可有影响?”俞渐离又问。 “确实有些人不死心会来询问,还有没有剩余的本子,可以加价买,我们一概说没有。纪小将军已经宽宏大量了,我们也不能给脸不要脸。 “他们在店里再看看其他的本子,也许会买,也许看看就走了,确实不如卖那几本书时收益好,恢复到了往常的模样。” 俞渐离坐在留松的不远处,思量了片刻道:“我换个主角类型,和纪砚白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你还愿意写?”留松很是惊喜。 “嗯,趁着我还没正式为官,再给你写一本,让你之后也有本子可以卖。” “成!你可有新故事的思路?” “我得想一想。” 留松在此刻说道:“其实有读者反映,你话本里的姿势太少了,前几本看着新鲜,后面却觉得没有意思了,我送你几本图册,你看看。” 留松说着,从自己的柜子下面取出了图册递给了俞渐离。 俞渐离很想拒绝,手却很老实地收了过来:“我……我努力想想看。” “成。” 俞渐离从留松的铺子离开后,先是回到家里看了一会儿本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灵光一闪。 他很快写了一个帖子给陆怀璟递了过去。 都没让他久等,陆怀璟便派马车来接他了。 他穿戴整齐后,特意戴上了帷帽,上了马车。 陆怀璟坐在马车上,见他上来当即神秘兮兮地问:“你今儿怎么想到要去流景楼了?” “见见世面,以后身份就不方便了,我们偷偷地。” “行,我懂。”陆怀璟笑嘻嘻地答应,“我特意给花魁递了帖子,也不知能不能见到她,试试看吧。” “倒也不至于点花魁,其他的也行。” 第236章 “其他的都没花魁漂亮,我喜欢漂亮的,不然她们喝我的酒,我心里都不舒服……” 俞渐离想试试写一个大胆点的角色,所以想去青楼里看看那些莺花们平日里是何状态,神态性格如何,面对不同的事情,又会如何应对。 这些都要实地考察才行。 两个人的马车行驶到流景楼后门,这里一样热闹,只是要偏僻些,避人耳目。 俞渐离下马车后特意探头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跟着才跟着陆怀璟上了楼。 他不知道的是,确实有人跟着他,只是他没看见罢了。 * 纪砚白还在书房里看书,越看越是头疼。 可想到他如果不认真看,到了国子监俞渐离考他时他没答出来,俞渐离又要生气,他只能忍耐着继续看下去。 这时,他居然得到了黄启的禀报。 他很意外,让黄启进来说话:“怎么突然回来了?” 黄启回答得还挺为难的:“哎呀,小军师去的那地方我不太方便跟进去看,我就先回来了。” “他去哪了?” “哦,先是去了一趟书铺,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回家后不到半个时辰,又和陆家小少爷出门了,逛青楼去了。” “……”纪砚白看着黄启,仿佛没听懂。 黄启说完还笑了起来:“看来小军师确实是身体好了,都有力气干这事儿了,是好迹象。” “好迹象?”纪砚白压着声音重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啊……不算吗?” 纪砚白冷哼了一声,霍然起身道:“带人跟我一起出门。” “啊?有什么行动?”黄启还挺惊慌的。 “去把那青楼给我端了。” “小将军要给我们包场?我……我没去过这地方,需要准备什么吗?嘿嘿,今儿也能长见识了。” 纪砚白回头看向黄启,想此刻就把黄启先解决了。 * 明知言终究还是再次参与了变法的事情,太子近日在给他安排新的住处,会更加舒适。 不仅如此,还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作为补偿,让他不至于太过拮据。 这般给了他银两和房屋,他也能在独立的环境下继续改进变法内容。 在他奋笔疾书期间,七皇子突然出现,并且笑容别有意味。 明知言并未停笔,抬头看了七皇子一眼,随后问:“怎么了?” “你猜我得到什么消息了?”七皇子动作很是轻快地到了他的身边。 “不想猜。” “和俞渐离有关。”七皇子给出提示。 明知言书写的动作有所停顿,随后抬头看向七皇子,问:“他又去国公府了?” “今儿是和陆怀璟一起。” 明知言并未在乎:“他们俩一起能干什么?打马吊或者吃饭,最多又去看什么稀罕东西了。” “他们俩结伴去青楼了,流景楼。” 明知言还真愣在当场,许久后才问:“陆怀璟强行拽着俞渐离去的?” 看到明知言的反应,七皇子很是满意:“不是,俞渐离主动叫陆怀璟去的,还给非婉递了帖子,我才得到的消息。” 明知言显然从来不怀疑俞渐离的为人,很快便确定俞渐离是为了别的目的去的。 他只是有些担心:“他要去调查什么事情吗?我不想他卷进纷争里,他终究还是被卷进来了?” 七皇子听到这回答,当即觉得没意思,坐在一边不出声了。 明知言再次开口:“你在流景楼有人脉,还请你照顾一二。” “……” 第101章 捉人 流景楼内, 定然是有什么能工巧匠。 上一次花魁夜见,俞渐离便思考过那游船内的机关设置,今日进入流景楼内, 才明白过来流景楼的名字由来。 只见一楼大厅乃是有着小桥流水的,进入其中,仿佛只是进入了一处室内的花园, 周围流水环绕,错落着各式植物。 走过小桥, 可看到不同的造景,空中飘浮的绸缎竟然如同彩霞。 最让俞渐离惊奇的是, 正中间竟然真的可以游船, 小船上有舞姬翩翩起舞,旋转间如桃花初绽, 岸边在看的恩客会朝船上丢过去银钱。 这般被植物间隔, 也保证了一些私密性。 不同地方的小桌都被间隔开,若不是故意绕过去看, 怕是看不到其中场景。 这种场合, 能有这种设计,的确非常巧妙。 陆怀璟看着年纪不大,眼光也高得厉害, 倒也来过此处几次。 不过他大多是过来与之前的那些朋友喝酒的,如今还没看上过哪位姑娘,实在是眼光太过挑剔。 “陆小公子要来怎么不早点递帖子?”老鸨是认识陆怀璟的,快步迎了过来。 “临时起意,非婉可有时间?” “非婉一听是您啊, 把其他公子的约都推了,专门给您留出来了时间。不过此刻不行, 非婉需要梳妆打扮一下,再等两刻钟的时间,给您送上最好的酒菜如何?” 一听非婉能见他们,陆怀璟很是开心,倒是不在意这两刻钟的时间,而是回头问俞渐离:“行吗?” “我可以。”俞渐离并非非要见非婉不可,随口回答。 他们被领到了二楼一处雅间休息,从这里可以看到楼下的景色。 第237章 男男女女相伴走在室内的林中,说笑间,倒也成了景致的一部分。 这种地方,还真方便他观察形形色色的人。 在陆怀璟张罗酒菜的功夫,俞渐离拄着下巴朝外看得出神。 陆怀璟端着酒进来,道:“你可别总是这般看,会将你当是来抓夫君的小娘子的。” “嗯?不可以一直看别人吗?” “倒也不是,你本来戴着帷帽就显眼,还这般一直盯着人群看,大家都会怀疑你的目的。” 俞渐离想了想也是,便坐得规矩了一些,只是偶尔朝下看去。 耳朵却一直在听。 陆怀璟喝了一口酒后,忍不住道:“这酒着实不错,不过他们的菜是真的不好吃。” “本来也不是做这方面生意的,酒好喝就不错了。” “酒水也得是我推荐的那家最好喝。” 俞渐离想起那果酒,他和纪砚白是如今状态,多是因为它,此刻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对待。 等了一会儿,他们都听到了一阵喧闹。 两个人同时看过去,便看到一名衣冠不整的女子狼狈地跑了出来,露出来的身体还有着清晰的伤痕。 她朝着老鸨扑过去,显然是在求助。 紧接着是一个肥胖的男人叫骂着跑出来:“真他娘的扫兴,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俞渐离看得眉头紧蹙。 陆怀璟撑着下巴看着,认了出来道:“王员外。” 俞渐离没想到今日会遇到这个人。 老鸨显然已经熟悉这种情况了,只能笑着过去解决问题,似乎想将人引着回房间再说,不然在外面闹起来,有些不好看,也会影响其他恩客的雅兴。 陆怀璟朝着那边探头,随便看了一眼后便退了回来,低声说道:“你戴帷帽是对的。” “怎么?” “我猜测和他一起喝酒的可能是他的靠山,所以特意看了一眼,结果看到了认识的。朱家的,大家族的子嗣,明知言变法惹怒的就是他们,他也是国子监的监生,不过很少去上课。 “他们不敢招惹国公府,你如今才能安然无事,如果明知言没有太子护着,此刻怕是……不会安稳。” 俞渐离略微思忖:“所以知言那时愿意住在我家里,也是能得到一些庇护?” “算是吧,这些人遭遇变法不会安生的。” 楼下恢复了安静,这边也有人请他们去非婉的房间。 他们很快起身,跟着过去。 待他们进去后,非婉似乎也在短暂地休息,看到他们二人后轻笑出声:“二位能来也是稀奇,尤其是俞公子,怎么还戴个帷帽?” “我……害羞。”俞渐离回答,“你怎么知道是我?” 陆怀璟的帖子里可没提他。 “上次我们见过,一见您的气质和风姿我便能认出来。在我这里就不必拘谨了,可以取下帷帽自由活动了,一般没旁人进来。”非婉笑着说道。 非婉是花魁,地位自然不一般,她独占整个四楼,在楼梯处便有守卫,旁人确实进不来。 “好。”俞渐离轻声回答后,取下帷帽坐下。 陆怀璟在一边的蒲团上坐下,笑着道:“我还当今日见不到你了呢。” “本该是见不到的,可我看到您的帖子,便将其他人的推了。” 陆怀璟不由得惊喜:“我这般有面子?” “实不相瞒,其他的恩客很是难缠,不像二位这般好相处,尤其是陆小公子大方,让人喜欢。从上次夜见时我便对二位记忆犹新,这样拥有绝世容貌的俊朗少年,还能是至交好友,也是稀奇,可以称得上是佳话。我还很是遗憾,未能与二位多聊一会儿。” “这是当然。”陆怀璟被夸得心花怒放。 俞渐离到这样的场合多少有些拘谨。 不过不妨碍他在心里暗叹,傻小子就是好骗。 他们之前的酒菜陆续有人送进来,陆怀璟又很大气地点了鸳鸯戏水宴。 非婉也不会表现得太过惊喜,而是为了感谢陆怀璟的捧场,询问:“奴家为您单独弹首曲子如何?” “好啊,我方才都没听到你抚琴。” 非婉坐下抚琴。 俞渐离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巨大的宴席被端了进来。 这种宴席盘都是早就摆好的,整个桌面一同被抬了进来。 桌面上有酒有菜,还有各式糕点、水果,按照颜色被布置成了太极阴阳的图案,中间还立着小棵松树,散着袅袅烟雾,让桌面看着仙气飘飘。 真奢侈啊…… 这一桌有鱼有菜,有鸡有鸭,够十个人吃的。 可他们今天只有两个人。 俞渐离又拿起酒壶研究起来,这酒壶的工艺也极为了得,没想到他穿书后最让他惊叹的瓷器是出现在青楼里的。 在他研究酒壶时,陆怀璟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他:“花魁弹琴呢,你个呆子研究这个?” “……”俞渐离很快放下了酒壶,规矩地坐好。 陆怀璟喝着酒,看看非婉,再看看俞渐离,轻笑出声:“你来这里怎么和上课似的?” “你别总盯着我。”俞渐离很是别扭。 一曲弹罢,俞渐离才开口,问了他关心的问题:“那个王员外总来吗?” 非婉起身坐到了他们的斜对面,给他们斟酒,还会给他们夹菜。 第238章 她也不意外俞渐离居然会关心这个,不急不缓地回答:“他倒是常客,来我这里不敢放肆,我的恩客都是他需要巴结的。只是苦了那些苦命的妹妹,总是被欺负。” “他这样的人多吗?” “不多,毕竟大家都很在乎名声,像他这样只是来做生意的,还有靠山,一下子飘了起来,才会如此放肆。” 谁都能猜到,他攀上的关系都是砸了千金万金才换来的,如今的大家族有些也是外强中干,缺银两。 俞渐离闻了闻酒,试着喝了一口,辣得他直蹙眉。 非婉看着他的样子问:“俞公子不胜酒力?” “这酒太烈。” “这里还有葡萄酒,您尝尝。”非婉帮他换了一个杯子,再为他倒了一杯葡萄酒,亲自喂到了他的唇边。 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拒绝,便喝了一口。 这时房间门被人推开,老鸨还在说话:“早说是陆小公子的朋友,奴家不就引路了?这次是奴家的不是了。” 纪砚白没怎么听老鸨说话,看着非婉喂俞渐离喝酒的模样,勾起嘴角浅笑,随后道:“没你事了。” “好,诸位玩得愉快。”老鸨很快退了出去。 陆怀璟看到纪砚白还挺惊讶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们俩是秘密过来的。不过你来了正好,这些菜我们两个人可吃不完。” “俞渐离逛青楼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叫我一起?”纪砚白看似在回答陆怀璟,眼神却看向俞渐离。 俞渐离一瞬间坐直了身体,以表示自己可什么都没干。 非婉见纪砚白来者不善的模样,便主动让开了位置,让纪砚白坐在了俞渐离身边。 纪砚白从非婉的手里拿走了酒壶,为俞渐离倒了一杯,道:“原来你喝酒喜欢被人喂,我也喂你如何?” 俞渐离赶紧推开了:“不用,我今天只是过来看看。” “看看什么?看看非婉姑娘,还是……” 俞渐离此刻有些窘迫,只能压低声音:“我回去和你解释行吗?” “哦……先斩后奏。” 陆怀璟还在吃东西,看着他们的模样随口问道:“你们兵部管理挺严格的?这是不允许的吗?” “嗯,不允许。” “不应该啊,那群兵个个看起来很行的样子,居然都本本分分的?” “自然,这般不规矩的少见。” 俞渐离只能给纪砚白夹菜:“你吃点东西吧。” “吃不下。” “吃点吧……” “……” 非婉看着这个场面觉得有趣,轻笑出声,为了化解尴尬,主动和俞渐离聊了起来,以此转移话题:“我听闻了一些小道消息,不知是否真实。” 俞渐离只能回问:“什么?” “清辞郡主新开的衣铺,令妹有帮忙?” “她们关系不错。”俞渐离没有直接回答,闺阁之女私自经商是不被允许的。 “其实我想在她们那里订衣服,可我的身份不方便,怕影响了她们,能否从您这里私底下订上一件?” 清辞郡主的衣铺分为几个档次,有平民能穿的性价比很高的衣服,也有贵女们穿的较为精致细致的衣服,这些衣服才是俞知蕴会出手调整细节的。 非婉定制的,定然与寻常贵女的衣服不同,风格更加大胆,样子更加绚丽,想来是想让衣铺单独设计。 “我回去问问看。”俞渐离随口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非婉很是惊喜,“我之前的衣服都是老铺子的,这家铺子样式新,让我动了心思。我知道规矩,不会对外说出处,还会另付一百两设计和辛苦费。” 听到这个银两数量,俞渐离很是心动,应该又能给妹妹添一笔嫁妆,于是回答:“这样啊……下回我告诉你。” 纪砚白坐在他身边冷哼一声:“下次?你还准备来?” 俞渐离背脊一寒。 第102章 主动 俞渐离此刻是蒙的, 脑袋也有些反应慢。 他第一次做“坏事”就被抓包了,被当场抓获后,他心虚得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脸颊不自觉地烧红。 他还没回答纪砚白,陆怀璟倒是先回答了:“兵部管得太严了吧?那他以后陪我来呢,也不行吗?” “你有什么特别的, 为什么可以为你破例?”纪砚白不悦地瞥了陆怀璟一眼。 陆怀璟觉得纪砚白在非婉面前都不给他面子,让他很难堪, 当即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气势汹汹的?” 纪砚白倒也不想继续吵下去,只是气不顺地坐在原处, 不再说话。 俞渐离只能抬手, 碰了碰纪砚白的手臂,问:“你想吃什么吗, 我给你夹?” “不用, 说了没胃口。” 那边陆怀璟仍旧在不开心,有种他攒局纪砚白却来砸场子的愤怒, 跟着说道:“他不愿意吃就别让他吃了, 摆脸色给谁看呢?” 俞渐离只能这边再劝:“哎呀,他今日可能是心情不顺,你也别和他生气。” 非婉坐在不远处喝了一杯酒, 观察着他们的状态,又试探性地问:“要不奴家给诸位唱一段小曲吧?” 陆怀璟看向非婉美艳的脸颊,气顺了些,语气温和了些许:“好。” 纪砚白生着闷气没说话。 俞渐离则是一个劲地摩挲着纪砚白的手臂,希望他不要生气, 回去再说。 第239章 纪砚白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这曲子没唱完, 便又来了人。 老鸨带着这几位过来时,态度要更加谦卑,并且询问:“可需要再添些酒菜?” “不用。”陆怀清轻声回答。 陆怀璟看到自己哥哥来了,不由得一阵绝望。 不过他们几个还是需要同时起身,对来人行礼。 太子带着陆怀清、施淮岐以及贺楚一同来寻他们几个,此刻陆怀璟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倒是非婉能够自如地应对,恭恭敬敬地行礼,还示意侍女奉茶。 几个人坐下之后,陆怀璟小声问:“哥,你们怎么来了?” 最近陆怀清在议亲,怎么和自己大舅哥一起逛青楼来了,如此大胆? “寻着小国舅爷过来的。”陆怀清回答后还在轻笑。 “怎么了?” “咝——”陆怀清说着一阵纠结,随后道,“小国舅爷带着一群兵浩浩荡荡地出门,没走多远便被京兆尹给劝住了。小国舅爷手下的兵倒是被拦下了,小国舅爷还是离开了,那边怕小国舅爷惹事,上报了上去,刚好我们在附近得到了消息……” 俞渐离听得眼前一黑,一瞬间头昏脑胀。 倒也不必如此声势浩大吧…… 陆怀璟听得直好奇:“纪砚白,你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纪砚白呼出一口气后,背脊挺得笔直,道:“突发奇想,想去郊区军营,被误会我要惹是生非,只能放弃了。后又想寻俞渐离一同去看武器,却发现他和你来了此处。” “哦……”陆怀璟懂了,拉着长音回答,“想找俞渐离,结果发现俞渐离和我在一块,你不高兴了,难怪呢,一进来就甩脸子。” 陆怀清跟着喝了一口茶,道:“我们也是关心小国舅爷,所以跟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见到你还真是意外收获。” 说着,瞥了自己弟弟一眼。 陆怀璟一瞬间收回了自己的窃喜表情,也跟着规矩地坐好。 太子在此刻说话:“别在这种场合还这般严肃,我们沾了怀璟的光,也能听着小曲喝着酒了。” 施淮岐和贺楚也十分不自在似的,似乎也有些拘谨。 这个时候,才敢挤眉弄眼地跟俞渐离、纪砚白打招呼。 俞渐离轻微地回应,纪砚白完全不理人。 如今施淮岐还多了一个任务,还要盯着点陆怀清,一副你小子最好老实点的模样。 这也使得他并未在意纪砚白那谁欠他钱似的死样子。 纪砚白却不再给其他人好脸色,道:“我和俞渐离去一趟郊外军营,你们先喝吧。” 陆怀璟伸手拉住了俞渐离的手臂,问:“你要走啊?刚来没一会儿。” “你们先喝吧,我先和他去一趟军营。今日是我扫兴了,这杯酒我干了。”俞渐离说着举起了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一个病秧子做到如此,陆怀璟不再劝说,毕竟纪砚白留在这里也够扫兴的。 如今来了其他人陪他,他也能继续玩下去。 在陆怀璟看来,能玩能开心就行,其他无所谓。 * “太子居然去了?”七皇子得到消息时,太子等人已经在流景楼停留半个多时辰了。 也是太子身边人手多且警惕,他的人好不容易才溜出来通报的消息。 明知言在不远处,听到这个消息后道:“太子去也是意外之喜,你本就想他和非婉有联系,不是吗?” “嗯,太子好色,上一次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来,我还挺失望的。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起色,如果有,俞渐离和陆怀璟还真算是歪打正着帮了我。” 通报消息的人又详细地说了一些:“小国舅爷带着俞郎中离开了流景楼,去往郊外营地。” 七皇子听完消息,便让其退下。 “这么晚还去营地?”明知言很是嫌弃,那边的环境可不好。 七皇子一脸了然地点头:“俞渐离被纪砚白抓走了,唉,可惜了,难得逛一次还被打断了。” 明知言随手拿起来了一份竹简摊开来看,道:“少跟我阴阳怪气的,我已经猜到他们的事情了,无须一次次暗示我。” “伤心吗?”七皇子轻笑着问,“需不需要我来安慰你?” “我与他早就注定是朋友,也只会是朋友,所以为何要伤心?倒是你,多管闲事。” 七皇子可是见识过明知言情绪失控瞬间的人,明知言又永远只对俞渐离一个人温柔,他很难不注意到明知言的情意。 可明知言嘴硬得厉害,也善于伪装,又能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如今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而且他如今的状态确实不适合情情爱爱,只能不停歇地前进,他做的事情也很容易连累俞渐离,这些都会被明知言抛之脑后。 “我可以陪你。”七皇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知言被引得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疑惑。 七皇子也有一瞬的尴尬,很快找补:“你看,现在还不是我陪你的时间更多?他们两个形影不离,我对你也算是不离不弃了。” “……”明知言继续翻看竹简,许久后才冷淡地回答道,“谢谢你。” “客气什么,他日我大业一成,你不得日日给我磕头?” 第240章 “……” * 俞渐离一路上都没能哄好纪砚白。 他只能道:“我的确是找人物原型去的,你不让我以你为原型写话本了,留松那边确实帮助了我很多,我想留给他们一个能继续卖的本子,便努力寻找灵感,这才找陆怀璟陪我去的。” “……” 俞渐离继续道:“我去了什么都没干,你也不想想看,我这个身子骨能干什么啊?” “……” “我的确是没跟你说便去了那种地方,是我不对,可是我有些着急,想在回国子监前收集完灵感,所以才这样的。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纪砚白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两个人坐在马车车厢里,身体以同样的幅度晃动。 纪砚白本就长得凶,此时阴沉着脸坐在车厢里,像是在车厢里坐着一个冷面煞神。 俞渐离伸手碰了碰纪砚白的手臂,纪砚白不避也不配合。 “你派黄启跟着我,不也没提前告诉我?”俞渐离低声补了一句。 “你写了变法的奏章,那些大家族岂能老实?我不让黄启跟着点,你出了危险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纪砚白终于出声。 俞渐离瞬间又没理了。 “我错了。” “……”纪砚白又开始闷着不出声了。 两个人这般僵持着到了军营,将士们仍旧在练兵。 纪砚白带着俞渐离下了马车,快步朝着军营内走,俞渐离只能快速移动步子跟在纪砚白身后。 纪砚白并未看他,速度也没降下来,让俞渐离跟得很是吃力。 他们穿越将士们的队伍,将士们纷纷朝他们行礼。 不是黄启队伍的兵,对俞渐离并不熟悉,但是也听说过描述。 长得像个天仙似的文弱男子,在军营里看到这位不用怀疑,他就是新任郎中,未来的小军师。 所以这一日带着俞渐离来军营,倒是让不少将士对俞渐离眼熟了。 此刻的俞渐离仍旧不知,多一个兵眼熟他,之后就会多一个能保护他的人。 纪家军的准则,永远都是誓死保护军师,军师定然是整个军队最安全的一个人。 纪砚白一口气走到了营地最后方,到了大型武器前面站定。 俞渐离气喘吁吁地到了他身边站定,他并未说话,只是装成要晕倒的样子。 纪砚白看起来没看他,却还是注意到了他的状态,伸手扶住了他。 俞渐离来时便观察过,营地后方没有其他人,他顺势靠进了纪砚白的怀里。 纪砚白还在生气,见他柔弱的模样又不忍心推开他,只能这般扶着他。 俞渐离越发得寸进尺,抱着纪砚白的腰不松手,道:“有些头晕。” 他拙劣的演技骗不过七皇子和明知言,但是可以骗过纪砚白。 “很难受?我叫林听过来给你看看?”纪砚白的声音终于柔和了一些。 “不用,我歇一歇就可以了。” “那我们去后方的营帐里休息吧,我扶你过去。” “好。” 纪砚白扶着俞渐离进入营帐,让他在榻上休息,接着回身去点燃烛火。 俞渐离躺下后看着营帐询问:“这里是做什么的?我上次来好像没有。” “给你临时搭建的,你之后只能在这里改进武器,有个营帐遮风挡雨,这军营后方也没有将士过来,安静。” 营帐里整理得干净,还有书桌与书架,甚至准备了不少御寒的被褥,以及一些洗漱用品,都是崭新的。 俞渐离倒是觉得这个环境挺不错的。 他伸出手来,继续装虚弱地道:“白白,我有些冷,你过来抱着我行吗?” 纪砚白气归气,却还是走了过去,拿过被褥帮俞渐离盖上。 俞渐离还是伸手拽他的衣角,他迟疑片刻还是躺在了俞渐离身边,“病弱”的俞渐离很是灵活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手刚刚环住俞渐离,俞渐离便凑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啄了一下问:“别生气了行吗?” “……”纪砚白又陷入了不说话的死循环里。 俞渐离只能补充:“你冷暴力我。” “这不算。” 俞渐离抬手,用食指指尖点了点纪砚白的鼻尖,突然低声说道:“白白,你的鼻子好挺啊。” 随后碰了碰他的唇瓣:“嘴唇也好看。” 纪砚白目光不善地看向他问:“你要开始你的花言巧语了吗?” “我说的是实话,白白长得好看,我特别喜欢你的长相。” “只有长相?” “嗯,也喜欢白白的性格,豁达,不会生闷气。” “……” 俞渐离用手肘撑起身体,也不怪纪砚白不理他,继续吻纪砚白的唇。 纪砚白起初是冷淡的,可逐渐地身体变得诚实,单手扶着他的腰回应这个吻。 直到俞渐离的手不老实,将纪砚白的腰带解开后,纪砚白才推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平,随后倾身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我恼火得很,你别惹我。” 俞渐离不在意他的警告,竟然还能轻笑出来,笑容灿烂如星河倾泻,万千星辰落入海,在风浪里璀璨:“白白,我想试试,别怕,我教你。” 第103章 静养 纪砚白被俞渐离的笑恍了神。 第241章 或许从初见起, 纪砚白便是承认俞渐离美貌的,只是觉得这般好看的人过分柔弱了。 可偏偏是这种带着病态的柔弱感,又给俞渐离增添了一丝我见犹怜的疼惜感。 让纪砚白下意识地想要保护他。 在纪砚白看来, 俞渐离是一个十分脆弱的人。 风吹了会散,走路多了会晕倒,稍不留神就会以奇奇怪怪的方式死掉。 这激发了纪砚白无穷的保护欲, 想要多照顾这个人一些。 可细想想,他该承认, 他早早就对俞渐离产生了兴趣,才会有意无意地留意这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凭借本能…… 也幸好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多余思考, 不然他真的容易因为自己的迟钝而错过眼前这个人。 所以他此刻也是没有多余的思考,俯下身, 将俞渐离唇角的笑吞咽进胸腔里。 他也想试试。 从看了那些书后就想试试。 俞渐离环着纪砚白的肩膀。 两个人身材差距很大, 纪砚白的肩膀很宽,似乎很适合将手臂搭在上面。 纤细白皙的手臂, 宽阔充满肌肉的小麦色肩膀, 就算在夜色中也格外分明诧异。 或许他自己也是生涩的,可他居然是更跃跃欲试的那个。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穿进了书中的世界, 见到书中最可怕的那个人时,却意外地发现,这个反派不但身材高大,还是样貌俊朗,处处充满野性的模样。 那种爆棚的荷尔蒙冲击感, 一瞬间便让他这个本就不直的人心动不已。 开始也只是对外表的惊艳,逐渐接触下来, 竟然产生了深一层的心动。 就此无法自拔。 觊觎这个人,喜欢这个人,想要接近、触碰这个人。 一个他一心向往的男人,此刻又成了他恋人的男人,又如何能忍住? 本是想要慢慢来的,可如果再不得到他,那可真是时间的损失。 可惜进展艰难,像是雨落树枝,微风吹拂,抖落了一地水珠。 花蕊逐渐绽放,被风抖动得微颤,水珠掉落得更加厉害。 明明风那般努力地温柔,可娇花是柔弱的,明明喜欢这阵风,却又仿佛被风摧残。 俞渐离躺在榻上,头发散落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虚弱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看着那个人撑起身体,轻声唤他的名字:“阿离。” “嗯。”他低声回应。 “我去叫人打水来。” “别……”俞渐离下意识地阻拦。 “别怕,他们只会放在门口,我亲自拎进来。” 俞渐离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了,随便应了一声,躺在榻上闭上眼睛休息。 看着纪砚白走出大帐的身影,他才意识到,那宽阔的肩膀上不仅仅可以搭上双手。 俞渐离实在是身体很差,之后的洗漱都要纪砚白帮助。 他全程被扶着,连害羞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他再次回到榻上,榻上面已经换好了新的被褥。 他躲进被子里,休息了片刻后纪砚白也跟着进入了被子,将他抱进怀里问:“还好吗?” “嗯……就是有点累。”他含糊地回答,不知不觉间进入梦乡。 第二日他醒来时,人已经在马车上了。 他迷糊地看向纪砚白,问道:“是去国子监吗?” “嗯,你睡得太死,我不忍心叫醒你,只能如此。” “别人没看到吧?” “放心,没人敢多看一眼,而且马车直接进了军营,后期都是由我来完成的,没人看到。” “可是……”俞渐离还是有些纠结,他们这般孤男寡男地独处一夜,总会传出一些不妥的传闻吧? 后来想了想,那后营无人,军队里纪律严明,怕是不会出什么事。 俞渐离此刻仍坐不稳,纪砚白干脆抱孩子一般将他抱在怀里。 他继续躺在纪砚白怀里打盹,等接近国子监了他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确定仪态没有问题才下了马车。 纪砚白如今早就没了脾气,全程小心翼翼地照看着俞渐离,生怕他身体出现什么状况。 毕竟昨夜俞渐离那又哭又坚持的样子,他仍旧记忆犹新。 两个人走进国子学的走廊,居然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林听。 他们似乎都没想到林听会出现在国子学内。 林听见到他们也不意外,反而坦然地说道:“放心,我在清廉堂。” “哦……”俞渐离含糊地回答。 林听打量着俞渐离的状态,俞渐离努力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 结果林听还是在白了纪砚白一眼后,对俞渐离招手:“你过来,来。” 俞渐离只能走过去询问:“怎么?” 林听懒得说话,对他勾了勾手指。 俞渐离竟然也懂了,抬起手来给林听诊脉。 纪砚白站在不远处等着,却被林听赶走:“光天化日之下,我不会怎么他,你先忙去吧。” 纪砚白似乎有些不喜欢林听的态度,可也知道此刻恐怕是自己理亏,只能回了清洁堂。 林听诊完脉,对俞渐离道:“你等会儿,我回去给你写个单子,你照着单子配药,持续服用。” “是调理身体的吗?” 第242章 “壮阳的。” 俞渐离听完快速左右去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道:“其实也不用滋补。” 纪砚白挺行的。 林听知道他是误会了,于是道:“是给你壮阳的,你病了太久,没办法和正常男子相比,你也别太丢人。” “……”俞渐离无言以对。 林听也没多说什么,走回清廉堂给他写单子。 此刻在走廊里等待的俞渐离,突然觉得林听像霸道总裁的私人大夫。 不过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没见过林听这么恶毒的大夫。 不久后林听重新走了出来,道:“我劝你今日回号房休息。” “是明日能好一些吗?”俞渐离接过单子的时候问。 “也不是,今天你坐在支堂的时候,可能有少许血液渗出,衣服是浅色的,我怕你尴尬。明天应该就不渗血了,你记得吃流食。实在不行你寻点女子月事时用的,应该可以化解尴尬。” 俞渐离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跟监丞请假。” “去吧。” * 陆怀璟到了清洁堂后,便开始魂不守舍的。 等到了上课,他才注意到俞渐离没来,于是用嘴型去问纪砚白:“人呢?” 纪砚白也是有些溜号,看到陆怀璟问他,他只是耸了耸肩,也不回答。 陆怀璟只能重新坐好,撑着下巴看着前方发呆。 林听突然来了国子学,这件事还是让他半天不能回神。 他还真以为林听会来清洁堂,结果却去了清廉堂。 今天一早,清廉堂差点敲锣打鼓迎接林听进门,高兴得仿佛全支堂一起娶了媳妇儿似的。 此刻他的思绪有些管不住。 林听似乎也可以预备官职了,也不知会成为什么官。 机遇不好的话,应该像明知言那样。若是机遇好的话,应该像是俞渐离那样。 若是不好不坏,也能官及六品、七品吧。 对于林听的出身来说,也算是不错的前途了。 这些人都有了未来,他还没有眉目呢。 另外一边,纪砚白也在溜号。 似乎从昨夜之后,他的魂魄便散了散,至今没能全部收回。 世间竟然有这般美好的事情,他虽然在书中看过,却没想到会让他喜欢到这种程度。 没够。 真的没够。 博士仍旧在讲课,纪砚白却什么都没听进去,脑子里都是俞渐离当时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一个儒雅的人,像素洁的莲花,或者是纯净的百合,却在那时会那么迷人,让他欲罢不能。 他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再想了。 幸好此刻俞渐离不在支堂里,不然看到俞渐离的背影,闻到俞渐离的味道,他都会更加难受。 初经人事,他尝到了从未尝过的甜,一下子上了瘾。 可他的心上人很显然不能让他放肆,他只能长长地叹息。 第一节课结束,陆怀璟还是去寻了纪砚白,问:“俞渐离今日怎么没来?” “他在早上遇到了林听,林听劝他休息。”纪砚白将问题所在推给了林听。 陆怀璟没有犹豫,快步出了支堂,到清廉堂门口朝里面看,寻找林听。 清廉堂的人立即走出来赶人:“陆怀璟,你可别来我们支堂抢人啊,你们有一个俞渐离还不够吗?” “不是抢人,找林听有点事。” “什么事?我们帮你传达?”清廉堂的人生怕陆怀璟把他们的救星挖走了。 林听在此刻走出来,垂着眼眸看着陆怀璟,问:“怎么了?” “俞渐离身体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让他请假?” “……”林听真的被问住了,他真不该参与进去,此刻他还要帮俞渐离想一个体面的理由。 周围都是清廉堂的其他监生,林听只能先对他们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他说几句就回去。” 清廉堂这群人这才愿意离开。 林听带着陆怀璟走出支堂,站在他的身前突然阴沉着脸,用沉重的语气道:“他的情况不太好,还是需要静养才可。” “很严重?那我帮他买些补药送过去?” “也别补得太厉害。”不然俞渐离吃着他开的单子汤药,再补得天天流鼻血。 “那你给我个主意啊。” 林听思考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你去寻个软些的垫子来,俞渐离现在的身体娇气得很。” “啊?一个垫子就够了?” “够了吧,不够我再通知你。” “行,我回去找找看。” * 俞渐离第二日来到支堂,便看到自己的位置叠着厚厚的垫子。 他看着这垫子一阵沉默,看向纪砚白。 纪砚白却摇了摇头,示意陆怀璟。 陆怀璟对他解释道:“林听说你如今身体弱,需要静养,让我给你寻来的。” “哦……”俞渐离很是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他没说其他的吧?” “没了。” “哦。”那就好。 俞渐离坐在垫子上,回头去问身后的纪砚白:“昨天博士讲什么了?” 昨天夜里,纪砚白回去时俞渐离还在沉睡,他便没有叫醒俞渐离,此刻俞渐离才想起来问。 “啊……”纪砚白显然没听课。 第243章 俞渐离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又问:“进度讲到哪里了?” “……”纪砚白持续沉默。 风水轮流转,之前是俞渐离做错了事情哄纪砚白,此刻是纪砚白心虚到不敢直视俞渐离。 俞渐离转过身,看向陆怀璟:“陆怀璟,你知道吗?” “……”陆怀璟装成整理书籍忙碌的样子,不理会俞渐离。 俞渐离做了一个深呼吸,道:“好,你们两个今日一起来我号房。” 两个人同时绝望起来。 第104章 抓包 俞渐离如今在国子监的目标只有一个:让纪砚白获得积分。 对于他来说, 落下一日的课程不算什么,结合第二日博士们讲的内容,他便能知道进度。 只是他想知道博士在讲课时着重讲了哪里, 这都有可能是会考的点。 他在下学时特意去寻了林听,询问昨日博士讲的重点,这方面的事情似乎只能信任林听。 林听在俞渐离的书上画着批注, 纪砚白和陆怀璟罚站一般地站在不远处等着。 林听看着他们几个人的状态觉得很是有趣,临走时道:“有劳你费心了。” “我本来也要教他们。”俞渐离回答。 林听这话仿佛是自家的内人交给他来教导, 让俞渐离很是不喜。 陆怀璟可不会和林听在一起。 可林听并不在意,很快离开了国子学, 也不知去做什么。 俞渐离只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也不知整日里在忙什么,可这些都不是他能管的。 回号房的途中, 陆怀璟嘟囔道:“也不知林听最后会是什么官职。” “大概率是翰林院修撰。”书里林听最初的官职就是这个。 “也对。” 俞渐离将两个人带到了自己的号房, 先是进行押题,随后还会草拟几个题目, 让纪砚白和陆怀璟按照他给的梗概来回答口试。 就算是模拟考试, 陆怀璟也紧张得厉害,说得乱七八糟的,驴唇不对马嘴。 纪砚白倒是要好一点, 能说出重点来,但是措辞仍旧不合格,最后考官会不会给他分,俞渐离也没有把握。 他仍旧觉得不够,一边看着书, 一边扶着腰在屋子里踱步。 陆怀璟看着俞渐离给他列的梗概觉得一阵痛苦,问:“你帮我和纪砚白押题, 如果我和纪砚白回答完全一致该怎么办?” 俞渐离摇了摇头:“题不会和我出的一模一样,所以你们也会临场发挥。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和语言习惯完全不同,只要能把重点表达出来就可以,所以不会重复得厉害。而且标准答案本就是一样的,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陆怀璟思考后认同地点了点头:“之前他们都说你考试有技巧,我还不信。” “确实有技巧。”俞渐离说着,又补充,“不过我也确实有实力。” 此时谁还能质疑俞渐离的能力? 陆怀璟也没法反驳。 他看着俞渐离的样子问:“你怎么一直扶着腰?要是累了躺着教我们也可以。” “我……应该是昨天躺太久了,所以此刻才需要活动一会儿。”俞渐离含糊地回答。 “哦,也对,我躺久了也浑身疼。”陆怀璟并未怀疑。 纪砚白这个罪魁祸首坐在一边,只是静静听着他们谈话而已。 * 俞渐离这种紧绷感,一直持续到第一次月试。 月试的前三日,俞渐离还特意跳墙出去,寻明知言打听朝中的事情。 接着,他将自己押的题给明知言看,寻求明知言的意见。 明知言看着俞渐离列出整整五页的清单,忍不住问:“这都是你想出来的题目?” “嗯。” “其实考官很早就题库枯竭了,所以后来的题目越来越奇怪,我在国子监时间久,感觉最为分明,他们若是得了你的清单定然会轻松不少。” 俞渐离长长地叹息:“你可别取笑我了,快帮我看看吧。” “这么多题目,他们两个能背下来?” “只能说是背下来了大概吧。” 明知言仔细看了题目后道:“我帮你划掉一些应该不会考的,再给你提供有可能会提的方面。” “好,我就是要这样。” “等我片刻。” 俞渐离坐在明知言的屋舍里,看着周围的环境。 如今明知言住的是一个别院,要比他购买的宅院还大一些。 院落里还有侍女伺候,条件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明知言的日子也不再拮据,想来等待这一次的风波过后,明知言便会升职。 看到明知言如今的条件好起来了,他也安心了不少。 明知言很快改好,将清单给他,道:“早些回国子监吧,明日再让他们背。” “好。” 俞渐离走出明知言的屋舍,明知言一直目送他离去,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似的。 他到了马车上,纪砚白还在等他。 他拿着清单跟纪砚白晃了晃:“精简到四页左右了。” “唉……”纪砚白仍旧在叹息,在他看来依旧很多。 “振作起来,争取这一次就能拿个半分或者一分。” “好。” 俞渐离病好些后依旧是笨拙的,无法独自翻墙。 纪砚白会轻功,带着他轻而易举地回到了国子监,两个人并肩朝着号房的方向走。 第244章 两道身影被罩在月色之下,走得不急不缓。 俞渐离忍不住地微笑,对纪砚白道:“虽然最近很累,我却觉得很安心。知言暂时是安全的,我们几个人仍旧是同窗。这是我在国子监最后的时光,之后我们都会奔赴不同的未来,以后……会是怎样,真的说不准。” “我们应该不会太波折。” “嗯,兵部也只是危险一些罢了,倒是少了很多多余的烦恼。” 纪砚白回答的语气沉重:“对。” 俞渐离抬手拍了拍纪砚白的背:“这次月试好好努力,别让我白努力,也别再多经历这样的折磨一个月。” “好。” * 转眼间,月试已到。 在考试前,教俞渐离的博士特意找到他,说道:“俞渐离,这已经是你在国子监最后的时间了,这次的经帖好好写,也算给国子监留下一篇好的文章。” 俞渐离懂博士的意思,于是点头道:“好。” 纪砚白和陆怀璟的水平,很难在短时间内提高经帖的水平。 纪砚白的字如今工整了许多,字也不会写得特别大,可终究是难看的。 陆怀璟写字要比纪砚白强上许多,可是不够工整,八股文写得一般不说,还做不到卷面工整无错字。 所以俞渐离这段时间完全没有指导过他们经帖考试的事情,甚至考试结束后都没问。 他们在同一支堂,口试在同一个区域等待。 尽管不算作弊,他们还是没把梗概清单带过来,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待期间纪砚白只能闭目养神,陆怀璟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默默念经。 俞渐离抽签的顺序是排在前面的,考试结束后仍旧是稳稳地拿到了一积分。 他走出来后,也没有心情去吃饭,而是留在不远处等待,毕竟口试结束后便可以得知分数。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陆怀璟蹦蹦哒哒地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 他看到俞渐离在等他,还在故弄玄虚,问:“你猜我答对了几题?” 见陆怀璟这般得意,俞渐离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陆怀璟是真的藏不住心事,看来陆怀璟答得不错。 “八道题。” “那倒是不至于。”陆怀璟摆了摆手,“我废话多,考官打断我好几次,好在我回答对了六道题,半分,我也算是创造了我们清洁堂的传说了。” 俞渐离听到这个半分后,不由得一阵轻松。 很快他笑了起来,极为爽朗:“请你吃饭,早就说过这件事了,是该提上日程了。” “行啊!”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又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纪砚白才走了出来,依旧是平日里沉稳的样子。 陆怀璟双手环胸打量着纪砚白,小声嘟囔:“看起来不太妙啊!” “确实……”俞渐离紧张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纪砚白走过来,看到俞渐离的样子,低声安慰:“放心吧,得了一分。” “一分?!”陆怀璟一惊,“比我还多?” “你也得分了?哦,半分。” “……”陆怀璟突然高兴不起来了。 俞渐离开心得原地转圈,随后招手张罗:“走走走,我请客,下馆子去!” “我得沐浴更衣!”陆怀璟说着小跑着往自己号房的方向跑,朝着他们喊道,“你们在那边等我就行。” “好。” 纪砚白和俞渐离一同朝着他们号房的方向走,昙回则是喜滋滋地回国公府报信儿去了。 俞渐离回到号房里仍旧在开心:“我们继续保持,争取再拿一积分,之后也能在圣上面前更有底气不是?” “好。”纪砚白随口回答。 俞渐离也跟着换衣服。 明日还有考试后的总结,今日他们还需要留在国子监,想要逃出去吃饭只能换掉国子监的统一服装。 俞渐离的动作要慢些,他还在整理衣服,纪砚白已经换好了衣服,到了他的号房里坐下等待。 俞渐离跟纪砚白展示:“这身衣服是我妹妹给我做的,好看吗?” “很,很别致,你穿什么都好看。” “敷衍我。” “没有。”纪砚白说着,走到了他身边,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这回放下心来了吧,已经好几日没给我好脸色了。” “嗯。” 俞渐离抬起手来,捧着纪砚白的脸颊来回看,感叹道:“哎呀,我们白白怎么这么聪明呢,一教就会,第一次考试就拿到了整整一积分,好厉害!” 说着,踮着脚亲了纪砚白的嘴唇。 两个人含着笑看着对方,眼神温柔,直到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两个人瞬间分开,同时看向门口。 陆怀璟站在门缝的位置看着他们,眉头微蹙,显然目睹了一切。 刚才纪砚白的注意力全在俞渐离身上,也因为心情愉悦,而没注意外面的动静,竟然完全没注意到陆怀璟已经来了。 两个人看着陆怀璟同时僵直了身体,无法回答:“……” 第105章 经帖 俞渐离和纪砚白从在一起开始, 就想过可能会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发现他们关系的人,居然是陆怀璟! 第245章 陆怀璟今日显然是十分开心的, 回到号房里用最快的速度换上了自己最为精致的一身衣服。 此时这个衣着华丽的俊俏少年,却蹙眉看着他们两个人。 俞渐离踉跄了一步后,回过神来快步朝着陆怀璟走去, 道:“你听我解释。” “俞渐离!”陆怀璟此刻委屈得仿佛看到自己夫君偷情了他的劲敌一般,愤怒地吼了一声后, 转身便要离去。 俞渐离只能追在他后面,可惜陆怀璟比过年的猪都要难抓。 纪砚白跟出号房站在院子里看他们两个, 不知该不该出手, 毕竟他想抓住陆怀璟根本就是手到擒来,想要灭口也能做得天衣无缝。 “我和纪砚白在一起没告诉你, 对你有所隐瞒的确是我的错。”俞渐离对着陆怀璟道歉。 陆怀璟还在疾走, 走了一段后突然顿住,回头看向俞渐离问道:“你们俩在一起?什么意思?” “我们俩……互相喜欢, 所以……” 陆怀璟努力理解:“那种断袖话本的在一起?” “嗯。” 陆怀璟思量了一会儿后, 双手环胸看着俞渐离,又目光不善地看向站在远处的纪砚白。 随后他问:“你之前不是喜欢我吗?” “啊?”俞渐离自己却不知道这件事。 “我还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让你断了这个心思, 结果你喜欢那个大黑熊?” “等等,我没喜欢你呀,我只是把你当成是朋友。” “那你为了我拒绝林听的治疗?” 俞渐离只能如实回答:“我只是不喜欢林听的态度,用帮我治疗来威胁我,帮助他靠近你, 他就不是一个好人,我怎么可能同意?” “那你不能不要命啊?” “那么多大夫都救不了, 我可能命数便是如此,没必要为了求他出卖了你。” 陆怀璟也说不出该不该感动,毕竟他知道了俞渐离对自己的重视程度。 但是想到自己曾经在纪砚白面前说起过俞渐离喜欢自己,又是一阵臊得慌。 谁能想到俞渐离的眼光那么差? 于是他又问:“所以你和纪砚白是恋爱了,不是你和他关系更好才亲他不亲我?” “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亲你?多冒犯啊?” “哦……”陆怀璟居然没那么生气了,“我还当你和纪砚白的关系更好,亲他不亲我,你偏向大黑熊呢。” “……”按照陆怀璟的理论,仿佛只要说亲他是和他关系好,他似乎也不会在乎? 这傻小子该怎么引导才行? 陆怀璟此刻气已经消了大半,却还是骂道:“可是你有秘密不告诉我!” “我们谁都没告诉。” “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 俞渐离再次强调:“知言都没告诉。” “哦。”陆怀璟想了想,又道,“那还行。” 这个傻小子倒是好哄。 俞渐离见陆怀璟的态度有所松动,再次补充:“也幸好发现的人是你,若是别人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怀璟果然被挑起了兴趣,问:“怎么说?”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肯定会帮我保守秘密,不会与旁人说,还会帮我们遮掩。如果是别人,事情定会闹大,说不定会牵连我的前途和国公府的名誉。” “这么严重?!”陆怀璟一惊,当即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我定然会帮你们遮掩好的。” “你可真好,能认识你,真的是我来国子监发生的最好的事情。”俞渐离感叹起来。 “也是,我有的时候想想也觉得有意思,当初我明明是要去找茬的,结果居然和你成了朋友,我自己都没想到。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 “嗯,是的。” 陆怀璟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担子又重了一些,他要承担的实在是太多了。 对此,他长叹一声,感慨道:“如今,我也算是知道了明知言都不知道的秘密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此更升一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明知言那边炫耀的,我会将这件事隐瞒下去。” “好。” 虽然俞渐离觉得,明知言和七皇子的消息网那么厉害,再加上对他的了解,估计已经猜到他和纪砚白的关系了。 不过确实是没实际性地挑明,他就当明知言不知情好了。 这边安抚住了陆怀璟,纪砚白终于走了过来,到了俞渐离身边。 陆怀璟当即像一个尖酸刻薄的长辈似的,对纪砚白各种嫌弃:“好好的一朵娇花,怎么就被大黑熊给拱了?” 陆怀璟说着,又嫌弃得不行:“我宁愿俞渐离是为了前途才选择屈服于你,可偏偏俞渐离不是这种人,这感觉更晦气了。” 纪砚白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低声问他:“你一定要嘴欠吗?” “嗯,今儿口试没过瘾,非得教你做人不可。” 俞渐离在此刻只能站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别吵了,大家都是朋友。” 陆怀璟突然提起了别的:“听说山长年轻的时候也长得俊儿,也是像你这样喜欢做和事佬,你和山长有些像。”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他们朝着墙角走时,陆怀璟难得的觉得别扭。 人家两个人突然成双成对了,他老跟着算什么? 第246章 于是陆怀璟问:“我跟着你们两个人一起,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了?” 俞渐离很快反对:“刚才不是说了吗?你是要帮我们做掩护的啊。” “也对,不然你们更容易被发现,还是得我帮着。”陆怀璟瞬间觉得自己责任还挺重大的。 在等着翻墙的时候,陆怀璟一边翻墙,一边看纪砚白:“他怎么就能看上你呢?” 纪砚白本来是想帮陆怀璟翻墙的,最后也只带着俞渐离过去了,没管陆怀璟。 陆怀璟气得不轻,却还是自己翻墙过来,站稳后,道:“走吧,安排酒馆的事儿还是得我来,你们俩缺不得我。” 说着大手一挥,带着他们去吃饭。 以后这两个人就归他照顾了。 * 国公府内。 “真拿到积分了?”国公夫人听到昙回报上来的消息,当即开心不已。 她这些年在这方面都快万念俱灰了,没想到,国子监那么难的考试,都能让纪砚白得到积分,还真让俞渐离做到了。 昙回也挺开心的,估计又能拿到赏钱。 “阿离果然好厉害。”大少夫人是个爽朗的性子,听完当即大笑出声,“果然这种有才华的才子,是有法子教会白白的。” 二少夫人也跟着说道:“没错,现在白白已经识字了,字也写得有模有样了。” “这该给阿离送什么谢礼?”国公夫人问。 大少夫人也是很苦恼:“过年的时候能给的都给得差不多了……” 二少夫人跟着说道:“送块地吧?让他们家人自己盖房子,他们家最擅长这个,我听说他们家的小院还是挺小的。” 国公夫人跟着说道:“嗯,我的嫁妆有一处老宅,但是房屋年头久了,租不出去了,本就想着应该拆了。那个位置也好,倒是合适。” 二少夫人跟着说道:“阿离有个妹妹,也是个可怜的,没了母亲,我们时不时带上她一块去参加宴会吧,这样也能方便她以后说人家。” 大少夫人跟着道:“父亲回来后知道这件事,该高兴成什么样?” 二少夫人动了别的心思:“也不知阿离愿不愿教我们两个人的孩子,若是能得他指点,之后他们去了国子监也能跟得上课程?” 大少夫人却有些犹豫:“别累坏了他,他身体不好。” “也是。” 国公夫人问道:“现在白白做什么呢?今儿就歇歇吧,别学了。” “现在应该是跟俞公子和陆小公子一起逃学去庆祝了吧。”昙回老实地回答。 此时的国公府众人对纪砚白格外宽容:“逃吧,逃一两次有什么。” “就是。” 昙回跟着点头,道:“和俞公子一起逃的。” 这回国公府众人更放心了。 昙回得了赏钱,开心得嘴都合不拢。 * 陆家后院。 陆夫人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再三确认之后,才终于确定:“璟儿得了半分?” “对,听说是俞郎中一直在教导他,每日教到深夜才回自己的号房。咱家小公子也是下了苦功,真争气,得了分。要知道,国子学后面这两个支堂,都没有其他人得过分!” 陆夫人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转而又红了眼眶,快速擦了擦眼角。 近期,她和陆怀璟的关系仍旧没有缓和,陆怀璟到现在还在生她的气,都不太和她说话了。 “这个俞郎中是个什么性子?我……我若是请他来家里做客,他可会答应?”陆夫人试探性地问。 “俞郎中是极好的性子,很少见他与谁生气,是个顶顶温柔的人。” “我……”陆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鬓,突然起身,“我去一趟清辞郡主那里。” 走到半路,她突然停住,道:“清儿的订婚宴请,给俞郎中也递帖子,父子二人以及家人也要提及。” “是。” * 国子监这一次月试实在太过精彩。 俞渐离的经帖和之前完全不同,文章之精彩,惊艳了整个国子监的考官。 还有林听的经帖,也是一如既往的精彩。 连同另外一匹黑马的经帖,三份经帖被传到了崇文馆。 崇文馆内的众多学子,都在传阅这三份经帖,啧啧称奇。 “难怪啊……”贺楚惊叹出声。 难怪俞渐离的奏章能够撼动圣上的愤怒,这俞渐离的经帖可不比明知言的差。 林听的经帖他们之前也曾看过,倒是没有这般惊讶的模样。 只是另外一份,则是让众人沉默了。 “这名字……这字体……”施淮岐拿着经帖研究了许久,又放了回去。 贺楚也跟着说道:“名字眼生,字体娟秀得像女子写的。” 陆怀清也是这个看法:“虽然观点不犀利,但是行文流畅,确实有些才华。这般人物,我们不该不知道。” 施淮岐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我听妹妹说,她们私塾的经帖也会送到国子监去批阅,并且她们都会统一名字,每个人有一个自己的代称。前面统一的名字是于斯,意思是出于私塾。” 贺楚问道:“这个人叫于斯黎,是你妹妹吗?” 施淮岐摇头:“这不是我妹妹的字。” 第247章 一边杨桐屿突然问:“难道是郡主的?” 其他人一起否认了:“郡主就是因为功课不好,才被圣上要求办的私塾。” 陆怀清突然道:“黎?俞渐离的妹妹是不是和他关系很好?” 众人齐齐一惊。 接着,他们将俞渐离和于斯黎的经帖放在了一起,随后一齐倒吸了一口气。 这两个人的行文方式的确有些相似之处。 施淮岐在此刻说道:“我妹妹似乎提起过俞渐离妹妹功课很好,说是在乡下的时候,俞渐离闲来无事就会教他妹妹读书,还教他妹妹写文章,若是如此,两个人文风相似应该也能理解。” “这家人……有点逆天啊……”贺楚叹道。 陆怀清突然想到,太子若是看到这三份经帖,说不定会对俞渐离的妹妹产生兴趣。 毕竟如今的太子妃是为了稳定他位置定下的,相貌并不得太子喜欢,太子又是喜欢貌美之人的人。 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太子最近和非婉关系不一般,怕是不会很快注意到别人。 第106章 毕业 国公府送的谢礼有些太大了, 让俞家父子二人都很惊慌。 昙回送来谢礼时,俞渐离见是一个小盒子,想来是一些残本的书籍, 或者其他的小东西,便伸手接了过来。 昙回临走时才说了一句:“国公夫人吩咐过了,若是拆房子的时候人手不够, 可以去府上知会一声,少夫人们会帮忙张罗的。” “拆房子?”俞渐离很是奇怪。 “嗯。”昙回怕之后会是一番周旋, 直接翻身上马离开了,动作极为利索, 险些用上轻功。 俞渐离这才匆匆回家里, 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静静地放着一份地契,还有一封书信。 书信上的内容很简单, 不过是国公夫人感谢俞渐离愿意教她的儿子, 之后好似不经意地提起,说自己有一处老宅, 年久失修怕是不能再居住, 便送给他们了,他们可以随意改造。 房屋买卖需要缴纳税银,拿到契尾。 国公夫人这般直接给他们, 之后奔走的事情怕是也会由国公府代劳。 俞渐离很快拿出地契看了位置,最后坐在椅子上不敢动了。 他之前买过宅子,知道京里各处宅子的价值,这个地方住的都是些勋贵,他连想都没想过, 如今却送了他们一处。 再看大小,怕是可以做出一座四进的宅子, 他们家人丁单薄,根本住不满。 按照他们俞家人的俸禄以及家底,得巨腐巨贪三代人,才能有这么一处府邸。 他们的官职,也是没到圣上能赐府邸的程度。 实在是……敢给他们都不敢去住。 俞渐离捧着地契和书信寻到了父亲,俞井何看了之后比他还慌张,还不如他有主意。 注意到父子二人的手足无措,俞知蕴在此时走了出来,伸手拿来书信看了看,随后又去看了地契,片刻后叠整齐收好低声道:“收了吧。” “啊?”俞渐离一惊。 “拿到这积分,对国公府意味着什么?”俞知蕴问他。 “爵位,国公府的位置极高,需要德才兼备的人才能继承。纪砚白年纪小,已经到了他这个年纪最高的位置,所以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继承爵位。” “你能让纪小将军继承爵位,你可知其中的分量?” 在一个国家危亡之秋,急需各种人才时,帝王们一贯慷慨,会给出爵位。 当国泰民安之时,这有些疯的皇家怕是又要琢磨一些旁的事情了。 圣上想削弱太子的势力,势必会拿国公府开刀,这是国公府的心病。 俞渐离也沉默下来。 如果纪砚白一直是目不识丁的状态,他的侄子也尚且年幼,并且没有什么功绩,圣上若是不想给纪家这么大的权力了,甚至可以有理由收回爵位。 现在,国公府算是心中稳定下来了,才会出手这般阔绰。 俞知蕴又道:“而且,这可能是国公府一直以来的心病,你去除了国公府的心病,得到谢礼还要推拒,岂不寒了人家的心?国公府也是在给我们脸面,证明他们对我们的重视,我们便大大方方地收了。” “好。”有了俞知蕴给他出主意,他也安心不少。 转而,他又开始忧愁:“地是有了,可是房子也盖不起,怕是要用个几年才能完成。” 俞知蕴一向很会安慰人:“慢慢来,我们不是一直是从无到有?而且我的铺子也开起来了。” “哦,对了,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俞渐离说着,拉着俞知蕴到了一边,说起了给非婉设计衣服的事情。 “我倒是不在意。”俞知蕴对青楼女子没有什么想法,“她们也都是苦命人,众生平等,我不会挑顾客。你详细与我说说她的喜好。” “当时走得急没来得及问,我让陆怀璟想办法问问。” “好。” * 当天下午,俞知蕴去了施家府邸。 施辛冉已经订婚,便开始张罗嫁衣了,俞知蕴手巧,便想寻俞知蕴帮她出出主意,或者帮忙改改细节。 俞知蕴帮施辛冉量了尺寸,又改了几处细节,都是更能凸显施辛冉优点,隐藏缺点的细节,让施辛冉很是开心。 两个人又在房间里聊了一会儿,施辛冉才亲自送俞知蕴出去。 第248章 这时施淮岐急匆匆地来了施辛冉的院子,显然是找妹妹有事,却不知妹妹在招待客人。 这也使得施淮岐正巧遇到了正欲离去的俞知蕴。 施淮岐是个练家子,很是迅速地反应过来,然后退后一步行礼:“是我莽撞了,不知妹妹这里有客人。” “无妨,小女子从乡间归来,没那么多规矩。”俞知蕴也规规矩矩地行礼。 施淮岐之前便好奇,今日得见,便偷偷抬眼瞧了俞知蕴一眼,想看看俞渐离这种世间罕见的俊美男子,妹妹究竟是何模样。 结果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当场,好在没有过分失态,很快回神。 他不自觉地红了脸颊,心跳也跟着变得更有冲撞力,如同重锤砸着胸膛。 俞知蕴对除哥哥以及私塾的几位外的人,都是冷淡的模样,似乎都未多看施淮岐一眼,便越过他离开。 施辛冉则是对哥哥道:“哥,你先进院里等我,我送完她就回来。” “哦,好。”施淮岐紧张得声音都有些不自然。 施淮岐今日过来,便是想来问问关于俞知蕴的事情的,想知道是多神奇的女子,才能经帖精彩到惊艳到国子监的程度。 没想到,这般匆忙过来,竟然见到了俞知蕴本人。 真是奇了,这家人怎么做到的又有才华,又容貌这般惊人的? 施辛冉还是小女孩子姿态,蹦蹦跳跳地回到院子里后问道:“怎么了?这般匆忙。” 她一直与哥哥关系很好,这也是施淮岐看谁当自己妹夫都不太满意的原因。 “你可知俞渐离妹妹的经帖,被国子监评为了上等?而且还传到我们崇文馆了?”他回答道。 “真的?我只知道她功课好,没想到能好到这种程度,国子监可都是才子!”施辛冉她们考完便开始休沐了,不像其他的地方还会晚些。 “这对兄妹真是厉害,听说俞渐离教得纪砚白都得了一分,陆怀璟那小子都得了半积分。” “陆怀璟是陆怀清的弟弟吧?他好相处吗?” 施辛冉如今的心思已经和往常不一样了,她有些想知道以后的家人好不好相处。 提起陆怀璟,施淮岐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啊,没什么心机,纨绔一个,倒是长得不错。” “他不会为难我吧?” “放心吧,陆怀清把他弟弟压制得服服帖帖的,而且陆怀璟人不坏。” “那就好。” 施淮岐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俞渐离的妹妹多大?” “十五岁,怎么了?” “哦……没什么,也该说人家了。”施淮岐回答得若有所思。 “对啊,前阵子她哥哥病重,还有人说媒到傻子那里了,欺负人!” 施淮岐思量了一会儿,又问:“她是什么性子?” “很温柔,懂得很多似的,而且一点也不娇气,好像也会功夫?” 施淮岐听到这个眼睛都亮了:“当真?这可看不出来。” “听说可厉害了,还救过郡主呢!” 施淮岐家也算是武将世家,只是不如纪家。 但是他祖父是太保,他父亲官职也是三品,他们家的地位同样不低。 他的确对会功夫的女子颇感兴趣,只是一直没遇到很合他心意的。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时,多了一丝忧愁。 俞家确实厉害……可依旧有点及不上他们家。 于是他匆匆给俞渐离写了一封书信。 * 俞渐离拿到施淮岐给他的书信后万分不解。 第二日回到国子监,他还带过去给陆怀璟、纪砚白看。 书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多立军功。” 俞渐离很是奇怪,问道:“施淮岐为何突然鼓励起我来了?” 陆怀璟也是一阵不解:“对啊,再怎么立军功,也不关他什么事啊,他们家都快成文官了。” 纪砚白也是一阵疑惑:“他在用你挑衅我?” 俞渐离摇了摇头:“以施淮岐的性子,应该想不到这么复杂的挑衅方法。” 陆怀璟和纪砚白倒是都认可这个说法。 谁知道,他们还没说几句话,他们周围就热闹起来。 不少人围住了俞渐离:“俞渐离,你不地道,你只教他们两个不教我们,我们也想得个积分,要不太丢人了。” “对啊!” 俞渐离看着他们这才想起来:“对了,为什么你们会射箭,却没有积分?” 陆怀璟在一边道:“我们如果文化课程没有积分,射箭全中也只能算是不扣分,不给积分。” “原来还有这个说法?”俞渐离竟然完全不知道,之前宋筠望是有过其他的积分吗? “嗯,你从来都没有文化课不得分的苦恼,不知道也不奇怪。” 俞渐离又问:“如今你有了半分的文化分,之前射箭的积分能给你吗?” 陆怀璟被提醒后一怔,随后立即起身:“对哦,我去跟监丞要分去。” 有几个人也好奇能不能给补分,跟着陆怀璟走了几个人。 其他人羡慕得都要哭了,缠着俞渐离,非让俞渐离也教他们。 俞渐离当然不能将押题的事情说出去,只能道:“这样吧,大家之后都上课认真听讲,课后我会给你们划重点,你们在月试前努力看重点就行了。” 第249章 “这样真的可以?” 俞渐离指了指纪砚白和陆怀璟:“他们都可以。” 这两个人太有说服力,随便一个例子,都让别人觉得自己肯定比他们俩强。 清洁堂士气一下子高涨起来,吵吵嚷嚷的,非要一起学习,拿下个一分半分的。 这动静引得旁边两个支堂来围观,还有人打听,都被清洁堂的人赶走了。 隔壁清廉堂想来是去闹林听了。 国子学同一批,有九个支堂,属他们三个支堂是倒数。 现在清洁堂站起来了,清廉堂也紧随其后。 不久后陆怀璟带着人回来,他很是嚣张地到纪砚白面前叫嚣:“我一分半了!” 纪砚白不理他,继续看书。 陆怀璟不解,又问:“怎么了?” 纪砚白冷淡地回答:“你觉得我射箭会没有积分?” 陆怀璟瞬间嚣张不起来了。 射箭需要优秀才有积分,陆怀璟也才累积了两次。 但是纪砚白可是次次都能优秀,也不知积累了多少积分了。 陆怀璟见纪砚白的模样,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积分够两分后,俞渐离就要去赴任了。” “……”陆怀璟也笑不出来了。 之前还在缠着俞渐离也教教自己的人此刻都蔫了,仿佛前一刻还兴致高涨,下一刻就颓废到了顶点。 俞渐离却还是道:“其实可以去跟林听打听进度,找他划重点,他也很厉害。” “清廉堂怕是……”其他人欲言又止,他们之前怎么挤兑清廉堂的,他们还记得。 陆怀璟只能在此刻站出来:“怕什么!有我呢!” 俞渐离犹豫片刻,道:“你少和他接触,让纪砚白去,不告诉就揍林听。” “好主意。”陆怀璟直竖大拇指。 俞渐离又私底下嘱咐纪砚白:“小心点林听,别让他给你下毒了。” “好。” * 隔壁。 林听听说俞渐离怕是只会在国子监留两日,交接后便要去赴任了,不由得一怔。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结果扭头就听说,俞渐离临走还丢给了他一个烂摊子,一阵无语:“……” 他也早点去从官吧,不然也挺烦的。 思考间看到陆怀璟在走廊里吵嚷着自己已经一分半了,笑容灿烂的模样。 林听:“……” 算了,再留一阵子吧。 第107章 异地恋 俞渐离在纪砚白积分到达三分后, 确定可以离开国子监去赴任了。 收拾完支堂的东西离开时,他的经帖正好被展览了出来,与他一同被展览的除了林听的, 还有一份名为于斯黎的经帖。 他正好看到,于是凑过去看了又看,不久后便轻笑着确认了经帖主人的身份。 俞知蕴是他亲自教会的, 她的行文风格他最是清楚。 他身边其他人也在看,陆怀璟不由得嘟囔:“这个于斯黎是谁啊?以前没听说过。” “好像是郡主私塾那边的代名。” “哇……厉害了。”陆怀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确实好厉害。”俞渐离也是一阵骄傲, 他的妹妹的确优秀到让他不受控制地微笑。 他去号房搬东西时,昙回也来帮忙。 不远处还站着阴沉着脸的纪砚白, 以及长吁短叹的陆怀璟。 俞渐离也没办法哄他什么, 只能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他的东西并不多,最大件的恐怕就是那一床冬被, 昙回一个人便可以搬走。 “那我就先走咯?”俞渐离跟他们二人说道。 “嗯。”纪砚白声音低沉地回答, 倒也不阻拦。 陆怀璟不悦地道:“我送帖子你得出来玩,别和明知言似的不理人!” “嗯, 好呀, 只要我有时间。” 俞渐离捧着自己的工具箱,朝着外面走时,看到了清洁堂的监生来送他, 说着道别的话。 顾琼华和小胖似乎也得到了消息,小跑着过来送他。 最让俞渐离惊讶的是,他走到门口时,遇到了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的宋筠望。 宋筠望看着他离开, 并未说什么客气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说起来也是有趣,这个在他来国子监第一个对他挑衅的龙套,倒是在他离开国子监的时候展现了对他的认可,也真是一种有趣的体验。 他抱着东西走出国子监,最后朝着国子监大门看了一眼。 确认自己已经深深地记住了这里,便被昙回扶着上了马车,彻底离开。 * 去兵部赴任后,他发现他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 他先是整理了手下所有的账目,总觉得兵部的人做得不符合他的习惯,便准备有时间的时候,将现有的东西重新整理一份更清晰的清单,至少看起来一目了然。 之后他亲自去看着手底下的人清点仓库,接着派人购置材料。 他一向精打细算,所有的东西需要亲自过目才肯放心,账目也要看得明明白白。 他先是打造了一批无需改造的新兵器,以便再出现战事时,他们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他还要改造一批新的武器。 他先设计了一版弩,找来了几个士兵帮他实验效果,根据使用体验与效果,之后再加以改进。 第250章 一共改了三版,确定提高了射程和伤害度,他才开始教给匠人,进行批量生产。 之后,他开始奔走在大营和京内宅子,有时会干脆睡在大营里两三日。 纪砚白依旧在国子监内读书,也不知最近有没有认真。 俞渐离有时溜号的时候,也会想纪砚白此刻的情况。 说起来也有意思,他和纪砚白也算谈成了异地恋。 这书中世界还没有手机,不方便随时联络,他便时不时寻来黄启,让黄启给纪砚白送信。 俞渐离的信多半是在汇报工作,比如今日做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还有兵器造的进度如何了,写得详细。 纪砚白难得回复他一封。 当时他还在大帐里修改图纸,他想将重弩射程延长,攻击力增加的同时,再减少点自身重量,这样也方便移动,至少微调位置要方便些。 从黄启的手中拿到回信,他还在期待纪砚白能给他写什么,结果打开信件只有三个字:想你了。 他看着纪砚白的回信一阵沉默,随后仰面躺在榻上,一阵难过。 他也想纪砚白了…… 上一次和纪砚白分离,他一心在难民营和救明知言上。 当他安逸下来,不用再为什么事情操劳,这种思念便无法控制了。 或许思念是融进生活每个细节里的。 比如看到花开会想他,如果他也能看到该多好。 又或者遇到了麻烦的事情,也会格外思念,他在的话一定会轻易解决。 抑或者,在寂静的夜里会想他,如果他在身边,此刻自己会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而不是一个冷清的营帐里。 是春,风清月也明,桃花朵朵,被风吹走阵阵香。 不经意间,花香进入营帐,萦绕在俞渐离身边。 明明那一夜还是石楠花香…… * 最近较为热闹的,恐怕是陆怀清和施辛冉订婚的事情。 就算只是订婚,陆家也会宴请,听说各种流程已经走完,只剩下成亲礼了。 这速度倒是极快。 俞渐离接到了帖子,看到是单独写给他的,还当是陆怀璟单独给他的。 等回到家里,才发现父亲也单独收到了帖子,就连妹妹和弟弟也在邀请名单里。 俞井何有些纠结:“要不要带阿龄去?” 俞渐龄在乡下的时间比较多,又因生育了俞渐龄后,俞母的情况便急转直下,不久后便香消玉殒。 几乎是与此同时,家中遭遇变故,俞渐离病重,俞井何也一蹶不振了些时日,俞知蕴照顾他们,也没什么精力教导俞渐龄。 这也使得俞渐龄没什么规矩,带出去总怕惹事。 俞渐离想了想后道:“也不能总让阿龄一直在家中不见世面,以后会更加怯场,带他去吧。” “好。” 许是见到别人家娶媳妇,俞井何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其实你也到了年纪了,过完年都十九了,也是爹认识的人少……不过前几日家里来了媒婆……” 俞渐离却打断了父亲的话:“爹,我不喜欢女子。” 俞井何呆愣在当场。 这种事情也不能总瞒着家里人,他应该先跟俞井何说,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不然俞井何会一直想着给他娶妻的事情。 之前还能因为他身体不好,不想耽误女孩子而拒绝。现在怕是不成了,还不如直接说清楚。 这个想法俞渐离也是有了些时日了。 “这是……何意?”俞井何似乎难以接受。 “我是断袖,很早就是,只是之前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也没必要提及。所以您不必为我操心,担心妹妹的婚事就可以了。” “哦……” 俞渐离看着俞井何,心中有些紧张,最后还是再次问了出来:“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向如此。”俞井何却说了这样的话,让俞渐离摸不着头脑。 俞渐离并未能立即回答出来。 俞井何补充道:“若是你这般说,那便是了,我不会管你。只是你……恐怕会很辛苦,我只是担心这个。” 俞渐离在说之前,也有些挣扎。 他想着,作为父亲,俞井何怕是不愿意接受这种事情。 可是俞井何也只是性子软弱了点,遇事喜欢犹豫,却没人能说他不是一个好的夫君,好的父亲。 在为人父方面,俞井何似乎没什么不妥。 俞井何不会觉得俞渐离有错,他只是怕俞渐离过得辛苦。 俞渐离的声音微微发颤:“谢谢您……理解我。” “嗐。”俞井何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笑得有些别扭,“我该谢谢你,不然我们家可不会有这样的光景。” “一家人不说这些。” “对,一家人。” 俞井何对俞渐离一直有愧,觉得是自己没能耐,才会让自己病重的儿子为一家人奔走。 如果他能做些什么,他也不会含糊。 他也在努力做一个好的父亲,来回报俞渐离之前的努力。 * 宴请的那一日,俞渐离是和父亲同行的,同时还要带着俞渐龄。 俞知蕴一早便去寻了郡主,怕是会和郡主一同入场。 他们进去后不久,便遇到了之前嘲讽过俞井何的左侍郎。 第251章 左侍郎仿佛忘记了之前的事情一般,看到俞井何便热情地打招呼:“今儿你倒是来得早。” “嗯,也是怕耽误了正事。”俞井何同样客气地回答。 “走走,一起喝酒去,大家都在。” “哦,好……” 俞渐离见左侍郎对父亲客气,也知道父亲如今在工部应该没有再被欺负。 有的时候,家中子嗣出息,并且背后有国公府,就算是俞井何的上级,都会对俞井何客气许多。 这也是俞渐离当初选择加入兵部的原因。 俞渐离带着弟弟走了一段,便看到纪砚白像个随时要发飙的煞神似的,领着三个侄子朝着他走了过来。 俞渐离看着他觉得有趣,问道:“今日由你带孩子?” 纪砚白扫了俞渐龄一眼,接着叹气:“家里没别人能带他们三个了,他们也大了,不方便带去女眷那里。对了,你放心吧,我大嫂、二嫂都来了,她们会照顾你妹妹的。” 俞渐龄有些怕纪砚白,躲在了俞渐离身后,偷偷看着纪家人。 纪家人都长得高,孩童模样,个子却很高,最大的那个快有俞渐离高了。 俞渐离问道:“他们都多大?” 纪砚白点着他们道:“十岁、七岁、六岁。” “我弟弟也刚刚六岁,待到国子监时说不定和最小的侄子算是一批监生?” 纪砚白看着俞渐龄问:“他能升到国子学吗?” “……”问到了俞渐离的痛处,俞渐龄是俞家唯一一个看不进去书的,去了国子监也只能进入太学。 纪家一个男孩子突然问道:“他长得这么小,居然六岁了?” 俞渐龄当即不高兴了,抱着俞渐离便推着俞渐离要离开。 纪砚白也不客气,给了那男孩一脚:“不会说话就闭嘴,道歉去。” 男孩却问得认真:“闭嘴怎么道歉?” “咝——”纪砚白又想动手了。 男孩也没管纪砚白,扭头对俞渐龄道:“你别生气,大不了我教你点拳脚,你还能再长点个子。我比你大一岁,等读书的时候可以保护你。” 俞渐龄看了他一眼,随后怯生生地道:“你总是这般说话的话,你可能自顾不暇。” 男孩被俞渐龄噎了回去,回答不出来,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 纪砚白和俞渐离带着四个孩子朝里走,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陆怀璟。 陆怀璟看到这四个孩子不由得嫌弃:“怎么带这么几个来?我们打马吊的时候不得吵死人?” 俞渐离问:“你哥哥订婚宴,你还能打马吊?” “嗯,我爹让我少出去丢人现眼。” 男孩突然夸赞陆怀璟:“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陆怀璟被夸得心花怒放:“行,带过来吧,我院里有不少好吃的。” 男孩得意地看向俞渐龄,仿佛在说,我挺会说话的。 俞渐龄却没看他,似乎更好奇好吃的是什么。 第108章 出征 陆怀璟招呼院里客人的同时, 和他们聊了起来:“我哥都要成亲了,我也好奇自己,昨个儿去寻冯光栖了, 问他我的姻缘。” 俞渐离回忆了一下,原著里确实没提及过陆怀璟最后的结局。 陆怀璟一直喜欢七皇子,可七皇子不喜欢甚至有些厌烦他, 他最后似乎是没有伴侣,很是颓然地离京了。 他也挺好奇的, 于是问:“他怎么说?” 陆怀璟当即学着冯光栖吊儿郎当的模样,掐算着道:“我算啊, 你啊……前途是一片雾。” 可能是陆怀璟学得太像了, 引得俞渐离一阵大笑,又问:“怎么?” “我也肯定追问啊, 他一咧嘴和我说, 你命硬,不好算, 得加钱。” “啧, 听起来真的很欠揍。”俞渐离回答完,硬是觉得自己像个捧哏的。 陆怀璟一拍扶手,道:“对啊, 我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冯光栖笑了半天,说我会孤独终老。” “可信吗?陆夫人能不给你寻亲事?”俞渐离奇怪地问,难道陆怀璟还会重复书中的结局? 可林听如今已经不准备用陆家当垫脚石了,也不会害陆家,难道陆怀璟还是会独身一人? 可是仔细想想, 若是真由七皇子顺利登基,定然容不得太子的人。 陆怀清是最亲近太子的, 七皇子不会轻饶了他。 所以这一回陆家也有可能因为陆怀清而走向衰落…… “对啊,我娘也就这么点事可做,我哥这边稳妥了,估计就要研究我的了,不可能让我孤独终老。按照她的性子,我就算夫妻不和最后和离了,三年内她都能把下一任安排稳妥了。” 俞渐离跟着点头,确实像陆夫人的性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正在说陆夫人,陆夫人竟然在此刻来了陆怀璟的小院。 陆怀璟很是惊讶,立即起身迎过去:“娘,这么忙的日子您怎么来我这儿了?” “我来瞧瞧你这边,俞郎中带着你得了积分,我也得当面感谢他。”陆夫人说得大大方方的,随后笑着朝着俞渐离走过去。 俞渐离看到陆夫人今日戴的首饰,居然是他亲手做的那一套,不由得惊讶了一瞬。 他当时做得用心,首饰自然极为华丽,加上陆夫人本就长相端庄大气,看起来更加明艳动人。 第252章 陆怀璟很担心母亲说什么刻薄的话,毕竟他母亲是这样的性子,便跟在母亲身边,准备听到不对的话就扶着母亲出去。 谁知今日陆夫人竟然格外的客气。 她笑着对俞渐离道:“一直听璟儿提起你,我倒是从未见过你,今日一见,确实一表人才。这些日子多谢你对璟儿的照顾,让他转了不少性子,我很是感激。” “他对我照顾颇多,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俞渐离客气地道。 陆夫人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俞渐龄,伸手摸了摸俞渐龄的头:“这孩子一看就是你们家人的相貌,长得真好看,与璟儿小时不相上下。” 说着,她身边的侍女送过来了一个盒子,她打开后将一个长命锁挂在了俞渐龄的脖子上,道:“这也算我的见面礼了。” “谢谢您。”俞渐龄也知道自己不懂规矩,那便少说话,此刻怯生生地说了谢谢后便不再说话了。 送完了礼物,陆夫人并未多留,她今日的确非常忙,于是转身道:“我也该去别的地方看看了,你们放开了玩。”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了看长命锁,俞渐离很快道谢:“谢谢您。” 陆夫人只是爽朗地大笑,随后带着一众侍女离开。 能成为陆家的当家主母,她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气场,来去匆匆却尽显尊贵。 待母亲走了,陆怀璟才走过去拎着长命锁看了看,接着道:“俞渐离,你赶紧帮你弟弟收着吧,这么重的金锁,容易把他的小脖子坠出问题来。” 俞渐离走过去拿下了长命锁,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却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好。 纪砚白接了过来,道:“我让昙回帮你收着。” 这长命锁乃是纯金打造,极有分量,陆夫人也是出手阔绰。 可能是觉得直接给俞渐离一堆谢礼俗气,也怕俞渐离不收,这才委婉地给俞渐龄。 陆怀璟见母亲没砸场子,不由得放下心来,道:“这还不是国公府给的谢礼太重,我娘也只能如此了。你们盖房子的时候若是银两不够,就把这个换钱,说不定能帮上忙。” “嗯……”俞渐离仍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我娘戴那套首饰还挺好看的。”陆怀璟乐呵呵地坐下,“可惜了,施淮岐今日不过来,还是和他打好玩。” 毕竟陆怀璟也只能和施淮岐、纪砚白较量一二。 陆怀清今日很忙,需要招待客人。 太子并未亲自过来,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 七皇子像个闲散人士似的,倒是来凑热闹了。 明知言也来了陆怀璟的小院坐了一会儿,其余的只有国子监的其他监生,还有贺楚。 很是闹腾地过了一日,天黑了俞渐离才带着弟弟朝外走。 纪砚白跟在俞渐离身后欲言又止,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才见一次,身边却围着这么多人,他很是不甘。 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目送俞渐离和俞渐龄上了马车才离开。 * 夜里。 纪砚白推开窗子跃进俞渐离的房间。 俞渐离还在画设计图,是给非婉设计的衣服样式。 他想着非婉是花魁,衣服样式可以更大胆张扬,似乎可以增添很多特殊的元素,增加飘逸感。 纪砚白站在桌前看着俞渐离画的图,问:“画谁呢?” “画衣服。” “……”纪砚白盯着图纸不说话。 “确实是在给非婉设计衣服,我们盖房子需要银两,非婉又特别大方。中间都是陆怀璟帮忙联系的,你别乱吃醋。” “吃醋?”纪砚白反问了一句后坐在了俞渐离身边,“我是会乱吃醋的人?” “你是。” “……” “吃完明知言的吃陆怀璟的,现在吃非婉的。今儿我拿起糕点第一个喂我弟弟,你都瞪了我弟弟一眼。” “……” 纪砚白也不再反驳,伸手抱住了俞渐离,将脸埋在俞渐离的脖颈间猛嗅。 俞渐离被他嗅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推拒道:“你别这样,很痒。” “你身体好些了吗?” 俞渐离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拒绝:“不行,隔壁有我弟弟!” “你小点声。” “不行不行,不能在家里。” 纪砚白明显不愿意,坐在原处不再出声,整一个五大三粗俏怨夫。 俞渐离只能反过来抱住了纪砚白,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道:“过两日我去营帐里住两日,你能逃学过来吗?” “好。”纪砚白很快答应了。 纪砚白舍不得离开,一直留到了寅时才跃窗离开,直奔国子监。 俞渐离也在纪砚白离开后,整理着装,准备去早朝。 他还挺庆幸五日一早朝的规矩的,至少不用天天早起,不然穿书还得做打工人。 * 俞渐离和纪砚白都没能参加上陆怀清的婚礼。 纪砚白也没在国子监待多久。 国公爷在当年六月回京,在京里停留了不足半月便带领着纪家军再次出征。 国公爷和圣上商议了三日,最终决定攻打下匈奴的城池。 之前匈奴时常来侵犯,国公爷在边境整顿的这些时日,他们也不见老实,时不时出现刷一刷存在感。 所以他们准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反过来占领漠南地带,扩大国家领土面积。 第253章 于是乎,纪砚白再次带兵出征。 俞渐离则是决定随军,边打边改进武器,还能帮忙寻到最好的安营扎寨的位置。 这一次,军师真正的徒弟不再隐藏,吕君期也跟着获得了官职,随军出征。 吕君期离开司天台那日,还是震惊了整个司天台,竟然有人愿意辞去司天台的位置,跑去那么危险的兵部,去往前线。 紧接着他们又听说,吕君期居然是军师看中的徒弟,旁人不禁又一阵疑惑。 他凭什么啊? 吕君期自然没有解释,他被纪砚白选中后,便认认真真地“偷偷”学习,在司天台非常努力地表现出不学无术的样子,学习都得偷着学。 他伪装得也很辛苦。 这一次出征并不匆忙,可以有人来送他们。 俞家为俞渐离准备了很多东西,大包小裹地往马车上抬。 俞渐离见俞井何将一些腌制的菜都放在了马车上,也是一阵无可奈何。 俞知蕴则是买了许多成品衣服,连夜帮俞渐离改了,春夏秋冬的衣服准备得齐全。 陆怀璟也跟着过来,塞给了俞渐离一袋银子:“出门在外,这东西最实在,都是些碎银,你偶尔拿出来几块用就行。别跟我客气,你回京以后得还我,听到没有?” “好。”俞渐离很是感动。 陆怀璟还是不放心,问:“林听那边怎么说,你能一直出去吗?” “可以,他会一直配药给我送过去,平日里有药方,我自己抓药就可以。” “行,去吧去吧。”陆怀璟很是忧愁,之前也只是为官了,现在干脆离京了,怪让人恼火的。 明知言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也没叮嘱什么。 谁知俞渐离突然对他道:“明知言,你别再发疯了,我可不想再为你玩命回京一次。” 这么长的时间里,俞渐离第一次这般与明知言说话,引得明知言一怔,又很快笑着道:“好。” 俞渐离又看向陆怀璟:“你也老实些,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成家立业了。” “得去那么久啊?”陆怀璟总觉得他距离成家立业还有很久。 “不知道,反正你好好的。” “我努力,行吧?” 俞渐离想了想后,又去交代俞井何:“爹,妹妹议亲的时候可以写信给我,实在不行你跟妹妹商量也行,妹妹很有主意。” “好好。” 他又看向俞知蕴,想了想后道:“我不用叮嘱你什么。” 俞知蕴见俞渐离看到她犯了难的样子,倒是轻笑道:“别担心,家里有我在呢,我长大了,可以的。” “好。” 俞渐离上了马车,走时还在探头朝外,对外面招手道别。 他到城门口与其他人会合时,躲在车帘后,在缝隙偷看吕君期和韩遇道别的场面,实在不适合明目张胆地围观。 吕君期似乎很是为难:“我也是……不知该如何与你说……” “你怎得这般没良心,都要离京了才与我说,我竟然是与其他人一同得到的消息!”韩遇一向是温和的一个人,今日倒是难得动了气,愤怒地对吕君期说着。 “你别生气,你还是我的好师兄,待我归京,我还会去看你的。” “也不知多久才能归京,我昨日心乱,都算不出你是否能安稳。你又没有经验,这般直接过去可能适应?” “师父说一边打仗一边教,我有底子在,学得快。” “听着就不稳妥!” “没事的啊……”吕君期继续劝说。 韩遇思量了一会儿,才道:“我跟着你一起去,确定你能适应下来再回来。” “你这般跟过去可不行,怕是不会让的。” 韩遇也是一阵无奈,最后朝着俞渐离的马车走来。 俞渐离只能装成一直在车里看书的样子,重新坐好。 韩遇过来后依旧客气,拱手道:“还请俞郎中多多照顾吕君期,他性格冒失,我总担心他会出问题。” “嗯,你放心吧,军中对军师尊敬,定然都会多照顾他一些的。” “希望如此。” 尽管如此,韩遇仍旧没有立即离开,一直目送整个军队的队伍离开,他才一个人独自回城。 吕君期这一路也是长吁短叹的,听得俞渐离心烦。 第109章 为徒 俞渐离愿意称这一次出征为出差。 这一次明显不如上一次狼狈。 他们出征的时间是六月, 在较为炎热的时期到了北方。 在他们到达时,那边刚巧下了几日的雨,天气并不闷热, 反而是最让人觉得舒服的温度。 俞渐离和吕君期分头行动,前几日帮忙寻找安营扎寨的位置,以及布置军营, 的确有些劳累。 后面便不用俞渐离再做什么了。 军队给他安排了安全的院子,他一个人独占正房, 还有一方小院,能够在院子里摆放各种武器, 倒也方便。 就算将重型武器搬回来研究, 也不会有人上奏参他们。 他身边没有伺候的侍女,倒是给他安排了两个小兵随便差遣。 他住了几日后突然觉得, 自己只是换了一处位置工作而已, 还山高皇帝远,不用去早朝。 许是这边的日子有些悠闲, 他甚至不需要每日按时起床。 他随意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每日自然醒后,出去招呼一声,小兵便会去准备饭菜给他。 第254章 初期做得不太好吃, 后来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他改造兵器的时候会教给那两个小兵,也方便小兵以后帮忙,也让小兵积极度更高。 对于他来说,就是有独立住房,有人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生活时间自由,工作内容还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 他觉得格外美好。 有时吕君期会叫他一起, 去听军师教他们兵法。 他起初觉得不合适,吕君期却劝道:“现在提起小军师,大家想到的可不是我。你也应该学一学,说不定以后会用到。不过按照顺序,我还是你师兄,你是我师弟。” “军师都没说收我为徒,你可别乱论了,我一厢情愿可不好。” “师父只是最近忙,怕是过几日就要单独找你说了,毕竟收徒这种事情需要正式一些。你做我师弟吧,和我一起学,有时师父教的我第一次没懂,只能自己反复想,若是有你在,我还能问问你。” 俞渐离却不理,觉得吕君期是想多了。 没想到几日后,国公爷和军师第一战大获全胜后回营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俞渐离,提起了收徒的事情。 军师依旧是慈祥的模样,问得也客气:“之前我的确想过收你为徒,可惜当时你身体状况,让我担忧你怕是不适合随军,才放弃了我的想法。如今再提,也不知你会不会嫌弃?” 俞渐离受宠若惊,连连道:“当然不会介意,只是我怕我不能学好,辜负信任。” “你可以的,你比我当年聪慧多了,我当年都没有把握能用一封奏章,让圣上改变主意。” “那时是被逼急了,放手一搏。” “那也是需要旁人所无法拥有的才智。” 俞渐离也不过多客气,当即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军师轻笑,道:“我这里有一份礼物给你,也算是为师的收徒礼了。” 他说着,递给了俞渐离一个小匣子。 俞渐离打开后,发现里面是军师这些年整理出来的心得手账,不由得一阵惊讶。 “我给君期的是一套军书,那一套纪砚白那里也有,听说你已经看过了,思来想去这份更适合你。” “谢谢师父!”俞渐离很是感激地道。 国公爷也是一个人高马大的魁梧男人,见到俞渐离后大笑着道:“之前就听说过你,长得像根没长大的小葱似的,人倒是还挺厉害。” 说着,拍了拍俞渐离的肩膀:“以后好好干。” 这两巴掌差点把俞渐离拍得跌倒,好在强行站稳了。 纪砚白一直在旁边看着,起初没在意,看到国公爷拍俞渐离的肩膀才急了,干脆站了起来。 结果国公爷都没搭理他。 “今儿营地烤全羊,多给你切点羊排和羊腿,多吃点,壮起来。这边春秋风大,可别把你吹跑了。”国公爷再次说道。 “我食量不大。” “多吃!男人怎么能瘦成你这样?!”国公爷似乎战场拼杀习惯了,此刻说出这句话时也铿锵有力的,俞渐离只能点头。 国公爷并未过多逗留,脱掉盔甲,大笑着出去和其他将领喝酒去了。 军师还要留俞渐离和吕君期说话,纪砚白也不方便留在营帐里,只能出去。 待俞渐离走出营帐时,外面的将士们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了。 一直跟着俞渐离的小兵立即端来一个托盘,道:“国公爷特意给您留的。” 托盘上是羊羔的大小,整个羊排和一整条羊腿放在上面,还给他备了两壶酒。 吕君期也是同样的待遇,他倒是适应得快,很快吃了起来,还跟俞渐离说道:“真香!” 俞渐离也只能坐在他身边跟着啃了起来,看着醉酒后的国公爷非要跟纪砚白比试拳脚,父子二人此刻正打得不可开交。 纪砚白让着国公爷,让国公爷赢了,国公爷便骂他学艺不精。 纪砚白没办法,第二轮用了真实实力,国公爷醉得不轻,被儿子赢了后还是骂他。 明明纪砚白气得不轻,俞渐离看到这一幕还是“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纪砚白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最终不跟他爹继续比试了。 * 俞渐离在军营停留了两个月后,开始给京里写信,说自己在这边的情况。 他成了军师的二徒弟,军营里的所有人都对他很照顾,他还有自己的住处,有士兵轮流守卫,非常安全。 他在军营的日子,倒是要比京里还自在一些,至少没有太多的勾心斗角。 只是时常会想念京里的家人及朋友。 他甚至有闲暇的时间写了新的话本,让带信的人顺便给留松送去。 他给留松的信中交代,赚来的银两给他家中送去即可。 新话本人物与以往都不同,也不知能卖得如何。 京里的人也时常会写信给他。 他在军营的第四个月,陆怀璟写信说他哥成亲了,场面很是盛大,算是京里最有排面的一场婚宴了。 林听也有官职了,的确是在翰林院,做了修撰。 书信的末尾,陆怀璟还提了一句,他觉得施淮岐对俞家照顾得有些殷勤,就算俞知蕴是施辛冉的闺中密友也不该如此。 俞渐离看到这里不由得一阵疑惑。 这些世家最讲究门当户对,当初陆怀璟提及,也被俞渐离无情地拒绝了。 第255章 施淮岐家世背景更是厉害,和他们俞家门不当户不对的,难道能对俞知蕴生出心思来? 而且这两个人似乎也不会产生交集啊…… 尤其是,俞知蕴也时常会写信给他,告诉他家里的情况,还有她的学习、铺子经营情况。 说得详细,方方面面似乎都很稳当,完全没提及过施淮岐。 俞渐离更加确定不会有其他的事情,应该是陆怀璟多虑了。 俞渐离离京的第七个月,明知言给他写信告诉他喜讯。 太子对明知言的补偿兑现了,明知言被调到了通政司,成为左参议。 这倒是和原剧情重合了。 看到京里似乎同样太平,俞渐离不由得安心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书信,正欲起身,纪砚白便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带来了一身寒气。 俞渐离不由得惊讶:“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还没出正月,匈奴一直躲着不出来,我去晃几圈就可以了,让他们以为我一直在,他们不敢造次,我回来养精蓄锐。” 如今俞渐离已经熟悉了盔甲,很是顺利地帮纪砚白脱下盔甲,道:“我让他们打水来,你好好洗漱一番。” “好。” 纪砚白去沐浴,俞渐离便在屋里准备两个人的被褥。 屋舍内的炭火盆一直在燃烧,屋内布置由俞渐离研究过,温度一直是最为合适的,并且不会有烟雾。 窗户上还贴着俞渐离亲手剪的窗花,快一个月了,也没有被风吹掉。 不久后,纪砚白干脆披着沐巾走出来,走到俞渐离身后抱住了他,两个人一起倒在了被子里。 俞渐离在他怀里挣扎:“你头发还湿着,不许进被子。” “我看看你这些日子胖了没……” 窸窸窣窣—— 纪砚白直到被俞渐离拍了手臂一下才老实了一些。 俞渐离转过身,仰面躺在被子里,抬手帮纪砚白擦头发。 纪砚白双手撑在他身侧,俯下身亲吻他的唇,俞渐离擦头发的手稍有停顿,仍旧缓慢地继续。 细碎的吻密集得如同雨落,俞渐离仍旧倔强地捧着沐巾。 …… 纪砚白抱着俞渐离起身,送他去后间沐浴。 俞渐离靠在纪砚白的怀里,任由纪砚白帮助自己清洗。 如今他已经争气了不少,至少沐浴结束时他已经能缓过神来,在纪砚白扶着他出浴桶时,直接扑进纪砚白的怀里,凑过去吻纪砚白的唇:“我们白白好厉害啊,最近都不用我教了。” “只有这个厉害?”纪砚白问他。 俞渐离思量了片刻后,凑过去小声说:“都厉害。” “嗯。”纪砚白干脆扛起尚未擦干的俞渐离,再次回了卧室。 俞渐离算是确定了,纪砚白不经夸。 第一次时他那般小心翼翼,才让被子不至于被弄湿,可被褥最终还是湿得彻底。 不过他有一个好的发现,他最近可以坚持两次了,只是第二日会睡到下午才起床罢了。 俞渐离第二日起床时,纪砚白已经再次回到了最前线。 他一个人披着披风,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看着窗花被风吹得翻起了一角,此时正在快速摆动。 没一会儿他便被冻得耳朵疼。 也不知这次战争会持续多久,今年又未能与家人一起贴窗花。 第110章 衣行 110 京里的铺子其实并不太平。 这些日子里, 一直纷争不断。 清辞郡主的铺子生意太过兴隆,让同是经营衣铺的王员外红了眼。 平日里明的暗的,王员外没少针对他们的铺子, 还使出了不少肮脏的手段。 好在这些绊子都被俞知蕴轻易化解了, 这也使得王员外更加气恼。 起初清辞郡主还会担心,后来完全不在意了。 在他们看来, 王员外那个脑子遇到俞知蕴,简直没有什么较量的必要, 根本不是一个水平。 王员外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引人发笑。 只是一日雨停在铺子里帮忙时, 意外被王员外见到了。 他尾随着雨停进入铺子的后院, 又意外地遇到了俞知蕴,站在晾晒的绸缎之间, 丝绸被风吹得舞动, 她的发丝也在随风起舞。 那一瞬间简直是惊为天人。 王员外本就是好色的性子,至此记住了俞知蕴, 甚至连续几日的梦里, 都是俞知蕴的影子。 对铺子的记恨,以及对俞知蕴的觊觎,成功巴结上大家族后的顺利, 让王员外动了歪心思。 是夜。 俞知蕴在铺子里整理衣服,雨停和雨澜帮她打下手。 铺子里其他人则是在别的地方洒扫。 雨停似乎很是紧张,总是四处张望,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直到打扫的伙计也纷纷告辞,只留下三个女子在铺子里, 雨停的呼吸都不均匀了。 “很怕?”俞知蕴整理好架子上的衣服后问。 “不怕。”雨停回答得坚定,她不怕, 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紧张。 俞知蕴一贯不喜欢王员外,这些日子里王员外不入流的手段也让她觉得厌烦,所以她想一次性解决了他,至少能让他老实上一阵子。 于是她去国公府要来了雨停,特意让雨停装成不经意间被王员外发现的情况。 第256章 这些日子里,俞知蕴会很有规律地在铺子即将关门时来铺子,整理衣服,查看账目。 这也是故意让旁人看出来的规律。 今日有雪,大雪纷飞,倒是让街道变得冷清。 一条街都是商铺,入夜后不营业,加之今日有雪,这条街道都罕见人影。 这也让来的一行人的脚印很快被雪覆盖。 王员外带了一群人过来,进入院子后还特意反锁了院门。 俞知蕴走出来看着王员外等人的动作,并没有惊慌,而是转身走进了铺子里。 随手关门真是一个好习惯,她很喜欢。 “二掌柜,你这里私藏我家奴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该……”王员外带了众多人手,此时的气焰很是嚣张,跟着俞知蕴进入了铺子。 他身材矮胖,面上有些许油光,在今日雪的映衬下,倒是泛出了些许的暗青色来。 说话时,他故意只说是二掌柜,仿佛不知道俞知蕴的真实身份。 这样之后也好解释。 谁知,却看到俞知蕴拿着一把短刀走了出来道:“去院子里吧,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你……”王员外看着俞知蕴拿刀的样子甚至想要发笑,他身边的其他人也跟着大笑,仿佛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这小姑娘不会以为手里有武器,他们就怕了她了吧? 结果他们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 施淮岐一直格外留意俞知蕴的事情,这一日听说了俞知蕴这边有危险,快马加鞭地来到了衣铺。 他撞门进入院落,便看到了一地的鲜血以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俞知蕴看到他进来还有些意外,却没有立即跟施淮岐动手,而是低声问:“公子是?” 施淮岐算是确定了,他献了大半年的殷勤,俞知蕴都不知道他这个人,甚至没正眼看过他,不然此刻也不会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他只能忍着震惊自我介绍:“我是施淮岐,施辛冉的哥哥。” “哦……”俞知蕴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立即出手。 见到他的一瞬间,她便有了主意,于是客气地道:“多谢施公子搭救,别怕,他们只是晕了,不会闹出人命来。” 施淮岐知道,这些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是受伤颇重。 他也是习武之人,甚至能看出来这群人甚至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只是被单方面殴打。 俞知蕴也特意穿了一身深色劲装,这些人的血都没有溅到门槛上。 他示意自己的人关门,接着道:“我来晚了,也没帮到什么。” “帮得到。”俞知蕴拿来了一个匕首,递给了施淮岐,“帮我一个忙,让你的手下废了他,我这边不太方便。” “杀了?”施淮岐接过匕首时诧异地问。 “男的那方面,废了,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施淮岐又是一阵错愕,甚至暗暗倒吸一口气,吸进了一胸腔的冷风。 在俞知蕴转身进入铺子时,施淮岐的人还是照着俞知蕴说的做了。 他的人捂着王员外的嘴,倒是做得安静。 他跟进铺子时,俞知蕴坐在太师椅上安静地擦着刀上的血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眸随意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还请施公子不要告诉我的家人今日的事情,之后的事情清辞郡主会帮忙处理。” “啊……好。”施淮岐竟然被一名看似柔弱的女子,震慑得不敢多言。 “多谢。” “无妨……”施淮岐想了想后又补充道,“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也是我妹妹的好朋友,我们也算是朋友。” 俞知蕴听完轻笑了一声,也不知认不认可施淮岐的说法,倒是问道:“施公子今日怎会来到此处?” 施淮岐还真被问住了,只能说道:“我听说你有危险,专程……” “其实不必。”俞知蕴打断了他。 施淮岐跟俞知蕴献殷勤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和俞知蕴这般聊天,他紧张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俞知蕴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道:“你我不算是朋友,你与我哥哥是朝堂上的朋友,我和辛冉是私塾的同窗。但是你我不同,相差很多。” 施淮岐如何迟钝,此刻也听出了俞知蕴的意思。 她在说,他们两个人相差很多,他不必如此。 她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干净利落,又很体面地拒绝了,毫不拖泥带水。 之前没拒绝……是她确实没留意过施淮岐这个人。 施淮岐下意识地吞咽:“如果我坚持,你哥哥那边立了军功……” “我不想我哥哥辛苦,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即可。” “……”施淮岐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也不奢求很多,所以不必强求。” 她的意思明显,她不奢求高嫁,只求平安。 所以施淮岐没必要这般做毫无作用的努力。 “对不起。”施淮岐低声道,是他一厢情愿了。 俞知蕴却轻笑着回答:“为何要道歉?今日该是我谢你才对。” “那我今日好人做到底,帮你处理了院子里的狼藉。” “多谢,顺便帮我报官。” “嗯。” * 施淮岐在第二日崇文馆都没去,躲在家里哭了一整天。 第257章 情窦初开第一次心动,还暗恋了这么多日子,结果人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曾经也觉得自己家世背景好,样貌也算得上英俊,在同龄人里也算是佼佼者,没想到,人家完全不放在眼里。 太难受了…… 他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幸好昨天没当着俞知蕴的面哭出来,保住了一些颜面。 哭到了傍晚,他终于振作起来,去打听外面的事情。 他还是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王员外的事情闹得还挺大的。 可王员外说的话没人信,倒像是胡搅蛮缠,得了癔症。 王员外巴结上的人似乎也不想太过得罪郡主,又不想招惹俞知蕴,毕竟俞知蕴身后还有国公府。 到了三日后,这件事才算是确定了下来。 王员外带人去对手铺子叫嚣,想要行凶,好在施淮岐路过救了铺子里的人。施淮岐以为是抢劫的歹徒,王员外等人被打成重伤。 之后清辞郡主报官,王员外等人被抓。 很快传出来王员外疯了,非说什么是一个女子将他们伤了,还要那女子的命。 可施淮岐也跟着去作证,证明那一日铺子里只有几个会功夫的伙计在,没有什么女子。 王员外等人又确实是在铺子里被抓的,百口莫辩。 那大家族子弟周旋了几日,最终也只能将王员外捞出来,让他不至于被判重罪,更是没办法跟清辞郡主他们追责。 许是觉得王员外太能惹麻烦,将王员外救出来后,那大家族子弟便不再管王员外了。 任由王员外如何递银子,都石沉大海。 王员外回家养伤不足半月,便又被一群人状告。 之前王员外欺男霸女,经商时也多使用手段,如今没人庇护了,那些人便一窝蜂地告状来了。 这一回王员外再次被抓,被关进狱中,他的大儿子也因为参与其中,跟着入狱。 没人保他,他再没能出来。 王家就此散了家,衣铺里的伙计们怕没有工钱,在铺子里抢了衣服、布匹便散了。 世人皆说,王家衣行怕是彻底垮了。 * 此后,俞知蕴给俞渐离写书信。 家中一切安好,阿龄又长高了些许,并且懂事了很多,国公府想带阿龄一起读书,为进国子监做准备。 父亲的工程已经结束,被派去协助修缮出问题的工程,依旧忙碌,但很充实。 月试的经帖我收敛了很多,免去了很多麻烦。 你上次寄回来的窗花我们贴在了正堂的窗上,如今还在。 我捎人给你送去阿龄与我一同做的灯笼,你可以挂在房前。 写好了书信,再将灯笼折叠放好,拼装这种小事情,俞渐离很快就能做好。 整理好这一切,她伸手拿来俞渐离送回来的图纸,照着图纸继续做衣服。 * 七皇子听到禀报后,一阵唏嘘。 明知言坐在一旁跟着听,似乎也听得将信将疑,在他的印象里,俞知蕴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怎么长大之后变化了这么多? “当初认识你,我便觉得你性子歹毒,手段残忍,人也无情。”七皇子说着,看了明知言一眼,“没想到你如今输给了一个女孩子。” “她并不歹毒。”明知言这般说道,下意识地维护俞知蕴。 “但是的确决绝,竟然以身为引,请君入瓮,啧啧,有狠劲儿。也就是她无欲无求的,不然这般头脑用在别的方面,怕是能完成一番事业。” 明知言跟着点头:“所以别惹俞家人。” 这一家人都是看着温柔,实际狠起来比谁都厉害。 七皇子撑着下巴道:“其实施淮岐不错,人单纯,家世背景也好。” “再好又有何用?让妹妹感恩戴德地嫁进去,从此被打压?阿离也不会同意的。” “也是……” 七皇子倒也不在意,若是他知晓俞井何曾经想过将俞知蕴嫁给明知言,怕是不会这般冷静了。 第111章 纷争 俞渐离在北方战场, 军队进攻迁移阵营,他也会跟着移动位置。 所以他的住所也不算稳定,有时会有房屋居住, 有时会住一阵子营帐,之后再寻时机将他送回。 战事危险,他的工作内容却不会接触太多危险的情况。 有时他会跟着军师一同研究战略, 学习的速度让吕君期震惊不已。 吕君期总是会时不时地感叹:“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俞渐离态度平稳地安慰他:“你为何要在意这些?你有对这些事情的喜爱,还有钻研的心思。师父能选中你, 也就意味着你确实有这方面的能力,你的性格与吃苦耐劳的性子也适合战场, 所以不必在乎细节。” 倒不是俞渐离故意超越吕君期什么, 实在是军师很忙,甚至没有时间单独教他们。 所以他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快学习。 他见吕君期跟不上, 或者有些没有领悟, 会在之后单独教给吕君期,毫不藏私。 吕君期很多次还在感叹:“幸好有你这个师弟, 不然我真怕辜负众望。” “我身体情况不佳, 恶劣的情况怕是都需要你冲在前面,以后更辛苦的人会是你。” 吕君期完全不在意这些,反而斗志更高:“无妨, 应该的!” 第258章 此后对俞渐离的照顾也更多。 国公爷和纪砚白带军极其勇猛,纪家军兵精将勇,弓马娴熟,可以称得上战无不胜。 国公爷有意让纪砚白多立军功,纪砚白也才弱冠之年, 军功已然灿若晨星,粲然可观。 这等将才, 既能护得金瓯无缺,又能指挥若定,凯旋之时怕是会再造佳话。 可听说了京中的消息后,俞渐离却有些担心。 在他们离京的第三年,明知言的官职提升到了正四品左通政。 与他关系较好的那些人也陆续从官,施淮岐有家世背景扶持,又得圣上偏爱,如今已经成为大理寺右少卿,正四品官员。 贺楚则是进入了刑部,成为主事,不过被分配到了别的地界,倒是远离了京城的纷争。 陆怀清不出意外地进入了户部,如今乃是从五品的员外郎,估计是想要踏踏实实地一点点往上晋升,不想太过突兀。 这些人也都算得上是年轻才俊,之后注定不会平凡。 最让俞渐离觉得惊讶的是,陆怀璟竟然进入了承宣布政使司,也不知陆家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可能最初也只是想让陆怀璟有个事做,所以给他安排的是从七品的都事。 陆怀璟倒是做得挺得心应手的,毕竟他在陆家也算是耳濡目染,后来又被俞渐离教过一些,大事小事也都能应对。 后期他着实社交能力强悍了些,和不少人成了好友,别看官职不高,却有着很好的人缘,各个部门的人都能联系上一些。 林听也的确老实了不少,如今成为侍讲,不争不抢的,的确没再和三皇子的人有联系。 时不时给俞渐离送药时,也会夹带一些信件,不过内容不多。 难得一次提及正事,还是告诉他:明知言已经无性命之忧。 俞渐离这才意识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明知言遭遇了不测。 也是在这一年,太子和三皇子彻底撕破脸。 明知言因为是参与变法的主要人员,被大家族视为了眼中钉,遭遇了夜袭,险些丧命,还是施淮岐及时赶到,救了明知言一命。 林听又连续医治了三日,明知言才转危为安。 三皇子的人伤了太子的人,太子还没来得及问罪,三皇子的人却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得到了太子的诸多罪证,竟然整整列出了三十六条来。 一条条,一桩桩,都看得圣上愤怒不已。 太子慌了神,跪在大殿上为自己辩解,可因为话语前后不一,破绽百出,而被圣上逐出大殿,再次赶回东宫关禁闭。 这一次就连皇后娘娘亲自去求都无济于事。 太子的人遭遇重击,都变得处境艰难,原本有望晋升的陆怀清,也因为被牵连太多,而被关进了狱中。 施淮岐有救陆怀清的心思,毕竟他是自己的妹夫,可却无从下手,不然也会被牵连其中。 这一次,太子注定会经历大的波折。 俞渐离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七天,林听的纸条和京里来信一同到来。 他听到消息后久久不能平静…… 他知道,太子的诸多罪证都是七皇子那边收集来的,这也是非婉被安排在太子身边的用处,最终他们又用巧妙的方法传到了三皇子那里。 三皇子早就恨透了变法,所以在上奏的同时,派人去教训了明知言。 他们的预想是三皇子会连明知言一起上奏,可三皇子竟然直截了当地想要杀人灭口,也是让明知言、七皇子措手不及。 俞渐离拿着信件,乘坐马车到了前方营帐。 军师正在看沙盘,看到他的神态后猜测有事发生,当即询问:“怎么了?” 俞渐离没有隐瞒,将信件交给了军师过目。 军师看了信件,又拿出了参太子的奏章阅读起来,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不妥来。 接着,他吩咐了身边的小兵,小兵立即前去禀报。 不久后国公爷和纪砚白进入大帐,朗声询问:“怎么回事?” 俞渐离身为军师徒弟,也知道纪家人不喜欢阅读文字,便将书信的内容简略地说了出来。 随后他拿出了奏章的誊抄版本,准备朗读罪状,却被国公爷伸手拿走了:“这种丢人的事情就不用读了,我看看。” 军中不少人听力极佳,怕是国公爷也不想家丑传出去。 他看了一会儿,越看眉头越蹙得厉害,抬眼看向军师:“这是真的?” 军师回答:“若是假的,以太子身边人的能力,想来三日内就能够澄清。消息已经传到我们这里没被拦截,想来是事实了。” 国公爷拿着书信又看了一会儿,最后大手一拍,将书信扣在了桌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千言万语,在此刻都显得有些徒劳了,除了叹息,国公爷也说不出什么了。 国公爷已经年迈,皇后娘娘是他第一个孩子,从小溺爱,的确娇惯了些。 纪砚白算得上是他老来得子,这也是纪砚白和太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原因所在。 他在战场拼杀这么多年,累积的战功,如今也都化作了泡影。 明明他以为这一次成功拿下漠南,纪砚白就可以顺利继承爵位。国公爷也的确有些打不动了,想回京养老,将纪家军全部交给纪砚白。 第259章 他们努力不给皇后娘娘、太子添麻烦。 可他们呢? 倒是显得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小心翼翼有些滑稽了。 可现在…… 皇后娘娘和太子他们又不能坐视不理。 军师也明白了国公爷的意思,道:“送捷报回京。” 俞渐离点头,立即去办。 他们这边送去捷报,圣上念及纪家的战绩与功劳,虽会罚太子,却能保住太子的位置。 圣上总不能寒了边境将士的心。 * 这一次,林听并未用陆家做垫脚石,可陆家还是出现了重大的问题。 太子这次舍弃的是陆家,将很多罪过推给了陆怀清。 陆怀清被关押在狱中,听说了这件事后只是轻笑,似乎在入狱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这次恐怕轮到自己了。 他一直知道太子是这样的人,还是义无反顾选择跟随太子,参与了太多太子做的事情。 他以为太子会看在他这般忠心的份上,以后给予他照顾,毕竟太子的位置一般难以撼动,他也是提前为自己争取前途。 可他错了,这一次的问题太大,太子也只能靠着国公府保住太子之位,罪过还是要罚下去的。 这一次圣上的愤怒,不亚于上一次中书省事变。 陆家被贬,陆大人从正二品官员,被贬为了正五品户部郎中,去巴蜀任职。 陆怀清仍在狱中,尚未确定如何处置,陆大人却要去巴蜀赴任了,即刻离京。 陆怀璟并未被波及,毕竟他一直都是纨绔的模样,很少参与家中的决议,倒是唯一一个清白的,能够留在京中。 可如今的情况,陆怀璟一个人在京里彷徨得不行,他谁也不敢信任,只能努力冷静下来,继续认真工作。 他搬去了母亲嫁妆的别院,搬离了陆府。 之前的府邸已经不属于他们陆家了。 如今他一个人住,家里的侍女少了很多,他觉得格外落寞,整日里无精打采的。 坐在屋子里的摇椅上,他披着一个薄薄的被子,双目无神地看向棚顶的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听得陆怀璟蹙眉,他骂道:“我不是说过不要来烦我吗?” 乾宝早就回到了他身边,这些年照顾得也都稳妥,怎么今日又这般不规矩了? 难道他家败了,乾宝也要有二心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只有他还是之前大少爷的脾气。 “我来也不行吗?”俞渐离取下斗篷,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雨珠,低声问道。 陆怀璟一开始没听出来他的声音,毕竟也是三年未见。 回过神来后,陆怀璟快速起身,看到俞渐离走进了他的屋子,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怀璟惊讶地道,快步到了俞渐离身前。 “我想着你怕是要六神无主了,便跟国公爷告假,快马加鞭地回来了。刚刚到京里,就来了你这里。” 陆怀璟一瞬间酸了鼻子,强忍着眼泪道:“算你有良心,但是你这次回来没你救明知言那次快!” “也不怪我,上次我在我们自己地界建造难民营,距离京里近。如今军队已经攻打得很远了,多了一日的路程,所以才回来得晚了。” “你去看过明知言了吗?”陆怀璟倒不是真的责怪这一点,又问了这个问题。 “还没,我回来得比回京的文书快,我此刻还是不能进京的人,你可得藏好我。” “哦!”陆怀璟后知后觉地关上了房门,又问,“你吃饭了吗?” “的确没吃,有些饿。” “我安排人准备。” “乾宝肯定会布置的,他办事一向周到。” 陆怀璟说着,回到屋子里坐下,道:“我如今……怕是不能像以前那样给你安排得稳稳当当的了。” 陆家被贬,陆怀璟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做个有钱的小少爷了。 俞渐离自然不在意,将一袋碎银放在了陆怀璟面前:“喏,这袋是还你的。” 紧接着,他又拿了一袋给了陆怀璟:“这是我这三年来的赏赐,你也拿着。由奢入俭难,你一时间适应不下来,慢慢过渡就是了,不怕。” 陆怀璟终究是没忍住,开始簌簌落泪。 这些日子他已经很坚强了,可在俞渐离面前还是忍不住了:“怎么办啊?家里只剩我在京里了……” “不要试图斡旋,不要有太多试图挽救的小动作,从上一次中书省的事情,就能总结出来圣上的脾气,最少一两年内此事不要被提起。你近期要尽可能降低你的存在感,让圣上不要想起来还有一个你。” “林听也是这么说的。” “你还在京里,陆家只要还有你在,就还有希望。” “可是我完全不如哥哥机敏!” “就是因为你哥哥太过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了你们整个陆家。你这样反而给陆家留下了一丝希望。” “……”陆怀璟完全无法反驳。 “你看看我,也是当年被中书省的事情牵连的,两年后还不是有了现在的光景?我会在京里留半个月的时间,我离开后的时间里你安稳一些,凡事问问明知言,如果他那边不方便帮你,你就去问林听,等我回来。” “你还得多久才能回来?” 第260章 “匈奴很能拖延,总是打持久战,不过按照我的推算,两年内必定会投降,他们坚持不了多久了。等我回京后,我会想办法帮你,就算不能让陆家恢复之前的光景,也努力让你和家人在京里团聚。” “好。” * 与此同时。 一直在留意陆怀璟消息的陆夫人,也在三日后得到了陆怀璟的消息。 “俞渐离快马加鞭回京了,已经和小少爷见过面。在此之后,小少爷便称自己因为忧虑与愧疚过度,卧床不起,再没出过门。” 陆夫人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面临这样的绝境。 之前她瞧不起的人,却是在他们家危难之际,难得愿意出手帮助的。 她一向觉得陆怀璟不学无术,现如今,陆怀璟却成了家里唯一的希望。 “他应该是劝住璟儿了……那就好,我也能安心不少……”她喃喃自语,泪如雨下。 第112章 再归京 在这个节骨眼俞渐离突然回京, 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三皇子其实是持续盯着俞渐离的,毕竟上次俞渐离也参与了变法,还一举改变了圣上的主意。 可是那阵子国公府不可撼动, 俞渐离又和纪砚白形影不离的,或者有人一直暗中保护俞渐离。 难得的机会,俞渐离也在军营里, 他们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后来俞渐离离京,再没参与过变法的事情, 三皇子才没再留意俞渐离。 仿佛俞渐离确实没有参与变法的心思,他只是想救自己的朋友罢了。 现在俞渐离回来了, 从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京里的那一刻, 三皇子的人便开始跟随俞渐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们依旧觉得, 俞渐离有着扭转乾坤的能力, 如今的局面他们可是煞费苦心才达成的,不想被人掺和, 俞渐离的归来让他们十分忌惮。 可俞渐离似乎没什么不妥。 他第一件事先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在家里吃了一顿团圆饭。 第二日去明知言的住处看望明知言,这个时候三皇子已经提高了警惕,谁知俞渐离停留了不到半日便又回了家。 第三日他去了国公府, 看望国公夫人以及两位少夫人。 这一套流程下来,仿佛真的只是许久未曾回京,到处看望一番。 第四日俞渐离仍旧没有什么动作,在家里和弟弟玩了半日,又去了衣行, 去看衣行的室内装饰以及衣服摆放。 晚间和俞知蕴一同乘坐马车去往他们还在建造的新家,新的宅子已经能够看出大体轮廓。 拆除老旧的建筑后, 最外围的院墙是第一个建造的,为了隐秘性,也能避免打扰邻居。 宅子是俞渐离出的设计图,俞井何加以改进,最后也是俞井何监工建造的。 因为俞家的资金不足,也是有一点资金,再建造一点,如今已经三年了仍旧没有上梁。 俞渐离过去看了之后,似乎对新家很是满意,还提出了几个小意见,最后一家几口人开开心心地回家。 这些消息汇报到三皇子那里,三皇子都有些不确定俞渐离的心思了。 他看望明知言可能是密谋,可明知言只是脱离了生命危险,还在昏迷,见到了也密谋不了什么。 他还不去见陆怀璟,似乎根本不关心陆家的事情。 如果他去见了施淮岐,三皇子都能去圣上那里参一本,毕竟施淮岐也是最想救陆家的人之一。 可俞渐离没有。 “盯紧了!”三皇子咬牙切齿地道。 “好。” * 俞渐离坐在屋子里,身边坐着俞知蕴。 她在店铺附近捡到了一只流浪猫,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奶牛猫,如今已经被养得圆鼓鼓的,并不爱动,也不认生,懒洋洋地趴在了俞知蕴的怀里。 俞渐离看着它道:“乌云盖雪,挺可爱的。” “它叫不乌。” “雅致,但是不是很顺口。” “确实,所以父亲和弟弟一直叫它小黑。” 现如今,俞渐离和谁见面都会被人怀疑,那都是在圣上愤怒的期间作死,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 所以他只能放心大胆地和俞知蕴交谈。 俞知蕴是被所有人低估的人,都当她不过是一介女子,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也正是因为大家不会在意俞知蕴,所以在俞渐离离京后,处理这些事情的都会是俞知蕴。 她出现在各处,大家都不会特别留意,也只当她是在各处转转。 “我离京之后,你让知言和施淮岐尽可能打听户部的消息,看看谁的野心最大。留意这个人,不要惊动他,还要养肥他,最好在两年内就让他积累不少把柄来。 “当初爹也是在工部连续出现问题时,才有机会回来,陆大人也可以如此调回京来。要让圣上更愤怒户部其他人的过错,然后意识到没有陆大人果然不行。” 俞知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好,我会传达给他们。陆怀清还在狱里,辛冉却跟着去了巴蜀,我担心她……” “怕是会关一阵子,不过罪不至死,之后最好的结果是跟着贬去巴蜀,毕竟巴蜀是较为富裕的地方。最差是贬去苦寒之地做个地方小官,他刚刚做官不久,没有陆大人之前累积的功绩,那翻身就难了。” “若是太子熬过去,将他救起来呢?”俞知蕴试探性地问。 第261章 “……”俞渐离却知道,太子熬不过去,如今圣上对太子的意见已经很大了,全靠纪家撑着。 之后三皇子不会放过太子,太子注定会和三皇子斗一个鱼死网破。 待到两个人两败俱伤之际,七皇子会崭露头角,让所有人难以应对,一举成为新的储君。 俞知蕴看到俞渐离沉默的神情,大致是猜到太子怕是不太稳了。 她只是唏嘘:“辛冉本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心地善良,对我也好,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我身份低,处处维护我……” “看陆怀清能不能坚持下去吧,若是他就此一蹶不振,我们也帮衬不了。他若是能坚持,之后审时度势,安安分分的,也能过安稳日子,只是不如之前光鲜罢了。” “嗯。” “在我离京后,你看着陆怀璟些,他知道你是我的妹妹,会听你的。”俞渐离再次叮嘱。 “我尽力。”俞知蕴到底是女子,不能和陌生男子走得太近,她也只能尽可能地帮忙,说不定还得清辞郡主帮忙掩护。 俞渐离想起了什么,问道:“施淮岐他……” 问得欲言又止。 “拒绝了。” “他还真对你很殷勤?”他还当是陆怀璟想多了,没想到是真的。 俞知蕴却回答得很迟疑:“有点吧,我没怎么留意到他,留意到的那一日就拒绝了。” “哦。” 俞渐离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你……喜欢男子吧?” “嗯?”俞知蕴被问住了。 “你可曾想过嫁人?” 俞知蕴这才明白俞渐离的意思,当即笑出声来,半晌才回答:“哥,你在想什么呀!” 俞渐离很是心虚,他真怕俞家一家里有两个弯的,那这家人就更逆天了。 “我的确想过嫁人,可至今没有让我生出兴趣的人。父亲做事小心,还没什么主意,他的确在犹豫,看谁都不顺眼,你想想看,父亲常见的人都是你和明大哥,自然看不上旁人。他能看得上的,还都是我们高攀不上的。” 俞渐离一想也是,俞井何第一个看上的就是明知言,其他人确实很难再看上。 他笑着道:“我回来后爹欲言又止好几次,估计是想和我商量这件事情。” 俞知蕴跟着点头:“爹肯定是想和你商量的,可你最近又不在京里,不知道这些公子们的近况。京里最近又经历了大变动,什么都说不准,所以他才没问你。” “清辞郡主可有给你参谋?”俞渐离又问。 俞知蕴摇头:“她不提这些事情,似乎在辛冉嫁人后,她就忧愁了许多,开始怕我嫁人了。” “也是……” 俞渐离也有些忧愁了,俞知蕴如今也十八岁了,还没说人家,的确有些晚了。 他之后跟陆怀璟、明知言通信的时候,再询问一番他们的意见吧。 这时,俞知蕴提起了其他的事情:“书铺掌柜陆陆续续送来了一些银两,说是你交代他送给我的,一共有七十六两,我都用在建造房屋上了。” “哦,我知道了。”在俞渐离的概念里,这已经很多了。 * 在俞渐离离京的时候,明知言仍未醒来。 他一个人坐上了马车,家里仍是大包小裹地给他装东西。 车马边是纪家军的将士,会护送俞渐离回去。 俞渐离继续交代:“有事就传书信给我。” “嗯,放心吧,家里都挺好的。”俞井何虽然万分不舍,却还是在安慰。 “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 马车缓慢行驶,他再次离开了京城,马车行驶到城外驿站,他掀开车帘,看到陆怀璟坐在亭子里远远地看着他。 他似乎犹豫要不要下马车,陆怀璟却摆了摆手示意,让他继续赶路,不必在意自己。 直到再也看不到陆怀璟的身影,俞渐离才重新坐回到马车里,心也在此刻揪紧。 他或许改变了些许剧情,可他不能拯救所有人。 陆怀璟似乎必定要经历这些才能成长,他也只能尽可能地帮助。 在多事之秋,他竟然连和陆怀璟光明正大地见面都不能了…… 陆怀璟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又该如何接受这种落差? 到了歇脚的地方,俞渐离刚刚坐下喝了一杯茶,就看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朝自己走来。 俞渐离身边的士兵很快拦住了此人,俞渐离却道:“无妨,他是朋友。” 冯光栖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俞渐离的斜前方,道:“我出去历练两年,掐指一算似乎不太平了,便提前回来了。” “此次寻道之路可还顺利?” “一般吧,看我都成什么样了。”冯光栖展示自己一身破烂衣衫,笑得还挺憨厚。 “你是去帮陆怀璟的吧?” 冯光栖也不隐瞒:“我本来不想帮的,可之前他找我算命,我说得加钱打发了他,他还真的给了我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能逆天改命,却能助他哥哥不会走向最差的路。” 俞渐离听完暗暗松了一口气:“嗯,有你我就放心多了。” “哈哈!”冯光栖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谢谢小军师的茶,我看小军师面泛红光,两年内必有好事发生,官居三品不在话下,告辞。” 第262章 “借您吉言。” * 和俞渐离计算的差不多,他们想着两年左右可以凯旋,最终在一年半后结束,成功攻打下漠南地界。 纪家军处理完一切事宜后,顺利回京。 上一次纪砚白凯旋,俞渐离还是在看台上看纪砚白回京的场面。 这一次,他却是随着军队回京,坐在马车里,亲身感受那种被众人簇拥敬仰的感觉。 他知道欢呼声也属于他。 他跟随着国公爷、纪砚白、军师一同进宫面圣。 那一日圣上龙心大悦,颁发下赏赐众多。 国公爷也顺势提出了自己想要告老还乡的想法,想留在京中养老。圣上虽有迟疑却也看在国公爷年迈的情况下同意了。 纪砚白升授定国将军,赐予昭国公封号。 俞渐离晋升兵部右侍郎,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右侍郎。 从最开始归京被人嫌弃的国子监监生,到如今的正三品右侍郎,简直神速。 就连吕君期也在归京后晋升到了员外郎,对他来说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这些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还有不少人传说,俞渐离怕是不会再和陆怀璟有来往了,之前巴结着陆怀璟,借着陆怀璟做成了不少事情。 之后陆家落难,俞渐离回京都不见俞渐离去见陆怀璟一次。 现在俞渐离飞黄腾达了,怕是更不会管陆怀璟了,就是一白眼狼。 没想到俞渐离在新的府邸里休息了一日,便去寻了陆怀璟。 如今时间,他已经不需要再太过小心,也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陆怀璟看到俞渐离和纪砚白并肩到了他的小院门口,他还是那副嫌弃的样子:“我依旧见不得你们并肩站在一块儿的样子,太像黑白无常来索命了。” 恍惚间,他们仿佛回到了国子监的时光,陆怀璟一如既往地嘴贱,纪砚白一如既往地烦陆怀璟。 纪砚白冷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你长高,是京里的饭菜不行吗?” “纪砚白……”陆怀璟气得不轻,“俞渐离怎么就能看上你呢?” 第113章 婚事 113 陆怀璟在这一年半里, 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雪中送炭的少, 落井下石的人是真他娘的多。 有几次,之前和他不和,被他骂过或者干脆打过架的人, 在他们家出现问题后,到他的面前嘲讽。 期间还会提及俞渐离都不管他了, 没人帮他。 那嘴脸陆怀璟记忆犹新,恨得牙痒痒, 却不能处理。 在俞渐离到他家里的第一时间, 陆怀璟便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一共写了六页纸, 都是陆怀璟这些时日里记下的仇。 “我就等这一天呢, 这些仇我说什么也要报了!”陆怀璟将自己的记仇小本递给了俞渐离看。 俞渐离伸手接过来,问道:“这些划掉的人是怎么了?” “不知道, 有的突然就得了重病, 比我还可怜。有的家里也出现了变故,我也去落井下石了一番,就没那么气了, 也就划掉了。” 俞渐离翻看了一会儿,道:“应该是林听做的吧。” “他……”陆怀璟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俞渐离眯起眼睛看他,道:“你让他得逞了?” 陆怀璟连连摇头:“什么得逞?!没有,就是这段时间他确实对我很照顾, 还会帮我给家里传递消息,我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他了, 我怕你听了不高兴。” 俞渐离思量了片刻,不得不感叹,陆怀璟倒是挺听话的,当初叮嘱他离林听远点。 如今这么久过去了,陆怀璟还在默默听话。 再看这些年里林听做的事情,也确实没什么不妥之处。 这几年里,林听也一直在给他送去救命药,也算他的救命恩人,俞渐离竟然有些劝不出什么来了。 “对你有利,你就用他,不用客气,他应该的。”俞渐离这般说道。 这是林听之前欠陆怀璟的,就应该还。 “哦……”陆怀璟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有利用别人的脑子? 不久后,明知言跟着进入了陆怀璟的院子,目光扫过院落里坐着的几个人,叹道:“还真是许久不见。” 俞渐离站起身来迎过去,嘴里却是埋怨的:“对你来说是快五年没见过,我可是在一年半前见过你一次。” “当时我很狼狈吧?” “还好吧,毕竟我回京的时候你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明知言并未多说什么,而是走进小院跟着坐下,随口道:“我和陆怀璟倒是时不时见面。” 俞渐离还挺感兴趣的:“我不在京里的时候,你们两个的关系好起来了?” 明知言摇了摇头:“也不算,大致是半年前开始的,他受了委屈实在没人诉苦,便去寻我,赖在我家里不走,絮絮叨叨个没完,我被吵得烦了,帮了他几次,那些挑衅他的人也就没有那么放肆了。” 也就是说陆怀璟确实默默承受了一年的时间,这记仇本也出自这一年。 陆怀璟也跟着叹气:“也怪我年轻气盛,之前惹的人太多了,不过还是有些朋友时不时来帮我的。” 俞渐离点头,道:“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第263章 也算是步入正题了。 陆怀璟道:“也算是冯光栖帮了忙,给了我一些帮助,告诉我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较为吉利,我便按照他说的做了。我哥当时在狱里待了快三个月,最后也被贬去了巴蜀,也算是一家人团聚了。” 这的确是比较好的情况,相比较之前的中书省事变问斩多人,倒是轻了不少。 俞渐离感叹:“陆大人毕竟是得力的大臣。” 俞渐离虽然只和陆大人正式见过一面,却对他印象不错,所以也愿意在此刻帮忙。 明知言跟着说道:“我们也一直在盯着户部,这种野心很大的似乎不止一个,我随便用了些小方法,让他们内部斗争的同时,也在养大他们的胃口,也可以收网了。” 俞渐离轻声回应:“好,我最近会竭尽可能地帮忙。” 陆怀璟却很担心:“你们刚刚回京,风头正旺,刚回来就做这些能行吗?” 俞渐离笑着安慰:“和平时期的兵部,就像一群闲散人士,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忘记上朝的时间,别的……没什么了。我在边境教会了两个小兵,兵器的事情他们可以处理。” 纪砚白也跟着道:“随手的事儿。” “哟!昭国公的语气就是这么淡定。”陆怀璟一个七品小官,倒是敢去嘲讽一个二品的将军。 “确实啊,毕竟不再是旁人口中的小国舅爷了。”纪砚白还是很得意的。 说起来也是,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纪砚白已经是三品的小将军了,可那时所有人对他的称呼都是小国舅爷。 似乎纪砚白能成为小将军,全靠皇后娘娘照顾,也靠国公府的背景。 是旁人的帮助,让他有了地位和威望,从而否认了他的能力。 现在,他们终于认可了纪砚白的能力,愿意称呼他为昭国公了。 陆怀璟想了想后道:“还挺励志的。” 俞渐离也跟着骄傲:“这是自然。” 明知言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冷淡道:“收敛点吧。” 俞渐离忍不住大笑起来。 明知言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开他和纪砚白的玩笑,就意味着明知言此刻已经放下了,并且和七皇子进展得不错。 这也让俞渐离放心了不少。 他们结伴要离开陆怀璟的小院时,俞渐离叫走了明知言单独说几句话。 明知言仍旧是之前清冷的模样,只是这些年里沉淀了一些锐气,倒是看起来好相处了不少。 俞渐离第一句话便是问他:“你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这次圣上给予的赏赐很重?” 明知言跟着点头:“注意到了。” “其实在半年前,国公爷就曾经秘密修书一封,禀明圣上国公府的立场,他们永远效忠周晋,他们拥护的是圣上,守护的是这个国家,没有私心。” 也就是说,半年前国公爷就想通了,他若是继续护着太子和皇后娘娘,最后恐怕会连累整个纪家。 他们纪家世代忠良,为国拼杀多年,若是最后落得一个罪名收场,国公爷也会愧对列祖列宗。 所以他们明确了自己的立场,不会袒护太子。 圣上也知道国公爷的为人,能让老爷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被太子和皇后娘娘寒了心。 太子做的事情,也真的让国公爷难以维护,甚至没脸求情,只希望圣上看在他们功劳的份上,放过太子一次。 自此之后,国公府是国公府,太子是太子。 “也是为难他老人家……”明知言也感叹了一句。 很早就有人骂过,纪家是一家子滚刀肉,国公爷更是护犊子护得厉害,谁敢动他手底下的兵,国公爷定然要闹上一闹。 更何况是他的第一个外孙了。 “所以之后……国公府不会是你们的阻碍。”俞渐离再次开口。 明知言看向他,先是错愕,随后苦笑着问:“你一直都知道对吗?” “我知道你之前是如何的苦,所以理解你无法彻底效忠太子的心,我也相信你的选择,我站在你的角度想过很多次,你做的选择都是当时情况下最优的,所以我也会默默支持你。只希望哪一日真的立场不同时,你能相信我一次。” “这四年半过去,你已经彻底成为国公府的人了?” “他们成就了我,我也不能辜负他们。而你当年从泥潭里将我捞出来过,我也记得你的恩情,你依旧是我最在意的朋友之一,所以我不想与你为敌。” 明知言语气柔和下来:“你为了我冒死回京,我又怎会为难你。我自然相信你,可我要做的事情注定很危险,所以我也容不得任何闪失。” “你放心吧,师父和我的态度一致,他如今年迈有意隐退,师兄也会听从我的意见,纪砚白完全听我的。” “嗯,好,我会告诉他的。” 他,指的是七皇子。 * 俞渐离并未立即回家,而是想顺道去接妹妹。 他让纪砚白先回国公府,他到了铺子后直奔后院,一般俞知蕴会在后院,那里没有客人,都是她和几名侍女在。 只是他今日到时,院落外还有马匹。 俞渐离疑惑了一瞬,还是走了进去。 他进去时,正好看到施淮岐一脸笑意地抱着什么走出来。 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第264章 俞渐离一惊,下意识转身往回走,生怕是自己妹妹和施淮岐“私相授受”被他撞见了。 施淮岐还挺意外的,道:“俞渐离?!我还打算过几日去你府上拜见呢,今日居然遇上你了?你怎么往回走?” “哈哈。”俞渐离干巴巴地笑,又转身回来问,“你倒是……怎么在这?” “哦。”施淮岐给俞渐离展示怀里三个月大小的黑白小猫,道,“不乌下崽子了,我今日送来纳猫契,以及大鱼,来迎猫了。” “这样啊……不过你怎么知道不乌下崽了?” 施淮岐听完回答不出,心虚地笑了笑:“也、也就是无意间知道了。” “但愿如此吧。”俞渐离没好气地回答,他真没想到这小子至今还关注着俞知蕴呢。 施淮岐见俞渐离表情不对,赶紧一溜烟走了。 俞渐离走进后院,见俞知蕴正在绣花,当即走过去问:“你和施淮岐还有联系?” 俞知蕴疑惑地看着他,道:“不是你让我叮嘱他和明知言观察户部吗?” “叮嘱完了还有联系?” “嗯,他观察得仔细,还列出明细后找机会来问我,应该如何做,我便告诉他。” “……”俞渐离真没想到他也算间接给了施淮岐机会,这些事情找明知言就可以,找俞知蕴有些刻意了吧? 俞知蕴一心帮助哥哥分忧,怕是跟着思考了很多。 这感觉真的是,自家里的白菜,被自己熟悉的人盯上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没事就来找他们家白菜,好多次还是自己奉上的机会,想想还挺生气的。 俞渐离又问:“他都那么大了,还没说亲事呢?” “上次虽然是陆家倒了,但是他们家也算是太子那边的,努力挽回一些事情,让太子的罪不至于太重,也是经历了不少波折,险些跟着倒下,以至于他们家里没有心思张罗这件事。最近倒是好了些,不过我也不知道详细。” 俞渐离不放心,还想再问问俞知蕴她的想法,结果她依旧没把施淮岐当回事似的。 她的注意力全在别的方面:“哥哥,你帮我参谋一下分店开在哪里好。” 如今衣铺的生意好,还没了王员外这个添堵的人,生意越来越兴隆。 俞知蕴年底得到的分成,都要比俞渐离和俞井何两个人的俸禄加一起还多,房子能盖起来全靠了俞知蕴。 “王员外虽然人品不好,但是经商头脑还可以,他之前开过铺子的附近都可以试一试,如果只再开两家的话,我推荐这两处……”俞渐离最终还是跟妹妹商量起了铺子的事情。 * 晚间,俞渐离回到家中,俞井何已经准备好了茶水。 俞渐离很快猜到父亲这是有话要说,便跟着坐下了,询问:“怎么了父亲?工部这些年来如何?” “工部的人老实了很多,许是看到陆家的下场了。杨桐屿没什么能耐,本是被安排进了工部,后来工程出了岔子,又被贬了,他爹也不敢再帮扶他。” “那还挺好的。” “嗯,我最近的日子还挺舒心的。”毕竟儿子在兵部,背后有国公府,他受到了不少优待。 思量了一会儿,俞井何还是提了一件事:“你瞧着施淮岐如何?” 俞渐离原本捧起了茶杯准备喝,到了一半又放下了,问:“施淮岐示好到您这来了?” “他哪能啊,毕竟我也是长辈。是他母亲亲自来过一趟,他父亲也来与我说了两次,很有诚意。”想到了什么,他又很快补充,“他们找我的时候,你还没回京呢,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提的。” 俞渐离算着日子,是他回京前四个月和俞井何提的,那时京里也无人知道边境的消息。 更不会有人知道这次圣上会赏赐得这般慷慨,让俞渐离跨越性地晋升到了三品。 所以也不算是看他们家好起来了,才提了婚事。 那个时候,施家的困境已经过去,一切相对太平,也不算是找不到旁人,所以来找他们。 这点倒是让俞渐离满意。 俞渐离思量了片刻后问:“他们怎么说?” 俞井何回答:“第一次是施大人来寻我,说起家里的氛围很轻松,还允许孩子成亲后出去单独立府,我当时还没听懂。几天后他的母亲上门来提了婚事,我才知道上一次是暗示。 “夸了一通施淮岐是个好孩子,又夸赞知蕴人美心善,是他们最喜欢的孩子。还说,他们家这些年里,还是第一次上门提及这件事情,知蕴是第一人选。” “第一次上门应该是真的,施家家世背景好,都是旁人去他们家里。上一次女儿的婚事不成功,他们也会仔细了许多。” “我犹豫的是……我们家人丁单薄,我怕知蕴嫁过去底气不够,嫁妆怕是也不多。” “嫁妆不用怕,我来安排。他们愿意三次来提,也是表明了他们是真的想要求娶,娶进门后也不会为难。知蕴配得上最好的,所有事情她自己就能处理。” 父母都来他们家认真提及此事,也是施淮岐明确地表示了态度,父母也支持吧? 这倒是打消了他一部分顾虑。 俞渐离最后道:“您先别急,这两日我再想想,之后再决定。” “好。” 第114章 定亲 俞渐离本是要去寻明知言问问的, 可想到他们两个私底下见面似乎有些不妥,他便又叫上了陆怀璟和纪砚白一同前去。 第265章 四个人聚在一起时,谈论起此事都有些犹豫。 陆怀璟突然感叹了一句:“这感觉倒是有些奇妙, 一般婚事都是父母张罗,难得是我们这样的人聚一起商量,搞得我觉得我责任重大。” “实在是我家中情况特殊, 我只能多操些心。”俞渐离也跟着叹息。 纪砚白给出如下看法:“施淮岐长得可以,身体也可以, 他们施家不会出兵了,他现在也是在大理寺, 官职也可以, 至少不会让妹妹守寡。” 陆怀璟跟着说:“没错,施家家底子厚, 嫁过去日子也会过得不错。我听说施淮岐父母挺亲和的, 施淮岐的妹妹还是你妹妹的朋友,他们家也有诚意。” 明知言倒是最后开口的:“施淮岐对妹妹应该是真心的。” 陆怀璟跟着说道:“嗯, 能坚持这么多年, 想来也是真心的。” 陆怀璟都认可这一点,毕竟他当年不过是念头一闪,之后再没想过。 施淮岐倒是坚持了许久, 期间也没想过放弃再商量其他女子,倒算得上坚定。 陆怀璟又开始掰着手指算:“如果你的妹妹嫁给了施淮岐,我哥哥娶了他的妹妹,是不是我们俩也算是亲戚了?京城真的是太小了,动不动就能变成亲戚。” “我们应该也算不上亲戚吧……”俞渐离也有些迷茫了, 毕竟他穿到俞家时,俞家已经没了什么亲戚, 他对这方面的概念已经淡了很多。 “再看看吧,施淮岐算得上不错的选择了。”陆怀璟跟着劝。 俞渐离见他们几个人都对施淮岐较为认可,渐渐地也变了态度。 不过他并未立即决定,还去了一趟国公府,去问国公夫人以及两位少夫人的意见。 她们身为女子,更懂女子婚嫁应当注意的。 “施淮岐这孩子不错,我看着长大的。”国公夫人笑得很是开朗,似乎也为俞家觉得开心似的。 大少夫人跟着冷哼:“上次我带着知蕴去参加宴会,就看到这小子贼头贼脑的,当时就觉得有问题,现在看来早就开始了。” 俞渐离立即追问道:“他怎么了?” 大少夫人摆了摆手:“也没怎么,就是明明在男子的宴席,却叮嘱人照顾这边,侍女往这边多送果盘,这种事情让旁人知道了不好,被我拦下了。” 难怪俞知蕴很多都不知情,原来早早就被其他人拦住了。 问了两批人,他们似乎都对施淮岐印象不错。 俞渐离一脸忧虑地乘坐马车回了自己的新家,其间仍旧在思考。 他去问明知言,也是想知道施淮岐的立场。 如果之后事发,施家能不能在斗争中安稳度过。 他去问,明知言便会明白他的用意,但是明知言没有阻拦,便意味着明知言并不会对施家出手。 他回到家里,门口热闹得像是过年。 刚刚下马车,就有一位中年男人迎了出来,上来便道:“阿离都这么大了?!真是俊俏,随了表姐。” 俞渐离很快猜到了他的身份,母亲的远房表弟。 仿佛他不升官,他家里也不会有这么多亲戚。 俞渐离含糊地回应,快步进入家门,他们也不能太过冷落,他如今被不少人盯着,随便一件事都容易参他一本。 可突然来了这么多认亲的亲戚,还有些明目张胆地打秋风,着实让人烦恼。 再进院子,又看到了两个媒婆,一个是被请来问俞渐离亲事的,一个是求娶俞知蕴的。 俞渐离干脆躲开了他们,快速进入了俞知蕴的小院。 俞知蕴见他进来,笑着问:“家里很热闹吧?” “的确,吵得我头疼。” “一些老家的如今还没得到京里的消息,等他们得到消息,再来京里,怕是需要至少二十日,这只是刚开始。” 俞渐离只能坐下后,喝了一口雨潺奉上的茶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俞知蕴递给了俞渐离一封信:“明大哥刚刚送来的。” 他快速接过来,展开后只是简单的内容:你问过妹妹意见后告知于我,之后恐怕会有一场纷争,婚事早些定下也好,你也要注意。 看到这封信,俞渐离莫名地反而放下心来。 他抬头看向俞知蕴,问道:“你觉得施淮岐如何?” 俞知蕴似乎并不意外哥哥会这么问,很快回答:“不讨厌。” “你可有其他心仪的人选?” “没有。” “那若是真的和施淮岐你可愿意?” “可以。” 俞渐离见她回答得爽快,赶紧提醒:“你莫要因为是我提的就一下子同意,还是你自己幸福更重要。” “我这些日子想过,他还可以,他很听话。” “哦……听话?” “嗯,听话就行。” “若是你的婚事会引起一场纷争,你可能承受?” 俞知蕴指了指明知言的信,问:“明大哥提的?” “嗯。” “我也能帮到他了?”俞知蕴似乎还挺开心的,“没问题啊。” 似乎是做了决定,俞渐离转身离开,找俞井何商量去了。 俞知蕴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活动了一下手腕,自语道:“看来要准备自己的嫁衣了。” * 确定了俞知蕴的亲事,俞井何仿佛一下子充满了活力,开始张罗定亲的事情。 第266章 施家也很配合,似乎是怕俞井何做得不熟练,还特意派了一个管家过来,协助俞家办事。 逐渐地,俞家和施家定亲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只是还没有正式对外宣布。 还有不少想给俞渐离说亲的,来俞家的人依旧很多。 国公府那边推脱纪砚白的亲事,都说纪砚白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纪家已经有两个例子,怕耽误了女子的一生,不再议亲。 俞家也就说了同样的说辞,说俞渐离是跟着过刀尖上舔血生活的,也不方便娶妻,来议亲的也都拒绝了。 俞知蕴的事情定下了,俞渐离的都拒绝了,俞家终于安静了不少。 不过过来攀亲戚的人还是很多,有些俞井何曾经的同窗也都厚着脸皮,和俞井何谈论曾经的情谊了。 之前招惹过俞井何的那几位,干脆连续几日不敢出门,生怕谁为了巴结俞家而过来给他们添堵。 直到一日,俞井何被请进了宫中,被留到了夜里才被送回府里。 俞渐离和俞知蕴早早得到了消息,都在家里忐忑地等待。 俞井何是被人扶着回府的,进来后哆哆嗦嗦的茶杯都拿不稳,最终还是俞渐离喂给他喝的茶水。 俞井何坐下连续喝了三杯茶,才算是缓过来一些。 俞知蕴则是帮忙布菜,他们都知道俞井何一整日都没吃饭了。 俞井何在吃饭的时候,才说了今日的事情:“今日皇后娘娘请我过去,说想迎娶知蕴做侧妃。我说家中已经和施家议亲了,可皇后娘娘却说只要还没有正式定亲,这事就有改变的余地。” 俞渐离和俞知蕴听完都是一阵沉默。 俞井何又吃了几口饭,才又道:“我最开始一直以已经有约在先推脱,皇后娘娘却十分坚定,我只能装傻,一直推脱说我得回去问问才行,不给她准确的答案。她便一直留我在宫里,留到不得不让我离开的时间,才让我离开。” 俞渐离点头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应该意识到国公府的态度了,想来这几日他们也曾和国公府联络过。意识到国公府不可控后,便想控制住我,我是国公府较为重视的存在,太子娶了我唯一的妹妹,就只能无条件地帮助太子,这样他们才能心中安稳。” 俞井何仍旧心有余悸:“你虽然提醒过我可能会不安稳,却没想过会是这般可怕。我曾想着你升了官,家里也能过上好日子,结果却更不太平了……” “这是我们避不开的,从国公府确定了立场,我升官,这件事就注定会发生。知言和他们周旋的时间最久,最了解他们的想法,早早预料到了这一切,所以提醒了我。 “我们是有对策的,就要等待看看施家的态度了……” 这件事是俞家避不开的。 明知言猜测到会有这一步,便想要加以利用。 既然明知言能猜到,便早早帮他们想好了应对之策,只是俞井何必须经历这么一遭。 俞井何一个本本分分修建城楼的手艺人,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显然被吓得不轻。 面对皇后娘娘的威压,俞井何能够一直保持冷静,没有妥协已然不错了。 皇后娘娘也是听说了俞井何的性子软弱,却不知面对孩子的事情,俞井何从不妥协,她也是低估了俞井何。 在旁人看来,成为侧妃是天大的恩赐,但是俞井何只在乎孩子幸不幸福。 俞渐离陪着吃完了饭,便叫来了一直守候在他院子里的小兵,让他们将消息传给施淮岐。 太子的人必定在盯着他们,只有这群轻功了得的人,才能躲开太子的眼线。 * 施淮岐这几日都很开心。 他从对俞知蕴一见钟情后,也算是喜欢了近五年的时间。 他也曾在被直接拒绝后想过放弃,可在俞知蕴隐秘地联系他,叮嘱他盯着户部后,他又开始动了心思。 从那之后,他开始做父母的思想工作,还非常坚定地谁也不考虑,只想要俞知蕴。 他还怕父母误会了俞知蕴,坦言是自己一厢情愿,俞知蕴早早就拒绝过他,是他想继续试试看。 他还求到了施辛冉那里,让施辛冉在巴蜀写来信件。 施辛冉是俞知蕴的同窗好友,知晓俞知蕴的才华,一份经帖能惊艳国子监的博士们,那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之后再说俞知蕴的人品才学,让施淮岐的父母逐渐动了心。 在施家恢复太平后,他们商量了几日后终于决定帮施淮岐说亲。 这一说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俞井何一直犹犹豫豫的,直到俞渐离回来,婚事才算是定下了。 施淮岐和俞知蕴都算得上京里年纪大尚未成亲的,两个人的年龄倒也合适,成亲的事宜也准备得顺利。 偏这一日他得到了俞渐离的密信。 施淮岐快步进入父母的小院,让人通禀。 父母已经睡下,被惊扰后披着衣服开门,让施淮岐进去。 施淮岐是带着气的,刚刚进去便骂道:“太子他欺人太甚!怎得这般连脸都不要了!” 施父吓得捂住了施淮岐的嘴:“你在口出什么狂言!” 施母则是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他们身边照顾的都是家生子,信得过,人也机灵,纷纷退了出去。 施淮岐将事情和父母说了。 第267章 夫妻二人听完,也是一阵气恼。 施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们只想着稳定国公府,却未想过在太子出事时,一直是我们家在帮忙周旋。我的儿子二十几了才议亲,他也要横插一脚?未曾想过我们会寒心?!” 施父则是劝道:“在皇后娘娘看来,可能是觉得我们是在俞渐离归京,升了官之后才去提亲的,之前都是私底下与俞大人说的,旁人都不知晓。” 施淮岐却冷哼了一声:“太子一向多疑,我们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他又怎会不知道我心仪俞家妹妹五年?在他的利益面前,我五年的情谊都不值一提,连我的心上人都要抢去稳定他的位置。” 听到施淮岐说的,他的父母脸色也跟着阴沉了许多。 施淮岐看向父亲,问道:“您真的觉得,太子是一位贤君吗?” 第115章 站队 皇后娘娘并未立即放弃, 在第二日,又寻俞井何和施父、施母一起进宫。 去了之后,依旧是之前的说辞。 皇后娘娘一派亲和的模样, 笑着劝说:“孩子的婚事,有些变动也是正常,两家并未正式定亲, 这般取消也不会有何影响。过些时日旁人都会忘记,甚至更多人不会在意。” 施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说话时气定神闲:“我们两家的婚事已经商定得差不多了,不少礼节已经结束, 怕是不好反悔。” “我也是瞧着俞家女儿德才兼备, 是陪伴储君的最佳人选。我也想过谁更合适施淮岐,这孩子聪敏, 人也出息, 你们觉得杨大人家的五姑娘如何?” 杨大人乃是工部尚书,算得上俞井何的顶头上司。 不过杨大人在工程出现问题后, 家里情况也是自顾不暇。 杨家的妻妾不和满朝皆知, 还闹出过人命来,最后被压下了。 正妻争宠杀了妾室,对庶子也是出了名的不公, 这样的正妻教出来的女儿,他们施家根本不敢娶。 施父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 施母平日里和皇后娘娘有些走动,此刻竟然也有些不想与皇后娘娘说话了。 皇后娘娘不死心,又问俞井何:“俞员外郎,你最是了解杨家, 应该也觉得五姑娘不错吧?” 俞井何在杨大人手底下办事,哪里有说杨家不好的道理? 俞井何好几次张了张嘴, 最后也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臣并不了解五姑娘……” “那杨大人的为人你总该了解吧?” “这……” 这边周旋了一阵,突然有太监匆匆进来,禀告了皇后娘娘消息。 皇后娘娘听了之后脸色微沉,随后冷笑了一声:“你们好快的速度。” 施父和施母同时起身,对着皇后娘娘行礼,也不说话。 俞井何紧张得不行,也跟着起身行礼,那边不起身,他也不起身。 皇后娘娘知道这件事怕是不成了,强行留下这几个人也是无用,便忍着不悦道:“三位请回吧。” 三人同时行礼:“臣告退,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告退,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个人走远了,俞井何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施父在此刻说道:“俞员外郎莫慌,家父今日面圣,想来是请到了圣上赐婚,这件事不会有变动,成亲的事情一切如常。” “好好好。”俞井何如释重负。 施父心中有气,却也没有怠慢了俞井何,看着俞井何回府后,才去合适的位置寻施太保。 施太保已经年迈,被特许不用参加早朝,若不是有这件事,也不会让他老人家进宫面圣。 说到底,施家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他们若是不愿意,就算是皇后娘娘和太子,他们也不会同意。 * 从简单的成亲,升级成了圣上赐婚,还因此得罪了太子和皇后娘娘。 这也使得这两家近些日子都成了京里话题的中心。 不过在俞家看来此事却是极好,那些来攀亲戚的人少了,俞井何的同窗也不再来巴结了。 纪砚白每次来俞家都光明正大的,让人通报后,便径直朝着俞渐离的小院走过去。 今日倒是刚刚走进去,就看到俞渐离心情颇好地亲自栽种绿植。 纪砚白走过来说道:“为何不让别人做?” “妹妹这几日都很忙碌,似乎是觉得自己要嫁人了,家里剩下我们几个人她放心不下,开始严格教导家里的仆人。” 纪砚白点了点头,随后感叹:“这些年里都是她在照顾这个家。” “嗯,因为有她在,所以我才能放心离开,父亲也可以偶尔住在工地,这些年来她很辛苦。” 纪砚白并未一直站在俞渐离身边看,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跟着蹲下身,帮俞渐离栽种。 纪砚白问道:“定亲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可需要我帮忙?” “施家办事很周到,还有人协助我们,倒是不需要我们操心什么,我最近给妹妹准备嫁妆就可以了。”俞渐离思量了一会儿,突然道,“我想做一件东西,材料比较特殊,这可能需要你来帮忙。” “没问题。” 两个人一起种了花,又去水流旁洗了手。 “你还没来参观过我新家吧?我带你逛逛。”俞渐离对纪砚白招手,带着纪砚白进入院子,“我家里的抄手游廊并不长,但是被我设计成了这种景和流水结合的,走过这里时心情都会很好。” 第268章 “挺好看的。” “那边是我和阿龄的院子,主院是我爹在住,妹妹的院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也是为了保证她的私密性,就算她出嫁,院子也会一直给她留着。那边是家仆住的地方,最后面是库房和厨房。我和阿龄的院子几乎一样……” 俞渐离说着,带着纪砚白进入自己的小院子。 这小院子非常符合俞渐离一家人的风格,素雅之中处处透露着小设计。 他们似乎很喜欢用原木做一些家具,不会有太多繁复的雕花,简简单单。 俞渐离做的家具很多很奇怪,却很实用,也方便收纳。 纪砚白走进俞渐离的小屋,左右看了看后问:“你院子里连一个侍女都没有?” “原本是有的,不过此刻应该在我妹妹院子里,她正在教。” 纪砚白走到床边,伸手按了按床,道:“这床是不是有些窄?” “我对外是一个单身汉,也不好在府里准备一张双人大床。” “没事,我可以挤一挤。” 俞渐离却还是到了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角警告:“你最好还是少来。” “归京后你都在忙碌,已经有几日没……”纪砚白说着,扶着他的腰便要往床上带。 可惜纪砚白没能成功,便听到了俞知蕴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带着侍女进院。 俞渐离快速踮脚在纪砚白嘴唇上亲了一下,道:“白天不行,你晚上爬窗进来。” 纪砚白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些许:“好。” 俞知蕴见到纪砚白也不意外,还很得体地行礼。 纪砚白倒是有些避讳,想着这是恋人的妹妹,施淮岐以后的媳妇儿,他不能太没规矩。 俞渐离朝外间走,吩咐侍女奉茶,特意说了纪砚白独特的要求。 俞知蕴在此刻走到了纪砚白身前,声音轻柔地道:“我们以后怕是会经常见面,不必次次都这般拘谨,倒是显得生疏了。” “哦……”纪砚白猜测着俞知蕴的话里有没有别的含义。 “雨潺和雨停会被我带走,自立门户需要处理的很多,她们能帮很大的忙。雨澜会功夫,我会让她留下照顾他们三个。如果国公府还能帮忙派些人过来,最好是在我出嫁前,我还能叮嘱一番。” “好,我回去和嫂嫂们说。” “哥哥这些年多谢昭国公照顾,哥哥体弱,还请昭国公能够怜惜。” “……”纪砚白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能轻微地点头。 * 施淮岐和俞知蕴定亲的宴席并未大办,只请了关系最好的亲朋。 贺楚千里迢迢地赶回京里来,还带了贺礼,很得施淮岐喜欢。 “你小子……”贺楚进入院子,便跟施淮岐笑闹了起来,“还真是傻人有傻福,这好事也能让你摊上?” “我可是付出了努力的!”施淮岐说是这样说,却笑得见牙不见眼。 贺楚对着俞渐离道:“你居然能同意?他如果惦记我妹妹,我得给他一闷棍。” 俞渐离跟着叹气:“也是气闷了好久……” 施淮岐却道:“气什么啊,我多好一个妹夫。”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进入了施淮岐的小院子。 施淮岐到底也算是一介习武之人,院落里还有一处练武的空地,立着不少武器。 贺楚跟着问道:“你成亲后的府邸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不远,隔着一条街罢了,已经在修缮了。”施淮岐说着对俞渐离道,“你之后若是不忙,帮我看看那院子可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帮我参谋参谋。” “好。” 几个人说话间,陆怀璟、明知言和七皇子也都到了。 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倒也是醉了大半。 俞渐离明明没喝几杯,却说着头疼,纪砚白扶着他离开。 施淮岐送走了自己其他的好友,回到院子里后,眼神却一片清明。 他看着院子里剩下的几个人,招呼侍女关上院门。 贺楚撑着下巴问道:“太子可有送来贺礼?” “送了吧……”施淮岐含糊地道,随后坐下。 陆怀璟是真的很开心,也是真的有了几分醉意,但是看到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模样有些不解。 很快就听到施淮岐直截了当地问明知言:“明知言,说说看吧,你们是怎么筹划的。” 明知言却并未立即开口,只是打量着施淮岐。 施淮岐也不再隐瞒:“如果我到你这边需要怎么做?想来你也是想我和贺楚帮助你们吧?” 明知言反问:“一桩婚事就让你做了这么大的决定?” 施淮岐却叹息道:“你被舍弃的时候我仍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看到他舍弃了陆家。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下一个就轮到我家了?不过家里还在帮他……可帮了他的结果是什么?他根本没将我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不在乎我的感受,只在乎他自己的利益以及……” 之后的施淮岐说不出。 太子好色,在非婉那里栽了跟头,之后想报复,流景楼却人去楼空。 这才过了多久,便又惦记上俞知蕴了。 太子在乎的不仅仅是俞渐离可能给他带来的帮助,也有俞知蕴的美貌。 陆怀璟听到这里才终于理解了,他们似乎在密谋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第269章 似乎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才不会被太子怀疑。 他有片刻的恍惚,又很快确定,他定然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毕竟被舍弃的可是他们陆家。 说不恨是假的,他只能装成不在乎。 此刻陆怀璟终于意识到,俞渐离和纪砚白是故意离开的。 他们的立场很尴尬,他们不能帮助这群人,毕竟纪砚白和太子还算得上是亲戚。 但是他们也不阻止这群人的行动,若不是太子做的事情实在让人寒心,怕是纪砚白也做不到这般狠心。 陆怀璟突然弱弱地问:“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加入进来了?” “嗯。”明知言回答得坦然,“我和施淮岐、贺楚谈完我们的事情,就要开始张罗让陆大人回京的事情了。” 陆怀璟当即来了精神:“好!” “我们需要你做的,是让你探一探陆怀清的想法。” “我不行……我做什么,我哥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写一封信给他就行,之后他的回信拿给我看。” “那可以。” 第116章 狂徒 俞渐离回京后的日子, 除了需要上早朝外,似乎又回到了悠闲的状态。 在和平时期,兵部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情并不多。 他在边境时亲手带的小兵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从当初不起眼的伺候人的小兵,如今也跟着入了兵部,成为了副使, 每天都干劲十足。 俞渐离思量着,等过个一年半载的, 看过他们的表现后,提升他们成大使, 俸禄还能多一些。 他平时去兵部走一趟, 再去施家看看施淮岐新府邸的工程,之后便是回来给俞知蕴准备嫁妆。 他在国子监时给俞知蕴做的一些小首饰, 也都被他陆续装进了小箱子里, 密封好。 之后去国公府问过两位少夫人,再结合自己家里的情况, 他又陆续购买了许多东西回府, 每一样都要他亲自过目才可以。 纪砚白帮忙采购的材料也都陆续到了,他开始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忙碌。 他想给俞知蕴做一个缝纫机,这样也能减轻俞知蕴不少负担, 加快她做衣服的速度。 毕竟衣铺是她的事业,就算成亲了也不能停止。 他推翻几版设计图纸,思考时会痛恨自己穿书前看书太少,没仔细研究过缝纫机的构造。 他做不出能插电的缝纫机,只能做脚踩的那一种, 很多构造都需要俞渐离思考如何连接,倒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在他认认真真做缝纫机的期间, 明知言和七皇子的夺位大业也进展得如火如荼。 今日他终于画出了图纸,那边对户部的奏章已经雪片一般地递到了圣上手中。 他寻找铁匠,给铁匠看自己的图纸,打造部件的时候,那边三皇子又和太子斗了个鱼死网破。 纪砚白夜里爬窗进入俞渐离的房间,进去时俞渐离正在房间里练八段锦。 纪砚白坐在椅子上看着俞渐离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煞有介事地锻炼身体,那模样倒是有趣。 “最近陆怀璟很忙碌,都没空找你诉苦了。”纪砚白随口提起了京里的事情。 “他最近和刚刚回京的我一样,不能有一刻懈怠,他背负的是整个陆家的命运。”俞渐离继续活动着身体回答。 “明知言最近又开始努力写变法的内容了,大家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异样,他们上次真的商议了什么事情吗?” “他们要的就是太子和三皇子斗,他们要在暴露前确定变法完成,这样能够痛击三皇子的势力。太子想要这份功绩,明知言也需要贵族们记恨上太子,所以会尽心尽力地完成。” 纪砚白思考了片刻问道:“变法完成,既削弱了三皇子,又能让三皇子报复,痛击太子。” “对,最后渔翁得利的是他们。” 纪砚白忍不住叹息:“你们文人的战争真的让人心烦,还不如真刀真枪地对战。” “只要踏进这个泥潭,便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置身事外,我们如今的太平,也是因为我们示弱得早。” “你最近身体硬朗了一些吗?” 俞渐离在此刻收了功,呼出了一口气,道:“最近走路久了也没那么累了,感觉身体轻快多了。” “嗯,等你身体再好些,我教你轻功。想让你和旁人过招不输很难,但是会轻功的话,你跑得快能逃跑也不错。” “难吗?” “对我来说很简单。” 俞渐离想到了什么,走到了纪砚白身前掀开自己的衣袖,给纪砚白展示:“你看,我最近有点肌肉了。” 说着,给纪砚白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看着那小小的鼓包,纪砚白被逗笑了。 看到纪砚白的表情,俞渐离很是不悦,快速放下袖子嘟囔道:“我也是在慢慢进步的,只是速度有些慢。” “嗯嗯,这肌肉是平日里推我练出来的吗?” “……”俞渐离竟然反驳不出。 纪砚白站起身来,抱着俞渐离朝床上走:“来,继续练练,不能半途而废,不然这点肌肉也要没有了。” 俞渐离有些挣扎:“别,我得先洗个澡……” “不用,你在房间里甩甩胳膊蹬蹬腿,汗都流不出来。” “你竟然轻视我的锻炼!” 第270章 “不轻视,你练得很好,之后去教将士们。” “还是算了……” 被纪砚白吻住时,他还是顺从地抱住了纪砚白的肩膀。 这个时候他终于确定,原来第一眼就会心动的人,在相恋多年后,仍旧会一次次心动。 这么多年过去,他和纪砚白早就“老夫老夫”的状态,却没有厌倦彼此。 看到时还是会心动,触碰时仍旧会心跳加速,那种甜蜜的感觉会将他包围。 他喜欢眼前这个人。 如今依旧爱惨了这个人。 洗漱后,俞渐离躲进被子里,抱着纪砚白的手臂嘟囔:“这床确实有些窄。” “无妨,这样你靠得近些。”纪砚白的大手环住俞渐离的腰,将他带进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相拥而眠。 * 陆大人回京的速度要超过俞渐离的预料。 不过想想也是,户部关乎国库,若是再不让陆大人回来收拾残局,国家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 只是圣上只字未提让陆怀清回京的事情。 能让陆大人回京已经不易,旁人自然不会再得寸进尺。 陆大人并未能官复原职,回京后顶替了刚刚被判入狱待查的户部左侍郎的位置。 说起来有趣,如今的户部尚书,是之前辅佐陆大人的右侍郎,现在却成了陆大人的顶头上司。 这也算是造化弄人。 不过对于陆家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陆家回京的那一日,陆怀璟早早就在城外驿站等待了。 这一次明知言和俞渐离也都陪同,如同当年迎接俞家几人时一般。 陆怀璟等待期间问明知言:“你为何不让你家里人回京?” 明知言却道:“我做的事情太危险,如果真出了事情,只有我一个人被处理,连累不到他们。不到万无一失的那一日,我不会让他们回京的。” “也是……”陆怀璟跟着感叹,毕竟明知言现在做的事情可是参与变法。 陆大人回京乘坐的马车十分简朴,朴素到陆怀璟第一时间竟然没能认出来。 若不是看到了熟悉的马夫,陆怀璟竟然不敢认。 他很快红了眼眶,仿佛当年的光鲜已然不见,他的父亲也到了如今落魄的模样。 他快步迎过去,过程几乎是泪奔而去:“爹!娘!” 俞渐离和明知言看到陆怀璟哭着跑的那几步,都被逗笑了。 陆大人掀开车帘看到陆怀璟的样子,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爹娘没了呢,成什么样子?” 说是这样说,神态却是温和的,他也知道他平日里最不疼爱的小儿子,在最后救了他们陆家。 “这一路受委屈了吧?”陆怀璟快速擦了擦眼泪问。 陆大人只能拉着他上车,低声道:“咱家确实被贬了,但是没被抄家,如今国库亏空,我怎能乘坐好的马车回来?这都是给旁人看的,你赶紧收起你的眼泪。” “哦……”陆怀璟擦了擦眼泪,想了一会儿又问,“可我在京里过得确实很拮据啊!” “故意没给你太多银两,毕竟京里盯着的人多,你又不会作假,只能先委屈你一阵子。” “……”陆怀璟当即收了全部眼泪,甚至有些气恼。 陆大人见自己小儿子生气的模样,又安慰道:“难为你一个人在京里运筹帷幄,卧薪尝胆了,的确成长了很多,还做成了这么多事情,也是非常厉害。” 陆怀璟的确好哄,一句话便让他振作了起来,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小英雄,当即道:“这算什么!我做的厉害事情还有很多。” “嗯,真棒。” 陆夫人在此刻拉着陆怀璟打量,泪眼婆娑:“都瘦了……” “是啊,很少去酒楼了……” “真是为了我们吃了不少苦。” “没事,你们回来就行。” 一家人叙旧片刻后,陆大人下了马车,亲自去感谢俞渐离和明知言:“在我们离京的日子里,多谢二位对犬子的照顾,若是没有你们……”若是没有他们,他自己也很难回京。 话到这里停顿,想来他们二人也懂。 随后陆大人郑重行礼:“陆某在此谢过二位。” 两个人赶紧客气回礼。 简单的迎接结束后,他们并未跟着陆家人一同离开,而是懒洋洋地步行回去。 明知言看向俞渐离问道:“怎么这般疲惫的样子?妹妹的嫁妆很难筹备?” “其实也还好,虽然不能十里红妆,却也不至于拿不出手。只是最近纪砚白在教我轻功,我学得很是艰难。” “学一些功夫也好,你的身体太弱了,妹妹的功夫能那般厉害,证明你也有这方面的潜力。” 俞渐离听到了明知言话语里的不对,询问:“妹妹的功夫好?她也只是简单会些拳脚,为的是强身健体,不至于像我这样久病缠身。” “哦?”明知言看向他,打量着他的模样,确定俞渐离是真的不知情,“那便是你想的那样吧。” “别啊!你这样遮遮掩掩地让我很不安。” “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多练练,你有潜力的。” 俞渐离满腹狐疑地回了家里,刚刚进院子就听到俞渐龄吵嚷的声音:“啊啊啊!姐姐要杀人了!!!你快管管这个狂徒!” 第271章 俞渐离站在院子里,诧异地看着俞渐龄竟然身体灵活地翻墙过来,扑向他求助。 他伸手接住了俞渐龄,紧接着就看到俞知蕴竟然踏着轻功灵活地跟着越过墙头,手中还提着一个棒子,看起来是那么轻松。 她轻盈地落地后,看到俞渐离一惊,狼狈地停住了脚步。 接着将棍子藏在了身后,问道:“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哦,他们一家人叙旧,我也没办法参与,所以很快便分开了。”他回答完,看向俞渐龄问,“他怎么了?” “他不好好读书,还偷奸耍滑,我……”俞知蕴懒得骂他,直接要动手。 俞渐龄吓得到处乱跑,接着便是刚才那一幕。 “哦……”俞渐离看着院墙,迟疑了片刻才问,“你们就那么……过来了?” “嗯,我不是学过一些功夫吗?阿龄为了挨打……挨批评的时候跑得快,也跟着学了一点。” “这样……”俞渐离回答完又是一阵沉默。 “……”俞知蕴也没有再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俞渐离面前。 许久,俞渐离才移动了位置,叮嘱道:“那你……轻点打。” “好。”俞知蕴回答的声音甜美。 这么乖巧的妹妹,怎么会是个狂徒? 不可能的…… 第117章 疼人 117 出现了波折后, 变法变得顺利了许多。 户部闹出问题后,终于暴露出了国库亏空的事实。 面对国库的问题,陆大人回来后焦头烂额, 也只能控制住损失,亏空的部分仍旧难以弥补。 这个时候,圣上再次想到了变法的事情, 改变贵族们的税收,似乎有理由弥补国库的亏空。 这些大家族们终于慌了神, 在早朝上跟太子的人展开唇枪舌战。 俞渐离和纪砚白站得近,站在大殿上都有些出神, 毕竟如今争吵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他们的立场也很明确, 绝对不会参与此事,导致俞渐离此刻如同不愿意认真听讲的学子, 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纪砚白要更加离谱, 甚至打了一个哈欠。 明知言仍旧在讲述自己的变法详细:“如果正确地对管理做出合理的改进,可以有效地制止私人挪用以及私吞公款, 为国节省开支可达四成。殿下推行的政策详细如下……” 明知言尚未说完, 便被一老者打断:“这些是你通政司该管的事情吗?!” 就算此刻讲的与大家族税收无关,还是有人听不下去。 一边的施父开口:“你急什么啊?你们度支司没办法私吞油水,急了?这不是你倚老卖老的时候, 听人家说完。” “你、你们大理寺……” “我们大理寺怎么了?大理寺也想替圣上分忧,你就别捣乱了。” 老者被气得直扶胸口。 施父看了他一眼,冷哼:“啧,身体不好就回家养着去,别在大殿上添乱。你若是听激动了在殿上晕过去, 旁人还当用你给新法献祭呢。” 俞渐离本来是安静地旁观的,听到老前辈们唇枪舌战都是这么简单直白的, 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他之前吵架还得酝酿一下用词,着实是浅薄了。 最高端的朝堂战争,往往采用最朴素的对骂来进行。 年轻人负责出谋划策,老一辈负责实质性地诋毁对方,让对方无言以对。 刚刚看了一眼,就看到施父还跟他对视了,施父笑了笑,模样游刃有余,显然是示意他不用担心。 他确实不担心施父的战斗能力,又开始神游物外了。 这一次因为争吵,早朝经历的时间很长。 散朝后,那些文臣出了大殿还要对峙上几句,吓得俞渐离赶紧跑得更快了。 纪砚白笑着在后面跟着他:“轻功都有点模样了,不错。” “快些走吧,我怕他们顺口把我也骂了。” “他们骂你,我就揍他们,他们一拳都承受不住。” “别,你若是被参了,我还得动脑子捞你,可快些走吧。” 两个人快速离开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明知言、施淮岐等人还是淡然的模样,也就放心下来。 * 陆大人回京后,竟然只能住在陆怀璟之前的小院子里。 他每日早早出门,宵禁最后一刻才能回家,要么归家后在书房不出来,要么干脆在户部住下。 这般认真的模样,最终还是传到了圣上的耳中,加之陆大人的确是有能力的,之前那件事是迁怒,圣上自己也知道。 逐渐地,圣上对陆家的态度好了起来。 这时候,太子又开始重新拉拢陆家,说着他当时的不易,希望陆家能够理解。 并且做出承诺,若是他日他有能力,定然会带陆怀清重回高位。 陆大人也都一一听了,甚至感激涕零。 在变法的关键期,太子不敢怠慢了任何人,对施家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毕竟要用到他们。 所以之前和迎娶俞知蕴做侧妃的事情,他推给了自己的母亲,对施淮岐说自己并不知情,希望他不要多想。 施淮岐也是大大咧咧地表示他并未在意,他相信太子的为人。 如此,在陆大人回京后第三个月后,变法终于完成。 税收更改,贵族的不少财富需要被重新钦点,这会导致这些家族的财富大幅度缩水。 第272章 补上税收,或者之前没有记录在账的田地重新规划,部分被查清收回,全部都被填充了国库。 这简直是一场大型的清查,满朝文武都不得清闲。 陆大人变得更加忙碌,终是疲劳成疾病倒了。 在他累得卧病在床两日后,仍旧拖着病痛的身体在家中工作后,圣上亲自来看望他。 看着小小的院落,照顾的仆人也不足十人,哪里比得上曾经的光景? 圣上也十分疼惜。 一边的宦官看出了圣上的神色,在恰当的时间说道:“陆大人这般案牍劳形,昃食宵衣,着实让人看着揪心,若是能有个得力的人帮助,怕是会缓解不少。” 圣上看着陆大人的样子,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道:“让陆怀清回京吧,官复原职。” 陆大人听到这消息,感激得险些痛哭流涕,想要立即起床谢恩,却被圣上拦住了。 “不必谢恩,这段日子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几日。”之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去。 在圣上离开后,陆怀璟到父亲床边照顾。 而他的父亲已经没了刚才的疲态,能够自己喝药,还眉开眼笑的。 陆怀璟小声嘟囔:“他们推测说最多半年原来是真的。林听这个装病的药也是真像,我看着你的样子都觉得吓人。” “你哥哥回来前,你一直在家里照顾就行了。此时多事之秋,对我的记恨会移到你身上去。” 陆大人最近为了完成清缴,可真是不惜得罪人,完全不顾私情,怕是又多了不少仇家。 也因此得到了圣上的信任。 “嗯。” * 陆怀清回京后,似乎没有休息,第一时间开始帮着父亲忙碌。 他的工作能力的确不一般,很快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他在家中查看清缴账目时,陆怀璟进了他的屋子,小心翼翼地问:“哥?” 陆怀清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再次投向账目,随口问道:“明知言他们很急?” “也不是,只是我很久没和你聊过天了。” “……”陆怀清的动作有所停顿,随后放下账目道,“这两年里你做的努力我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早些年我总管着你,希望你能好一些,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在有我和父亲保护时,你无忧无虑也挺好的。在我们需要你保护的时候,你也没让我们失望。” 陆怀清不好意思地抬手擦了擦鼻尖:“我也是只能如此,而且也有人帮忙提醒……” “嗯,我知道。” “你能回来就很好。” 之前,陆怀璟在明知言的指挥下写了一封家书给陆怀清。 陆怀清回了信,看似写给他的,他却没看懂,很快他意识到这可能是陆怀清直接回信给明知言。 果然,明知言看了书信后破解了两日,明白了陆怀清的意思。 陆怀清的内容很简单,他愿意帮忙,但是他要回京。 于是所有人帮忙出主意,让陆怀清在半年内跟着回京了。 “我是和太子关系最密切的人,他做的一些事情只有我知道,如果我的这些证据如果递上去,太子能够一眼看出是我给出的线索。如果这一次太子不倒,他也会意识到我们陆家彻底叛变了,之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陆怀清语气沉重地说着。 “所以你犹豫了吗?” “没有,只是没有完全把握前,我不想拿出来,我不想再连累你们了。” 如今的陆怀清也谨慎了很多。 陆怀璟知道,最近明知言和陆怀清没办法直接接触,还不能有什么书信往来,只能他来传话。 他思量了片刻,道:“我不怕。” 陆怀清诧异地看向他。 “我都经历了这么多了,什么都不怕了,之前的事情也只是让你看清了你跟随的人,也算是值得了。” 陆怀清听完沉默了一会,道:“不会安慰人就别努力了,我心里有数。” “哦。”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陆怀璟立即去帮忙开门。 施辛冉端着燕窝走进来,道:“这是我亲手熬的,怀璟也跟着一起吃吧?” 陆怀清起身迎过去,端过托盘道:“你不必做这些,这些日子你若是无聊,便寻郡主聊聊天。或者去俞家和俞渐离的妹妹叙旧,你做这些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想着你这些日子都在熬夜,给你补补。” “你好好休息吧,很快我就不会再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陆怀璟看着哥哥和嫂子的样子,知道自己不该多留了,便告辞离去。 走出书房,陆怀璟伸了一个懒腰,他能做的他都做了,他如果做得多了还添乱,所以在没安排他做其他的事情之前,他可以安心睡觉去了。 * 清辞郡主盯着施辛冉看了半晌,突然“啧”了一声。 施辛冉挺无辜的,不解地看向俞知蕴。 俞知蕴也不懂,一副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的模样。 “陆怀清是不是不行啊?都说男人养人,你怎么也没有面色红润的样子?”清辞郡主问得直接,倒是让施辛冉不好意思了。 “他……他这些日子都在看书,也是心情不佳,觉得不是时候……哎呀!之后会有的。” “他没在巴蜀乱搞吧?” “没有,他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在家里陪我。” 第273章 清辞郡主依旧没什么好的表情,斜倚着扶手叹气:“能回京也是好的,我也怕那边你住着不习惯。” “巴蜀山清水秀,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苦。” “主要是你不在我身边,你受了委屈我也不知道,没办法帮你。” 施辛冉走过去拉着清辞郡主的手晃了晃:“我知道你为我好。” 清辞郡主指了指俞知蕴:“我们刚认识她的时候,谁能想到她能成你的嫂子?” 提起这个施辛冉笑了起来,很是开心:“我哥可是心悦她的,定然会对她好。” “我倒是不会怀疑你哥行不行,你哥的体格倒是可以的,身量也高。” 施辛冉干脆推清辞郡主:“你莫要说这胡话,知蕴怕是不懂这些。” 谁知,俞知蕴竟然语出惊人:“他若是可以,我还能喜欢他一些。” 另外两个人都惊呆了,很快便笑得前仰后合。 清辞郡主笑得不行:“对,男人还是得中用。” 施辛冉想起了一些别的,道:“你们说,纪砚白是不是真的很……” 清辞郡主跟着想了想,道:“瞧着纪砚白那么莽撞,估计不是一个会心疼人的,幸好不娶妻,不然啊有得受的。” “昭国公还挺疼惜人的。”俞知蕴下意识维护哥哥的恋人,结果引得另外两个人都朝她看过来。 她闭上了嘴。 清辞郡主和施辛冉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八卦的火焰。 “纪砚白确实和你哥哥形影不离的,可是你的哥哥曾经陷入了一些不好的风波,我都不敢说这事儿。”清辞郡主摆手,叫来了干果,吃着瓜子和俞知蕴聊了起来。 “那些旧事澄清了就是了。”俞知蕴回答。 “所以旧事的确是诬陷,但是和纪砚白是真的有事?” 施辛冉也跟着懂了,想了想后感叹:“若真是如此,纪砚白还是心疼人的,俞渐离那身板可禁不住折腾……” 俞知蕴有些听不下去了:“行了行了,你们别说这个了。” 清辞郡主吃着瓜子,提起了旁的:“施淮岐护妹妹护得厉害,你护你哥哥护得厉害,待你们成亲之后,施辛冉和俞渐离吵起来,你们两口子也容易因此闹起来。” 俞知蕴想了想后,道:“还是应该讲道理。” 清辞郡主点头:“若和俞渐离吵架的不是辛冉,是别人呢?” “灭了他。”俞知蕴回答得毫不犹豫。 另外两个人立即笑得停不下来。 第118章 大结局 宵禁已然开始, 陆怀清在最后时刻进入了院门。 他刚刚进入,吩咐人关闭院门时,有人快马加鞭地跟着到来。 陆怀清诧异地回头看过去, 看到太子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道:“许久不见。” 他先是有片刻的失神,随后回过神来, 似乎很是怅然地叹息:“的确好久不见。” 这般叙旧结束,陆怀清迎太子进书房, 道:“我们进来说话吧。” “好。” 太子跟在陆怀清的身后,观察着陆怀清的模样, 发现他清瘦了些许, 气质却与往常一样清雅,毕竟也是京里出了名的文雅公子, 如今依旧有着当初的模样。 二人进入书房后, 陆怀清确认外间无人,直截了当地开口:“你不该求娶俞渐离的妹妹。” “……”太子没想到陆怀清会这般直白地说出来。 “我不在你身边, 你该稳住施家才对。贺家看似要更加有思想, 可他们跟施家的关系太过密切,完全跟随着施家走。国公府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你又何必做这样的事情, 反而惹了施家?” 被陆怀清这般说了,太子的态度才有所松动:“是我娘……” 就算知道太子是在推脱责任,陆怀清还是回答:“就算是皇后娘娘,你也该阻止才对。” “你不在时,我的确做了一些错事。” 陆怀清听到这里, 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表情落寞:“这些日子里我的确恨过你。我想着, 你我二人一同长大,亲如兄弟,不少人说过你我二人行为举止都有些相像。我对你从未有过二心,一心一意帮你,你不该如此放弃我才对。 “我自己吃些苦倒是无妨,可连累了我的家人,让我的妻子为我担惊受怕,我会陷入长久的自责里。” 太子跟着坐在了陆怀清身边,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当时身不由己。” “嗯,我从你的角度想过很多次,当时你的选择的确是最优的选择,所以我一会怨你,一会又想通了。以至于你给我写的信,我很多次不知道该如何回,这次回来,我也没去寻你。” “你可还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太子问道。 陆怀清沉默了许久,才扭头看向太子:“那你之后愿意听话吗?” “嗯。” “好。”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陆怀清送太子出门。 在太子离开后,他站在院子里怔愣了许久。 往回走时,对鬼祟偷看的陆怀璟招了招手:“过来吧。” 陆怀璟这才出来,跟在哥哥身后进入书房。 陆怀璟手足无措地问:“这是……” 陆怀清并未回答,而是拿出一张纸来,写下了一行字:太子怕我。 之后趁着墨迹没干,他将整张纸涂满,又谨慎地处理掉,便让陆怀璟出去了。 第274章 * 七皇子用脸枕着明知言的桌子,痴痴地盯着明知言看。 明知言似乎很讨厌他这种癞皮狗一样的样子,提醒道:“注意仪态。” “你不好奇陆怀清那边的立场吗?” 明知言这才放下笔,道:“太子忌惮他,他知道太多太子的秘密。想来在陆怀清离开巴蜀后,他住的地方也被太子的人搜查过,就连陆怀璟现在的院子,都被人秘密搜查过几次,只是没有发现证据或者书信。” “太子也不敢杀了陆怀清,他怕陆怀清留了鱼死网破的后手,所以试着再次打动陆怀清。” “嗯,陆怀清想来也能猜到太子的意图,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他今日可能会假意与太子和解。想来他会做得很稳妥,毕竟他最了解如何打消太子的疑心。” 七皇子移动了一下位置,点头道:“的确,所以我担心陆怀清真的回到太子那一边,我们岂不是帮助了一个不该帮的人?” “他不会。”明知言回答得笃定。 “为何?” “他能够看清局势,也能判断出来各个势力方的未来。一边是舍弃过他的太子,一边是他们陆家的未来,你觉得他会选择哪一边?他之前得罪过我们太多,只能送一份大礼来搏一个未来。” 七皇子扬眉:“你还挺了解陆怀清的?” “只能说太子自作孽,陆怀清本是最忠诚于他的人。” * 得知陆怀清和太子彻底决裂的消息时,俞渐离和纪砚白还在军营。 在非战乱的时期,很少见到快马加鞭报信的场面。 在看到送信的信使时,众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跟着警惕起来,还当是哪里出现了战事。 信是皇后娘娘送来的,求纪砚白救救太子,却没写太子出了什么事情。 俞渐离和纪砚白同时看向对方,知晓在他们逍遥度日的同时,其他人的战争并未停止。 他们并未立即行动,而是派人去询问。 接下来是明知言给他送来的详细消息,俞渐离看完之后久久不能平静。 陆怀清是真的出手便是最狠的王炸,太子甚至没有回旋的余地。 陆怀清只禀告了两件事情。 一件是圣上长期服用的仙丹,被太子偷偷加进去了会致人糊涂的药物,服用久了甚至会让人短寿。 一件是当年中书省事变,太子也有参与,并且列清了太子激化了那些事情,参与了哪些事情,写得细致,让人无法置疑。 两件事,都足够死罪。 陆怀清身边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太子自然查不到。 毕竟陆怀清很早便将一些证据放在一座寺庙内,每次陆怀清心中觉得愧疚时,都会去那里献些香火钱,有时还会和太子同去。 此时的太子才恍然,那里也留存着要他命的证据。 原来陆怀清一直都知道太子的为人,在太子没有舍弃他之前,就已经留好了证据,也难怪太子寻不到。 俞渐离得到消息后,靠着椅子自嘲地笑:“这样的罪过该如何救?除非杀进宫去直接谋朝篡位……皇后娘娘也被太子喂了药吗?竟然想让纪家军做这种事情?” 纪砚白对亲姐姐还是不愿往坏了想:“也许……只是想我们帮忙求情?” “这怎么帮啊……”俞渐离忍不住摇头。 纪砚白在此刻站起身来,道:“我回去看看我爹娘,他们估计不好受。” 俞渐离跟着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果不其然,国公夫人听了消息后直接晕了过去。 老国公爷更是气得不轻,重复着几句话:“他怎么能?!他怎么敢的?!” 可终究是没有插手管此事。 皇后娘娘后续还送来了几封书信,纪砚白亲自写了回信。 回信的内容很简单:错了就是错了,得认。 * 太子被关进了宗室监狱软禁了起来。 等了十几日,最终也只等到了他太子之位被废的消息,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没有其他处罚,意味着他会在宗室监狱里留到自然死亡,除非哪一日大赦天下,不然他都无法离开。 他终于彻底绝望,在宗室监狱内疯狂咆哮。 他甚至不觉得自己错了,是那些人对他不忠! 果然啊…… 他不能信任这些人! 他试探就是因为信不过。 所以,他落得如今的下场。 他再次见到其他人时,已经是半年后。 明知言捧着一些衣物进入宗室监狱,见到他后将所有东西放下,道:“这些是纪家努力很久,才能让人送进来的。” “明知言……”他疯魔了一般,神态看起来并不正常,只是嘟囔着明知言的名字。 “嗯,是我。” “你从未忠心于我,是不是?” “您可能觉得自己是伯乐,可在我看来,你是拉我进深渊的魔鬼。您是太子,能得您的欣赏会是怎样的荣幸,我最开始也是如此。可在我想继续学习,晚些从官时,您却用打压我的方法,逼我顺从您。 “我在国子监每受一次屈辱,我就会多记恨您一分,我唯一觉得您不错的时候,是帮俞渐离证明清白的那次。除此以外,从未真的感谢过您。” 他仿佛早就料到的模样,道:“你本就是白眼狼,我不怪你。” 第275章 “呵,您还是如此,毫无长进,这么久了仍旧不觉得自己错了?陆怀清和施淮岐等人最开始的确是忠诚于您的,可您呢,做的事情哪一件不让他们寒心?对他们尚且如此,纪砚白呢?明明是您的亲人,您却还是做出那么多测试来,想要彻底拿捏他,他又岂是没有血性的人? “用人不疑,这么简单的道理您不该不知吧?做出恶劣的事情,还想旁人无条件地原谅,继续为您出生入死,哪有这种好事?” 这些话都是他不愿意听的,干脆转过身,不想听明知言的话。 明知言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继续道:“您曾经是太子,明明可以不这样着急,可您为了稳定位置,需要大量的金钱笼络人心,就只能做一些非法的买卖,来赚取银两。那三十六条罪状也是因此而来。 “您若是安安分分,有国公府这样的背景,有众多人的支持,您的位置无法撼动。三皇子虽然有大家族的支持,可他的言行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圣上根本不会重视他。可您的心太急了,总想早些登位,竟然不惜残害自己的父亲,您仍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我没错!”他突然怒吼,“我怎么会错?!” 明知言在此刻停住,他似乎不想多说了,留下了衣物等东西准备离开。 可疯魔的人仍旧在狂喊:“明知言,你该知道,你们在我的眼里不过是可用的猪狗,你们就该听从于我。” 明知言听完冷笑出声,问道:“被猪狗们改了您的命运,让您沦落至此的心情如何呢?” “……”彻底回答不出。 明知言离开了宗室监狱。 在他离开后的当晚,曾经的太子利用衣物悬梁自尽。 * 因为诸多变故,让俞知蕴和施淮岐的婚事有所延后。 这也正好让俞渐离能够有时间,给俞知蕴准备更多的嫁妆。 这些时日里,明知言悄悄给他送来了很多东西,说是帮妹妹添些嫁妆。 如今明知言的家人也跟着陆续回京,明父也重获官职。 两家的关系一向要好,按照这种关系,明知言可以称之为俞知蕴的另一个哥哥,私底下为俞知蕴添一些嫁妆也说得过去。 俞渐离也没拒绝。 纪砚白虽然和俞渐离没有明面上公开关系,却也算得上俞知蕴的“哥夫”,便也帮忙采买了许多。 陆怀璟家里恢复了不少,倒是可以将之前的银两还给俞渐离了,还增加了不少,让俞渐离有余力再多买些东西。 清辞郡主则是说自己店里不少东西需要清一清,一股脑地往俞家送,都是非常精美的工艺品,或者是一些首饰。 俞知蕴帮她经营衣铺,赚了不少钱,清辞郡主也算是在此刻送给俞家一些谢礼。 俞知蕴成亲那一日,也是极为风光的。 明明回京时,俞家仍旧一贫如洗,俞知蕴出嫁时,却算得上“十里红妆”。 俞渐离看着队伍,内心一阵满足。 回想当年他在国子监时,给妹妹准备嫁妆还需要买一些便宜的材料,自己亲手制作来节省银两。 如今他已经有实力购买更好的给妹妹。 那一年他只身一人来到京城,承受着众多非议进入国子监,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诋毁几句的小小监生。 他的号房的家具都需要自己制作,稍微用力都会坍塌。 他还记得,陆怀璟带来“嘲讽”他的食盒,是他穿书后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如今他是名动朝野的三品官员,他妹妹出嫁当日宾客满席,到处都是祝福的声音。 他曾经总是叹息的父亲,如今笑容满面,忙碌着迎接宾客。 他那个只会和泥捣乱的弟弟,如今也学会了规矩,能够帮衬一二。 他回身看向不远处帮着张罗各种事情的好友们。 陆怀璟似乎很适合这种场合,极其会说场面话,各种突发情况也能从容应对。 明知言则是帮忙处理各种事情,一切事宜井井有条。 唯独他的恋人纪砚白,似乎很讨厌吵闹,但是往那一站,来往的宾客都会客气一些,完全不敢过分喧闹。 俞渐离忍不住笑,纪砚白能起到这种作用也挺好的。 “俞渐离,最近身板如何?能行吗?”陆怀璟朝着他喊了一句。 俞渐离抬起手臂晃了晃:“我可是有肌肉了。” 说着,做了一个深呼吸,走进去背起妹妹,朝着花轿走去。 期间,他小声问俞知蕴:“你紧张不紧张?” “我盖着脸呢,紧张什么?” “也是……” 送俞知蕴上了花轿,看着花轿被抬起,俞渐离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 之前一直被忙碌充斥着,这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他的妹妹真的要出嫁了。 纪砚白在一旁提醒他:“别哭唧唧的,有点兵部的气概。” 俞渐离当即忍住了眼泪,接受了纪砚白“好兄弟式”鼓励。 陆怀璟在一边帮忙说道:“你也别劝俞渐离了,我作证,施淮岐妹妹出嫁的时候,施淮岐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今儿施淮岐娶了别人的宝贝妹妹倒是笑得开心了,怪招人恨的。” “确实。”陆怀清跟着回应,毕竟他可是被施淮岐挑拣的人。 陆怀璟继续数落:“他自己妹妹成亲,他横挑眉毛竖挑眼的,如今怎得这般老实了?” 第276章 施淮岐坐在马上,也听到这边大声的嘲讽,当即求饶:“活祖宗们,今儿就放过我吧。” 施淮岐坐在马上,回身对他们几人行礼,随后带着队伍离开。 俞渐离看着那嫁妆长长的队伍,又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些年来他竭尽可能,给俞家回京铺路,给俞知蕴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也算是不辜负这一遭。 他曾经想着自己太过渺小,最后也算是护住了纪砚白和国公府,让陆家不至于太过狼狈。 当然,这也要感谢林听的手下留情。 若是原主能看到如今的光景,想来也会跟着开心。 他做到了。 * 俞渐离在京中过了不到两年的安稳日子,便又跟着纪砚白征战去了。 临江地带多有水盗作乱,他们要前去平定祸乱。 其实早在听闻那边有动荡起,俞渐离便开始思考如何改进战船了。 纪砚白手底下的兵并不擅长水战,这也是一个问题,所以他让纪砚白带领将士提前学习游泳,以及熟悉船只操作。 他则是专心研究船只的改进。 当圣上派他们前去时,他们也算是有了一定的把握,不至于毫无应对地前去。 这般对抗水盗,留在那边又有两年多的光景。 也在他们忙碌的同时,京里传来消息,七皇子被立为了储君。 如今圣上的身体越发虚弱了,就连林听亲自出手也无力回天,怕是七皇子不久后就能够登基。 得到消息的那一日纪砚白沉默了许久,似乎也在为曾经的太子伤感,那也是他姐姐最疼爱的儿子,是他的亲人。 可最后,纪砚白并未过多在意,继续守卫他们镇守的地方。 晚间,纪砚白一个人在屋檐上看着夜色发呆,一个粗矿的人难得有了感伤的模样。 俞渐离走过去,也能踏着轻功跃上屋檐,身体轻盈地坐在了纪砚白的身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靠着纪砚白的肩头。 不打扰他,仅仅是陪着他。 “你说……七皇子是贤君吗?”纪砚白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他算不上完全的好人,毕竟他也计划了很多事情,让三皇子势力大减,也让太子落得那般下场。可他不会辜负百姓,他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也算好的吧?” “嗯……若是他做得不好,我也不会轻易罢休。” “对,我会陪着你誓不罢休的。” 纪砚白听到这里,终于轻笑出声。 也在同年,军师因为年迈正式辞官,并且拒绝了老国公爷的挽留,寻了一处世外桃源,开始了自己的隐居生活。 吕君期在这个时候回京,方便随时照顾年迈的师父,同时还要管理京中的事务。 他也是觉得,他虽然是大徒弟,能力方面却远远不及俞渐离,愿意辅佐俞渐离。 俞渐离就此正式成为新任军师。 当俞渐离跟随着纪家军再次凯旋,他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他掀开车帘,看到熟悉的位置站着的是迎接他们的好友们,回到家里,是已经年迈却依旧干劲儿十足的父亲。 俞渐龄长高了许多,仍旧有些难管,却多了很多机灵。 “哥哥!” “阿离。” 俞渐离笑着看着他们,声音柔和地道:“我回来了。” 俞渐龄惊喜地道:“姐姐、姐夫一会应该也到了,她说今年能一家人一起贴窗花了。” “那我得叫纪砚白过来。”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