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怨种》 第1章侯家人落寞了 “燃儿,我的孩子,娘拼死生下了你,你得争气啊……”侯亭说到此,涕泪涟涟,急忙将手中婴孩推给床沿上坐着的父亲看护。 侯驰伸手接过,苍白的胡须被襁褓中嬉笑的婴孩抓在手里,那孩子全不知道母亲的忧愁伤痛,也不知自己将一辈子背负的沉重包袱。现在的侯燃,还只是个吃饱了奶,在祖父怀里玩乐的孩童。 “既然如此了,也只能如此了,他是我的亲孙子,我便竭力教授他武艺。” 天姥山庄的掌门侯驰有了新的孙子,各大门派皆来祝贺,众人面上欢喜,心里也在盘算着山庄的命途。 侯掌门与夫人恩爱异常,可惜终其一生,只孕有一女。此女名唤侯亭,生得也亭亭玉立,眉目动人,只是心思不在武学上,年不过二八,独自一人下山,八年不归,归来却已是身怀有孕。 侯亭回家,支支吾吾不肯说明腹中胎儿情况,又听说母亲已经亡故,悲痛之下,竟八月早产。侯亭难产,拼死生下一个婴孩,从此郁郁寡欢,每日躲在昏暗小屋中独自垂泪,几乎不能言语。 侯掌门年近六旬,丧偶后也常思念女儿,如今见她这样情形,不敢对她多加指责。老人膝下无子,正彷徨后继无人之时,忽然得了一个外孙,虽然来路不明,掌门念在血亲骨肉,对他也是十分喜爱的。孩子生下百日,侯驰便办了隆重的贺宴,邀请故交亲友前来参加。 那一日,掌门将侯燃抱给女儿看,侯亭看了一会儿,便破涕而笑,口中直念喜欢。侯驰见了,忙让侍女将女儿梳洗一番,让她抱着孙子参加宴会。 侯亭年纪小,骤然生子,又终日伤怀,所以显得十分苍白,侍女为她涂抹脂粉,这才看着气色好了许多,配上华服锦袍,才有几分过去山庄大小姐的娇艳模样。 侯驰看了也喜欢,他抱着侯燃一起笑着,以为一切都会恢复往常。 山庄数十里外的恪山寨寨主宛伟彬带着他的夫人也来了宴会,他看侯亭生的美丽,侯燃又得掌门喜欢,将红包塞进婴孩的手里后,笑吟吟地说道:“侯掌门,你我隔山而据一方,是搬不走的邻居,如今你得了孙子,我的夫人也即将临盆,何不定下一门亲事,我们两家永结同好,岂不美哉!啊,是不是……” 这样说着,宛伟彬拍了拍自己的夫人,那大着肚子的夫人缓步走上前,拉着侯亭的手,放在挺起的肚子上。侯驰看了有些惊慌,生怕女儿触景生情、当众胡言乱语。 侯亭出神地看着妇人的肚子,笑着点头,她左右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笑得很温柔。 侯驰看女儿如此,便无可无不可了,他笑着亲了亲孙子的脸蛋,祝福道:“燃儿,孩子,你有媳妇儿了。”侯燃笑着挥舞了手臂,像是当真知道了喜事一般,侯驰抱着他走到宛夫人身边,让他的小手也摸一摸她的肚子。两家皆笑,以为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一岁时,侯燃被祖父抓着手,握着毛笔在纸上写下侯氏功法的第一章。 “善。”侯驰咳嗽了两声,只觉得头晕脑胀,便丢开手,叫下人把侯燃抱走。侯亭从恪山寨回来,告诉他宛伟彬的儿子出生了,取名叫苑季长。父女两笑了笑,没有把过去的婚约当真。 三岁时,恪山寨差人看望重病的侯驰,侯燃见到了自己的小新娘,那婴孩瞪着大眼看他,将一只小手伸出来,在侯燃面前晃动。 他抱着苑季长坐了一会儿,小孩饿了要咬他的胸口,口水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就哭了。宛夫人想把苑季长抱走,但小孩一直抓着他不放。因为两个孩子地位尊贵,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侯亭年初染了病,听说后也赶出来,看见这样的情形,急得落下泪来。 侯燃看着母亲流泪,自己就不哭了,他无措地拍拍苑季长的后背,胡乱将自己刚背下来的侯家心法第一卷唱给他听,苑季长很喜欢似地笑了起来,小手摇晃个不停。 侯燃伺候这小公子一天,晚上也得抱着他睡觉,侯亭夸他懂事,侯燃便觉得这一天不算辛苦。 隔天清晨,宛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地抱起苑季长,把侯燃都吵醒了。原来苑季长今日早起,听见门外母亲说话的声音,便从侯燃怀里挣脱,坐起身伸手将门推开,床位与大门相隔七八丈远,绝不是全无内力的孩子能打开的。 房中瞌睡的侍女本要开门的,也被苑季长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几人请来山庄的修炼之人,才知道小子已经能引气入体,又化气为力,才将房门推开。 可恪山寨中人并未教他这些,众人左思右想,才知道是侯燃唱给他的几句心法,已经被他全部领悟了。 如此天资,难怪宛夫人高兴,她已生有两子,本以为终于有了个女儿,便想和传承渊源的天姥山庄结亲,得些典籍,如今生的儿子也这样出息,想来若要练就本领,并非难事。 侯驰听说了,也忙来查看,着手探测苑季长的经脉,果然婴孩体内是内力已开的盛状。他当着许多人的面,少不得得夸奖一番,其实心中酸楚,暗叹为何这样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孙子。 侯燃本也想去祝贺,但大人将苑季长围住,连番称颂,他连小孩的衣角都见不到了。 多年后的午后,侯亭懒睡,被近日的事弄得头疼,一日对镜自照,才知春光不再。 “春日骤短日骤长,泪倚阑干春梦迟……燃儿,你把秘诀都背出来了吗?”侯亭对着铜镜端详自己的脸面,转身看向身后走进来的孩子。 那人生了一张粉嫩的脸,一双大大的杏眼透着掩盖不住的焦虑,几缕硬黑的头发从束发里散出来,穿着墨色的短衣和麻织的月白长裤,裤腿上还有些没弄干净的杂草。 “背完了。”侯燃十八岁时,祖父侯驰已经去世多年。他每日将族中功课背诵,却迟迟无法修炼。侯亭也没有办法,只叫他多去校场练习,不要辜负了先辈的苦心经营。 “是。”侯燃担忧地看了母亲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听见身后人的一声哀叹,顿时觉得精疲力竭。侯燃绝对不是修炼的根骨,他不止一次看见长辈们对他投来怜悯的神情,满心的委屈也无处宣泄,只能一遍遍将无法使用的功法背诵出来,期望着自己哪日灵根顿悟,能理解这些东西运转的规律。 走至校场,侯燃漠然看着三两个家丁在日头下锻炼拳脚。从前可不是如此的,祖父在世时,校场中人烟鼎沸,熙熙攘攘,那才是武林大派,如今这样,真是家族衰败,人才凋零了。 “小燃哥,你在做什么?”一句低沉的呼唤,让侯燃飘飞的思绪收拢,他转头看去,果然见红衣少年踩着清风,缓步而来,笑着在他身边站定,“父亲带我来的,他要见见你母亲。” 那人生的健壮修长,青丝皆被白玉发冠收拢,穿着暗纹红袍,一块双鱼玉佩串着红绳垂在腿边,行动间珠玉有声。 “听说你的父亲找到了?”苑季长探头,在他耳边笑着呢喃,那人一把抓过侯燃的肩膀,想将他揽在怀里。 “不是的,别乱说,别碰我。”侯燃使出全力才扒拉开苑季长的手,闷闷不乐地走远了些。 苑季长看着他,叹道:“你做的什么派头?我可是你夫君!若是那个男人难为你母亲,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我去替你除了祸患。” 侯燃听了,羞愤不已,厌恶地退了几步:“苑季长,别瞎说,我们同为男子,是没有婚约的。” “怎么没有?今天父亲就是正式来提亲的,你练不成内功,这山庄早晚被人夺去,为什么不给我呢?我会照顾你的。”苑季长笑了笑,说道。 “你贪图我家的功法秘籍。”侯燃盯着少年看,被他清秀俊朗的面孔刺痛了双眼。侯燃愤慨地咬牙,为什么这个人就能练习功法而他不行呢?为什么?苑季长从小到大,在他身上哄走了不知凡几的秘籍了,为什么还不知足? “是又如何呢?燃哥,你又不会用,留着不是浪费?” “给狗都不给你。”侯燃闷闷地骂了一句,随后便畏惧地连退几步,惊恐地看着苑季长,那人前月在他身上留的痕迹都未消去,他实在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折磨了。 苑季长沉默地盯着他,好似恶狼盯着肉一样,侯燃被实实在在地吓到了,他可不能再被苑季长抓住了,那将会是对自己身心的摧残。这样想着,侯燃便跨步跑了起来,不肯在校场上多留片刻。 “侯燃,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要不识好歹!”苑季长看他跑远,气得笑了,他重重地朝围栏打了一拳,气愤地乱叫起来,粗喘着坐在了地上。 “小燃哥……侯燃……”苑季长看着远处奔跑的身影,又想起前月两人共度的夜晚,他生来绑定的娘子在自己身下承欢,软嫩的身子承受他的撞击,他的叫声,他的哭腔,他红肿的屁股……苑季长想得出神,心跳得飞快,他难受地捂着胸口,笑着在草地上打滚。 “天赐良机啊,你落在我的手里了。你和你的功法,都是我的了……”苑季长盯着天空遐想,侯燃握扇遮住面孔,穿着婚服跨过他家的门槛,从此就是属于他的人了。少年被这想法美到了,随手抓了几根杂草扔上天,又被掉下来的草迷了眼睛。 “不可能!燃儿又不是女人,怎么出嫁,你是疯了……”侯亭苍白着脸,只觉得宛伟彬满口的胡言乱语,十分骇人。 “夫人,当初您亲自抚着我夫人的肚子,说我们两家结亲的,如今怎么反悔了?”宛伟彬笑着坐在圆桌旁,悄悄打量着房屋的布置。 “苑季长若是女人,我自然不会反悔。” “夫人,这,我也没有女儿啊。” “那是寨主命不好,请回吧。” 宛伟彬见侯亭站了起来,冷笑着说道:“老掌门生下你这样的女儿,才是他命不好呢。” “宛伟彬!我与你恪山寨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咬着不放?” “夫人,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山庄这么多奇珍异宝,又是百年世家,竟然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习武之人保护,这就是没有贝壳的珍珠,除了随水漂流,便是被明眼人捡到了,才能藏于展台,让人知道它的美,这就像是,侯燃学不会侯家心法,但若是教给我儿呢,世人都会知道……” “滚出去,滚出去!”侯亭愤怒地拍着桌子,怒吼起来,将桌上的茶盏扔在地上,沾湿了地毯和宛伟彬的鞋袜。 宛伟彬鄙夷地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侯亭看着那人离开,才坐回原处流泪喘息,她抹了一把眼泪,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去把少主给我请来。”侯亭冷笑一声,对着收拾茶盏的侍女命令道。 “燃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书阁中的典籍功法,你当真全部都背熟了吗?”侯亭摸了摸儿子的脸,笑着问道。她因为山上一遭的破事,极少正眼打量自己的孩子,如今一瞧,看见他雪白的脸上清雅的眉眼,笔挺的鼻子和粉嫩的唇,好看倒是好看,终究是有些女孩子气了。 侯燃跪在侯亭脚边,点了点头。 “你长得还挺像我的,只是我做了错事,你不要学我才好。”侯亭松了手,转身坐上暖榻,将书阁的钥匙拿在手上把玩。 “母亲可是要……”侯燃惊恐地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把我,把我……” “我要去烧了藏书阁。”侯亭打断了侯燃的话,冷漠地宣布。 “啊,母亲英明,如此世人皆知我门派功法尽毁,再不会受人惦记了,”闻言,侯燃松了一口气,笑着说,“书阁中一万两千八十二卷藏书,我已尽皆背熟,不出两月,典籍可以尽数复原矣。” “哦?那燃儿之后想要如何?” “母亲,我想我是无用之人,何不早日成亲,再生一个有用的后辈,为祖宗延续绝学?” “你生的出吗?”侯亭闻言,嘲讽道,“是,你是个男人,娶七八个婆娘,一年年生过来就是了,再多还能养不起吗?” “母亲?” “你不知道,我不是我父亲生的,”侯亭面露悲切,闭眼呢喃道,“侯氏的功法,似乎让男人不能生育。” 侯燃骇然,屏息皱眉,若这功法果真如此,他的祖先难道都不是一脉所出吗? “侯家,从来都人丁稀少,只因为……嫁来的女人不和丈夫生育后代,都要自己想办法。”侯亭摸了摸侯燃的脸颊,说道,“所以你祖父不在乎你没有生父,反而很喜欢。” “这,这……” “你没用,也不必自己生,下山去吧,为山庄找新的继承人去。”侯亭从身后的暗匣中取出一个包裹,放在侯燃手中。侯燃打开一看,是银票千迭、黄金无数。 “母亲!”侯燃听说这样的事,一时难以接受,他还要再问,却被侯亭打断。 “此去责任重大,休要偷懒懈怠,寻了些不入流的小子来,”侯亭推搡着侯燃,起身道,“日后兴复山庄的责任,就全权交给你了。” “母亲所托,我一定办成……只是孩儿不知深浅,怎么选人呢?……恪山寨的苑季长便极其聪慧,若是……” 侯燃说着,忽然想到苑季长已将他家心法练到第六层,那他岂非已然绝了子嗣? 侯亭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苑季长已有亲眷,怎么会舍弃自家,反为你所用?你去找祝长老,他会教你识人的本领,切记,继承人定要无牵无挂、根骨超群才好。” 侯燃虽然仍旧懵懂,但最是孝顺,既然是母亲命令,无有不从,他背上包裹站起身,对着侯亭行礼,“母亲,儿此去不知何时能回,您……” “无牵无挂最好,根骨出众最好。” 侯燃闻言,不敢再有质疑,他对侯亭跪拜再三,转身往山下长老住处去了。 “这摸骨测试的法子,少主已经完全掌握了,您自去寻来有灵根的弟子,先教心法,再把你背过的武术典籍教导个三五分,若是那人十分聪慧,少主定能看出来,如此,就把他带回山里尽心培养吧。” “多谢祝伯。” 侯燃稳定心神,告别长老后,匆忙往山下去。行不过多时,山上火起,黑烟阵阵,侯燃担忧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悲切地流下泪来,他茫然地擦干眼泪,毅然决然地下山去了。 第2章快说功法是什么 侯燃带满包裹钱财下山,走到天黑,听见山林里虎啸狼嚎,心里有些害怕,所以找了个干燥山洞,打算明日清晨再走。他生起篝火,先将往日功课温习一遍,后又找来溪水,吃了些干粮,又把洞窟收拾干净,刷牙漱口,皓月高悬时候,他才抱剑入睡。 “啊呀,燃兄弟,你竟然在这里!”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一声哀嚎,侯燃吓得睁开眼睛,忙抽出长剑,护卫在胸前。他定睛一看,两个男子举着火把离他两三步远,一长一少,皆腰挂环佩,长衫华袍,正是苑家父子。 “宛寨主。”侯燃收回宝剑,对着两人鞠躬行礼,心里正被纷乱梦境叨扰,不自觉后退两步,避开火把的光照。 “兴之,你母亲过世了。”苑季长本跟在宛伟彬身后,见山洞中果然是侯燃,连忙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抱他。 原来侯亭放火烧了藏书阁,想到山庄中宝物不少,如今没了庇护,少不得将它们一并损毁的好,于是背着火光,将十二座仓库连同祠堂一并烧毁,夜深之时,宛氏父子才知道此事,打听之下,才知侯亭在祠堂破口大骂,火光中仆人救助不及,眼看着房梁砸在女主人身上,火舌把那人头发点燃,窜地将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若侯燃此刻上山,还能见到母亲烧焦的尸骨。他心中虽隐隐有些预料,听闻噩耗,哀嚎一声,倒地抱头痛哭起来。 “母亲,为何如此啊?”侯燃想不通,即便山庄衰败,母亲既然有心让他延续绝学,何必自绝后路至此呢? 苑季长与父亲对视一眼,见宛伟彬摇头,便也闭了嘴。他们有心吃这绝户,自然留心山庄动向,只怕侯亭惹出的麻烦不止一二,她既身死,反倒为侯燃消了许多麻烦。 “兴之,我陪你回去,为大娘持丧。”苑季长将手中火把交给父亲,蹲下抱着痛哭不已的侯燃,在他耳边好言安慰。 侯燃听见苑季长的话,又勾起他失身于人的暗恨来,急忙把人推开。 “兴之……”宛季长随他动作倒在地上,神情晦暗难明。 侯燃抹了眼泪,自觉行为不当,以袖遮面,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持丧自然要紧,但母亲临终教我下山收徒,我不敢无功而返。” 收徒?若不是手中尚有火把,宛伟彬险些讥笑出声,天姥山庄库存焚毁殆尽,人才将要跑光,就这样光景不连人带物的收拾了送到他山寨里,竟还妄想收徒吗?莫非侯亭还有后招不成…… “寨主现在匆忙下山是为何事?”侯燃杂念纷涌,看了宛季长一眼,往离他远些的地方躲。 “我们收到母亲的信件,说兄长重病,所以匆忙返回。”宛季长插话,转头看着宛伟彬,说道,“父亲你且回去吧,我护送侯燃回家。” 宛伟彬点头笑了笑,将火把插在将要熄灭的火堆上,与两人告别。 随着篝火点燃,侯燃才终于看清了宛季长,那人面色平常,堪堪从地上爬起来。山洞里也无甚污秽,不过仍有不少泥沙沾染了他精绣花纹的衣摆。他解开外袍、取下玉佩,蹲在篝火旁收拾他那件造价不菲的袍子。 “我不要你管,你回你家。”随着时间推移,侯燃越发害怕了,虽是宛季长哄骗了他的心法,但他到底害了这人不能生育,不知宛季长知道了,又要怎么折磨他呢…… “侯燃!”宛季长兀地转过身,炯炯有神地盯着侯燃。侯燃也瞪大了眼睛看他,那一声大叫让侯燃绝了坦白的心思,宛季长为人阴险,自作自受,此事全是他自己的错,侯燃绝不要平白承担他的怒火。 “我本为与你结亲才穿得隆重,你半点心意也不领受吗?你以为我每天有空围着你团团转?”宛季长慷慨激昂地呵斥侯燃的罪过,俨然早将侯燃纳为自己的所有物了。 侯燃对他义正言辞的发言鄙夷非常,惯会低眉顺眼的人也不能不反驳了,“没空就别来招惹,我们最好再也不见。” 侯燃没少骂宛季长狼子野心,但看着他当真如野兽般爬行着将他扑倒,呲牙咧嘴地啃咬他的脖颈时,侯燃还是被吓得发抖,他伸手推搡着男人,像只急于从猛虎口中脱身的麋鹿,嘴里胡乱地呢喃着,皆是求饶之语。 宛季长凭着俊美的容颜,曾一度占据着他枯燥生活的全部色彩,侯燃被无法理解又不得不全部记牢的功法折磨得彻夜难眠时,终归是惦记着那个有着婚约的少年的。他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件,将自己全部的苦闷都讲给宛季长听,狎昵的纷乱思绪催促他见或者不见宛季长时,都对他知无不言。 侯燃的朦胧爱意在十六七岁时达到了顶峰,他极尽所能地讨好着宛季长,每每红着脸对着那张漂亮脸蛋遐想联翩,把家人们随口说的陈年往事咀嚼千遍,好似已经看到了他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的一生。 于是,为了得到宛季长的一个吻,侯燃头脑空空地背出了心法第二卷。他被推在草丛中,让宛季长抱着长吻时什么也没想,只觉得娘子唇瓣好软、舌尖好热……侯燃知道家族功法隐晦难懂,即便宛季长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即便祖父知道了,即便母亲怪罪他,侯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红着脸微叹,只觉得宛季长的口水也是甜的。 他安心地让宛季长将舌头伸进他嘴里搅弄,心中酸涩难言,只觉得终于参悟了何为“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样诡异的交易便一直持续到上个月。为了看宛季长的身子,侯燃支支吾吾地背了心法第三卷;为了摸一摸他,背了第四卷;为了得到一次口侍,侯燃期期艾艾地解开腰带,红着脸背诵了第五卷……然后宛季长就把他给肏了,甚至是两人还没说明白前,侯燃便迫不及待地把写着侯家心法第六卷的纸张塞在了宛季长的怀里。 侯燃有时候会想,还是宛季长不能忍,若他愿意给自己肏几遍,这十二卷心法不就全被他拿去了吗?可见此人心不诚。 直到他看见宛季长用侯家心法制服了校场所有的修士时,他才真的寒了心,不为功法外露,只恨宛季长天赋如此之高,那么恶劣的条件也叫他修成了,更衬托得他侯燃是个废物。 幽暗的山间洞窟里,宛季长也像那天一样地趴在侯燃身上,湿热的唾液黏糊糊地粘在他的脖颈上,像是要为宛季长的齿牙做些缓冲,好不让脆弱的侯家子孙被利器所伤。 可是哪有什么侯家呢?他们一个个都是没爹的私生子,传承到现在,那被烧毁的祠堂里不过是供奉了一个个帮别人养孩子的活王八罢了。 干脆就全给了宛季长吧,侯燃落寞地想着,转眼让人给拔了个干净,浑身赤裸地躺在脱下的衣物上,匆匆忙忙地用屁股接着宛季长捅进来的修长手指,他看着宛季长皱起的眉头,不知他是不是在嫌弃自己不是女人,耽误了他焚膏继晷的忙碌人生。 还是算了,宛季长连给他一次都不愿意,何必对他好呢?侯燃被那几根手指逼出了泪水,痛苦地呻吟了起来,他知道这还只是痛的开始,等宛季长把他那驴货塞进来,苦得就更了不得了。 “心法呢?你记不记得之后的?不会都被烧了吧?”宛季长红着脸看他,半跪在侯燃脱下的袍子上,托着他的屁股,逐渐放慢了手指顶弄的速度。 “不知道,忘光了。”侯燃试着扯开宛季长的手臂,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一直隔在他俩的手臂之间,过不了多久,侯燃渐渐被那手指侍奉得爽了,脱力倒在地上呻吟,眼泪也流了下来。 “忘光了?你以前记得多熟,怎么会忘光了,你存心瞒着我!” 你记得也很熟,我念一遍你就记住了。侯燃愤慨地暗骂着,屁股里噙着手指,滋滋的水声拌着酥麻的快感,让侯燃叫了起来。 “再快些,再快些,这比你的那玩意儿爽多了。”侯燃感到从前没有的快感,想着也躲不开,便扭着腰缠着那几根手指转,很快便爽得直翻白眼。 宛季长本来还想凭着那话儿套点功法来用,因此迟迟没有动作。他心中本就烦燥难言,眼看着侯燃自己先爽上了,既急又气,急忙抽了手指,捞起他的一条腿,急急忙忙将鸟儿插了进去。 那东西头进去了,大半根都还露在外头,侯燃便受不了痛,兀地大哭出来,他嘴里喊着娘亲,心里更是痛,泪水止不住地流。宛季长没了话,抽插了两下,将东西拔了出去,自己胡乱弄出来后,背对侯燃,看着篝火发愣。 侯燃疼得厉害,暗叹那金玉一样的人有好大的屌,自己抹了眼泪,默然拉拢了衣服。山洞外不知名的鸟儿咕咕叫着,侯燃看见宛季长也为那鸟叫转了头,两人皆看着洞外黑黝黝的山林,眼中皆是忧郁难平的神色,不知在想什么。 “你想去哪就去哪吧,我还要回去看望兄长呢。”宛季长吐了口气,抓起衣服便逃也似地离开了山洞,消失在阴黯难明的丛林中。 第3章万两黄金买断父子情 山下人间,正逢着重阳佳节,洛城百姓皆登高祭祖,挤挤攘攘地占着街道,正便宜了侯燃,他像个举止猥琐的淫贼,凡是平头正脸的男孩,他皆要上前摸摸根骨。 侯燃长得清秀,摸了人也鲜少被骂,他自己反倒不喜欢亲近,每次验出来不好,还要冷眼看人。测了一日,直到街上挂起彩灯,侯燃仍旧一无所获。 唉声叹气的侯燃进了一间酒店,将包裹中银票扔出一张来,想要换一顿饭菜,店里的小儿笑着接过,被票子上的数目吓得大呼小叫,直说太贵了,烧不了这样贵的菜。 侯燃从小住在山庄,娘胎里带着不爱纷奢的性子,从不将吃穿用度放在心上,侯亭让他专心修炼内功,因此这钱财多少,侯燃也少注意。 听说多了侯燃便将银票收回,从包裹里取出一锭银子,见小二还说多了,便把银子从中掰断,将一半扔给店小二。 店小二本还想说多了,见那小子腕力惊人,先是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间就起了贪念。店小二欢喜地收了钱,为侯燃准备一桌酒菜,看他淡然吃饭,对价钱全不过问,便安心将多的钱吞了。 侯燃虽然练不动家传功法,却也在些拳脚功夫、身法巧劲儿上下了狠功夫,他看着苍白无力,其实浑身有劲,不然也不能一日便下了山来。 侯燃吃着饭,想起母亲,心中又是一阵钝痛,他咬了一筷子牛肉,听着不远处母子交谈,不禁默默流下泪来。侯燃忙抹了眼泪,一边吃饭,一边念叨着此地不好,晚上就出城找好的,找到了也好快快回家。 他视听皆不如苑季长,却也比寻常人通透,缓下心神后,立刻感到周围七八个人明里暗里盯着他。侯燃心中了然,又归家心切,便将收着银票的钱袋大开着扔在桌上,只等人来偷来抢,自己能趁机摸摸那贼子的根骨。 “啊啊啊!!!” 侯燃使劲捏着又一个不赶巧的贼人的手腕,这已经是第十个了,仍摸不出苑季长那样通透灵动的滋味。他心里不耐烦,索性更使出劲来,将那人手腕掰断。听着贼人惨叫,侯燃坏笑着起身,抓着钱袋和包裹,一溜烟跑没影了。 侯燃借着节日之便,未尝没摸着好的苗子,只是这些都不如苑季长。他要的是能护卫山寨的能人,又存着压那人一头的心思,誓要抓着个极好的,才能安心上山为母亲奔丧,省得日后失望,还得再下山来。 侯燃一路往城门口去,打算出了城,往南方去。 过了城门,吵嚷着喊饿的乞丐便多了起来。过节时城中的官吏嫌他们晦气,连夜将衣衫褴褛的乞丐们赶了出去,这会儿,没了铺盖和饭碗的乞子皆哀嚎呻吟,断手断脚地爬着、跳着,各个面黄肌瘦,与城中繁盛之景全然不同。 “真是朱门酒肉臭……”侯燃不停歇地走着,冷眼看着这些人,终究是不忍心,将随身带的干粮取出来,三四张面饼和肉干,皆被他扔在地上,溅起点点尘埃。 周围的乞丐像是被打怕了,见状只是惊呼几声,无人敢上前来拿。侯燃见了,退开几步。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冒出来,干瘪的脸上满是渴望,他低头用骨瘦如柴的四肢爬到食物旁,抓着干硬的面饼,尖叫着跑了回去。有他带头,饥饿的乞丐便纷纷涌了上来,口中叫着非人的声音,簇拥着跑上前来,将地上的食物抢夺一空。地上尘土飞扬,拌着乞丐们不知何故的咳嗽,望着便极不详。 侯燃厌恶地又退了一步,眼睛从迭成小山的乞丐身上移开,他转过头,寻找那个最先跑出来的小乞丐。那人看着瘦小,腿脚也不知有什么毛病,爬回去的时候也跌跌撞撞的,小手握不住肉干,一块块都被身边的人抢了去。侯燃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直到身后人离他只有四五步远,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过身去。 “啊,这位哥哥,你既然都要行善了,何不以手送之?好好的粮食偏要扔在地上,看他们挤挤攘攘地争抢,真的吃到的又有几个呢?” 侯燃转过身,瞧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公子走近,年岁不大,却端的好相貌,桃腮杏脸,只是不知长大后如何。男孩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绸缎装饰的马车,更有四个侍卫陪同,几人皆持刀而立,身披软甲,孔武有力。 “我舍了干粮,还要被你说不是了?”侯燃闻言,冷笑两声。 “哈,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哥哥不必放在心上。小弟名叫宋兆奎,是洛城宋氏后人,一炷香之前也在酒店吃饭,看见你惩治偷窃,心里十分钦佩,我家就在城外不远,不知小哥要去哪里,弟能否送你一程?”那男子伸手指着身后的马车,把前话忘了个干净。 侯燃打量了男孩两眼,伸手想要摸他脖颈,宋兆奎身后侍卫急忙拔剑上前,将小公子团团围住。侯燃看着,也想摸一摸这些侍卫,不过他们皆以剑相迎,侯燃也不好近身了。 侯燃看着几人越发防备的眼神,心思也活络起来,想着趁此机会,跑到他们家里去,既能借宿一宿,也好探勘探勘上流人家的根骨,看是否与寻常百姓不同。 “洛城宋氏?没听说过,是做什么的?”侯燃收了手,转身去看那些乞丐,他们仍旧成群趴在地上,却不见之前的小乞丐了。 “我们是洛城商宦,城中大小酒店皆是我们家的生意。”宋兆奎对他很是热情,扒开身边的护卫,走近了与他说话。 “有这么多钱,没空管管城中乞丐?” “百姓各有命数,穷富之分,非是我家的主意。”宋兆奎瞥了一眼那些地上的乞丐,对着侍卫们挥手,那四个壮汉便从马车上取下干粮,垫在布上分发给众人,乞丐皆跪拜不止,动作间灰尘遍野。 “我正要出城,也不知前程,也没有方向,你若是大方,何不让我借宿一宿?” 宋兆奎对他笑了笑,伸手引他上车,侯燃走近一步,如愿抚上那人后颈。他手指微动,手下根骨奇绝,拇指按下,宋兆奎全身的筋络已被他看过一遍,那清奇通透的长势,叫侯燃心中暗喜。 “公子先请。”侯燃放开手,亲自快步走上前去解开幕帘,扶着宋兆奎踏上木凳,眼看他弯腰进了马车,侯燃眼中热切,已是满溢着势在必得的神采了。 马车踏踏远去,留下一地狼藉,吃饱的乞丐抱肚呻吟,没吃饱的独自垂泪。日渐西沉,天气微凉,三三两两的乞丐们抱在一处取暖,也管不了臭不臭、脏不脏的,活过今晚已是老天赐福了。 拿了肉饼的小乞丐躲在树后,将手中的饼掰开来喂给一个靠在树边,同样无衣遮挡的女人。那女人看着还年轻,已然有些痴傻,口中牙齿也无几颗,麻木地接着递过来的东西,盯着远处彩色绸缎包裹的马车,被那光彩闪了眼睛,好似想起了什么,兀地哈哈大笑起来。 宋家宅院在城外十里的连排别墅里,这里住着宋家和杨家两个巨贾人家,两家十分亲密,除了大门主路上围了高墙,两家往来的内院,只有些隔断小门阻着,出入皆不关闭,俨然如同一家。 “侯公子是下山办事?还是为着采买些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小弟一定为你置办齐全。”宋兆奎亲切地坐在侯燃身边,途中两人说不过几句,便将他底细问了个遍,侯燃心里要将他拿下,少不得一口气说了许多。 只是品性如何呢?能不能吃苦呢?若将功法尽数教导,宋兆奎必然是比他厉害的,还得对他细细察看,抓了把柄,日后方可让他为自己所用。 “我确实为了置办些东西下山,你用的一应家具陈设,都可以选一份为我买了来。”侯燃从包裹中找了找,取出十张银票,共一千两白银,交到宋兆奎,侧目看他反应。 宋兆奎有些惊讶,却不为了钱财,“我的家具?大哥要置办庄园吗?” “也不要紧,只是买来看看,不喜欢扔了便可。”侯燃微垂着眼,手指在膝盖上轻点,“奎兄弟,你的字是什么?” “商人家孩子,没有字的。” “文人雅士都有字,朋友都以字相称,如何能没有字?”侯燃眼看着宋兆奎面色如常地翻动手中的银票,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倒是透出极兴奋的样子。 “啊?什么字?大哥的是什么字?” “兴之,是父母祝福我兴旺家族的意思。”侯燃抓着他的手,想让他别数钱了。 宋兆奎抬头看他,稚嫩的脸上闪着喜悦的神采,笑了笑,说道:“兴之?大哥无事,也为我取个字吧。” 侯燃思索了一会儿,松开了手,“还是见过你的父母再说吧。” 一炷香后,天色完全昏暗下去,侯燃揭开帘幕,看见灯火通明的宋杨两院。马车来到侧门,侍从皆下马解鞍,轿中人听得外面大门里敲了几下钟,侧门才缓缓打开。 宋家和杨家正门前人眼鼎沸,许多穿红戴绿的人往来搬运东西,一只巨大的红轿子停在两家宅院中间,有两盏琉璃灯守护,当的是华光异彩、精妙非凡。 “是我姐姐明天结婚,你可以来看看热闹。”宋兆奎见他好奇,连忙解释了起来,他将银票收进腰间钱袋,跟着侯燃一起下了车。 “带我去见你父亲。”侯燃跳下马车后牵了一把宋兆奎,意味不明地捏了捏他的手背,把宋兆奎吓了一跳。他在门口站定后点了点头,带着男人去了会客厅。 “我去禀告父亲,大哥且在此稍候。” 侯燃点头,侍从为他在次座桌案上放了一杯茶,他坐下后抿了一口,觉得一般。他放下杯盏,抬头去看主座,一张方正木桌后,挂着一副水墨群山图,画上也无题字;图两边挂着副对联,写的是“一生勤为本,万代诚作基”。侯燃又将室内桌椅、瓷器看一遍,皆是寻常之物,想起宋兆奎对那千两银票的喜悦态度,对着这处地方估了个价。 听着靴声秃秃,侯燃转头看向门口,进来一个长髯的大方脸,眉眼间与宋兆奎有些相像。他踏过门槛,对着客人点头作揖,浅笑着走至近前,说道:“侯公子远驾,宋某礼欠了。” 两人说话,侯燃便问宋兆奎,宋父闻言,笑道:“鄙人女儿明日成婚,他帮着张罗呢,这边实不得空了,公子要的家具装饰,还是交给我看顾吧。” 侯燃闻言,笑了笑,将随身带着的包裹打开,取出全部的银票,全部由皇都银票铺签发,总计能换万两黄金。侯燃看着宋父,见他初见钱票时的惊愕神情,应觉此事无恙。 “公子慷慨,倒叫我畏缩了,便是倾尽家私,换不来公子这里半数。”宋父局促地笑了笑,打手势让侍从出去将门窗都关上,仔细端详银票上的骑缝章和签字,呼吸急促到侯燃以为他马上便要突发恶疾了。 “我费尽钱财,只求你把你儿子宋兆奎卖给我。”侯燃咬牙深吸一口气,说道。 第4章公子吓得颜色都变了,眼看人已经凉了一 “公子在说笑了,宋兆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还要他继承家业呢!”宋父在他说话后很久才抬起头,神情是茫然又喜悦的,待他终于咀嚼出侯燃的意图后,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钱票扔在桌上,瞪大了双眼看着前方,看又似不在看侯燃。 “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子女如何能卖呢?侯兄弟也太胡闹了。” 侯燃皱着眉头,后仰着躺在座椅上,“我不明白,你女儿换来的钱不是正在往你家里装吗?我给的难道比那少?” 宋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解释道,“即便是如此吧,我的钱总要有个继承啊,我的牌位总得有人来祭拜不是?” “没有又如何呢?”侯燃看着他,问道。 “没有的话,又如何呢……” …… “母亲,孩儿今日做成一笔大生意!父亲见了银票,喜欢得直夸奖我。”宋兆奎因着侯燃反常的举动,回家后便与父亲说明,自己急忙离了那处,往后院与母亲报喜。 宋母住处,宋兆奎与姐姐宋汝宜握手,在暖阁的凳上坐了,喝一杯茶,才觉得热得难受,忙解开外袍,笑吟吟地说话。 宋汝宜接过弟弟的外袍递给仆人,脸上无悲无喜,倒是宋母喜悦,笑着说:“兆奎不过十六,也做成生意了,以后我还有什么愁的呢……” “他为何要和你一样的家具?他认识你吗?”宋汝宜听这话,总觉得不对,没头没尾的,倒像是一笔不义之财。 宋母正要斥责女儿多话,这边宋父的奴才便来传话,说老爷要少爷即刻去前厅说话。 “只怕那白脸的后生又要问你什么,你且去吧。”宋汝宜听了,调笑道。 宋兆奎与母亲看了看,皱着眉头起身穿衣,他对着两人鞠躬告别,急忙往前厅去了。 “我儿!快与你师父磕头吧,啊,侯兄弟要赐你绝世的神功,你且听他教你,回去后定要刻苦呐。”明亮的前厅里门户洞开,宋父竟让侯燃坐了首座,他坐在下座,他看见宋兆奎进来,急急忙忙也给儿子让座,暗红的脸上透着些许笑意,见了孩子,又不笑了。 “啊,侯兄自便吧!”宋父拍了拍手,像是醉了,但桌案上杯盏又无酒水,他快走了几步,走到宋兆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与你母亲去说话,无事今夜就别去后院了。” 宋兆奎转过头,正看见侯燃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被父亲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走到侯燃面前。 “这是我门派的心法,你且试着参悟,看能不能明白。”侯燃递给他两张白纸,上面未干墨字赫然便是侯家心法秘诀第一卷。 宋兆奎接过,未看清写了什么先生出许多不满,只觉得这侯燃好大架势,坐得比父亲更高不说,还敢这样使唤他,虽说给钱便是大爷,这架子也摆得太高了些。 虽是这样说,宋兆奎看在钱的份上,还是依言读了下去,念到一页过半,他便觉得身上热烘烘得难受,翻到第二页时,手臂上急促往外涌着热气,将衣袖吹拂起来。 “继续念!”侯燃且喜且忧地望着那人,看他神情恍惚,忙出声呵斥。宋兆奎闻言,急得双眼通红,快要流出泪来,抓着纸张的手掌也渗出细汗,难受异常。但被侯燃盯着,他也便不得不读了下去。 “……用此法贯通经脉,使内力与外物连通,然后可以物随心动,驰骋四方。” 宋兆奎读到末尾,手臂上燥热异常,内衣已被汗水浸湿。他拼命地喘气,手中纸张莫名断成两半,切口平滑流畅,好似被风割破了一般。宋兆奎将两瓣纸张高举起来,从拉开的缝隙中看见了侯燃,那人笑着看他,比他先一步流下泪来。 …… “所以我说,何必吝啬呢?我有万两黄金,何必再与饥民抢食?这洛城之中,谁人还能富得过我?”宋父与妻子灭了烛火,屏退侍从,在暖阁里裹着棉被窃窃私语,二人相伴二十余年,也少有这样亲密举动。 “我只有一儿一女,两皆去矣,我何以聊度残年?” “兆奎被选了去山上习武,于他于我等都是大有益处的,况且女儿只是嫁去杨家,怎么便算去了呢……” …… “心口惴惴的疼,只怕是要死了。”宋兆奎逐渐喘不过气来,他扶着地板跌坐下来,害怕地哭了出来。 侯燃皱眉在他身后踱步,心里一遍遍想着宛季长练功时是什么模样,这才想起那人除了第一次开内力,之后都是躲着他偷偷练的。侯燃看着倒在地上的宋兆奎,既觉得此人装模做样,又怕他真坏了。 “别人不像你这样的,你站起来试试。”侯燃听着宋兆奎哭喊,不得已才蹲下来,抓着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我疼的厉害,哪儿都疼。”宋兆奎的一张俏脸已经被汗水、泪水浸湿了,他的发髻在地上打滚时也散开,乌黑的长发垂落,随他发抖时一下下地抖。侯燃看着心急,用手抚着他的胸膛,为他顺气,宋兆奎的汗水打在他手上,激得他也跟着颤抖起来。 难道世上没有比宛季长更好的修炼之人了吗?侯燃愧疚之余不免心烦意乱,宛季长在他身上快活的烂事他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回想了,他非得得一个更好的武修依靠,才能一雪前耻。 侯燃思绪纷乱,再低头看时,宋兆奎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双眼已经闭上,抓着他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宋兆奎!”侯燃拍拍他的脸,触手是一片冰凉和湿滑,心中已是寒了一半。他叹了口气,把已经凉了的宋兆奎平放在地上,将他头冠拿来放在一旁,为他收拾头发后茫然无措地瘫坐在地上,想着母亲在他临行前的嘱托,再次痛哭起来。 “娘啊,你死得冤,孩儿无用,又平白害了条性命!”侯燃期期艾艾地哭着,情不自禁伏在宋兆奎身上,抱着他涕泪横流。 侯燃拿额头抵着那人肚子,忽然感受到宋兆奎腹内升起又落下的呼吸,这才停了哭泣,抬起头时,才看见那人瞪大的双眼和错愕神情。 原来侯燃苦学不成,侯驰怕他胡思乱想,也就不和他说这些入门时的关节。当年宛季长练就内功之时,还是婴孩,被他抱着睡觉,也是凉了一半、昏迷不醒的情况,只是那时年幼,侯燃只当宛季长已经睡下,并不十分放在心上,长到现在,也记不清这些微末细节了。 侯燃泪眼婆娑地看着宋兆奎,让那本就惊慌失措的人反要来安慰他。 “兄台,可否不要压着我了。”宋兆奎颤着手来推他,侯燃这才振奋精神,将那人从地上拦腰抱起,欢欢喜喜地送他去客房休息。 “贤弟,我给你想了个好的字——长卿,日后我便唤你长卿可好?愿你长长久久,永无衰朽。” “……你不是我师父吗?”宋兆奎无力气挣扎,也不想让家人看见自己被个外人抱着,他看着侯燃平滑柔软的下颚,想起他的眼泪,不自觉便接受了。 侯燃闻言,自嘲地笑着:“我可教不了你什么。” 第5章意外之喜 宋兆奎在侯燃的床上好生睡了一夜,醒来时,浑身舒畅有劲,只觉得软榻被褥实在燥热多余,他翻身跳过身旁一人后落在地上,活动了筋骨,便是要好好操练一场。 宋兆奎伸了个懒腰,瞥了一眼床外侧和衣抱剑睡着的男人,便想起他昨日多么倨傲,又是在以为他死了以后哭的多伤心,一时间起了戏弄的心思。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蹲在他的身边,见他愁眉不展,口中念念有词,便伸出耳朵仔细听,听见侯燃梦里叫娘,不免嗤笑起来。 宋兆奎见此人如此钟爱宝剑,索性将那利器收起来,让他寻不到了惊慌失措,看他还傲不傲气了。这样想着,宋兆奎便摸上了剑柄,随着剑刃与剑鞘间一声刺耳的摩擦,侯燃便睁开了眼睛。 那锋利宝剑出则寒光阵阵,即便宋兆奎将它很快收起,也看见剑刃之上倒映着侯燃错愕神情。他看了有些愧疚,急忙收手,背过身去站着穿衣穿鞋,听见身后呼唤,才装作懵懵懂懂地转过身去。 “今日你的姐姐结婚?你要忙到什么时候?”侯燃将宝剑收好后放在一边,面目紧张地盯着他。 “总是要拜完天地,看顾了那边周全,只怕还得喝些酒,今日也做不成别的事了。”宋兆奎闻言,满心欢喜地答道。 侯燃点了点头,将鞋袜穿上,擦了擦脸,便要出门。 “哎,你不与我同去吗?”宋兆奎见状,忙上前几步,本以为追不上,没成想不知不觉间,他已在侯燃身前,抓着人的手不知怎的力大无穷,竟把侯燃扎紧的袖子也撕开了个口。 “小先生不必忧虑,我去洛城外找个人,不日便会回来。”侯燃见他急切,伸手抚着宋兆奎的手背,笑着与他告别。 “我不是舍不得你……哎,这山上野人一点礼仪不懂!算了,送姐姐出阁要紧。”宋兆奎远远望着侯燃疾跑出去的背影,不免忧心有人取笑他,但总的说两人不熟,他眼看自己也光脚散发的不成体统,在侯燃的衣柜里摸了摸,看见都是自家衣服,便随意找了件穿,不多时,他便跑跑跳跳地往家中后院去了。 侯燃穿过拱门,有几个小厮对他鞠躬行礼,他也习以为常,本想原路从宋府侧门出去,想起昨日进门繁琐,又有迎亲送娶的队伍阻拦,便问侍从哪里能出门去。 “公子,往这前头行不远便是杨家的府宅了,他们那儿蓝顶的房子都是管家陆实的住处,他家前院开着个小门,是现在出去最近的路,公子要出去,小的同您一起去吧。” 侯燃点头,将怀中一锭银子扔在他手里,那人千恩万谢地拱手拜礼,两人一同跨过门槛,往杨家去了。 两家今日皆忙着为主人准备婚宴,此处实在没几个人,小厮与守门的浑说了几句,那人便给他们开了门。木门打开,侯燃便眼前一亮,自己要找的小乞丐竟已在眼前,那小孩他见了便觉不凡,眉眼似是有几分宛季长的模样,看着便是有戏的。 “老爷,救救我娘!她昨天又疯了。”披散着的头发盖住他半张脸,小乞丐在门槛边跪下,对着泥地便拜。 抓着时机,侯燃跃身跳到男孩身边,抓着他的手腕便来探勘根骨,乞丐“哎呦”地叫唤了起来,是手臂上的伤被侯燃不知轻重的拿捏弄疼了。 试过之后,侯燃摸到此人身上筋脉中伤痕累累,却流通四方、品相不凡,是书上所说“全通体”,最宜侯家心法。侯燃大笑着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全不顾乞丐身上、脸上的污秽。 “好极了,小的,去给他找个大夫来,我们回去了。”侯燃欣喜地跨步进了门,对此行收获实在满意。 “母亲,娘,我要救我娘!”侯燃走了两步,怀里的小孩便哭闹起来,他双手无力地敲打着侯燃的胸口,甩着头要从怀里挣脱。侯燃略微使劲,捂住他的口鼻,不多时,小乞丐便昏迷了过去。 蓝屋顶连排庭院外,一辆辆马车载着各路贵人,从敞开的正门中进入,往来相认间,数里外的一颗榕树下,乞丐女人终于断了气,她双目仍旧瞪着杨家宅院的方向,满心仇怨化作一声叹息。 另一边,宋兆奎进了自己的院子,又换了一件红袍,匆匆忙忙拜过母亲,袖子中揣着几个红包,欢欢喜喜为阿姐送亲。 “侯公子不曾留你吗?”母亲对他点了点头,问道。 “不曾,他今天出去了。”说着,宋兆奎也不顾上思量宋母的神情,转身进了宋汝宜的闺房,看她化妆去了。 “亏的厉害,今年只怕一点挣不到了。”房中十分清净,宋汝宜穿着婚服坐在梳妆台前,见他进来也没反应,一张春风面上尽是烦恼,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与身边侍女贴脸密谈。 “杨家的彩礼还能填补呢。” “撑不了多久,灾民无钱,连租金也交不上,更遑论吃酒买肉的。” 宋兆奎走近了,也看了一眼那本账簿,通红的亏空字样让他深吸一口气。门外,迎亲的喜娘带着分糖的小丫鬟走进来,被屋内低迷的气氛惊了一下,随后笑着夸赞姑娘漂亮,问准备的如何了。 “好兄弟,你背我出去吧。”宋汝宜点点头,放下了账簿,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便起身了。宋兆奎应了一声,在她面前蹲下,欢喜的心也淡了。 “哦,没什么事,除了右腿骨折,其余都只是些擦伤淤青,不吃药也能好,其他也没什么,有些瘦弱,多给他吃饭就是了。”客房里,喜娘在门口分了些糖果,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拉着完事的大夫出去吃酒,侯燃忙着看顾那新捡来的乞丐,并不放在心上。 侯燃检查了他的腿,为他擦洗了身子,之后便蹲在床边,将孩子结块的头发剪掉。快中午了,侯燃换了新的床单,才算是把人收拾干净了。 “我要我娘,她病了,求老爷救她。”那男孩醒过来,伸出两只手胡乱拍打床垫,被身上的变化吓了一跳。 侯燃坐在一边,眼神晦暗不明,“乞丐也有娘?” “你救了我娘,我用一辈子报答你。” “我已经救了你,若不是我,你的腿都废了。”侯燃拍拍他的小腿上用以固定的隔板,笑道。 “这辈子不行便下辈子,我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行啊,我去找找,你娘长什么样?”侯燃满意地坐起来,慢条斯理地问着,伸手将满是污秽的外衣脱去,从衣柜里找了件新的穿上。 “娘便在栗子街榕树下坐着,已经病了许久了,快些去救救她吧。”小乞丐听见侯燃答应,欢欢喜喜地坐起来,乌黑的眼里满是对侯燃期许。 侯燃抱着他,让小乞丐抓住了脖颈,带着小厮,弯弯绕绕用了许久才从宋家大门口出去。另一边,顶不住宋父的催促,披着红衣的宋兆奎跨过门槛正要奉命去照看侯燃,不想几人在门口相遇。 “大哥好。”宋兆奎见了人,急急忙忙行礼,不想侯燃只对他应了一声,笑着瞥了他一眼,便抱着个半大的孩子从他身边过去,头也不回。 “大哥不去吃酒?” “忙着呢……”侯燃出了门,眼看着行人摩肩,车马相撞,熙来攘往,十分不喜,忙快步跑了起来。他怀里小乞丐为他指了个路,却禁不住好奇,四下打量那些披锦挂玉,往来贺喜的财主、侍从们,人山人海他都见过,从不知人能这样体面。 宋兆奎以为侯燃对他有何非分之想,本还对这苦差厌烦着,不想对方不知何时又收了个孩子,对他全不在意起来。愤慨之余,他远远看着侯燃怀中的男孩,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眼熟。 长街古树旁,侯燃看着痛哭不已的孩子,心中也无悲无喜,他忧心忡忡地盯着小孩的右腿,只盼那处不要落下隐疾。他转过眼,盯着女人怒睁着的双眼,不知她死前仍旧念念不忘的是什么。 “我为你母亲收尸,你还愿报答我吗?”侯燃上前一步,拍了拍小孩的肩,问道。 那孩子他测出来应是十二岁足月的年纪,身量却比几个来发喜糖的小丫鬟还小,侯燃看着他哭得喘不过气来,忙为他擦去眼泪。 “娘!”那孩子点点头,抱着女人僵硬的尸骨,放声大哭起来。 侯燃看着,摆手召来附近的乞丐,将沉甸甸银元宝抛出来,砸在街道上,那些个乞丐皆高呼“老爷善心”,哭着笑着对几人跪拜连连,更有明事的,爬到女人身边,哭得鼻涕眼泪流下来,口中直呼亲娘。 小孩转过头,不解地望了他一眼,侯燃对他笑了笑,说:“我倾尽钱财,只为了你。等你养好伤,我带你上山,你就不必和他们一样了。” 第6章传道授业不解惑 这日的宋兆奎过的相当不如意,早晨父母对他耳提面命,不知为何便定要他照顾好侯燃,姊姊出阁前的话也让他放心不下。晚膳这一顿喜酒,吃得他难受。 所有看不顺眼的事中,最奇绝的是,便是那杨家的长孙,他的姐夫,杨浅。他本也只是个俊朗的后生,二十五岁的年纪,因为屡考不中,碰着秀才的顶了,这才放弃了做官的志向,与临近的宋家结亲,安心经营家中事务。此人常年闭关求学,宋兆奎年前才刚见过了他,那人高高瘦瘦,皮肤苍白,眼角上挑,眼下有淡淡乌青,竟是他不曾见过的难言神情,好似让他看上一眼便入了染缸,再也不是清白之人了。 宋兆奎因为对侯燃、对他那满载的包裹想得出神,将那人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越看越觉得姐夫长得眼熟,一杯热酒下肚,发现那人活脱脱就是侯燃中午抱着孩子的爹啊。 宋兆奎自以为发现了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拍着桌子急忙站起身,酒宴上众人都来看他,他只能陪笑鞠躬,说要去外头转转,这才脱了身,急急忙忙往庭院外花园里去了。 可是这又与谁说呢?姐姐?他又没有证据,家里也不可能临了退婚,这不过是他胡乱的猜测罢了,那人肯定不认呐,便是认了,又如何呢?宋兆奎苦闷地摇头,越发觉得这婚事不好。他唉声叹气地出了门,在花园一块山石上坐下,呆坐一阵,片刻后便红着脸跑开了。 那杨家果然家规不严,假山中竟然有两个人在欢好!宋兆奎恼怒地跑远,随意躲开了一个手捧托盘的侍女,顺便将她行走间掉落的酒杯拦下,轻轻放在盘子里。 “啊,多谢公子,公子看得真清楚,此处灯火灭了还未差人重点,怠慢公子了。”侍女笑着欠身行礼,忙不迭地转身离去。 “等等,别往假山那去了。”宋兆奎后知后觉地抬手,月色中也将自己五根手指并手背上一颗小痣看了个真切。他深吸一口气,前日侯燃的举动神情一点点侵占了他的头脑,直到侍女远去,他也未能明白这种异样的缘故。 宋兆奎静静站着,想着最近的许多事似乎都能与侯燃挂钩。他摸了摸后颈,想起初见时侯燃的轻薄之举。或许找他真能解了我家燃眉之急呢?或许他有办法让姐姐不必所托非人呢?宋兆奎满心里无名的期许,决定回去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侯燃。 这时,假山里的两个男人却战得欢畅,因着宋兆奎羞怯,并不细看那人,便错过了认清他姐夫的时机了。杨浅抱着他近日爱上的小厮泻火,将那人细嫩的皮肉按在假山上,撩开新郎官的制服,揉着一把小厮身上那一处嫩肉,将个滚烫的孽根捅在小厮屁股上,因为看不清楚,几次落空,气得他连连拍打仆人圆滚的臀肉,阴暗的山石掩映下,拍打声时断时续。杨浅像是得了意,竟低声笑了起来。 两家摆出宴席,便将两扇大门全打开,侍从们将两处的宾客迎来送往,门前放着连排长架子,上面挂各色样式灯笼,将个街道弄得灯火通明。宋兆奎跨过大门,忙不迭地往客房里去。 侯燃屋里,男人安静地坐在床边,正将手中纸张揉碎了扔进桌角的竹桶里。他的床上睡着个孩童,像是哭累了才睡下的,眼睛也是肿的。 “怎么?”侯燃看见他进来,慵懒地问着。 “这是哪个,你知道?”宋兆奎走近了来看睡着的小子,细看之下,越发觉得与杨浅相似。 “门外捡来的乞丐,我要带他一起上山的,”侯燃将他上下打量,笑道,“长卿穿着红衣,越发俊俏了。” 宋兆奎红了脸,仍旧自顾自地问道,“洛城的乞丐?他有娘吗?长得如何呢?” “长得很难看啊。”侯燃眯着眼点了点头。他因为付了钱,又找了两个如意的弟子,自认为已是完成了使命,便急于回家,对这里的一切都不耐烦了起来。 宋兆奎见了不爽,冷哼一声,踱步走了出去。 “慢着,慢着……”侯燃出声拦住他,伸手摸了摸孩童的额头,冰凉的身子已经发了热,呼吸也顺畅了,他便满意地松开手,快步走到宋兆奎的身边,“带我去喝一杯喜酒。” “位子都坐满了,没你的酒。” “这样大的宅院,不能加个座位?”侯燃出了院门,细细看着宋兆奎的神情,搂着他的肩膀,耐下心来问话,“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宋兆奎看着他,便觉得千万句话都可以对他说。他抿着嘴,又觉得对方轻视他,也不愿意求他,欲言又止地,两人便出了院门,往杨府去了。 “你是山里的人?哪座山?来做什么的?” 侯燃拍了拍他的肩,说,“我给你父亲万两黄金,买你这一辈子跟我待在山里。” 两人仍旧肩并肩地走着,不远处传来宾客交谈、戏子唱戏的悠远声音,宋兆奎不敢置信地转头瞪着他,脚步不停,几乎绊倒在一扇木门的门槛上,侯燃扶着让他靠在墙上,后退了一步。 “你明天就跟我走吧,带上余立,去我家。”侯燃有些忧心地看着他,补充着解释道,“我知道你们家困窘了,有你的卖身钱,他们便好过了。” 宋兆奎心中万千思绪,只是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你为什么选了我?” 侯燃见他好似并不反感这样的安排,欣喜地走上前,仍旧摸上了他的后颈,说道:“你有天资根骨,远非常人能比,与我上山去,你就远不止万两黄金的价了。”说着,他看四下无人,凑到宋兆奎的耳边,将叶目心法的口诀说与他听。 叶目心法能助人身躯轻便,轻易便能日行百里,入水也可站立不倒,是侯家心法一层便能驱动的秘诀,也是侯燃终其一生无法使出的低级功法。 “你练给我看看,看你值不值。”侯燃笑着离他远了些。 宋兆奎听后,沉思片刻,转头看着他,“引气入体,什么意思,什么气,入哪里?” 侯燃听了,垂眸挫败地摇头,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我教不了你的。” 正暗自疑惑间,宋兆奎忽然想到这般情形下姐姐岂不是不必出嫁?他心里快活了,便撇下侯燃,急匆匆往父母那里去。 他快快地跑着,只盼能早一些过去,不自觉念叨起侯燃为他说的几句话,身上又似第一次被那人授予秘诀时一般的热,他脱了外袍后随手扔在路过的石头凳子上,正看见杨浅穿着新衣,向众人笑着鞠躬,一路朝着新房去了。穿着鲜艳的小孩儿从房门中奔奔跳跳地跑出来,将新得的红包向父母亲戚展示。 宋兆奎愣愣地看着,从门缝里瞥见姐姐移开了扇子对着新郎笑,他粗重地喘着气,被身上不断涌出的热气迷乱了心神,不知如何是好。若他此刻跑进去,到底是救了姐姐,还是让她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永为笑柄呢?宋兆奎擦擦额头的汗,真希望有人能教他怎么做。 另一边,侯燃漫无目的地在杨府里闲逛,指望能找着一个少人的酒席,自己也能喝上一杯酒。他从花园中路过时,正看见一个粉面散发的少年,衣衫不整地对他露出半个肩头,蹲在石子路旁,将挂着的大灯笼点燃。 第7章提头来见 “你是做什么的?”侯燃冷不防撞见个人,见他长得幼态风流,眉眼间又有那股欲拒还迎的巧劲儿,不觉又被勾起兴致来,在原地踱步良久,才堪堪上前去搭讪。 “我是少爷的小厮,专为服侍少爷。”小厮将手里火折子收起来,笑盈盈地弯腰行礼,扭着胯便退去了。 侯燃走近了看他,更加确信这是个兔儿爷了,他那日受了难,也是这样扭着走……这人说的是少爷,不知是哪个少爷,哪府里的人? “大哥……”侯燃忽地感到耳边湿热的气扑出来,惊得颤抖了两下,捂着耳朵转过身,看见个泪流不止的人凑在眼前,定睛一看,正是宋兆奎。他不只两个眼眶里滴滴答答地漏着水,裤腿上也一下下地淌着什么,侯燃弯下腰去细看,瞧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被宋兆奎抓着头发拎在手里,他的身后,顺着那碗大的伤口,十字路上点点滴滴掉着血珠,被小厮点着的红灯笼照得分明。 宋兆奎见果真是他,心头一喜,将手上的头颅兀地扔在一旁,自己便跳进侯燃怀里,期期艾艾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侯燃一面听着,一面去找那颗头,那东西滚动了几下,哗地掉进水里,花园的溪水是活的,他又没有内力可澄清视线,水声哗哗,不一会儿就再看不见那东西了。 原来在婚房外头的时候,宋兆奎有些退意,但看见新房门缓缓关上,自己又不由自主地朝前走,本也就是个下意识的举动,不知为何,前一刻还远在天外的门窗,唰得便显在了面前,索性众人还在围观调笑,不曾看见,宋兆奎顺着房梁跳上屋脊,偷偷摸摸红着脸,掀开了一块砖瓦来。 宋兆奎只见着屋里洞房的两人说了会话,吃了交杯酒,便要脱帽换衣,卸妆漱口,还未等屋外围观的人散去,新人便已亲嘴的亲嘴,摸手的摸手,不一会儿,化作两条肉虫,耸动着在床上翻滚。喜床上的瓜果蜜饯被这动静弄得纷纷掉落下来,把个婚房弄得热闹极了。 屋檐上的人看着煎熬,心中把要说的话翻了一遍,始终也找不着机会下口。宋兆奎闭眼听着自己的心跳,羞愧地翻身便要离开。 正这时,屋里的人开始说话了,宋兆奎前日得了心法秘籍,越发耳聪目明起来,他行动间听到了两句,便恼怒地止住了步伐。 “我已给了你新婚夜,从今起,你就是我下人了。” “夫君说的什么话?” “我可得与你说明,你是小的,他们,才是大的。” 宋兆奎急忙俯下身去看,只见宋汝宜抱着被子,惨白着脸,眼前却是个册子,被那贼子握在手里展开,画着七八个裸着身子的男女,体貌各不相同。 “……夫君外室何必告诉我?”宋汝宜扭过脸去,尽力将自己的身子遮掩。 “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也不常回家,我家父母高堂一应没有,家里的破烂生意你看得上便做,看不上便撒手,我是只管每月来要钱的,没有呢就拿房契地契来换,总不能少了我的。你要想偷汉子就偷,想生个什么杂种便生,我只管来要钱,别的皆不在乎。”杨浅坐起身,在宋汝宜的脸上吮了一口,看着女人吓得痛哭,他便嬉笑着穿衣站起身来。 说到此,宋兆奎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将脸埋在侯燃胸口,一双臂膀如铁铸的一般拴在那人腰间,昏暗月光下,不知将身上什么脏东西粘在了侯燃的衣服上。 侯燃觉得胸口湿漉漉得难受,却怎么也脱不开身。那宋兆奎只顾抱着人大哭,他已经十六岁了,即便家中为了生意,也做过些要人性命的小买卖,他只管当看不见,将一应事丢给父母、姐姐,不敢想自己这回真的杀人了。 “你跑出来,宋姑娘怎么说呢?”侯燃被他蹭着,那人的鼻涕眼泪把胸口染出一片湿润,鼻梁嘴唇又顶个没完,他是行过事的,这样亲近不免觉得难堪起来。 “姐姐说不打紧,让我把那人收拾了了事,只说他这夜出去了再没回来就是。凭他的样子,好歹糊弄过去几个月的好。我把他的身子埋在郊外却把个头忘记了,这才来拿的,不想看见了你……”宋兆奎自从知道了侯燃,还没一刻像现在这样喜欢的时候。从前家业丰饶便也罢了,如今万事萧条,他身上更是背了个杀人的罪,自小娇惯的性子又让他挑不起大梁来了,此时一心一眼都是侯燃,便要跪下求人救自己一命才好。 “大哥说怎么办呢?”宋兆奎恳切地抬头看,见着侯燃红彤彤的脸撇过去不看他,心中却不疑惑。他今日算是撞见了鸳鸯窝了,那夫妻欢爱的戏码也是看了两回,如何能不知道?假山里,小的那个被按在石头上顶着,被个穿红袍的男人揉搓舔咬着胸口软肉,也是这样红着脸的,宋兆奎不觉想得愣神,急急忙忙推开了侯燃,将脸上的水都擦干,想走又不肯走。 “还能如何?少不得把那个头捡回来要紧。” 宋兆奎存了心思便不敢正视侯燃,他听话地点了点头,挽起袖子便要下水。侯燃见状,终是碰着自己得意处,笑着揽住了他。 “你说的不真,怎么自己不知道身子动得快不快?你难道还是个孩子?”侯燃调侃了两句,抓着宋兆奎的手臂,将看得熟络的一本追踪计念了十几行出来。 还不等他说完,手下宋兆奎的身子已经火热滚烫起来,侯燃好奇地松了手,只听得细密粘腻的水滴声阵阵地逼近了,身后十字路上泥土小草像是都活了,悉悉索索地响着声音,不多时,那洒落在地上的血滴也渐渐飞起来,往他们这边来了。 侯燃在夜里瞧得不真,却也知道那些东西是往宋兆奎身上去的,他后退了两步,听见石头、草丛里细微的摩挲声,再瞧一眼宋兆奎的手,拎着好大一个湿漉漉的头颅! “大哥……”宋兆奎眼睛比他还好使。看了这些个东西自己也害怕,他重又哭丧着脸,转头哀求地唤着侯燃。 “奇了奇了!”侯燃满脸欣喜,又将这功法施展出来的样子与自己想象里的比较,正要夸奖,宋兆奎却给他比了个手势,两人皆闭了嘴,傻傻地站在假山旁。 “是宋府的人吗?婚宴已闭,我们府宅要关门了!快回去吧!”不多时,三个持灯的侍女走上前,看见他们隐隐约约的身影,也不敢靠近,只是扯着嗓子嘱咐了两句,便牵着手快快地离开了。 “大哥,你说怎么办?”两人站了许久,宋兆奎先一步走上前,握着侯燃的手,将那颗湿滑粘腻的头颅放在他的手心里。内力牵引着散落的血水凝聚在割口上,明着是捧在侯燃的手里,其实中间隔着宋兆奎的内力,侯燃的手上是半点血腥也没沾染的。 侯燃感到手上一阵阵的波动,像是他终年不能参悟的内力所致,他欣喜地虚握着,便像是自己已然参破了秘籍,也有了这空手割人头颅的本事。 第8章为你奔走四方 “大哥哥。”余立睡了一觉醒来,天还是黑的,屋里烛火点了一盏,晃悠悠的光里,侯燃背对着他打开衣柜翻找着什么。他觉得尿急,转眼看见床上又多了一个人,他懵懵懂懂地坐起身,将那人的眼皮撑开,看他是不是死了。 宋兆奎睁开眼看见他,鬼叫着将他推下床,自己蜷缩在床脚,哭哭啼啼地颤抖起来。侯燃为他拿来一床被子,撑开后盖在他身上,低头对他安慰几句,转过身又来扶起余立,眉目温柔地看着他,俊朗面孔在灯光下十分动人,小乞丐看着他,转头藏起红了的脸蛋。 “大哥哥,我想尿尿。”余立支支吾吾地抓着他的衣袖,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他却不想让侯燃厌恶他,这位神仙一样的人为他母亲收尸,给他治腿,又让他吃饱穿暖,真是菩萨心肠! “……后院低矮的小木门拉开,里面有恭桶……记得净手。”侯燃思绪万千地坐在床边,低声嘱咐道。他在余立走过时拍了拍他的后背,熟悉的完美根骨让他十分安心。那孩子走路还有些颠簸,却嫌弃拐杖麻烦,出去也不带着。 侯燃看着他出去了,这才转过头,看着宋兆奎重又昏睡过去的背影发愣。 或许便到此为止吧,他只要余立,把宋兆奎留在这里,他还能当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子弟,即便没有孩子又何妨呢?侯燃心念一转,自嘲地冷笑起来,此人已知他家功法,安能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宛季长的事是他鬼迷心窍了,这次,他定要将人才揽尽,重整山庄。 侯燃计上心头,愧疚地摸了摸宋兆奎的头发,为他捂住被角。从墙上取下宝剑,换上黑色的衣服,将手脚袖口扎紧,将一张随身携带的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快步出了门。 次日清晨,宋兆奎再次睁开眼睛,身上已然恢复了活力,他侧目看着床边人,侯燃正抱着余立,两人皆愁眉不展地闭眼安眠,宋兆奎笑了笑,坐起身来。 他这一动静,侯燃没有察觉,他怀中的小孩却是睁开了眼,那人稚嫩的面上露出怜悯的神色,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一眨,像是知道他昨夜做过的事一般。宋兆奎越看越觉得这个孩子就是杨浅的种,那人做了鬼,托生在他儿子身上来找他报仇了! 宋兆奎思及此,瞪大了眼睛怪叫,他伸手去推搡余立,掐着他的脖子便想下狠手。 “做什么?”眼看他即将发力,悠然醒转的侯燃抓着的手,眯着眼睛质问。宋兆奎惊魂未定,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侯燃身上,见他阻拦,连忙卸了力,握着滚烫疼痛的手腕瘫坐在床上。 “他!他是谁?你不说已经将那东西碎尸万段了吗!”宋兆奎指着余立尖声质问,神经质地左顾右盼,冷汗直冒,不自觉地滚下泪来。 侯燃垂眸沉默,比起全身裹着红衣,连鞋袜不曾脱去的宋兆奎,他却是十分松弛的模样,身上只着单衣,长发松散地垂下,睡眼惺忪,浅笑着看他发疯。 “这是我捡来的乞丐,他母亲就姓余,他叫余立,你昨天回来就见过他,这一晚我们都是一起睡的。”侯燃打了个哈欠,坐起身,将自己的头发梳理了两下。 闻言,宋兆奎闭上了眼,又将自己蜷缩起来,他期期艾艾地颤抖着,口中念着要去见姐姐。 “大哥哥……”余立站起身,看着侯燃,欲言又止。 “去把我教你的擒拿术操练一遍,快去!”侯燃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背,将床边放着的衣服递给他,眼看着余立穿好衣服奔奔跳跳地跑出去,侯燃转过头,抓着宋兆奎的手,安抚道,“你别怕,我们现在去就是了。” 宋兆奎红着眼看他,猛地扑在他怀里,双手抓着侯燃的肩膀,泪水便滴在他的脖颈上了。 门外,余立摆好马步,看见屋内两人拥抱,撇着嘴摇头,他挥出一拳,破风声响动,铮铮有声,又是一脚,身子整个转过来,另一条腿摆出一记飞踢,更挥出一拳,击打在空气中。 门内,宋兆奎看不惯侯燃慢条斯理地打扮,伸手为他穿衣束发,跪着给他穿鞋,抬头看着侯燃,眼中满是恳切。 “去吧,我陪着你呢。”侯燃将他扶起来,为宋兆奎掸去身上灰尘,又拿毛巾给他擦脸,牵着他的手,快步出了门。 侯燃在门口站定,看着余立操练,这才笑着转身出了门。 “你怎么不让他吃饭。” “我也没吃饭。”侯燃紧紧抓着他的手,直视前方,不曾回头。 “……那你我见过姐姐,就去吃饭吧。先让下人送些吃的来给他。”宋兆奎远远见着两个自家的侍女,对他们挥手,不想那两人见了他却不迎上来,反而哭喊着跑开了。 宋兆奎正要发火,却听得身后人催促,他急忙跟了上去,被心头的苦恼压得喘不过气来。眼看着又要流泪,侯燃转头看他一眼,他便止住了泪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过了客房的庭院,两人本想从小路进杨府,但从前两府间常开的门扉各个关闭,每条道路皆不相同,日头逐渐高升,宋兆奎觉得这样四处带着侯燃乱转只会惹他不满,便提议开府门侧门出去。 “好。”侯燃笑了笑,紧紧跟着他。两人正要行走,侯燃忽地又开了口,“对了,你的叶目心法练得如何呢?” “想起来手脚就滚烫,现在还在这里,下一刻又不知停在哪里。”宋兆奎听见了,迷茫地想了想,脚步不停,随口说了感受。 “哎,已经一整晚了,怎么还没学好?”侯燃不比他焦虑烦躁,笑着快走几步,跳上他的肩,双腿便挽在宋兆奎的腰上,“快使出来,我们不必在这里绕圈子。” 宋兆奎惊叫了一声,连忙扶住他的腿,两人对视一眼,宋兆奎为难地背起他,心中怨念丛生。这人一点不体谅他,昨日的事在他心里难道是放屁?还是他存心让我没了后路,好安心和他上山?好白净的脸怎么生出这样黑的心呢? 侯燃比宋兆奎大两岁,生的也更强壮,宋兆奎勉强将他背起,已是举步维艰,他心中骂着人,脸上冒着汗,粗喘着迈步,又受身后人在他脖颈上呼气,只觉得头晕脑胀,半点路都走不了。 “大哥不要戏弄我,我走不动了。”宋兆奎颤着两条腿,泪水又染红了眼。 “马儿跑啊,去天尽头,在青草地里慢跑儿,看二八姑娘小腿儿……”侯燃摆动着双腿,像是催促马儿前行,亏得宋兆奎练过些筋骨,不然被他闹得摔下去,两人都不好受。 宋兆奎便要发怒,又想起自己身上的命案,流出了眼泪也没有丝织的汗巾子抹去,汗水更没有窈窕的侍女来擦去,只有个硬邦邦的男人要他好言迎合着,好脸侍奉着,半点忙都帮不上,还尽给他添乱。他少爷的性子又要发作,深呼吸了许多口气,到底是忍耐住了,脑子里不断回忆着侯燃给他念的几句秘诀,身上便滚烫起来。 “哈……练气最上,脚步乘风,身轻如云,之后……之后是什么……大哥好重啊!” 侯燃笑了笑,将秘诀后半段念给他听,宋兆奎一面忍受着侯燃的靠近,一面还要忍受体内炙热,汗水已是洗脸一般地淌下来。侯燃好心替他擦汗,宋兆奎看了一眼,将那人整个袖子染了个湿透,不少更顺着流到他手臂上,顺着手指滴落,这么看着,侯燃的手竟是纤细修长,白皙如葱段,指甲处修剪的利落,一个个粉嫩圆润、光洁整齐,他的汗在那人手上划过,竟衬得这手细腻顺滑,水过也不留痕…… 宋兆奎回过神来,侯燃已经停了吟诵,他却全不记得那人说了什么。他转了脖子,正对上侯燃乌黑的瞳孔,那人直盯着他,像是十分期待的样子。 “嗯,再说一遍?”宋兆奎将背上的人颠了起来,双手抓紧了他的腿,心虚地问着。他余光瞥见侯燃脸上失望的神情,即便难受得汗如雨下,也还是为此惊慌。 好吧,世上果然没有比宛季长更好的修炼者了,侯燃沉默片刻,又将功法念了一遍。 “这我不就明白了吗!我全明白了。”宋兆奎感到腿脚上一阵火辣辣的烫,身上的人也就轻了,他迈出一处,又换一条腿,一步步地走着,之后,又嫌走得慢,便大步向前迈,不多时,他便背着侯燃,快快地跑了起来。不知为何,眼前的砖瓦墙壁皆不能将他阻拦,他越过瓦墙,又踩着水面,从杨府花园河道上踏水而行,四周景致接连变化,不多时,宋兆奎站定,他背上的侯燃也顺势跳了下来,两人面前的,便是宋汝宜新居的后院了。 昨日的红布已经摘下,今日丧事的白麻早已挂起,庭院内站着一个头插白花的女人,期期艾艾地念叨着什么,正是杨家的新妇宋夫人了。 “姐姐!”宋兆奎见了人,忙想出去打探,因着侯燃让他小心,便扔了个石子在姐姐鞋上,对她小声招呼。宋汝宜看着出声的那一处,却神情惊慌起来。她屏退了侍女,缓步朝着他们走去。 第9章假扮新郎官 “昨日自你走后,我收拾了血迹和摔坏的桌椅瓷器……我说什么呢,是桃夭收拾的。”宋汝宜叹了口气,手朝着身后的方向点了点,两姊弟像是都知道是谁,侯燃却不知道。宋兆奎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宋汝宜抽泣垂泪,话却说得清楚,“待我睡下后,杨浅的小厮却来,说是与杨浅约定好了,我只说不知道,他便走了,谁知今日四更天,他抱着那人的头闯进府里,众人便都知道杨浅遇害了。” 她抬头含泪看着宋兆奎,哭道,“不知你怎么惹了他,那人一直说看见你夜里埋东西,等你走了寻出那个头来。” 宋兆奎转头看了侯燃一眼,呆愣地吐出一口气来。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两府里各有大大小小的人也说见过你,他们说‘昨天夜里,宋少爷提着个人头在园子里逛呢’,若是只有侍从知道也就罢了,留宿的客人都说见过你……我也不知那是什么光景,现在消息还未出去,但恐怕拦不住,两府里都好说,只怕官差来要人,那……也无妨,左右不过打点些钱财。” 侯燃闻言,问道:“他的头已经烧了,怎么会还有?” 宋汝宜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脸确实是那个人的脸,断口我看是不大像……但我又知道什么呢?不过是胡说罢了。” “我该怎么办?”宋兆奎眨眨眼,问道。 “弟弟去外边避一避吧,待这边事结束了,我再差人找你回来。”宋汝宜走上前一步,皱眉安慰道。 “无凭无据便走了,只怕要被认为是畏罪潜逃。”侯燃见宋兆奎点头,突然插话道。 宋家二人闻言看他,侯燃笑着补充说,“你与我上山,轻易不能下来,何不将事情解决了再走?” 侯燃看见两人不解,抓着宋兆奎的手臂将他拉到一旁,对宋汝宜说道,“宋夫人,杨家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此处的杨家本是旁支,子孙稀薄,前年杨夫人去世,这府上只有杨浅一个正经主子……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两府本就亲密,府中人不会为难我。” “那我就放心了,昨夜之事到底如何暂不得知,长卿却有法子解决,夫人只当没见过这头颅,也不知道下人们的混说,长卿与我上山去,过几年再来见你们。”侯燃说着,挽着宋兆奎的手臂,将他拉进了竹林掩映处,两人模模糊糊不知说了什么,过不了过久,等宋汝宜再去看时,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长卿?”宋夫人疑惑地歪着头,她笑了笑,转头去处理亡夫的遗骨了。 转过墙角,侯燃又跳到宋兆奎的肩上,他粗声粗气地使唤着身下人,叫他即刻回去。 “大哥能解我困境?”宋兆奎兴奋地问着,他伸手握住侯燃的脚踝,对这人怀着充足的敬仰,只觉得他遇见任何事,只要随口念出一篇秘诀来,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侯燃看着他,笑道,“是有,而且只有你办得到。” “大哥告诉我?” 侯燃瞥了他一眼,说道:“杨浅,不就是个人嘛,化化妆不就变出来了?昨天你我将他全身都看遍了,只要此人活着回家,之前的事便只能是谣言了。” 宋兆奎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听见些消除记忆的法术,这样全府的人便只会记得他品行高洁、光明正大。 “大哥,昨日之事,你……算了,你要我怎么做呢?”宋兆奎低头叹气,事到如今,这样没根据的事还是不说的好,他侧耳过去,不知对方使得什么巧法,能让一人变化成另一人的模样。 侯燃弯下腰,如同往常一般,在他耳边吹风,将那匪夷所思的山中秘术一一告知。 交代完事情,侯燃与宋兆奎告别,往宋父那里去,告知长者,不日便要带着他儿子上山。老人沉吟许久,默默地喝茶,两人寒暄几句,侯燃便告辞了。 到了日上三竿,侯燃觉得饥饿难耐,便往客房中,看看余立练得如何了。 客房的庭院中,却不是外面死寂一片的光景,余立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搭档,一个高挑的女人穿着绣裙,将发髻间的珠钗卸去,舞动着拳脚,与个矮小机敏的孩子打得有来有回。两人皆是轻巧灵动的招式,一举一动并不重力量,攻击皆是瞄准了对方的关节、穴道。那女子显然在让招,脚步几乎不动,反倒是余立被激起了兴致,瘸着腿也要与她斗个来回。 女人浅笑着避开余立的肘击,转眼看见了侯燃,便收了笑容,抓着男孩攻来的手,欠身对他行礼。 “公子,奴婢奉杨府宋夫人的命来请少爷,一时贪玩误了事,请公子不要怪罪。” “哦,是桃夭姑娘吗?” “不是,奴婢名叫梦香。桃夭姐姐是夫人的陪嫁,已经搬去杨府做管事了。” 侯燃点头,将他们已经见过宋汝宜的事告知了,又问哪里能吃饭。梦香笑了笑,说,“公子来了三天,怎么不知道吃饭的去处?这会儿也没饭了,奴婢给你们做面条吧。”说着便直起身,往后院小厨房里去。 侯燃看着她,便想起去恪山寨游玩的情景了,宛季长也有几个这样的侍女,皆红腮粉面、珠玉满头,看着便是一幅画。宛季长一个个地为他念叨那些女孩儿的名字,还问他有没有。 从前的侯燃不知内情,只以为祖父想让他清修,早日练就功法,所以不给他房中人;现在想来,若他修习了侯家心法,确实也不需要内侍,只等到了体面的年纪,找个会给自己带绿帽的女子做妻子就是了。这样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哥哥把她带上山。”余立抬头看着侯燃,见他望得出神,笑着说出他心中所想。侯燃听他说话,摸了摸他的头顶,自嘲道,“我是无用的人啊,离了这里又跟着我,那倒霉的女人又是犯了什么罪。” “我愿意跟着哥哥。”余立舞完拳脚,红扑扑的脸上扬起笑意。侯燃闻言,沉吟点头。 夜里,变作杨浅的人回来,关上门后,那张阴翳苍白的脸逐渐变得红润,身子也越发矮小,宋兆奎看着身上肿大的衣服,无言地将它们一一脱下。 余立看见了,直笑话他是个矮子,被宋兆奎推下了座椅,倒在地上捂着额头喊疼。 本来坐在床头看书的侯燃见了他,问事情如何。宋兆奎只说一切都好,几人商量妥当,明日清晨便要随侯燃上山。 “我会安排手下定期回来假扮杨浅的,你不必操心。”侯燃起身,捡起宋兆奎脱下的衣服。 “嗯。” “去山里咯!”余立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面上是十分高兴的神情。 第10章扔进河里的婴孩 几人临行前,宋兆奎得仙人指教,有幸上山求学的事便已经传开了,那日清晨,两府上下皆来送行,宋兆奎与父母叩拜再三,这才同侯燃离开。 侯燃牵着余立,见他眼含热泪地望着盛大的送别场面,不免叹了口气,行不过百步,将他抱在怀里,说的是“腿伤未愈,大哥抱你走一段”。 侯燃谢绝了宋家送的车马,坚持几人步行而去,宋夫人问日后哪里能送信,他只是含糊其辞,宋兆奎问去往何处,他也闭口不答。几人轻装简行,跟着侯燃出发了。 侯燃有心让他们识不清方向,带着两人兜兜转转,直行到东海海岸,折返后又寻了些偏僻少人的山路,直绕得自己快辨认不出去路,才堪堪往家里赶。与他同行的两人也皆聪慧,看他神态举止便知他动机,有怨不敢言。 几人行了一月,风餐露宿,侯燃有心教他们功法,那两位皆练得体格强健、行动如风,倒是侯燃,一路上心绪纷乱,又不比他们有内力护体,几次湿身夜行、口吞生肉,已是有些病态了。 余立感念他埋葬母亲,倒是对他多有照顾,宋兆奎却是越走对他越是怨恨。两人行路上几乎不言语,宋兆奎每日只央他多说秘籍,对他咳嗽冒汗的事全不过问。 侯燃见此,暗自思量,要寻个巧法子叫他日后听话才行。 一日行至无名小河旁,余立见侯燃面色实在苍白,便出声要休息接水,侯燃看着宋兆奎点头,自己才松了口气,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 这时日头正盛,冬日的天气却渐渐凉了下来,侯燃头晕脑胀,看见天上黄灿灿的太阳,倒觉得暖和,便将两腿一撇,仰卧在石子路上。宋兆奎走过来,将手放在他额头上,故作冷漠的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忧虑。 “你发烧了。”宋兆奎把他上身扶起,将行囊中的水壶倒出水来给他喝,侯燃喝了两口,粗喘着自己坐起来,以手撑头,看着不远处的河水发呆。 “你还知道我们要去哪吗?”宋兆奎有些恼怒地叫着,“别是把我们绕晕了,你又死了,叫我有家不能回。” 侯燃有些耳鸣,他身上冒着虚汗,远远看着河水上的波光,被宋兆奎晃了一下,那波光便挤挤攘攘地占满了他的视线。侯燃抓着他的手,挣扎着站起来。 “那是谁?”侯燃有些腿软,半靠在宋兆奎的身上,他直直盯着河道,伸出一只手指指向对面河岸上站着的人。 是个男人,是侯燃下山前就见过的男人,那人说,他是侯亭的丈夫,是他的父亲。那人现在就站在河岸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侯燃看不清他的五官,却无端觉得就是那个男人。 “是有个人,”余立走近了来拉着他的手,说道,“他怀里抱着个孩子,倒像是在看你。” 说话间,侯燃眼见男人走上前一步,在上游对岸朝他举起手,将抱着的东西兀地扔进了水里。看着的三人皆惊呼一声,唯有侯燃眼看着河水带着婴孩冲向下游,便万事不顾,猛地跳进冰水里,抓住那孩子的襁褓,带着他游到了对岸。 “父亲!”侯燃半跪在河畔的石子路上,咳嗽着甩掉脸上的水,再睁眼时,早看不见那人了。他粗喘着颤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婴孩发愣。那孩子受了寒,已经不哭了,脸上是几乎和他一样的苍白。侯燃将他揽在怀里,但他身上也是一片湿寒,两相挤弄,冰水哗哗地从布料里流出来。 “大哥……” 侯燃再抬头时,余立被宋兆奎带着过了岸,伸手将他上身抱住,那人皮肤上不断涌出热浪,不多时,已经将他身上烘干。侯燃颤抖了一下,将手伸进襁褓,在婴孩的脖颈上按压,不觉喜出望外。 “快也将他烘干,他摸着根骨不凡,既然相遇,不能错过!”侯燃将尚且滴着水的襁褓抬起,对着面前踏水而来的两人大笑,“世间竟有这样奇遇,真是天不亡我侯家。” “大哥……”余立看着那个婴孩,却后退了一步,“你不是已经选中我了吗?何必再有呢……” 宋兆奎闻言嘲讽地笑了一声,与余立对视,伸腿踹了他一脚。 水珠仍在点滴掉落,侯燃看着那个婴孩,眼见他脸色发青,摸着更加寒冷,心中万分焦急,他茫然无措地流下泪来,自己骨头里泛着冷气,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余立那张稍显温润的脸立刻皱了起来,他接过婴孩,将他烘干后即刻扔还给了侯燃。 侯燃满意地笑了,他抱着孩子站起身,被日光晒得暖洋洋。母亲临终时只字未提那个男人,也不知他为何扔下个孩子给他,侯燃跳下水时只有一股冲动,觉得这个孩子是他活着的唯一血亲。 “以后你就叫侯兰,做我的孩子。”侯燃温柔地看着婴孩,满怀期望地转头望着两个他要带上山的男孩,“我会把一切都给你们。” 宋兆奎打量了他两眼,讥讽道:“别事儿还没做成,你人先没了,我们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 “不必,那座山便是我家,我领你们去。”侯燃朝着天边一指,咳嗽着便要继续走。 “把孩子给余立!”宋兆奎一把抓住了侯燃的肩,“我背着你!” “那可不行,我会把他扔掉的。”余立走上前,伸手便要接过侯兰。侯燃与他对视,眼中尽是防备。侯燃并不相信余立,也就没有将可以疾行的功法教给他,便是害怕他逃走。 侯燃低头咽下口中苦水,将孩子抱的更紧了。宋兆奎见状,对着余立大骂起来,不多时,两人又扭打在了一起。两人里,侯燃多给宋兆奎传授心法、卦术,对余立却更多地给予武功、格斗术,两厢比较下,即便宋兆奎身高体壮,与半大的余立周旋还是颇为费劲。 宋兆奎将余立推开后,也觉察出自己越发劣势的状况,他满脸恼怒地转头瞪着侯燃,冷笑着收了手,抱臂站在他身后,不再言语。 “走吧,我们快要到了。”侯燃冷漠地看着他们,十分忧心山庄的未来。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咳嗽时染病给侯兰。 直走了一日,侯燃才终于到了山庄,途中他吐了口血,宋兆奎才终于看不下去,帮他抱着侯兰。余立像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乐了一整个月的脸拉了下来,他皱眉打量着侯燃,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侯燃扶着山门口的石像,抬头便看见身披素缟、神情肃穆的冠季长高高地站在山门口,他们隔着山门对视,皆以为对方陌生的可怕。 “这是哪位?为什么站在那里?”宋兆奎抱着孩子走近,侯兰不知为何哭了起来,他眼见便嫌弃了,急急忙忙想要还给侯燃。 宛季长好奇地瞥了侯燃身旁的几个人一眼,一步步走下阶梯,将侯燃一把揽在怀里。他飘飞的麻布发带甩在侯燃脸上,遮住了他的眼。 “兴之,我兄长没了。” 第11章带兵搜查 “从年初开始,山寨各地便有流寇频繁搅扰,我兄长正是受了匪贼暗害,卧病多月还是去了。”宛季长几乎是无视了上山的其他人,自顾自将侯燃拖进山门,挑了最近的哨站房屋,将门锁破开,推搡着侯燃进去,最后关上房门,靠在门扉上和他说话。 “我很抱歉。” “侯燃,上山来的时候可曾看见一户人家?” “不曾。” 宛季长冷笑一声,叹道,“燃哥不肯和我说话了。” 门外,宋兆奎轻轻敲打着门扉,侯兰的哭声传到屋内,更惹得宛季长厌烦。 “燃哥,我不明白啊,你完全可以依靠我,有什么必要下山寻人呢?” “你有家人,你有山寨要照顾……” “我照顾你还不够多吗?你一去不回,我甚至打点过大娘的丧事!你的山庄,你在山下的田地买卖,哪个我不曾替你看守了?你要和我撇清关系吗?想得美!”宛季长推开门,将门后的宋兆奎提进来,看见那人怀里的孩子有些犹豫,但还是用力握拳击打在宋兆奎的面门上,要不是宋兆奎反应快,使出身法来躲闪,几乎叫他震碎天灵盖。 侯燃瞪大了眼,看着宛季长内力的余波击中宋兆奎身后一张木桌,将桌子并杯盏碗筷一应震碎,房中杂件翻飞碰撞,劈里啪啦地乱响。不过一掌,室内已是一片狼藉。 “你是谁啊?为什么出手伤人?” “你已经教给他心法了?就这样的人?凭什么……你还骗我说忘了……”宛季长愤怒地粗喘着,作势便要再打。 宋兆奎被他吓住,慌忙间抱着侯兰躲到侯燃身后。 侯燃尚且发着烧,总有些头晕目眩的,又被这人的举动激起怒火,更是觉得头重脚轻,便是扶着躲在他身后的宋兆奎,才没有即刻倒地不起。 “你怎么了?”宛季长见状,连忙收了攻势,快步走到他面前,将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你病了,该死!” 此时,听见动静的余立堪堪跨过门槛,畏惧地走进屋内,“大哥,山上台阶下来许多人,是你的家人吗?” “是穿着蓝色短衫的家兵吗?”侯燃问道。 “不是,衣服是暗红色的。” “那就不是我的家人,”侯燃粗喘着抓着宛季长的肩,手背上凸起的骨节泛白,“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家。” “如果你嫁给我,这里就是我家,我也不会让你生病!” “那就不是我的家!”侯燃听见他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这件事,不觉怒火中烧,抓着他肩膀的手改成抓着衣领,明明依靠他才站着,却恼怒地俯视着宛季长,“你要什么才肯走?” 宛季长听了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动,眼中竟泛起泪光,“什么!我怎么才肯走?我要你……” “带着你的家兵现在就走,我就给你心法第七卷!”侯燃站不住,整个人便倚靠在宛季长的怀里,他靠在那人的肩膀上,对着他通红的耳朵呢喃,“敖曹,等我病好了你再来,我让你快活。” 站在他身后的宋兆奎即便不愿听他们耳语,也不得不听见了,他惶恐地将侯兰举起来放在脑袋边,企图遮掩自己震惊的神情。 “少爷!”敞开的大门外,着红衫的私兵脚步匆匆,已有领头的踏进屋子,几人跪拜在地,等待宛季长的命令。 “宛季长,你我的交情何必撕破脸呢,我过会儿还得去谢你……让你的人都回去吧。”侯燃看着那些人,听着山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死命地抓着宛季长的衣领,放低了姿态哀求。 宛季长听了他的话,神色稍缓,他拦腰挽住侯燃的腰身,笑着说道:“你我的交情自然是深的。我听闻侯家有一功法,得人少许血液,便能千里追踪,兴之也一并给了我吧。” 侯燃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在侯燃殷切的期待里终会视他为可敬长者的弟子,亲眼看见宛季长抱着他舔吻,那人的舌头没完没了地在他嘴里转圈,丝毫不在乎他嗓子里的苦水和病气。 侯燃瞥见余立震惊的神情,又听见宋兆奎在他身后深深地吸气,他绝望地抓着宛季长的衣领,对那人的怨气横生。 “我的记性可不好,每次兴之念功法给我听,我都不能尽兴,兴之这次不如写下来……再给我取点血。”宛季长挽着他的腰,转头叫手下取来纸笔。 宛季长的视线先落在最靠近的宋兆奎身上,之后又看着他怀里的婴孩。侯燃神色紧张地与他对视,伸手想掰开他禁锢自己的手,宛季长不肯放过他,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抓着他挣扎的手,浅笑的脸也逐渐严肃起来。 “我会走的,但我还会再来。兴之,这都是为了你,为了你脸上好看。把这些人赶走吧,等我再来的时候,你就和我走。若是你不想香火断绝……我也愿意!”宛季长深情凝视着侯燃,慢慢地放开了手。 侯燃强忍着泪水站着,仓促用袖口抹去嘴上痕迹,他深深地呼吸着,咬牙忍受这空前的耻辱。房屋里和外面,只有饥饿的侯兰哇哇哭泣,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太阳逐渐西斜,在昏暗的木屋里,宛季长最先动了起来,他扶起倒地的桌子,那桌案已经裂开,宛季长用几张凳子支撑了起来。随后,他又打扫收拾,取来一盏油灯,手指在灯芯上摩挲了一阵,火光将房屋一角照亮。 “少爷,纸笔在此。” 暗红制服的家兵为宛季长取来纸张,他接过后平铺在桌上,转头看着侯燃,拍了拍身旁的木椅。 侯燃自嘲地笑了,他又开始咳嗽,宋兆奎走过去扶着他,侯燃又怕病传染给侯兰,急忙扭过身去,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中夹杂着些许哭腔,他大步朝着宛季长走去,一手抓着毛笔,一手按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地写下两卷功法秘诀。 “啊,敖曹,你收好了,我可不会再写一遍的。至于血吗,这个也好取。”侯燃握着写好的五张纸,将它们一把推在宛季长的胸膛上,一直捂着嘴的手伸出,点在他的脸上,也将自己咳出的血染在了他的脸上。 “我绝非有意折辱你,”宛季长摸了一把脸,担忧地看着侯燃,“你的家人我都未动,你安心养病吧,我不来打扰你。”说着,他将腰间汗巾子取下,把血迹尽数抹上去,动作间,他兴奋地瞪着纸张,一页页粗略地翻过去,笑意便占据了他的整张面孔。 第12章到家啦 宛季长得了秘籍便当真带兵离开了,他临行前盯着那几张纸的痴狂样子让宋兆奎心有余悸,更是不自觉地离侯燃远了些。 “大哥,他怎敢侮辱你至此?”余立站在山门口,愤恨不平地说着。 “身为一个乞丐,你不曾受人冷眼吗?”侯燃扶着门框,忧愁地远望着下山的恪山寨家兵。 “人能辱我,不能辱你!大哥既然要我,你的名誉大过我的性命。” 侯燃看着走近的余立,讶然于他愤怒的反应。侯燃摸了摸他气得发抖的脸蛋,问道,“如此,刚才为何一言不发?” 余立指着不远处的宋兆奎,说道,“我连他都打不过,怎么救你呢?” 宋兆奎看着两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惶恐地抱着侯兰,说,“我们该进山庄了吧?都在此处徘徊半日了。” 侯燃点了点头,看着日暮下逐渐模糊不清的山路,惆怅地笑了。山门距离山庄正门还有九百五十七级台阶,他们全没摸到山庄的门口就被夺去了一卷心法,还给宛季长留了话柄,今日尚且这样狼狈,日后还不知怎样呢。 “那日后你勤加修炼,你保护我。”侯燃忍住喉咙中难耐的痒意,拍了拍他的背。三人一起爬阶梯,宋兆奎总要先他们几步,又不得不停下来等待。 爬上山阶,侯燃看着熟悉的红门绿瓦、白墙古树,心中终于是放下了心,山庄无事,那从头再来也便有了希望。 进了山庄,侯燃安排家人喂侯兰吃饭,为宋兆奎和余立选了住处,自己则步履蹒跚、一步一咳地去祭拜母亲。 侯家祠堂被烧毁了大半,只有近几辈的先祖还留有牌位,侯燃盯着崭新的牌位,想着山下河道边扔掉侯兰的男人,只叹血肉之亲亦能冷血至此。 “母亲,祖父,我侯燃遵从教导,定将侯家功法传于后人,你们……可以安息。” 侯燃点燃三根香,看着白烟袅袅,心里便十分平静:他与祖宗虽非亲生,却有一样传承,他认真教导余立和宋兆奎,两人也便如侯家亲生一样,定不会辜负了他的心。 侯燃在此叩拜良久,才回账房查看情况。 据家人来报,侯燃出去的一月有余的时间里,恪山寨便数次借着替侯亭准备丧葬的名义,派人搜查山庄各处,这次更是带兵上山,将几处书阁、暗室搜刮殆尽,索性本家秘籍藏本皆已焚毁,那些人几次三番来闹,无非找到些房契地契,这些他们又看不上,次次骂骂咧咧、败兴而归。 “少爷放心,那些稀有的古董字画、瓷器漆器,我们都保存在山中暗道里,当初夫人也不曾动过,他们便是将看见的都打砸抢干净了,也不会伤了我们的根本,更何况,那位也并没有如此粗鲁……”近侍韩卫将账本拿来给他,指着画上红线的几处,说明哪些东西被损毁了。 “若他们再来,我也毫无还手之力。”侯燃自嘲地冷笑着,将厚厚的账本合上。 韩卫盯着他看,久到侯燃觉得不自在,那人才开了口,“少爷,你很像你母亲,我是说……你很漂亮。” 侯燃闻言,对他怒目而视,颤抖着在桌上重重敲打了几下。韩卫见他恼怒,急忙退后几步,跪在地上,继续解释道,“我是说,属下是说,除了被烧毁的秘籍卷轴,那宛三并没有多看重我家的东西,他与少爷交好,有什么是不能谈的呢?听闻……夫人在时,那姓宛的不是……” “你让我去卖屁股?”侯燃咳嗽了两声,怒道。 “不不不,只是给他些脸面,说些好话,那便好了。就比如,我喜欢从前夫人的侍女长莲,她喜欢什么,我便送什么,她不用回报我,只是给我个好脸,我自然想入非非,其实到头来,等她下山嫁人,我才恍然大悟,这些年送出去的东西、为她做的事,没一样是她求着我做的,但是,我还是做了,且毫无怨言。” “那就是卖笑了?”侯燃想了想,讥讽地笑道。 “少爷不必生气,眼下家家不好过,您上山时应当也看见山下的光景了,这方圆百里,除了恪山寨的管辖里还有街区和市井,再往外,那就是朝廷的属地了。” “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韩卫闻言,无奈地闭了嘴,他握了握腰间的配剑,转身走了出去。 侯燃沉默着坐了一会儿,起身吹灭桌上的油灯。他誓要重振山庄,这样委曲求全、卖弄皮相的事,他可不屑做,再说了,那两个费尽金银才弄上山的徒弟,尤其是宋兆奎,岂能让他们什么都不干地待着,白白娇惯了身子?这样想着,侯燃便要去客房里催促两人练功。 他站起身,身上的披肩便掉了下来,满眼的白光和晃动的视野让他重又坐了回去。侯燃闭眼呻吟了两声,耳鸣拌着头痛一齐冲击着他的意识,他双手撑着桌案,兀地晕厥过去。 余立说了几句好话,便被山庄的侍卫带去了侯燃的卧房,他欢喜地寻了那人宅院的东院,等了许久不见他来,只当是侯燃身份尊贵,有许多要事要处理,虽然担心他的身体,但更害怕被侯燃的家人厌恶,想着那人在自己家总不能被怠慢,所以梳洗一番,便消停地入睡了。 另一边,宋兆奎却睡不着,他不喜欢被侯燃带上山,更对今天的事心有余悸,宛季长拍在他脸上的手掌带着劲风,过了这样长的时间也不曾叫他忘记划过脸颊的寒意。想到日后侯燃还叫他面对这样的事,这么疯的人,他便恐惧得不敢闭上眼睛。 宋兆奎躺了一会儿,猛地从床上爬起来,想着合该再练一练侯燃教给他的功法,免得睡梦里有人害他性命。他推开门,看着庭院里月光笼罩的地板,听着微风吹过门窗的些微响声,想起这里并不是他的家,没来由地恐惧起来,急急忙忙关了门,跑进被窝里痛哭,心中埋怨:为什么今日他受了这么多刺激,侯燃不来陪他睡觉? “我儿如此欣喜?是为了什么?”宛伟彬便要解衣入睡时,听下人说三公子回来了,便强打精神去看看情况。出了院门,大老远看见几百人拿着火把走进来,宛寨主也不免吓了一跳,还以为山贼胜了宛季长,又连夜打上山寨来了,直到宛季长跪在他面前,寨主才松了口气。 “父亲,侯燃回来了,他终于向我妥协了!”宛季长站起来,神采奕奕地大笑着,招呼家兵快些回去歇息。 “侯燃?算了吧,我的儿,他也是个难弄的硬骨头,如今冠明死了,我的心也凉了,还是给你找个美娇娘,安生点过日子吧。”火光掩映下,宛伟彬看着他痴狂的神情,隐隐有些担忧。 宛季长沉默着看他,伸手在胸膛上按了按,那里有一块折迭好的汗巾子,里面有个只要他想,永远都能知道侯燃行踪的方法。 “父亲,这都是为了侯家功法,眼看着绝世秘籍就在十几里外我却不能得到,儿子实在不能甘心。” 第13章山庄的继承人 “我家的功法呢,分为本家心法、搜集来的旁家心法、武功秘籍和其他辅助功法,各有各匹配的用处,不过先辈早已将他们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侯燃咳嗽了两声,后退几步在庭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每一层心法配合什么功法秘籍去学,才能一步步循序渐进,这都是排好序的……” 宋兆奎站在他面前,他精神倒是好,就是有些担心侯燃,看着他还穿着和昨日一样的衣服,发丝也有些凌乱,便旁敲侧击地问着,“余立不和我一起练?他不是睡在你的宅院里吗?” “先到你这儿就先告诉你了,我过会儿去叫他。” “你昨天没有回房?” “是的,怎么?” “没什么,从哪里开始练?”宋兆奎眼见侯燃疑惑的神情,急忙终止了这个话题,站直了活动下筋骨,“我学了不少了,现在是你家心法的哪一层呢?” “第一层,我一共只给你看了一卷心法,能有多少层呢?”侯燃闻言,笑了笑,继续道,“宛季长已经练到第七层啦,你得抓紧点,不然下次他来,你怎么敌得过呢?” “什么?你不是说要余立保护你吗?”宋兆奎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兀地便红了脸,“不是,我不是害怕他,那姓宛的看着着实厉害……并不是我要逃避。” 侯燃冷了脸,犹豫再三,说道,“我本就只是要一个接班人的,我想让余立做我山庄之主,他年纪又小,不可练得太狠,以至于伤了根本,日后也难成武功高强的英雄。” 宋兆奎听着恼火,却也隐忍不发,想知道他还要说什么。 “至于你,我想让你半年内练到心法第七卷,不知能不能和宛季长抗衡。”侯燃皱眉想了想,郑重地从石凳上站起来,伸手握住了宋兆奎的手腕,一双眼带着恳求地与他对视。 宋兆奎被他这样看着,不觉脸更红了,他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只听得侯燃继续说,“到那时我要你去挑战宛季长,将他击败,让他畏惧,再不敢来冒犯我。” 不等宋兆奎有何反应,侯燃先紧紧握住他的手,殷切地看着他,“待时机成熟,余立能独当一面,我就让你下山,和家人团圆。” 宋兆奎盯着他,出神地呆站着,两人默然握着手,凭寒风吹拂,侯燃冻得发抖也不曾放开。 “那我又会如何呢?”宋兆奎看着他,突然想起昨日的情形,伸手揽住他的腰,将内力注入,侯燃因此不再发抖。 “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收徒,只怕你比我知道的都多。”侯燃猛地被抱进一人怀里,本来还在商量的大事好似也不再重要了,他感受着宋兆奎的内力在他体内流转,只觉温热异常。 “我会经脉断裂、死无全尸吗?我总觉得身体热得很,是不是有一天我就被烫死了呢?” 侯燃闻言,低头看着他,郑重地陈诺,“我陪着你,就算你死了,我也一定会给你收尸的。” 宋兆奎抬头盯着他的唇,昨天的记忆一遍遍地重演,宛季长是怎么抱着他的,现在他就怎么被自己抱住,那是不是…… 宋兆奎心荡神驰,猛地推开了那人。 “好啊,你说什么我都练,但你得陪着我。今晚你就到我这儿来,陪我睡觉,”宋兆奎想了想,低下头继续说,“我是说,睡在我旁边。” 之后的半日,宋兆奎按着侯燃背出来的功法修炼,一直练到心法第五卷,整个人便烧得浑身滚烫,不自觉就倒在了地上,侯燃去扶他,更是被那人的体温吓了一跳。他自己没有力气,好死赖活地才把他抱回屋里,为他打水擦拭了身子,直到摸着没什么高温了,他才松了口气。 “到这里也好,我一日日传授你五层的功法,只管练着,等到……或许是内力凝滞了,我再告诉你下一层的心法。”侯燃看着他睁开眼,笑着说话。他伸手抚摸着宋兆奎的额头,心中却不如嘴里说的那么轻松。 侯燃神情严肃地坐在床边,对着睁眼后不多时又陷入昏迷的宋兆奎愣神,虽说这个孩子不是日后山庄的继承人,但他也不忍心看着他做自己的实验品,被毫无经验的人乱指挥,最后也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 若是祖父还在就好了,若是有个内力精深的人来看着他就好了……侯燃感到腹部一阵酸楚,满脑子都是宛季长的身影。 这怎么可能呢?宛季长看着他养别的徒弟,看着他的人一日日变强,再眼看着他打败自己,永远臣服在他之下吗?侯燃冷笑着摇头,却又对这一切越想越出神。 韩卫对他的劝告越发生动了,怎么不会呢?为什么不行?仔细想想,宛季长不也为了他,放弃了继续讨要心法吗?这样便宜的事,怎么就不能落在他身上呢? “长卿,我去看看母亲,晚上再来陪你。”侯燃俯下身在宋兆奎的耳边呢喃,那昏睡的人儿不曾回应他,侯燃便自顾自地站起身,从院门走了出去。 侯燃去了祠堂,拜过侯亭和侯驰的牌位,将自己的主意对着他们说了一遍,又坐了片刻,临走前拜了三拜,起身去见过侯兰。那泡过冰水的孩子竟也没有大碍,如今睡得死,他坐了许久不曾见婴孩醒转过来。侯燃笑了笑,又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侯兰的住处与他的庭院有些距离,侯燃走在寂静无人的廊道里,渐渐感到不安,他四下打量着,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猛地出现在他的院门口,那人照常穿着白袍黑靴,手中握着一把剑,侯燃看见他便朝他跑过去,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无声地向右迈了几步,躲进身旁的灌木丛里,片刻后,侯燃再去看,哪还有什么人。 侯燃喘息着跑到他之前站着的地方,看见一个纸包,上面贴着一张白纸,上书“赤水金钗石斛粉”,正是治他腹中寄生虫的良药。 “大哥!”侯燃闻言,抬头看着院内跑出来的男孩,余立跑到他身边,欢喜地看着他。余立看着弱小,身上却有的是力气,侯燃几乎不曾叫他抱着腰举起来。 “大哥去了一日,不曾来看我一眼。”余立放了手,不免抱怨起来。 侯燃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我想你多休息。” “大哥……”余立闻言,脸上立即浮现出笑容,他盯着侯燃,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带进了院子里。侯燃收好药包,又对余立关照了两句,看他腿伤早已大好,便又传授了些低级的功法,让余立试着领悟。 “大哥能写下来给我吗?”余立口中呢喃着秘诀,抬头问道。 侯燃摇了摇头,说,“你认的字不多,写了也无用。”两人相对无言,侯燃又宽慰了两句,这才离了他,往自己的卧房里去了。 他的卧房里,仍旧是简单的桌椅、床位和书架,其余并无杂物,因为他一月不曾住,已经沾染了薄薄的灰尘。侯燃拍掉桌椅上的灰,疲惫地坐了下来。他往书架上看了一眼,往日的功课早已消失不见,不自觉地紧张了一下,但想起宛季长看着自己写的心法时亢奋的模样,想来他也没得到那些书籍,心中不免疑惑那些藏书的去向。 侯燃想了想,取出信纸,磨墨提笔,给那人写了一份信。他从床边墙壁上的暗格中取出一只木雕做的飞鸟,将信件折迭成长条后塞进木鸟的头顶的小洞中,将那小玩意儿猛地从窗户里扔出去。 木鸟的双翼在落地前动了起来,猛地向上冲去,羽翼翻动,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两个时辰后,侯燃呆坐在书桌边,他趁着这段时间洗漱一番,换了件自己从不喜欢穿的红色长袍,不仅把头发梳洗一番,还选了块玉佩挂在胸前。侯燃看着镜中的自己唉声叹气,只觉得自己形销骨立,早没有从前好看了,但愿那人当真喜欢自己,不在乎这些。 侯燃坐了许久,看着红日逐渐西斜,想着宛季长不会来了,便要去吃饭、洗漱,把身上可笑的东西都取下来,晚上好遵守陈诺,陪着宋兆奎。 “你!你为什么来这里?”余立的惊呼从门外传来,侯燃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了开门走进来的宛季长。 “兴之!”宛季长走近了来看他,眼中是志在必得的光彩。 第14章烫死人了 宛季长进来后,门外的余立便不作声了,那扇门就这样开着,侯燃看着,不得不走上前,轻轻关上了门。他看着余立震惊的神情,心中更加烦闷了。 转过身,宛季长已经安然坐在他的床铺上了,侯燃走到他面前,看见他眼下乌青,发丝粘连杂乱,像是奔波了许久。 “你用木鸟叫我来,为什么?”宛季长笑着抬头打量他,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我有个徒弟,希望你能看看他是否康健。”侯燃说着,眼见宛季长面露疑惑,继续说,“不知你修炼心法时,可曾感到浑身滚烫?” 闻言,宛季长瞪大了眼睛,随后冷笑两声,起身便要离开,侯燃看着着急,连忙将他揽住,问,“怎么?” 宛季长拍开他的手,怒道,“你脑子坏了?我会管你的徒弟死不死的……对,他发热那就死定了,给他收尸吧!” 侯燃闻言,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他还想着权衡两方,让两人皆为己所用,如今险些叫他害死一个。他扶着墙,只觉得自己这样子十分可笑,便唉声叹气地脱掉了外袍和玉佩,想要换上常穿的短衫。 “怎么了,为什么脱衣?”侯燃闻声看去,只见宛季长不走,转过头眼热地盯着他,手脚却还是往外赶的样子,看着十分滑稽。 “你没用了,快点走。” “燃哥怎么翻脸不认人?这衣服穿着好看,别脱了,”宛季长快走几步,从背后抱着侯燃,按住他放在腰带上的手,“我为你千里迢迢来,以为能受你的报答呢。” “什么报答?” “你不说要谢我吗?自己不知道?”宛季长抓着侯燃的腰,便将他抵在墙上,撩起外袍,解开裤子,伸手便要揉他的屁股。侯燃照旧去推搡那人的手臂,仍旧被他的内力挡着,半点挣脱不开。 “好久不插了,怕是紧得进不去了。”宛季长摸了摸臀肉,便颤抖着往软肉里摩挲,摸着个熟悉的粉嫩肉洞,不自觉笑出了声。 侯燃听了恼怒,便要拉起裤子,无论如何也不肯让他得逞。宛季长一面捂着他的嘴,一面将自己裤子脱了,把个半抬头的孽根掏出来,按在他的臀肉上摩挲。 “燃哥,和我回忆回忆童年时光吧。” 侯燃被他抓着,一面摇头一面还要提裤子,挣扎间,捂着他嘴巴的手也就顺势拿开,移到他的脖颈上。 “燃哥,你不肯我就去把你院子里的小孩杀了。”宛季长在他耳边喘气,整个人将他压在墙壁上。 侯燃听了骇然,怒喊道,“去啊,去啊,把他们都杀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把这里霸占了去吧,你放开我!”他无力地推搡,宛季长的怀抱就像铜墙铁壁般牢靠,他是半点也挣不开了。 宛季长紧紧抱着他粗喘,很长时间也不曾有什么动作,他等着侯燃闹的动静小了,才轻柔地吻着他的脖颈,轻声呢喃,“我随便说的,你想养徒弟就养,山庄自然也是你的,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放开我啊!” “不放!燃哥说了欠我一次恩,你现在就得给我。”宛季长握着自己的性器,也不做准备,握着根部便要插入,两人皆被这动作弄得疼痛,侯燃更是捶着墙壁,气极了流下泪来。 如那次在山洞里一般,宛季长刚进了个头便让侯燃大哭不已,他急得满头大汗,身子却一点也不舍得退去,顶着个小口摩挲,让前液把侯燃的后穴褶皱弄得粘腻,这才让宛季长有了些爽利,呼吸愈发沉重。他伸手胡乱抓着侯燃的胸膛,入手的丝滑绸缎却恼人。宛季长将手伸进外袍里揉搓,侯燃便难耐地呻吟起来,他握着自己的胸膛,几件衣物下的手却动得自在,半点不受他挟制。急得侯燃自己解开了腰带,抓着宛季长乱动的手,却也对他的动作无可奈何。 宛季长看着一寸寸顶入的性器,急切地想要全入了快活洞里抽插顶弄,他皱着眉,胡乱吐气,抓着侯燃的双手,将他顶在墙壁上,下了死劲,才堪堪进去了一半。 宛季长急得汗流浃背,他侧着头去看侯燃,只见那人已经不闹了,以头抵着墙壁,眼中湿润,看他靠近,厌恶地撇开了眼。 “不是你叫我来的?反倒恨上我了?”宛季长胡乱顶弄了两下,在侯燃光洁的背上擦了擦汗,他又吻着那几滴汗水,在侯燃背上又咬又舔的。眼见着性器越戳越深,宛季长心里痒的很,脑子里、脸上都发麻发烫,他死死盯着侯燃,听他甬道里随他动作传出的阵阵水声。 等到宛季长将性器全数捅进去,已是汗流不止了,他在侯燃的肩窝里闭眼摩挲,双手都不忍心再抓他乳肉,生怕失控了把人弄坏。 “啊,好烫,你拔出去啊,你要烧死我了。”侯燃期期艾艾地尖叫着,如入炼狱,不得解脱。宛季长不管他,自己忍着酥麻,在小穴里慢悠悠地抽送着。 宛季长心里得了意,便抓着侯燃散开的头发,要与他接吻,侯燃便是不想也反抗不得了,宛季长吮着那人粉嫩的舌头,下身动的越发快了。 “我受不了了,太痛了,热得要死了。”侯燃稍一挣脱,便伸手推开他的脸,边流泪边极力想挣脱他的怀抱。 “怎么了?之前不是做过,怎么又不行了?”宛季长被他三番两次的抗拒弄得不耐烦,明明第一次时,插了十几下便不大反抗了,怎么现在做了许久,还是一副十分抗拒的模样?他被弄得心烦意乱,便将人抱起来,三两步扔到床上,压在他身上看侯燃的脸。 “疼的很,又烫又硬的,是个杀人的火棍,你放开我!”侯燃已是哭得满脸是泪了,他自己都忧心他的身子,一边推开宛季长,一边扒拉开后穴,看里头被烫成什么样了。 侯燃看见里头果然红肿灼热,还隐隐冒着白烟,恼怒地骂道,“都怪你个杀千刀的,自己烫成什么样都不知道吗?为什么要折磨我呀!” 宛季长也低头去看,见着个嫣红且来不及闭合的后穴,被刺激地咽了咽口水,他伸手去碰,并不觉得有多热,无言地抬头看着侯燃的脸,仍旧亢奋异常。 “不要碰我啊,你滚开!” “不烫啊,让我弄一弄,很快的。” “滚开啊!” 不多时,侯燃还是被宛季长抱着腿,压着正面插入了。宛季长无言地抽插着,眼看着侯燃脸上全没有半点快意,自己也烦躁异常,听着那人的哭声,抽插了数十下后,不得不拔了出来,以手套弄,面目已是相当狰狞了。 “你,你不要骗我,我哪里烫了?”宛季长握着手中性器,心中越发难平,抓着侯燃的手便要他为自己疏导,见他动了唇,忙威胁再胡说便仍旧用屁股来弄,侯燃看着他,这才不说什么。 房中一时变得安静,侯燃一直便没有硬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宛季长在他手的动作下亢奋地低吼,一张俊俏的脸上满是情欲,心里那股年少的清纯爱恋便变得古怪起来。那人的性器在他手心里流着水,经脉也跳动抽搐,便是越来越热,让他几乎握不住。宛季长修长健壮的身体被汗水浸湿,修身的长袍黏在他身上,衣服下的肌肉若隐若现,随他的呼吸上下浮动。 “你真的……”侯燃惆怅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立刻被宛季长抱着亲吻,那人毫不顾忌地舔咬啃弄,将侯燃的一条舌头玩得发麻。侯燃刚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稍稍舒缓下来的后穴便被个滚烫性器整根插入了。 宛季长擒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下身顶弄了数十下,一股滚烫精液便射了出来。侯燃胡思乱想着,便觉得肚子里滚烫异常,也随他叫了出来。侯燃感到身子酥麻难忍,低头看时,自己的性器也抬头了。 “我说不烫吧,燃哥,再来一次吧,我让你也舒服。”宛季长笑着去舔侯燃身上的汗,双手也闲不下地四处点火,侯燃抱着他,只觉得热的了不得了,便是火炉成了精,也和这差不到哪去。 侯燃感受着后穴里一点点升温的性器,变相知道了宋兆奎无事,不觉松了口气,当宛季长又来亲他,他也便伸出舌头承受了。 第15章山庄的前景真是一片光明 “太阳快下山了!”侯燃揭开床帘,看见屋内一片昏暗,再看窗外树影摇晃,天地被晚霞连成一片,急忙坐起身,将散落在地的衣物一一捡起来穿上。 床帘被他撩起后垂落,摇曳间,被一只手撩起,宛季长坐起身后看着他忙碌,眼中情热逐渐退去。若侯燃是他过门的内人,他便可以直接问他去向,或是干脆拿出为人夫君的派头,告诉他床榻之上不许来去无踪。 “你要去哪儿?” “与你无关,你该下山去了。”侯燃捡起地上的衣衫,扔在宛季长的身上,将不知何时踢到床底的靴子放在床边,又从抽屉里取出根发带,将一应事物准备妥了,侯燃对他笑了笑,无声地催促他动起来。 宛季长咬着唇,兀地倒下来,赤裸地卧在侯燃大腿上,“娘子身子真好,为夫伺候你一场累得了不得了,今日只能歇在娘子床上了。”他讨好地将头抵在侯燃手边,像过去讨要心法一般祈求侯燃的怜悯。 侯燃垂眸看他,果真对着他的脸出神,宛季长心下一喜,刚要再求着他留下,就听得侯燃的逐客令,只得冷下脸来,坐起身来。 “侯燃,你终归是属于我的,早点晚点不都一样,何必耍性子呢?” “也未可知吧,”侯燃笑着看他,“你不能一直盯着我的山庄,你是有大志向的。” 宛季长静静看着他,若有所思。 “你该去结交豪杰,壮大师门,收徒传教……娶妻生子,嗯,你该做的事里,绝不该有和我纠缠不休的部分。”侯燃站起来,俯视着宛季长,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说道,“敖曹,我们日后再见,你放我一马,我们还能往来,商贸生意还是典籍秘诀,只要不是山庄机密,我都与你分享,我们做山中友邻如何?” “呵,侯燃,你也太幽默了,不过片刻前你还在求我轻着点操你,下了床马上要和我做友邻了?”宛季长抓着他的手,叫道,“哪有看着你硬了的友邻?” “……若你想要,可以再来。”侯燃看着他,平淡地说道。 宛季长呆愣了片刻,不觉怒从心起,“你要与我做露水夫妻?我要的是长长久久!” “你只是想要秘籍,你对我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敖曹勿要因小失大,将长远之事全不放在心上,”侯燃看见他动着嘴唇,似是还有话说,忙上前一步,捂住他的嘴,“敖曹今日下山,十日后再来,我与卿棉被里说话。” 不知哪一部分打动了他,宛季长听了默默点头,抬头看着他说,“为夫自然志存高远。” 侯燃想了想,无所谓地连连点头。之后他又被央求着做了一次,侯燃觉得身子火热,被肚子里滚烫精液刺激的慌神,整件事都让他昏昏沉沉的。意识回笼时,月已高挂,宛季长在他眉间落下一吻,恋恋不舍地穿衣离开了。 侯燃胡乱穿上衣服,站在门边盯着宛季长消失的地方,通红着脸粗喘,他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是笑着的。 他懒散地靠在门边,心神一转,东侧院门口站着的余立才堪堪成了他关注的焦点。他有些羞怯,缓步走到余立面前,用自己滚烫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我以为你讨厌他!”余立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好似畏惧侯燃可能会出手打他。 侯燃诡异地笑着,餍足地咧嘴,蹲下来抱着余立,将自己嫣红的脸压在余立的脸上,把他整个抱在怀里晃动。 “我去看看宋兆奎,你自己安心睡觉吧。”过不多时,侯燃放下他,摸着脸颊,巧笑着出了门。余立听见他无意中哼出的歌儿,心头酸涩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跺跺脚,自己进屋、睡觉。 行至宋兆奎屋内,那孩子仍在沉睡,侯燃坐在他床沿上,见他身上盖着薄被,手中攒着纸条,大觉愕然,他去时只是将人抬到床上,何人为他盖了被子? 侯燃惊慌地起身左顾右盼,又想起那个穿着白衣的男子,他神出鬼没、形迹可疑,一会儿扔下个孩子,一会儿又送药给他,到底要做什么? 侯燃又瞥见宋兆奎手中纸条,一把将那东西夺过来,颤抖着打开,果然与石斛粉上字条的笔记一致。 “修炼欲速则不达人无恙多耐心莫忘侯兰” 侯燃粗喘着看着字条,神色慌张地坐在地上,那个男人竟然在帮他,到底什么图谋? 床上,宋兆奎睡了半日,听见些响动,便悠悠醒转过来,他睁开眼,正瞧见侯燃坐在地上,面色沉重地瞪大了眼。 “大哥?”宋兆奎坐起身,觉得通体舒畅,精神极佳,虽现在已是暮色沉沉,不过侯燃若果真让他起床修炼,这也不在话下。 侯燃听见响动,迫不及待爬起来看人,他一把抓着宋兆奎的脸颊,关切地端详着,好似在找此人身上可有伤处。宋兆奎正等他命令,忽然与他额头相贴,心思也便活络起来。他眨了眨眼,羞怯地撇过头去。 “大哥,你不叫我修炼?那你……” “修炼?自然要修炼!”侯燃关切地看着,又伸手在他身上检查,见他果真无有伤痛,放下心来,迎合着宋兆奎的话,心中搜罗能用的秘诀,只觉此人果然用心修炼,不辜负他的心。 宋兆奎闻言转头看他,见那人脸上全无情爱之色,发觉是他自作多情了,十分尴尬间,起身站在床边,要将被子迭好。 “我来吧。”侯燃主意已定,忙从他手里抢过被子,不多时,又从衣柜中取出鞋袜,蹲下来为宋兆奎穿上。 宋兆奎低头看着他,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当侯燃手臂划过他的脚时,那些念头皆化为同一件事——侯燃需要他照顾祖业,侯燃需要他抵御外人骚扰,侯燃为他穿衣迭被,那他不就是侯燃的丈夫,是他的依靠?宋兆奎越想越真,将前尘往事皆串联起来,那送给他父亲的万两黄金岂不就是侯燃下山请他做赘婿的嫁妆嘛! “好了,去练功吧。”侯燃为他穿好靴子,抬头看见他红着脸呢喃自语,本想凑过去一听,却被宋兆奎一把推了出去,飞出去两三米。 “抱歉抱歉,大哥……嗯,对了,字,大哥的字是什么?”宋兆奎看着侯燃倒地的模样吓人,暗叹自己下手没有轻重,急急忙忙站起身去扶他,反复思量起两人从前的相处,笑着说,“兴之!我记得那个人也是这么称呼的……兴之,我不是有意推你的,你快起来。” 宋兆奎扶着侯燃站起来,如今他的想法变了,不得不好好看看侯燃,这一打量,宋兆奎便越发心动了,侯燃桃腮杏眼、腰细身长,此刻与前几日的苍白虚弱又不同,不知为何他的脸上红彤彤地透着股劲儿,眉眼好似会说话,叫他心里愧疚,急忙抚着他的胸口,连声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没事啊,走吧。”侯燃受了他一下打,痛了又觉得喜欢,宋兆奎不过修炼了几月便如此有力,真有天赋,不枉他辛苦把人找来。他抓着宋兆奎的手,凭他扶着自己,两人出了卧房的门,在空旷庭院里站定。 侯燃想着恪山寨的事还有挽留的余地,宋兆奎的培养便也不急于一时,若缓缓图之,日后再等余立长大,侯兰成家,山庄之事可以无忧矣。 侯燃这样想着,便殷切地看着宋兆奎,将那人看得满脸通红,手脚不知所措地胡乱摆动,催促他快些说出秘籍。 第16章涂脂抹粉 侯燃一整日都有些心绪不安的模样,他的脸上闪着生动活泼的红晕,那双眸子里眼波流转,暧昧地让与他对视的人想入非非。 宋兆奎在他身边写信,心却全不在这份能与父母家人联络的纸张上。他的手心冒汗,额头、胸口都隐隐传出痒意,他几乎握不住笔、坐不住椅子,更是不知道要对父母说什么……儿子很好,父母勿念?吾妻贤惠,亲为儿子穿衣送饭?他不能在侯燃面前写这些啊!那人会把自己看成是个软骨头的孩子,这样他还怎么安心依靠自己。 宋兆奎偷偷瞥了一眼侯燃,发现他今日穿着华贵的红绸长衫,腰带上别着几个小巧玩意儿,待要细看时,他一时间激动,笔尖墨汁渗透纸张,将精心书写的十个字书信玷污。他咽了咽口水,将信纸扔进纸篓,颤抖着再拿出一张来写。 “你怎么了?不想写信?”侯燃看着他,问道。 宋兆奎心虚地盯着他,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半张脸上,越发衬得他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为什么穿着红衣啊,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打扮起来了?宋兆奎无声地质问着,连连点头。 “长卿,你不能将我派秘籍告诉他人,你的信我是一定要看的。”侯燃审视他良久,抓着他的手,将他手中的毛笔拿走,挂在笔架上。 “我知道。”宋兆奎有些颓废地弯腰侧身,低着头压抑心中旖旎心思。这样的话侯燃已对他说过百遍千遍,终日一副戒备的模样,两人相处也是练武为主,那人全没有温柔神色,他这个上门赘婿当得属实憋屈。 “我今日不得空,你自己好好修炼吧,明日我再来看你。”侯燃微微皱眉,说道。 宋兆奎哑然,他转过头,重又打量了一遍侯燃的装扮,不知为何,瞳孔猛地震颤。他前倾着身子,伸手在侯燃的下眼睑上摩挲了两下,果然摸到了遮掩乌青的香粉。 “你,你,你这是要去见谁?”这些天,宋兆奎一直与他同进同出,练得晚了便在一张床上睡觉,有时宋兆奎看他陪着辛苦,总是绞尽脑汁地思索秘籍的含义,即便如此,还是让侯燃熬过几次大夜。 “恪山寨的少主宛季长,他今天也许会来见我。”侯燃略感诧异地看着他,逐渐起身。 “你为了见他,还要涂脂抹粉?”宋兆奎苍白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的一只手还握在信件上,将那张崭新的信纸弄得褶皱不堪。 侯燃闻言,不觉愣神,他叹了一口气,自嘲道,“是啊,我月前得了病,至今也没有全好,他是见过我从前模样的,若不遮掩,他该厌弃我了。” 宋兆奎颤抖着嘴唇,冷笑着连连摇头,重又拿起笔,在布满褶皱的纸撑开,画了两下又放下笔,神情阴沉,面目狰狞。 侯燃看着,便知他是个少爷,大抵是厌恶这等同性之事的。他默然沉思,转身便要出门。 “不!你是不是,是否,为什么啊,我以为他是强迫你的。”宋兆奎猛地站起来,推开桌椅,从背后抱住侯燃,他慌张地开了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他不必强迫我,我喜欢他的。”侯燃转过头,笑道。 宋兆奎看见他的笑,慌忙松了手,像是极不敢置信的样子,怒道,“那你为什么那一日,那一日那样抗拒?” “因为他要抢我家的功法秘籍,我不能让他如愿。”侯燃关切地看着他,不明白此人为何动怒,“他的父亲曾上门提亲,但我不可能跟他走的,我属于侯家,属于山庄。” 宋兆奎听了他的话,这才知道自己这么多日的荒唐幻想都是假的不能再假的意淫,侯燃不曾相中他,要他长相守,更不会与他心意相通,百年好合,那人招惹他,不过是要他守卫山庄,守住底线,这样就好让他能有底气和情郎勾勾搭搭、尽情缠绵了! 他盯着侯燃,心中的怨气逼得他流下泪来。 “长卿?” “滚出去,我要安心修炼。”宋兆奎红着眼,用袖口擦了眼泪,转过身去,不让人看见自己那张狰狞嫉妒的脸。 “长卿,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难道我不能歇一歇?”侯燃有些难堪,问道,“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是自愿和那人好的吗?你们……”宋兆奎背着他,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是啊。”侯燃闻言,不甘心地咬牙回应着。在他全部的生命里,宛季长便是他唯一痴迷过的存在,但母亲都已断言,那人不可能护卫山庄,护卫侯家,那在宛季长厌倦他之前,为什么不能让侯燃悦人悦已呢?为什么他就不能拥有片刻的欢愉呢? “他不是逼死了你的母亲吗?你一点不怨恨他?还是你眼里根本没有人伦纲常!”宋兆奎怒极转身,快步冲到他面前,粗暴地将他推在墙上。 “你疯了,谁和你说这些的?母亲……母亲并不是他害死的,母亲自焚而亡,她的事,我都不太清楚,你凭什么说叁道四的!” “凭什么?凭什么……你带我来的,还问我凭什么?”宋兆奎冷下脸来,眼中满是悲怆,“不是你带我上山的?我以为你要我守着你,你,你也太绝情……侯燃,别去了,陪着我吧,我,我也……我,我练功得要你看着的。” 这人冷静下来,另一个却又怒火上了头,侯燃长久压抑的情绪终究是爆发了,他羞红了脸,一字一句地叫着,不是对着宋兆奎,反而是瞪着天花板,“我只是想休息一下,这辈子都已经送给你们了,为什么我不能放松片刻?这能有多久呢?过不了多久,敖曹就会厌弃我的……他心里只有剑谱、心法,我从来也没得到过什么啊!” 侯燃低下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宋兆奎,那人好似也被他吓到,松开了对他的桎梏。侯燃红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宋兆奎的住处与他的宅院隔着一个小花园,对面便是安置侯兰的小院,叁边沿着一条四季常盛的花径走便能到另一处,都在校场外不远。侯燃恼怒地疾走,险些脚踩着衣摆,跌在花丛里。他泄愤似地踢着一簇花团,转眼看见个白衣抱剑的男人站在路中间。 “你到底要怎样!”侯燃本就在气头上,看见这个行踪可疑、目的难明的男人,不免火上加火。 “兴之,宛季长的兄弟要死了,他不可能和你相好了,你再选个好的吧。”白衣男人笑了笑,对他叮嘱。那人嘴唇微动,看似呢喃,实则嗓音尽数传到侯燃耳边。侯燃听了大怒,忙奔上去,只见那男人又是一个左冲快步,顷刻间消失无影。 侯燃愤怒地站在原地吼叫,将本在院子里打坐的余立引了过来,那孩子最近总是躲着他,不像过去那般亲近了,今日见他又疯魔,将要走近的步伐也缓了下来。 侯燃看见他,少不得收敛,擦拭眼泪时摸到自己抹在脸上遮瑕的香粉,真觉得自己可笑。他脱了红袍,回屋后洗了把脸,用那张略带憔悴的模样在庭院里照看余立练功,直到日暮沉沉,侯燃看过侯兰,庭院中烛火渐熄,都没见到宛季长出现。 第17章宛家独子 夜间昏暗无光,也不知月亮移到哪片云彩之后,一片灰蒙蒙、冷森森雾气中,一个人逐渐进了天姥山寨,他脸上挂着泪痕,步履蹒跚,行迹狼狈,爬上近千阶登山阶梯已是气喘吁吁,在山门前敲打两下后,扶着门前石雕,独自垂泪。 宛季长二兄昨日巡山时发现流寇,带着手下前去捉拿时,不慎丢了随从,独自走进深山,被几个穷寇围堵,惨死。贼寇把他衣服扒光,钱财掠去,还不放过,等到山寨里人发现,急忙去搜救时,那人已被开膛破肚,倒挂在垂杨柳上,身子被山中猛虎咬去大半。宛季长急忙去救,才保住些残骸遗骨。 宛季长见了兄弟惨状,已是发了疯,连日带人在山林里搜捕豺狼虎豹并流寇匪帮,只杀得山林之中唯他敢咆哮,片片绿叶沾满鲜血,朵朵红花熏染腥气,此后大小山头,不论出身,听说恪山寨中宛叁郎,少有不为之变色的。 “侯燃,给我开门,我想见你……”宛季长泄了愤,为兄长收尸、敛棺,忙了几日,才想起自己曾与侯燃立下再见的约定,又奔波数十里,踩着千步登山阶,直到这黑白不分、将明实暗的子夜时候,他才叩响山庄大门。 “燃哥,来给我开门……”宛季长累得站不起来,便坐在山门前,颤抖着敲着大门,他疲惫得仿佛下一刻便要睡死过去,却也盼着合眼前能再见那人一面。 他使出轻功,早将随从甩在不知哪去,若此刻有土匪见着他,恐怕他也没有还手的余地。 宛季长又敲了几下,山岭里只有树叶哗哗作响的声音,他绝望地爬在山门上,握拳的手卸了力,垂在腿边。 他已经累得睡着了,再多不适和顾虑也阻止不了他坠入梦乡,只是天地湿寒,不知宛叁郎内功深厚,能不能熬到清晨童子为他开门? 白衣抱剑的男人缓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鼻息间试探,知道他安然无恙,醒来仍是一条能舞枪弄棒、守卫家园的好汉。 男人抽出宝剑,寒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闪着森森寒意。那是一张与侯燃全不相像的脸,冷清典雅,凉薄透骨,不知为何居然忝着脸认了侯燃做儿子。 侯燃的怒吼还在他耳边,那个没用的孩子放着祖宗的基业却不能用,白白便宜了别人。除了侯兰,其余皆是无甚么风彩的小子,日后也得和侯兰称师兄师弟的,太抬举他们。这样想着,男人继续抽剑,眼中闪着杀意。 但是呢,侯兰还那样小,若侯家的功法传到他手里,不知都是什么时候了,另外那两个小子,虽说都是福薄的面相,却也到底根骨不凡,若叫他们学个十几年,难保侯燃还有闲心培养侯兰。男人想了想,又收回了剑刃。 不如让他们做龙虎斗,打个两败俱伤,我只要保全了侯燃的性命和脑子,等侯兰长大了,让侯燃专心伺候自己的儿子……在那之前嘛,少不得添油加醋,让他们闹起来才好呢! 这样想着,男人觉得自己非但不能杀了宛季长,还得送他进山门,最好是送到侯燃的床上,让他们鸳鸯交颈,好生磋磨几年,这才是上上策。白衣男人将宝剑彻底收回剑鞘,抱臂看着宛季长,对他嗤笑出声。 好好的少年郎,学着什么痴情公子的模样?!他的儿子,绝不能养成这副德行! 似有所感,侯燃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穿着睡袍躺在床上,不免感到诧异。他昨日清点山庄农田产业,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他的屋里素来少人,竟不知为何,他竟不是趴在书桌上睡的吗? 侯燃转过头,看见宛季长笑着躺在他身边,心中大骇。他还未有多话,先被那人侧身抱住,很快便被揽入怀中,抵命长吻。 侯燃被这人往来冲撞的舌头吓了一跳,随后感知到宛季长翻身压在他身上,一具火热的身子不过隔着层布料,紧紧贴在他身上,已是蓄势待发、亢奋非常了。 那是一座山,一座搬不动的大山一般的人,侯燃已是长久做不了他的对手了,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校场、擂台,宛季长像是合该压他一头,火辣滚烫,真是烧着他了。 好一番缠绵,宛季长已是撬开他的心,也占了他的身,两人嵌在一起,侯燃被他顶得娇喘连连,只能抓着他的手臂,张着的嘴说不出求饶的话,后穴里被撑得满涨,动一动也是种折磨,折得人痛,磨得人痒。 宛季长的那话儿烫得吓人,侯燃像是上了瘾,感觉若没有这样烫的性器,暖不了他的身。他低头看着肚子上凸起的一块,脸上红晕蔓延至脖颈、耳垂,他闭着眼、吐着舌头承受,浑身的酥麻快活。便有一两下不顺他心意,侯燃只做小儿嗔怪模样,面上春色不减,却是越烧越旺。 侯燃躺在那儿,平白就是一幅画儿,画的是什么?是芙蓉、牡丹、海棠花,是西施、郑旦、美娇娘,世间美好本只该是娇弱之辈,但宛季长却独爱天姥山庄上这一口硬的,要吃上一口,就得翻越山峦重重,就得费上千番功夫,去哄着、供着那人,让郎君软了骨头,钻进他的被窝,自愿袒露了皮肉,一寸寸染上他的气味和痕迹,这才是人间最快意之事。 宛季长看着眼热,抓着他的肩膀,让侯燃坐在他身上,两人连接不断,却是上下颠倒。宛季长在他胸膛上揉了两把,催促年长者自己动一动,让他也享受一回。 侯燃无法,慢悠悠地抬腰,蹲起又坐下,渐渐自己也得了趣,才笑吟吟地磨着后穴,歪头歪脑,凭着宛季长搀扶,这才没有倒下来。 这时,房门突兀地打开,侯燃迷迷糊糊抬头,和进门的余立对视了片刻。侯燃尚未意识到自己是个什么丑态,那孩子先慌了神,跌跌撞撞跑出去,连房门不肯关上。 侯燃淫欲上头,也不觉得大早上开着房门上床有何不妥,他被凉风吹了,刺激地乳头凸起,越发得了意,自己抓着胸口嫣红,大开大合地骑在宛季长的身上,满面春意,赛过桃花。 宛季长坐起身,担忧地抱住他,掀起帘幕,视线往门口看去,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人?” “哦,没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不知人事的。”侯燃痴迷地抚摸着宛季长的脸,主动吻了上去,两人皆欲火灼灼,心思早没了正形,况且是侯燃主导,两人如肉虫纠缠,翻来覆去,好不快活。 庭院外,从那主院中溢出的呻吟呢喃落在旁人耳中,自是另一种折磨。宋兆奎撞见余立哭着跑出去还不以为然,真的听见了两人欢好之声,脑子便混沌地想不出什么了。 他倒退了两步,满心里是失望和落寞。 “如此,我早日还了你的恩情,也好早回家去。”宋兆奎委屈地看着大开的房门,不敢想里面的情形,猛地转过身,跑回自己的院子里修炼去。 第18章开门迎客 侯燃屈膝跪在床榻上,看着那扇大开的房门,有些不安。他伸出手,想着若他也有内力,定能关上那扇门。他记得,宛季长能做得到。 宛季长一下下地在侯燃身后抽插着性器,淫水止不住地被挤压出来,那里头满仓满谷的,是已经装不下了。他双手擒住侯燃的腰,在那处嫩滑皮肉上抓出痕迹,非要侯燃随他动作呻吟出声,最好是一声浪于一声,叫得鸟兽皆知此人已然发了情,是个没脑子的淫兽了,那他才算咀嚼出快意,若不然,他便自认做的不好,越发用劲去顶弄。侯燃的后穴里淫水泛得越多,他便越得意。 “关上门……关上!”侯燃惶恐地意识到什么,按住宛季长放在他腰上的手,粗喘着请求。 “你叫我一声叁郎,或者夫君。”宛季长咽了咽口水,将侯燃爬出去的距离拉回来,他俯下身,在身下人的后颈上啃咬,下身越发用力地磋磨,摆若鳗行,进若蛭步,直干得侯燃眼冒金星,腹内酸胀,手脚无力,期期艾艾地哀求,他也不肯减了力气。两人胯上皆是汗津津、湿哒哒的一大片,往来皆有声,行动如同连体。 侯燃粗喘着忍受,一双眼睛泪汪汪,看着日头照进门里的光越发亮了,往日的羞耻心便逐渐起来了。不说别的,刚才余立可是真的看见了,他不管胡思乱想什么,总归不会是对侯燃有什么好助力的。 侯燃越想越害怕,着急想去安慰余立,又脱不开身,只能催促宛季长弄快些。 那宛季长尚且嫌弃他反馈的情意不够,哪忍得了听他催促,不觉起了卖弄的心,稍一停顿,便整根抽了出来,将侯燃翻过来,两腿也扶在腰身,伸着舌头吻了好一阵,这才问道,“你喊不喊呢?” 那个问,喊什么?宛季长冷笑一声,把侯燃的下身抬高,将个油光水滑的性器直直挺入,一下捅到底,侯燃被他压着近乎折了脖子,连后背也离了床铺,肚皮上都凸出一块。 侯燃被弄得失了神,只有张嘴喘气的份,一时无话,又被大开大合地捅了十几下,这才回过神来,期期艾艾地求着,说夫君啊,你可轻着点,弄坏了我的肚子,谁给你生孩子…… 宛季长听了,心中又喜又悲,烦躁极了,他在侯燃的大腿上揉了又揉,又伸手在侯燃的两个屁股蛋上拍打,将人放在床榻上,勤勤恳恳地耕耘,口中呢喃,我的娘子啊,你真能生就好了,我就盼着你生呢…… 侯燃是不大清醒了,他听着宛季长口中胡乱说着什么,刚才那几下爽利还没缓过来,更认不清事情了。他口中浪叫不停,手里还揉着自己的乳肉,好一个白面郎君,被操出朦胧泪眼,两眼一翻,一条粉嫩舌头探出来,身下扑哧扑哧被人抽插个不停,一口嫣红小穴已是夹不住东西了,让个火热大屌进进出出,他自己还玩自己,还敞着门,开着窗,真是全没有世家子弟的样子,难怪侯家绝后呢。 宛季长看着他这副样子,才真的满意了。他抽出性器,将侯燃摆成侧躺着正对房门的样子,一手握着他的腰,一手抬起他一条腿,从柔软湿滑的后穴中挺入,狠狠顶撞起来,直插得侯燃乳肉翻飞,哀求连连,这才发了狠,重又将他压在身下,顶弄数十下,皱眉挺身,将那已经没用的子子孙孙尽数射进侯燃体内。 侯燃已是哭得满面泪水了,他又颤抖了几下,随着体内的滚烫淫液一股股射入,那滚烫的劲儿逼得他自己也泄了身。宛季长在他耳边淫声浪语,亲热的猥亵之语却让他心底发寒。他是世家贵子,怎么滚了两趟床单,就得给宛季长做性奴儿了?玩笑开得也太大。 一只麻雀飞了进来,它娇小又愚蠢,在墙壁上撞了几次后便猛地掉在地上,羽翼扑腾了两下,再也没了动静。侯燃仍旧趴在床榻上,大张着腿,屁股里流着精液,满身都是爱痕,冷眼看着那只小东西断气。 宛季长穿好衣服站起来,将那只麻雀握在手心里,端到近前来给侯燃看,侯燃看着麻雀扭曲的身体,默默闭上了眼睛。 “我二哥去了。”宛季长将麻雀扔了出去,用他那只碰过死鸟的手摸了摸侯燃散乱的头发。 “我有段时间不能来见你了。”宛季长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侯燃眨了眨眼,微微点头。 “若我有本事保护好他们,尽早歼灭流寇,也不会这样了……就像当年侯驰前辈那样,练得神功,所向无敌。” 侯燃抬起身子,被腰背上的酸痛弄得呻吟出声,宛季长扶着他坐起来,轻柔地为他披上里衣。 “若是我也死了,我们叁兄弟能黄土中作伴,也不寂寞。”宛季长哀怨地看着他,叹了一句。 “你好生保重。”侯燃沙哑着嗓子,说道。 宛季长盯着他,便不再说话了,他帮侯燃洗了澡,弄干头发,自己便下山去了。 侯燃本想送他,一眨眼那人便不见了,他索性也不出去找了,只是坐在桌边喝茶,听见房门外脚步声,才猛地转过头去,发现竟是余立回来了。那孩子盯着他,缓缓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脸。 “你不想住这里可以再给你找院子住。”侯燃本想安慰几句,想着自己的嗓音实在沙哑,便简略了。 “你好热啊,脸都是红的。”余立怯生生的小脸已养得很好了,唇红齿白,看不出半点从前的病态。他穿得体面,头发也梳理得整齐,清晨时看得不真,现在看来,他神情自然、面色红润,已是脱胎换骨,再没有从前当小乞丐时的狼狈。 侯燃有些难堪,侧着脸躲过了他的抚摸。 “好啊,我去别处住。”余立收回手,笑着说道,“那位以后会常来,是吗?” “不会了,”侯燃冷笑了几声,看着余立惊讶的神情,感叹这孩子可真早熟,“他很快就会娶妻成家,以后极少还会再来。” “所以这是最后一次?” “也许吧。” “……这不是最后一次,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余立闻言,皱着眉,严厉地质问。 侯燃看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哦,所以只要他肯要你,你就愿意给,他什么时候来,你什么时候给,那你不就是他养在外面的婊子!” “余立,你……” “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余立洁白稚嫩的脸皱了起来,他尖叫了两声,笑道,“宋兆奎已经下山去了。” “什么?” “他已经厌烦你的惺惺作态了,再见到你这张淫荡的脸,他也要把持不住的……” “你怂恿他离开的吗?到底在想什么?你们是师兄弟,应该互相扶持的……” “才不是,才不是!他是我的仇人,我娘就是他们杨家人害死的!他也该死,最好和宛季长的哥哥一个下场!开膛破肚,死无全尸!” 侯燃看着面前人,惊骇于他的恶毒诅咒,更是顺着他的话,想到了宋兆奎,那人为什么突然下山,他不是连家书都懒得写吗?侯燃还以为,那人已经接受了在山中守个十几年的事了,为什么突然要走,真的是因为看见、听见了他……的事了吗? 侯燃羞愤地遮住脸,不想再让余立盯着他看,他踌躇片刻,抬脚踏出门槛。 第19章你们怎么才肯留下? 侯燃出了门,急忙召集家兵入山搜索,他亦亲自配剑,只身进入山林,直找到日暮西垂,半点宋兆奎的影子也没有。侯燃吐了一口气,不断安慰自己,对方功法练得娴熟,想来在野外待上一两个晚上也不打紧。 这样想着,侯燃索性放下心,在自家山林里逡巡起来,数着这里有多少果树,多少茶树,果树每棵结果如何,是否与账目上的一致,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他便有了新的好奇。 恪山寨多有土匪流寇,烧杀抢掠,连寨主家都不能免俗,怎么自己出去、回来这么些时候,不曾见一个土匪呢?侯燃依靠在身边的香樟树上,疑惑不解。他抬头看着星空,不觉一阵疲倦袭来,又大喊了几句,见无人回应,便要怏怏离去。 剑锋闪过寒光,恰巧照在侯燃的眼睛上,惨白的衣角更是匆匆掠过他的视线,消失在一片灰暗的灌木丛中。那个人,来了又去,不知跟了他多久。 侯燃沉思片刻,还是拔剑迎了上去,越走越能听见一阵急促的喘息,夹杂着几声咳嗽,侯燃抽剑在面前草丛中拨去枯枝烂叶,只见宋兆奎双目垂泪地看着他,身上、脸上皆有血痕,衣衫割破许多口子,裸露的皮肉上淤青不少。 “你今天都做了什么?”侯燃惊讶地问道,他猛地转过头,想要寻找那位白衣人的身影,却只看见树影重重、星夜灿烂,偶尔有一两声虫叫,天地安静极了。 “侯燃……”宋兆奎见他转过身,还以为他要见死不救,忙哭喊出声。侯燃这才想起他,跳进草丛中,将他身边枝桠移开,把人横抱起来。 “大哥,别不理我。”宋兆奎哽咽地呢喃了两句,趴在他的肩头上不动了,侯燃想着这也不是谈话的时候,将他抱牢后,快步回山庄里去了。 回家后,侯燃在门口吩咐家人将出门找人的家丁都叫回来,转头看见侯兰的院子里烛火竟然还点着,本想进去一看,但宋兆奎在他怀里期期艾艾地哭,只得先伺候这位少爷了。 不看还以为是他在山中跌倒滚落时弄出的伤,侯燃将衣衫解开才发现,宋兆奎的身上居然多是剑伤,伤口密集又不深,只在身上,不在脸上,像是有人存心玩弄。 侯燃在伤口上涂药,宋兆奎就在他手下颤抖,两相无言,等侯燃放下药罐,那人期期艾艾地抓着他的袖子,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侯燃脑子里浮现出白衣男人的身影,心中焦虑万千,一定是那个男人,他在帮自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宋兆奎这么害怕。 “侯燃,”正当侯燃胡思乱想的时候,宋兆奎却开口了,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我要你和我欢好。” “什么?” “是的,你若不答应,我还要下山。” “是不是有人威胁你这么做?” “没有人怂恿我这么做,这是我的想法,侯燃,你不是说一切都给我们吗?现在我就要你。”宋兆奎哭哭啼啼地威胁着,伸手将身上破布阑珊的衣物扯掉,露出个白嫩结实的身子,男孩的身段已经长开了,虽然身上伤口不少,那胯间嫩肉却是不曾受伤,被那人拨弄两下,已是直挺挺立了起来。 侯燃定睛一看,被好大一肉块吓了一跳。宋兆奎的性器上头粉嫩白净,条条青筋可见,寸寸狰狞,头似蜗牛,身似剥兔,分量虽大,因着年岁尚小,未曾有过用武之地,平白还多了些麻烦。其裤口亦比人大些,若要如厕,寒冬天里必得找暖室,若是露天,真得冻出个毛病来。 “你这玩意儿倒是大,只是……” “比那恪山寨的人,如何?”宋兆奎看他神色有异,不觉慌张起来。 “哼,怕是比他大些,”侯燃闻言,出神地想了想,回过神来尴尬地急忙摇头,“这样的事,只能有情人才能做,你我并没有情,是做不得的。” 宋兆奎听了,不觉冷笑,“你与那人有什么情谊,他还不是带人搜你的山庄?这样无情,你还不是任他爽了,我为你远离家人,奔走千里,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每日只是修习功法,叫我日夜颠倒,神思倦怠,这全是为了你!你却说与我无情,却和那贼人有情,如此,我也不练什么侯家功法了,反正你也不感激我!” “我自然感激你……” “那你不和我欢好?”宋兆奎看着他,眼里又有泪光闪现。 “感激和情爱是不同的,我感激你,才将功法送给你,你要知道他想要还没有呢。” “……你不和我做,我就不练功了。”宋兆奎听了,脸都白了,他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转身躺在床上,背对着侯燃睡觉。他身上伤口本就不重,虽然这样折腾,到底没什么事儿。 侯燃看着他,拿着药瓶出了门,临走前,还将烛火熄灭,带上房门。 出了门,侯燃思绪紊乱,在花园里坐了一阵,远远看见余立从侯燃的院子里出来,心头火起,忙站起来,进了院门,走到侯兰身边,看着孩子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你以为我会掐死他吗?”余立笑吟吟地在他身后说话,稚嫩嗓音竟恐怖如斯。 “不,我不是不相信你,”侯燃看着他,恳切地哀求道,“我会把一切都给你们,只是我,我不确定你们都在想什么……” “你会和宛季长断了关系吗?”余立站在门槛边,问道。 “我……不愿意。” “宋兆奎在我长大以后就会离开吗?” “是的,当然,我想让你做山庄的庄主,他就是……” “侯兰呢?”余立打断了他的话,指着熟睡的婴孩,问道。 “他会生出下一个庄主,至少我是这么打算的。”侯燃感到一阵惊慌,总觉得自己的计划不可能实现了。 “为什么不是我生?”余立的脸半明半暗,好奇地问着他,“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继承山庄?” “……”侯燃吐出一口气,慌张地闭了嘴。余立等了许久,不曾听到他的回应,沉默着转身便要离开。 “你怎么才肯留在山庄?”侯燃急切地走上前,抓着余立的手臂,在他面前蹲下,神情颇为谦卑,“你要我做什么才肯留下?”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只管安生点待着就行。”余立说着,跑了出去。 第20章吃饭睡觉打长卿 侯燃昨日忧思难眠,第二日起得晚了,站在宋兆奎的院子里,却看不见他练功的身影,皱眉进了屋子,更连他的影子也没有。那小子,是真心要与他对着干了。 侯燃心中焦躁,又不想管他,又怕他下山出事,在自己屋里待了半日,听着门外余立练功的声音,怎么也耐不下性子了。 他走出门,犹豫不决,便开口问余立知不知道宋兆奎去了哪里。那孩子瞥了他一眼,笑着转到一边,只用后脑勺看他,气得侯燃忙跺脚。 “冤家啊,我又不是你们的妈,平白折磨我!”说着,侯燃快步跑出去,径直往山门口去。 山庄里因着防范土匪流寇,是一层层山门皆要关闭的,田地山林里劳作的农夫也需每日报备,出入皆要签字,熬到现在,还死了不少人,为着个宋兆奎,山口大门竟是一天里开了好几次。侯燃看见石门果然大开着,不免骂骂咧咧。 “少主,都是宋少爷的命令,他刚去不远。”守门卫兵走过来便听见他骂人,急忙欠身陪笑,“他一天天上蹿下跳地打人,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又没有功法护体,打坏了谁来赔?” “你劳累了。”侯燃收敛了脾气,对他低了头,转身忙出了山门。 侯燃踩着台阶往下看,果然百十步外的登山阶梯上,正往下走着人,那人青衫黑靴,乌发油亮,踏步如同踩着云朵飞翔,一眨眼,已是消失不见。侯燃怒极了,边跑边叫着他的名字,步伐不稳,摔了下去,直滚了几层,要不是抓着路边树枝,可有他好受。 一只手扶着他站起来,侯燃心有余悸地喘着气,转头看见了宛季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侯燃,你在急什么?”宛季长穿着短衫红袄,发冠上亦镶嵌着一颗红宝石,眉眼干净俏丽,笑着看他,翩翩公子,机巧若神。 侯燃被他迷惑了心神,一时间也无话可说,他转头看到台阶下空无一人,连连摇头。 “那和我进去说话吧。”宛季长扶着他,侯燃呆愣地回过神,两人搀扶着上山,宛季长还不忘给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 两人仍是进了侯燃的院子,余立并没有真的搬走,他看见宛季长便跑开了,侯燃的心全不在他身上,还以为哪里刮来了一阵大风。 “兴之,我以后不能再来了。”侯燃为他献上一碗茶,还未等坐下,就听见那人开了口。侯燃闻言,神情恍惚地坐了下来,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是家里的独子了,父亲近日说了我一顿,倒叫我拨云见日。他说,你也不会喜欢我每日都不在,却还钓着不放的混蛋样子。更何况,我是一定要娶妻生子的。”宛季长接过杯盏,苦着脸说话。 “是。”侯燃听了,笑着回应。 “你以后也会娶妻,也会生孩子,你外祖父留下的基业,不能没有人继承啊。我从前想要娶你,便是因为我还有兄弟,养了他们的孩子也是一样的。可现在他们都死了,我不能再任性了。” “好吧。”侯燃恋恋不舍地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知该不该道出原委。若两人将话说明,彼此可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侯燃,你愿意和我纠缠吗?我真想什么都不顾地来找你,但你又什么都不肯给我,我真怕你是打心眼里厌烦我,敷衍我的,过往的美好也不过都是我强迫来的。” “这是什么话?” 宛季长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侯家的心法我拿走了七卷,剩下的你肯给我,我们便是友邻,还能往来;若不肯……别怨我对你狠心。” “……你倒是会先礼后兵,我都要怀疑你这些天弄的种种作态,只是为了我的秘籍了。” “侯燃!”宛季长猛地站起来,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你知道我的心的,若不是为了山寨,我便是断子绝孙也要缠着你。可我不是啊,我有爹有娘,有一大家子要照顾,没有功法,我都做不到啊!” 侯燃看着他,虽是心中绞痛,但不免心中侥幸,幸好他不是修炼功法的材料,更有那不可言说的身世,才好放得下心来,把祖宗基业送人。若他是宛季长那样的人物,大抵是不会甘心将家族事业假手于人的。 “怎么?心法给了你,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不给,你就要杀了我?” “我舍不得杀你,我要折磨你,将你留的几个弟子杀了,你就不得不送功法给我了。”宛季长冷下脸来,手也松开了,他缓缓坐回原处,笑着威胁道,“到了那时候,燃哥要做我的小妾吗?” 侯燃闻言,逐渐怒从心起,将要说出口的坦白也收了回去,“那就祝宛寨主与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了。” 房间内一时间寂静非常,侯燃转头看他,见他脸上苍白,全无神采,刚有些担忧又被压了下去,站起身,说道,“宛寨主是现在就发难呢,还是日后下了战帖再说?我都奉陪。” “你根本就不……”宛季长抬头忧伤地看着他,举起手边的杯盏,将凉茶一饮而尽,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宛季长去后,两家除生意事少有往来,那边间或派些密探、飞贼来寻找功法,侯燃发现后一时气不过,也派人装成地痞流氓模样,去那处地界打砸生意,一来二去,宛季长还给他写信,讥讽他行事卑劣。侯燃看了便要回信,宋兆奎劝他说山庄人口少、地界广,经营起来并不容易,若恪山寨并不带兵来犯,书信上让他些也无妨。 侯燃听了,知道自己气不过的非是功法,暗中羞愧,将从前两人传递过的信件、信物一定烧毁,增加人手看护山门,从此再不许人提起往日旧事。 长久后,两边防备,本就长期紧闭的山门更难开了。侯燃之后又一次下山,走之前请求宋兆奎暂时看守山庄的事务。那人看他诚恳,便收了性子,与他交接山庄事务,态度倒是十分认真。侯燃见了欢喜,深叹自己果真没看错人。 第21章再入杨府 “爷,您回来啦。”杨府管家陆实收到来信,从正午起便一直等在杨府侧门,等到黄昏时分,才看见离家一年的杨浅。他即刻便跪下,给自家老爷磕了叁个响头。 “陆叔叔请起,我是无事乱晃的闲人,哪里能受您的跪啊。”杨浅离他还有数十步,本自挥手招呼,突然看他行礼,忙跑过来扶起。 陆实站起来,仔细打量眼前人,他已经许久不见那人,更是厌烦为他打理情人的种种破事儿,如今有求于他,见了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啊,爷请进,快快进来。” 陆实扶着杨浅,两人进了侧门,一番转换,不去内府,却到了管家自己的院子里。陆实抓着那人,将他引入一个小胡同。那胡同里正是从前能便利出入的小门所在,如今被关得严实。门口不远,建着一间小屋,屋子原是看守所用,如今里面也空无一人。 他半推半抱着将杨浅带进小屋,屏退了众人,在书桌上点上一盏昏黄油灯,亲自将门窗皆关上,拿抹布将门窗缝隙抵住,将整个屋子收拾地透不进光。陆实搬来木椅,将杨浅扶着坐下,自己则屈身跪在那人面前。 “我的爷们啊,您是受了内院妇人的暗害了,您不在的这几月,那宋家送来的淫妇不仅把持着我府上的大小事,更有甚者,还,还养了个小子。”陆实抓着杨浅的一条腿,哭哭啼啼地哀求起来,“老爷您可得惩治了那毒妇,莫让她害了您的名声。” “我夫人?她是个好的,这我知道,管家怎么这样说?”杨浅被他按在座椅上便有些摇晃,现在更是被人擒住一条腿,几乎不曾倒下去。他拍了拍管家,想让他放手。 陆实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水。他是个叁十多岁的人,眉长眼细,皮肤白嫩,久在富贵场中浸染,虽不是主子,却也和杨浅一样的气质,猛地一看,竟与杨家的少主有几分相似的模样。 杨浅将他扶起来,那人期期艾艾地抱着人的胳膊,亲昵地靠过去,在杨浅的耳边呢喃,“我与你叔侄一场,不会骗你,那奸夫我已经抓住打了一顿,正关在东院柴房里,贤侄何不前去一观?” 杨浅听了一愣,正无语间,书房门猛地打开,两个强壮结实的婆子抬着根门闩撞了进来,将门框也撞破了。陆实见了那两婆子,吓出一声冷汗,哇哇叫着躲在杨浅身后,瑟瑟发抖。 婆子见了两人,对着杨浅行礼,又出去说话,片刻后,房中进来一位美妇人,穿金带银、玉琢粉妆,双眼最是有神,眉间常含笑意,面上是弱不禁风的美人儿,却叫人看一眼便知,是个能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生意人。宋汝宜上前一步,欠身对着杨浅行礼。 杨浅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两人相视而笑,抱着一同出了门。 “哎,老爷,我与你说的事情……”陆实站起来,猛地冲到两人面前。他看了宋汝宜一眼,知道这女色最能动人心,若让杨浅近了宋夫人的身,听了她的枕边风,那从前之事,只怕就全不放在心上了。 “哦,夫人,叔叔说你趁我离开时养了男人,有这样的事儿吗?” 宋汝宜闻言,和她身旁的几个妇人皆大笑起来,她们笑得前仰后合,或捧腹,或拍墙,身上环佩叮当,将个小院子弄得热闹极了。 “陆管家怎么算老爷的叔叔?他是痴心妄想,才编了许多故事出来,故意消遣您呢。”一个腰肥体阔的婆子先一步走上前,抓着陆实的衣领,将他抱起来扔在一边,管家尖叫了两声,倒在门框上。 “陆管家吃了几盅酒,越发没有正经话了,账也做得乱,院子里的人也安排的杂,是倚老卖老,不肯用心服侍我了。”宋汝宜冷眼看着,开口讥讽道。 杨浅看着她的侧脸,越发觉得她与宋兆奎长得像,尤其是这副生了气后冷着脸的模样。 几个女人笑着接了几句话,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杨浅知道,这些人都在等他说话。信不信、罚不罚,在杨府内院里,也只是主人一句话的事儿。 “如此,陆管家言行无状、污蔑主母……打,二十板子?”杨浅斜眼看着宋汝宜,见她摇头,继续道,“二十只怕不能让你顺从,合该再加二十,共打四十板,念在你从前伺候父亲得体,日后不再追究。” “老爷,我一片忠心都付了流水!也罢,爷们儿且去柴房里看,那奸夫昨日什么都招了,只要一看,嘿,没有不明白的!”陆实听见杨浅不肯为他出头,跪在地上,大嚷大叫起来。自从陆汝宜嫁过来,他便一日日地失势,如今抓着个偷腥的奸夫,又恰巧碰着回来的杨浅,怎么不是天缘巧合要帮他夺权呢?有这个话头,杨浅实不能偏袒了那妇人去。 杨浅听了,不免一笑,他调戏似地抓了一把宋汝宜的下巴,问道,“夫人,我们去吗?” 宋汝宜抬头看着他良久,默默不做声。 “我与娘子久别重逢,话没说两句,哪有闲工夫看什么下人?一定是夜里偷东西的贼,把他打一顿、扔出去就是了。”杨浅笑着揽过宋夫人,与她出了小院。 陆实被一婆子吐了一口唾沫,恼怒非常,在巷子里打滚,婆子们进屋寻来钥匙,开了小门,将事情向门口的守卫说明,更有几个大汉进了门,抬手就要来抓陆实。陆管家期期艾艾地谩骂,被人拖了出去,实实在在挨了四十下板子。 陆实被打后被人扛着带到自己院子里,直到哭得没了响动,都在哀嚎,直言杨浅不孝、殴打长辈。 宋汝宜出了小院,越发将杨浅的手抓得紧了,两人并不直接进屋,反而是在院中四处转一圈,之后更是往宋府里去拜见二老。杨浅见里外不少人,皆对他们侧目行礼,也便压下话来,跟着宋汝宜行动。 “夫人往来周旋,何其辛苦啊。”杨浅跟了半日,见她举止有度,借着迟来的丈夫平了嫌疑。回屋后,他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等到众人皆散,笑道。 宋夫人不与他调笑,走近后抓着他的下巴,几只芊芊玉指扣挖那一处皮肉。男人假意哀叫,被撕下一张脸皮来。他与宋汝宜看一眼,正是下山召集人马的侯燃。 “是你,你怎么亲自下山来了?我兄弟呢?”宋汝宜手里捧着人脸,取出手帕,让它安然平放着抱起来,收拾好后,放在袖口中。 “长卿吗?在山上练武。” 宋汝宜呼出一口气,在侯燃身边坐下,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抚胸粗喘良久,神情才算放松下来。女人捂着脸垂泪,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哭声,自己擦了眼泪,哽咽道,“真是一大难!若非你来得及时,我便要死了。” “怎么说?” 宋汝宜红着眼睛看他,只是笑了笑,并无多话。侯燃看着她,也举起茶盏喝了一口,说道,“山上人手不够,我这次来,是为买人的。因着长卿思念家人,想为他带些从前的奴仆上山,不知夫人能否行个方便?”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侯燃闻言,笑而不语。宋汝宜沉默片刻,叹道,“他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折磨他。小师父此来,可带兆奎的书信来了吗?” 侯燃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书信,递给宋汝宜。夫人拆了书信,看见兄弟字迹,涕泪涟涟。侯燃见状,挑眉无语,想起来时的情形。 宛季长离开后的半年里,侯燃带回来的两个弟子竟都不愿搭理他了。侯燃既要处理山庄内务,又要应对外面来犯,也没有闲心去劝慰那两个冤家,只是暗恨宛季长的心更重了,每每想到那人,几乎咬牙切齿,但等天黑寂寞,又想起那人的好来,独自唉声叹气,想命运并不垂怜于他。 “信上我已封好口,里面没有你的功法,你不许偷看。”宋兆奎听说侯燃与恪山寨那位交恶了,才不擅自外出,欣然应下守卫山庄的诺言。他在侯燃下山前来到院中拜访,从怀中取出书信,希望侯燃能代为转交给家人。 侯燃看了一会儿宋汝宜哭泣,心虚地转过头去。他既然不肯让宋兆奎下山,自然也不可能不检查他的信件。他来时看过,里面不过是问安、报平安,顺便骂了两句,说他少年怀春、因私废公什么的,语气颇为老成,倒比侯燃更像个少庄主的样子了。 侯燃听见女人笑了,便知道她看到哪里了,尴尬之余,又想起同在此处找到的余立。那个孩子,是侯燃一定要留在山庄的,不论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能让余立对他厌烦。 侯燃胡思乱想间,听见女人开了口,“侯兄弟,兆奎说你一定会偷看他的信了吗?” 他转过头,看见宋汝宜将信纸举起来,几个墨绿的指纹显现在信纸上。宋汝宜笑着侧脸看他,“只许你山上有秘法,我们商人家里,也多的是不可外传的技艺哦!”说着,将袖子里藏着的一瓶香水甩了出来,扔在桌面上。 “这是我宋家不可外传的功法,用这瓶香水写的字也得碰着香水才能显现,任何人摸着这些字的手,再碰到香水,也会显现出掌纹来。嗯,拿去用吧,可不要对外泄露哦!” 侯燃闻言叹了口气,顺势将香水瓶收了起来。他看着宋汝宜,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22章同榻而眠 侯燃与宋汝宜说笑一阵,起身便要出门,宋夫人吓一跳,急忙将袖中藏着的面具拿出来,手把手贴在侯燃脸上,那面具贴脸后四边如水般化开,再看不见痕迹。 侯燃拟了杨浅的声音,说道,“我去领了人来,明日便走了。” 宋汝宜沉吟几声,说道,“你今夜歇在我房里。” 侯燃沉默了片刻,点头同意。他出了院门,过花园,故意绕了些路,仍旧往陆实的蓝房顶排屋里去。 他在门口跟下人说话时,便听见里面陆实的阵阵惨叫,进了门,走到床边,更是见到那人屁股上一片鲜红血迹。他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对着趴着的男人开了口,“陆实,你悔过了吗?” 陆实转头看他,煞白的脸上竟有娇嗔态,口中呢喃着什么。侯燃听不清,忙走上前两步,凑到陆实嘴边,那人看着他,忽然抬头亲了他一口。 侯燃猛地直起身,强掩诧异。陆实转头看他,眼中似有疑惑。 侯燃愣了片刻,怒道,“你别与我说什么往日情分,如今宋汝宜是我娶进门的妻子,你敢欺侮她,便是忤逆了我。” 陆实冷哼一声,道,“老爷无情,亦如当年。” “呵,当年如何?” “当年?可记得余鸳?那女人还有个孩子呢,从前一直来陈情讨饭,今年不知为何不来了,只怕是死了。”陆实用手肘撑着上身,勉强转过身来看着身边人,讥讽道。 “那与我有何相干?” “……少爷自然不觉得如何,只是这个孩子总是我们杨家的骨肉啊,你的女人生的孩子,就很难说了。” 侯燃挑眉,笑道,“夫人生子,自然是我的孩子,至于你说的乞丐,年岁大了些,不像是和我生的吧。” “是我的种又如何,我也是杨家人,是你的亲叔叔!我一直都是……” “陆实又在胡说八道了,是板子没吃够?”侯燃上前一步,拽着那人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随后低声问道,“余立是你的孩子?” 陆实被他抓起来,受了痛便哀嚎不止,对他的问话全无回应。侯燃将他扔在床上,往他皮开肉绽的臀上猛地踩上一脚。 “杨浅,你占我妻室又将她赶走,还,还要害我至此吗?我们夫妻皆是你的玩物?你可还有良心?”陆实尖叫几声,猛地跌在卧榻上,口中哀怨之声渐渐而出,悲痛交加间,已绝了呼吸。 门外的下人听见叫喊跑了进来,看见侯燃沉默着站在一旁,床上的管家全无动静,稍作迟疑,便欠身退了出去。侯燃瞥了他一眼,快步走了出去,抓着那人,从袖口掏出一两银子送给他,说,“你们陆管家去了,里头给他收拾干净,明日好出殡。” 仆人接过银子,对他拜了拜,扯着嗓子痛哭起来。侯燃一手举着长衫下摆,匆忙跑出了院子。 他在宋府拜过两位老人,发现宋公又娶一妾,如今已经怀孕。他道喜后送上宋兆奎的书信,又问宋父要了几个旧日伺候过宋兆奎的丫鬟、小厮,坐了半日,见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长得标致,又有些眼熟,一问之下,知道这是从前见过的梦香,如今竟是在伺候宋公。 侯燃一时恍惚,眼睛在宋公与女人之间流连。宋父向女人问了缘由,随口便将梦香一并送给了侯燃。侯燃见梦香神色欢喜,点头应下,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告辞。宋父看着精神,对见不到儿子的事也无什么伤感。 侯燃出了宋府,跑回杨府,打听着从前在杨浅身边伺候的一个叫露琴的小厮,下人说那人污蔑宋少爷,已被夫人打死了。侯燃沉默之余,叹了口气,给了那人一锭银子,叫他好生为露琴修缮坟墓。下人笑着接过,连连答应,不在话下。 这日夜间,宋汝宜洗漱妆点齐整,只着一件淡绿单衣,鬓发散落,坐在床边看书,时不时抬头盯着房门,皱眉沉吟,哗哗翻动手中书页。房中炉火烧得旺盛,点了数十只红烛,两个守夜的丫鬟避热站在房门口,仍旧被烘得脸色通红、汗流不止。 “双雀,老爷还不来?你去宋府里看看。”宋汝宜心烦意乱,将手里书卷扔在一旁,烦躁道。 “是。”双雀欠身行礼,将房门打开,正巧侯燃抬脚进来,两人相撞,双雀忙后退两步,低头跪拜不止。 “这奴才好没规矩,快快退下。”宋汝宜看见人,笑着迎了上去。侯燃将她揽在怀中,两人含笑对视,好不暧昧。 双雀、并蒂见状皆低头行礼,双双退出屋外,将房门紧闭。 屋内灯火掩映,宋汝宜含笑看着他脱掉面具,脸上春意更甚。宋夫人撩起肩头一缕青丝,娇羞地转了一圈,踩着拖鞋,将桌上几盏灯笼熄灭,只留下床边两盏,自己则坐在床头,仍旧将丢下的书捡起来,放在膝盖上默读。 “夫人……”侯燃看着她,将身上外袍脱了挂在衣架上,缓步走上前,抓着宋汝宜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反复摩挲,“夫人有意与我好一场?” 宋汝宜红了脸,垂眸点头,叹道,“……我也是新妇,怎么忍耐在深院中寂寞度日?便是有了相好,也是偷偷摸摸,有情亦不敢纵情尽兴。今日相公到此,你我若能好一场,恰有一比。” “比作什么?” “是玄宗遇上寿王妃,道观里偷腥;则天皇后见了薛怀义,佛堂上贪欢。今日之事,欢乐只在今朝,日后不能再提。” 侯燃听了一乐,放眼打量这女人,姿容美艳,暗香染身,一对酥胸朦胧中,两条细腿薄纱掩,若是一夜竟能尝了滋味,强似山中度十年。他是没和女人睡过的,今日听了这番话,暗和他的心意,颇有些情动了。 “夫人当真愿意,小可怎不奉陪?”侯燃欺身而上,将宋汝宜压在床榻上,一手抓着腰,便俯下身来亲嘴吮舌。你孥我手,我踹你脚,两下有意,露滴牡丹,同赴巫山。屋内欢好之声,一夜不止,听得门外丫头脸红、小厮盗汗,梁上禽鸟鸣叫,雌雄交尾,天地同欢。 侯燃纵情一夜,倾尽雨露,比之与宛季长欢好时,又是另一番不同滋味。他晨间起来,久坐良久,吐出一口气,为宋汝宜捂紧被窝,放下幕帘,穿衣起身,天未亮便从侧门离开,带着宋府的几个丫鬟小厮,往来时住的客栈里去。 客栈中,侯燃本包了叁间商户用的客房,如今多了几个人,又为他们男女开了两间。他清点买来的人口和货物,又打点些生意上的事,将账户上钱财盘算清楚,这就过了一日。又过一日,杨府的宋夫人给侯燃一封信,那时他已经驾马带人去了,信便没收到。 客栈里跑堂的起了歹意,大着胆子私底下将信纸拆开一看,是白花花几张无字天书,气得将信纸撕成碎片,深觉没意思,还是跑回原处当差。 第23章宝贝心肝亲哥哥 众人攀岩过山岭,越过一条条溪流,山路逐渐平坦。侯燃见身边巨树上刻着的熟悉标记,已知此处距离山庄不远。 侯燃缓了脚步,叫韩卫带着人马上山,自己则轻装上阵,往另一边去了。此处山路错综复杂,侯燃亦是靠林中记号认路,他们昨日清晨上的山,如今行了将近两日,路途已至尾声,也该有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贼人出没了。 行不过百步,侯燃便听见身后隐约有脚步声,这些动静之前也有,如今没了车轮、人声的掩护,那些细微动静便越发明显起来。他往后瞥了一眼,见已有七八个红衣人跟在他身后,其中一人,手持一张破布,应是当日侯燃留下的血迹所在。 侯燃冷笑着摇头,提速快步爬上一个陡坡,顺着标记找到一处杂乱树林,从一颗大榕树爬上去,坐在上头一根粗壮枝干上等待,不多时,恪山寨许多小兵,已至树下。 那些红衣的小兵在此地逡巡片刻,各自呢喃交谈,言语落在侯燃耳中,不免让人发笑。 为首那位将手中破布撑开,布上一个发红亮点闪烁,几人对着那一处指指点点,言说此法不准。 “若找不到,何不早回?太阳就要下山,遇到大虫可不好。” “来时大家都看见他走这条路,怎么我们偏跟丢了,少主盘问后知道了,说我们做事懒散,将我等吊起来打!” “拿点血就能找到人?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玄乎的事儿!也许是那人编来骗少主的。” “怎么骗了,没有这法子,山高路远,我们找得到这伙人吗?你们去树上搜查探勘,不要放过一处角落,那侯燃离此定不远,将他抓回去,我等都能论功领赏。” “是!” 说着,几人四散来,在草丛树根上摸索,不多时,都撞上藏着的机关,或是掉进十尺深的壕沟,或是踩中捕兽笼里被尖刺刺穿皮肉,或是脚被绳索套中,咿呀乱叫间被掉在树上,种种形状,各自惨叫不止,惊动林中鸟兽,比大虫叫声更骇人。 侯燃听着他们哀嚎,笑着跳下树来,趁着天色不曾全黑,寻了路快步往山庄里去。 待侯燃到山门口,正有两个家丁举火柱等候,侯燃跑到近前,从山门后跑出一个高挑的孩童,猛地撞在他身上。侯燃将他抱住,笑着将他抱着掂量,是比半年前临行时重了许多。 两个家丁上前来禀告,说部队已经接了上山的人进庄了。侯燃接过一人的火把,招呼他们回去休息。 他将余立放在地上,正眼打量他,一双狐狸眼,两瓣薄情唇,秀发梳拢至脑后,垂下灵动发丝,一身劲装,腰间配一把短剑,脚上蹬两只镶珠宝靴,不过十二叁岁的年纪,风流仪态已成。 “你长大了。”侯燃摸了摸他的头发,欣慰地笑着点头,“你看见梦香了吗?我专程去了宋府,给你带的玩伴。” 余立眨了眨眼,仰头看着他,“见过了,是给我的?当真?” “自然。”侯燃推了他一把,两人缓步进了山门,两个家丁跟着他们上山。哨台上守卫见状,转动铁链,山门缓缓掉下去,砰地砸在地上,激起层层尘埃。 过了山门,进了山庄,未见灯火通明处,余立又起一念,对着侯燃笑道,“那宋兆奎越俎代庖,替你看管山庄许久,只怕你来了,他还不肯放手还给你呢。” 侯燃不以为然,道,“若他愿意,专给他管也无妨。对了,恪山寨的人来过吗?” 余立转过脸来看他,面上嘲弄之色渐浓,说道,“自然来过,那宛叁还亲自来呢,说要给你喜帖,让你吃他的喜酒。” 侯燃听了沉默不语,余立看他神色,喜他两人分开,却不想触这霉头,两边无话,直走到山庄小院住处,余立对着侯燃躬身行礼,说,“师父别生气,那都是我浑说的。” 侯燃叹口气,问,“宋兆奎在哪里?” “早上在院子里练功,晚上在书房算账,这会儿安顿好上山的人马,不多时便来见你了。” “他倒是有心。”侯燃笑着点头,别过余立,往自己院中去。 推门而入,侯燃见屋内陈设不曾变动分毫,仍是去时模样,桌椅、床榻上亦无尘埃,窗边更添了一只广口玉瓶,几朵娇美莲花点缀其上,幽香阵阵。侯燃心头一喜,走至窗边,轻抚花瓣,路途上疲惫之感稍缓一二。 侯燃依靠窗沿往外瞅,他院子外头有一小池子,水从山顶积雪融化而来,哗哗流下山去,在这里汇聚成池,是山中少有之景。从前侯驰偏爱此子,将这难得的美景送于他,供他日夜观赏。侯燃见池上有一小桥,桥上兀地走上来一人,那人长身玉立,月下衣衫飘飘,人影朦胧,竟不似凡尘中人。 侯燃心里有些想法,却不敢意淫那人,突兀地想起宋汝宜来,那个女人在他身下缠绵承欢的媚态浮现在眼前,自觉此欢不如彼乐,若能得这一等乖觉人,做另一种欢乐,胜此多矣。他眨眨眼,猛地关上了窗户,后退几步,将自己的衣裤皆拽下身子,脱在地上,散了头发倒在床榻上,一手抓着前端泌出前液的性器,一手探进后穴,磨出涓涓淫液,不多时,前后皆流出水来,将床榻打湿一片。侯燃口中咿咿呀呀叫出声来,红着一张脸,竟自己玩弄起自己来。 宋兆奎在桥上站了一会儿,见侯燃开窗看他心中还有些喜欢,看那人关了窗,自己还站在这里便显得十分愚蠢了。他在桥上思索片刻,跳上围栏,猛地跌入水中。其足下嗡嗡滚动内力,脚尖轻点水面,竟不落水中,双足踏步,不多时,踩着泥地上岸,已到侯燃窗边。 他听见房内阵阵呻吟,一时间红了脸,不敢推窗而入,用手指戳破了糊窗的纸,那眼睛凑近了往里看,正瞧见侯燃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顾自亵玩,他心知是自己促成的,好不得意,所以鼓起勇气,猛地将窗户推开,跳了进来。 侯燃听见动静,吓了一跳,忙将手指抽出,用被子遮住下体,红着一张俊脸支支吾吾。两人对视一眼,都知对方情动非常,是眉目含情、脸颊绯红,有说不尽痴傻贪恋,道不完眷恋情深,只是不曾言语,还以为情投意合呢。 宋兆奎自以为对方已经抛弃前尘,对他青眼有加,笑着走至近前,对着这日思夜想的人儿亲嘴揽肩,将他扑倒在床垫上,双手擒住手腕,将人压住,一根处子屌胀得坚硬如铁,隔着裤子撞在侯燃胯间,两人性器相抵,这样摩擦百余下,竟都泄了。 侯燃被放开手臂,一时间情动非常,也不顾人伦纲常,更不管前途命数,双手挽在宋兆奎的脖颈上,催促道,“心肝儿,快将屌塞进去,给我杀杀痒。” 宋兆奎听他说亲热话,是这人从来没对他说过的,不觉粗喘如牛,眼露凶光,将侯燃一条腿抬起,好奇向下望去,见两瓣滚圆白屁股,里头狭长缝隙间,杂乱阴毛下,长有一口粉嫩小洞,已是被侯燃自己扩过了,外头褶皱上水润湿滑,伸出手指摸进去,更觉紧致暖热,宋兆奎看着已是呆了,一时间不知该做些什么。 侯燃冷眼看着他,热情渐渐散了,见宋兆奎直直盯着自己那处地方,不觉有了羞耻心,忙以手遮掩,粗喘着坐了起来。他看着宋兆奎眼中似有泪光,既羞又愧,将被子遮掩了身子,垂下鬓发遮挡面容,半个身子转过去,将一切春光裹住,再没半分给宋兆奎。 姓宋的本就红了眼,这下更觉不忿,伸手拽掉侯燃身上被褥,仍擒着那人一条腿,唇瓣落在他脸上猛亲狂舔,火速卸去衣物,把着个滚烫性器,在洞口摩挲一二,戳进去又滑溜出来叁四次,这才进了宝地,胡乱捅了五六下,被那紧致小穴挤得爽利,人便低吼起来。宋兆奎一把抓着侯燃的肩膀,在他屁股里猛戳狠撞,数十下后便泄了身,将处子精液射了个满仓满谷。 侯燃被他撞了两下,正觉快活,突然被他抱住,一条大屌挤在屁股里便不动了。侯燃睁开眼,问他为什么不动。 宋兆奎说,“已经泄了。” 侯燃大怒,骂道,“你果然是个废物,比恪山寨那位差远了。” 宋兆奎听了一惊,泪从眼里流了出来,他坐起身,转身靠在床头垂泪。侯燃坐起身,用脚点在他肩上,说,“还不做完吗?我里头还痒着。” 宋兆奎回头去看,正见侯燃两腿间风情,那股缝间小洞中流出一缕白浊,顺着侯燃一呼一吸落在床垫上,正是他自己射进去的精液。他止住眼泪,心想如此行事不能不尽兴,免得日后侯燃瞧不起他,嘴里心里总拿他今夜情况与那人比较。 宋兆奎于是重振斗志,爬至侯燃面前,将他两腿掰开,轻按褶皱,将股中精水导出,一手摩擦性器,一手握住侯燃腿跟,杵臼相抵,整根入内,直搅黄龙,缓出狠入,股中淫水渐丰,逐渐滋滋有声。宋兆奎听侯燃喘息动静越来越大,将性器整根拔出,又猛地入内,听见侯燃尖叫一声,自己险些泄出,恐侯燃责骂,便手捏春袋,强忍泄意,粗喘着抽插百余下,这才抱住侯燃细腰,猛拽他与自己一同颠簸不休,一股微凉浊液又入腹内。宋兆奎力竭倒下,在侯燃脖颈上胡乱舔弄,热气打在那人身上,惹得他伸手推搡。 “师父……大哥,兴之可有尽兴?”宋兆奎被他用手按在脸上,那双柔荑正是他钟爱之处,忙伸出舌头来舔弄,又被侯燃躲了过去。他不免觉得侯燃做作难伺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尽了尽了。”侯燃闻言,皱眉闭着眼睛点头。他正要转过身去,又被宋兆奎翻了过来。 “既没尽兴,我与你再做一轮。”宋兆奎起身趴在侯燃身上,肩抗双腿,一根长屌甩来甩去地在侯燃肚子上晃动,逐渐又硬了起来,他将侯燃的屁股抬起来,就着余精整根捅进去,动作间噗嗤有声,动千余下,侯燃娇喘不止。宋兆奎逐渐兴起,咬着侯燃胸前乳肉动作,极尽淫欲,腰动如公狗交配,身晃似和尚敲钟,床榻间浓情蜜意,水乳交融。 两相鏖战整夜,侯燃逐渐力不从心,最后只能勉强承受而已。战到五更天,侯燃跪承宋兆奎从身后攻来鞭挞,口中哀求连连,亲热话不止,宝贝心肝亲哥哥叫个不停。宋兆奎心头得意非常,趴在他身上猛冲猛撞,直到太阳升起,窗边一轮红日灿灿,这才鸣金收兵。 第24章强做夫妻 次日日升梦醒,侯燃穿衣起身,面上大有不悦之色,宋兆奎看他神采,像是不喜欢昨日的事,心中亦愤慨,将要开口评论因果,见侯燃已经开门而去,手捶床榻,无可奈何。 之后叁五日,侯燃竟不与他说话,也不收回管家的权限,两人相见,那人开口只言功法修炼,叫宋兆奎可远观不可亵玩,憋得好生难受。 又过几日,侯燃找到他藏着的婚宴请柬,质问他为何如此。宋兆奎忍不住心头一酸,出言讥讽道,“怎么,给你你就去了吗?” 侯燃一时无话可说,叹道,“经营山庄非是小事,你如今管着,怎么能不懂人情往来呢?” 宋兆奎笑了笑,将手头的请帖开合揉捏,“我不知道人情世故?恪山寨那位难道就知道?他的生意可是不大好的,那人派了私兵将周边人口拴住,半点不肯让人,也不知与官府怎么商量的,想做土皇帝还是如何?难怪惹得山中土匪不快,官府都不肯帮他们,比我家的酒楼管得都差,若是我姐姐来弄,不至于惹来流寇土匪侵扰,连家人都保不住。” 侯燃听了一时不免心急,他长久不曾打听宛季长的事情了,听这话,那人竟是过的很不好了? 侯燃担忧地皱着眉,闭口不言。宋兆奎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火起,咬牙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侯燃面前,拎着他的衣领将人抱起来扛在肩上,不多时,已进了卧房。他将侯燃扔在床上,怒气冲冲地骂道,“你真是个贱骨头,他这样对你,你还喜欢他。我为你鞍前马后的,却不能讨你欢心了?想来你就是喜欢被人强迫的!”说着,他抽出腰带,使了蛮力,将侯燃的一只手困在床脚上,口中默念秘诀,用内力将腰带包裹,使侯燃不能触碰。 他笑着直起身,看侯燃妄自挣扎,兴致盎然地脱掉衣服,光着膀子把人压在身下,在侯燃脸上轻咬舔弄,弄得侯燃一脸口水。 “长卿这是做什么?你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侯燃伸手去解,生拉硬拽如何也挣不脱,于是转向宋兆奎,将一只手按在他胸口,摸得那人心跳如雷,不免一惊。 宋兆奎急切地舔咬着侯燃的脸颊和脖颈,被他摸上了胸口,恰似又开一窍,猛地拉开侯燃双腿,将他外裤、里裤的裤裆一并扯裂,避开破布,摸着个紧闭的小穴,忙顶跨迎了上去,口中呢喃着“爱你,求师父疼惜”等语,手抓着侯燃腿跟,将人推着坐在床头,侯燃的手随宋兆奎的动作一下下撞着他的胸膛,两人顶撞百下,侯燃便摸着宋兆奎的胸口百下。 宋兆奎不曾进入,却哼哼唧唧地叫个没完,撞了百余下才想起来自己裤带也没解开,忙拽下裤子,露出个湿滑肿大的性器。他将侯燃破碎的裤子扯开,自己趴了下去,掰开侯燃的屁股,伸手将撞得有些红肿的屁眼把玩一番,口中胡言乱语起来,接着伸出舌头,转着圈地舔弄那小口。 侯燃被他舔的瘙痒,想坐起来,宋兆奎又抓着他不放,两相厮磨间,侯燃已被舔的有些动情,他的性器亦是勃发。 他低头见宋兆奎躺在他胯下,脸被他性器顶着,鼻子也歪了,侧脸上被蹭出一片嫣红,神情却是痴迷,相貌竟比宋汝宜更加动人。心念一动,侯燃伸手摸在他脸上,叫他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侯燃看他面粉唇朱,骨香肉腻,脸上被他的性器压出一道红印,用眼神示意他坐起来,两人双肩相抵,双唇相依,舌肉纠缠,鼻息混杂,恰一对恩爱眷侣。 “将我手解开了,我与你做一场也罢了。”侯燃侧脸松了舌头,一手在宋兆奎的后颈上按揉,沙哑着嗓子说道。 宋兆奎在他脖颈间停下了舔咬,说,“求兴之与我好,我必胜过那位千倍不止。” 侯燃听了一阵恍惚,抱着宋兆奎的手也不动了。 宋兆奎抬眼看他,压下的怒火重又点燃,他一手扶着大屌,一手抓着侯燃的大腿,将屌猛地顶入,抽插千余下,撞得侯燃腰虚腿软,双目迷离,被人咬着舌头把玩,像是痴傻一般。 宋兆奎将人抱在怀中,索性扯掉了全部的衣物,两人赤裸相对,侯燃坐在他身上,汗流浃背,脸上似喜似悲,绯红一片,口中呻吟不止。 宋兆奎边动边吮着侯燃乳肉啃咬,时左时右,吮地啧啧有声,将侯燃弄得痒痛交加,又来推他,他便再来咬手。侯燃无论做什么,左右不过被他玩弄。 两人抱着做了一回,宋兆奎狂肏一顿后缓了缓心神,凑到侯燃面前,问他日后愿不愿再给,侯燃说,“日后不能再有。”宋兆奎冷笑一声,将他翻过去摆成跪着的姿势,一手还绑着,站也站不得,他从身后插进去,双手发力,将侯燃两臀拍打有声,插叁下便拍一下,侯燃挺身躲避,他便抓着腰按回来,抽抽弄弄,将侯燃屁股上打到红肿,直干到侯燃高昂地尖叫起来,宋兆奎一把握住他即将喷涌的性器,自己大开大合地又干了百回,把精液尽数肏进他肠肉里,这才把手挪开一条缝,让侯燃淅淅沥沥地射精,侯燃在他怀里挣脱不开,被刺激得流下泪来。 宋兆奎坐起身,抱着人的脸,一一舔去他的眼泪,问他日后还肯不肯给,侯燃犹豫片刻,仍是摇头,说,“到此为止吧,我为你找妻子,你成家也好。” 宋兆奎听了,瞪大了眼睛,不自觉哈哈大笑起来,他解开了囚着侯燃的腰带,将那人推到墙角,抱着他将一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我与你今夜便做夫妻,哪日娘子相通了,我们再拜天地。” “宋兆奎,可还记得万两黄金!我救你家于危难,你怎敢辱我至此?” 宋兆奎笑了笑,抓着侯燃的手,将他揽在被窝里,“那不是娘子的嫁妆吗?为夫日后定会用心治理山庄,将娘子花出去的嫁妆赚回来的,你不必担忧。”说着,宋兆奎将侯燃护在怀里,转头用内力吹灭烛火,他不管侯燃怎么挣扎,闭上眼睛,便如丈夫抱着妻子安眠,即便侯燃还比他高出不少。 侯燃于黑暗中躺着,长久不能安寝,深觉自己的噩梦终于是开始浮出水面了:他的弟子用他教授的功法对付他!终有一天,宋兆奎一定会将他和侯兰赶走,将天姥山庄居为己有的!一定是这样,家贼怎么不比外人更危险呢? 他被宋兆奎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猛地拿头撞击墙壁,直撞的咚咚有声,宋兆奎伸出手为他护着,侯燃才能转过身去,拿那只被绑了许久的手打在宋兆奎的脸上,没打两下便被他抓着手腕按在一边。 “你别闹,不然我们继续做。” 黑暗中侯燃瞪着他朦胧的身影,纠结地问道,“你当真要我?” 宋兆奎不答,与他面对面抱着,侯燃与人鼻息相抵,四肢相交,那种惶恐便逐渐离去。 “长卿,你再抱抱我,亲亲我吧。” 宋兆奎沉默良久,起身压在他身上,热切缠绵的吻便落了下来。侯燃渴求地回吻,他摸着宋兆奎的胸膛,迫切想要知道那人的想法。他的手下,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宋兆奎粗重的呼吸与翘起的性器却是比心跳更直观的存在。 侯燃感受到那人的兴致又被挑起,伸手去摸他的孽根,果然惹得宋兆奎低沉亢奋地呻吟。侯燃心中一喜,抬起腿夹着宋兆奎的腰,几乎是邀请似地将屁股往那人胯上顶。 “你会守着我的是吧,守着山庄。你不会赶我走的,对吗?”侯燃摸着宋兆奎的耳垂,被他顶着叫了一声。 “自然。” “你说啊!” “我会一直守着你和山庄的。” 被褥下,侯燃热情地挽着宋兆奎的脖颈,觉得那人捅进来的性器越动越快,将那一处磨得痒痛不已,他期期艾艾地呻吟着,轻声让人动得慢些。宋兆奎亲了他一口,果然动得慢了起来,侯燃于是命令他取悦自己,让他亲嘴便亲嘴,让他抚摸、舔咬哪里,宋兆奎便也一一从命,侯燃被伺候地全身颤抖,后穴里淫液流淌不能禁止,被一根粗长性器插得噗噗往外冒,两具肉身间被流出的淫液弄得粘腻勾连,离开便拉出细丝,扣在便像粘连在一起,难舍难分。 直至天明,侯燃仍在放声尖叫,他的嗓音夹着情欲,沙哑又克制,是被人一下下撞出来的,隐晦地诉说着两人的情爱。 第25章野爹来访 侯燃睁开眼时,看见风吹过窗帘鼓鼓囊囊滚动起来,好似也能听见窗外池塘里养着的几只天鹅扑打翅膀的声音。他眨了眨眼,呻吟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他身上只盖着一层棉被,棉被下的身子颇不堪入目,斑斑点点的咬痕横亘在他胸膛上,乳肉已经是被宋兆奎咬烂了,尚有不少血痂。 侯燃摸了摸身上酸痛处,无言地抿着唇,心中感慨万千。他扶着床沿站起来,从衣柜里取出新的衣服穿上,直到系上腰带还是懵懂惶恐的。他抬腿出了门,尚且惊讶于自己昨夜竟谄媚至那般田地,羞得脸色惨白,直走到山庄光明堂正厅门口,见着十几个正襟危坐的道士,不觉止住了步伐。 山庄来了客人,如何无人通知他?侯燃见道士向他看过来,缓步上了阶梯,跨过门槛,与众人拜过,便在主座上坐下。 为首的道士看着他,问道,“可是侯氏后人?” 侯燃听了,道,“是,我祖父正是霹雳刀侯驰。” 那人听了,皱眉道,“那你不就是侯亭的儿子吗?怎么不说你母亲?”说着,将袖中拜帖取出,递给侯燃。 侯燃闻言,无言以对,一面叹“竟是家母的朋友吗?”,一面将拜帖打开,帖子上说,这位为首的道人是“青莲帮”的掌教洛元海,字立之,其他皆是他的徒弟。因帮派内斗,几人失了权势,往南方来历练,经过宝地,打听得山庄名号,想起当年与侯亭相会的一桩往事来,特意上山拜见,希望故人能念在旧日的情分上,暂时给个容身之所,日后还是要离去的。 “令堂当年送我一只银钗,上头的蝴蝶花样已经折断,只剩钗身,日日拿来端详,不曾忘旧日之情。”洛元海将手摸着胸口,取出一只银钗,站起来递给侯燃。侯燃接过,看着银钗光润完好,只是钗头断开,只剩下半只蝴蝶翅膀。 侯燃抬头盯着道士,笑道,“母亲从来不和我说她当年下山的事。” 道士与他对视全不闪避,一张苍白的脸上不知为何与那个白衣持剑的男人的身影重合了,两人相貌、体态天差地别,气质却是一样的柔和内敛。侯燃心头一阵烦躁,只想弄个由头快快打发了此人下山。 侯燃正要酝酿些话来搪塞,余光瞥见身侧的屏风后出来一人,男人的眉眼逐渐长开,褪去稚嫩,似有独当一面的气质。他缓步走出阴影,向堂上几人伸手行礼。 “诸位可是青莲帮来的道士?你们的拜帖前日我已经回绝过了,如何还能再来?你们是怎么上山的?”宋兆奎直起身,坐在了侯燃身边。 洛元海笑了笑,对着侯燃道,“山庄布置实在陈腐不堪,风水阵势也已是昨日黄花了,若非念在旧人的情面上,凭我的本事,少不得卷走这地方七八成的宝物。” “大胆,你敢欺我山庄无人!阁下是何居心?”宋兆奎冷了脸,拍着桌案从座椅上站起来。 洛元海大笑两声,并不看他,双眼盯着侯燃,“贤侄留我住几日,看在过往的交情上,我帮你重新布置山庄阵法。” 侯燃见宋兆奎还要理论,忙按住他的胳膊,对着道士说,“非我不留人,你的事说起来没什么根据,道爷暂住可以,外院客房六十四所,您与弟子们尽可挑了喜欢的住。至于其他事,没凭没据的,还是不要再提了。” 洛元海嘴唇微动,对着两人笑了笑,带着弟子站起来行礼,“那就多谢贤侄了,到底是侯亭之子,颇有故人之姿。”说着,伸出手来,侯燃看着他,将手中的银钗还了回去。 “韩卫,带他们住下。”侯燃点头,叫人为道士们指路。 几人去后,侯燃坐了下来,举着茶盏抿了一口,宋兆奎蹲在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侯燃拍拍他的脸,说道,“这些人既然能悄无声息地进了山门,必然是有本事的,你的阵法学得比余立好,你去会会他们,看他们到底要怎样。” 宋兆奎点头,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一手按在他的膝盖上,问道,“你今天还好吗?晚上我去你的屋里看你。” 侯燃皱眉站了起来,“不要,别来。” 宋兆奎站在他身后,转过头来。侯燃不等他说话,一双眼睛盯着他,严肃道,“万两黄金,我要你做我山庄的弟子,为我排忧解难,若你做的好,我自然会奖励你,不论你要的是什么。只是,你当真要与我纠缠吗?钱财美女、珠宝珍奇,你若正常点,没必要在我身上花心思。” “有你不就有这些?”宋兆奎笑了笑,转到他面前,“我舍了家人与你上山,还不是你诱惑我……”说着,一手按在侯燃的后颈,仰头吻着他,粉嫩的舌尖伸出来,轻舔侯燃紧闭的齿关。 侯燃歪头看着他,冷笑道,“那好啊,我就陪你玩,不过不能让人知道,而且……” “而且什么?”宋兆奎有些激动了,兀地插话。 侯燃脸上严肃,做思考状,缓缓说道,“而且你必须娶妻生子,生的孩子也得归我山庄所有。” 宋兆奎沉默了,他眼中的热切便也消散了不少,侯燃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他本还想嘱咐那人几句,不想宋兆奎竟点头、开口了。 “好,我会照你说的办。” 侯燃新奇地看着他,继续说出他的条件,“你必须每日勤勉练功,教导新来的弟子,”他看着宋兆奎,明显见到那人眼中的委屈神情,侯燃摸了摸他的脸,继续道,“你管理山庄的事务很好,日后也请多多保持。日后若是余立不许你留了,你也便下山去吧。” “你要用过我就把我扔了吗?”宋兆奎神情悲戚,撞在侯燃的怀里。 “……你想要贤妻美妾都可以,锦衣华服也不在话下,我家的功法任你学,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侯燃拍拍他的背,略有疑惑地呢喃着。 宋兆奎松开他,两人对视,侯燃见他脸上不知何时挂着泪痕,讶异非常,忙伸手去擦,果然手上一阵冰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转头注视着那人,无所适从。 “如你所愿。”宋兆奎低头拿袖口擦了擦自己的脸,转身跑了出去。 第26章勇为替身 “那群道士其实只是想改山庄的风水赚些钱……这便是全部了,他们的图纸我看过,设计的倒是有趣,我想不妨试一试。”宋兆奎出了光明堂便去找了那群道士,几人聊了半日,说的宋兆奎口干舌燥的,洛元海才肯拿出张图纸,将自己的打算讲给他听。 “图纸上的山庄地图竟是十分完备的,要么他盯着这里已经很久,要么便是真与夫人有些交情也未可知。”宋兆奎坐在床边,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侯燃片刻,想入非非,腹内一阵燥热。撇去一切不谈,侯燃若是果真遵守约定,他岂不是能日日欢歌?宋兆奎想到这,不免呼吸都重了。他扯掉自己的腰带,将衣领拉开,殷切地看着那人。 侯燃看着他,点了点头,走到他身旁,为宋兆奎脱掉了外袍和中衣,又蹲下身,为他解了靴子。 “你要洗脚吗?”侯燃抬头看着他,问道。 宋兆奎移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直奔主题,“我想看你骑在我身上,嗯。” “直接插进去太紧了,还得你出了淫水才好舒舒服服弄一场,你且脱了衣服躺床上扩张一番,”宋兆奎说着说着,开始咳嗽,“呵,就是说,扩的时候若是能用嘴的话就好了。” “行。”侯燃闻言点了点头,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封,将挂饰放在桌上。 “……你得笑一笑,若是有好话就更好了。”宋兆奎低着头,手指在被褥上抓挠,眉头皱了起来。他忽然觉得没意思,若侯燃当真不情愿,又不得不事事顺从,那…… 宋兆奎低下头,看侯燃伸出的舌尖隔着他的亵裤舔弄,那人抬眼看着他,一双灵动的杏眼好似全无邪念,但那人却实实在在地跪在他面前,如他所愿地伸出了舌头。宋兆奎眼着自己胯上支起的帐篷,和裤子上湿润暗沉的水渍,他勃起的性器逐渐显现出来,隔着两层布料进入了侯燃湿热的嘴里。 宋兆奎粗粗地吐出一口气,一股热浪从腹部直冲脑子,他急躁地解开上衣,猛地站起身,也便把裤子脱掉了。 侯燃抬起头看着他,见他脱了裤子重又坐下来,顺势张开嘴,将宋兆奎吐着前液的龟头含入口中。 “如此,我今日倒也忙得不冤枉了。”宋兆奎大口大口地喘气,一只脚抬起来,踩在侯燃的胸口。侯燃看着他,眨了眨眼,前前后后地动着脖子侍弄,他的性器便得以享受湿热湿润的唇瓣,胀得越发大了。 宋兆奎舒服地叹了两声,低头仔细地端详着侯燃,除去他含着自己孽根的嘴和鼓起的腮帮,那人的手也不曾停下忙活。 侯燃将衣领撤下,一手抓着宋兆奎的脚,让他的脚趾踩在自己的乳肉上,那嫣红的一点被反复揉搓,逐渐变得凸起。宋兆奎笑了笑,自己动脚踩着他,将那一点反复按压,甚至是拿脚趾扯着乳尖,将它拉长又松开,看着侯燃的乳肉随他动作微微抖动,宋兆奎的目光逐渐晦暗起来。 他放下了腿,想要伸手摸一摸那处软肉,却被侯燃其他的动作吸引了目光。那人脱了上衣,微微起身褪去了外裤,将亵裤撤下的同时,一手伸到身后,悉悉索索地做着什么。宋兆奎回忆起他的屁股,那人的翘臀倒是十足的滑嫩白皙,臀肉内小穴粉嫩紧致,初时怯懦娇羞,进了洞便含羞带骚地吸着他的手指或是性器,射过一轮便变得有些放浪软烂,穴中涌出水来,包着他的东西极力挽留,逼得他一次次泄了身,几乎不曾死在他身上。 “我要看你扩穴。”宋兆奎看着,一把抓着侯燃的下巴,抽身拔出了塞在他嘴里的性器,“到床上来。” 侯燃的舌尖挽留似地摩擦过他的性器,吐出去后睁大了眼睛喘气。宋兆奎红着脸傻笑,见他慢悠悠地爬上床,心中十分焦虑,忙起身趴在他背上,将那人的亵裤脱了,在两瓣丰满臀肉间见着一个粉嫩的肉洞。那一处皮肉已被破开过,褶皱间软嫩的肠肉微微做着收缩,宋兆奎看着,便觉十分心动,他低下头,拿鼻子拱了拱那处地方,渴求地盯着。 “啊,别舔!”侯燃猛地颤抖了一下,他转头去看,果然见那人俯首在他股间耸动,“那不是干净的地方!” 侯燃扭腰避过了宋兆奎的舌头,他坐在床上,面色紧张,肌肉紧绷,全没有享受的模样。宋兆奎看着他,眼中的情热也淡了。他抿着唇,从桌上取来一杯冷茶,当着侯燃的面漱了口。 侯燃见了,松了一口气。他抹去额头的汗水,索性将身上的衣物全脱了,两腿敞开着,伸手从床边暗格里取来香膏,两只手指扣出一把雪白的软膏,深吸一口气,猛地探进腿间小洞,随后皱着眉头,佝着背在里面进进出出。宋兆奎端坐着看他,神情亦是颇为严肃,他看侯燃生硬的模样,开始怀疑之前的几次情爱根本没让这人开心。 “师父!”宋兆奎忍不了卧室里古怪的宁静,突然开了口。 “嗯?”侯燃抬起头看了看,口中低声喘息着。他定睛一看,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猛地感到局促和羞愧,来不及细想,将身边脱下的衣物抓起来遮挡下体,怒骂道,“你发什么疯?还不快变回来!” “兴之,这样你可满意吗?”宋兆奎恶狠狠地盯着他,眼中亦是怨气深重。他的脸不知何时已化作宛季长的模样,身形也更修长壮硕,或许还把性器捏的小了点?侯燃惊恐地看着他,死命抱住衣物,摇着头撇开了视线。 “你疯了,我不要看见他啊,你快变回去!”侯燃粗重地喘息着,神情极其扭曲。 宋兆奎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他在床上爽过才行,一把抓着侯燃的手腕,将他胯上的衣物扔出去。 “这样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兴之躺下吧,我一定让你快活。”宋兆奎一把抓着侯燃的头发,让他不得不看着这张脸,两人对视时,宋兆奎果真在他的眼里见到了不同的神采,那一定便是爱意了,是渴望相伴的情谊吧,和他强求来的陪伴自是不同。 他心口有些难受,不过索性也看不见自己的脸,且美色在前,还是享受为上。宋兆奎温柔地笑了笑,在侯燃的脸上亲了一口,见他不曾抵抗,便亲吻起他的嘴唇,两人唇齿相抵,宋兆奎便觉得心头雪化了,一股暖意浸润了他的身子。他摸上侯燃的大腿,两指揉了揉肉穴外的褶皱,顺势按了进去,穴中早有化开的香膏与淫液做润滑,宋兆奎的手指进出自如,不免快了些动作,手上也用了功夫,抽插间快得如有残影,侯燃避开了他的吻,红着脸低沉地粗喘,一只手推在他胸口,低声求饶。 宋兆奎被他的神情勾得情动,追着他的脸亲上去。他一手抓着侯燃的一条腿,手在那人的脚腕上爱抚,另一只手却不停下动作,直到侯燃颤抖着射出一股淫液,口中尖叫起来。宋兆奎不顾他双手奋力推搡,将手指拔出,握着自己的性器,将那孽根猛地插进不断收缩的后穴里,奋力一顶,直搅黄龙。侯燃正是敏感之时,穴中手指换了更粗的性器,甬道猛地被撑得无一点褶皱,顶入时更是将肉壁上淫穴搅弄,果真让侯燃好生爽利! 那人一口气在他身上抽插数十下不止,又为他抚弄前端,侯燃哽咽着承受顶撞,性器中精液喷涌而出,其势甚猛,又因宋兆奎顶撞不止,射精也非一蹴而就,却是随他动作一并出来,将两人腹上皆弄得龌龊不堪。 宋兆奎见他神情呆滞,眼眶中涌出眼泪,别有一番动情的神采,自是十分得意,下身缓缓抽插,一面将人抱住,玩胸舔舌,不在话下。彻夜缠绵,直弄得两边欢愉才罢。 夜深时,宋兆奎在侯燃耳边呢喃爱语,侯燃沉默地听着,闭眼笑了两声,道,“手有什么可喜欢的?” 第27章不甘心为他人积粮仓 次日清晨,侯燃从睡梦中惊醒,转头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卧在他身边,心惊肉跳,待他揭开帷幕照着光里一看,发现是宋兆奎,这才安心。 他随意地拍了拍宋兆奎的脸,招呼他起床练功。两人起身洗漱完毕,侯燃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想起宋兆奎昨日说的话,便问他要地图。 “四个山门和内院十二所,还有两山的仓库,皆是阵法所在,且从前恪山寨的人来过,改了他们便进不来了。”宋兆奎带他回屋,从布袋中取出一只画筒子,从里面倒出一张昏黄的图纸,画的正是天姥山庄。从护山墙到山顶小溪流,除了几处侯燃见过的修改,实际情况与地图上画的严丝合缝。 侯燃侧目看着宋兆奎,问道,“你怎么想?” 宋兆奎并不看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不断比划,“不要那些道士为我们弄,至少不全靠他们,比如更变山门前的阵法,这是你教过我的,我们可以一起做,山庄里的东西,倒是能按他们说的办,你跟我说的那个,络捷阵,日后我们弄明白了,将他们做的换下来就是了。” 侯燃笑了笑,算是同意了这个想法。他伸出手摸了摸地图,纸张粗粝不堪,又因为保存不当,纸张变黄,边缘被磨去许多,地图上还有一条贯穿全画的细小裂缝,能看出是被重新修补粘合过。地图的画筒子是后面才配的,蝴蝶银钗是断了角的,那位道士即便真的遇见过侯亭,即便真有一段情,十几年过去,母亲给他留的东西他也不珍惜,这会儿又拿出来,这位道爷的到来便显得别有用心了。 “你想知道什么,我替你去问。”宋兆奎见他神色有异,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摩挲。 侯燃瞥了他一眼,说,“我想,他长得确实英俊,难怪母亲动心。” 宋兆奎不知道里头深浅,也不好评论先人,只是抓着他的手,无声地安慰。 “你练完功去看看他们,道人说什么你回来告诉我,若没什么大事,叁日后,我摆宴席请他们离开。”侯燃挥挥手,示意宋兆奎把画收起来,他站在原地看了片刻,转身出了房间。 “对了,”不多时,侯燃又转回来,对宋兆奎低声嘱咐道,“你以后只在自己院子里等我,万不可对别人提起你我之事。” 宋兆奎冷着脸点头,推开他走了出去。 侯燃跟着他出去,在门口分道扬镳。这一日直至日落,他都在与家人盘算从哪里调出银子,好做山庄重修的预算。 侯燃自己不走,账房里看管的人便也不能休息,他抬头看到外面天色也暗了,起身打算回屋,便招呼院中人回去歇息。楼里的人皆匆匆往外赶,烛火将门口照得大亮。侯燃觉得有趣,靠着墙壁看众人离开,点点火光如一只只舞动的萤火虫,在黑暗中显得生动鲜活。 “啊,你在这儿呢!” 尚有两人向侯燃行礼道别时,一个女人笑着朝他跑了过去,手中握着一只竹篮。 侯燃懒性未散,眯着眼睛靠在墙壁上看她,见那人头发梳得简单,穿得衣料也不似从前娇嫩,也不持火把,脚步却不拖沓,不多时,已近至侯燃面前。 “庄主可吃饭了吗?” 侯燃点了点头,问道,“你会武功吗?轻功什么的……” 梦香对他笑了笑,将手中竹篮抵着一只手指,原地跳了起来,转叁圈后才落地,竹篮在她手中全无摇晃。女人淡蓝的长裙转开层层迭迭的波澜,似花瓣绽开一般。她把竹篮盖头打开,竟从里面取出一茶碗来,笑着递给侯燃。 侯燃接过来后揭开茶盖,里头是一杯飘着暖气的牛乳茶,他抿了一口,抬头对着梦香笑了笑。 “庄主不喜欢甜?”女人十分善解人意,见他不说话,便伸手将茶碗拿了回来。 “你做的吗?” “是,山中无事,余立天天往校场里跑,我便给他送点吃的。”梦香放下了盖头,将竹篮挂在肩头,问,“庄主可要同去校场吗?” 侯燃点点头,与她同行。一路上,梦香不问自答,将最近的琐事与他说了个遍。 “我本是西蜀那边一所名叫翠玉庄的门派里的弟子,从前被雇佣来保护宋小姐,如今能在山庄生活,得享自在,比宋府中不知快活多少。是你我有缘,千里亦能相会。”梦香不知不觉走在侯燃前面,像是有意为他引路。天色逐渐昏暗,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在校场外遇见余立时,正是侯燃开怀大笑时候。 校场上矗立着四根高柱,其上镶嵌有夜明珠,侯燃到了光线下,行动不受阻碍,面带慈爱地注视着余立,觉得他长得越发高了。 余立对他行礼,眼光在他两身上逡巡。侯燃也不解释,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或许你该练习新的功法了。” “只怕你一心只在你的长卿身上,把我忘了。” “不会。”侯燃也不避讳,当着梦香的面传授了心法第二卷,并一招奔雷剑法。说着,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把木剑,在光亮中舞了一遍。剑法挥舞完毕,侯燃将木剑扔给余立,挥手示意他做一遍。 余立跟着侯燃默念心法时,胸膛上已有一股热流冲得他气喘吁吁,正无处发泄时,受了侯燃一激,便大笑着接过木剑,随方才所授教导,握剑、挥舞,身随意动,正是身如游龙,形似跃兔,年少志气恢弘,敢叫天地奔雷。霎时间,一股炙热内力被他激发出来,源源不断地涌入木剑中,一套动作完毕,木剑已受不住力量,从剑柄处裂出缝隙。余立好奇地挥了挥,木剑中焦味溢出,有点点火星在木剑断裂的缝隙里闪烁,直到凡物再撑不住,咔嚓一声,碎成几段。 梦香见了,忙鼓掌叫好,向余立掷出一块帕子。男孩接过,随手擦了擦脸,殷切地瞥了一眼侯燃,见他面上全无喜色,自己也便没了快乐,顿生委屈,急得他蹲下身捡起焦木,猜测自己做错了何事。 “做的好,余立。”侯燃见他蹲下,忙将脚边的一块碎木踢走,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扶起来。 “大哥喜欢便好。”余立抬头看着他,仍觉得侯燃不开心。 “你该有把好剑了,或者任何你喜欢的武器,”侯燃深吸一口气,咧开嘴笑了笑,“明日,你可以和宋兆奎一起去兵器库里挑选。” 余立听了,兴奋地点了点头。他从梦香手里接过点心,随口说道,“大哥接我上山时带的宝剑看着便不是凡品,想来你家里藏着的只会更好。” 侯燃笑了笑,后退两步,觉得夜明珠的光线刺得他双眼酸痛。 第28章深夜寂寞 “路上漆黑难行,大哥抓着我的手走吧。”余立吃过东西,神气地站起来,笑着伸手将坐在他身边的侯燃扶起来,为他拍去裤子上的杂草。 “不用。”侯燃站起来,委婉地拒绝了,他抬头看着远处院落,缓步走了过去。 余立看着他,突然大喊了一声,“你可是要去见宋兆奎吗?” 侯燃驻足,等他走上前来,被那人抓住了衣角,“他正和青莲帮的道士打得火热,没空和你说话。大哥若不嫌弃,今日在我院子里睡觉吧,我许久不曾亲近大哥了,想念得紧。” “我与他有约,总得去看一看。” “那你去吧,若得空,我在院中等你。” 侯燃与两人道别,径直往宋兆奎院中去了。余立仍退回来,与梦香牵着手回去。梦香边走着边回头看侯燃的背影,不明白这么个美少年为什么看起来总是疲于奔命的模样,好不叫人怜爱。 侯燃走到宋兆奎的院中,果听得里面推杯换盏、谈笑声不绝,他好奇地看着窗纸上剪影,不知道哪个是宋兆奎。他缓步过了院子,在门口敲门。 “是什么人?” “是我,侯燃。” 侯燃听见一阵脚步声,一人走到房门前为他开门。木门打开,男人笑着招呼他进来,说,“侯庄主来得正巧,我和长卿正议论内功呢。” 那男子名唤洛持正,字端雅,自称是洛元海领养的孤儿,跟着学过几年功夫。侯燃拿余光打量此人,见他俊眉秀目,典雅端庄,笑着与他问好。 宋兆奎此刻满脸通红地趴在桌上,将一酒杯举起来,递给走近的侯燃。他看着侯燃饮下,眼神有些迷离地站起身,趴在侯燃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轻声呢喃,“绝对没有透露你家的内功哦。” “那挺好的,”侯燃扶他坐下,从桌上拿了一双筷子,笑道,“不若我也陪你们吃点酒吧。” “庄主厚爱,怎能推脱?”洛持正笑着坐下,为侯燃捡了一块牛肉。 “端雅兄十九了,和师父一样的年纪。”宋兆奎好似不甚酒力,他指着洛持正说了最后一句话,便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洛持正闻言笑了笑,对着侯燃说话,“庄主少年得志,有这么多家仆和弟子,比某强太多了。” “弟也只是继承了家业而已,若同洛兄一般出生清白,大抵也没有你出息。”侯燃笑了笑,举起酒杯与那人捧杯。 “哎,同人不同命啊,我听宋兄说,庄主有一门摸人根骨的本事,宋兄便是被你摸中了才带上山的?” 洛持正见侯燃点头,忙伸出双手将他的手握住,略显紧张地看着他,“那庄主能不能看看我的根骨?” 侯燃闻言有些疑惑,但还是摸了摸他的手腕,闭眼感受了片刻,笑道,“兄长的根骨不俗,应是上品人物。”说着,侯燃还想再喝一杯,那人却亢奋地站了起来,咧着嘴哈哈大笑。便是喝醉了的宋兆奎,在梦中也被他吓得抖了抖。 “真的如此吗?我是上品人物?从没有人这么夸奖过我!”洛持正脸上通红一片,既有醉意又有些别的,他激动地几乎跳脚,好半天才坐下来,将杯盏倒满,猛地抬头饮尽。 “你的经脉竟有半数是粗壮绵长的,很适合练生猛些的功法,若洛兄有什么需要,我赠你些也无妨。”侯燃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笑吟吟喝下,见人高兴,自己也开怀。 “不知侯家心法,兄长也愿意分享吗?” 听了这话,侯燃渐渐收起脸上笑容,他放下杯盏,对着来人皱眉凝视,严肃道,“家学功法,如何外传?” 洛持正见他脸上不好看,忙笑着打哈哈,将前事略过。他举起酒杯,笑着与侯燃捧杯。两人照常饮酒谈心,乐了半日,直将叁坛黄酒饮尽。烛火闪烁朦胧,灯油即将告竭时,侯燃与洛持正已是醉得抱作一团,满嘴兄弟相称。 “侯哥海量,到底是一庄之主,不是我能比的,不能比……”洛持正将侯燃揽在怀里,不停拍打他的胸脯,醉醺醺地倒了下去。侯燃本比他清醒些的,此刻看见的景象却是模糊朦胧的,便来不及阻止洛持正,被那人带着摔在地上。 有洛持正做肉盾,侯燃倒没有受伤,他迷迷糊糊站起来,将醉倒的男人抱起来扔在床上,抬头正看见宋兆奎坐在桌边看着他。他缓步走到那人身边,摸着他红彤彤的脸呢喃道,“我记得有一门功法,里头有一节讲的,可以醒酒。” “师父要告诉我吗?”宋兆奎伸手抓着他的衣领,闭着眼睛摇晃着脑袋问他。 侯燃不说话了,他摸着宋兆奎的手逐渐收紧,变成捏着,变成猛拽。侯燃看着手下人变形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给你?我自己都用不了,凭什么给你?你算什么东西!”侯燃猛地推了他一把,把人推在地上,木凳也随他动作掉了下去,发出些微沉闷的碰撞声。 侯燃愣愣地看着宋兆奎,看他眼中的错愕,意识逐渐模糊不清。他迷茫地咽了咽口水,转身踉踉跄跄地从房中离开。 侯燃刚出门便摔倒了,头磕在石子路上,他闷哼一声,摸着额头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猛地想起自己说了什么,忙回头往屋里去,看见宋兆奎倒在地上抱着凳子睡觉,呼之不醒,忙将他也抱起来放在床上,与洛持正并肩。侯燃看着这两人一会儿,为他们盖上被子,吹烛关门,想起与余立的约定,却不知道那人如今搬到哪里了,索性罢了念想,顺着花径,回自己院中去。 侯燃从花径过,见头顶一轮圆月,皎洁通透,柔和可亲,不觉想起母亲,一时酒劲儿上头,他只觉双腿无力,闷哼着倒在身侧的芙蓉花丛中。不少花枝被他坐断,娇弱鲜花也因他体重摧残破损,侯燃倒在花丛中,挣扎不得脱身,不知不觉便睡着了。闭眼前,侯燃余光瞥见一抹淡白的衣角。 “燃哥,你来看我了。”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侯燃迷茫间舒服地喂叹了一声,不待他睁眼,便感到有人在他脸上亲吻啃咬,身上更有千种蹂躏,那人像是极恨他的,双手扒了他的衣服便在他身上抓揉不止,滚烫的手指掐进他的皮肉里,让他疼得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轻柔的床帏和挂在床头的一对红色流苏,侯燃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那男人穿着颇为眼熟的深红外袍,脸却埋在他的胸口,叫他看不清。 侯燃忍不住呻吟了两声,因为那男人张嘴含住了他的乳肉,伸着舌头在那里顶弄舔咬,侯燃深觉一股酥麻感从胸口溢出,微微皱眉推搡,那男人抬起头来,竟叫他看见了宛季长的脸。 “侯庄主,你也是一山之主,何以堕落至此?做这般娼妓姿态?” 侯燃本来正愣愣地看着那人,还以为宋兆奎又在和他玩什么换脸的把戏,忽然听见一妇人的声音,闻声望去,果然看见卧房内,床帏前,站着个满脸怒容的女人。 “你是谁?”侯燃仍有些醉意,他小心地摸了摸趴在他身上的男人的脸,猛地被人吻住了唇,他懵懂地张开嘴,与那人湿润滚烫的舌头交缠。 “这真叫人不能尊重你了,侯庄主,就是卖屁股的小官也没有你这样的……” “夫人,请你出去。”宛季长抬起头,皱眉对妇人说话。 侯燃看着男人的侧脸,竟生出许多爱恋,他笑着抱住那人的脖颈,浅笑着在他脖子上舔咬。男人转过头,深深地看着他,也便不管女人走不走,将侯燃身上残留的里衣脱去,将人压在身下,与人唇齿相依,双手在他臀肉上揉搓。 一阵珠翠碰撞声后,房门开启又关闭,房间里只余唇齿间纠缠的水声和两人或轻或重地喘息。侯燃感到后穴里挤入两根手指,不自觉轻笑出声。男人抬头看着他,好奇地在他脸上吻了吻。 “我说的话都是无心的,你别生气。” 宛季长愣神看着他,呢喃道,“怎么会生气,我爱你还来不及呢。” “我也爱你,”侯燃眼眶里有些湿润了,他殷切地看着男人,情热逐渐染上他的眉眼,“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觉得你是我的希望,别说万两黄金,再多的钱财金银比不上你一根头发,我真想依靠你,又怕你受不了。” 宛季长听了,忍不住粗喘起来,他全身都在颤抖,几乎不敢触碰侯燃。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人,小心翼翼地询问,“真的吗?你想过要依靠我吗?可是,我……” “我对你太为难了不是吗?你还有自己的家人呢,你总是要回家的。我却总抓着你不放,不曾体恤你有多累,但你也知道,我练不成内功,没法知道这些。”侯燃看着男人眼里流出泪水,忙用手替他拂去。 “是,很累,每根筋脉都很疼,每次运功都像是进了蒸笼,那股热却是由内而外的,不论走到哪,就是浸在冰水里,我也热得恨不能捅破了胸膛,将心肝挖出来晾凉了。”宛季长贴着侯燃的脸,轻笑着与他耳鬓厮磨。 侯燃揉着他的后颈,笑道,“我与你欢好,亦觉体热难当,不想你与我所感一致。” 宛季长闻言不觉情动,丹田中一股热浪随内力涌向四肢,他口干舌燥地在身下玉体上顶弄两下,腹中欲火便难抑制,“燃哥入我卧房,应是想和我欢好的吧,求兴之疼我,为我解热。”说着,他抓着侯燃的手,按在勃起的性器上。 侯燃笑道,“此理所应当之事,”说着,以手推人胸膛,起身坐于宛季长胯上,“君爱我否?” “兄于弟,实是心头之宝,爱惜之言一时难尽,待日后弟思量周全,定写书寄于燃兄,以彰显我两情意相投的事实。” “我亦如此。”侯燃笑道,俯身跪在宛季长面前,手握两春袋,口含龟头,轻吐唾液,待阳根润泽,则吞吐甚急,口中如含至宝,不肯伤损半点。宛季长在其侍奉之下,口中粗喘如牛,脸上汗泪交加,虽是情热满溢,不敢稍有动作,唯恐伤了侯燃之兴,使两人好事落空。如此,宛季长任由侯燃唇舌逗弄百余下,全身颤抖着射了出来,两眼白光闪闪,恍惚如入天上白玉京,其乐难言。 “我几乎死矣!”宛季长眼看着侯燃爬起来与他接吻,忙迎了上去,两人口齿间残留他射出的滚烫精液,宛季长全无嫌弃之念,与侯燃长吻良久,眼中泪水不止。 侯燃一面与人亲嘴,一面撸动那人阳器,将自己屁眼扣开,对着硬物坐了下去。宛季长喘息着将他抱个满怀,手按细腰,臂上肌肉紧绷,将侯燃抬起放下,使淫根整根没入淫穴,张嘴便吮吸侯燃乳肉,上下皆用力甚大,惹得侯燃尖叫以对,两相缠绵癫狂,恨不能嵌为榫卯。 “哥哥肏得厉害,肏得我魂也飞了。”侯燃任他颠倒反复,长发随人动作翻飞,或跪或立,任人摆弄。穴中瘙痒难奈,只有得人孽根抽动,稍能缓和一二。宛季长听他说话,已是疯了一半,使出全力把玩侯燃,将人顶得双目翻白,情潮汹涌,竟晕过去叁四次。 事闭良久,侯燃意识朦胧间,看见宛季长那张脸,迷茫地摸了摸,问道,“弟何故终夜以此面目见我?莫非尚有余怒未消?” 宛季长以为侯燃嫌他动作粗暴,好言安慰道,“知兄苦哉,盖妒花不管花枝瘦矣。” 侯燃想起昏睡前醉倒在芙蓉花丛中,自嘲道,“我折损许多芙蓉,怎好将我比作花?” “兄何时爱的芙蓉?弟当选上好花束送兄,然好花虽美丽名贵,不如兄万中之一。” “又说浑话了。” 两人皆大笑,耳语情话,不久相抱而眠。白衣人听了半日春宫,深觉好笑,将宛季长点了穴位,使其沉沉睡去,从他怀里把人抱走,仍旧送回山庄。 第29章再次收徒 次日清晨,侯燃于一阵鸟鸣声中悠悠醒转,觉四肢酸痛异常。他闷哼一声,暗骂宋兆奎淫性上头,下手这般重。 此时门外吵嚷声不止,更有仙鹤鸣叫,鸟兽振翅之声,侯燃心中好奇,忙起身穿衣,将自己洗漱收拾一番,这才开门走出去。 门外院中已站了不少人,各个面露好奇,手指着院中各种鸟兽点评,见他出来,忙为他行礼问好。侯燃挥手让人起来,问是什么情况,两眼望着院中羽毛炫彩缤纷的鸟兽,亦是喜欢。 “师父!”园子池塘里传来几声鸟叫,屋后却走出来一个人,那男人手腕上站着一只喜鹊,鸟儿飞走后他快步朝侯燃跑过来,“师父房门紧闭,懒睡何迟!” 侯燃听他大庭广众下这样说,不觉羞红了脸,嗔怒地瞥了他一眼。宋兆奎见他这样,笑吟吟地继续说,“洛兄听说您喜欢鸟兽,特意为您寻来这些。池子中更有叁只丹顶鹤,师父可要去看看吗?” 侯燃点点头,与他同去园中。他见池塘里果多了许多珍奇鸟兽,更衬得此处山水质纯天然,心头很是喜悦。 宋兆奎站在他身边,看他面露喜色,忙笑道,“昨夜我与洛兄酒醒后商量了一夜,将山庄改造之事尽已弄明了。师父可要听我们汇报?” 侯燃点点头,后知后觉地问,“你们?” 宋兆奎往他身后瞥了一眼,笑着示意侯燃转身。一男子缓步走上前,对侯燃跪拜行礼,“庄主!这百鸟朝凤的美景,非是庄主在,何能有呢?” “还有凤凰?” 洛持正抬起头,殷切地爬到侯燃脚边,恭维道,“庄主龙章凤姿,卓然仙人也!”侯燃听了,漠然无语。 宋兆奎站在一旁,闻言嬉笑出声,他看着侯燃将人扶起来,顺势开口道,“师父,端雅与我说,他是极仰慕您的,昨日听您说了一番话,更觉得您端庄持重,温良可亲。若他能拜入我们门下,做您弟子,实是美事一桩啊。” 侯燃冷眼看他,心中烦躁难言,皱眉沉思不语。 “庄主?”洛持正看他脸色不好,不免有些难堪,“庄主可是嫌弃我根骨不如宋兄?山庄正待发展,多一人岂不多一份助力?庄主不知弟之内情,忍将我驱逐出山门之外。” “此话怎讲?”侯燃看着他,全听不见他说话,眼前却浮现出昨夜他与宋兆奎抵足而眠的场景,脸色逐渐惨白。这两人睡在一处,那昨日抱着他的人又是谁?难道是梦吗? “庄主心善,险些叫人骗了去。”洛持正猛地上前一步,弯腰在侯燃耳边低语,“先夫人哪看得上掌教?那贼人用些听闻来的旧事哄骗您,分明是企图污蔑先夫人清誉。” “若庄主无事,今夜可否与弟相见?当年之事,弟知无不言。”侯燃闻言,险些与洛持正相撞,那人靠得极近,几乎是脸贴脸,说话间热气便粘在侯燃耳垂上。 侯燃有些恼火了,他猛地后退一步,疾言厉色道,“洛兄,远站,远站!”不成想,听他这一嗓子,洛持正竟猛地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小腿低声哭泣哀求起来。 “哭哭啼啼的,成什么体统了?你快把他抬走!”侯燃怒火中烧,强忍着才没有伸腿踹人。谁知宋兆奎非但不帮他,反而也跪了下来,对他哀求,“师父,我与洛兄一见如故,若我两能成同门兄弟,万幸不足言其喜悦,求师父开恩。” “庄主,弟所言句句属实,只求庄主听我一言,你我师徒缘分,正在这件旧事上。” “呵,你们倒是好的像穿了一条裤子了,这才认识多久?”侯燃冷笑着将两人的脑袋提起来,抓着他们的头发把人推在一起。按说侯燃大约是推不动两个有内力的修士的,不过他是庄主,也没人敢反抗就是了。 “我这一心一体都是你的,你也听人说一句嘛!”宋兆奎从地上爬起来,想抓着侯燃的手臂,又碍于外人,只得收回手,在他耳边呢喃,“你不是一直想光宗耀祖?这可是我费劲心思才替你赚来的便宜,你听了还得谢我呢。” 侯燃眼皮一跳,转头看着洛持正,那人站了起来,面色有些苍白地说话,“庄主,莫要疑心我有什么歹念,你我虽是眼前的新人,我敢打包票,日后,您若一心待我,这世上再不会有比我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那你说吧。”侯燃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清理掉,强忍着怒意看向那人。 “我这话一说出口,便与掌教断了师徒情谊了,庄主若不许诺我一个山庄弟子的位置,我实在开不了口。”洛持正不明缘由地瞥了宋兆奎一眼,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以为弄几只鸟就能……”侯燃冷笑一声,未等他说完,宋兆奎却对着他皱眉摇头。 洛持正看侯燃闭嘴,脸色神情似有松动,笑得眯起了眼,“庄主莫忧,我来此自有献礼,岂能只有几只禽鸟呢?山庄出入布局我已查明,不待您说,顷刻便能改好。日后再有歹人想要入山作乱,那是万万不能的。” 侯燃疑惑地瞥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宋兆奎在他身边抱臂冷笑,恰有一只喜鹊从几人身边飞过,洛持正吹起口哨,那鸟儿便落在他抬起的手指上。 “庄主。”洛持正弯腰,将喜鹊献上。侯燃见了觉得有趣,手指轻点鸟儿头顶,鸟儿并不躲闪。 “是钢浅驭禽术吗?”侯燃触碰喜鹊蓝色的尾羽,听它叫了几声,笑道。此卷功法应在第十二章,从前摆在藏书阁二楼第五书架上。 “正是……弟子细看之下,庄主与先夫人相貌实在相像。” 侯燃转头看他,面露不解。 洛持正笑道,“侯夫人画像在青莲帮帮主房中悬挂,至今已有二十年矣。” 侯燃听了,沉默不语。洛持正挥手放了鸟儿,握着侯燃手臂,请求道,“洛元海在山庄滞留甚久,如今也不要他们做事,庄主何不摆了宴席,送他们下山?” 侯燃笑着握了握他的手,“你可与我同去?” “自然愿意。”洛持正对他鞠躬行弟子礼,侯燃便点点头,从他身边过去。 “请吧,宋师兄。”洛持正心情大好,也为宋兆奎行礼,叁人结伴,往外门客房里去。 听完侯燃一番话的洛元海,倒没有多少情绪,他瞥了一眼站在侯燃身后的两个男人,讥笑道,“当年侯亭也为两个男人弃我而去,如今旧事重演,并不让人意外。” 侯燃默然,叹道,“这与旧事无关。我是见他根骨不俗,想要留他看守山庄。若道爷实在舍不得,要什么赔偿都可。” 洛元海摇摇头,笑道,“这样的人我也不要了,只是我与你母亲好一场……” “道爷慎言呐!” 洛元海看着侯燃怒容,笑着住了口。他起身对门外呼叫,引来一个身量挺拔的道童,长得颇为白皙。他进门后先对洛元海拜了拜,又站起来给侯燃行礼。 “我是散淡的人,在哪都一样,却见不得小人败坏我的名声。若庄主府上实在缺人,我的爱徒,也可以帮衬一二。”洛元海拍拍道童的肩膀,让他上前两步。 “玄真,俗名是……李清,此人根骨绝不在那叛徒之下,你一试便知。”说着,洛元海示意道童走到侯燃面前去。 “庄主。”李清在他面前跪下说话,嗓音十分稚嫩,侯燃好奇地摸上他的手腕,试探之下,竟是出奇的优异,虽不及余立的,却也胜过他见到的许多人了。 “呜,你只有十五岁吗?长得这样高。”侯燃喜欢地将他扶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洛元海得意地笑了两声,像是很得意侯燃喜欢他选出来的弟子,举起茶盏抿了一口。 宋兆奎看着侯燃拉着那人不放的模样,与洛持正对视了一眼,颇为无奈。 第30章榨汁娇娃 夜幕沉沉,侯燃坐在座椅上,老神在在地举杯饮茶,显然是精神正好的样子。宋兆奎坐他下座,问他为什么高兴。 “新得了两个好徒弟,怎能不高兴呢?” “今日见你起床时很冷着一张脸,入了夜,又不一样了。师父虽是男子,比女人还难猜。”宋兆奎便是不满意他喜欢那个新来的李清,见他提起,并不放过。 “说起来,你去取剑了吗?”侯燃戏谑地看着他,将余立练得第二卷功法的事告诉他。宋兆奎恃才傲物,并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不过含糊几句应付,只说次日去取。说着,他便起了淫心,说话越发轻佻。侯燃看着他,不免露出些鄙夷。 “如何?”宋兆奎见他神情,不觉怨气上头,口中直吐酸水,“难道我不练剑,便比不过他了吗?他难道练得了八卷的功法了?还是他长得比我标致,比我年轻?你又喜欢上了?” “多心了,我只愿你们都练得神功,有本事能传宗接代,不枉我辛苦救你们上山。” 宋兆奎闻言,冷哼一声,“你又做这样高人一等的姿态了,时时念叨当年救我家的恩。” 侯燃笑着看他,将手边桌案上取了一颗棋子弹在他脸上,“难道不是?” “……就不是!没你一样活。”宋兆奎皱眉低头,将飞过来的棋子握在手心,“你看不起我,我却不甘心,偏要做件大事,你才肯敬佩我。” 侯燃见他坐在烛火边,俊俏的面容被红色的光线照得半明半暗,脸上有些倔强的神情,他被那股欲望吸引了,眼中闪过另一张常常愤恨不平的脸来。或许他真的有什么病吧,这样想着,侯燃便忍不住拿眼盯着人看,情丝萌动。 “天黑了,你是现在要去练剑,还是歇息了?”侯燃眼含情欲地盯着他的脸,轻声问道。 宋兆奎颇为轻佻地看着他,“不伺候好庄主,我怎好休息。”说着,起身将侯燃抱了起来,将他放在床上,边吻边解开他的衣衫。 侯燃笑而迎之,两人口角上狎昵许久,宋兆奎只将孽根在后穴口褶皱里摩挲,并不入身。侯燃被他撩的火起,后穴里已是隐隐溅出水来,任是如何挑眉弄眼地风情,那火热的大屌只在阵前徘徊,不肯冲杀进来。 “长卿是无力应战吗?”侯燃已是性欲迭起,见他不动,便要起身骑着,不想宋兆奎突然发难,抓着他手臂,孽根就着淫水,已是大半入内了。侯燃猛地被捅,倒有些不自在,宋兆奎压着他摩了半日,侯燃渐渐开口浪叫,满面春光,双手抓着宋兆奎的脸蛋亲嘴舔舌,随他肏弄。 “我,我总觉得不对,你,你怎么忽然就好说话了呢?兴之,你说你看上我哪儿了?”宋兆奎脸红气喘,心里却逐渐想起两人几次欢好时的情景了,哪有不要死要活地闹一通才好的,即便是初次,侯燃也像是不甚清醒的模样,醒来更是对他没有好脸,若是说两人相恋,却是荒谬…… 宋兆奎心中烦躁便使了力气顶弄,隐隐看见侯燃肚皮上显出一凸起,猛地吓了一跳,不觉缓和了动作,果然见凸起处小了下去,他心中惶恐,生怕将侯燃弄坏了,于是耐着欲望,浅插浅送,不入身处尚有两叁寸。 侯燃与宋兆奎做的多了,也知道前面须得忍耐些痛,做得久了才得趣,如今受了他两下鞭挞,正忍着痛呢,谁知那大屌竟主动出去许多,长短正合他心意,心里越发开怀,一双长腿勾在宋兆奎的背上,脚背轻点在他肩上,或快或慢,皆随人动作。宋兆奎放眼去瞧他,那人已是双目紧闭,脸颊带红,轻喘微叹,早入极乐去了。 “你也太没心肝了,怕是谁肏你你都能乐。”宋兆奎冷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按进侯燃嘴里,他口中火热,一条舌头抬起来舔他的手指,宋兆奎看着心痒,将手撇开,仍旧和他亲嘴,咂得舌头黏黏糊糊的响。 侯燃射过一回,淫性便上来了,他睁眼看见宋兆奎没用全根干他,便扭着腰哼哼唧唧地让人挺进来,宋兆奎本就要泄了,听他这一闹又不肯了,强忍着欲望整根整根地顶弄,直肏得侯燃喊疼,他这便收敛些,胡乱撞了两下,在侯燃屁股里射了个满仓满谷。 宋兆奎射过后,抱着侯燃舔咬,也不将软了的性器拔出来,反倒是挺胯在软烂后穴里搅动,引精液混着淫水流出来,沾在被褥上,流到两人大腿上。 “别舔我的脸,别乱咬,我还要见人呢。”侯燃爽了一阵便清醒了许多,他红着脸一巴掌打在宋兆奎的脸上,粗喘着低声笑着。宋兆奎顺势舔了他的手,热气打在他的手指上,痒意从手心蔓延到胸口,侯燃微微皱着眉头看他,推开手,两人侧卧着抱着亲嘴。 侯燃感到穴里的性器又烫了起来,笑吟吟地坐在男人身上,甬道将那根粗长性器箍得紧致,那话儿整根入了洞,在里头一跳一跳地抖,将宋兆奎爽得直叫,伸手便要来抬侯燃的腰。 “别动,我刚才听得不真,你问了我什么?”侯燃拽着他的手移开,已被身下人挺腰撞了十几下,不觉头晕目眩,娇喘连连。 “我问你为什么爱我,怎么就肯和我好了。” “你不知道吗?”侯燃听了一惊,表情便冷了下来。 宋兆奎被他夹得更紧,已是有些痛意了,他一手揉着侯燃的腰,并不施力,“你下床便跟个贞洁烈妇似的不许人看,不许人碰的,我上哪儿知道?” 侯燃闻言,轻轻点头,抓着宋兆奎放在他腰上的手,缓缓抽插,面上似有所悟,有时被顶到骚穴了,便冷不防地尖叫出来。宋兆奎的性器被整根裹进去,他自是很受用的,不觉松了手,双手撑在脑后,笑着看他动作。 侯燃抽弄了几百下,逐渐力不从心,他瞪大了眼睛扶着宋兆奎的腰腹,坐下去便是全身战栗,起来后更是煎熬,眼前白光阵阵,不觉脱力,后穴中猛地纳入整根的大屌,侯燃心跳得甚快,双腿也站不住了,他缩着肩膀喷出几股精液,颤颤巍巍地倒在宋兆奎的怀里,被逼出两行清泪。 “没力气了吗?我来吧。”宋兆奎本来还闭着眼睛享受的,侯燃忽然压在他身上,他便睁开了眼,见侯燃六神无主、满面痴呆的模样,心里十分得意。两人姿势颠倒,宋兆奎翻身压在侯燃身上,将屌从侯燃穴中抽出,以手探之,穴中淫液涓涓而出,甬道翕翕地跳动,穴口嫣红无比,似是已至极限。 “皆是今日少扩穴的缘故,你受累了。”宋兆奎见那宝穴闭合不上,甚是怜惜,以手抚之,觉下身孽根性动,口中渴痒不止,便一边撸动性器,一面俯下身,拽着侯燃大腿,伸舌舔弄穴中风味。侯燃已是痴傻模样,也随他舔弄微微颤抖。 “实在做不得了,也不知为什么,做得我头都痛了。”侯燃缓过劲来,仍觉心跳甚快,他一手捂着胸,一手按着太阳穴,披散了头发跪在床上,满身皆是咬痕,娇弱之态让宋兆奎看得眼热。 “我还硬着呢。”宋兆奎干巴巴地呢喃了一句,右手抓着孽根上下磋磨,只想早些泄了睡觉,倒也没什么企图。 侯燃看着他,仰面躺下,将两条长腿并拢抬起来,粉嫩腿上体毛稀疏,又是娇生惯养的,皮肉细嫩滑腻。宋兆奎看着,手上功夫动得更快了。 “少不得你弄在我腿上,只是别进去就是了。” “这是可以有的。”宋兆奎听了猛地一乐,忙爬到他身上,在他脚腕上吻了吻,将滚烫坚硬的性器插进侯燃两腿间,极快地抽送,将大腿上皮肉摩得通红。侯燃抬头看那人,见宋兆奎满脸通红地抱着他一双腿,一手抓在他胸口上,两相揉搓,气喘如牛。 “一定有鬼。”侯燃被人带着抖动,心中思绪万千,他抓着宋兆奎的手,轻声呢喃。 “什么?” “山庄改造真要抓紧了办呐……”侯燃被人摸得乳尖挺立,瘙痒难言,正亏宋兆奎在他腿间射出来,把手也收回去,他便胡乱自个儿摸着那处红点,脑中亦是一团乱麻。 宋兆奎不大明白,在他嘴上啄了啄。侯燃便与他拥抱而睡,并无多话。 次日天蒙蒙亮时,侯燃听见动静先醒过来,见窗边站着一只木鸟,不免吓了一跳。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了一件外衣走出去,从木鸟腹部的机关里取出信件,胡乱读完,吓得脸色苍白。 信上说:【八月十五,季长白:日不见君,君可安乐否?弟从前夜别过,怀中冷清,知彼去矣,怅然若失,魂丢叁分,魄离一半,将死未死。汝去邪?汝为梦邪?诚如神女入梦而襄王思之不得邪?自弟舍兄半年,虽结连理,举案齐眉,终非弟心之所愿。与人每相见,纵蝉鬓蛾眉、体貌闲丽,余几转横波看不得矣。然父母之命、家族之托,弟不得不为之也,每与亲近,如侍野兽,知弟身龌龊污秽,清泉不得洗,是失身于人矣,常怀忧叹,知与兄无缘。然,兴之爱余,不顾俗念,亲与同枕,共赴巫山,是大丈夫相惜,两人同心,非世俗庸人可扰也!弟忆昔年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岂有如今日分别生疏至此邪?汝待余之心至坚,弟实愧于兄也,弟思过往,知负卿多矣。今当舍旧怨,结新欢,成吾两人万世之好。古人云“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弟今反复思之,诚如是也!万乞回信,珍重珍重。特撰一诗,表弟衷肠: 昔在青云间,今坠泥淖里。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彬彬君子者,远山云雾中。伯牙绝弦日,仲尼覆醢时!旦夕思鹊桥,送我入青山。青山妖且娆,同游觅佳期。】 侯燃读过,转头去看宋兆奎,见那人尚昏睡不知事,忙取了纸笔写回信,删改中不觉羞愤交加,笔传纸背,心中恨意丛生。 “寨主缘何写此淫邪放荡之语寄我,实有病邪?何不早治。” 换了纸书写完,侯燃将信放回,将木鸟扔出窗,看它飞过天边,仍觉心头震撼。他猛地想起那时宛季长的女人还骂他无耻放荡,手上用力,将笔杆也掰断了。 宋兆奎醒来时,正看见侯燃在烧书信,那人的面色实在难看。侯燃见他醒了,将残纸扔进竹筒,招呼他快去取剑练功。 “你不是说要做大事吗?这里正有件大事等着你办呢。”侯燃红着眼睛流泪,披头散发地坐在火光旁,极狠戾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