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南牀以寄傲》 第一话 仁君 春天来了,洛阳城里处处洋溢着一种生的喜悦,那是朦胧的草色,是北归的燕子,是河畔的丽人…… 但是,南寄傲讨厌春天,因为春天意味着花粉过敏,意味着皇帝归朝,意味着案牘劳形…… 南寄傲讨厌花粉、讨厌皇帝、讨厌政务……可春天的到来让他不得不面对他们。他是帝都的公务员,还是级别不高但事务繁杂的那种,官方名唤侍郎,说白了也就是皇帝的私人秘书,经常面圣不假,实权却少得可怜,尤其是他南寄傲,谁叫他姓什么不好偏偏姓南,还是目前南家的家主呢? 当今圣上不喜南家,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只怪当年南家太狠,野心太大,不仅将势力渗透了大半个朝廷,架空了先皇的权利,更为了确保南皇后之子的太子之位而将其他皇嗣赶尽杀绝。他们凭藉所谓的仙书上的讖语,嫁祸圣上母族通敌卖国,致使其族人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又诬陷圣上的母亲沉贵妃善妒狠毒草菅人命,先皇一气之下就把沉贵妃绞死在圣上面前,可怜圣上当时不过九岁,却不得不流落民间从此亡命天涯,小小年纪便尝尽了世态炎凉,受尽了风雨摧残,又岂能不恨南家? 幸运的是,今圣心地善良,待人宽厚,夺回皇位后,他不过是凌迟了南家家主南云天等十几个罪魁祸首,绞死了南皇后和太子独孤照,正法了百来个帮兇,褫了南家一些太夸张的封号,抄了十来个金库以及若干良田房產罢了,并没有过分为难南家的后人──虽然南家直系的这一支也没剩多少人丁了,但至少南家现任家主南寄傲频频出入于朝堂上的身影足以证明──我们圣上确实是一位宽厚大度的仁君。 瞧瞧,这真是一位天生的帝王,不仅有媲美日月的魄力,更有包容天地的胸襟! 所以,南寄傲仅剩的几个朋友就不止一次地开导他说,做人要知足,像他这种出身糟糕又身无长处的废柴能够混个侍郎当当,已经该偷着乐了,再不感恩戴德侍候好陛下就说不过去了。 这年初春又听到了这几句老话,南寄傲只好笑,「我这不是正乐着吗,加上今年的俸禄,终于凑够让阿易去承德书苑的学费了。」 礼部尚书莫归梓推了他一把道:「得了吧你,笑得比哭还难看,想当年买只蛐蛐都一掷千金的南三少如今却连弟弟的学费都差点攒不出来,傲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穷酸了?」 酸?南寄傲微怔,这可不是个好听的词,貌似前阵子某人也说他酸,用那种嘲讽中夹不屑的语气,还不拿正眼看他。 赶紧摇头,甩掉那段不悦的经歷,可是不管用。南寄傲埋怨地瞪了身边的同僚一眼,「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不来雪中送炭,反而落井下石,说尽风凉话。」 莫归梓将手搭在好友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傲子,说句实在话,兄弟也是泥菩萨自身难保啊,跟你一样穷得连窑子都逛不起咯。」 南寄傲无语凝噎,然后拍了拍莫归梓的背,说:「赎祖屋时跟你借的银子我一定会还上的。」 莫归梓很清楚南寄傲现在的处境:正所谓树倒狐猻散,南家本家被抄后,分家的人皆避他唯恐不及;本家的那群老弱妇孺这么些年养尊处优地过下来只知道怎么大手大脚地花银子,哪里懂得挣钱补贴家用。偌大的南府只剩一个空架子,全靠傲子那点微薄的俸禄勉强支撑着。 人都道时势造英雄,傲子从小娇生惯养,没经过打磨,难成英雄。可他又做不回以前的贵公子,更不能一走了之拋弃家中老小,于是只好尷尬地在这座帝都蹣跚而行,在人们看不到的角落摔得鼻青脸肿…… 这一刻,大央的尚书大人忽然觉得自己胳膊下的肩膀有点单薄,虽然肩膀的主人是与他一般身高的成年男子,也不比他瘦弱,但没来由的,他感到心疼,他那年轻英俊的好友原来是那般开朗豁达的一个佳公子,现在却成了这样一个忧鬱隐忍的小老头,真是看着……就心疼了。 莫归梓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抚上南寄傲微微皱起的眉头,他多想告诉南寄傲,那点臭钱他一点也不稀罕,还不还都无所谓;但是他不能这样说,因为他稀罕南寄傲那份骄傲的自尊。 莫归梓张扬地笑起来:「借据在我手上呢,就是卖身你也得还!」 南寄傲笑着点点头,突然,他的笑容便僵住了,条件反射般迅速推开莫归梓搭在他肩上的手臂。 「皇……黄公子。」 莫归梓闻言转身,果见灯火阑珊处立着绝美一对璧人,正是皇帝陛下和他的爱妃沉水公主。这两人不是应该在驪山长乐宫吗?当然,人家是皇帝,爱在哪在哪,轮不上他来管。 莫尚书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公子好,夫人好。 那公子独自走出暗影,来到两人面前,一袭雪白的狐裘恰到好处地衬出他冰肌雪肤,愈发显得倾国倾城,转瞬便黯淡了周围的华盖虹霓,所谓天人,也不过如此吧。 而当下这位天人还笑得如此端丽,在满街芳心都朝这个方向涌来的时候,南寄傲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就拉着还杵在那的莫归梓撒腿开跑了,上天啊,你行行好,收了这个正在向他们逼近的妖孽吧。 可上天显然不是他们家的,妖孽还站在他眼前,用那双充满了曖昧的美丽凤眸看着他说,「两位大人感情不错啊。」 南寄傲听到这话里的上扬语调,想死的心都有了,偏偏那边还有个不明内情又不识皇帝陛下本性的,顺势就接了一句,「让公子笑话了,下官和南侍郎同窗数载,自幼便熟识。」 「哦,原来是「同窗」情深啊」雪裘公子道,丹凤美眸扫了一眼来不及收回沮丧神情的南侍郎,复又看向仍在暗处的恋人,「水儿,你不是说想去承德书苑吗,南大人和莫大人都是承德书苑的优秀学子,改天让他们带你参观吧。」 名唤沉水的美人婷婷嫋嫋地走到公子身边,娇俏的模样,火红的狐裘,烂漫的表情,当真赛过洛阳城里最美的牡丹。看那醴红依偎着纯白的秀丽画卷,风月连城,叹这无人可以介入的金玉良缘,羡煞世人。 「不要,人家要煦哥哥带人家去~火裘少女挽着雪裘公子的胳膊,撒娇说。」公子低头,宠溺地轻捏佳人秀气的鼻尖,「水儿,那里,我不熟。」 「可人家就是想跟喜欢的人一起去啊,我们可以扮作新来的学生,听夫子讲课,跟同学嬉戏,这样才好玩嘛!」 「好好好,都依你。」 那一晚,南寄傲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他后来喝了点酒,有些浑浑噩噩,满眼都是那对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的甜蜜夫妇,惊采绝艳的尊贵天子,国色天香的异国公主,可不是绝配吗?家国情仇的纠缠,十年一日的等候,终成眷属的圆满,他们的故事盪气回肠,他们的爱情缠绵悱惻,而他,作为他的臣子和他的臣民,作为罪臣的后人,能够虔诚祝福他们都可谓是一种殊荣。 待到山花烂漫时,他在丛中笑。 犹记得父亲叔伯被带走的那天,那人站在花团锦簇中,对他浅浅一笑,刹那惊鸿。 终于要完结了吗,在这个春天,当沉水执掌凤印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 他真的再也不想背负一身前人的罪孽而活了。他累了,真的累了。 第二话 夜战(上) 一口气喝完弟弟南易安端给他的解酒茶,南寄傲被这浓浓的药味呛得不轻,走到自己的房间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模糊中能辨认出门坊上祖父亲提的「栖逸」二字,只觉无比讽刺,还有悲凉。 祖父倥傯一生,为忠为义,为家为国,最后却遭他人暗算尸骨无存。 父亲奔波半生,为权为势,为名为利,最后凌迟处死同样死无全尸。 那么,等待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结局?在这不长的二十四年里,他高高在上过、也穷困潦倒过,仗势欺人过,也为人所欺过,春风得意过,也万念俱灰过:事实上,南寄傲自认为活够了,他太累了,累到不止一次地想过自我了结,就此一了百了。然而,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当年对父亲许下的承诺就会突然窜进脑海,拉响警铃,不允许他选择逃避。 既然痛苦的事实已经无力改变,那就把痛苦留给他一个人吧,南家欠的债他、欠这个国家的,他一人偿还,不要再拖累家里的小孩子了,他们还小,对未来总该有点盼头。 努力地翘起嘴角,让自己看上去像在微笑,南寄傲推开虚掩着的房门,发现正厅里并没有人。南寄傲的笑容有些僵硬了,连迈向寝房的步子都变得有如千金般沉重。寝房内没点灯,用来照明的是床顶上镶嵌的一颗东海明珠,珠光温润,柔柔地洒了一床,偏冷的色调使得本就美丽的白衣公子更加超凡脱俗,宛若仙人。而此时,这位仙人正斜卧在金丝楠木的大床上看摺子,听见了珠帘晃动的声音,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傲慢到了极致。 南寄傲见这情形,半醉的酒意醒了大半——清醒得不得了,捡起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名贵白裘,掛好,然后温顺地跪在床前的榻板上,可床上的人还是不见动静,南寄傲悄悄瞅了一眼,刚好瞥到那封摺子的内容,可不就是前两日自己写着玩的辞呈么?果然是祸不单行,他轻叹一口气,保持跪姿,熟练地脱起自己的衣服来,平民百姓的布衣不比贵族的华服,不一会儿,他便一丝不掛了,没有内功护体的身子在这样寒冷的夜里瑟瑟发抖,却只能咬牙硬挺。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小会儿,也可能是很长时间,就在南寄傲快撑不住的时候,一个硬物砸在了他的额头上,唤回了他流失的意识,他迷惘地看着眼前面色不太和善的尊贵帝王,半晌才反应过来,哆嗦地伸出手去解帝王的下袍,不料却被一脚踹开,重重地跌在实木地板上,他闷哼一声,不用想,脚踝肯定肿了,真后悔当初把地毯也拿去典当了。 「等等」,看到帝王拿出了马鞭,他挣扎着站起身去关窗,无奈脚伤得不轻,又跌坐回去,只好出言请求,「先关窗。」 独孤煦懒得挪脚,只是抽了一鞭子,窗户受力关上了,鞭尾还扫过了南寄傲颈间的肌肤,扯出血珠一串,挨打之人皱着眉,没发出半点声音。独孤煦挑眉,手腕轻转,瞬间甩出鞭花如雨,鞭鞭直攻南寄傲没来得及合拢的大腿内侧。痛,鑽心而来,恨不能咬舌自尽,却又不能,只因为施暴之人曾说过,自己若是死了,他便拿长弟易安顶替,反正那孩子看着就清俊顺眼,脾性也儒雅温顺,想必花不了他多少时间调教。 少年时做过职业打手的独孤煦知道怎样打人才能又痛又不在皮肤上留下痕跡,他很少用器具在南寄傲的身上留下什么难以消除的记号,偶尔心情好时,他会哄南寄傲说,那是不想让寄傲哥哥在人前太难做。但其实这两人心知肚明,独孤煦根本就是捨不得南寄傲那身比一般男子细腻柔滑又比寻常女子乾燥舒爽的好皮肤,当然这身好皮肤不全是南家三少多年锦衣玉食保养出来的,很大一部分都来自独孤煦的亲自耕耘——在最初的一年里,他为了能驯服南三少这只骄傲的老虎,几乎把人家打脱了三层皮,南寄傲现在的皮肤大多便是那时新长的,当然滑嫩无比,令独孤煦爱不释手了。 吃了那么多苦头,南寄傲也学聪明了,反正在独孤煦面前他毫无尊严可言,既然可以过得舒服点,又何必自讨苦吃,于是乎,他也越发地宝贝自己的皮肤,学着努力去讨好独孤煦,为南家多争取一点豁免,因此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变态的要求,他都会儘量配合独孤煦,放任独孤煦拿他的身体恣意玩弄发洩。 这番做法的确奏效,至少在沉水公主入宫之前,他比任何娘娘都要得宠,独孤煦甚至还主动提出要为他续经脉,只不过是他自己不同意,他担心一旦恢復了武功,会招来更多猜忌。然而,一切似乎在一夜之间又退回到了原点,不,是比原点更糟糕的境地,在独孤煦带回那个名唤沉水的绝世美女之后,他又过上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比如现在,向来疼爱他皮肤的独孤煦居然亲手打得他体无完肤,看来,这次他真的把独孤煦惹毛了。 鞭挞终于停下,南寄傲集中起残馀的意识,松开唇,对独孤煦惨然一笑,「求你了,不要在这里。」无声地请求。 独孤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副受虐的模样简直妖艳至极,玉质的肌肤,纵横的鞭痕,忍痛的表情,咬破的双唇……每一样都刺激着他最深处的渴望,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去狠狠佔有,可心里却怜惜不已,疼得抽搐,这是连沉水都无法带给他的感觉,这种极端的矛盾是只属于这个人的特权。 欲罢不能又无药可救,独孤煦清楚地知道,自己沦陷了,难以自拔,除了彻底毁掉这个人之外,再也别无他法。俯身,拽住南寄傲的头发,听到轻轻一声抽气声,独孤煦笑顏明媚,「怕被弟弟听到,所以不敢叫出声吗,可是,朕想听南侍郎的声音了,夜夜魂牵梦縈,要不,朕又怎会提前回京?」 南寄傲因疼痛而半眯起眼,大脑在这一刻无比清醒,他看了眼床上的摺子,又看了看笑得无限美丽的眼前人,心下便有了计较,松开咬住唇的齿,溢出迷人的呻吟。独孤煦浑身一震,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南寄傲是没有内力的人,一吻下来,便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气。独孤煦却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绝美的凤眸里盛满了赤裸裸的嫌恶和不屑,就这点本事你还想辞官追随那莫归梓出使北域? 南寄傲擦了擦被咬破的嘴唇,不想在独孤煦面前显得太狼狈,却被独孤煦误当做是嫌弃自己的口水,不待南寄傲开口为自己辩解,就抬手甩了他一耳光,南寄傲哪里扛得住他这一耳光,直接被扇飞,一头撞在了书房的红木桌脚上,疼得眼冒金星,张口便逸出一声呻吟,听起来十分勾人,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但为时已晚,独孤煦已经逆着珠光走进来,秀頎的身影在朦胧的珠光下显得诡魅异常,南寄傲本能地用双肘支地往后退,惊恐地看着美丽绝伦的魔鬼掛着举世无双的完美微笑一步步向自己踱来…… [画外音]阿珺初来乍到,首日三更,今晚还会再更的~~~还有,非常不好意思,阿珺快被这标点符号弄抓狂了,改来改去,给大家添乱了。。。又该了一遭,应该没有下次鸟。 第三话 夜战(下)(三更) 哐,撞上墙壁,已经退无可退,南寄傲懊悔地跪地求饶,「陛下,微臣知错了!微臣正值壮年,不该动那告老还乡的歪念!微臣今后定当改过自新,为吾皇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嘶~」披散在肩上的头发被一把抓起来,南寄傲吃痛地睁大眼,独孤煦秀美无双的容顏瞬间填满了他的视野,「这就是你知道的错?」绝美的帝王笑容愈发蛊惑人心,但看在南寄傲眼里除了恐怖还是恐怖,「南爱卿,朕不过月余未归,你就去勾引莫尚书,还想跟他一起去北域,有那么飢渴难耐吗?」 「微臣冤枉,微臣跟莫尚书只有同僚关係!」南寄傲赶紧辩解道,但显然,独孤煦根本不相信。当年在承德书院上过学的都知道,南家三少跟莫家二爷关係有多铁,从一起欺负新同学到勾肩搭背逛窑子,这二人向来都是集体行动的。独孤煦不巧当过那个被欺负的新同学,也不巧在他们逛的窑子里干过活。 「若爱卿真是清白的,」独孤煦满眼嘲弄,「那就张开腿让朕检查一下啊。」 南寄傲微微错愕,然后听话地、缓缓地打开腿,可是未及他完全打开,独孤煦已是又一脚踹来,踢到他的命根子上,他痛得蜷起身子,冷汗直往外冒。 「贱人,」独孤煦拉起他,「在莫归梓面前你也是这般毫无节操吧,你为了同他行那苟且之事,当真连家人都不顾了?」 南寄傲的确很能忍,但这不代表他万事都能忍。他心想自己放着南家老小不顾大老远地往那冰天雪地的北域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跟北域诸国冰释前嫌,为了他大央王朝的千秋万代,独孤煦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误会他跟莫归梓的关係。南寄傲就算有再大的度量也快气炸了,好久没犯的少爷脾气一来,「你含血喷人!」他一拳打向独孤煦。 帝王松开他的头发,轻而易举地抓住他打过来的拳头,将其反扭至身后,被钳制的人因而重心不稳,跌进充满龙涎香的怀里,「瞧,都投怀送抱了,还说自己不是婊子。前丞相大人若是知道他最宝贝的三儿子就是这么个没男人便活不下去的小骚货,估计都会被你气活过来。」 独孤煦一边残忍地说着最能践踏南寄傲自尊心的话,一边嫺熟地挑逗着怀中人的敏感地带,把冰冷的珠子塞进温热的后庭。方才那个怒火冲天的人儿突然就平静下来了,失神地看着墙角,身体更是死了般一动不动,任他为所欲为。 但独孤煦知道南寄傲是有感觉的,自己能清晰感觉到掌下年轻温暖的肌肤上那无数的鸡皮疙瘩,毫无疑问,南寄傲害怕了,又在强忍害怕,但南寄傲却不知道他充满禁欲色彩的反应比起三年前不顾一切地反抗更让自己食欲大开,想看他羞耻的表情,想逼他撕破偽装,想激起他绝望地反抗,想在他反抗的时候狠狠佔有他,品尝他的甜美的血肉和无垠的悲哀…… 「丞相大人最器重的嫡出公子,皇后娘娘最疼爱的宝贝侄子,哦,对了,你似乎还是松阳老师最欣赏的学生,父皇预言要为我大央平定四方的盖世英雄,」樱色的薄唇贴着冻得通红的耳朵亲昵地吐着毒信,「真想找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这大张着双腿等人来操的模样,真是诱人至极啊~不过,」独孤煦忽然话锋一转,「你未经朕的同意,便拿朕调教的成果去伺候别人,未免太不厚道。哪怕朕远在驪山无法解你深闺寂寞,你也可以自己挠挠,何必拉我们勤勤恳恳的莫尚书趟这趟浑水?你又不是不知道,朕最忌恨他人染指朕的东西。这种东西,朕夺是要夺回来的——夺回来喂狗。」 南寄傲却笑了,已经略染上情欲的眼角眉梢英俊不减,更添无限风情,他早已反覆申明和归梓没有苟且,这人非要不信,那也怪不得他。吐出一口淤血,南寄傲侧过被打得青肿的脸,戏謔地看着正在玩弄他身体的人,「陛下不是属龙的吗?怎么改属狗了,专挑膻腥的……嘶。」 体内陡增的玄冰念珠让南寄傲倒吸一口冷气,冰凉的下体几乎是靠汩汩流出的鲜血才维持住最基本的知觉,极冷与极痛的感受让他早已混沌的大脑变得清明起来。要死了,要死了,终于要死了,终于能死了,只是,这种死法也太难看了吧。 当家人被人活活搞死在自己的床上,传出去他们南家就不要在洛阳城混了。 「噗!」想到这,南寄傲又吐了一口血,緋红的血跡溅在独孤煦白玉般洁净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勾魂摄魄,如同冥界的神鬼。神鬼伸出红舌,舔走唇边的血跡,瀲灩的丹凤眼波光流转,燃着深蓝色的欲火,美不胜收。 「寄傲哥哥想必误会了,煦儿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寄傲哥哥呢,取悦寄傲哥哥的只是这些死物罢了。如果寄傲哥哥还有力气的话,煦儿不介意再牵点活物过来,呵,寄傲哥哥兴奋得颤抖了吗?」 明明知道对方颤抖是由于愤怒和恐惧,独孤煦却无动于衷,依然冷血地把自己的猎物逼向绝境,欣赏他在毁灭的边缘喘息,于极致的脆弱中萌生出纯粹的坚韧,这种矛盾的美丽对独孤煦有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差点不顾一切地冲进这具久违的甘醇身体。 情难自禁,情不自禁,他真想把这个恼人的傢伙做死在床上,从此断了念想。 可笑他自詡演技高超,略施顏色,便将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悲喜生死任由他来主宰;却不料,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然入戏,此人的一顰一笑都映进了自己的心湖,晕开一圈涟漪,方晓,迷失在戏中的其实是自己。 是啊,南寄傲本身根本没有什么罪过:彼时他游学在外,没有参与父兄的阴谋;南家被抄后,他亦没有刻意报復;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帮自己提供了南家欺君罔上的罪证。 南寄傲唯一的罪过——只是让他爱上了他。 真该死!独孤一口咬住南寄傲的脖颈,恨不得咬断此人的动脉。当南寄傲因为再度痉挛痛苦地仰起头时,独孤煦的欲望也如火山般爆发,再也按捺不住,如同他无法自已的感情。 他把自己深深嵌入他的身体,他用鲜血为他洗礼,也许是因为他们彼此都知道该有一个结束了,所以抵死缠绵。 最后的放纵。 「寄傲哥哥,不准死。」独孤从后面紧紧抱着南寄傲,借着激情过后的馀韵,温柔低语,「你若死,朕便遣你家易安代你出使南境。」 又拿易安胁迫我? 南寄傲虽然心里很鄙视,却还是气若悬丝地应了一声「诺」。 独孤心中猛地一抽,很是心疼,却未流露分毫,「完成这件任务,朕赦你南氏一族,从此不再为难南家后辈,你可满意?」 南寄傲几不可察地点点头。 独孤煦解脱似的叹了口气,把自己尖尖的下巴抵在寄傲的头顶,眷恋地嗅着他发间青草的味道,南寄傲安静地躺在他怀里,虚弱而疲惫。 南寄傲从来都不是个愚蠢的人,早在独孤煦冒天下之大不韙带回北域圣女沉水公主时,他就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必须离开,要么死要么走,所以他才写下了那封摺子,犹豫了好久要不要递给独孤煦。 果然,他猜中了,可惜只猜中了一半。 【画外音】今天就更到这里了,谢谢来看文的小伙伴~~~对了,有什么想说得话,一定要跟阿珺说哦,阿珺这个话癆简直快要寂寞哭了呜呜 【画外音续】抱歉,阿珺太粗心了,又回来该错了。。。 第四话 狂言 果然,他猜中了,可惜只猜中了一半。 独孤煦不仅要他离开,还要用他的离开换取最大的利益——他要他护送大央公主去南境和亲。 能与北域诸国打通关节固然是好,但北域近二十年来风调雨顺,牧民生活安康,并不曾南下犯境,两国因而相安无事。反观南境的动作,这一年来实在令人不安:南境太子火澄得知独孤煦娶了名满天下的北域圣女后,屡次出兵北上,欲夺沉水为妻,几番交兵之后,火澄勉强答应接受大央的和亲政策。而火澄太子素有暴戾不仁之名,交战前就曾斩杀大央使者,是以,满朝大臣竟无一人主动挑起和亲大使的重担。人人心知肚明,这大使就是去送死的,指不定还要被那南境太子怎么折磨呢!反正独孤煦的真正目的并不在于和亲,而在于稳定南境局面,为大央争取备战时间。 独孤煦说:「皇妹年幼,朕不忍送她入这等虎穴,所以,只好有劳南爱卿了,不论用什么办法,拖住火澄。」 南寄傲心如刀绞,却无力言说。说白了,他这个未来的和亲大使才是大央王朝送给异国的礼物,毕竟,侮辱一个堂堂大臣比侮辱一个一看就是假冒的公主要有趣多了,不是吗?独孤似乎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说过,他南寄傲是天生的骚货,生来就是勾引男人的。他也清楚得很,在独孤煦的眼里,他已经跟那勾栏里的男妓无二,而且还是一个他独孤煦亲手培养出来的高级男妓。现如今,这个男宠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南寄傲顺从地让独孤将自己环抱,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痛得想哭,却发现眼底早已干涩。 跟春天相比,南寄傲从小就喜欢夏天,因为夏天的时候书院要放暑假,他那尊贵的皇后姑妈便会带他去驪山避暑,一年中也就只有这一个月不用习文不用学武,而且就算洛阳城里热得要死人,也热不到他南三少。后来,他外出游学,看到了草原的夏天,就更喜欢夏了,哪怕是在被独孤煦折磨的那三年里,他依旧喜爱夏。 因为,没有哪个季节,像夏这样生机盎然,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南境正是夏的国度,大央的春还在弥留之际,南境便早早迎来了夏。热烈的夏,就像夜里的篝火,就像篝火台上旋转的少年,火光映红了他的笑脸,夜风吹起了他的黑发,他脚上的银铃发出的声响,是最魅惑的迷魂曲,他身上的香料散出的气味,是最美妙的迷魂香,他宛如凤凰,在烈火中翩翩起舞,又像是仲夏夜的,一个梦境。 南寄傲目不转睛得看着这个盛夏般的少年,一时挪不开脚步。身旁一个当地人告诉他,这是昆弟,是天下最美的生灵,北域圣女沉水公主都比不上他。 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南寄傲这才移开了目光,看向这个老实的庄稼汉,「你见过沉水吗?」 「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又凭何说沉水不如昆弟呢?」 「我们昆弟是天下第一美人,当然比那什么沉水公主漂亮啦!」那汉子粗声争辩。 南寄傲轻笑,不再说话。他啊,这半辈子见过的美人太多了,昆弟的确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硬要找一个能与之媲美的人,似乎只能是多年前站在御花园中对他浅浅一笑的那个孩子了——不是那个曾让他惊鸿一瞥的年轻君王,而是那个单薄的孩子——他的笑,是那么柔和、那么纯洁,如同新雪,又是那么亲和、那么友善,宛若身后满墙的迎春花…… 「喂,外乡人,刚刚就是你说我比不上沉水公主的吧。」忽然,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南寄傲小小地吃惊了一下,没想到台上的少年竟然有那么好的听觉。 此刻,少年正不悦地看着自己,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明亮无比,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却又挑衅意味十足,带着灼人的温度。 「在下并未说过公子不如沉水,只是不能完全认同公子是天下第一美人的说法。」南寄傲迎向这如炬的目光。 「难道我不是?」说话间,昆弟飞身跃至南寄傲跟前,南寄傲架臂隔挡,但昆弟力气实在太大,饶是南寄傲早有防备,还是被他逼退数步。 南极傲匆忙稳住下磐,心中暗骂这小子脾气太坏了,自恋不说,还嚣张至极,不过他心里虽这般想,嘴上说的却是「尚算可信」,没办法,他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小人。 这话听着顺耳,昆弟便收了力气,大大的眼睛笑成两个月牙儿,红唇咧开,露出六颗雪白的牙齿,他本就生得俊俏,一笑起来更加好看,「这次姑且饶过你,不过你可给我记住了,我昆弟才是天下第一美人。」 南寄傲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自吹自擂的人,忍不住逗他一句,「如果我不小心忘了呢?」 「那我就掰开你的脑袋,掏干里头的脑髓,反正它留着也没用。」昆弟收起笑容,表情狰狞地说。 感觉到昆弟浑身散发出一种近似乎野兽的嗜血气息,南寄傲也不敢再开玩笑了,这小子绝对是个心狠手辣的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再见昆弟,果然验证了南寄傲的猜测。 梧桐宫里的尊贵储君比篝火台上的绝美少年更加飞扬跋扈,当着满朝大臣的面,储君肆无忌惮地掀起了大央公主的红盖头。 「哼,大央公主就长这模样?难看死了,本殿下要退婚!」 公主吓得直掉眼泪,她不过是一个宫女,如果完成不了任务,即使回国也是死路一条。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是您自己求娶的,又岂有退婚的道理,传出去只会让诸国笑话您言而无信。」南寄傲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上放大了数倍,群臣皆寂中,显得十分突兀。 「你的意思是我不能退婚咯?」太子认出了他,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换作寻常人,早就被这暴戾的主吓得屁滚尿流了,可南寄傲是谁,这三年来他最擅长的事情可能就是伪装了,在同僚面前装无能、在独孤煦面前装諂媚,现在不过是换成在火澄面前装镇定,又有何难? 「正是,慧敏公主已经是您的妻子了。」南寄傲直视着火澄明亮而犀利的双眼,回答得不卑不亢,随行而来的两位副使则冷汗淋漓。南侍郎啊南侍郎,平日在朝你都是一副窝囊样,怎么跑到南境你就突然变成硬骨头了?也不看看你前面是谁,是太子火澄啊,这个一口气坑杀二十万战俘的残暴储君,可不像我们的圣上那般好说话。 就在大伙儿都提心吊胆的时候,火澄殿下却大笑起来,他的笑毫不遮掩,看起来爽朗而明丽,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一定会被他灿烂的笑容感染。而事实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不能单纯从他的表情来推测他的行动,因为他是如此喜怒无常,你根本猜不到他下一刻的心情。 「哈哈哈哈,就像你说的,她已经是我的人了,那么,她的陪嫁也都是我的。所以,你,也是我的。」火扬起秀气的飞眉,挑衅地对南寄傲说。 「不,微臣不是您的。」南寄傲坦然地说,「微臣是大央的王臣,不是公主的陪嫁。」 天啊,他居然当眾忤逆殿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更有甚者,已经捂住了双眼,生怕下一秒就看到什么太过血腥的场面,唯有南寄傲,依旧站得笔直,如同苍松翠柏,风骨天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南寄傲一点也不意外火澄的回击,但火澄回击的力度却是他不曾料到的。火澄把公主烹了,削下肉片盛给不知情的央国使者享用。南寄傲最先发现肉不对劲,刚夹起肉片他就停住了,因为被抄家的那阵子,他几乎天天都能梦到人肉片的气味。两位副使一听说是人肉,马上吐了出来。 火澄见状,有点不悦了,「公主肉不好吃吗?你们,把吐出来的肉,给我吞回去!」此话一说,南寄傲身旁就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副使颤巍巍地说不出一个字来,气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太子殿下,鑑于您的行为已经严重损害到两国邦交,您必须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贵国一定会为此事付出代价。」南寄傲也觉得火澄太子行事过于荒唐,于是重重放下筷子,沉声说道。 火澄斜卧在皇座上,朝南寄傲吐了一颗葡萄籽,南寄傲险险避过,葡萄籽便深深嵌入了他身后的大理石柱子中,不,不是嵌入,是穿通!南寄傲听到了葡萄籽飞出石壁的声音,天啊,这内力也太惊人了吧,他把脊樑都绷直了,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堪堪维持镇静的模样。 火澄见他不为所动,小嘴撅起来了,「那女人是我的东西,我爱怎样就怎样,你们管得着吗?」 啪!出乎意料地,南寄傲一章拍碎了面前的小叶紫檀几案,站起身,正色道:「火澄殿下,您不要欺人太甚。」 唰!宴客厅里响起一片拔剑声。 南寄傲身边的另一个副使是一个多年官沉下僚的世家子弟,由于出身分家,一直没被族里的宗正提上去,这才主动请愿前往南蛮之地送亲,希望借此提升。他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躲到南寄傲身后,心里盘算着我朝头号废柴南大人居然深藏武艺,想来是陛下特意吩咐的,他应该能保护自己吧。 可他并不知道,这位南大人远没有他看到的那般镇定。南寄傲三年未练武,功夫都荒废得差不多了,刚才那一掌他几乎拼尽了全力,右手顿时失去了知觉,控制不住地发抖,幸而袖袍宽大,遮住了,不然他肯定露馅。 好在他的伪装奏效了,成功激怒了火澄。这个脾气糟糕的太子从龙座上一跃而起,顺手取下掛在壁上的宝剑,扔到南寄傲面前:「你们才是欺人太甚!本殿下要公主,你们却塞个宫女过来,也不好好看看她那身皮肉,就是蒸熟了,本殿下还嫌她糙呢!」 「太子殿下,央国可用信誉担保,慧敏殿下是我们尊贵的公主。」南寄傲扫了一眼脚下延伸到大厅中央的裂缝,差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把剑要是直接插到头顶,他是否也得跟这大理石地板一样四分五裂? 火澄哼了一声,说:「央国的信誉是个什么玩意儿?来人啊,拿下这些骗子,用祖法审判他们!」 【画外音】 阿珺又要道歉了,晚上跟朋友出去high了,来不及献上七夕贺礼,呜呜呜。现在只好祝姐妹们的蓝朋友或者未来蓝朋友『男人节』快乐了tat。 为了弥补昨天错过的日更,阿珺今天更得比较长哦,呃,但是比较赶,估计小毛病挺多,有空还得修修。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今后会保持每日至少一更的节奏。 以上。 第五话 审判 【万年抖m南寄傲要反攻了?!!】 天牢这种地方南寄傲实在是太熟悉了。 三年前他在大央的天牢里整整呆了三个月,可谓把当世叫得出名的刑罚都尝了一遍。狱卒没怎么对他用刑,但南境的天牢是水牢,就算什么都不做,在冰冷的水里泡一天,他那满是旧伤的胳膊腿也是不好过的。而且,孤身一人呆在黑暗的环境里,他总觉得有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注视着他。 「南家的叛徒、独孤煦的走狗,你害得我们好苦!」 「三弟,你怎么可以把账簿交上去呢!」 「你这个苟且偷生的孬种,老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 无数声音在耳畔回荡,有叔父的、有大哥的、有舅爷的……熟悉的,陌生的,交织成一张光怪陆离的大网,把南寄傲牢牢困在中间。 不,不,我不是叛徒!他在心里大声申辩,我不知道那是帐本,我真的不知道!父亲,我都是按您的嘱咐做的啊,您告诉密室匣子里的东西可以救我们全家,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没有人解答他的疑惑,只有无尽的黑暗在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光线照了进来,驱散了无休止的耳语,南寄傲微眯着眼,适应不了南国的强光。接着,他被人粗暴地拖出水池,带到一个半圆形的围场。圆弧外是观台,上面坐着衣冠楚楚的贵族;圆弧里是铁笼,里面关着饥肠轆轆的猛虎;南寄傲站在场中,面向圆弧,他的身后是两扇巨大的青铜门,一扇门后是南境最高贵的神兽——金色雄狮,一扇门后是南境最美丽的生灵——美人昆弟。 如果南寄傲打开了有狮子的门,那么他就会成为神兽的祭品,为他的谎言付出生命的代价;反之,如果他打开的是有昆弟的那扇门,那么他不仅可以获得这位稀世美人,还能为央国赢得南境的巨额赔款,作为火澄太子误杀公主的赔偿,但是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南寄傲本人必须留在南境,成为南境的子民。究竟哪扇门后是惩罚,哪扇门后是馈赠,除了太子殿下,谁也不知道。当然,南寄傲没有弃权的自由,大家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等他选择,如果他迟迟不做决断,蜡烛就会烧断拴着铁笼的绳子。 南寄傲倖存与否,全看天意,神明是不会冤枉好人的。这真是一场相当公平的审判,不是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场外的观眾等得都有点不耐烦了,主角却迟迟没有任何行动,是做不出选择吗? 火澄托着下巴,注视着南寄傲,不愿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他想看到他的不安与焦躁,可他偏偏没有一丝不安,没有一点焦躁,他就那气定神间地站在那里,毫不畏惧地迎着自己的目光看过来,甚至,还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南寄傲,你再磨磨蹭蹭,老虎就要出来了。」 「殿下,在下选与不选又有什么区别?」南寄傲反詰道,看起来颇为自信。只不过,这自信仍旧是装出来的,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猜全火澄的心思,若换做独孤煦在场,一定立马给他揭穿。所幸正在审视他的人是火澄,这小子虽然残暴成性,却远不如独孤煦城府深沉。这不,听到他的话,火澄那漂亮的小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 切,小屁孩儿一个,也敢跟你南三少玩心计,好好学着点吧。 从一开始,南寄傲就怀疑火澄并非真心要杀他,若火澄有心杀他,怎么可能留他活到现在?依那小祖宗的火爆脾气,一定早在看篝火那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根本轮不到他在南境大厅上故作姿态。他之所以小命尚在,只有一个可能——火澄对他感兴趣了。 青铜门后奖励则充分证实了他的推测。南寄傲有九成的把握,无论自己推开哪扇门,后面都会是一个披着盖头的少年,即使他真的哪扇门都不选,火澄也会把他从虎口里救出来。不过,九成把握还不够,如果结果同他预想的相反,自己死身是小,引起两国提前开战就不好了。正是有这种顾虑,他才会拖延时间,拖到火澄坐不住主动来问他话,给他一个机会试试火澄的反应。幸运的是他猜对了,那么,下一步就可以检验火澄究竟有多在乎他了。 瞥到最后一股绳子就要烧断,南寄傲轻笑着动了动嘴脣。火澄看懂了,怒不可遏地跳下看台,在所有人的惊呼中,杀光了刚刚冲出铁牢的全部老虎。这着实令南寄傲也吓了一跳,他知道火澄功夫很厉害,但他没想到火澄的功夫会这么厉害,十数只成年老虎啊,在火澄面前就跟萝卜似的,一刀砍一只,手起刀落十多下,结果就全倒地上了。 杀光老虎,火澄一把扔掉砍钝了的刀,走到南寄傲面前,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你说死也不要我啊?哼,想死都没门儿!」然后,转身,大声下令,「把他绑了,今天就跟昆弟成婚!」 站在新房外面,南寄傲看看自己身上的喜服,又看看身边押送他去洞房的剽型大汉,哭笑不得,火澄疯癲要他娶一个男人也就罢了,怎么整个国家都陪他疯了呢?「喂,你们押着一个死囚去洞房不觉得奇怪吗?」 「少啰嗦,快进去。」一个侍卫一把把他推进新房,立即锁上了房门。南寄傲在水里泡得太久,腿伤復发,底盘不稳,被他一推,一个趔趄趴倒地毯上。然后,一双做工精緻的红绣鞋出现在他眼前,他抬起头:昆弟顶着凤冠霞帔,仔仔细细打扮过一番,天生精雕细琢的容顏更加明艳生动,漂亮得不似凡人,就连阅美无数的他也被惊艳到了。 昆弟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蹲下身,托着腮,大大的眼睛灵动极了,问他,「我美吗?」 他没有马上回答,爬起来,站直身子,这才笑着说,「美。」 昆弟也站起来,伸出双手吊上他的脖子,俊俏的小脸一点点靠近,红唇轻啟,「有多美?」「很美。」 「那,快要我。」昆弟勾下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唇说。 天啊,还要玩?南寄傲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不为所动,他掰开昆弟搭在他颈间的手,后退数步,拉开距离,收起笑容,「这样有意思么?」 昆弟亦步亦趋,依旧贴着他的身子,把他逼到了床榻旁边,伸手环抱他的腰肢,微微抬头凝视着他,「我那么美,你为什么不要我呢?」泫然欲泣的样子楚楚可怜,美得令人心疼。 见鬼!南寄傲彆扭地转过脸,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想委身于他?那他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独孤煦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活活气死,哈哈,他千里迢迢给火澄送了个男妓过来,结果这个男妓却嫖了他的恩客! 仿佛为了证实他的猜测,昆弟柔嫩的红唇亲到了他的脸颊,然后是他的脖子,轻轻地,柔柔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昆弟的手摩搓着他的腰线,用身子蹭着他的身子,同样是轻轻地,柔柔地,小心翼翼地。 接下来是喉结,柔软的脣瓣落在上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他听到昆弟略显沙哑的喃呢,「舒服吗?他们都是这样伺候我的呢。」 南寄傲是个正常男人,还是个正值壮年血气方刚又长年得不到紓解的屌丝男士,如绝大多数男人一样,他的上下半身是分开行动的,儘管他的大脑对他下达命令说「冷静,南寄傲!」,可这阻止不了他的下半身行使功能。在如此刺激的挑逗下,他那过分敏感的身子只有缴枪投降的份。 他伸手揽过昆弟,一个转身把昆弟压在床上,「这是你自找的。」他学着独孤煦一贯邪魅的口吻说。 昆弟躺在他身下,双眼迷离,发出低低的笑声:「没错,我就是自找的。」 该死!他俯身堵住那张永远也吐不出好话的嘴,同时拉下了床帘。 【话外音】 大陆这边大半年来对尺度限制得特别厉害,珺很担心接着直播这两只的动作片会被抓进小黑屋的,到底发不发呢?珺真的很纠结。唉,再仔细看看前面的『夜战』,说是限制级,其实根本不露骨嘛,珺都在犹豫要不要把18r去掉了。。。 更纠结的是,为什么每次重新审文都会发现小毛病呢,被自己的毛躁打败的珺只能蹲角落画小圈圈了:错误先记着,结文统一改。 第六话 阿步 【抖m反攻的真相是——】 南寄傲醒来已经是四天后的事儿了。一睁眼就对上那张俊俏得过分的小脸,南寄傲愣了一下,然后默默背过身去。昆弟趴在床外侧,见他转身,赶紧伸出一只手将他翻过来,迫使他面向自己,「阿步,你终于醒了。」 南寄傲拗不过他,索性闭上眼。 昆弟急了,「阿步,阿步,你别睡啊,巫医说你再睡下去就救不活了……阿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啊?」 就是!等等,阿步?怎么又是这个名字,阿步是谁啊?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没想到你的身体会那么脆弱,大不了下次我小心一点啦。」 我脆弱?你他娘又咬又抓一夜七次,是人都撑不住啊!还下次,做梦!我就是被独孤煦上十次,也不要跟你做一次!你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不要润滑、不要前戏、不要技术了吗?臭小子没经验就乖乖躺好让你南哥哥来疼你啊,你好我好大家好! 一想到那晚,南寄傲就慪得不行,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做一回主人了,谁料衣服一脱,身下水灵灵的俏人儿就突然化身禽兽,一个翻身把他压住了。那种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的赤裸眼神,南寄傲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当时他是真的害怕了,火澄炽热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只被猛禽震慑住的小白兔,瞬间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有过无数次经验的他比谁都明白,男人的交合是一场力量的较量,在他感到害怕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输了。 被同性欺压、于身体内部烙上同性的记号,在席捲而来的快感中忍受铺天盖地的屈辱——这便是懦弱的代价。 昆弟仍不放弃,「你看,你总是忤逆我,我生气归生气,却没有不理你。而且我还为了救你,让你的副使带走了大笔赔款,我都这么大度了,你好意思生我气么?」 南寄傲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又恼他作恶多端而不自知,就睁开眼,故作高冷地说,「第一,我不叫阿步,第二,我不想见你。」 「你又说『不』了,你总是对我说不,我才叫你阿步的。」昆弟眨了眨大眼睛,天真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你不是说,南寄傲是央国的王臣吗?那你就别当南寄傲了唄,做我的阿步就好啦!」 简直无理取闹!因为你的私心,我便连自己也当不成了吗?南寄傲不想再说什么,只是愤愤不平地瞪着昆弟,多说也无益,对方的思维明显有异于正常人。 昆弟却不介意,凑过去抵住南寄傲的额头,说,「阿步,留在我身边。若你胆敢离开我,我就杀光你们央国人,叫你内疚一辈子。」 火澄的脾气就像南境的天气,前一刻还万里晴空,下一刻便大雨滂沱,而且是那种要晴就艳阳高照的晴,要雨就风驰电掣的雨。南寄傲旧伤累累的身体被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折磨得够呛,精神也被喜怒无常的火澄折腾得近乎崩溃。 如果说独孤傲是个难以琢磨的怪人,那火澄就是不可理喻的怪物,因为他从不按常理出牌,更确切地说,是超出常理的极端。火澄爱美,世上便不能有人比他更美;火澄好强,世上便不能有人比他更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就是火澄为人处世的原则。 当初,南寄傲用激将法吸引火澄的注意,并赢得火澄的好感,不得不说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在南寄傲之前,不是没有人违逆火澄,而是违逆火澄的人都不在了。暴戾的性情以及血腥的手段让火澄成为最高的权威,他不仅直接架空了他的母皇,更让整个南境都沦为他的玩具。对,就是玩具。国家于火澄而言,不是行使权力的工具,而是一件心爱的的玩具,所以,即使火澄再胡闹,南境也没有被他玩瘫痪,反而日日壮大,野心勃勃,因为玩具的主人又想要更高级的玩具了,那个玩具就是『天下』。 可相处的时间久了,南寄傲倒觉得,与其说火澄是个专制霸道的暴君,倒不如说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爱就是爱,恨就是恨,长到十六七岁了还天真地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着自己转的。火澄若生在平常人家,顶多算个性格不好又有那么点天分的邻家少年。然而火澄偏偏生在了南境的皇室,在这个拜神神的国度,他一出生便被打上神子的标籤,受万民景仰,结果,可以由他任性妄为的童年就被无限延长了。单纯的火澄好比一把具有大规模杀伤力的武器——用对了,造福苍生;用错了,祸害天下。 哎,南寄傲幽幽叹了一口气,敢情他是来南境教育问题少年了。看了一眼身边正在兴致勃勃打磨武器的火澄,南寄傲顿感归期遥遥。虽说自己小时候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但他好歹不是一个杀胚,后来又得到了松阳老师的教导,成功在少年时期转型成了文武双全的大学霸,要不是家里出事了,他早就当上威风堂堂的大将军了,说不定还把火澄打得落花流水了呢。 火澄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他的性格中天生就有嗜血的成分,杀戮和鲜血可以让他变得超乎寻常地兴奋,火澄酷爱打猎,更爱进行最原始的格斗,每次不杀个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绝不罢休。然而就是这样一种野蛮残忍的行为,却在民风剽悍的南境受到了最热烈的追捧,大家都认为这是力量的象徵,更加迷信火澄,甚至有不少贵族专门圈养罕见的猛兽和善战的奴隶以供火澄猎杀。百姓们愚昧也就罢了,南寄傲想不通怎么连那个看起来充满智慧的大祭司也一味地放纵火澄呢? 「阿步?」火澄注意到南寄傲的目光,侧过头看他。儘管南寄傲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叫他阿步,其他人自然跟着他叫,南寄傲听了三个月,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昆弟,你今天要回宫的吧。」他们现在在昆弟的府邸,南寄傲叫他昆弟,这是火澄要求的。大宅里的人也只会唤他昆弟,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昆弟。 真正的昆弟此刻正在他的手上——一把质地坚韧、锋利无比,闪着莹莹幽光的爪型兵器,它是用昆弟的骨头打造的,名唤昆音。 两年前,火澄微服私访时偶遇一个身骨柔韧的美少年,一时两美相遇,引得路人争相围观。人们不识火澄身份,便有人直言说,昆弟身骨更柔美,又出自书香门第,文雅气质在南境尤为罕见。次日,昆弟失踪。又一月,火澄出现在昆弟家门,手持一把名唤『昆音』的爪型骨器,对昆弟一家说,「从今天起,本殿下就是『昆弟』。」 南寄傲知道这件事,不是昆弟家里人告诉他的,而是火澄亲口说的。那是两人的第二次,南寄傲嫌火澄粗暴,寧死不从,昆弟恼怒之下,取出了放在床头柜里的昆音,作势要剥下南寄傲的皮肤,做一件袍子。为了证明自己是说得出做得到的,火澄把昆音的来歷告诉了南寄傲,然后我们本来就没有多少骨气的伪君子南大人自然就屈服了。 当然,南寄傲不会表现得那么露骨,那样会显得自己太掉价,半推半就这种事人家早就轻车熟路了。火澄那一次仍然称不上有技术,别看这小子平日里挺人模狗样的,其实一上床就兽性大发,从来都是只顾自己尽兴,不管他人死活。南寄傲虽苦不堪言,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为一切抗议在正在办事的火澄面前半点作用都没有,还会浪费体力;若是一不小心惹火火澄就更不妙了,且不说火澄一身怪力,随随便便打他一拳就能要他半条命,就是稍微用力捅他两下他也有种肠子快穿的错觉。 仔细想想,火澄没技术也是没经验导致的。像他们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本是不缺人自荐枕席的,但火澄偏偏极度挑剔,送到床上的美女孌童几乎没一个能入他法眼的,轻则被他嫌弃,一脚踹下床,重则惹恼他,瞬间身首异处;好不容易有个别看得上眼的吧,又常常招致火澄嫉妒,甚至火澄吵着闹着要娶沉水,也是为了跟沉水这个天下第一美女比比看谁更美,当然,结果只会有一个,不管怎样,他火澄都是要做天下第一美人的。 因此,在遇到南寄傲之前,南境的最高主宰者的的确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雏儿。南寄傲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时,真不知是该笑是该哭:男人嘛,总有点恋处情节的,这么一朵冰清玉洁的高寒之花被自己摘下,说不得意肯定是假的;可问题是——不是他辣手摧花,而是花辣手摧他啊混蛋! 不过,经验是可以积累的,相处久了,做得多了,火澄的技术再差也是有进步的,至少一场情事下来后,南寄傲还能半死不活地哼哼两声。 眼皮越来越重了,南寄傲看到火澄挥了挥昆音,只觉眼前一花,半幅花帘就盖住了他裸露的后背,刚刚还在眼前的火澄也趴在了他背上,用慵懒的、情欲未褪的声音说,「我为什么要回宫?」 【画外音】 看到“阿步”出场,不知大家有没有感觉“火澄”这个名字很耳熟~~~哈哈,遥想当年,在珺还不是那么腐的时候,看过一部漫画叫《推理之绊》,这部漫画把珺往既宅又腐的道路上又狠狠推了一把啊tat 第七话 火澄 「起来,重死了。」南寄傲扭扭身子,「今天是盂兰节,你不回去,谁来主持祭典?」 火澄翻身躺到他身侧,一边活动着戴在手上的昆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哎呀,横竖九摩儺已经回来了,宫里宫外他都会打点好的。等你身子能动了,我们就上街去。哼,九摩儺说洛阳是天下最繁华的城市,我才不信呢,我要你说说是到底是你们洛阳繁华还是我的醴都繁华。不过,不管你的答案是哪一个,最繁华的城市都必须是我的。」 火澄口中的九摩儺就是南境的大祭司。作为神在人间的代表,大祭司在南境拥有最高神权,是唯一能与南境统治者抗衡的权威,我们甚至可以说,南境建立了多少年,皇权与神权就斗争了多少年。然而火澄的这位九摩儺大祭司却异常地跟听火澄合拍,他不仅纵容火澄的肆意妄为,帮助火澄处理后事,甚至还在最近三年里把火澄捧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固然火澄是南境皇室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子,但如此推崇火澄,九摩儺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地位被火澄取代,而让皇权彻底凌驾于神权之上吗? 南寄傲不懂九摩儺,在不多的几次接触中,他不断尝试看清这个人,可惜未果,金漆面具把这位大祭司跟众人隔离开来。大祭司似乎一直寡言少语,总在静静倾听他人,给人一种亲切又疏离的矛盾印象。但有一点无疑是确定的,那就是皇权与神权的统一趋势结束了南境长达数百年的内耗局面,在火澄争强好斗性格的影响下,南境越来越尚武,军事实力迅速膨胀。 傍晚的时候,南寄傲终于可以起身下床了,他跟火澄早早吃饭焚香,步行出门。此时天尚未全黑,西边的天空上,金色的馀暉混着嫣红的晚霞渲染着深蓝的夜幕,分外绚丽。火澄牵着他的手,迎着夕阳的馀暉,走在东西方向的主干道上,兴奋地指东指西,告诉他哪里有法会,哪里是祭台,哪里的习俗最好玩,哪里的花灯最好看。 南寄傲微笑地被他一路牵着走,时不时点头作为回应。谁知,火澄突然甩开他的手,「你不开心就直说啊,装出这副样子我看着都难受。」 「啊?」火澄居然能看出他在装开心了。南寄傲微微错愕,然后收起笑容,解释道,「我们央国人把今天叫中元节,俗称鬼节,新亡人在这天都会回家里看看,我有点担心自己不在家,父亲他们会嫌我不孝。」 火澄听了,不以为然,「人都死了,还这么麻烦。」 「你们同样要举行法会,祭祀先祖啊。」 「那不过是个形式,看起来热闹,做起来却枯燥得很,还不如去灵川放花灯呢。哦,对了,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火澄说完,跳上街旁的屋顶,几个腾空,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南寄傲目送他离去,接着走进一家纸扎店,买了些香火,准备回去烧给亡故的亲人。这时,门外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傲子!」 南寄傲转身,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红发碧眼的俊美男子,彼此都大吃一惊,「阿隆,你怎么在这里?」 「傲子,真的是你!」 那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拍拍南寄傲的背,「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换个地方。话说傲子,你不会真是三年前南家大案里的倖存者南寄傲吧?」 南寄傲苦笑,「阿隆,你也知道了啊。」 男子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拖到店外一条较为隐蔽的小巷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还当不当我是安答啦?」 「阿隆,我没有立场去求助你,连与你结拜时我都用了假名字。」 「你有你的苦衷嘛,而且我认的是你这个大活人,又不一个死名字。需要帮忙的时候,千万别客气,你安答我再不济也是统领北域的一霸。」 「好!」慕容隆说得豪爽,南寄傲也应得爽快,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放马天山的岁月,那时的慕容隆还只是一个部落的小王子,南寄傲化名季傲,自称是一位中原侠士。想起曾经,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可一笑后却是尷尬的沉默,三年的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他们似乎谁也解释不了自己离开家园出现在南境的原因。 而这时,火澄出现了,他飞窜进来,抱住南寄傲的腰肢,警示意味十足地盯着慕容隆。 「他是谁?」两个声音同时问道。 「我是他男人。」 「我是他安答。」 火澄听不懂安答的意思,慕容隆却听得懂男人的意思。他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爆笑,「傲子啊傲子,我说你当初怎么对落月没感觉呢,原来你好的是这口。」 南寄傲臊红了脸,还要赶紧向火澄解释安答是兄弟的意思,免得火澄衝动起来跟慕容隆大打一场。 「他的眼睛是绿的,头发是红的,你们怎么可能是兄弟?」火澄不满意这个解释。 「我们是结拜兄弟。」慕容隆看出火澄是个大醋坛子,主动帮南寄傲解围说。 「结拜?是结发拜堂的简称吗?好啊,阿步,你居然……」 眼看火澄就要暴走,南寄傲连忙揽过火澄的肩膀,低头吻住他。火澄忙着给予他回应,反客为主,便连慕容隆何时走掉都不知道。南寄傲收回给慕容隆打暗号的手,搭到火澄肩上,放任火澄把他压在墙上,强势地加深着这个吻。 火澄身后的地上,掉着五六盏花灯,除了两个桃红色的,其馀都是白色的,桃红的是姻缘,白色的是悼念,南寄傲用馀光瞥到了,心底一阵温暖。 这天晚上,他们跑到南境醴都的最北边,放花灯,皎洁的月光下,烛火曳曳,灵川涓涓。火澄说,灵川会把阿步的思念带回家。南寄傲点点头。火澄说,火澄会跟阿步永远在一起。南寄傲没有点头,却把头枕到火澄肩上,看着江上远去的灯影,他突然联想到火澄的名字,火澄,火澄,烛光与流水,真的是很美的意境呢。 火澄开心地扬起嘴角,「阿步,明年,我把洛阳打下来,你就可以在家门口放华灯了。」 南寄傲微怔,「昆弟,洛阳的花灯是提在手上看的,放不了。」 「嗯,那我们就去采牡丹吧,九摩儺说洛阳的牡丹是天下最美的花,我想要牡丹,可我们南境总是种不活。」 「我帮你种牡丹好不好?我们种的牡丹一定比洛阳的牡丹更大、更美,绝对是天下第一牡丹花!」 盂兰节后第五天,火澄亲自前往南境北沿撤兵,南寄傲终于有机会与慕容隆一聚,虽然上次相遇算不上愉快,但两人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朋友,几杯黄汤落肚,便又相谈甚欢了。慕容隆把来意坦诚相告,他是来找凤华的,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只有南境才有,而凤华是唯一能够唤醒落月的圣物。 【画外音】新人物陆续登场,剧情要进入复杂期了,可能会牵扯许多回忆梗,谁让阿珺很喜欢写番外咩~ 第八话 傲血 【总受君跟前圣女的祕辛!】 「你身份不便,怎么不派其他人过来寻那凤华?」南寄傲不解,在他看来,身为北域之王的慕容隆大老远奔赴南境,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隆浅浅一笑,露出一对梨涡,目光看向远方,「只要是为落月好的事,我都想亲自去做。」 「你还真是……」南寄傲摇摇头,端起酒杯又放下来,「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其实你无需抱歉,落月沉睡又不是你的错,她命中有此一劫,难道你娶了她,她就能躲过去了?即使当年你真的带落月私奔,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答应,因为你给不了她同等的爱,带她走才是欺骗她。」 慕容隆的豁达让南寄傲宽心不少,若说他俩关係不復从前,那么最大的芥蒂就是落月的沉睡,而不是南寄傲的身份。 落月是慕容隆的长妹,也是上任北域圣女,甫一出生便被送到天山,交由撒满抚养,与世隔绝。兄妹俩虽然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面,可慕容隆却是把这个妹妹放在了心尖尖上,他心疼她从小离开家庭,告别亲人,又可怜她不能留守天山,蹉跎美好韶华。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落月站在高高的神坛上,落寞、孤独,直到有一天,哥哥带来了一个叫季傲的男子,从此落月的生命拥有了白色以外的顏色。 自然而然地,落月爱上了季傲。可季傲只是把落月当妹妹,出于一种类似慕容隆的怜悯的感情。十六岁前夕,落月央求季傲带自己私奔,季傲拒绝了,落月只好伤心难过地回到神殿,于十六岁当晚陷入沉睡,应验了萨满巫师预言。 季傲就是南寄傲。圣女沉睡,北域大乱的时候,他正在被押往洛阳的路上,就这样,成了不辞而别。 后来,南寄傲每每念及此事,就觉得是自己的不是,若他当初没有拒绝落月,落月也不至于伤心欲绝,一睡不起。他一直都很内疚,这次听了慕容隆的话,终于释怀。 「阿隆,谢谢你。」南寄傲笑着说。 「有什么好谢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你既然没对落月动心,又何必要自欺欺人,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只是沉水她太固执,坚持认为是你害了她的落月姐姐,要找你报仇,为此竟擅离天山神殿,跟了独孤煦那小子。」慕容隆说到这里,恼怒地将面前的酒一干而尽。 南寄傲也不落人后,干掉杯中酒,玩笑般说,「阿隆,沉水是真的喜欢独孤煦,是独孤煦拐走她的,你可别她的出走算在我头上。」 「去你的,嘴又开始贫了。对了,说起沉水,你出现在这里不会跟她有关係吧?」 南寄傲当然不能以实相告,总不能说我跟你小妹争宠争输了,被独孤煦转手给了火澄吧。正好时间也不早了,南寄傲就糊弄了几句,应付过去了,但寻找凤华的事情他还是放在了心上,打算寻个机会问问火澄。 如果一个人可以有千种风情,这个人肯定是火澄。他是篝火台上舞姿翩躚的绝美少年,他是梧桐宫里不可一世的嚣张储君,他是新婚夜中千娇百媚的妖嬈嫁娘,他是灵川江畔相许一生的痴情恋人……每一个他似乎都有令人怦然心动的资本,所以,我这是动心了吗? 南寄傲坐在临街的包厢里,百无聊赖地喝着酒,时不时就往大街看一眼。今天是七月三十,离火澄原定的归期已经过去了五天。是发生意外了吗?不,不,不可能,全南境谁敢动火澄啊,但如果不是意外的话,火澄为何至今未归?南寄傲有些乱了。 事实上,三天前,他就去了一趟梧桐宫,但宫里封锁了消息,他什么都没打听到。于是,他来到这家酒楼,这间包厢,只为了第一时间看到火澄的大军归来。同样,正是三天前,南寄傲发觉自己过于关心火澄。之后的两天,他把自己关在宫里的藏书阁里,查阅有关凤华的资料,希望借此转移对火澄的关注。可惜无用,火澄总是趁他不注意时窜进脑海,结果今天他又出现在了这家酒楼,这间包厢。 南寄傲有点鬱闷,来南境之前他认认真真地调查过火澄这个人,预想了种种悲惨的下场,却唯独没把这种情况考虑进去。就像传闻中一样,火澄的确就是尊火爆的杀神,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兇神恶煞居然会拥有天下最纯净的心灵,谁又能想到这颗心里会满满地装的全是自己?他变得胆怯了,变得犹豫了,他不敢想像,万一他的真实目的暴露,对于火澄而言会成为多大的打击,更不想去思考,有朝一日他必须要跟火澄兵刃相向。 南寄傲正愁着,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他披上外衣就跑了下去,一看,果然是南境的振国大军回来了。 振国军是火澄十岁时成立的精锐部队,这几年来只干一件事,那就是开疆扩土,被其他诸国誉为死亡兵团,因为这支队伍打到哪里,哪里就血流成河。振国军的作战方针其实很简单,即火澄秉持的『只要胜利,不管牺牲』,因此,即使是所向披靡的振国军,内部伤亡也很惨重,经常一场大仗打完,能平安返乡的人少之又少,故而百姓们虽不明言,实已厌倦了无休止的战争。是以,这次振国军虽不是得胜归来,却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家家户户争相出来迎接,看来比起鲜血淋漓的胜利,他们更期待平安无事的归来。 潮水一般的人群把南寄傲淹没了,但他还是大老远就看见了火澄。火澄穿着一身金红相间的鎧甲,骑着一匹枣红的汗血宝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身后跟着肃杀齐整的振国大军,威风凛凛,气势如虹,仿佛是天上的武神,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霸道煞气,教所有人都望而生畏,俯首称臣,主动为他让出道来。 这一刻,南寄傲似乎明白了火澄的骨子里为什么有那么好战的一面,因为热血与功勋本就是男儿的梦想!温柔乡里、红罗帐下固然醉人,可那红巾翠袖送来的安逸却是如何也代替不了铁马金戈赢来的快意。 南寄傲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那是他们刚刚就读承德书院的时候,松阳老师问大家的理想是什么?门阀世家出身的同学大多说的是继承家业,光宗耀祖,他也不例外,那时他还刻意把身板挺得直直的,用最大的声音说——决战沙场,勒功燕然,为我大央平定四方! 他的父亲南云天是当朝宰相,属文官,但祖父南啸虎却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大将,他幼时甚得其祖父喜爱,常与祖父亲近,耳濡目染下很是嚮往饮马杀敌的刀剑生涯。 马背上英姿颯爽的火澄不正是他年少时所憧憬的模样吗?纵容在经歷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当年的宏愿只剩下『为我大央』四个字的残篇,可就在与火澄目光交匯的瞬间,南寄傲还是感觉到血液又再一次沸腾。他好想打一场,真的好想打一场! 【画外音】落月在这里负责打酱油,但是她是我另一个故事的女主,那个故事是高中时偶然记下的灵感,现在重现码成文字,稿屯完了就放上来,名字初定为《反基联盟》,bg文,先来打个广告~~~ 第九话 贪欢 火澄还是第一次看到南寄傲流露出这么强烈的战斗欲,他新奇极了,随手拿起一把弯刀,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跳上街边的屋顶。南寄傲紧随其后,拔出随身所携的长剑,朝火澄刺去,火澄微微侧身,与长剑擦肩而过的刹那,弯刀出鞘,南寄傲立即回剑隔挡,两人迅速分开,为下一次的交战蓄力。 就这样,两人一路缠斗到宫门外,而在火澄刻意没有使出怪力的情形下,南寄傲跟他打成了平手。对此,火澄哼了一声,「弯刀不是我的强项,我习惯用爪,若是用昆音,你早就输了。」南寄傲不跟他计较,对他而言,胜负一点都不重要,尽不尽兴才是关键,显然,这回他打地很尽兴,彷彿上一次尽兴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他与独孤煦在洛阳城外打了一天一夜,最后因体力不支败于独孤煦之手。 不过,到了晚上,就轮到火澄尽兴了。常言道,小别胜新婚,火澄整整半月没见到南寄傲,早就忍不住了,要不是担心自己会无意间伤害到心爱的阿步,还在切磋时他就把人压倒了,他能辛辛苦苦忍到阿步把饭吃完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所以,当沐浴中的南寄傲骂他无赖时他二话没说,下裳一脱就无赖给他看。南寄傲只瞥了一眼,便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那话儿绝对进不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上岸穿衣服想逃走,火澄见了,赶紧跳进池中抱住他的腰,把他重新拖回水里,柔柔的嘴唇轻轻地碰触他湿滑的脊背,用饱含欲望的声音说,「阿步,你就帮帮我吧,我快死了!」 「帮你我会死啊」!南寄傲扶住池沿,仍不放弃地往上爬,虽然火澄把他抱得死紧。 「不会,不会,不会!」火澄一连说了三个不会,阿步,这一次我一定轻轻地,保证不会弄疼你。」 「鬼才信你呢!」南寄傲依旧没好气,这傢伙一旦精虫上脑哪还记得起事前的保证,他可不想死得这么没脸没皮。 听他这么一说,火澄急得连哭腔都出来了,那种大男孩的、带着点软糯的声音差点让南寄傲都硬了。「阿步,我真的会做了,你瞧,我还有这个。」火澄松开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盒子,献宝似的递到南寄傲眼前。 「玫瑰膏?」南寄傲转过身鄙视地看了一眼火澄,不就是盒玫瑰膏吗,有什么好显摆的? 火澄却骄傲地扬起嘴角,「是人鱼油哦。」 南寄傲立时垂下三条黑线,敢情这世上相信有人鱼油的傻瓜真不止一个。去年有阵子他跟独孤煦关係比较融洽,那傢伙也费尽心机地弄过一盒人鱼油,结果证明那玩意儿不过是一盒百花露,为此独孤煦被他嘲笑了整整两个月,每当独孤煦想上他时,他就阴阳怪气地说,「哟,陛下,您那千金一釐的百花露呢?」 看到南寄傲走神明显,火澄不满地咬了他的喉结一下,南寄傲浑身都很敏感,尤其是脖子,被火澄不轻不重咬一口,整个人就酥了。火澄学聪明瞭,乘胜追击,细细密密地亲吻他丝缎般滑而不腻的肌肤,一点一点软化着他的身子。 「别……啊……别碰那里……」 南寄傲性感地呻吟不断刺激着火澄本就濒临爆发的欲望,他把南寄傲禁錮在浴池的一角,终于趁南寄傲释放后的疲弱间隙,把人鱼油抹进了南寄傲的后庭,不算温柔地做着润滑。 南寄傲打了一个激灵,睁开迷蒙的泪眼,委屈又气愤地望着火澄。火澄俯身上前,吻住南寄傲掘强地抿着的双唇,呢喃着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情话,阿步,阿步,我爱你呵。 说话时,他把自己送进了这具魂牵梦縈的身子,在流水与精油的双重润滑下,久违的温暖将他紧紧包裹住,契合的美妙触感让他舒服得闭上了眼,任凭欲望将自己主宰。 南寄傲眼角流下眼泪,在听到他说我爱你的时候。他伸长细白颈子,吻着那眼角,一滴不落。 一晌贪欢的直接后果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南寄傲一醒来发觉自己的腰快要断掉,而罪魁祸首却在那儿美滋滋地睡得正香,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他掐住火澄的嫩脸,狠狠往两边拉,「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火澄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刚想发一通起床气,看到是南寄傲便压了下去,转而撒娇道,「阿步,你真是太棒了,我上午醒来时忍不住又做了两次,现在累死了,就让我睡会儿吧。」 什么,这小子居然趁我睡觉时又做了两次?!他到底是不是人啊!南寄傲砍人的衝动都有了,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向火澄,「你给我滚回宫去,宫里那么多政务等着处理,你却在这赖床,简直不像话!」 火澄可能真是累了,就这么砰地一声跌下床,南寄傲吓了一跳,连忙凑过去看他有没有摔伤,谁料火澄突然伸出胳膊,把他一拉,他猝不及防,砸在火澄身上,被火澄紧紧抱住。南寄傲是个懒人,知道挣扎不脱,乾脆不挣扎,反正压的又不是他。 火澄微微起身,抵着他的额头说,「宫里有九摩儺呢,政务早处理好了。」 九摩儺,九摩儺,到底谁才是南境之主啊?南寄傲的头脑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他以前全部想错了,九摩儺对火澄的顺从与纵容根本不是神权向皇权低头,而是神权在用一种迂回的方式蚕食皇权!这个国家表面上是由火澄统治,但实际上是由九摩儺管理,连火澄都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了他的傀儡。 南寄傲的脸色瞬间难看了,火澄以为他是身体不适,抱着他坐起来,「明明刚刚都好好的,怎么又不舒服了?不是说人鱼油是最好的润滑剂吗?」 他说到人鱼油南寄傲才想起来自己被火澄折腾了一夜加一早上,竟然还有力气把火澄踹下床,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说,这人鱼油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花了十天亲自熬的,假得了吗?」 「你说什么?」 原来,火澄路过灵川锦水一带的时候误入了一个村庄,村里一姑娘恋他貌美,就对他下了药,火澄醒后怒不可遏,当场就想杀了那姑娘,不想那姑娘变成一尾锦鲤跳入江中逃走了。火澄气急败坏,脾气一上来把村中人屠了个精光,却发现这些村民都是些人首鱼尾的怪物。这时,振国军破了村外的迷阵,找到了火澄,有人告诉火澄这是人鱼,而且人鱼油是种极好的物件,火澄动了心思,就把人鱼全炼油了。不仅如此,他还派人去断锦水的源头,抽锦水的水,誓要找到那尾胆大包天的锦鲤,这项工作尚在进行中,目前还没有结果。 「阿步,那鲤鱼精脏了我的身子,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火澄恶狠狠地补了一句。 而南寄傲的头脑里只是不断回旋着另一句话,他要断了锦水,他要断了锦水,可锦水! 【画外音】肉肉,肉肉,肉肉,哎呀,写肉无力啊,看来珺还是趁早把那18r撤了好,这几位小主明显走的是剧情路线,没有走卖肉路线== 第十话 祭司 南寄傲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和风茶馆的,掌柜的见到他,感觉把他领进一间厢房,拱手道,「南大人,您终于来了,您要再不来,我们就打算去接您了。」 「接我?」 「当然哪,您是陛下的大功臣,您不仅给陛下赢得了三个月的备战时间,帮陛下解决了南疆之危,甚至为陛下把出兵的理由都准备好了,当然要回去领功了。」 「出兵的理由?你是说火澄断锦水一事?得,这事算了吧,我会劝他停了这荒唐举动的,你马上传书给陛下,别急着打过来。」 「南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 南寄傲说完就想走,他掀开帘子,却见外面站着两人,手执兵器,分明就是拦他的。 掌柜的走到他身后,「陛下下令,要南大人儘早回朝,南大人想违令不遵吗?」 南寄傲冷笑,「你告诉他,我南寄傲不想回去喂狗。」话说完,他出手快如闪电,击倒掌柜三人。可是,刚走出大门,南寄傲就看到了一个他如何也没料到的人——火澄,只有火澄一个人,什么兵器都没带,站在空旷的街上,身形略显单薄,一双眼睛烧得通红,「你要走了吗?」 「不,我不走。」 「还想骗我?独孤煦不是正在等你回去吗!」火澄恼怒地把一封信扔到南寄傲身上。 西风洛水,静候卿归。信上只有八个央国古文字,是独孤煦的笔跡,旁边盖着同样用古文字雕刻的私章「煦」。 从那日起,南寄傲便被火澄关在了梧桐宫里,火澄没有杀他、没有打他,但就是不见他。南寄傲心急如焚,火澄临走前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刀一般扎在他心上,火澄说他要灭了他的大央,叫他无家可归。南寄傲瞭解火澄的脾气,更瞭解独孤煦的手腕,如果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他是不可能召他回去的,即使火澄天生神力,无往不胜,遇上狡诈如狐的独孤煦,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曾经,把大央的疆域扩展到锦水以南是南寄傲的愿望;而现在,两国开战成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一面是生他养他的祖国,一面是疼他爱他的南境,哪一面他都割捨不下。 一将功成百骨枯,记得当年他说出自己的志向后,松阳老师如是感叹道。老师还问他,你做好承担牺牲的准备了吗?他说,一寸山河一条命,舍不掉性命万条,打不下江山万里。这话是父亲教他的,倒不是祖父教的。 南寄傲当时说得豪迈,如今却一点也不这样想了,别说万条性命,就是火澄那一条,他也捨不得。 其实,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盛气凌人、大放厥辞的相府少爷了,经歷了南家被抄、父兄被戮的惨剧,他已经深深感受到失去的痛苦,他太瞭解那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而一旦开战,要承受这种痛苦的远不止他一人。 因为失去,所以珍惜;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才是南寄傲现在的心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央与南境交战,但是衝动是不可行的,他必须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眼前的局面,找出问题的关键:现在的情况是独孤煦出兵南下,火澄挥师北进,两国即将在灵川两岸对峙。 独孤煦之所以主动出击是因为火澄在断洛水的源头,他有充足的理由声称是火澄蓄意挑起战争,自己的军事行动完全符合道义义标准,所以台面上看的确是火澄理亏;可火澄为什么要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呢?原因很简单,洛水上游的锦水里有一尾鱼妖冒犯他了,他气不过要放干锦水找到这条该死的鱼,而这么荒唐的命令却又被执行了!因为大家没有权力更没胆量违逆火澄。 可是,这个「大家」是不包括两个人的,一个是他南寄傲,另一个是九摩儺,他没能阻止火澄做傻事是因为他不知情,但九摩儺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为什么不阻止火澄,为什么要纵容火澄胡作非为到这种地步? 再说火澄遣兵迎击的事情,火澄是典型的性情中人,他北上伐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看到他联络央国密使,以为他要走了,而他联络密使实际上是为了弥补火澄的过失。可就在这个时候,火澄偏偏截获了独孤煦寄给他的密信,致使他失去了火澄的信任。 不过,这个时机未免太凑巧了,他跟独孤煦一直保持通信,火澄为何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偏偏在他要独孤煦退兵的时候发现了?等等,他好像遗漏了什么资讯,火澄截获了独孤煦给他的密信,对,就是这个,既然是用央国古文字写的密信,除了大央皇室嫡系和他们南家嫡系,没有人能读懂,那火澄又是怎么知道信的意思的? 种种疑问共同指向一个结论——有人故意煽动火澄对大央宣战,而且这个人过去很可能是大央的核心人物,那么,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从中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思索到这里,南寄傲忽然想到火澄对他说过的两句话,顿时茅塞顿开。 九摩儺说央国的洛阳是天下最繁华的城市。 九摩儺说洛阳的牡丹是天下最美的花。 南寄傲没费什么工夫就见到了九摩儺,因为看守他的人中有几个都是九摩儺的部下。 九摩儺的私邸在神殿的后面,跟神秘肃穆的神殿不同,这里处处流露着一种文人的高雅,待客厅的墙上掛着几幅名家的花鸟,角落处佈置着精心修建的盆栽,临窗的几上盛放着一盘棋,棋盘旁沏着上好的碧螺春,那是南寄傲平日最爱喝的茶,他一闻便知。九摩儺端着茶杯坐在棋盘一侧,看来是已等候他多时了。南寄傲走过去,坐到另一侧,打量了一下棋局,发现自己这方有一颗黑子深陷敌方的围困之中,回天乏术,已成弃子。 他没有在棋盘上多做纠结,开门见山地问九摩儺,「你究竟是谁,为何蓄意挑起争端?」 【画外音】我很抱歉,珺原意是写一个有点恶趣味顺便掺点肉的轻松小短文,可越写脑洞越大,结果完全走向了剧情向。。。 第十一话 主宰 【阴谋诡计拆拆拆,受君身份大逆转】 九摩儺慈祥地看着他,静静摘下了面具。南寄傲碰翻了面前的茶杯,茶泼在了棋盘上,「父,父亲!」 九摩儺,「不,」南云天摇摇头,用自己原来的声音说,「请不要叫我父亲。」 「你什么意思?」南寄傲刚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又被推入更大的震惊里。他似乎猜到了什么。 不,千万别告诉我那个答案! 南云天瞥了一眼蔓延到自己面前的茶水,露出南寄傲熟悉的自信神情,「诚如你所想的那样,你不是我的亲子,而是我的外甥,你才是真正的独孤照,三年前被独孤煦绞死的那个是南寄傲。」 南寄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那么,您如今通敌卖国的行径是在报復朝廷当年的所作所为吗?您难道忘了行刑前逼我许的承诺了吗?我记得很清楚呢,哪怕一刻都不敢忘,您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大央,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守护大央!」 南云天等他的情绪平復下来,才开口,面对南寄傲的控诉,他眼神坚定,语气里更没有半点心虚,「我当然记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更准确地说,是为了【你】的大央,为了【你】的天下。」 「为了我的大央,我的天下?」 「对,孩子,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事情还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那时老爷子仲甫拆散小妹嫵娘和冉松阳,把嫵娘嫁给了先帝。一年后,嫵娘生下你,此时正值老爷子赢得修东之战,从蓬莱仙岛取回仙书三卷,先帝感念南家功劳,你一降生便立你为太子,南家一时风光无限。 「这年同月,我的内人曼儿生下南寄傲。宫中兇险,即使是有南家做后台,我们也不能保证你能够顺利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于是老爷子、嫵娘、冉松阳和我一起决定,把你跟曼儿的孩子调包。」 「松阳老师也参与了?」 「对,冉松阳在这里头起到了重要作用,他负责教育你、培养你成才。为此,那年年末,他放弃近在咫尺的丞相之位,前去承德书院做了一个小小的教习先生。七年后,你入书院,他成了你尊敬的松阳老师。 「事实证明,我们当年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对比你和坐在太子之位上的南寄傲,无论在哪方面,你都比他出色。 「儿时的明枪暗箭造成了他的多疑残忍,长年的养尊处优导致了他的骄奢淫逸,而那些所谓的太傅不过是为了各自利益在他面前邀宠的小丑,他们把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庸才。不敢想像,如果是这样的人坐上王位,大央哪还有前途可言? 「我们十分庆倖没有把你放在那个位子上,而是留在身边精心栽培成我们期待的模样,仁爱、雍容、自信、智慧、勇敢、坚毅,孩子,你是我们最大的骄傲。」 「继续。」南寄傲笑着说,笑里全是讽刺。 南云天把这讽刺看在眼里,却没有什么表示,依旧不紧不慢地追溯着往事,事到如今,他仍然相信南寄傲听完之后能谅解他的苦心。 「然而,第一个意外出现了,你九岁那年老爷子遭人暗杀身亡,没有了老爷子在上面镇着,南家就跟失控的疯牛一样横冲乱闯,在老爷子刚刚去世的那几年家族势力急剧膨胀,我虽继任为家主,却也无力约束,只能不断满足他们的欲望,避免他们别做出什么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来。」「你错了,人的欲望怎么会有满足的一天,姑息只会养奸。」 「的确如此,可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 「你北上游学的时候,二弟他们来找我,说他们已经知道换子的事情了。他们质问我,我们南家为什么要为他们独孤氏做到这个份上,老爷子帮他们打下江山不够,还要为他们家养孩子,把自家孩子推进狼窝。他们坚决反对恢復你的真实身份,他们要扶那个庸才继位,彻底让大央易姓。我打消不了他们谋反的念头,反被他们软禁起来;嫵娘也被他们买通身边的人,得不到任何消息;冉松阳则被他们派出的杀手追杀,不幸身葬悬崖。」 「原来松阳老师真的不是采药时失足坠崖。」 「冉松阳的武功是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远非一般高手能及,采药能摔死,简直笑话。你应该早就怀疑了吧,只不过查到南家头上就没再查下去。」 南寄傲不置可否,示意他往下说。 「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清楚地认识到南家留不得了,即使最后继位的是你,面对树大根深、盘根错节的南家,你也只会沦为南家的傀儡,大央的稳定与繁荣岌岌可危。于是,我开始策划剷除南家的事情,表面上答应与他们合作,变本加厉地扩张南家在大央的势力,暗地里则搜集证据,为你回来后扳倒南家做好准备。为应对南家可能存在的兵变情况,我以藏于承德书院的三卷仙书为饵获得了九摩儺的支持,没想到,这在后来帮了我大忙。」 「九摩儺帮你逃出大牢,而你却杀了他,冒充他篡夺了大祭司的权力。」 「没错,但这只是无奈之举,若无独孤煦从中作梗,你回来后可依计除去南家登基为帝,我也不必兵行险招。所以说,独孤煦的插手是第二个意外,当然,也是最大的意外。不论是我还是二弟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那个贫民窟里的贱种会如此迅速地崛起,顺着我为你留下地线索,雷厉风行地击溃了南家,把我们全部逼上了绝路。 「是他,独孤煦,窃取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彼时你我俱身陷囹圄,你重伤在身,无法移动,我只好把帐本名册交给你,助你在万不得已之时保全性命,并要你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且不能让大央的江山落入外姓之手,因为这两条是你东山再起的前提。而你都做到了。」 南寄傲轻轻用鼻子发出一个声音。 「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把九摩儺的势力转变为自己的势力,又想尽了办法操控那个无法无天的太子殿下,诱使他陈兵边疆,对大央形成威胁之势,计画与你取得联系之后,协同北域的慕容隆一齐围攻洛阳——不要惊讶,我的人看到过你跟慕容隆见面,所以我调查了你在北域的真实情况——迫使独孤煦退位。论嫡论长,你皆在他之前,他让位于你是理所应该。」 「可是你没有料到独孤煦派我来南境送亲,更没有料到我居然说服了火澄退兵,所以当火澄怒断洛水源头时,你乐见其成,袖手旁观,还向火澄揭发了我秘密跟大央联络的事情,一来我的资讯送不出去,独孤煦不会撤兵,二来火澄对央国的仇视会进一步加深,提早进攻大央。」 南云天讚赏地点点头,「虽然你跟火澄的感情是我未曾预料到的第三个意外,但这个意外已经被扭转回来,不仅不会影响全局,还会有利于下一步计画的实施。」 「孩子,属于你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南云天停顿了一下,敲了敲桌沿,示意南寄傲看棋局,这时,棋盘上所有的黑子都在茶水的浸泡下褪了顏色,满盘棋全是白子。 南云天站起身来,走到南寄傲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凝视着那张酷肖自己的年轻面庞,声音中压抑着几欲喷张的激动,「大央的皇位已是非你莫属,南境的疆土你也唾手可得,甚至北域,你都可以势在必得,不是吗?孩子,我们的愿望就要实现了,你,即将成为天下之主!」 第十二话 人间 南云天澎湃的情绪一点也没影响到南寄傲,他似乎越听越冷淡,等听到南云天说出自己即将成为天下的主宰时,他已经冷不丁地讥笑出声,挪开了南云天放在他肩上的手,「那是你们的梦想,不是我的,请不要把我跟你们等同起来。」 「孩子?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南寄傲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你们是为了你们所要塑造的那个【我】吧。」他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然后重新与南云天对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我不是你们的雕塑品,更不需要你们打着为我着想的幌子肆意塑造我的人生!你们连我生而为人的尊严都剥夺了,却口口声声说要为我夺皇位、打江山,真是太好笑了。」 南寄傲哈哈大笑,笑弯了腰,笑出了泪花。 南云天拍拍他的背,关切道,「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会明白。」 南寄傲侧头斜着眼,「我忧国忧民劳苦功高的丞相大人,您明白我这三年是熬怎么过来的吗?为了那个被您弃之如履的家族,为了那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的承诺,我把我的骄傲、我的尊严全部葬送在了独孤煦的胯下!而您现在告诉我,他是我的亲弟弟,呵呵,还要我跟乱伦对象一争天下?」 「什么?!」南云天自信满满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他猜到独孤煦断不会轻易放过南寄傲,却没料到那个窑子里出来的小贱种居然这般折辱过自己精心栽培的继承人。「那个畜牲竟敢对你做了那种事情!」 南寄傲见他脸色骤变,幽幽地说,「不要叫别人畜牲,虎毒尚不食子,您这个把全家送入地狱的功臣连畜牲都不如。那些大的、空的我也不问你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和火澄的关係你是知道的,为什么一开始不制止火澄,反而在外闭关、放任火澄对我百般凌辱?」 南寄傲会问这件事情早在南云天的预期之中,他也不忍看到南寄傲受辱,但他有不得已的理由。「我怎会允许他人玷污你?火澄是唯一的例外,因为火澄根本不是人,而是凤凰!凤凰一身都是宝,你跟火澄交往的这些天想必已经明显感受到自己功力精进了许多吧。」 说到这儿,南云天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南寄傲,后者不自在地把头转向一边,「子不语怪力乱神,您这理由越编越玄乎了。」 南云天笑,「看了仙书,你就知道我有没有在骗你了。仙书第二卷《人间》明言写道,凤凰自南海飞至,遇梧桐而歇,以喙爪为兵,凰火为武,欲焚天下,百怪伺机而动,为祸人间。而紫微帝君自北方来,封印凤凰于灵川,以凤凰为镇世神明,化干戈,灭百怪,从此天下归心。火澄是女帝十七年前从南海带回来的婴儿,无人知晓火澄的父亲是谁,女帝便假託是她与海神所生,可据我所知,女帝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而你,从南境北方的大央而来,紫微命格,寅虎属相,是天生的王者;封印火澄,一统天下,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 南寄傲轻笑一声,「仙书字元晦涩无人能懂,原版又被独孤煦烧了,你自然能随意解释,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南云天不语,蘸了点茶水在没有泼到茶的地方写了一个字,「认识?」 南寄傲扫了一眼,这是一个类似央国古文「王」字的字元。 南云天看出他已经认出来了,便接着说道,「冉松阳真是个天才,他发现了仙书字元与古文字之间的联系,把第二卷《人间》破译出来,但凡识得大央古文字的都可以按照他总结的规律研读《人间》,以窥天意。三卷仙书我已事先抄录下来,待会儿会拿过来,你仔细研究一下封印方法,对了,你正在寻找的凤华那上面也有记载,似乎指的是凤凰涅槃时所流的眼泪。」 「说完了?」南寄傲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南云天说话期间,他的情绪几度濒临崩溃,但总归是撑过来了,他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再一无所知地走在别人为他安排的道路上,就算是天意,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比起什么夺回皇位平定天下,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说完了就让我把火澄带回来吧,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你太低估独孤煦了,既然你看能懂仙书,他同样能够看懂,你打算封印火澄,他未必没有这个打算,到头来,你辛苦了一遭不过是又为他人做了一次嫁衣。」 然而,南云天固执地把南寄傲扣下来了,他坚持认为以独孤煦对仙书的仇恨程度,断不会留下仙书的副本,南寄傲的理由根本就是为了破坏他的计画而找来的藉口。南寄傲确实对火澄动心了,但那又如何,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南寄傲註定要君临天下,而火澄註定只能镇守灵川。 火澄并不知道发生在梧桐宫里的情况,他只知道,就在他刚刚抵达两国交界的地方时,九摩儺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快信,告诉他南寄傲逃回央国了,火澄气急败坏,南寄傲骗他至斯,他却捨不得伤他一丝,可他居然还是走了!要不是十多个副将把他拖住,他差点就冲进了对岸央国的营地。 虽然南寄傲不肯联系慕容隆,但南云天还是以凤华为诱赚得了慕容隆在军事上的支持,按照计画对独孤煦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没有如他想像地那样顺利,独孤煦在这场大战中展示出了惊人的作战实力,即使前有火澄恐怖进攻、后有慕容频繁犯境他仍然凭藉杰出的军事才能与天赋的战争直觉,制定出行而有效的战略计策,化解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 火澄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棘手的敌人,再加上南寄傲的事情在心里卡着,便迷了心窍,越打越猛,越打越狠。灵川都染成了红色,浮尸满江,引得潜伏在各地的妖秽之物争相聚来,灵川一时沦为了人间地狱。 这下,南云天也急了,他原以为集结两国之力会构成对独孤煦的威胁,一旦独孤煦示弱,便是将南寄傲身世昭告天下的时机,不想独孤煦却异常顽强,一直不肯认输。而就在这时,南寄傲竟然从他这里溜出去了,如果让南寄傲见到火澄,这场仗就打不下去了! 南云天大力寻找南寄傲的时候,独孤煦也在找他,因为南境太子天天吵着闹着管他要人,而人又不在他这里,他还想找南寄傲质问呢。召他回宫他不回,还把整个醴都据点给卖了,不然,他也不会被火澄打得这么被动;以及慕容隆的插手,是不是也是他的主意,他究竟想做什么! 【画外音】写了三话父子阴谋篇啊,终于结束了,下一话,久违的独孤煦登场~珺还打算以他为主要视角写个前传,好好掰一掰洛阳城的这羣小正太们,以及那充满各种调教暗黑成分的三年~ 第十三话 封神 南寄傲只想见到火澄,阻止这场可怕的战争。但不知是他太背时,还是独孤煦太幸运,在他偽装成南境将领就要接近火澄主帐的时候,他被央国的探子暗算了,糊里糊涂地给绑到了央国的营地,那央国的情报队长偏偏又是跟他在吏部共过事的,认得他面孔,就把他直接带到了独孤煦面前,南寄傲叫苦不迭,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圣。 南寄傲见到独孤煦的时候,独孤煦刚刚换下鎧甲,白色的里衬被血染红了大片,军医赶紧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剪掉他右边的袖子,露出右肩上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南寄傲一看就知是被火澄抓的,不由得再度感叹独孤煦好运气,跟暴走状态的火澄直面交锋还能捡条命回来,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挨了这么一爪子,独孤煦本就糟糕的心情当然更糟糕了,一见南寄傲就当着眾将领的面不阴不阳地说,「南大人,一个夏天不见,长本事了,把我们都耍了一遍,是吧!」 南寄傲真的是怕惨了他,本能地想下跪求饶,但一想到独孤煦可能是自己的亲弟弟,他刚刚弯下的膝盖便又不自觉地直了起来。他知道,他现在做何种解释独孤煦也是听不进去的,更何况,实情根本不能向独孤煦说明。 如果独孤煦对自己还有一分信任,那么……「让我去跟火澄谈判吧,再打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独孤煦没有正面回应他,「你不是刚从他的营地里出来,这么快就又想回去了?你跟那个臭小子真是奇怪,一个两个都到朕这里来吵着要见对方,好像是朕拦着你们不让你们见面似的,南寄傲,你还记得你是哪国人吗?」 南寄傲看着他充满戏謔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答道,「我是大央人,是陛下的王臣。」 「那么,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独孤煦推开正在为他包扎的军医,走到南寄傲面前,用可以活动的左手抚上他的脸庞,说,「看朕如何把那只顽劣的凤凰关到他该去的地方,叫他永生永世为我大央镇守龙脉,护我大央千秋万世。」 「你……」独孤煦果然没有毁掉仙书。 独孤煦满意地看着他吃惊的表情,收回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当然,这需要你的配合,没有你当诱饵,火澄不会乖乖听话入阵。」 南寄傲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带着点点嘲弄的意味。当独孤煦说出需要他配合时,主动权便又回到了他手里,因为他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把柄在独孤煦手里了,独孤煦要胁不到他。 家人,早都被独孤煦赦免了,独孤煦也不可能再旧事重提,再对南家不利;至于他自己的性命,独孤煦想拿走便拿走吧,反正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活不活着,都无所谓了,他只是放不下火澄,不忍心看他被人利用,陷两国百姓于水火之中,更不忍心看他失去自由,永沉灵川。 然而他错了,独孤煦比他想像中更瞭解自己。因为,本质上,他们是同一类人,都是那种习惯高高在上又习惯去承担责任的人。诚然,他们玩弄权术,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在危难关头,他们绝对会挡在最前面。 而现在,正是危难关头,两国血战引得四方不安,妖邪趁机祸世,眼见着就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所以镇凤凰杀百鬼镇山河是结束这场浩劫最有效的方式。南寄傲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面对这艰难的抉择。 独孤煦替他选了。他拖着他走上高高的哨台,逼他直视那血红的灵川,百鬼的盛宴。 「就算你阻止得了火澄进攻大央,你阻止得了这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妖邪吗?由于战争的怨气和戾气,他们的力量日渐强大,很快便会酿成灭世大祸。」 「你不发动战争,会有这场灾祸吗?」南寄傲质问道。 独孤煦冷笑一声,「朕不发动战争,他火澄就不会引发战乱了吗?那畜生本性暴戾,你能稳住他多久?十年,二十年,六十年?他迟早要成为混世魔王闹得天翻地覆。」 南寄傲默然,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独孤煦没有再逼他,领着随行上来的军医走下哨台,他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长啸,转过头一看,南寄傲纵身跳出了哨台。 军医问他是否要派人去追。独孤煦说,「任他去吧,你给朕治好伤,保证朕明日可以亲自佈阵封神即可。」 南寄傲永远也不会忘记寅年立秋的那一天,火红的枫叶燃到了天边,映着血红的晚霞,呈现出一种生与死交错的美感。 穿着金红甲衣的少年一身肃杀地站在遍地的尸骸上,漂亮绝伦的小脸沾染上鲜血,显得更加白皙美丽,也多少消弭了一点稚气。儘管在今年夏季的最后一天他已经满了十八周岁,是个真正的大人了,可他的模样还是南寄傲熟悉的少年模样。 这是他们离得最近的时候,南寄傲率八百精兵渡川偷袭,火澄不顾眾人反对独自迎战,一路衝杀到南寄傲马下。 杀伐的戾气向南寄傲直面扑来,火澄责怪又怨恨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地勒紧了韁绳,但更让南寄傲惊讶的却是火澄眼底化不去的繾綣依恋。有多少恨,就有多少爱,然而,爱终究无法转化成恨,它只能和恨交织并存,直教人生不如死。 火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痛苦,他恨不得把眼前骑在马背上的人拽下来一把捏死,又恨不能把这个磨人的傢伙疼进骨子里,哪里捨得伤他,千愁万绪堵住了他的胸口,他想问他为什么要走,自己对他那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个狗屁央国对他就那么重要吗?那个该死的独孤煦有自己对他好吗…… 可是,到了最后,他听到的却是自己干涩而卑微的请求,「跟我走吧,不要再离开我了。」这一刻,他明白自己真的已经爱到不能自已、丧失了全部的尊严与骄傲,爱到把心都剖出来给所爱的人看。 可是,南寄傲却把他双手奉上的真心毫不留情地摔到了地上,用一种近似讥讽的口吻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想带我走?」 【画外音】珺某能把这篇文写完就是为了这一句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想带我走?」~~~ 第十四话 王臣 可是,南寄傲却把他双手奉上的真心毫不留情地摔到了地上,用一种近似讥讽的口吻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想带我走?」 火澄痛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念道,「阿步?」 南寄傲居高临下地斜睨他,「别叫我阿步,那个游戏我已经玩腻了,我不是你的阿步,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自始至终,我都是南寄傲,大央的王臣,南寄傲。」 火澄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不错,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诱进这里。」 「你骗我!你明明是喜欢我的!」火澄歇斯底里地吼道。 「不过做戏罢了,你还当真了。」 南寄傲的话比扎在身上的刀剑锋利百倍、千倍,他每说一个字,火澄的心就被剜去一块,他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武器,能把人心都凌迟得七零八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如此小心翼翼,完全不像自己的作风,「你难道从来都没爱过我?」 南寄傲轻蔑地笑了一声,说,「我,南寄傲,从来没有爱过火澄。」 说完,他掉转马头,往北直去。前方,红色的灵川之上,正是独孤煦布下的天罗地网。 「南寄傲,别想逃!」 火澄不出所料地追赶上来,南寄傲头也不回快马加鞭往前飞奔,因为,他害怕一回头就再也没有往前跑的决心。直到登上船,他的心还在剧烈跳动,独孤煦递来一杯热茶,「辛苦了。」 南寄傲接过茶,「你一直都没告诉我,封印时你如何应对十万南境大军。」 独孤煦走到他身后,转过他的身子,让他看向窗外,「他们过不来。」 窗外,宽阔的江面上,一个金红的身影从对岸涉水而来,他方行到江中,灵川突然汹涌起来,乌云聚集,狂风大作,卷起数条水龙,直通天际,隔出一个水幕围成的巨大空间,阻挡了南寄傲的视线。独孤煦嘴角浮起微笑,南寄傲心头一惊,原来真有这种阵法,那么凤凰的传说也会是真的了。 「火澄,会如何?」 「看到那不断汇聚过来的乌云了吗?那是百鬼。火澄会遭逢百鬼争食,肉身殞灭。」 南寄傲猛地站起来,「你之前说的是封印他,不是杀他!」 独孤煦看着失去镇静偽装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自己处处刁难于他,他尚能长袖善舞,见招拆招,如今事关火澄,他便大失方寸,果然是关心则乱吗? 独孤煦想试试,如果他说朕就是要让那个南蛮子挫骨扬灰,南寄傲会有什么反应,不过,他止住了,因为这种玩笑毫无意义,只会使自己更不舒服。 南寄傲听到那清冷的声音说,「朕要封印的是凤凰,火澄肉身不亡,凤凰如何出来?」 于是,南寄傲换上更加冷清的声音,「提前恭祝陛下筑成霸业,微臣想是没有什么用处了。」而后,提剑、转身。 独孤煦按住他握剑的手,「不准去。」 南寄傲笑说,「独孤煦,后会无期。」 独孤煦,他叫他独孤煦了,他不是他的臣了,他那么他就不是他的王了,如果他不是他的王,他还有什么立场留住他呢?朋友?可能吗?情人?就算是,也是曾经吧。 独孤煦默不作声,孩子般固执地按着南寄傲的手。南寄傲轻轻叹了一口气,「独孤煦,我不欠你了。」 无论是南家欠你的,还是我欠你的,这些年你都应该从我身上取得差不多了,即使近来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损失了不少兵力,我现在助你平定南境,也算是偿还了。所以,我不欠你,我们两清了。 我们,真的两清了吗?那么多年的爱恨纠缠,是你说一句两清就能了结的吗?独孤煦很想辩论一番,告诉南寄傲他们俩这辈子都别想有一个完结,可他清楚,那是徒劳的,他根本留不住南寄傲。 于是,他松开手,看着南寄傲以内力驭舟而去,消失在混沌的江天之中。 水幕里是一片猩红,间或闪过一袭金红。南寄傲飞奔到水幕前,那一刹那,他是如此接近火澄,近到能触到火澄发梢上甩过来的血水。 触目惊心!火澄浑身浴血,左手戴着仅馀双指的骨爪昆音,右手拿着一柄砍断了的红月弯刀,被不断再生的冥兵重重包围,兵士们一哄而上,无数尖枪与利刃刺穿了他残破的鎧甲…… 「不!」南寄傲发出惨烈的哀鸣,一连打穿数层水幕,跃入其中,眼前却仍是一层又一层水幕。这时,水幕后的火澄朝他所在的方向望过来,嘴唇轻轻动了动,然后一把抓住刺入自己体内的刀枪,原地转了一圈,甩飞冥兵无数。接着,他带着满身兵器,放倒一波又一波阻兵,一步一步向南寄傲蹣跚走来,他的嘴唇开合着,南寄傲虽听不太清,却知道他囁嚅的是什么,阿步,阿步,阿步…… 他呼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正如他在水幕外呼喊着他的名字,火澄,火澄,火澄……一次又一次,殷切,慌张,缠杂着不尽的思念与爱恋,一声声、一次次摧打着两个人的心肝。 「火澄小心!」 【画外音】王臣就要走向完结了,珺实在是捨不得这个孩子啊,放慢了速度,希望亲们莫怪。。。 第十五话 涅槃 一支长箭飞来,直直射入火澄背心,火澄被一箭贯穿,重重僕倒在地,溅起数朵血花,模糊了南寄傲的双眼。 泪水混着江水汩汩地从南寄傲的脸颊滑下,他疯了似地撕开重重水幕,却始终离火澄几步之遥,怎么也靠近不了火澄。他和火澄就好像身处于不同的时空,他只能远远地看到对方,却怎样也无法触碰火澄。 火澄也是心急如焚,他咬紧牙关,把全身力气注入双臂,堪堪撑起身子,又力竭地跌了回去,折断了射入胸前的长箭,南寄傲仿佛听到了他血肉撕裂的声音,心疼得抽搐。 火澄还是站了起来,以断刀撑地,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可是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来应对袭来的冥兵,他再也挥不起昆音,只能一次又一次被打倒,再一次又一次爬起来。 那是多么可怕的执念啊!他原本秀气白皙的小脸看不出一点原色,曾经飞舞的长发被血块虯结成团,那身无比炫目的金红鎧甲也已经七零八落,可他的眼睛仍然是那么美丽、那么明亮,燃烧着他的生命之火,熔铸了南寄傲的身影。 终于,他匍匐爬行到他的面前。隔着水幕,他凝视他泪水涟涟的脸庞,艰难地伸出手,「不要哭,阿步,你从来都不哭的。」 他跪下身子,把脸靠过去,感觉到他湿热粗糙的掌心,泪淌得更多了,可嘴上却在逞强,「我哪里哭了,是水淋的。」 他身后,新的冥兵又诞生了,无数刀剑刺穿了他的战袍,刺进了他的血肉,可他的眼睛还凝视着他,他的手掌还停在他的脸上,甚至于他的声音里还泛着喜悦,「阿步,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你是喜欢我的,你是喜欢我的!」 南寄傲颤抖地把手覆在火澄的手上,重重地点头,「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比我以为地还要喜欢你。」 「那,那是爱吗?」火澄虚弱地问,他已经到了极限,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亲爱的阿步在怎么越来越模糊呢? 南寄傲俯下身,抵着他的额头,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是爱,阿步爱火澄。」 火澄笑了,很开心、很温柔地笑。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好像两道弯弯的月牙儿,月牙儿上凝着露珠,那晶莹的露珠,从满是灰尘与血痂的脸颊上滑落,掉进紫红色的江水里。 这一刻,风云际会,水幕骤然翻涌起来,扭曲了緋红的画面,席捲了苍茫的天地。 火澄撒娇的时候常常带着哭腔,实际上没有一次是真哭。只有这一次,他哭了,很可能也是唯一一次。 南寄傲站在风眼中,仰头望着正要飞出风口的凤凰,会心地笑了,那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景象,炫丽的金交织着炽热的红,灼灼的烈焰缠绕着碧色的水龙,从水平面一直燃烧到天际,美到了极致,再多的词藻也无法修饰,再好的言辞也无法描绘,只能崇敬,只能憧憬。 你,自由了!风眼消失的时候,南寄傲闔上双眼,等待着烈焰与浪潮将他吞噬……或许,被吞噬的还有那伺机而动的魑魅魍魎,还有那争战不休的芸芸眾生,到那时,所有的罪业都会被焚尽,所有的污浊都会被涤尽,世界,将回到它的本原,如同凤凰般涅槃重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赤金色的神鸟去而又返,一头扎进水火交融的怪异阵法里,扇动着巨大而华丽的羽翼,为阵眼中的南寄傲开闢出一片寧静的天地。 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凤凰无言,沿着某种轨跡翩翩起舞,舞姿盛美绝伦,连火焰与波涛都随他起舞,与他构成一幅和谐而壮阔的奇美画卷,不断有金色的流苏从天而落,看花了南寄傲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浪歇了,火熄了,结界里的奇景消失了,江面上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凤尾状漩涡,流淌着金色的光芒,把天地间的污秽与血腥都吸入其中,驻扎在两岸的士兵纷纷出来围观,那漩涡却越卷越小,最终消失在江面上。 灵川又恢復了澄澈,夕阳破云而出,沉入半江,在江面上洒下一层浮光,好似一片跳跃的金子,而在这片金子上,荡漾着一苇扁舟…… 【画外音】忽然觉得珺一定不是火澄的亲妈,我可怜的儿啊,娘对不起你,如果还有番外的话,娘一定请你吃大餐,你就安心去吧。。。 第十六话 杨柳 【最终话!】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纷纷。 孩子们稚嫩而整齐的读书声从学堂里传出,间或可以听到一个青年男子温润的嗓音,那是先生在教孩子们读书,一句一句,不急不缓,好似从他的声音中就能看到那漫天的柳絮和雪花,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站在窗外的小男孩拉了拉身边大人的袖子,「父皇,彧儿也想进去读书。」 独孤煦摸摸男孩的头,「要悄悄的,不许打扰其他人。」 独孤彧应允,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坐到最后一排,果真没有一个孩子注意到他,可那先生却发现了,还对他友好地笑了。 独孤煦在门外看到这一幕,暗忖道,自己应该早点带彧儿来承德书院的。 上课时悄悄进来的小孩有一张十分容易辨认的漂亮脸蛋,他的轮廓跟沉水长得很像,但一双凤眼却肖足了独孤煦,南寄傲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当今太子独孤彧。 南寄傲把目光一瞥,果不其然,独孤彧那尊贵无双的父亲又趴在门外听墙角呢。他浑不在意,继续上课。现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升平,独孤煦似乎闲得没事做,经常光顾书院,若每次都要盛情迎接一番,那么整个书院都不用做其他事情了。 南寄傲一直等到下课才去跟独孤煦打招呼,然后他把独孤父子带到了自己的起居室『栖逸轩』。 南寄傲不曾娶妻,又离开了南家,这几年来只有一个幼子常伴左右,名唤彩澄,跟独孤彧同岁,性情温和却十分怕生,独孤煦来过这么多次承德书院,见到彩澄的面数却不过了了,大多数时候彩澄都是独个在房里看书,唯独有两次独孤煦对南寄傲提到入朝为官的事情,小傢伙才跑出来,紧张兮兮地拉住南寄傲的袖子,一句话也不说,只瞪着大大一双眼睛死盯着独孤煦,生怕独孤煦把自家爹爹拐走。 这天,独孤父子一进屋,彩澄就黏住南寄傲不放了,南寄傲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打发他带独孤彧出去玩。独孤彧什么人,天生人精一个,发现彩澄担心南寄傲做了自己的太傅就陪不了他后,就故意对南寄傲撒娇,慪得彩澄两眼冒火,两人长达千万年不死不休的争夺战就此拉开了序幕,从这天起,但凡彩澄看上的,独孤彧一定会插一脚,反之,独孤彧喜欢的,彩澄也不会让他轻易得到。至于他们争来争去,争出来个结果没有,那就是后话了。 回到南寄傲的故事上面,作为老一辈人精,独孤彧和彩澄的那点小九九哪里瞒得过他和独孤煦,乾脆一人提一个,扔出房完事。 关上门,现在是大人的时间。就像以往一样,两人还是以议政为主。七年前灵川大战后,南境全境併入了大央版图,九摩儺跳崖身亡。原圣女落月因风华而醒,羽化飞升,北域之王慕容隆无心思于朝政,携大央使者莫归梓浪跡天涯,并传位于唯一的外甥——独孤彧。 是以,天下基本归一。 是以,独孤煦有了理由隔三岔五来骚扰闭门教书的南寄傲,因为南寄傲是当朝唯一一个与南北两国都有莫浅关係的人,而且,南寄傲本身就是个能人。拋却过去的恩仇不提,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朋友,也只能止于此了。备上两壶好酒,三五好菜,就着这晚霞松风,聊聊朝政、谈谈民生、说说帝国的蓝图,偶尔再插几句那些个气死人的儿子妃子,再看看南寄傲那副幸灾乐祸的小人嘴脸,只能这样了。 至少,你还在我身边,哪怕我再也不能拥抱你、亲吻你,哪怕我早已失去你。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接近你,关心你,唯恐让你感到丝毫不适,又把我推远。 「寄傲,你怎么还不娶妻?南易安以为我还占着你,时不时就进宫行刺。」 「陛下,你怎么还不封后?沉水去了那么多年,彧儿也需要一个有德有能的母亲。」 「寄傲哥哥,你不正是那个最佳人选吗?」这种话,只能趁醉时说,就当是个玩笑。可即使是玩笑,南寄傲的脸色还是变了。 「噗,你想哪去了,我是说让你当彧儿的太傅。」赶紧补救。 南寄傲仍是摇头,「彧儿来承德,我会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但是,让我进宫做太傅,不行。」 南寄傲话说得不重,语气却十分坚决。 「你可以把彩澄一块儿带过来啊,他跟彧儿正好可以做个伴。」 南寄傲的头脑里忽然涌现出火澄和独孤煦排排坐吃果果的诡异场景,一连说了三声「使不得。」 他话音刚落,就见独孤彧哭着跑了进来,身后追着一只半人高的大鸟,拖着五彩的尾翼,明艳夺目。 「父皇父皇,妖怪啊!」小太子扑进父亲怀中,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看来真的吓坏了。 「彩澄,不得对太子无理。」南寄傲低斥了一声,那大鸟立刻缩小了不少,乖乖飞到他肩头,耷拉着脑袋,也是一派委屈。 独孤煦见到这情景,很无良地笑了,揉揉儿子黑漆漆的脑袋,对南寄傲说,「嘿,真被你说中了。」 南寄傲也笑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宫吧。」这下,有得你忙了。 独孤彧小朋友被妖怪袭击,可不是要他这个做父亲的好好解释一番,万一给未来的天子留下什么童年阴影,那就不好了。 「寄傲,你不送送我们吗?」我喝醉了,路都走不稳了耶。 南寄傲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一手牵独孤彧,一手扶独孤煦,彩澄还歇在他肩头,恶狠狠地瞪独孤彧。 「寄傲,其实,我们不是亲兄弟。」 独孤煦带着酒气地说。南寄傲点点头,他知道,他从始至终都是南寄傲,南家的三公子,而所谓狸猫换太子,不过是父亲演给所有人的一台戏。人,到底还是自私的生物。可为什么又还是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而付出自己的一切呢? 这个世界上,傻瓜有火澄一个就够了。 想起火澄,南寄傲知足地微微一笑。 南寄傲还是留在了承德书院,之后他又教了十来年的书,又在一个早上不辞而别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他的义子彩澄都不知道。 后来,有人说在灵川之畔好像见过这么一个人,清俊雅致,气宇轩昂,带一把古琴,在江岩上弹奏。这事说来也奇,每当曲声响起时,水波就会有规律地翻涌起来,就像给他伴舞似的。 再后来,这个人消失了,兴许是给浪花卷走了,也兴许是给山上的老虎吃了。而更多人愿意相信他是得到成仙了,又加上大央的煦帝找南寄傲这个人找了后半辈子,人们便把神秘抚琴人与南寄傲联系起来,觉得煦帝找南寄傲实际上就是在找长生不老的办法。大凡千古一帝都逃不掉求长生的窠臼,煦帝也不例外,这给他辉煌的一生稍稍添了一点败笔,但也让南寄傲这个名字得以见于史册。 后世于是知道曾经有一个南三公子,他当过大央的侍郎、当过南境的使臣、当过承德书院的先生,最后在那封印着凤凰的灵川之畔,他成仙了。 【画外音】 首先,把每一位小主都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寄傲的故事也走向尾声了,希望这个有点be的结局没有太倒大家的胃口(负罪状)。 然后,谢谢大家陪我走完这半个月~~~终于写完一篇文了(欣喜状)。 最后,求留言啊,话癆珺快闷死话癆珺了呜呜呜(泪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