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语》 序 禁语 序禁语 昨晚,我虽然喝得烂醉,但自己的质问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因为这是内心的咆哮。 「如果他真的爱我,搞什么像隻缩头乌龟,死老头子讲几句就怕得要死,还跟女人风流快活?他跟我上床上了几百次,我说我爱他都说了几千次,但是那傢伙从没对我说过一句『我爱你』!混帐傢伙,他……他根本不爱我!不、爱!你懂不懂!」 至于金主大人刘敏聪的回覆,我也全听进脑了,一字不漏。啊,他看戏模样地啜葡萄酒的笑脸也没有看漏! 「听起来你真像个被富家少爷戏弄的丫环,台柱大人。不过你们见面不到一个月,就做了几百次?你们不会肾亏?」 「你别开玩笑!那是夸张法,你不懂吗!总之,认真听我说!啊……混蛋!他要结婚我都不管了,我只想要他爱我、对我好!但他一直在耍我!」 「慢着,那句话是禁语吧。」 「呃……你说什么,哪句啊?」 「『我爱你』,对堂堂大少爷而言,无疑是句禁语啊,他怎么可能说出口?」 「什么什么……什么禁语?」 「你这个被禁断爱情催眠的傻瓜,你自己想想,如果他跟你在一起,他到底会失去多少东西?你这个破坏亲兄弟大好前程的傢伙,你不是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去……去他个屁啦!好好好,他别跟我一起,回去抱他的美女未婚妻睡觉,坐稳他的大少爷的宝座,享尽他的荣华富贵!他把我叫过去住,天天跟他做爱,把我当什么啊!mb也有钱收!我呢?性奴!呸呸呸!去他的,我好歹是他弟弟耶!」 「你脑子出水。你也不把他当哥哥,他要真当你是弟弟你又吵,有够烦的。」 「你干嘛一直在吐槽!刘敏聪,你脑出水!你干嘛不好好听我诉苦!」 「我不是专门听你诉苦的。老闆,再来一杯。」 「可恶!哼哼哼,我哥不要我了,金主大人也不要我!」 「别把你哥跟我混在同一句里,你也不想听到你的名字跟沟渠老鼠并列吧?」 「我哥才不是沟渠老鼠!他、他……嘖,去死!总而言之我以后不会再说『我爱你』三个字,每说一次就是犯贱,自贬身价!我不要他了!我要找别人展开我的新人生!」 「你这种话说了多少遍了?」 「你歪管啦!哼呜呜……呜啊呕呕……」 「喂!你、你这白痴……」 隔天早上,我被刘敏聪完全无视,也不晓得他在发什么鬼脾气,后来我才知道是我把酒店床铺吐得无法使用。 「酒品这么差,你这人以后别喝酒了。」刘敏聪恶狠狠地睨视我。 嘖,去酒吧不喝酒,难道喝果汁!多喝就习惯啊! 晚上,不知是刘敏聪还是谁把我的避难住址洩露出去,我一应门,便看见哥哥提着公事包站在外面。 「小逸,对不起,我不该……」 我的哥哥完全不顾四週可能有人,就这么丢开公事包,把我揽住。也不知道是我人老了还是宿醉得太厉害,听他不断低吟着「小逸」、「小逸」的我就心软了,故且让他进来,把门关好。 他还是满脸鬱卒,像是摸件易碎品似地轻碰我额头上的紫色瘀伤,双手几度撩起我的头发。他的脸靠得好近好近,好像想吻下去来疗伤。 「还痛吗?」 「……涂了药,没事啦。」 唉。该死的。 结果我又这样子原谅了这个全天下最该杀的人渣败类。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跟哥哥才能真正在一起呀? 我想,一辈子都不可能。 所有承诺与情话都是崔子行的禁语,他绝对给不了我什么,只是撒下一堆早就发霉了的希望叫我自个儿去种。我辛辛苦苦把全部感情都栽进去,但是等了又等,种子连芽都没长,我就先在烈日下晒成乾尸了。 套句刘敏聪的话:这种即合即离的关係,跟现世代的速食爱情没两样,过了三个月的热恋期就会玩完了。 崔子行,你这样爱放手又不放手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我顶多只会陪你恋爱三个月。 然后,我们一拍两散吧。 第1章 勾引吧勾引! 嘿咻! 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我终于远离了我原本住着的山上小屋,回归分别了四年半的t市。此刻已经是晚上九时多,从火车站闸口往外眺望,夜森森的繁华闹市街道亮满了灯,真有点怀念呢。 t市是我出生的地方,曾经陪着我共度了十数年的时光。但是四年半之前,我离开了亲人,独自在s市过着清间又满足的校园生活。这次若不是收到哥哥的订婚请柬,搞不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儿吧? 可恶的哥哥。 「呼──。走吧,蓝星酒店。」 旁边这位头发往后梳,尖细的眼前掛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有点腹黑、有点早熟的帅哥叫刘敏聪,我崔逸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金主大人。 很久很久以前,刘敏聪是我的幼稚园同学,十年后我们在舞蹈班巧合重逢,一见如故。他是堂堂的有钱少爷,却梦想要开酒吧,还说要个超级懂得跳舞长相身材也不错的台柱,懂得拋杯玩杂耍的调酒师,戴猫耳的漂亮服务生姐姐,以及恋姐的运动全能服务生弟弟,真是个怪人。 嘿嘿,金主大人是我认识这么多人里面最奇怪的喔。 我们一同走出火车站,t市的一切更刺眼了。对面还是我熟识的大型商场,不过报纸摊贩消失了,换成卖鱼蛋烧卖的黄色小店。 身处t市的哥哥,也变了很多啊…… 「崔逸向,蓝星酒店在哪里?」 「呃?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是t市的原住民吗?」 「你也是这个地球的原住民啦!怎么不懂得去蓝星酒店?」 「亲爱的台柱大人,酒店是你订的,你连地址都没记下去?别跟我说你连钱是什么都忘了。」 他这样质问,我很难自圆其说。我随便指住一个方向:「走这边!」 刘敏聪往相反方向离去……嘖,他算什么意思啦! 「刘敏聪!这边!」 「你指的方向肯定不准确,还是问人吧。」 结果他还真的完全不信赖他朋友的直觉,抓一个女途人来问,问完后还像个养狗的主人一样向我招招手,自己继续往前走。太过份啦! 不过我还是很歪种地跟着他走。 后来我们问了几个途人,最后问了个大叔,他满脸狐疑地打量我全身上下,然后指向左边。走啊走,天色越来越黑,脚下的道路越来越狭窄,行人变少。 我们都怀疑大叔指错路,但刘敏聪突然说一句:「找到了,蓝星。」 「哪里?」 「你看,那边。」 不远处真的有个写着「蓝星」二字的霓虹灯招牌,深蓝色小小的一栋,是挺雅致了,不过跟我在网上看到的照片完全不同呀? 「我不是订这个!我订的是黄金色的高级酒店啊!」 「嗯,是同名的地方。这是酒吧,不是酒店。」 「咦?啊……」 正如金主大人所言,这家小店不是酒店,而是酒吧──喔,以酒吧来说这里很大了。 蓝黑色的玻璃令我们很难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但透过旋转门的空隙,隐约可见吧檯旁边站了个肌肉匀称的健壮男,身体线条非常完美,有如山岳,还赤裸着上身。 ……耶,是、是gaybar耶?我在t市住了十多年怎么都不知道这里有座gaybar?听说gaybar里面的男人都可以随便摸! 根本不用想啦!我立即推门进去,这是大开眼界的好时机! 「喂,你这傻瓜……」 身后的说话听不清楚了,只感觉到铃铃噹噹的门铃在身边擦过,刘敏聪也在我鼓动下进入吧内。 一名褐色皮肤,肩膀宽阔的青年来迎接,笑起来十分亲切。 「欢迎光临,请问是两位吗?」 「嗯!」 他轮流扫视我们,眼眉很柔和:「第一次来吗?」 哇,这服务生好绅士耶!我点点头,给了入场费外加小费,于是他带领我们来到一张二人圆桌,并推荐了几款食品和酒类。 刘敏聪看来是承受不了睡火车的滋味,又累又饿,没有跟我计较gaybar之事,叫晚餐倒也叫得乾脆。不一会儿,两碟牛排薯条送来,附送两杯迷紫色的饮料。我啜了一口,是葡萄汁。 我边吃边打量这家店子。 这家名为蓝星的gaybar装潢豪华,不止地方宽敞舒适,佈置也很有格调,每一围圆桌下都铺了方形地毯,墙壁上紫蓝色的掛灯散出柔和的光晕,唯独吧檯处吊着白灯泡,玻璃杯子灿出闪亮亮的光芒,很有「蓝星」调。 吧檯前方是舞池,不过现时无人跳舞。其实现在客人不多,连同我和刘敏聪在内也不过十位,怎么搞的? 「简单。现在不是繁忙时间。」 刘敏聪低头用饮管猛吸葡萄汁,双手却仍拿着刀叉,非常有高中生调子。 「那什么时候才繁忙?」 「这家店的营业时间是晚上9点到凌晨4点。大概午夜11时开始才多人。」 「哇……大家早上都不用上班?」 「像你这种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就不用了。」 接下来我们享用完晚餐,刘敏聪竟然拿出钱包想跑了。 我连忙压着他的钱包:「我们才刚来耶!」 刘敏聪甩开我的手:「我们待在这儿快一小时了,还不走,你想等到深夜跳热舞?」 「那、那……先给我搭訕一下!」 刘敏聪的纸币的动作停下来了,我清楚感受到他语气中的满腹狐疑:「啊?搭訕?」 「嘘!小声点。」 我小心谨慎地张望四围,很好,没人留意到我们。我悄悄靠到他的耳边说: 「来到gaybar,当然要钓帅哥!」 刘敏聪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薄薄的嘴唇只吐出三隻字:「你疯了。」 「我才不是疯了!你忘记我这次回t市是干什么吗?」 「来参加你哥的订婚典礼。我也是。」 他说的时候还特意拍拍行李箱的外袋,提醒我那张订婚典礼的请帖……气死我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你是,我不是!我这次、我是要……!」 我崔逸向跟当年不同,绝对不会为了那负心的哥哥而掉眼泪! 我仰头把眼眶里不知名的水份吞回去,等到心跳速度回復一点,我抱着义愤填膺的决心离席。 「喂,台柱你要跑哪里了?」 这次我回来t市是为了勾引哥哥,事前找个人来做练习是应该的。哪怕是真的练习到kiss了,甚至滚到床上做了,还被插到流血了……怎么也好。 反正,哥哥不要我。 我爱的人不要我,那我跟谁一起做也没问题;抱个乐观的想法,说不定做啊做,我跟陌生人就会做出爱情,从此双宿双栖,成为神仙眷侣。 我会通过重重的障碍,习得最顶尖的勾引技能,到时候娶了老婆的哥哥就会仰天埋怨:「啊,小逸竟然会这么迷人,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为什么当年我要拋弃他!」然后像隻狗一样跪在地上乞求我的原谅。 ……嗯,如果真会演变成这样子,我四年前早该去做啦! 总而言之,我选了独自坐在沙发角落,看起来跟哥哥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他有着普通人的体格,穿得整整齐齐的,钮扣全扣好的白衬衫配浅棕色西裤,看起来是个颇有文气、害害羞羞的人。 他还没发现步步迫近的我,继续低头喝酒,桌上的花生还剩半碟。 以前在舞厅常常被搭訕,也试过亲自去找舞伴,所以现在我完全不担心。 不过,勾引呀……我还是第一次呢。 我回忆着过去被勾引的情景,放胆坐在青年旁边,用最勾引的声线开口试探:「帅哥,一个人吗?」 我本来想在说话的同时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或者是腰啊、屁股啊各个性感部位,但伤人的是,我才刚说一句话,他已经吓得在我面前呛倒! 「咳咳、咳咳咳……!」 嘖,过份!我本来想用妓女的调子说「相公,你欺负奴家」调戏一下他,但我已经没办法说出口了。 待到他很有礼仪地用纸巾抹抹唇后,他才把脸转向我。嗯!果然是长得清俊,白净净的,但是绝不柔弱!一字眉,高鼻子,细硬的脸部轮廓,看起来像个意志很坚定、有着大革命思想的文人。 如果他不要脸红就很俊了吧。 他愕然地看着我,好一会儿都没有张嘴说话的意欲。我只好鼓起勇气,把声线压得很低沉很有魅力:「帅哥,跟我喝一杯吧?」 我直接抢走他只喝了少许的酒杯,瞄准他没喝过的杯缘把嘴唇贴过去,帅气地畅饮。呜咳咳,这浅红色的酒还挺猛的,喝了三、四口就觉得整个食道都烧起一道烈火,头也晕了,亏这帅哥还敢一直喝…… 我立即把酒杯放回去,却失了平衡,倒在人家身上。 「欸!」 帅哥的肩膀缩了缩,脸更红了。嘻嘻,好好玩!这帅哥好可爱! 啊,我才不是故意装晕勾引的!我双手往下抓……唔?抓到他的裤子了,算了,能撑起身体就好。我用了一半的力气才摇回原位。 「你……没事吧?」我听到帅哥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拿了新杯子,给我倒了杯白开水:「来,这酒大概不适合你。」 「啊,谢谢!」 我立即呼嚕呼嚕地把冰凉凉的水喝下,感觉舒服多了。这个被我勾引的帅哥真温柔!长得帅又斯文,无论在女生堆还是同志堆都超吃香啦! 不过,他是直的还是弯的? 我认真瞧瞧他那不敢再望我一眼,故意看着别处听音乐的害羞表情,好像有点弯弯的,又好像是直的。传说中同志能够轻易感觉到一个男人身上有没有同志的电波,但我似乎办不到,大概是经验值不足。 既然我俩都坐在同一桌了,所以我很热络地装熟:「你有约了谁吗?」 他犹豫了一阵子才答:「有。不过他爽约了。」 「你常常来这儿?」 「不,第一次来。」 「耶,我也是第一次来!嘿嘿,其实还真有点怕怕呢!」 甫一说完,把脸别开的帅哥终于肯回头望我一眼,但那分明是不信任的目光。 他睥睨我一阵子,几秒后又提起酒杯自个儿在喝了,真不知道是怕羞还是天生冷淡。 我本来很想追问他的姓名跟手机号码,再去跟刘敏聪炫耀啦!遗憾的是现时气氛太尷尬,我只好挑起几颗花生来嚼。 他没有说不欢迎我,也没有摆出厌恶的脸色,就这么跟我保持安全距离,一副全然不受我勾引的清高文士模样。 我嚼啊嚼,偷偷回望金主大人,那个金丝眼镜的腹黑傢伙朝我笑得高深莫测的,内心肯定在不断嘲笑我,哼。 我鼓起勇气,再度尝试搭訕:「喂喂,你有摸过那个肌肉外国人吗?」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坐在吧台旁边,光着上身,下身只穿黑色紧身皮裤的金发壮汉。我不懂得评价外国人长得好看不好看,不过身材真是一绝! 在我看得入神之际,帅哥说:「我不想摸。」 「耶,你直的?」 他没有回答,仍是那副冷酷又害羞的气派,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不摸,我摸!」 「咦?」 「要不你也跟我一起摸呀!」 我强行抓着他的手腕走上前,他这人很温驯,只任由我拉着他跑也没叫住我或怒气横飞地甩开我,真是好人呢。嘿,难道他也想摸,只是羞于承认吗? 虽然有人陪我壮胆子,但是面对这个金发外国人的蓝眼珠,我还是有点手足无措。外国人用很好奇的眼神盯着我俩,用充满高低起伏的调子说:「hi!」 「...hi!」我紧张地伸手挥挥。 「goodevening,sir.」旁边的帅哥使用字正腔圆的音调,好像留洋生喔,一点都不怯场。 我双手合好,试着先来段字正腔圆的中文:「请问我们可以摸摸你吗?我会付钱!」 「sure!」 哇,他不但听得懂,还很豪迈地大笑,向我们张开双手。他一用力,胸口便挤出超帅气的肌肉,原本若隐若现的腹肌也展露无遗,好棒的流线! 我模仿已经很熟练的大少爷,把几张大纸币塞进他的裤袋,他看见后明显很高兴,更积极地展现自己的壮丽身姿。我笑嘻嘻地把双掌扑上去他的肌肉上,嗯嗯,好结实!外国壮汉在事前或许做了点功夫,他的胸部看起来光滑却不油腻,我把他从胸膛直摸到小腹,再伸手到后面用力摸那大屁股,嘿嘿,感觉真棒! 在旁的帅哥本来是酷酷地绕着双手,只瞟一两眼,后来似乎也看得兴起了,盯着我俩浅笑。嘖,帅哥真不愧是帅哥,笑起来魅力爆棚的。 我奸笑:「嘿嘿,你也想摸吧?」 他慌了,难得的笑容瞬间消失:「不,没有。」 我靠到他身边:「别掩饰自己的真实的欲望!来吧来吧!」 他又脸红了:「我、我才没有!别乱来!」 我捉住他的手,用力拔向外国人那儿:「嘿嘿,玩玩而已嘛,别这么拘泥!」 就连外国人也把肌肉朝向他:「comeon,baby!」 他用力拧头:「不用!」 他说不用我就更用力了,哼哼,像他这种偽装成正人君子的傢伙,只要嚐到肌肉大汉的甜美滋味肯定会流连忘返,永远都戒不了啦! 我贴着他旁边,几度把他的手迈向外国人的胸襟,但他拚命挣扎,就是不领我的好意。我当下缓了力道,待他适应时才猛地一揪,他果然上当,手指快碰上外国人的乳头了! 但他在下一秒也猛地反揪……我倏地失去平衡,就这么往后跌;我还期待帅哥会耍出一招英雄救美,结果我往后跌的慢动作时看见他也被我的手扯下来,他的身体也往我身上倾下去…… 扑咚! 呜呼,我屁股先坠地,本想使出这半年来练习breaking的成果,来个帅气的手转或是头转,可惜我的落地姿势太差,而且我的手臂才刚与地板摩擦,帅哥也跌倒,斜斜地以高大的身体把我的手压住。 最要命的是,他竟然把右手摔到我的命根子上!那种落地的衝击,就像是要把我的重要部位打断! 可可可可可恶……!虽然他打下来的力气不大,但我那里也不大啊!不大的力气集中到不大的地方实在太惨了!可是我还没厉眼瞪他骂他「淫贼」,他已神色慌张地爬起来,还很绅士地向我伸出手作出搀扶姿势:「没事吧?」 唉,我们生平第一次见面,他这样待我也算不薄,很有礼了。再说别人都看着,我也不好发难说对方有什么错。我心软,气也消了大半,捉住帅哥的手站起来:「嗯,确实有点不舒服……」 「欸?哪里?」 「这里……你快摸摸!」 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重要部位前方,作势强迫他摸,他果然吓得把手强缩回去,这次还从脖子红上了耳根,双眼瞠得大大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哈哈,真可爱!这下子我的气全消……哇啊!脑、脑壳被敲了?谁! 我才刚回头,就听见刘敏聪的呼喝:「喂,你还能走吧?快走!」 「呃?」 「我说你丢人现眼,还呆在这里干嘛?」 「金主大人!你好过份!我只不过是跌倒而已!谁都会跌倒啊!」 「跌倒不喊痛,急着叫男人摸自己性器官的色鬼还不丢人现眼吗?」 嘖嘖,他把我说成什么人啦,好像我是个飢不择食只需要性器官的色鬼似的,哼!我很想反驳,不过刘敏聪说得咬牙切齿的,我不敢惹他。 之后刘敏聪假扮我的监护人向帅哥道歉:「抱歉,他精神有问题,请不要放上心。」 我忍不住大叫:「你才精神有问题啦!」 帅哥看看我的脸,忽然噗地一笑:「嗯,我不会放上心。」 他这个回应就像是认同刘敏聪的「他精神有问题」六隻字,哼!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 接下来刘敏聪快速结帐,我只来得及对帅哥大叫「下次见!」就被拖到店子外面,都来不及看帅哥的可爱反应了。 呼,好冷。入夜的深秋真令人难以兴奋啊。 刘敏聪冷酷地不瞅我一眼:「刚才我问了服务生,蓝星酒店在这个方向,走吧。」 「嘿嘿,金主大人真可靠呢!」 「我不像你,来到酒吧只懂得调戏男人。我是为正事而来的。」 他无情地从行李箱外袋抽出哥哥的订婚请柬……嘖! 金主大人,你真是个可靠又可恶的男人,还调戏不得! 第2章 一个人的热恋 在刘敏聪的带领下,我们在晚上11时顺利抵达蓝星酒店。嗯嗯!足够让五、六个人同时通过的玻璃门,金黄色的墙壁与天花板,中央有回旋状通往上一层的楼梯,这才是我订的五星级酒店嘛! 进入房间,把行李处理好后,刘敏聪说:「快去洗澡,等会儿帮你涂点药酒。」 「药酒?」 「你刚才在吧里不是跌倒吗?」 好感动!其实我没事啦!我抓住金主大人的手说:「金主大人!你对我真好!你真是我崔逸向最好的朋友!」 「你是我的台柱大人,我未来的摇钱树,你要是腿受伤了不能跳舞,我这几年的功夫不就白费了?放手。」 ……好、好狠毒! 但最狠毒的是他还没说「放手」两隻字的时候就把我的手狠狠地甩开。我还没来不及骂他,他就伸脚踢我的屁股,把我踢进浴室里。嘖嘖,什么帮我涂药酒啊,他根本是帮我製造新伤!欸欸,我还未拿我的换洗内衣裤呢! 洗净身体后,我什么都没穿,只裹着浴巾在金主大人面前性感亮相。金主大人瞅了我一眼,什么表情都没有便放下报纸兼眼镜,轮到他的洗澡时间。他果然对我的身体没有兴趣。 刚才酒吧里的帅哥,看到我的身体会不会兴奋啊? 如果,是哥哥呢? 我光着身子去见他,他会不会兴奋? 一直以为时间可以让我忘却这份感情,不过他不是别人,是我哥哥,自幼便跟我在一起的哥哥。区区四年,怎么可能让我忘得了? 唉!我果然是自欺欺人。越迫近t市,越是期待他会爱我,掉头跟我回去s市的小屋,与我共度馀生。 也许我真的无药可救。 我裸着身体在床上翻滚了几十转,刘敏聪总算出来了,身为有钱少爷的他偏好浸浴。现在他全身香喷喷的,不过没有平日的古龙水味。 哥哥以前也有捺香水的,被他抱着会嗅到脖子上的柠檬味,很舒服。 「你哭过?」 「呃?」 「你眼睛红了。」 我抹抹脸,没有泪。因此我也只能答:「眼睛发炎吧!」 「最好是这样吧。」 刘敏聪叫了服务生,要了支药酒来,很随便地帮我抹小腿、大腿等部位,还不断抱怨着台柱就应当自己照顾自己的身体,不用别人提醒。我原以为这是非常性感煽情的画面,但刘敏聪的动作完全不怜香惜玉,像是帮自己畜养的狗疗伤一样。 唉。换作是哥哥,他一定会藉涂药之名,近乎挑逗地摸我的大腿,还会反反覆覆,直到摸爽了才肯收手吧…… 在我13岁那年,他有恋童癖似的,撕开我的衣服,意图强暴我。被家里的人亲自捕获后,他便狼狈逃出家外生活。 到了我15岁时,我在校行为不检休学,带着行李到他家。他还是像个恋童魔一样,跟我睡在同一张床,多次在睡觉时把手摸到我下面;他还老是跟我说1号0号的,催眠我要当他的乖乖0号,欺负我当年无知。 他这色魔。大淫贼。 但如今我却趁着他要跟女人订婚,就抱着非要勾引他到床上不可的决心,专程跑到t市叫他强姦我。 「眼睛又发炎了?」 刘敏聪再度唤我,我马上伸手擦眼睛,仍然没泪。 我问:「金主大人,我这次来,是不是很笨?」 他深深叹气,显然已猜到我的想法:「笨,笨到无药可救。与其把精神放在一辈子都不会跟你相爱的人身上,不如另找对象。」 唉,我也想啊!但我办不到。 得知哥哥订婚的消息后,我日思夜想的,都只有哥哥。 我的哥哥崔子行,他明明是爱我的。 他却拋下我,放弃爱情,跑回到老家继承家业,还找女人订婚。 刘敏聪早就累坏了,软着身子爬到床上。其实我也很累,不过一想到明天终于要跟哥哥见面,总觉得很不安。如果哥哥不是我认识的那样子,我该怎么勾引他上床? 四年。即使这段时间我不断打探他的消息,知道他的生活,我们之间始终相隔了四年的距离啊。 「金主大人?」 「……唔?」 「你还没睡啊。」 「……废话。我睡了还会回答你?」 「你可能是梦游啊,说梦话呀!」 刘敏聪一反常态没有驳斥我,我以为我终于胜利了,但想深一层,这大概是大少爷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劳顿后,懒得说毒话而已。 我翻了个身说:「金主大人你知道吗?我哥曾经对我很好,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连我家老头子和我妈都远远比不上。」 「……是吗。」 「嗯!s市那栋山上小屋原本是哥哥的,他买下来给自己独居,后来我被学校和老家赶出来,我才搬过去跟他一起住。可、可是呢,那间屋子的设计分明是给两个人住的。椅子一双双,杯子一对对,床也是超大的双人床。」 「……哦。」 「我第一晚搬过去睡就吓倒了,你知道我看到什么吗?」 「……唔。」 「房间天花板镶了幅油画,油画的主角是我。我问哥哥为什么要画我,他只顾着闪烁其词解释油画的主题,然后就睡了。嘿嘿。他……明明独居在外,但是好像一直等着我来……」 我等待金主大人的回应,但是过了十几秒都没有答覆。我再叫:「金主大人?」依然没回应。哼,在我讲到最精彩感人的事就睡着,真不是好朋友! 我抹抹眼,继续想,我要趁现在想个痛快的。 哥哥是个好色的傢伙。四年前我是个无知小孩,天天被他吃了豆腐都不知道,无论是言语上的豆腐还是肉体上的豆腐,他都吃光光的。 他仗着自己是学画画的,就叫我穿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当他的模特儿。 动不动就抱我,摸我,亲我。 好不容易,我跟他告白之后的那段日子,他每次从大学回家都会疯狂吻我,屡屡把我吻到沙发上,几乎是一吻不起。每次吃饭,他都要逗我,有时候强迫我坐在他大腿上一起吃饭,有时候夹着烧肉餵进我口里,有时候甚至很不卫生地吃到一半便跟我接吻,嘴里都是奇怪的味道。 然后他笑得很开心。看见我气呼呼的表情,他的笑容会变得更加灿烂。 他好色,可恶,讨厌。 那时候他只会对我一个人好色,只会在我面前露出这又可恶又惹人厌的一面。 週末週日也不会跑到哪儿玩,就跟我一起呆在山上小屋内,看电视,看书,画画,跳舞,多么写意啊。 才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派人把他的消息捎回来,就会得到他身边的女人名单,附带被他点名的moneyboy资料。 到了现在,还要玩订婚游戏。 我手上的银戒指算什么?当日他在地下室里给我套到无名指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解释。 他这浑蛋。 我抹抹脸,天啊,这下子眼泪流和鼻水都跑出来了。我在黑暗里摸出纸巾狂擦,嘖嘖,看来还是别想那个忘恩负义的傢伙了。 我强行闭上眼睛,眼皮立即浮现哥哥的脸,真是不得了!我怎么会这么想他? 还是想想刚才酒吧里遇见的文气帅哥吧。如果有一天他找上我,然后偷偷摸摸地跑到酒店开房……他的身材不算很壮,但是看见床上的我却猛地脸红,一副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模样,十分可爱。 我把手探入内裤里,更用力地想像。 大帅哥肯定不敢直接看我的那里,那么我强迫他看吧!我抓着他的手摸到我的下体,他先「不」的一声,然后红着脸,在我的勾引下摸啊摸,摸啊摸…… 「嗯、嗯嗯……」 对,我会发出这种声音,然后他开始兽性大发,把我整个压倒在床上! 呼呼呼……好像渐入状况了。我把裤子脱到膝盖处,让他看到我的屁股。他一边吻我,一隻臂弯锁住了我的腋下,另一隻手则摸入我的股缝。 「……啊……啊啊……」 他的手指不断在我的后穴外面徘徊,同时吻我的后颈。他的动作很温柔,我全身都被他摸到又软又累,根本挣扎不出来。 「嗯、啊……快、快点进去……」 我咬着枕头说,他只是在我耳边轻笑一声,尤如昔日。他偽装不出磁性的嗓音,但是那轻若清风的调子,令人很舒服。两隻手指在我洞外玩弄,却总是不进去,惹得我心痒痒啊…… 我努力地扭动屁股,想要更深入、更多的接触。但他又笑了,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叫唤:小逸、小逸、小逸…… 「……哥……哥哥……嗯……」 「……哥你个鬼!晚上没事干居然叫春!」 ……呃? 突然外面一亮,我立即睁开眼,还没回头便感觉到身上一凉,被子被拨开了!天啊这是搞什么啦!我眼泪鼻水都没敢擦,先把我放在前面后面两个重要部位的手抽回来,匆匆把衣服整理好。 我看着刘敏聪的怒脸,无法忍受地大叫:「刘、刘敏聪你这变态!你搞什么!变态变态变态!」 「你才变态!好端端的睡觉时间,居然想着你哥来自慰?」 「……你!呜、不准吗?有谁规定不可以!我……是我哥哥又怎样!乱伦又怎样!嘖,想想也不行啊,你偏要看你就是真正的变态!」 「你的对象是谁都没关係,但是你叫春翻床的声音把我吵醒了。为什么每次跟你住酒店都是这样?」刘敏聪戴上眼镜,捧起桌边的电话说:「我要换房间。」 我把电话按住:「不准!」 「……什么,你又想搬出那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房同住』的白痴理论吗?」 「才不白痴!」 我们争论了足足15分鐘,刘敏聪终究撒撒钱就要了另一个空房间。好好的双人房只剩我一人,超空虚的。 不过被刘敏聪这一吓、这一闹,我整个人都累垮了,下面早就软了。倒回床上5分鐘不到,连自慰都用不着就沉沉稳稳睡去,一下子就到了天明。 第3章 并非崔家的人 刘敏聪终究是我的莫逆之交。隔天早上,我一如以往地跟他说早安,他也一如以往地跟我说早安,顶多是意有所指地说:「还是单人房最舒服。」 今天是星期日,吃早餐的时候我们简单商量了,早上他会去坟场拜祭他的亡母,我会回老家一趟,依照规矩见一见我那对迫压儿子的没人性父母。我会佯装成放浪的小子,把哥哥忘记得一乾二净,并且完全不知道哥哥的现况,问东问西。 午饭后,再跟刘敏聪会合,一同衝上去哥哥跟他女朋友的家。 「有事打电话联络。」 「嗯!」 「台柱大人,你的手机还有电吗?」 「有啦!还有一半!」 接着我们分道扬鑣了。我不打算回老家住,行李都放在酒店,轻轻松松地只带钱包就走。 作为老家的大本营,t市绝对是个繁华多样的大都市,不但楼高车多,在商场、娱乐场所一带,乃至小巷子也塞满年轻人,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 老家当然不在繁杂的区域,乘坐地下铁路几十分鐘,再坐小巴,窗外的楼宇变矮、行人路变宽,这才抵达位于t市东南部的高尚住宅区。 走了不久,我便看见那个久违的淡砖红大宅。远远望过去,那儿还是新净得跟刚买回来的豪宅没分别,白色围栏没有污点。即使在10月末的深秋,花园的树木依然绿得油亮,要不是我瞟到几块树叶被风吹甩,那简直跟完美的假树没分别了。 进入正门要先跟对讲机说话,所以我挑了由后门进入。把钥匙插进去,转一转,嗯!仍是旧门锁,这几年都没换,真是很危险啊。 我才刚踏入屋内,便见娥姐在收竹竿上的衣服。她一见到我,好像认不出我是谁,定睛看着我许久,忽然张大了眼睛,笑出很多皱纹:「你是……小向啊?你可终于回家了!回家了!真是的,变化真大!都认不出来了!」 我随便笑笑,没有答腔,直接步入走廊。其他家丁见着我,并没有恭恭敬敬地叫我声「二少爷」,一个个开口闭口就是「小向」,好像跟我很熟稔。不过他们叫了我之后便退后十步,乖乖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还没步入客厅,老妈已经笑容满脸地跑出来,看来是收到家丁的通知。她像个疯子似的双手乱摸我的脸,颤着嗓子说:「小向……小向,你、你终于回来了!真是想死我了!瞧你现在,长得比妈妈还高!」 我侧身避开她的手,勉强笑笑:「是吗?」我可一点都不想你,也不想老头子。 「暑假怎么不回来呢?」 「我干嘛要回来?」 老妈顿时无语,脸色变僵。我直接走进客厅,看见老头子放下报纸,一如往常地冷着脸色:「不准对你妈这样。」 嘖嘖,老头子连板起眉都很威风凛凛啊?但这顶多只会令哥哥害怕,我一点儿都不慌。 「老头,那我该怎么做?『因为回家了就要看你们的脸色,像奴隶一样,所以我不回来』,这样比较好?」 听罢,老头子立即站起来,走到我身前。我早知道他会做什么,他的手才刚动,我已经让我柔软的腰身往后弯,轻易地闪开他迎面而来的巴掌。掌风摑过后,趁那死老头还没回神,我先跳到安全位置。 哼哼,我虽然不像哥哥有学武,但我好歹有学舞! 「逸向,你这是什么态度!」 「正常态度,难道别人打我我要给他打另一边的脸?对了,我今次勉为其难回到t市,只是收到哥哥的消息,他要订婚吧?」 大屋瞬间復归寧静。死老头的直眉也变得僵硬,好像说不出话了,旁边的老妈、家丁都没胆出声。 为什么会有这种冷藏库的气氛,我也能理解啦。 当初哥哥进我房间想强暴我的时候,这些人,全都看到;接着哥哥就被赶出家门。 几年后我跟哥哥两人同居在山上小屋,我曾在电话中大大声声地向死老头表示:我喜欢哥哥。情人间的喜欢。 崔家两兄弟的不伦故事,在他们眼中,并不是爱情。 是涉及家丑的禁语。 不过,这并不是我的禁语。 见他们久久不语,我先打了个呵欠,装作若无其事:「好啦,那个崔子行现在在哪里?房间吗?我去贺贺他。」 我假装要跑上楼,但蛾姐先发话了:「吶……你哥不住这儿。」 「哦?他跑去未婚妻家里住?」 没有人回答。这有什么值得沉默不语的?这种事我早知道啦! 我用眼角馀光扫到死老头,他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好像在探测我对哥哥订婚的事有什么反应。哼,我瀟洒地扬眉,用爽朗的姿态说:「真的一起住了?唉,既然哥哥跟未婚妻都有夫妻之实,直接结婚好了!搞什么还要玩订婚?只是商业行为吧!」 「不是。」老头子咬牙切齿地说。 「那肯定是家里有人嫌弃未婚妻家境不够好,所以只肯来个订婚吧?」 老头子这回没有说话,反而深长地叹了一声,明显得让全屋的人都听得见。我也不在乎,仰望天花板大叫:「唉唉唉!哥哥真可怜!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能干,全都贡献给这个崔家了!连娶个老婆也要先订婚?现在有多少人会订婚啦,这不是谁谁的阴谋还是什么?」 老妈插话:「小向,别这样……」 我差点想驳嘴。在山上,哥哥常常对我笑,每天都过得好不快活;可是在老家,面对父母,他永远都摆出一副绝世孝子的脸,这又算什么?我却打了个寒颤,要是哥哥在这分别的四年里,完全变了另一个人,对着我也不会笑呢? 我抿紧下唇,正想把这种想法从脑中挥去,却听见楼梯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我起初以为那定然是哥哥,但转身一看,那是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子。嗯……她的打扮不像女佣,却也不像客人,因为她穿的是睡衣。我崔逸向对女人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硬要形容她,只有两个感想:短发像波涛,胸部很汹涌。 她看见我,便很性感地把她的巨乳压在楼梯扶手上,懒洋洋地说:「啊,你是小向?」 我直接转向最靠近我的蛾姐问:「她是谁?」 「这个……」她支吾其词,用求救的眼神望向老头子。 老头子没有隐暪,平淡地说:「她是你姐,叫崔丝缕。」接着他转向巨胸女子,说:「丝缕,这就是逸向。」 那个名字颇有古典气息的崔丝缕施施然走下楼梯,向我露出很浅的笑:「小向,你好。」 她的声音有点有气没力的,像高级绸缎一样,眨眼间便会被风吹走,与世长辞。近看之下,更会发现她的胸部虽然很有压迫感,但的眼眉和眼瞼皆呈八字状半垂,有种慵懒怠惰的味道。 她到底是谁啊? 「老头,这是你在外头的私人女?」 崔丝缕首先回答:「我是养女。」 不懂。好端端的已经有两个儿子了,怎么还要收养女?难道是爸爸的世交飞机失事了,遗孀就这么丢在我们家,莫名其妙地当上我姐姐? 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崔家二少爷竟然完全不知情耶? 我用狐疑的眼神环视来歷不明的姐姐、老头子、老妈和佣人,只有老头子答道:「丝缕是四年前搬过来的,她比你哥还大一年,现在是我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不得了!从哪个角度来讲,老头子不可能让这么年轻的女子成为他的私人助理。堂堂崔氏企业董事长私人助理,这么重要的职位,如果不是很信任、很有才干、很有经验的人,那么她一定是跟崔家关係极其密切。 依照这个情势,看来这个叫崔丝缕的女生只有三个可能性: 一、崔丝缕真的是老头子在外面乱搞出来的女儿。 二、崔丝缕是老头子在外面的女人,现在假借女儿之名搬到家里,天天用她的巨乳服侍这头发都开始变白的老头。等到老妈死了,她就会坐上正妻之位。 三、这才是哥哥未来真正的结婚对象,老头子把她命为私人助理兼养女,就是要培育媳妇! 如果是前两者,老妈和老佣人的脸色应该会很不对劲,尷尷尬尬。但是老妈的目光全放在我这个久久不归家的儿子身上,满脸焦虑;家丁则是装出无表情的看戏样。 唉,猜不出她的来头,算了。 我回来老家,本来是想在见哥哥前先瞭解哥哥的近况,现在就顺道打听一下这个姐姐的来头吧。我大摇大摆地坐在红沙发上,向英姐招招手:「英姐,可以给我这几年哥哥的相簿吗?」 英姐踌躇道:「哎……这个嘛……这几年子行都没拍照。」 「他不愿意跟老头子老妈拍照我完全可以理解,因为我也不愿意!但他总会把他跟未婚妻的照片送来吧?」 「这……」 这「这」一声后又是没了回音。我摆手说:「算啦,你把所有相簿都拿过来,我自己看。」 于是英姐跑开去找相册了。那个叫崔丝缕的拖着她的过长睡裤坐在我身旁,嗯,香喷喷的脸,好像刚洗完脸。 她用温慢的语气问:「小向在s大吧?唸什么的?」 「你不知道?」 「嗯,嗯。大家都只说你长得很可爱呢,爸说你任性、不听话。」 咦?说话真直接,她这人有意思。我瞧见老头子装作没听见我们的对话,逕自看报纸,老妈跑进厨房做事,家丁们总算散去。 我点点头说:「我唸商的。」 「咦,好巧,跟我和小行一样呢。我以为你应该唸别的科。」 「我该唸什么?」 「嗯嗯,我觉得你很像唸设计,艺术的人。」 「咦?」 我垂头看了看,我穿的是很帅气的黑色皮背心,巧克力色的光亮皮裤只到膝盖,皮靴子也毛茸茸的。啊,穿这样子就像唸设计艺术的? 我想反驳,不过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我跟崔丝缕才刚刚第一次见面,她又不是帅哥,根本不用多废唇舌。 后来老妈端了杯汽水给我,我就不客气地喝光光了。接着观赏近几年的相簿,嘖!真的完全没有哥哥的身影,比起我派去的私家侦探更不济啊!这薄薄的一本相簿还没填满,里面多是风景照,偶有几张是老头老妈再加这个奇异老姐的三人合照,三人都笑着,真是和睦一家亲,我和哥哥都在照片的十万八千里之外。 我认真打量这些照片。这风光似乎是国内,但不是t市。 「这是k城的鲁月湖,小向你去过吗?」 崔丝缕每几张照片便讲解一下,算是有心了。k城,难道老头子是从k城把这姐姐带回家? 这本相簿不用五分鐘就看完了,没什么特别,就是证明了崔丝缕跟老头子老妈相处得很好。这时候老妈凑到我身边好像想插入话题,不过在老家这里我无话可说。她刚坐下来,我就站起来。 「我走了。」 老妈也跟着站起来:「你去哪里?不是刚回来吗?」 「我回来是为了参加哥哥的订婚典礼,当然要先见见哥哥跟未来大嫂。连照片都没有,我根本不知道哥哥那个叫容颖的未婚妻长得怎样,别人问我『你大嫂好看吗』我还答不了!」 「这……这种事也不急啊,小向你先吃完饭再去吧?」 「是嘛,小向,吃完饭还早着呢。」 老妈发话,老姐支援,我可真受不了啦!算了,反正老妈没有打过我,就顺顺她的意思吧:「我已经约了朋友吃饭,我……要点能吃的点心就好了,顺道带给朋友嚐嚐。」 老妈还真对我唯唯诺诺,马上端了些葱油饼给我。我在她面前讚了一句:「挺好吃的。」 单是这样,她就容光焕发,笑得合不拢嘴的。唉,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后来我要了哥哥的住址,带着几块葱油饼闪人。老妈很烦,临走前不断嘮叨;老头跟崔丝缕却用神秘莫测的眼神凝视我,那彷彿是出自同一模子的,让人不禁猜想这姐姐是不是老爸的私生女。 我在无人阻止的情况下顺利离开。 顺着地址乘车而至,景色换成了平凡的住宅区。一栋栋的住宅种满了视野,偶尔看见公园、球场、康乐中心、学校等地方,算是挺平静的。相较于老家,哥哥住的地方可真朴素呀。 想来他当年买的山上小屋也是小小的,绝对称不上豪华气派。 我来到一栋看起来很新很白很高的大厦,很轻易地进去。从地面升上二十八楼,那真是很漫长的时间,萤幕数字跳一次,我的胸口便跳了十馀次。 距离地面越远,距离哥哥越近。 待会儿,我该不会看到哥哥跟那个叫容颖的女人亲热,打情骂悄吧?即使没有,订婚典礼也肯定有一群人在起哄,要哥哥跟未婚妻更亲密些、吻吧吻吧…… 我抱着胸口,猛抽了口气,呼呼,真是可怕的幻想! 升降机门开了,我马上衝出来,对着走廊的窗户狠狠吸气。呼呼……怎么办?现在一想到哥哥就怕得要死了…… 二十八楼实在太高了,我从外面吸入的都是高空的空气,氧气不足够!忽然又听见铁闸声,吓得我抓着胸口闪到防火门后面,不敢跑出来。 「欸欸欸,有了有了,你先进去!」 「好好,你也快进来啊!」 ……那是两个守望相助的大婶在聊天,然后一同乘升降机离开。唉……天啊,我、我是怎么搞的?真没用! 我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见哥哥。 我坐在无人的楼梯间,待到呼吸调顺,才给刘敏聪发了个短讯。 第4章 故人啊故人 刘敏聪十分不够朋友,他到了中午一点多才出现。他刚从升降机门口慢步踏出,我就如蛇般溜到他身后。 「怎样了?」 「我……我不敢一个人找哥哥,你帮我按铃。」 「他在家吗?」 「不知道。」 我明显看见刘敏聪的金丝眼镜下冒现红光,幸而我紧紧抓住他背后,我把头别开他就不能瞪我了。他满口无奈地叹气,最终还是领着我到达哥哥的单位,对准电铃按下去。 空气送来叮铃叮铃的悠扬音乐。 「呜!」 该死的我又呼吸不稳啦!我把刘敏聪抱得更紧,以防自己站不住脚。好不容易把头升到刘敏聪肩膀的位置,但耳朵也正好把刘敏聪有力的磨牙声听进去。 真是的,被我抱一下有什么不爽啦!我崔逸向有很多人想搭訕抱抱都不行耶! 没多久,磨牙声被木锁的喀嚓所辗断,接着木门被翻开。 开门的人,正是哥哥。 我稍微松开双手,仔细地观看。 四年多没见了,他变得更高大了,肩膀更宽了,两眉更英挺了,整个人越发有魅力。嗯,现在的他是快将25岁的社会人。 虽然我学街舞后个子拔高了非常多,但似乎也只到达哥哥的眼睛或眉毛。哥哥的发色变了,以前他总爱把头发染成金棕色,很有层次感。现在跟随老头子从商,人也变得规矩起来,头发变回黑色,只在日光灯下透着几圈暗棕。 私家侦探的照片中,哥哥常常穿着硬梆梆的上班族服装;不过现在穿的是普通的棉质住家服,外面套上眼熟的艺术家白袍,看起来像是准备画画。 哥哥,好像没有跟我记忆中相差太远? 刘敏聪没有说话,哥哥似乎未看见我的脸,他靠着门框说:「请问你是?」 ……呼。哥哥的声音跟我印象中也没有区别,略带点低沉,话音清晰,要是更轻更邪一点就很像在调戏。 等到刘敏聪悄悄地狠扭我的小指,我才痛得抽了口气,从刘敏聪的背部攀出头来,尽量摆出开心的表情。 「哥哥,呃、新婚快乐!」 ……啊,不对,笨蛋,我到底说了什么! 刘敏聪从我身前挪开,很过份地用手刀敲我的后脑:「喂,你哥连订婚都未办吧?」 别拆我的台!我把目光瞟向哥哥,却见哥哥睁大双眼地注视我,他到底在想什么?尷尬了?不想看见我?觉得我的出现是阻碍他的美好前程吗? 我吓得立即别过头。 当下我决定专心跟刘敏聪争辩,缓和一下情绪:「那……还不是一样嘛?哥哥都要订婚了当然会结婚,订婚如新婚!所以新婚快乐没错!」 「喂,崔逸向,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可恶,金主大人还在拆我的台! 我努力挤出笑容否定,同时伸手痛扭金主大人的屁股:「哈哈哈!我才没有紧张!我是兴奋啦!多年不见的哥哥,不知在什么时候、在哪里,竟然把我的大嫂拐来了,现在还住在一起,准备结婚!说不定肚子里连儿子女儿都有了!龙凤胎!」 金主大人捉住我的手,从喉咙深刻跃出冷笑声。 「台柱大人,你明明说过:『有没有结婚都不要紧,男人都是见好就上,晚晚都是新婚夜』,对吧?」 「我哪有说过那种话!」就算有说过也别在哥哥面前说出来!你是故意耍我吗! 「所以,你的心底话分明就是你哥每晚都新婚快乐。你每天晚上都祝他新婚快乐吧。最好你也祝我每晚新婚快乐,我也祝你每晚新婚快乐。」 「什、什么嘛!你在说什么啦!我听不懂啦!」 「别吵,我要否定你那句『男人都是见好就上,晚晚都是新婚夜』的理论。」 他木无表情地转向哥哥,尖细的眼睛瞇得更尖细。 「崔逸向的哥哥,亲口告诉你家弟弟吧,你跟很多女人都上过床?晚晚都是新婚快乐夜?」 呃?金、金主大人好像刻意要惹怒哥哥? 可是哥哥不慌不忙,我们的话对他不痛不痒。他提起爽朗的笑容,看着我说:「新婚?哈,能够再见到小逸,才是最快乐的事呢。小逸,好久不见!」 耶、耶耶。最快乐吗?哥哥这句话有什么特别意思吗?还是嘴上说得好听,实情是敷衍刘敏聪? 刘敏聪没有反驳,连眉头也不皱一个。 接下来我和刘敏聪受邀进入屋内。堂堂崔家大少爷的住所平凡得令人惊叹,嘛,顶多叫作雅緻吧!傢俱都蛮新的,墙上象徵式地掛了几幅风景画,没了。跟我的山上小屋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啊。 我和刘敏聪同坐在沙发上。哥哥的态度不冷不热,为我俩倒茶端饼时一直保持着风一样的笑意,态度温和,让人有种「啊,这真是个好青年」的感觉。 他解释未婚妻容颖约了朋友外出,大概一时三刻也不会回家。同样,我也得要介绍跟我同来的友人: 「这位是刘敏聪,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在过去的四年全赖他照顾我,我才能活得好好的。」 「刘敏聪?……我记起了,是刘氏的三少爷吧。」 「没错。」刘敏聪轻轻点头示意。 哥哥将饼乾碟子推到刘敏聪面前,仍然是轻轻地笑:「刘先生,多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笨弟弟的照顾,他一定带了不少麻烦给你。」 ……刘先生,听哥哥这样称呼金主大人还真怪!不过,什么笨弟弟、什么不少麻烦啦? 刘敏聪很明显地抖了一抖眉头:「还好。」接着睥睨着我,挑起烧饼慢慢咬。 我赶快提起杯子猛喝茶。呼呼,现在哥哥在激情与冷酷的中庸位,正好让人不知该怎办呀。 接下来我们只是很简单地间聊,聊些近况,聊些生活,就是回避了新婚订婚的问题。因为是边吃边讲,所以没营养的话题也聊了十多分鐘。 在这十多分鐘里,哥哥一直看着我,半瞇的双目带点贵族式的慵懒。即使是端起茶杯啜饮,两眼的精光依然没有离开我,反而因为头微垂着,射向我的视线似乎更显密不透风的,让我有点窘。 这样的对望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含意。整个客厅只有我们三个人,我是说话最多的人,哥哥不看我,难道去看刘敏聪吗? ……好吧!他也总会趁着我口渴暂停的片刻盯着刘敏聪来看。 话题聊得差不多,哥哥问我们吃了午餐没有,我们理所当然地摇头,我再追加句「本来就是来蹭饭的」。这下子哥哥不能叫外卖,只好换上围裙亲自下厨了。 我举手叫道:「我、我也来帮忙!」 哥哥说:「你乖乖坐下来等着吃吧。」 我不理哥哥这番客气话,丢下刘敏聪便尾随哥哥来到厨房。嗯,厨房很乾净,看来天天都有在用。平常是哥哥烧菜的还是由那个叫容颖的未婚妻负责呢? 哥哥看见我闯进只是宠溺地笑笑,没有多加阻止,自顾自地打开冰箱。嗯……四年,四年没有跟哥哥一起下厨了。 冰箱里没什么菜,能做的东西不多,不过给三个人吃绝对足够。哥哥问:「你朋友要吃什么?汤麵行吗?」 「随便都可以。」 「那好。」 哥哥惦量了一会儿,便把几款材料拿出来,嗯,要弄牛肉麵啊。盘子的牛肉早已经切好而且煮熟了,只差在如何把肉煮得够香、够美味。哥哥端出各种酱料来调酱汁,我这种小角色就被拋了几根葱:「帮我切碎,小心拿刀。」 「这种小事你不用特别提醒啦!」 哥哥没说什么,只是转头看看外面的金主大人一眼,对着牛肉和酱料皱皱眉,嘿嘿,看来他很担心被外人批评不会煮菜?我就不管了,把葱整齐地放到鉆板上,捡起菜刀来切。 不一会儿他终于动手,以我看不清楚的手法在另一边准备蕃茄和萝卜。唉,真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呢…… 「小逸。」 「……嗯?」 我刚把香葱切成一半,就感觉到背部温温的。我愣神了一下,这才发现哥哥站在我身后,手掌几乎是没有用任何力道地贴着我的手臂。我疑惑地转头,我们的距离好近好近,我要是靠近一点,他的嘴唇就会亲到我的眼角了。 ……接吻。这档子事四年前天天都做,早就很习惯,现在我竟然感到陌生。 不过哥哥并不是要吻我,他只是把手放到我头顶的位置,鼻子喷出深长的呼息,活像老人家:「你真的长大了很多呢。」 「嗯,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对啊,你前年都过了18岁。不过我18岁的时候已经懂得自己烧饭了,这是基本的生存技能。」 ……哼,这有什么值得比较的?我也懂得弄汤麵啊,只是没买菜才不煮!我专心在我的跳舞事业上,还有学业!没空煮饭很正常! 哥哥稍稍移离我一步,说:「幸好你现在身材很好……以后去学炒菜吧,别老是跑去餐厅吃饭,那边太油了。」 「喔。」 除了这隻单字我还能说什么?算了,我专心切葱吧,不可以被哥哥说成是连葱也不懂得切的紈裤子弟。我往刀锋呵了口气,将长葱再度切片。 但哥哥很不专心,他剥蒜头的同时还很间地望向厨房外面,压低嗓子问:「你跟那个刘敏聪怎么认识的?」 「你果然忘了他啊。」我把切成手指般大小的葱条排好,说:「我和刘敏聪是幼稚园认识的,在毕业典礼上,他对我说过:『你是你哥哥的跟屁虫!』,你记得吗?」 「不记得。」 「后来我哭了,你跑出来对刘敏聪说:『你是最可怜的人,连可以跟的人都没有。』这个你有印象吗?」 「没印象。」 「那么,几年前我们还在山上小屋时,你不是送了我去舞蹈班吗?我有跟你说我认识了一个怪人!后来我跟着这个怪人去disco,你还一再叮嘱我要是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有钱人最喜欢玩那一道,像我这样的男生很危险,我要每十分鐘就发讯息给你报平安,而且讯息后面一定要追加心心作为平安的暗号,你应该没忘……呜哇!」 「小、小逸!」 痛痛痛痛痛──!刚、刚刚一下子说得太激动,竟然斩到手指,滚出很大滴血珠!我还未骂「都是哥哥的错」,哥哥已经率先抓着我的食指来到水龙头下冲洗,哇嘖嘖,痛!伤口好像挺深的,水流过手指,但伤口像是灼烧似的,伴随刺痛。 洗了好几秒,水不再染成红色了,但割伤之处还是裂着大口,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深红。哥哥用指头按了按我的伤处,问:「很痛吗?」 废话,当然痛,还摸!我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但是当我看见哥哥满脸焦急的模样,这份痛楚竟然变得很幸福。 他还是这么关心我啊。 哥哥关了水龙头,额头的皱纹仍未缓下。 「你在这边待着,我拿药箱。」 「不要走!」 我用力抓住他,这么大吼之后,我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未免太大、太夸张了点。他停下来,眼神中流转着那么一丝的诧异、那么点紧张,但很快消逝无踪。 他轻轻甩开我的手,目光滑至客厅。 这种眼神以前的我看不懂,还以为他只是不开心,可是现在……嘖,明明关心我又害怕接近我! 我想走进他的世界,他却禁止我进去,自己在装圣人! 「小逸乖,别像幼稚园小孩一样闹着要哥哥留下,你的伤不处理怎么会好起来呢?」 他又笑笑地装着成年人一样摇摇手指,好像在教训小孩子,接着迈开双脚要跑……混帐!崔子行只会在这种时候不断装傻,丢出自己「哥哥」的身份!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不是当初那个只懂得跟在你身后受你照顾、什么都不会的臭屁小孩! 别再把我当小孩,对我挥之则来,呼之则去!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看你开开心心地跟女朋友订婚! 不是为了送上祝福,叫你女朋友做「嫂子」! 我再度扯住他,哼出冷笑:「哥哥,你是笨蛋!」 「什么?」 「药箱那么远,远水不能救近火呀!你不要走,快用古法帮我治癒伤口……嗯,你总应该知道吧,就是这样!」 趁着那混蛋还不敢正面望向我,我把受伤的手指斜插进他嘴里,用指头碰触他的舌头。 他吓得张大嘴巴,逃到后方:「小逸?」 我不管,步步迫近他,直至他被我迫到贴着墙壁,无可遁逃。哼哼,我再一次把手指塞进他的嘴里,看见他扭着眉头不知所措的傻瓜脸,想说话又说不出,嘿,真是爽死了! 该死的崔子行! 我得意地笑,摆出花花公子的姿态,跟哥哥的舌头逗弄起来。 「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口水有消毒用途?你快给我舔,舔不乾净我要告诉全世界你欺负我!」 第5章 热情的勾引 甫一说完,哥哥便从喉咙深处笑了出来,一双黑眉写着「无奈」二字。他似乎想要说话,企图把我的手指拉出去,但我才不会让他得偿所愿的,哼哼! 我把手指塞到他口腔的更深处,把大半隻食指都埋进去。 我的手指似乎弄痛了哥哥,他发出「唔──」的呻吟,像个被欺负的0号眉头皱起,眼皮也像小兔子般瞇上去。 呼、呜呼呼……糟糕,这样的哥哥,很可爱啊?啊啊啊,如果哥哥长得比我矮我可以自由操控他的话,我一定会疼死他。 我努力镇定荡漾的心神,抓住他的手命令:「你……你快给我舔啦!舔完后还要煮汤麵给我和金主大人吃!」 哥哥缓缓张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紧紧系着我,载着几分宠溺,接着勾出一抹极具男性魅力的笑,微微上弯……我暗地吸口大气,这傢伙!难道他这4年都用这种表情勾引别人? 去、去死啦!被他这张脸近距离盯着,谁都会脸红啦! 我忍不住掩住热腾腾的脸,然后,我感觉到手指痒痒的,很轻柔,像是被一隻乖巧的小狗用舌头逗弄,要我陪牠玩。 我的目光越过五指的缝隙,天啊,哥哥还真的动起舌头、舔我的指根! 他就像吃冰棒一样,用嘴唇扣住我的手指,舌尖在伤处反覆舔舐!好啦,虽然是我提议的,但我好歹是个超纯情的大好青年,不得不暗暗吃惊,心脏猛跳……同时又觉得好爽快。 他,应该只会跟我做这么亲密的事吧? 哥哥仰目观察我的表情,露出得意的浅笑。我的手指逐渐发软,他便更加发劲地为我效劳,舌头从下面慢慢捲上去,再把我的手指含得更深,温暖的口腔包裹着我的伤处,软软的唇肉不断蹭磨着。 嗯、嗯嗯,温温湿湿的,又带着点酸麻感的…… 我咽了咽口水,唉,看着哥哥卖力的舔技演出,真捨不得放开啊。 「……唔、行了。」 都快两分鐘,连我这么始作俑者都不好意思了!我正要把手指抽出来,岂料哥哥非要在我的指头再舔一圈才肯放嘴。 食指湿湿的,涂了一层水光。 哥哥没有说话,抹抹他湿湿的嘴唇,看着我的眼神越发曖昧。看什么啦!我立即把手指冲洗乾净,很冷静地命令:「快点煮东西!我饿!」 「……嗯,小逸真的饿了吧。」 哥哥喃喃着有些难以理解的话,总算乖乖去煮麵了。 但我绝对不会错看他那偷腥似的舔唇表情。 然后,我们总算认认真真地作厨房工作啦! 我既不会调味又不会用火,所以我一直拿着大刀切配料蔬菜。旁边的哥哥频频望向我,不过那不是含情脉脉,而是很失礼地提心吊胆的频频惊叫。 「萝卜不要切得跟拳头一样大。你咬不下吧?」 「生菜不是一层层扒光了就放进去煮,要这样……懂吗?」 「千万别碰肉!哥哥来!」 「拿些盐过来……小逸,这是糖。」 「小逸,你先到旁边吧。」 于是乎,他就这样把我的工作全抢掉了。 唉,跟十项全能的哥哥相比,我也认啦!我只好当个小学生在旁揣摩哥哥的技法。哥哥的厨艺更进步了,盘子一倒,各种食材先后进入大水锅内,沸沸扬扬,散发出令人心醉的香气。 他没间着,转头去弄牛肉麵的浓味汤底。我不过是眨一下眼睛,他就用闪电手法把酱汁准备妥当。咖啡色的小碗浓凋酱汁,有点像巧克力酱。 哥哥洗了手,食指沾了少许酱汁试味,见他把心神放回锅子内的食材上,味道应该是刚刚好。 之前我没做事,现在总该到我出场:「我也要试味!」 「嗯?好啊,看看你想要辣点还是怎样。」 既然他爽快答应,我也非常豪气地扑到他舔过的食指,直接放入嘴里。 「小、小逸……?」 「唔哼!」 嘖,算是我故意勾引,行了没!我绝对不管他的疑问,认真无比地舔食顶端的酱汁。 一如所料,好咸。 可是再仔细品嚐,当酱汁在舌头上彻底溶化后,又变成浓蜜的甜香,就像吃牛肉乾那样令人上癮;只是哥哥的味道更浓些。我闭上眼睛,把哥哥含得更深。从那顶头至中间,最后乾脆把整根都含进嘴里。 唔……哥哥的味道,好奇怪哦。 因为摸过很多东西吗?虽然他有把手洗乾净了,但还是有种未煮食材的野味扑到鼻孔里,蛮臭的。这就是舔哥哥的感觉吗…… 嗯……唔、唔唔? 哥哥忽然把手指抽出来,然后又塞进我的口中,不顾我的意愿反覆几次抽抽插插!这种顶着喉咙的感觉真难受,呼吸很辛苦! 我稳住下盘,上身慢慢往外退出,就像武学家一样只摆动腰部,嘴巴逐渐偏离他的食指。他总算没有为难我,神情就像突然悟道的和尚,匆忙将食指退出来。 只是这样一拉,我才发现:哥哥手指上的残馀酱汁被我吃光光了,但是他的整根手指都是、都是、都是我的口水! 我不计形象把哥哥含回来,伸出舌头,把上面的口水都舔回肚子。从下面舔到上面,再舔舔缝隙,把哥哥舔了一遍又一遍,哥哥原本的味道都被我全吃啦! 可是满以为我总算舔完所有位置,我才发现刚才舔的时候,嘴角仍在流口水……只好舔了又舔,后来舔到舌头都累了,但哥哥的手指依然不可避免地亮了一层属于我的口水。我撅起嘴唇,从根部到头部好好地吸吮,怪不好意思的。 「我、我吃完了。味道不错喔……」 最后我才訕訕离开哥哥,努力地鼓起勇气称讚,同时偷偷看看哥哥的表情。 我的视线才刚擦上去,他就神不守舍地把视线别开,望向空空如也的墙壁。 然后似乎是无意识的状态下,他像个幼稚园生那样把我舔过的含过的湿淋淋的食指放进嘴里。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动作很有问题,但哥哥不愧是哥哥,下一刻,他的手指微微抽出,变成了把手指放在嘴前思考的智者,再从容地把手指搭到厨桌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继续煮麵吧。」 一如所料,哥哥始终是个无胆匪类。哼,我沉下气,用我毕生最大的勇气抓着他的衣袖。 「崔子行。」 「嗯?」 不到我犹豫了,我压低嗓子探问:「你想跟我打炮吗?」 「你说什么?」 瞧他那蠢学生的模样就知道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我向他露出最勾引的笑容,循着他的袖子慢慢滑落到手背。嗯,这样暗示性够强了吧? 「今晚10点鐘,蓝星酒吧见,我要跟你上床!」 哥哥张大双眼瞪着我,出口的第一句是:「你疯了。」 「才不疯。」我装腔作势的把热水锅里的菜和肉都捞到碗里,再用playboy式的口吻说:「嘿嘿,哥哥你没试过跟男人上床吗?我做你的第一个,教你几招,好不好?」 哥哥整张脸都变了色,也不知该形容为冷若寒霜还是怒似火山?反正不是好脸色。 我继续尝试勾引:「放心,我早不是小孩子,很有经验了!酒吧里看到帅哥就过去聊聊,聊啊聊就开房干了。」 哥哥没有搭话,只是粗鲁地抢过我手中的碗筷。 「崔子行,你喜欢玩哪类型啦?手交?口交?还是想要全套服务?不过我先跟你说,我绝对不玩sm、不玩道具!」 哥哥仍然没有说话,以我从未见过的铁青脸把麵和配料放在一起,握筷动作依然俐落漂亮,但筷子数度在碗缘敲出刺耳响亮的叮噹声。 「噢,还是你喜欢玩3p?不过我事先声明!我每次只跟一个人上床,你不能把别的男人带过来,这──」 ──啪卡! 还没说到「这样非常不卫生,会得性病」时,奇怪的音效从前方响起,原来是筷子被他单手拗断了。 我当场闭嘴。 下一秒,哥哥用一双燃烧的怒目瞪着我,把断筷摔到地上。筷子跟光滑的地板產生了清脆的共鸣,我吓得后退半步,只见那双可怜的白色筷子就碎在我脚边,断得更厉害。 糟了、糟了。别说是反驳,我连眨眼睛都不敢太用力了。 不过他没有骂我。 他的眉头像坏掉的秒针似地不断往上跳,嘴角也蠢蠢欲动,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死我。 不过他没有动作。 他什么都没有干,只是猛地瞪我。 我被他彻底钉死,无从反抗。 一触即发的气氛不断在我们中间蕴酿,直到客厅大门那边被打开,配上一把听起来非常温柔、温柔得像半透明纱纸的弱质声音。 「……咦,请问你是子行的朋友吗?」 接着我听见刘敏聪懒洋洋的反问:「啊,你好,你是容颖小姐吧?」 容颖。哥哥的女朋友。哥哥的同居人。哥哥的未婚妻。 ……终于出现了? 哥哥的绷紧的脸容立即瓦解,视线从我身上快速转移。他自然地步出厨房,声线是出乎原先预期的温柔。 他微笑,如同遇上了美丽的天使:「容颖,这么快回来了?」 客厅的女声飘来:「嗯,朋友临时有事先走了。那位先生是……」 「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崔子行的朋友!」 我气冲冲地从厨房衝出来,抓着刘敏聪的手,直接跑向大门:「我们有事要办,先走了,哥哥和嫂子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啦!」 我的双眼看见那位未婚妻的惊讶,左耳听见刘敏聪问我:「你究竟搞什么鬼了?」右耳听见哥哥用全无火气的声音叫道:「……小逸!你们的麵呢?」 「你跟嫂子慢慢吃吧!」 浪子不回头,我拖着刘敏聪一同奔回酒店去了。 第6章 找个男朋友吧! 晚上10点鐘。 我在蓝星酒吧,哥哥不在我身边。哼,他肯定在家里跟未来老婆甜甜蜜蜜,说不定吃完牛肉麵就在床上打滚了!说不定搞完老婆就跑去找mb玩床上大战了!说不定还会跟一群大叔同辈幼童玩杂交np! 我忍无可忍,直往胃部灌了一口啤酒,大叫:「金主大人,你跟我上床吧!我不要做处男!我要找男朋友!」 刘敏聪当场把一根又粗又硬的法国麵包塞住我的嘴巴。被剥夺说话权利的我好像被人玩口球那样,嘴巴被撑大,口水失控,非常辛苦,但那顶着斯文样的刘敏聪还从容地啜他的红酒。 我好不容易把麵包咬断,他又塞新一条过来,真是太变态啦! 「崔逸向,当你的男朋友有什么好处?」 我把麵包拔出来,喘着气大声说:「你天天都可以抱我,又可以跟我热情kiss,甚至上我都没问题,超优惠啦!」 「……这根本是折磨。」 「刘敏聪你不识货!」 「你还有其他好用的地方吗?」 「我长得很好看,身材也好得不得了!」 「有这回事吗?」 「我家超有钱!当我男朋友,保证你衣食无忧!」 「台柱大人,这招只对穷小子有效。我是你的金主。」 「那……你要是当我的男朋友,我会好好爱你,绝对不变心!」 「说谎也有个限度。你一整个心都放在你哥身上。」 金主大人毫不留情地连环反击,真是太过份啦! 我咬了口法国麵包,再喝了瓶啤酒。呼,有点醉薰薰了,我倒在金主大人肩上,高举酒杯,金黄色的酒真好看啊…… 「台柱大人,你直接求你哥跟你上床会更爽快吧。」 刘敏聪这样说,让我忍不住失笑。 「我才刚试过!唉,刘敏聪你不知道,我哥哥呀,非常绝情!唉,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 当年我整颗心都掏出来,鼓起勇气跟他表白,又哭又晕的。可是到最后……他混蛋的,最后还不是在深夜偷偷跑回老家,听臭老头的说话,跟未婚妻风流快活吗? 无知单纯的我,他可以狠心拋开。 如果我不说自己是个经验老到的人,御男无数,恐怕他连发怒都不会,就这么继续扮演好哥哥的角色,笑着给我吃麵,笑着把我送走。 如果我不快快滚出他和老婆的狗窝,他大概会像四年前一样,在送走我时笑说:「傻小逸,我怎么可能不结婚?到时候你要当哥哥的伴郎喔?」 回来t市,不为别的,只为跟哥哥做一次全套。 然后,我要离开,将这段感情斩断。 四年的感情,不可能实现的感情,早就该断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距离哥哥跟女朋友订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我没有找他,他也没有找我,毕竟我没告诉任何人我住哪家酒店。后来我回老家一趟,才知道他这几天都在忙订婚的事,对于我这个弟弟,他全然不放上心头,更没有向爸妈或佣人打听过。 我跟我的没血缘姐姐崔丝缕倒是见了第二次。那天早上她穿着优雅的连身黑色百褶裙,胸部非常大,即使披了外套依然非常显眼,给人一种「胸部才是她的主体」的感觉。 比起冷漠的崔子行,崔丝缕热情多了:「小向,对不起,我要上班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公司?」 她拥有一张永远没睡醒似的脸,说话也漫不经心似的,但她真是比哥哥有诚意得多!如果哥哥问我:「小逸,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公司?」我肯定会立即跟在他身后! 于是我跟着崔丝缕,第一次拜访了老头子的公司,感受小白领的打工气氛。崔丝缕也真是天才,一边对着电脑处理各封电邮一边跟我聊天,年纪轻轻,工作能力好像很强。 不过我没打扰她很久,简单参观,稍微探问她的身世来歷之后就离开了。 老头子某个意外逝世的世交的女儿……这种背景真是奇妙啊。 这段日子我天天跟在刘敏聪后面,后来他觉得烦了,冷酷地丢下我,我只能夜夜呆在蓝星酒吧里醉生梦死,酒吧里的服务生我全都混熟了。 有一夜,我等到了酒吧的欢乐时光。客人渐多,一段柔和的音乐率先奏起,两三个人来到吧檯旁跳舞。我在舞池上佔了个好位置,跟随音乐扭动身体。扭啊扭,忽然一名眼熟的帅哥来到我前面,向我礼貌地笑。他比我高一点儿,灰色的影子正好将我笼罩住。 因为喝了点酒,我跳了5分鐘才把他想起来:这个笑得非常好看,斯斯文文的男人,正是前几天我在酒吧调戏过的清秀帅哥喔? 真奇怪,当初他还打扮得白白净净,一副不爱跟人交际害害羞羞的冰山脸,现在却主动跟我跳舞吗? 接下来换成美国风的摇滚音乐,鼓手敲出急促的开幕节奏,带来了酒一样热辣辣的气氛。 身前的男生改变了,从刚才悠间的踢脚动作变成了狂野,他随着鲜明跃动的音乐节拍不断转圈,两隻如蛇的手遮过脸庞,手指慢慢溜开,慢慢露出狭长的眼睛。 锐利得像薄荷蓝的冰柱,内敛而又非常性感。真是帅极啊。 一道白光正好照到他身上,嗯,今天他的打扮真好看,以绳子为主题的棕色皮衣,脖子前掛着金链子,牛仔裤也配上了极具西部色彩的幼皮带。比起上次的衬衫西裤好了千百倍。 ……啊。难道这人不是上次那个害羞沉默的男生,而是他的双胞胎兄弟,所以有这么大分别? 唉,不管啦!难得在gaybar里有舞伴,跳了再说! 我配合他的肢体舞动,手、脚、腰、头并用,可说是能动的地方都动起来,他也跳出了兴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弯,洁白的牙齿微露。我们跳得非常热炽,我们以交换位置的方式走遍了整个舞池,几乎每个跳舞的都会瞥我们一眼。再远点的,还有好几个人一边用餐,一边把我们当成表演者,向我们举起姆指叫好呢! 呼呼哇,真是爽快! 一不做二不休,我终于向帅哥正式下手,迈开十指,轻轻扣住他的后颈。 他没有开口拒绝,但他的笑容确实冻结了一下,舞蹈停滞了一下,好像非常不能接受我的勾搭。真是太过份啦! 不过他还是懂得跳舞的礼仪,立即摸向我的腰……嘿嘿,他果然正是我前几天碰到的男生,他畏畏缩缩的,只敢用几隻指头揪住我的衣服。要不是正在劲歌热舞,我都感觉不到他的手靠了过来啦。 哈哈,真是个超可爱的人! 后来我们又跳了三首歌,风格回异,他挺厉害的,无论是快是慢,他都可以随着音乐而变化自己的身姿。他跳得并非特别出色,却比一般人跳得精妙、投入,看来他不止有舞蹈底子,音乐细胞也很强呢! 我越跳越兴奋,还刻意在他面前作出脚尖旋转的高难度动作。他的眼里闪过讚赏,我就更满足了。这时音乐换成慢调子的,我也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跳得太忘形,直接把身体掛在这小帅哥身上。 「咦?」 在舞场上的他变得很尷尬,整张脸很快变红,双脚开始失去节奏,双手凌空吊在我的肩头上方,要搭住又不敢的可爱模样。 最后,他很犹豫地把我半搂住。有这样的帅哥在我身前,我也懒得动了,乾脆随着他蚂蚁般的步伐慢慢地顺时针转圈。我们看似亲密,但相比起场上两个豪放的外国人舞出性感姿态,伸舌、摸胸等全数做尽,我们真是相当逊色。 音乐快将结束,帅哥依然不敢直视我,用不自然的姿势撇向另一边。 「帅哥,你今年多大?」 他迟疑了一会儿,好像蛮不情愿地答:「我23。」 比哥哥小一岁呀? 「那你已经上班了?做什么工作?」 「我还是学生。」 「耶?为什么?我也是学生啊,别跟我说你的年级比我还小!」 「我从前在国外唸书,因为制度不同,所以比别人多唸了一年。」 喔,也对啦!看他那知识份子的外表和气质就知道他聪明了,原来是留洋生! 虽然他远不及外国人开放。 流水式的音乐终于踏入尾声,帅哥放开了我,似乎想离开了。 这种时候正常帅哥肯定会问我手机号码,好好认识认识吧?可事实证明这帅哥真是香软在怀,临危不乱!他竟然礼貌跟我说再见! 这种时候我不出手还等到啥时啦!我拉着他的双手,直截了当地问:「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他的脸嚓地涨红:「欸?」 我绝不轻言放弃,把先前跟刘敏聪的对话全部背出来:「你看我,我长得又帅身材又好,你可以每天抱我,跟我热情kiss,打得火热时更可以上我!我还很有钱,保准你日后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你当我男朋友,我会好好爱你,绝对──咳咳……」 绝对不变心?不,说给刘敏聪听听还可以,其他人可不行。所以我只追加了一句:「超优惠啦!」 他默默地听,听到最后四隻字时,忽然把嘴唇张得像月牙一样弯,附送几声低低的笑声,彷彿我刚才说的是一堆笑话。 我很生气!可是成功令冰山帅哥溶化出灿烂笑容,这实在令人自豪,怒意全都飞走啦! 「那帅哥,你要当我男朋友吗?」 他倏地止住笑声:「咦?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直接凑到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然后向他热情挥手:「男朋友,我知道这很难决定,就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考虑吧,掰掰!」 我帅气地跨出舞台,紧张地摸摸刚才吻上他的嘴唇,喝了杯酒以求镇定,然后晃着脚跑出蓝星酒吧,压根儿不敢回头看他。 第7章 天杀的捉姦在床 哥哥的订婚典礼迫在眉睫,可怜我啥鬼阻止办法都没。于是乎,我早、晚两次埋伏在哥哥的公寓外,看着他出门、回家、再跟未婚妻出门逛夜市。哼哼,他跟容颖真匹配呢,站在一块儿,别人都以为是新婚夫妻了! 他们本来就是同居关係,所以瞎子都看得出,这次订婚只是个光鲜的仪式:要向外界公告崔、容两家的諦结关係。 不过,咱崔家做的主要是电子、手机那类高科技產品的买卖,相比之下容家是毫不起眼的小公司,搞普通印刷服务的。 该死的老头子,居然为了小小的公司就牺牲哥哥的婚姻! 这天哥哥回家不久又马上外出,身边没有容颖,瞧他穿着贵气衬衫的模样并不像是到附近买点东西那么单纯。我尾随哥哥,他没有发现我,于是我们来到大街后面再后面再后面一家挺豪气的酒吧。 哥哥很爽快地进去,应该是常客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明目张胆进去,直到5分鐘后,两个女生并肩进场,我才听到服务生说这儿的男女收费不一样,女生要多付一倍的价钱。 这还能说什么啦?这分明就是gaybar……不,看它还有两三层楼的规模恐怕还可以当色情宾馆啦!我马上将外衣帽子套上,掏出几张钞票塞入服务生的手里,一溜烟来到酒吧内。 快速环视一圈,哥哥竟不在现场,人间蒸发了。 难道是从后门偷走了?还是上厕所? 我坐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抽起菜单,当即恍然大悟:这酒吧叫吉拉蒂,是情报中哥哥常来光顾的gaybar,他每次上来都要找一个叫竹叶的mb。有时候是喝喝酒聊聊天,有时候是直接上二楼开房…… 不会吧!在订婚前夕,在我回来t市的敏感时刻,他竟敢公然嫖男妓! 我奔向二楼楼梯,旁边的酒保喊停了我。他一边抹酒杯,一边说:「楼上是房间,像你这种小孩子上去不太好。」 我气得再抽出一把大银钞兼身份证,指着出生日期那栏大叫:「我早就满18啦!我约了性伴侣在楼上等,一会儿就会在床上大战365回合,经验值老早就爆了,顶多是比不上男优跟mb!」 我口水都乾了,酒保才默默把钞票全部收下,不找续的就把3号房间的钥匙交给我。 上到二楼,原来除了房间,还有个小小的联谊厅,楼梯口有张可坐五、六人的红色沙发,前方有张玻璃桌。 现在才晚上六时多,这里当然没有人,走廊也是静悄悄的。忽然穿着黑衣的服务生从一个房间走出来,手上端着空托盘。我趁他关门时从缝隙偷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崔子行捧着两杯橙汁的背影。 两杯!他果然跟mb在一起! 待到服务生跑掉后,我才战战兢兢的把耳朵贴到墙壁。嗯,墙壁的厚度真不错,我听了3分鐘都听不出任何声响。 崔子行在里面搞什么?哥哥可能正在跟mb在床上翻来滚去,他们在里面干得爽,我在外面等得苦? 不、不会吧? 不会的话怎么解释哥哥找mb的行动啊? 算了,我不作无谓的猜测啦!我直接敲门,装出服务生的諂媚声线:「客人,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哥哥的声音远远地撞过来:「啊,什么事?」 我丢下一句「你开门就知道了!」就溜到一旁,以免被防盗眼侦测到。 不久,门开了……咦?哥哥原来的暗蓝色外套已经脱下,衬衫也脱了,鞋袜都脱了,只剩一块毛巾披在下身……他整个人都香喷喷的,扑面而来,是苹果味沐浴乳香。 啊、啊哈哈哈?他刚洗完澡?床上的mb呢? 哥哥的目光从左至右,接触到我的剎那,我已经越过他的双脚窜进房间内部。他当然抓不住我,等到他在我后方深深抽气之时,我的双眼已经捕猎住床上的那人。 ……耶?好像没有想像中的糟糕。 对面的男生穿得整整齐齐,外套都没脱,双脚是紧合的。他的大腿上放了本厚厚的地理课本,床上零散地摆放了文具和习作。 如果哥哥不是半裸着,我肯定会以为这里是什么补习班。 心情平復了丁点点后,我才留意到他的长相。 唔……他…… 完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他看起来很粉嫩,眉毛弯得能扭出水似的,眼睛也是圆圆的明亮的,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他有点瘦,下巴因而显得有点尖,在中年大叔眼中,他大概是清秀可爱型的男生。 嘖,变态崔子行!为什么会跟这种娘气小男生搞混在一起? 虽然有个男生在哥哥房间的床上,不过这不算捉姦在床,害我的气燄减退了不少。这男生的双眼跟无知小羔羊没两样,与其说他会勾引哥哥还不如说哥哥会强暴他。 对,我不能像电视剧的原配夫人虐打可怜小妾,那真是烂死了。 于是我转身,重重地给崔子行刮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响亮,连我自己都感叹我的力道了,巴掌都这么好听! 床上的男生传来「咦!」的惊叹,哥哥也满目茫然。 「没事,我只是想打你一巴而已,你们继续!」 说完我就瀟洒地离开现场了。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我都不在乎啦!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不意外地,崔子行从后抓住我的手:「小逸,去哪里?」 「没去哪儿!难道你担心我把你跟这男孩的事公告天下?安心啦安心!」 他显然急了,强行抓住我的肩把我扭向他:「不是这样的,小逸,我只是……」 「难道你跟他不是床上关係?你真的敢说嘛,崔子行?」 他果然不敢说,双手的力道稍稍放松。我趁势甩开他,摸到楼梯扶手之时又听见他的呼唤:「你不喜欢的事,我以后不会做。」 这算个屁啦?我敷衍地给他笑了一下:「崔子行!我不喜欢你结婚、生小孩!我还不喜欢你活着!直接去死吧你!」 哥哥不敢回应,也不敢追上来惹怒我,更不敢拿水果刀自杀。于是我很有少爷气派地离开了吉拉蒂酒吧。 现在连7时都没到,蓝星酒吧也没开门,唉,没地方可去了。 忽然间,我同情起房间那男生来。 他是情报中名叫竹叶的mb吧,根据合约,哥哥是把他买下来直到玩腻为止。跟哥哥那样又帅又算蛮温柔的有钱大爷滚床单就有固定收入,日子应该比其他mb好得多。可是我一冒出来,哥哥就说出「你不喜欢,以后就不会做」这种话。以后那mb就要在床上接待肥老头囉。 哥哥好像对我还存有点感情,他还会在乎我,但绝对不会跟我一起回去s市的山上小屋。 当然,我崔逸向也绝不可能做哥哥的地下情人什么鬼的。 我回来t市是为什么啊? 我的计划是,跟哥哥上床,霸佔哥哥一整个夜晚,到第二天清晨便像隻丧家犬夹着尾巴逃回s市,自此不再跟哥哥见面。 这样真的好吗? 不过什么都不干,眼巴巴看着哥哥结婚,日后肯定会后悔莫及,埋怨「当初怎么不做点事情啊」。 跟哥哥继续纠缠是白痴行为,放弃哥哥会后悔一辈子。 四年前我跟崔子行互相告白,以似恋人似兄弟的方式共处了短短七日之后,他就拋弃了我。 可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打从我知道「哥哥」二字就存在了啊。 经过了十多年,终于相爱;要分隔多少年,我才不会为了他而超歪种地哭? 不知不觉走到码头附近,一艘艘货船和渡轮在海面漂浮,打着灯光。吹来的风有股微咸的味道,眼睛被刺得湿湿的,害我多眨了几遍。 我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会靠到栏杆前面对大海哭泣那么无聊,更不会幻想身边有人陪我观赏码头景色那么肉麻。 可是我感觉到有人轻轻牵起我的手。 一定是错觉吧?人总会有那么一剎那感到寂寞,然后產生幻觉。 我垂头一看,却发现手掌真的被有力地抓住,有人站在我身旁。街灯昏暗得像没电,遥远的夜市小贩食客在码头出口叫喊,世界的杂讯很多,但始终遮盖不住那个人。 崔子行牵着我的手,朝我展现出海风那么清凉,像夜浪那么柔和,会让人眼睛泛湿的浅笑。 第8章 叛逆弟弟vs严厉哥哥 我轻轻甩开哥哥的手,退后半步。 「不用陪床上的小男生吗?」 「我跟他根本没什么。」 「你应该有很多女人吧?你敢说你没有?」 「有啊,是有不少,全是逢场作兴,算得上什么?」 「那你该回去陪你的未婚妻!」 「容颖吗,你不懂的,她也需要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 我有点受不了:「那就回家跟老头子老妈一起吃饭呀,你是他们的宝贝儿子,你结婚了就没什么时间陪他们了!」 他停顿,但也仅是片刻之间:「全世界对我最重要的,始终是小逸。你晚些会回s市,现在不陪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番毫不讳言的肉麻话简直是要我的命,让我几乎冷静不下来。我努力地问:「为什么?最重要是我?其他人不重要啦?」 「因为你是我弟弟。」 「呃?」 「因为我的目标是当全天下最称职的哥哥喔,小逸。」 他是这样笑着回答的。 本来我打算把这个人无视掉,四处走走,但他一直跟在我后面,结果演变成我带领哥哥沿着港口漫步。 我们没再交谈,我不追问他和那mb在房里干什么,他也不质问我怎么会在那儿出现,就像「我早就知道你的底细,不问了」,不上不下的。 前方是供人钓鱼的木桥。到了晚餐时间,大叔们全都回家了,只剩破鱼线被废弃在现场。 我停在栏杆前,他站在我身边,我们就像情人一样一起仰望海面上方。不经不觉间,天空已经化成墨水黑,但各种事物依然展现出明确的轮廓;并不是月光在照耀天地,而是t市这座大都市眾多高楼及交通工具的灯光让一切都鲜明无比。码头对面的灯还在亮着,红的紫的光束全被打散成碎片,在浪花上跳摇滚舞。 听海浪声,观赏霓虹灯,怎么想都是情侣的玩儿。我觉得我必须打破沉默,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聊天:「订婚准备得怎样?」 「还好。」 「哦……那,你将来会跟容颖结婚吧?你现在已经24岁了,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啊……慢着,说出口才发现不对劲!对于我这番活像邻家大婶的说词,哥哥扭起眉毛说:「你的口吻怪怪的。」 「呃、你管我口吻怪不怪!快回答我的问题!」 哥哥侧头:「……我应该会跟容颖结婚吧,除非她改变心意,不想跟我结婚。」 果然是这样啊?我紧张兮兮地试探:「如果你很喜欢她,就算她改变心意了你都不会放她走,只想跟她结婚吧?」 哥哥顿了一顿,好像很认真在思考:「唔……她的确是个好女生,要找比她好的很困难。」 那是我比较好还是你的未来老婆比较好! 我想这么咆哮啦,但我很歪种。 于是我说:「哼哼,看来哥哥的生活挺滋润嘛?」 这番小混混调子的嘲讽似乎没有传入哥哥的耳际。只见他云淡风轻地微笑,嘴唇半张,好像想和我倾吐些什么,但一个字也没有说。 下一刻,他的五指攀到我的手背,然后抓紧,很有「尽在不言中」的味道。 ……嘖,所以这混蛋崔子行到底在想什么啦?像个女人一样,要说不说的! 最可恨的是,明明想把他甩开的我,到最后只是把手往后摇了摇。我无奈地勾着哥哥的手,在不知所谓的气氛下眺望海港。 海港,说穿了就是一滩水。 哥哥的心就像海底针,它不会自动弹出海面;而任凭我在海面再努力张望、呼唤,海底的针子也没有反应,在世界最深处里积尘。 崔子行啊崔子行,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捉到你这根针? 该不会,你认为海底捞针是不可能的,叫我放弃啊…… 在我惘然浮游于幻想海洋之际,哥哥张嘴了:「小逸在s市过得还好吗?」 我回神,冷冷地瞪视他:「你不知道我的生活情况吗?」 「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对我漠不关心才会什么都不知道。」 「嗯?难道小逸有很关心哥哥,每天都打听哥哥的事?」 难得地,哥哥恢復了从前爽朗的模样,用调戏式的笑法对我说,真让人怀念。但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敏感问题上欺负我呢!咳、可恶! 绝对不可以让哥哥发现!我睁大眼睛说:「唉!那些佣人一两个星期就打电话报告家里的情况,就算我不想知道你的事,她们还是会说!」 「这样啊。」 「对!她们都说你这几年风流快活得很,四处跟女人乱上床,不检点!」 崔子行以一副纳闷的姿态托腮问:「小逸,佣人不会对你说这种话吧?她们不怕被扣薪水?」 嘖,一下子被识穿了?我冷静地狡辩:「管你主子不主子的,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到了连佣人都看不过去的地步,你是男人中的败类!」 「唔?原来是这样啊。连佣人也这样看我……」 他轻抽淡写地说着,像是陈述一件早已知道的事实,嘴角掛起微妙的浅笑。 他搭在发锈的栏杆上,仰望乌云片片的天空。如果他在这几年里学会了抽烟,现在应该会拿着烟在抽吧。 哥哥到底在想什么? 他仍然看着天空,笑笑地问:「你还没回答我,你这几年过得好吗?有认识很多朋友吗?」 我点点头,这时候不勾引哥哥要等到何时?根据我老早编排好的叛逆青年设定,我清了清嗓子,用很自然的语气说:「嘿嘿,问得好啊!跟哥哥一样,我崔逸向也有很多炮友!」 我挺胸以提升自信度,同时引述例子:「我在酒吧非常受欢迎喔!就像前几天,我在t市这边的酒吧逛一圈,就勾搭到一个斯文小帅哥,跟他劲歌热舞,最后还成功夺取他的芳泽呢!下次再见面就不只吻这么简单了!呵呵呵!崔子行,有机会我也想跟你这大帅哥打一炮爽爽,哈哈!」 我向大海把台词一口气说完,才敢偷瞄他。 崔子行就像听见跟他没有切身关係的小人物新闻,目无表情,等了好几秒才见他慢慢将眼珠移下来。 「嗯?你刚才说什么?」 ……他是不是刻意无视我的存在啊? 我有点挫败,但还是继续装出坏男人相,用屁股撞向哥哥的腰:「崔子行,我的技巧很好喔?虽然没千次但也有百次经验。」 「这样很好啊,要继续努力。」 「……喔、喔?」 「哥哥也很期待见识小逸超高技巧的舞蹈呢。」 ……干!他真的敢视我如无物!我气得完全讲不出话来,把脚边的垃圾胶杯狠狠踢到大海,接着直走向蓝星酒吧,背后果然跟来了缠人的脚步。 哼,崔子行,你可以塞住耳朵,但你要睁着眼睛当作什么都看不见吗? 平常的晚饭时间,蓝星酒吧才开门营业不久,沙发只坐了小猫三四隻。我眼力好,一下子就发现上次的冷酷害羞小帅哥、我的男朋友候选人。 两天不见,他对我的态度还是很冷淡,目光跟我相撞后也不跟我热情挥手,只将焦点凝聚在我身后的男人。 我身后的男人此时才如梦初醒,硬生生把我扭过来:「等等,小逸你怎么会来这些地方?」 「我已经满18岁啊。」 「不……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我晚晚都来这里摸帅哥啊!」 我挥挥手,店里的阳光系服务生阿松便揪着白毛巾跑过来。我给他几十块钱,然后我们很有默契地「啵」的一声在空气中热情拋出飞吻。这个游戏我们玩过好几次了,所以还有额外动作:他呷着唇把我的飞吻「接住」,然后摆出甜蜜的「好吃」貌。 可爱的系列动作完成后,店里的人都望着我们,哥哥亦然,只是他的脸色黑了。他粗鲁地拧住我的手腕,语气严厉:「跟我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如果是骂我我才不听!」 「我不想骂你,这种地方人太杂,根本不适合你。」 「难道你来这种地方就很适合,因为你很成熟,你是大帅哥,想干什么就什么?放屁啦!谁要当你们象牙塔里的公主?变态!」 提起这些破事真是让人火了,他还不是天天跑到什么鬼地方跟女人上床,什么人太杂的,他床上的人才杂!我狠狠地把他的臭手摔开,溜到酒吧中央的舞台。 没有音乐,没有舞伴。 我最想得到的舞伴在舞池之外,半黑着脸,脸上写满了家长式的反对和禁止。 但是怎么样都没关係,在这一刻我只想跳舞! 双手交叉,再利用脚尖作出高速自转。世界在转,哥哥的身影从我眼前消失,在天旋地转后又出现眼前,反反覆覆,就像做梦。 我跟崔子行的关係就是这样,我在这儿望着他,我不断因他而鼓动,高歌跳舞,但他只站在席上一动不动。 我们曾经手牵着手,唇贴着唇,现在──没了。 崔子行,我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忘记你啊? 我能忘记你吗? 舞蹈告一段落,没有人为我鼓掌,我却忍不住笑骑骑。我流星大步来到脸色难看的哥哥面前,喘着气问:「怎、怎样?我的舞好看吗?」 「好看,但你别在这里──」 在他又想拖我的手的时候,我顺势整个人扑到他身上,给他吻了。 张开嘴唇,不顾一切将舌头深入他的领土,品嚐他的味道。 当年的我傻傻呆呆,永远是他主动吻过来。早安吻、晚安吻、出门吻、饭前吻……几乎每个小时,他都像是沙漠中飢渴的旅行者,不断吮吻我,一次比一次深,好像嫌时间不够。 那时候的他一定拥有魔法,才敢疯狂吻我。 魔法的时限仅维持了一星期。 这次,他凝滞了两秒便将我推开到沙发,对我露出头痛的神情。 我气定神间地坐下来,蹺起二郎腿问:「嘿嘿,我的吻技不好吗?你躲什么啦?」 他盯着我,回答得虚弱无力:「……玩够了吧,跟我回去。」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在玩?我是很认真的!像你这么帅的男人我最喜欢了,哈哈哈!」 哥哥的脸色沉没成暗闇的深蓝,在我凑上前再亲他的剎那,他快而有劲地抓住我的手腕,不管我的反抗,强硬地把我拖出蓝星酒吧,一如预期。我们离开繁华的酒吧街,逛了好久才回到海旁。 他手一甩,我才察觉到手腕被他抓得有多紧,五根手指已经痲痺了。 「小逸,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怎么会跑去同志酒吧?」 崔子行双手傍在栏杆上,神情仍残留着几分阴霾,双目是微微的蓝寒。 我反问:「我去gaybar有什么问题?难道你希望我变成女人再去lesbar吧?」 「我不是这意思。」 「哈,你要我去普通酒吧泡女,是这意思?但我对肌肉帅哥才有兴趣,那些瘦得像排骨的女人我不喜欢。」 哥哥眉毛也跳了一下。 趁着他终于肯专心听我的话,我气势满满地把预设背景再度陈述出来:「崔子行你太大惊小怪啦!我又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 「我又不是第一次去gaybar,早就跟男人吻过开过房了,有什么见不得人呢?就像你跟酒店床上那男孩一样,哥哥你也会做──」 没由来地,整个画面甩到海景,有点晕头转向。当海风吹过,伴随火辣辣的热度,我才发现我的脸颊被那人重重巴了一掌。 ……啊,果然不一样了? 以前在山上,他只有我一个,才会把我宠得紧。 现在他既有未婚妻又买mb,老头子要把整个大公司交给他,天之骄子啊,当然捨得打我! 心头的某个角落冷却了一半,但深处燃烧得更加炽热。 在他破口骂我的前一刻,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他,连珠炮大叫: 「崔子行,你敢管我?呸,把我丢在山上四年,现在才想摆哥哥姿态来管我,放屁喔!自己明明在外面拈花惹草晚晚在享受,还装什么!我早就去过gaybar了,我就是喜欢跟男人在床上搞,是全套前面后面都玩了,你怎么管!哼,崔子行,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笨小子可以任你忽悠呀?笑话!」 我一口气说完,迎面而来又是一巴掌。 第三巴掌则落在我越发乾涩的嘴上。 「小逸,你怎么瞧不起我都不重要。我是你哥,我有义务管你,你以后都不准去那种地方,不可以乱跟人搞关係,听到没有!」 崔子行真的是站在「哥哥」的立场上骂我。 热情急速冷却,这回心底的另一角也透出凉意,怒气全都变成了雪花,融了。 我把脸别开,独自离去。回酒店睡吧,睡到什么都忘掉,再回去唯一能够容纳我的s市吧。 「小逸,你要去哪里?」 哥哥再次把我的手拉住。没有感觉,因为他捉住的是我被他弄到麻痺的皮肉。 我甩开他的手,用尽我的全力答:「我找刘敏聪。他是个脑袋聪明又懂得洁身自爱的好男生,你要是有他那样的弟弟就幸福了,我要是有他这样的哥哥就美满了,我去找他那种优等生,你满意不?」 这次我没有被阻拦。秋风掠过,令这个夜晚变得更清凉。 我迷迷糊糊地向前走,跟哥哥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9章 订婚典礼 跟哥哥吵翻后,我不再埋伏在他的屋外,不再跟踪他;理所当然,他没有跟我联络过。 这叫失恋吗?不过我早在四年前就失恋了。 没有约束的日子只持续了两日,因为今晚正是哥哥的订婚典礼。 「台柱大人,你该不会想在这种日子把你哥抢回来吧?」 「……呃?我才没有这么想!」 「是吗?」 「是真的,我干嘛要跟他纠缠不休?」 「因为你是个超级恋兄的极级大变态。」 「才、才没有!你怎么会这样看你的好朋友!」 不过,金主大人说得不错。在哥哥最幸福的订婚时光,反而是我这个情场失败者最想搞破坏的时刻…… 此刻,我们在如鉤的新月下搭乘计程车前往金雀酒店,哥哥的订婚场地。其实作为男方家属的我应该早早到场,不过我早到场有个屁用?我可不想帮哥哥结婚。 下车后,我们以一身光鲜西装亮丽进场──虽然很亮丽,但是在这种五星级酒店内亦寻常不过。来到十二楼,踏出升降机已看见接待员。 接待员放下手上的帖子,很礼貌地向走在前头的刘敏聪頷首鞠躬。 「啊,是刘家的少爷吧,感谢您的前来。令尊还好吗?」 「很好。家父现在远在国外,无暇前来,所以由鄙人代为祝贺崔子行先生跟容颖小姐的订婚礼。」 「刘少爷到场实在是欢迎之至,今晚您请随意。」 「好。」 哇!这两人讲话怎么文皱皱的,好像在演什么五、六十年前的年代剧?下一秒,那接待员以锐利的目光扫向我脸上,那暗藏的笑意,简直像是看见我没梳头似的:「崔小少爷,老爷吩咐过,您一来了请马上去找他。」 「你哪位啦!况且我找他干什么?要结婚的人既不是他又不是我!」 「总之请你尽快过去。」 「我才不要!」 嘴巴是这样叫,但我还是乖乖在大厅寻找我家两老的踪影。发现目标后,我跟刘敏聪暂时分手,很歪种地走向厅堂的左翼。 老头子和老妈其实并不起眼,只因旁边的主角太明艳照人,吸引了宾客们的视线,令他们都沾了光。 我忍不住从平平无奇的父母转向今日的男主角身上。 今日的哥哥……还真帅。 难道是灯光的关係?他看起来真像个王子。 染成金棕色的头发涂了层发蜡,前额的头发往后梳,只剩几束垂在右侧,有着英国绅士的风韵。雪白的衬衫,雪白的领巾,雪白的外套,雪白的西裤,雪白的鞋,雪白的手套……没错,他就是白得一尘不染,身上的每一块布就像刚从製衣坊拿出来的洁净。 此刻他捧着酒杯跟不知名的几位大叔大伯谈天,笑得温雅,悠然自得,杯中的金色酒液随着手指而回转。 把视线转移15度,便能看见他的未婚妻容颖,她的发饰、着地礼裙和珍珠项链同样是纯白色的。她安份地站在一旁,嘴唇甚少张啟,一直保持着端庄的浅笑。即使她不及公主那么高贵美丽,依然散发出大学士女儿般的顶级涵养。 她跟崔子行并排而立,看起来真是对金童玉女,气得我别开视线,直接奔向老头子和老妈前面。 「爸,妈,找我有什么事啦?」 在这种场合我稍微规矩地称呼他俩。 我这么乖巧,老头子却是一听见我的声音就皱眉,一看见我的脸就发难:「今天是你哥的订婚典礼,你怎可以这种时间才来?」 「我哪知道?我又没有结过婚。」 老头子顿时不语,脸上有火。老妈握着我的手,小声说:「小向,你过来帮忙招呼一下客人,一会儿还得到台上说几句话,祝福哥哥。明白吗?」 「我没兴趣,要做你们自己做个饱。」 「不做也得做。」老爸的语气有点咬牙切齿的。 「要我干还不如我马上回去s市算了,麻烦!我收到的明明是客人的帖子耶!我是客人!」我挺胸回答。 「你──」 就在老头子拋出第一隻字之际,崔子行的声音遥遥而至,像天音滑入耳孔,伴随了笑意:「没关係,小逸做宾客就可以了,他有我的特别优待。」 对着崔子行,老头子的怒火霎时灭了不少:「……子行,你别太宠他。」 「哈,我才没有宠他。等到他将来结婚时,他没经验就忙死他了,到时候他还得来求我们呢?」 真是的,听不下去了。前几天才刮了我三巴掌,今天就拿我来开玩笑? 他真当我是个屁! 趁老头子跟哥哥相谈甚欢,我这个不肖子就不打扰他们啦!我悄悄溜开,黏着大厅边缘寻找刘敏聪。这儿地方大,来宾倒不多,我很快便看到身穿枯叶色西装的他。他手托金丝眼镜,含着异常的鬼畜微笑,跟一名身材很正的捲发女聊天中。 真奇怪!金主大人竟然主动泡女?我从幼稚园认识他这么多年,从不知道他对女生有兴趣,我还曾经怀疑他只爱像崔逸向那么瀟洒帅气的男人呢! 我匍匐而行,但刘敏聪的眼角馀光一射向我就註定我的偷窥行动已然失败。下一秒,那名女生转头,转出慵懒的脸容。 ……呼,是崔丝缕啊? 今天的她穿着吊带式蕾丝长裙,虽然不是低胸服装,但她的巨乳硬是将裙子扯成低胸礼服,露出明显的乳沟。 原来刘敏聪喜欢巨乳姐姐? 「啊,小向,好久不见,今天你很可爱呢。」先跟我挥手的是乾姐姐,她慢吞吞地说:「等一会儿你要帮忙婚礼致辞呢,爸妈有跟你说吗?」 「我才不干!」 「为什么?」 被如此质问反而令人哑言,我搔头答:「因为……我讨厌做麻烦事。」 「子行和你关係很好吧?他一定很想听见你为他致辞呢……要是怕麻烦,这里有张已经写好的讲稿,你照着唸就可以了,姐姐很体贴吧?呵呵。」 说完,她从手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笑瞇瞇地塞进我手里。 「小向,你可以的,加油喔!」 「呃、呃……」 「我先去办事囉。小向,聪,我们等下再见。」 我还没拒绝她,她就从容地转身离去,极度惑人的身体如游鱼般鑽入几名外国人中间,热情地交流起来。我斜眼瞧瞧刘敏聪,他还在鬼畜地笑,金丝眼镜下的目光紧随崔丝缕的背影,像是发涨的麵条,难以扯开。 「金主大人,她怎么叫你『聪』这么亲热呀?」 「她看见我跟你一起进场就走过来搭话,互报名字后就问可不可以叫我『聪』。」 「所以你就让她这样叫?」 「没关係。她叫我聪,我叫她缕,从这种意义上,这是等价交易。」 ……无法理解。难道刘敏聪跟崔丝缕一见钟情,互生姦情了?那以后我岂不是要叫刘敏聪做姐夫? 唉!不想了。 我把崔丝缕给我的信拆开来看,里面是一张婚礼用的家属致辞讲稿,「很高兴大家出席哥的订婚典礼」这种檯面话不能少,「哥跟颖姐姐真是天造地切」这种装熟稔的话也不可免俗,满纸是一字字的虚偽。 也难怪。真正相爱的话早就结婚了,哪来的订婚?订婚不过是商场上的一些小手段,致辞也是纯粹作秀,没有任何祝福。 后来我们坐在大厅外的红沙发,边坐边喝果汁,悠间地观看宾客们出出入入。 据刘敏聪所言,这次来的人并不多,他们往往是人没到,礼先来。没时间陪年轻人,好歹也送个礼表示自己的身份地位。这次订婚根本不算什么,等到崔家大少爷真的结婚了,他们才会考虑登场。 刘敏聪有时会跟其他宾客聊几句,儼然已有生意人的风范;我间间地坐着,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无人问津。 时间飞逝,我们正式入座。我当然不会跟哥哥老头子老妈还有亲家坐在中央大桌前,我死黏着金主大人,倒也来到距离礼台很近的位置。 订婚典礼开始了。投影机拚命播放着不知何时拍好的婚纱照,我纳闷地注视一对盛装打扮的金童玉女踩着红地毯登场。主持人在台上说得中规中矩,没有高低起伏,很没劲儿;那对新人也像对陶娃娃,送给观眾官方式微笑,从佈景到人物都假到不行。 这比当年哥哥向我欢笑道别时还要假上十倍,像是要公诸世人「这是商业婚姻!」那么令人厌恶。 女主角容颖的表情比哥哥还惨。她心不在焉,满脸疲惫,听到主持人提及「新人」、「新娘」、「容颖小姐」等字眼时,她才会向台下羸弱一笑,接着目光便飘向左方,独自发愣,不知道在愁什么鬼。 「新娘子,找到如意郎君还愁眉苦脸。」 唔?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侧头一望,坐在我左边的是一名比我大上好几岁的帅青年,眉幼得像箭枝,眼瞼斜瞄向台上,脸相带有杀气。他那两片露出嘲笑的薄唇,只要好好运用,肯定能勾引不少俊男美女吧。 看来是我盯着他的时间太长,他的黑眼睛迅速瞄过来,附送弯弯一笑:「不好意思,我刚才失言了。」 「啊、没关係!」 其实跟我又有什么关係呢?容颖是否喜欢崔子行,崔子行是否想跟容颖结婚,怎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了。 邪气帅男盯着我的脸颇久,然后与我右方的金主大人对上了,两道电波在我中间激烈翻飞,不知道发生啥事。最后,邪气男落败,他别开目光前还向我动了动嘴角,笑一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刘敏聪托了托眼镜,若无其事地喝酒。 我没多理会,继续观看这场可笑的订婚典礼。 第10章 订婚典礼之后 哥哥和容颖敬茶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藉故上厕所,在外面逛了一圈也没发现哥哥,真不晓得他是不是跑到睡房跟未婚妻搞上了! 回到席上,刘敏聪才告诉我:「新人会进场两次,你慢慢等着吧。」 「哇!你怎么知道的?好有经验喔!」 「这是常识。」 果然,大萤幕的画面变了,变成哥哥和容颖的生活照轮播。每张照片拍摄地点都不同,但相中人的姿势就像相亲那般生硬,站在一起还有道安全空隙的,完全不像恋人。 虽然我有这种发现,但是在这种场合无法向金主大人直言,真是有冤无路诉。 刘敏聪也没理睬我,他发挥商人本色,跟身旁年长的黑西装男人搭訕,而且是使用非常流利的英语,偶尔还闪过几个我无法理解的生字。 我无所事事,不断夹着盘子里的肉吃,结果旁边的邪气帅哥竟然向我搭訕。 「你好,我是秦君成,请问你是?」 邪气男的名字不难让人联想起秦始皇,他爸妈改这名字真有意思。我把嘴里的肉慢慢嚼完,答:「我叫崔逸向。」 「啊,新郎的弟弟?久仰大名了。」 他喝了些红酒,眼神霎时变得有点高深莫测。 「我从前跟新郎见过三次,受到不少关照,请你向新郎代为感谢。」 你要感谢就找崔子行感谢,找我干什么?虽然我心里抱怨但我还是很有气度地点点头,开始啃另一块肉。 「可惜容颖跟他不太般配。」 哎呀,我都不敢在订婚典礼上唾骂那两人没有爱情,你却对我这新郎弟弟大声评价?真是大言不惭的。 不过,说得好中肯啊! 我用力撕咬牛肉,继续聆听。 「论家势,崔家实在比容家大得多了,知道他们结为亲家我真有点吃惊。」 虽然不想说话但我还是炮出口了:「家势算个鬼屁?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自由恋爱世代,去管人家有钱没钱真是超级落后的思想!」 「你说得对。」 他向侍应招招手,将酒杯灌至半满。他爽快地举杯畅饮,冷凛的双目未见半点醉意。 「既然不是商业婚姻,那他们是真心相爱吧?」 我回想刚才台上两人的生硬表情,闷闷地答:「嗯。」 「哈哈,真心相爱?可惜从照片看来不是这样子吧。真心相爱,麻烦来些亲密照。」 他斜睨投影片时,对哥哥跟容颖的关係露出明显不屑的态度,让我惊讶得哑口无言。我眼巴巴看着他豪快把红酒喝个精光,再度叫侍应将杯子倒满。 这个叫秦君成的傢伙到底是谁?订婚场合讲新人的坏话,他是容颖的追求者,嫉妒发狂吗?我这个崔子行的坚定追求者也没敢在这儿公然唱反调啊! 不过,他令我更确定一些事情。 哥哥和容颖当然不可能会真心相爱,看他们过度公式化的表现就知道了。但若要说这场婚姻的商业因素,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所以来。据我所知,容家的公司规模真的比我家小太多了,而我家的主要业务跟容家那边好像有什么交接点。 这场婚姻对弱小的容家比较有利!但容颖的表情比崔子行还要生硬呢。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这不是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吗?是谁在背后推动这场婚姻?」 秦君成又喝了点酒,用鼓惑的低音在我耳边笑语,活像个诱人犯罪的高智慧囚犯。 不过……我当初以为哥哥是为了商业因素才去订婚。难道尚有隐情? 如果搞清楚背后的真相,哥哥就不用跟容颖结婚啦? 这种想法刚形成,我便吓得把它立即抹去。崔子行算个屁啦,我还记掛他干嘛?早就设计好了,等这场订婚礼结束了,今晚完了,我就走,回去s市过我的好日子。 我向邪气男露出冷静得媲美金主大人的扑克脸,成熟地说:「背后有什么目的,不是由外人插嘴的,最重要是他们今后过得幸福。」 面对我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辞,相貌奸险的秦君成保持上流人士的优雅微笑,轻轻道:「说得不错。但愿他们会幸福。」 之后他又疯狂喝酒,不跟我搭訕了。 桌上的菜换了两次后,两位新人再度登场。这次他们换了另一套礼服,男方的崔子行不怎么样,只是变成黑色燕尾服,给观眾来另一种帅法罢了;倒是女方的容颖,不仅发型变成好比手工饰物的蝴蝶形马尾,全身也变成嫩绿色的百折长裙,轻轻踏来,宛如百合一样清香雅丽,飘送人间。 唉,美女啊美女,全场的目光都放在女主角身上,满嘴讚叹。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换作我穿长裙呢,就会被全场臭骂「你这个死女装癖!」了。 这时有人拍拍我的背脊,原来是崔丝缕。她的鬈发垂到我鼻前,香喷喷的:「小向,差不多到你出去了。」 「什么?」 「致辞呀,小向你该不会忘记了?我给你的讲稿呢?」 喔,是那个啊。 虽然我很不想去,不过现在骑虎难下,死老头一定等着看。 我咬了一口上品牛肉,然后跟随崔丝缕离席,都来不及跟金主大人说一声了。我被拖到后台整理服装,又抹了抹嘴,整个感觉就是作秀。 我们静心聆听前台司仪的讲辞,乾姐姐的巨乳狠狠地压在我的背后,连我这种理该对女生没兴趣的男人都忍不住心脏跳了跳。登场时机到了,我被乾姐姐从后轻推,她附送一声无情的「小向,加油喔!」。 人已经被强推到台上,灯光打在我身上,观眾像行军似地将视线扫射到我身上。可恶,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走到礼台中间。 有一瞬间,哥哥与我目光相接,皱着眉的好似有些担心……嘖,这么担心就不要叫我做这种麻烦事呀!讨打! 我不看他了,正眼对着观眾。 嗯嗯,如果现在让我表演跳舞我肯定能做得很好。 我打开崔丝缕的小抄,乖乖唸道:「各位来宾,今天是我哥崔子行跟未来嫂子容颖的订婚典礼,在此首先感谢各位到场祝贺……」 唉,真是没力的台词,跟老头子没分别。我纳闷地把纸撕成六份,正视眼前的客人,扬手大笑:「现在让我跟大家讲个秘密吧!其实……其实我从小时候就很喜欢我哥哥,长大后更情不自禁爱上他!嘿嘿,谁叫他长得这么帅,别说是学业万能运动万能,现在他凭着努力一步步踏上高峰,早晚都会成为一流的大老闆!这样的男人,别说是女生,我也想要啊!」 场上多数人都微微一笑,因为我的说话听起来就是「努力在搞笑、将哥哥夸大」。 倒是台下老头子的脸色有点僵了,老妈的笑也不太自然,那就更不用想像崔子行的嘴脸。 我装作可悲地大声叹气,高举双手续道:「可惜啊!现在哥哥已经有了心上人,而这位心上人又长得这么漂亮,艳光四射,也难怪哥哥要她不要我,哈哈哈!」 不知为何鼻头有点酸酸的。我深吸一口气,继续保持笑容:「不过谁叫未来嫂子这么美,又大方得体呢?连我这个喜欢哥哥十多年的人也只能举高双手投降,将哥哥双手奉送啦!未来大嫂,请你好好照顾哥哥!」 我向那边的容颖深深躬身,抬头时,还能看见容颖亲切地向我一笑,那眼神活像在说「你真是个好弟弟啊」一样。 「总之,感谢大家对这对新人的祝福!嘿嘿,也请大家祝福我将来能找个好老婆!」 当我向台下的人鞠躬,鼓掌声减退之后,简短而不正经的弟弟致辞部份终于告一段落。我爽快地跑回后台,把废稿丢到垃圾桶,巨乳乾姐突然抱着我,含着笑意说:「小向啊,你要是将来找不到喜欢的女人,跟我结婚好不好?」 「呃?你会比我早结婚吧?」 「谁知道呢。小逸很可爱呀,为了小逸,我暂时不结婚也没关係呢。」 说完,她还很宝贝似地在我头顶摸了摸,她当我几岁小孩了? 崔丝缕跟我说,依照习俗,餐桌上到鱼的时候男方亲属便要离场,包括我。我跟刘敏聪交待一声后,那傢伙竟然一边夹鱼,一边满嘴幸福地向我挥手:「你慢走,我还要吃。」 我气得独自离场,从后门走出去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崔子行与未婚妻恩爱地站在一块儿,他向她嘘寒问暖的,还用手掌温暖容颖赤裸的肩头。 哼,男方不是要离场吗! 我叫了计程车离开现场,心里不由得越来越气……啊啊啊!不就是一场商业婚姻嘛!搞什么扮到这么恩爱,要给谁看啦,给谁看了! 计程车经过一间非常紫红sex味道的宾馆时,我猛地下定决心。 「司机,麻烦转去五星级的瑰岗酒店!」 司机应声后,我打开手机,向哥哥发送短讯息: 「12点前,你赶来瑰岗酒店,否则我找其他男人上床。」 用不着一分鐘,我已经收到崔子行的来电:「小逸,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干什么啦!当然是告别t市,永别哥哥的最后之夜。我拋了句「你来了就知道」后马上断线,等到计程车停到瑰岗酒店前,我毫不犹豫订了一间双人房,拿着钥匙进入房间,倒在大床上。 崔子行比我想像中来得更快。他穿着黑色燕尾服,整个人满溢着贵族式的高雅冷漠,眉心轻皱,让人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怒气。 「起来,跟我走。」说罢,他把我从床上拖起来。这混帐,以前对我这么好,现在这么粗鲁!我不甘心地环绕他的脖子,硬是往他的脸庞亲上一口。 唔……男性香水味啊,好香。 他猛地推开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说:「你快关门啦!要不然会被人看到。」 「小逸,跟我回家。你在这里想搞什么?」 我大模大样地倒在床上,故作悠间:「我不是说了嘛?今天晚上我要找个人跟我做爱!」 哥哥的双目顿时瞠大了一毫米,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最后总算乖乖把房门关掉,不过不是兽性大发地飞扑过来,而是吼了我一句:「你疯了!」 「做爱算哪门子疯啦?正常男人女人都会做爱!」 「正常人哪会跟自己的哥哥做,不正常、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啦!你以前还不天天跟我kiss?」 他迅即闭嘴。 「那好,我去找别的男人。嗯,你不喜欢的话我大可以找女人充数啦……崔子行,这样够正常了吧?」 在我爬起床之时,哥哥怒气冲冲地扬手截住我,两眉斜飞,那神情像是要把我吞噬。 「小逸!你……」他焦躁地抓抓头,咬牙切齿:「做爱不是这么儿戏的,你知道不知道?」 「放屁啦!你上过的女人不只个位数,可能有百位数,你才是色情狂魔!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是,我没有资格骂你。但我是你哥哥,我有教育你的义务,你不可以随随便便跟别人乱玩!」 我高竖两根手指:「两个选择,要不你跟我做,要不我找别人做。这是我的个人自由,你管不着!」 「小逸!」 「什么啦!我又不是没试过跟别人上床,大惊小怪!」 一听到我的非处男谎言,哥哥的火气随之减弱,还有一剎那的茫然,看来刘敏聪说的「第一次做爱最珍贵,之后第二、三次都是渣,谁管你」是真的。 哥哥沉声质问:「你就这么喜欢跟人上床?跟谁上床都没关係?」 「谁说没关係?当然有关係!我只跟帅哥上床,像你这样就帅度十足了!你不帅我也不会找上你!」 这回哥哥气得紧紧掐起拳,手背都冒出青筋来。他眼帘微拢,射向我的目光像尖锐的黑玻璃碎片那么刺痛,我却看不清楚他的内心色彩。 哥哥拧过头,不再看我。我有点胆颤心惊,望向别处,眼前所见只剩下白皑皑的墙壁,没有退路。 我闭上呼吸,凝神聆听他的呼吸声:最初是急燥,与空气间的闷热互相交缠,但十秒后逐渐冷却、变缓。他深长地吐气,气息绵绵,让我捉不住他的节拍。 这时候,他忽然动了。 他与我坐在同一张床上,使我的身体微微往他那边陷下。 我捉紧床被,稳住身体。 「我跟你做,但我有条件。」 哥哥的声音冷静得不带感情。刚才的怒意呢? 我咽下口水,从混乱的大脑挤出一句回话:「条、条件?」 「今晚跟我做了,以后不准跟别人乱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 「你一定要找个人跟你上床才会满足,是吧?我会一直跟在你后面,看着你跟别的男人上床,然后把那个男人杀了。以后你跟任何人乱来,我会把那个人杀死,直到你没有乱来为止。哈,小逸,还是乖乖听我的话比较划算吧?」 他以笑腔回应,感觉很像黑道老大在开玩笑,令人压根儿笑不出来。 这根本是在威胁。 我一句话都没敢说,身体冻成了冰棒。斜眼瞟瞟,崔子行就这么淡定地提起脚步,走进浴室里,关上门。不一会儿,我更听见莲蓬头的声响。我仍然无法动弹。 他问都没有问,把我的沉默擅自当成应允,自个儿去洗澡;我们真的要做爱了。 这种发展不正是我要的吗?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但我无法兴奋起来,反而想临走脱逃……但现在这种情势,我怎可能对哥哥说「我刚刚开玩笑的,我们别做了」啊? 更何况,我不是开玩笑。 跟哥哥上床做爱,我的第一次必须是跟哥哥的……这是我来t市的计划啊!现在、一切发展顺利,不是吗?呼,崔逸向,千万不要怕。换个乐观积极的角度去想,你的梦想很快便成真了。 ……跟哥哥做爱后,我便会跟哥哥永远分开,看着他跟容颖结婚生子。 唉。这不是早就决定好的事吗?崔子行无论如何都会对家族负责任,对我无情。我顶多的顶多,只能佔有他一个晚上罢了。 嘖嘖,心情好乱。 「小逸,到你了。」 「呜呜呜哇哇──!」 我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嗯?怎么了呢。」 一阵香喷喷的水蒸气扑到脸上,使我发烧。我好不容易才敢抬头,好不容易才把焦点对到哥哥身上,天……他身上的燕尾礼服不见了,黑色西裤不见了,啥都不见了……喔不,他、他虽然半裸着上身,精悍的胸肌上尚有几滴水珠,但腰下还包裹着白色浴巾,重要部位还好好遮住啦!脚下的皮鞋则换成了绒毛拖鞋。 这样的崔子行,看上去,嗯……好、好性感耶。 我忍不住掩着鼻子,虽然没有鼻血流出来,但我觉得心脏要跳出来了!他……我不是没见过他刚洗完澡的样子,只是、只是、只是…… 要跟这个性感的人上床,进行我的第一次吗…… 「小逸,去洗澡。不是要跟哥哥上床吗?」 不知何时,穿得如此单薄的他已经来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轻囈语,风似的话音鑽入胸腔,他身上淡雅郁香的沐浴乳气味更深深侵袭我的肺部,作出无声的邀请。 糟糕……我下面、有点热起来了。 我抱着乱糟糟的心情跑进浴室,赶快把门锁上,暂时逃离了哥哥的诱惑。 第11章 酒店床上的游戏 现在,我人在浴室,身上什么衣服都没有。 哥哥,就在浴室外的床上,可能已经把浴巾脱掉等着我。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由于这五星级酒店的某种恶趣味,浴室的门用磨沙玻璃製成,我在里面洗澡,他可以朦朦胧胧地观察我涂乳液的姿态,我也能看到他的影子在动。 他没有中途偷溜,没有唤来老爸阻止我,也没有电召替代品来跟我上床。 我真的要跟哥哥上床了吗? 唉,不行还是要行。 关掉水龙头,把全身抹乾,好不容易才提起脚步来到全身镜前。镜中的我光溜溜的,唯独……嗯、体毛。腋下是很乾净啦!但……阴毛不剃要不要紧啊?我该再整理一下吗?还有、影片里有些帅哥菊花也有点毛,不知道我有没有? 不过我没有随身携带剃毛刀。 现在的我跟从前不同多了。身体拉高了,体毛浓密了,托跳舞的福,肌肉的纹路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啦!跟四年前长得又矮又瘦的青春期小毛头样,镜中的我真是好看多了、帅气多了。 哥哥会不会喜欢这样的我?我把手放在门把上,胸口像是埋藏了颗计时炸弹,不断提醒着我待会儿将会发生的事。 别怕,崔逸向,将床上那个人当成陌生的帅哥,陌生的帅哥是个又温柔又爱说甜言蜜语的人,哪怕我是处男也绝对不会乱来,还会让我的屁股舒服得不得了。 对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去吧。 要是真的痛了,下次当1号,买些mb来玩啊,就像哥哥一样。 唔呜唔呜唔……不想了。 我鼓起勇气,好不容易才将那道沉重的磨沙玻璃门拉开。 哥哥的身体正以45度后倾向床头,两手轻撑,好像随时会倒在床上大睡。这姿势其实我偶尔也会做,但是在这种敏感时间、敏感地点、敏感环节之下,他真像个游戏人间的有钱大少爷。 他只瞥了我一眼,便没趣似地转向天花板:「好慢呢。」 「你管我!快点做吧!」 「你真的要跟我做?」 洗好澡才问这种问题?我坚定地答:「做啊!我们都来到这里了。」 「确定要做?」 「对啦!」 「不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 「想清楚了吗?」 「是是是!嘖,我跟你做就问长问短,我跟别人做你又要告状,耍人喔!」 哥哥呼了一口气,终于将眼珠转回我身上,瞳孔深处却透露着我所熟识的悲伤色彩:「如果是跟喜欢的人做,我不阻止你啊,小逸。」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啊! 我差点就要大喊出口骂人了!笨哥哥,混蛋崔子行,他什么都不懂!我气急败坏地蹬了蹬腿,却对于这个展现着哀伤的哥哥没有办法,乾脆坐在他旁边,叫:「别管啦,快点做,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吧!」 哥哥慢了半拍才应道:「不用关灯吗?」 「不用!」我说,「第一步是亲嘴!」 我高速伸出手扑向他俊俏的脸,岂料他生硬的一躲也躲开了我,然后轻巧地封锁住我的双手。 「小逸,第一步不是接吻喔。」 「呃?」 「一夜情根本不需要接吻吧?」 这时我才隐隐发觉事情并非如我预期中进行。我把这个晚上视作「跟哥哥的唯一一次的亲密接触」,哥哥却视为「跟弟弟唯一一次的一夜情」。 可是现在已不容我推翻他的恶劣想法了,崔子行眨眼间把我压到大床上,没有吻我,而是粗鲁地扯开覆盖着我下半身的浴巾,将浴巾掉在地上。 我斜瞄捲缩成一团的浴巾,今晚的我也会跟它一样,用完即弃?呃、不会吧? 哥哥二话不说便侵袭我的大腿、屁股,手下动作完全不温柔,真的好像是纯粹图求他的个人满足。我完全感受不到被爱的滋味,反而像是在酒吧里跳舞时遇到变态色魔,那种足以让人反胃一整天的触感。 我想触摸哥哥的每一处。 我想抱他,从轻轻的抱到完全贴合的紧抱。 我想吻他,吻他的唇,吻他的眼睛、鼻子,吻他的皮肤。 我还想跟他说心底话,想说我这些年好想他啊。 跟喜欢的人的第一次做爱,不应该是这样子吗? 但崔子行没有。他甚至没跟我正眼对上,掐掐我的下半身,将他的身体压过来摩擦几下,粗暴地寻求生理快感罢了。 他真的把我当成在街上随便都抓到的一夜情对象吗? 我差点就想哭出来了,但我怎么可以就这样子轻易地被摆佈啦!可恶……他、他当我是一夜情对象,那、那我也继续饰演「风流的崔逸向」这角色!你从我身上索取快感,我也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气狠狠地拔走他的浴巾……啊、啊、啊。 结果一看到他、他那话儿,我的怒意已化作灰尘了。 哥哥的那里已经有点反应了,那根暗红色的柱子还真是站直了……嗯、以前的晚上,我就是幻想着哥哥用它来进入我里面啊,现、现在真正看到还真不可思议呢。要是哥哥进入兴奋状态了,这傢伙会有多大? 呼呼呼……心跳、心脏给我安静点! 我想摸摸哥哥的那话儿,但是不可能一做爱就玩下半身像演g片的!我决定反守为攻,半倾着身爬起来,像八爪鱼一样张手张脚,将哥哥完全抱住;我们脸对着脸,心脏对着心脏,是我的心跳激烈、还是他的心跳同样激烈? 崔子行没说半句话,双手暂时停顿,看着我的目光终于笼罩了些许情慾。 我也没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话。是「嘿,我的身材够好吗?」「哥哥,我喜欢你摸我这里」「啊啊啊真棒,我要更多」「不要啊啊啊」吗?当然不可能! 所以我将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亲吻他的颈项。哥哥仍然不作声,但喉咙总算传来舒服的呼气声,肌肉好像放松了些。他一边承受着我反覆的吻,一边轻扫我的背脊,粗糙的手掌在后面游来游去……终于有点恋人做爱的样儿了? 我闭上双眼,尽情地舔他的脸,摸他的身体。那完美的模特儿体态,麦色的皮肤,真是充满男人味道!一想到我即将被哥哥刺进体内,我的屁股就发紧了,那真是天底下最大的考验。 我用力搂住哥哥的腰,鑽入他的腋下,慢慢将耳朵贴到他的左胸。我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是我的还是他……啊? 「呜哇!」 屁、屁股突然被掰开,像是有一根热呼呼的香肠从背脊跌下来、偷偷潜入、攻其不备地堵在我家门前。我全身僵硬,完全不敢作出任何小动作。 那个、那个长长的东西……从上方溜进来? 啊……应该是食指,对啦。 我以前也试过将食指放进屁股缝里,但是自己的手指跟哥哥的手指果然很不同。他的手掌本来就比我大,皮肤也比较粗糙些,摸过来有种让人敏感刺痛的坚硬触感…… 「小逸,真的要做?」 我用力点头:「……要!做!」 「只是没有润滑剂,你会痛死喔。」 他带着浅浅的笑意说,指头在我的门口轻轻戳了一下,接着把我推开……嘖,他不打算跟我干了?想随便拿个藉口来打发我?就算没有润滑剂,他……如果真的对我有感情,对我动心,好歹也该互摸、互相为对方发洩啊! 看到他那副早就决定离开的得逞嘴脸,我立即捉住他的腿大叫:「不准走!」 「嗯?」 我冷静,然后装出放浪公子的笑:「哈哈哈!润滑剂我怎可能没有!嘿嘿,我可是随身携带的,要不然突然兴起想找人做怎么办呢?」 随身携带个屁!变态才会随身携带吧,又不是演野外g片的!我爬回去我的衣物堆前,从那套挺高级的西装袋子里摸出一盒迷你ky,是日前在超市买的,我还开盖试用过一次,一切都是为了今晚。 我得意地向哥哥炫耀:「怎么了,快来呀!做全套才够爽!」 哥哥没有认同我的话。从我拿出ky望向他的剎那起,他的眼神突然冷酷到结霜。 「你真是早有准备呢。」 他没有伸手接过,仅是眼定定地注视隔着我与他的ky。 我勉强笑了笑:「嘿,当然。有润滑剂了,我……我们继续做呀!」 「小逸,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做?」 「哎?就是想嚐嚐鲜嘛,兄弟超禁忌耶,一定很好玩!」 「……贪玩也别玩到哥哥身上。」 他把脸别开,走下床,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 我大叫:「你说谎!你明明说会跟我做啊!」 「嗯?我改变主意了。」 「你说改变主意就改变主意?你当我是个屁啊!」 他没有答腔,真的套上拖鞋,准备把衣服穿回去。怎么好端端的干到一半住手?崔子行的忍耐力未免太好了吧?说话影响不了他,把自己说成见帅哥即上的放浪二少爷也不行……那、那么……好! 我把心一横,打开ky的盖子,把透明的膏状挤到手心。 呼,我紧张兮兮地把这堆透明的黏液涂到肛门前,咬牙大叫:「哥、哥哥!你出去那我怎办?你真的要我找其他人干呀?」 他似乎有一刻的动摇,但根本没看我一眼:「……随便你。」 哥哥穿衣服的速度真够快啊,他已经把原本脱掉的内裤穿回原位,虽然那黑内裤看来挺涨的……嘖,事到如今,要我强姦他也没办法!他自找的! 我不顾一切跳下床,反应不及的他当然被我紧紧抱着:「快跟我做!哪有人把自己的弟弟脱光光却什么都不干!」 说到一半我已经意识到其实不会有人把自己的弟弟脱光光再做什么的,因此哥哥也大为皱眉。 但他对我无动于衷,还把我的衣物递过来:「小逸乖,穿回去。」 他的声线听起来相当疲惫,可我管不着。 我拿走衣服,丢掉;再逮住哥哥的食指,直接将之塞进我的屁股里,只是我错算了一件事。 我侧身捉住的是他手腕,固定着的是他的手指根部,我一个不慎,插得太大力,也太精准了,他半根手指一下子被塞进我毫无防备的肛门内,痛得我……嘖嘖嘖!好痛!去死吧!ky还没涂进里面啊! 我痛得闭上眼,在心里骂出一个「干」字,但更干的事发生了。 崔子行没有把他的大手指抽出来,还顺势干我,就像大树的长根,食指往我未开发的穴道更深处进发,还搔啊搔的,痛……想痛死人吗! 第12章 刻落心头的伤痕 「这么想做,我陪你。」 哥哥硬装磁性的声音,但反效果地清轻如风的话吹进我的耳里,痒痒的。我还没搞清楚,他已经把我推回床上,拔出中指,明目张胆地拿起我的ky猛挤。 我吃惊制止:「……喂、等一下!」 「等?哈,是谁刚才猛拉着我,要我干他,否则就找别的男人呢?小逸,那个是谁?」 可是你的态度未免转太快吧!我抱着满腹困惑,突然感到屁股湿滑得滴水似的,原来是他把一大团润滑剂放进来。我看不到份量,只知道那比洗澡挤乳液更夸张。 哥哥的手掌在我屁股内外摸来摸去,接着掰开我的两团肉,将好多的黏液往我缝里面灌,即使房间有暖气,润滑剂还是跟冰水一样冷,充塞着我的后面,越是流入深处,我就忍无可忍地打颤。 这种感觉,跟稀烂的屎水倒流很似,一点儿都不舒服! 哥哥的手指再一次插进来……嗯、呜……不舒服!痛痛痛痛痛……! 他的手指像一条毒蛇,表皮十分光溜,实际上全身都是毒牙!指头和指甲在我肠道里刮啊刮的,嘖嘖嘖、就像慢吞吞地打针!我用力地操控括约肌、封锁后面的入口,但他的手根本是魔手,手指毫不留情地推进我的体内,藉着过量的润滑剂,手指在我那里可说是畅通无阻,很轻易插到最里面。 嘖,真是痛死人了……怎么、怎么没有片子里0号会有的快感?莫非、g片都是骗人的……哇塞! 「……啊、喂喂停……呼!」 干!手指就像失控的火车头,前前后后地通过山洞,速度快得可以杀人啦……混帐、崔子行!你去死吧! ……呼、呼呼,崔逸向,镇定啊! 什么快感都享受不到,那一根硬物在我体内乱衝直撞,好像要把我的内脏都挖出来,要命、要命要命!我咬紧牙关,试图抓住枕头减轻痛楚……没用! 该死的,头开始晕昏昏的,我的脸色肯定又青又白。 后……后面有流血吗?好想吐啊…… 「小逸,这样你舒服了吧?」 哥哥伏在我的背上,说话时没有温度,令我更加反胃,差点就被气得吐出来了。 混帐,可恶……他真的把我当mb来操!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 他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四年前的哥哥、他、才不是这样……呜! 他没有通知就插进第二根手指,除了突入的疼,什么感觉都没有。 哥哥没有摸我、亲我,连半句问候都没有。那根手指跟电动性玩具没有区别,很有规律地闯入我的深处,再抽出,每一次都带着痛! 但渐渐地……我好像逐渐适应了这种痛。对,只要用力咬破下唇,嚐嚐那苦得入肺的滋味,不哼声也能熬过去。 哼哈哈、是啊! 这根本不是做爱,只是刑罚,而且是我自讨的。 我死缠烂打要哥哥跟我上床,于是他生气了,把怒气全部发洩在我身上。不是把我当人,他把我当什么沙包了,可以乱插的沙包啊。 可能男人本来就不应该被男人插,可能我根本不是当0号的材料……后面被操得好热,心脏跳得很快,但身体其他部份已经冷却。 压在我身上的男人应该是我最喜欢的人吧? 应该是我等了四年的崔子行吧? 崔子行……不、不行的,不可以这样。 我、我梦想中的跟哥哥一起相拥到天明的梦想还未实现耶。 别、别轻易放弃……趁着他的攻势稍微缓和,我打起精神,试着提出请求:「……那、等等,哥哥……你可以温柔一点吗?」 后面的刺痛停顿了一秒,然后再续:「为什么?」 为什么?居然敢问我为什么?我想转过身狠狠地打他、踢死他!但是我的后面还插着他的手指,还痛得快死,根本提不起劲。 我放弃了,磨牙道:「你的技术很烂!我、我不舒服!」 「小逸,你这么想跟哥哥做,不是要体验禁断的感觉吗?」 「禁断也要舒服才行啊!」 「哦?哥哥在订婚的夜晚强暴自己的弟弟,这种禁断的情节不会让你舒服?啊,小逸是那种身经百战,要更刺激的才会舒服的角色吧?」 真……真是让人心寒的话啊。崔子行。 第三根手指插进来,不假思索便插入最内部。我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后面好像被一根没有磨过的木棍贯穿了,皮肉好像被橕得裂开了,液体在里面流连,我不知道是润滑剂还是血。这都不重要了。 该死的。 臭哥哥。 混蛋崔子行! 不行、连骂他都没力气了…… 我试着抵抗,我不管自己的脸色变得多难看,以正面面对哥哥,想爬起来吻他、摸他,想抱他,我只是想体验被爱的感觉。不过当我看到哥哥的表情,我猛然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我的哥哥在笑。 是一种冷酷无情,混合了藐视的笑脸。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朝他伸出的双手一下子被拨开,他暴力地把我压回原位,偏要从后方折磨我。 「怎么样?小逸,上床很棒吧?跟男人搞在一起很舒服,对不对?」 他的三根手指在我里面乱搅,指头好像刻意要抓破我的肠道黏膜,粗暴的进出还溅出很浓的黏液声,漏向大腿,热得像血。我的双脚痛得发颤,头晕、出汗……天啊,我快死了吗?我不敢乱动,就怕他会把我的里面撞破,直接让我昏迷、再干。 不一会儿,他的攻势总算停止,但他的那个部位却从内裤里解放,在我的屁股上打了几次,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嘖……变态。噁心。 「怎么?小逸,很想要哥哥插进去吧?」 我想骂他,但喉咙挤出的只有连绵不断的喘气。 他把手指抽出来,那比手指还要可怕的东西却鑽入我的股间……天、天啊,单是放在股缝里我也觉得蛮肿胀的,这绝对不是咬着牙忍一忍就能捱过去吧? 「小逸,你真的这么渴望被上?哥哥比较自私,不会管你舒服不舒服喔。」 他微微撑开了我的后穴,那傢伙的头部往我穴口搓了几搓,热呼呼的,好像随时会插进去,把我的内部完全融化瓦解。 「你乖乖跟哥哥说句『我以后不敢了』,我马上放你走,让你不会痛。怎么,哥哥很仁慈吧?」 我咳了几声,用尽全力呛他:「……咳、崔子行你去死!」 他无感情地冷笑:「哦,小逸喜欢痛的那种?」 「不喜欢!」 「那就赶快穿好衣服,滚回家里。我还得照顾容颖。」 ……明明跟我在床上,还可以若无其事地提起自己的未婚妻? 啊啊……我啊,真是笨蛋。 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啊,自取其辱?我紧紧抓住床单,像隻毫无羞耻心的小狗,提起屁股对着后面的崔子行。 「我不走!你……哼,我就是喜欢禁断不行啊!哈、哈、哈,你别妄想叫我走!」 这句宣言一出,就没有后悔的馀地。 背向着我的哥哥没有作声,意外地沉默许久。 我也陪他一起堕入沉默,喘气也不敢大声点儿,只有心脏依旧疯狂地跳着,不受控制。 等了一分鐘,我听见他挪动了,灰色的影子慢慢将我全身包围,不留半点逃走的空隙。我抱着即将做大手术的心理准备,紧紧闭上眼,呼吸、呼吸、再呼吸…… ……唔,怎么……还不来啊? 可我也不敢催促,就这么又怕又慌的情况下继续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小腿软得不断在颤抖。 直到我屁股都凉了,哥哥终于毫无声息地将双手扣住我的腰部,后面那根硕大的傢伙更加迫近门口。 接着,是撑出手指还没开发过的宽度── 「……啊啊啊啊、呜啊啊!」 我痛得嘶叫而出,眼水都冒出来。只是之后,我再也没出声了,这一击完全剥夺了我的说话能力,喉咙好像被鱼骨卡住,叫一声就是浪费了支撑身体的力气。 手指根本比不上……!啊啊、那根东西只要留在体内,就像烙铁在打鑽。每一次攻入,不仅是后门的痛;那是从下面牵扯到全身的肌肉,我的脚、手、腰和胸口都在作痛,像是把麵粉团用力往外扯、往外扯…… ……好、好辛苦……比起彻夜头痛、发烧至神智不清还难受……呜唔唔唔唔! 如果手指前戏令后穴好像会裂开,那现在就是整个都爆烂了,整个肌肉都被搞坏了。哥哥的速度虽然比刚才放慢了,推进也变得轻柔些,但我的感受只有「痛」一隻字。那个硬梆梆的阳具闯入通道,做着不会让人兴奋的活塞动作,把我全身的力量都抽乾。 哥哥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安慰的抚摸都没有,唯一能感受到他热力的地方只有他的性器,是根本不代表爱与热情的火烫。 我迷迷糊糊地承受着,中途好像有几次昏倒了,又被更深入的刺入所惊醒,他的慾火不断撩过我的皮肤,我体认着被干的恶劣滋味。不知抽插了多少次,我听见哥哥的呼吸声终于变得急促,下身挺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深,使我不断痉孪。 ……哈、哈哈。 这不是挺好吗?我崔逸向啊,终于真正跟崔子行做了。从收到订婚请帖那天一直碎碎唸,想要跟他做,现在梦想成真了啊! 虽然,直到现在这一刻,我才明白了。 就算不上床也没关係。 只要他像以前一样怜爱地搂住我,我已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爱情啊。 当疼痛不再加剧,我才发现崔子行已经从我体内抽出,霎时间,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到底有没有射进去。我想……有吧?因为床上好像没有较明显的白色痕跡。 噩梦结束,我想把身体好好地洗乾净,但根本走不动,双脚废了。 那边脚步声急敲,哥哥竟然二话不说就跑进浴室,水花声在里面演奏;只剩我一个人呆在床上,两腿合拢不行,张开也不行。 他干嘛要洗澡?被弄脏的人是我吧? 我勉强伸手摸向后面,战战兢兢地放到眼前,手指白白的、透明的,意外的没有半点红丝。我反覆摸了好几次,结果相同。 好、好奇怪耶……原来没流血吗?明明这么难以忍耐,实际上连半个伤口都没有? 崔子行很快就出来了。即使围着大浴巾,他还是从头到脚都有些湿润,好像没抹身。他穿回笔挺西装,眨眼间又变回了那个人人知道的风流有钱大少爷崔子行,脸上有着商人式的冷漠。 我好像猜到他想干什么了,但是……怎么可能?不会吧? 「哥哥……你要走?」 他套回鞋子,脸向着门那边:「小逸,禁断的游戏结束了。」 「所、所以?」 「我要回去了。」 哥哥毫不犹豫地开了房门,外面的空气闯进来,属于我们的二人空间一下子变成最孤寂的世界。 门一关,哥哥便离开了我,前往那个千变万化、大红大紫的花花都市。 啊……果然是这样。 这回我的眼底积了许多泪,沾湿了枕头,却没有再嚎哭。 哥哥跟四年前一样狠心,可以义无反顾地甩下我一个。 ──不。 现在的他更狠心了。 哈、哈哈哈。 这真是太好了。大概,我很快就会忘了他,不再对他存有任何幻想吧。 嗯!大概明天一睡醒了,我就会傻傻地笑我自己:我怎么会爱崔子行?然后呢,我会很开心地寻找新的爱情,过好日子了……好极、好极啊。 崔子行不可能接受我。 即使爱我,即使跟我上床,最后换来的一定是一次又一次的拋弃。 事到如今,我到底要怎样爱这个人呀? 第13章 乱掉的人生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了那间只有我一个人的豪华双人房。我狼狈地乘计程车,打电话给刘敏聪。计程车才刚抵达蓝星酒店,刘敏聪就很够义气的出现在我眼前。他虽然穿成衬衫西裤,光鲜得很,但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未睡醒。 「崔逸向,你去哪里了?」 因为还在人多的大街,我隐晦地说:「我跟心上人度过了一夜……唔,现在不算心上人了!」 我付了钱,痛着屁股滚出车厢,刘敏聪马上大皱眉头。金主大人果然够义气,他虽然一脸不情愿,彷彿透视到我的皮肤涂满了男人精液,但还是二话不说地扶起我。 「真威啊,连这种事都干出来了,下一次要干什么大事?」 我乾笑回答:「没有下次了。」 后来,我跟这个最信任的好朋友陈述昨晚我跟哥哥的荒唐事,刘敏聪托腮倾听,直至惨事去到尾声,他才无聊地发表感想:「……你应该将性行为部份略过不说,我对男人与男人如何性交没有兴趣。」 「耶?这是他最过份的地方啊!」 「所以,你不是怨他负了你,而是怨他弄痛了你的身体,是吧。」 金主大人下了个无情的结论,把我的人格完全贬低。 我也不跟他争论了,崔子行不但伤了我的心,现在也追加了伤害我的屁股这一确凿事实。 由于屁股的伤,我想回s市也有心无力,只能继续待在我最讨厌的t市里,静静待在酒店里养伤,终日躺在床上,认真地跟大学原文书拚个你死我活,跟腿上的手提电脑一起玩游戏,以各种手段忘记哥哥和屁股的痛。 刘敏聪住在我隔壁房间,但他很少找我玩,我也鲜少踏进他的房间。他来t市也有自己的事要办,明明跟我同年,他的大人式社交生活却是我难以理解的。 两天后,我总算能够四处走动,但感觉还不适合长途跋涉,只好认命。当天中午,刘敏聪难得地跟我到餐厅用膳。 他一边啃意粉,一边说:「你姐在找你。」 「咦?你碰到她了?」 「她打听到我要跟宇集物业的经理吃饭,专程来扮巧遇,最后还给我塞了她的电话。」 「哇!连我都没有乾姐姐的电话耶!臭金主,你想对我姐下手?」 他不耐烦地托金丝眼镜:「她拜託我,劝你快点回家,你的家人全部都联络不到你。」 我没有告诉家人我的住处,也拒绝接听来自老家的任何电话,他们发的短讯我也全数无视。对我而言,「老家」这个名词,等于金钱来源和许许多多的麻烦。 哥哥正是因为「老家」两隻字而离开属于我们两人的小木屋。 我点头:「崔丝缕找不到我,就找金主大人吗?嗯,一定是订婚礼上,我们被视为最佳搭挡啦!嘿嘿!我们是最合拍的台柱和金主耶!」 刘敏聪白了我一眼:「错了。你姐非常富有想像力,将我定位为你的监护人。」 「金主大人是台柱的监护人,这很贴切呀!」 「我刚才说的是经过修饰的句子,她的原句是:崔逸向是隻可爱的小鸡,我是你的母鸡。」 「……才不是啦!」 「嗯,我也压根儿不想成为你的母鸡。」 金主大人抖了一下,大概是回想到崔丝缕的现场形容吧。他默默地低头扒了几口饭,才回到原来的话题。 「你要不要打电话给你姐?她找你找得满急,有重要事。」 「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她说这是最.高.机.密。」 刘敏聪可爱地把食指放在嘴前,扮演着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角色。我想乾姐姐一定在他心中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我没有联络崔丝缕,一来是我仍然不想跑动,二来是我不想再看见跟崔子行有关的人,例如是崔子行的乾姐姐。饭后我在房间静心看书,追赶这段时间丢失的课业,要不是大学那些教授都没有点名制度,我早就当掉了。 一个多小时后,我对着原文书猛打呵欠时,刘敏聪二度出现在我眼前。他一向冷静得像机器人,现在居然喘着气,彷彿刚刚从山顶奔跑下来,肯定有问题。 「崔逸向,你哥好像出事了。」 「他会有什么事,我的屁股就出事啦!」 炮完这句我就察觉我失言了。如果没事,刘敏聪不可能会这么紧张,他不是小题大做的人。 所以,哥哥是真的出事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好的预感砸到我胸口。 刘敏聪关上房门后,将我抓到房间内部,然后靠到我耳边,刻意压低嗓子,那气息还承载着刚运动完的火热。 「我刚查了,你哥在订婚礼之后就人间蒸发,没有人见过他。」 「欸?他……他失踪?」 「不清楚,他可能失踪了,或者被藏起来了。」 「我、我不懂。」 刘敏聪疲惫地坐下来,声量依然轻得有如羽毛:「一个刚订婚的人,他应该留在伴侣身边。但是他没有回去跟未婚妻一起住的房子,也没有去女方家拜访过,更没有上班上学。你觉得他发生什么事?」 他发生什么事?我哪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崔子行不在我的身边,也不在任何人的身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哪一天不见的?」 「我不清楚,还在查。」刘敏聪微微一顿,略有深意地望向我:「你的家人找你,怕是为了这件事。」 咦、咦…… 我匆忙拿出手机,将老爸老妈的短讯打开来看,没有详情,全都是叫我赶快回家,有急事。 不会吧,哥哥不会有事吧,人都这么大了……不行,这种自我安慰完全无法让我放心。回归s市之前,我要知道他的消息,我一定要见他。 刘敏聪帮我拨了乾姐姐的电话号码,不一会儿,手机震出了崔丝缕永远慵懒娇媚的嗓音,在今天特别令人不耐烦。我跟她约好,压抑住身上的痛楚,快步奔去外面召了计程车。 临走前,刘敏聪很贴心地为没带钱包的我塞了钱,说了句「有事记住要打给我」。 我从车窗看着他的身影,再一次确定:他真是我崔逸向一生最好的朋友了。 来到约定的快餐店门前,崔丝缕也刚好抵达。 黑色长裙飘飘,高跟鞋也带着主人式懒洋洋的氛围荡进来,但崔丝缕的神情严厉。身穿正装,挽着手袋的她也许是公事忙到一半就赶来,她亲暱地叫我一声「小向」,然后抓着我上了公车,还帮我付钱。 我们坐在公车最前排,她握着我的手看向窗外,并未发言。好,要冷静点……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 车子渐行越远,被她抓住的手已经冒汗,好几番想开口,我却说不出任何话。下车后,她拉着我进入一座大厦,升降机差不多飆到最高层后开门。 崔丝缕掏出一揪钥匙,小声说:「这是我住的地方,进去谈几句。」 在进入前一刻,我还以为里面一如老家的奢华宽敞,老头子、老妈等人都会在里面,大家忧心忡忡;事实上,这里是很普通的住宅,室内静悄悄的,半隻人影都没有。 我坐在沙发上,她一边拿出杯子盛水,一边说:「小向,子行不见的事,是聪告诉你的?」 「是。」 「果然呢,刘家真是神通广大。」 我压下澎湃的情绪,儘量冷静:「我不是来听你讚刘敏聪的!哥哥到底怎么了?」 她把杯子端到我面前,待我摸向杯耳,她才缓缓说: 「子行入院了。」 「什么?怎、怎么回事?」 崔丝缕低下头静默不语,几秒后秀眉一蹙,她才坐在我身边,满脸悲伤地看着我。 「大前天晚上,子行回到家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内……用生果刀割腕。」 「……割腕?」 「自残,也可能是真的想自杀。」她咬咬下唇,说话速度渐急:「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医生说,子行早就有自残倾向,手臂上有很多很细的伤痕。这一次他割得很深,好像是在同一个伤口割了几次,幸好英姐发现得早……」 我崔丝缕每说一个字,我就觉得天地旋转得更猛烈,让人无法适应,简直想立即衝进厕所大吐一番。 自残?割腕?自杀? 这些事,我从来没想过;每次看到那类型社会新闻也不屑一顾,觉得那些人精神很有问题。生活有压力,好好玩一场放松身心不就好了吗,一个人锁在房里割皮肤,想装悲情吗? 一个人锁在房间、割自己的手腕…… 崔子行,我那个才华横溢,文武相全的哥哥,从小就被週围所有人寄望的天才,一直都像个笨蛋一样割腕?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 前些天我才跟他全身脱光光的上床!他手臂上哪有什么伤口?没有吧?顶多只有一两道抓痒的红痕啊? 崔丝缕在骗我。哥哥才不可能做这种事。他有什么理由割腕?事业平步青云,情场得意,哪会割腕啊? 可是,崔丝缕没理由骗我吧! 哥哥失踪的事呢?如果不是住院,他还会发生什么事? 「小向?怎么了,先喝点水吧。」 迷迷糊糊间,我感觉到冷水刺入嘴唇,我抖着吞下,水混合着寒冬气息通过我的身体,使我稍微冷静。 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知情者就在身边啊。 「你、你说他自残,是真的吗?没骗我。」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舌头在打结:「……他、现在怎样?还好吧?」 ……哼,该死,说出口的话竟然跟哭出来没两样似的。 崔丝缕坐到我身边,轻轻抱着我的头。 「放心,没伤到动脉,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 她一直拍拍我的背脊,混乱的大脑也被她抚平了。我再喝点水,喉咙也没这么乾了。 「哥哥现在在哪里?哪间医院?我要见他。」 「小向。」她正眼看着我,咬字清晰地问:「带你去之前,先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们看过子行的手机记录。你是订婚礼之后、子行回家之前,最后一个跟子行接触的人。」 「那又怎样?」 她有意无意地停顿一下。 「你……你跟子行说过什么吗?」 ……啊? 原来如此啊。 这个装得有够温柔体贴的乾姐姐,原来认定了哥哥这次自杀跟我有关,专程打听我跟哥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是奉了老头子的命令?还是有其他目的? 我叫哥哥去自杀,这就是大家一致认同的事实? 我只有跟哥哥上床。我只是他的一夜情伴侣。我连他买下来的mb也比不上。 崔丝缕显然看到了我眼里的鄙视,立即装出悲伤的样子:「小向,我不是想迫你说。只是爸很担心。现在我们都隐暪住子行自刎的事,最后跟他接触的人是你。万一消息传了出去,我们怕会有人以为……」 「你究竟要不要带我见哥哥!你不带,我走,我自己找!」 我一站起来,乾姐姐立即投降,带我离开她的住所。为防有诈,我还高举手机说,如果我晚上还没回去酒店,金主大人就会打电话报警。崔丝缕听罢,居然给我窃笑。 「……小向,我们家不是黑社会啊。更何况呢,把你带回家里才不是绑架,是把离家出走的孩子带回去。」 不管我家是不是黑社会,他们的确有藏起一个人的能耐。 我们来到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大型医院,看起来很普通的病房,但实际上是上了锁,必须由特定的医生护士,或是由里面的人来开门。 在崔丝缕的带领下,我瞇瞇眼,看到了。 病房里有老妈和蛾姐守候在旁。 躺在病床上的,的确是我掛心的哥哥崔子行。他戴着氧气罩,病白的手臂插了几根可怕的线。 「小向!你终于来了……」 「快来看看子行!」 这种时候,这种载着快要满泻的哀伤是怎样了,好像要死人一样!呸! 我深呼吸,大步大步走过去,只是双脚却绑了重铅,每拖迈出一步都会牵扯到胸口,激跳的心脏,好像快被撕裂了。 哥哥自残的时间,是跟我做爱以后。 他自残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 老妈挪开了空位,蛾姐也退到墙边。在这个需要隐密、窗帘关得完全没有丁点儿光线的房间,我更清楚看见哥哥了。光管有如手术灯般打在哥哥的身体,白色的被子跟他白色的病人服混为一体,病白无血的肤色也跟整张床结合了,彷彿没有生命的气息。 奇怪,他的皮肤不是健康帅气的麦色吗?是他的伤势太严重?还是灯光在作怪? 昏迷的他,远远地看过去,就像真的死了。 ……不,才没死,崔丝缕说他已经脱离危险期,没问题的。 崔逸向,哥哥没问题的。 我一步又一步,终于来到床边。 虽然半个小时前听崔丝缕交待哥哥的情况,虽然我早就幻想过哥哥躺在病床上动不了……不过、怎么会这样? 啊……呜、啊……不行!不能哭! 我抽了抽泛酸的鼻子,快速翻翻眼皮,把泪水迫回原位。 哥哥的左手绑了绷带。 跟我预想中不同,他……割腕啊,不是割腕吗?手腕的面积,不是很小的吗?要绑绷带应该一点点就够用吧?为什么他是从手肘一直绑下去,绑到差不多手掌的位置? 我望向哥哥的脸,他的脸色跟左手的伤一样,让人觉得虚无飘渺。看不见他的嘴唇,看不见他的呼吸起伏;我只能看到他的眼,很温和地合上,好像什么都不关他的事,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大前天晚上送院,如今过了两天有多。割腕的人要睡多久才会好起来?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再等一两天就会醒来吧? 那么,手呢? 他的手不会有事吧?以后还能动吧? 我试着向他伸手,但还没碰着他受伤的地方,就被人抓住了手。回头一看,是老妈。 我登时清醒了,昂头望向光灿灿的天花板,把眼里那温温湿湿的不甘硬吞下肚。 崔逸向,你算个屁。 不是医生的你,不是神仙的你,什么都不是的你,难道随便摸摸崔子行的手他就会好起来吗? 除了等待,你啥都做不到。 第14章 反反覆覆 后来我把事情全告诉刘敏聪,他果然是个铁心肠的人,听完后居然好像很理解地点点头,眼镜框后的双眼波纹未动。 「你不是说屁股不痛了就马上起程回s市吗?」 「我现在还是很痛!」 「你不是天天唸着『崔子行不再是我的心上人』吗?怎么还照顾他到深夜,被护士赶出门才罢休?」 「咳……不是心上人还是哥哥呀!正常的弟弟哪有可能扔下受了重伤的哥哥!」 「把哥哥当成心上人的你根本不正常。」 「喂!别一直吐槽啊!」 「好。如果你哥醒了,你怎么办?」 「等到他的情况稳定了,我就走,跟随金主大人打江山。」 「不会突然变卦吧?」 这个谁也猜不准,但是面对凡事很有计划的金主大人,我当然要猛拍胸口答应。 况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哥哥有未婚妻,老家容不下我,我所拥有的只有s市的人生。 正如崔丝缕所言,哥哥已经脱离危险期,但身体仍虚弱得很,昏迷中。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我和其他人轮流守在哥哥床边,不断观察他的情况,偶然呼唤他的名字,说几句话,盼他能听到、能回应。 只是崔子行自刎是件丑事,为了那该死的家族面子,大家纵然担心,也不敢多留在医院,意图将事情压下去。于是乎,这一天我守在哥哥身边,另一天在他床边的依然是我。 我带了游戏机消磨时间,但握在手里,却提不起劲看萤幕,最终丢在旁边算了。当医生为他更换绷带、检查身体时,我一次又一次看着他自刎的伤口,那道从手腕处一直到臂弯的刀痕是最明显的,据医生说,可能会影响左手的活动能力,也会留下疤痕。 我目送医生出去,再回望仍未清醒的哥哥,胸口就一阵鬱闷。 哥哥为什么要自刎?他上了我,不就应该好好地回家睡觉,怎么会拿水果刀乱划?该自刎的是我这个被插痛了屁股丧失童贞的可怜人吧? 到了第三天,哥哥的脸色又比昨天好了些,医生说如无意外,他应该很快醒来。 我安心地找了刘敏聪,我们一同在医院附近的快餐店吃个饱,只是他对快餐店食物嗤之以鼻的,咬着汉堡时一直摆臭脸。 「金主大人,你觉得……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会不会是因为不喜欢未婚妻呀?」 刘敏聪不屑地啜着咖啡:「不可能。容颖不是身价千金的公主,如果他不想要这场婚姻,大可以推掉。再者,订婚足以让人自杀吗?」 「那……那么,他那样做的真正原因呢?是什么?」 「八成是因为……」 刘敏聪说到一半突然煞掣,静静地低头咬炸薯条。 等到他吃完了,只剩下大半杯咖啡时,我追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略有深意地瞅了我一眼,然后闭着眼把快餐店咖啡一饮而尽,伸出舌头埋怨「太难喝了」,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家里的人认为是我害哥哥自杀。连刘敏聪也是吗? 在床上痛的人是我,我也没有事后骂他,他不会因为我而自杀吧? 当我纳闷地回到病房,我竟然看到哥哥的眉毛在跳!我马上跑到他身旁,摸摸他的眉毛,只见他动得更多了,眼皮好像在挣扎着要张开,我握着他没插任何传输管的手,这回他连手指也动啦!他就这么圈着我的食指,如同刚出生的婴儿,那么脆弱无力。 哥哥……终于醒了吗? 这段时间很漫长,我四处张望、拿出手机、寻找求救鐘、研究氧气罩下张张合合的嘴,紧张得全身都在流汗。剎那间,我回神,发觉哥哥的眼睛已经张开了,隐藏在眼皮下的黑珠子终于露出了半个。瞧那抖动得厉害的眼瞼,彷彿眨眼对他而言非常费劲。 哥哥……终于醒了! 我兴奋得全身血液狂奔,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出口:「哥哥、你怎么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哥哥双瞳的焦点慢慢移到我的脸上,与我对上。他果然是个病人,我默默等待了几十秒,他才抖一抖食指,抿一抿嘴唇,给我反应。 只是他太活跃又不好。他看着我,好像有话要说,可是他的唇一动,眉心就扭得像海一样深。笨蛋!辛苦就别装劲,不要之后又睡过去不知要我等多久! 「我懂啦!你别说话!我就去叫医生来,他会让你舒舒服服的!」 我才刚转头,他的手就用力捉住我──嗯,像羽毛般地轻碰式的环绕。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他很痛,就像临盆的妇人,需要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二、他还没睡醒,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到有人在身边就乱抓。 三,他想跟我二人世界,不想被怪怪的医生打扰。 不管理由为何,我回到他身边,好好坐下来。哥哥的手的力道果然减弱了,他望向我,嘴巴仍然在作我看不懂的口形。 我说:「别说话啦!好好休息吧。」 可恨的是,崔子行的行动偏跟我的好言好语相反。他是没有说话啦!但是他的身体动得更厉害,不止双手双脚,连腰和头都扭啊扭地爬过来,真是要命!我迫于无奈攀到病床上,压着他的两肩,那姿势被人看到肯定会以为我正在强暴哥哥。 该死,叫护士的鐘是哪个?不管啦! 「你别乱动!」 此言一出,哥哥真的停止了肢体动作,但是动的部位换回了他的口。他在搞什么? 我偷偷回望门口,确定是关得好好的才把耳朵凑到哥哥嘴边,偷偷将氧气罩打开了一道小缝。 ……唔。 ……唔、唔。 ……唔、唔、唔,什么都听不懂。 我再等了几秒,忽然听见东西掉下的声音。我还没反应过来,耳朵似乎碰到了什么。 我诧异地转头,但我的手被床上的病人轻轻一拉,我一个不留神就掉到哥哥身上,「扑」的一声……啊! 脸颊湿湿的,好像撞到哥哥的唇,原来氧气罩脱掉了……这样子小赚了一个吻啊。 ……咦、咦咦?好像有点不对? 温润的感觉并未停止,他的唇反覆黏在我的脸上,我反覆地感受到他传来的、微薄的暖意。 前几天晚上明明只懂得进入我的股内,连摸我也觉得麻烦,今天却用尽浑身的力量,抬头,将嘴唇贴上来。 这是我在做梦吗?其实我吃完快餐店回来就睡死了,做了这样的梦? 不一会儿,连声音都出现了。 「小逸……别走……」 耳边传来了碎语,接着是一双虚弱的手搭上我的腰。 这样子,我真的在做梦吗? 他真的身处梦中吗? 我把唇对着他,他停止了呼唤我的小名,又吻上来,再吻上来。哪怕是蜻蜓点水,也远胜于缺乏爱的荒唐性爱;穿着衣服的轻拥,也远胜于脱光光的亲密接触。 没错呀!为什么我现在才懂?什么在哥哥结婚前体验一次完美的性爱,相拥到天明后瀟洒离开……我根本不期待这个!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过去他伤害过我,但我依然爱他。 因为他爱我啊。 过去是,现在也是。他离开我的时候总是满脸挣扎,所以我才不甘心,反反覆覆测试他对我的真实感觉。 怎么我到现在才确认这一点呢? 我贴近他,让他好好躺回枕头上,主动地吻他的脸,嚼他的嘴。事隔四年,我对他的执着在心中不断扩大,把我全身的皮肤都烧得发烫。 哥哥,崔子行。 我喜欢他,我真心的喜欢他! 我垂头,吻遍他脸上的每一处,还有脖子。他的身体状况这么差,但依然把我吻了好多遍,不愿意放手。 我们两人是互相喜欢着对方,从来未变。 身体像掉到熔岩一样的热,热得我想马上脱掉身上多馀的东西。我果断地脱掉大衣,再一次吻他。 吻他。 吻他。 崔子行啊,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就像以前一样。 跟我回去吧,我们那间小小的木屋,再创造更多新记忆啊。 我闭上双眼,深深地与他接吻,浅浅的,互相含着对方的唇,品嚐对方的味道……整个人都融化了。 哥哥,嗯……哥哥啊,我真的有多么的喜欢── 「啪。」 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将我和哥哥狠狠地分开。 我再度爬上前,我想再一次拥抱哥哥,偏偏一个巨大的黑影子成为了我俩之间的巨大墙壁。怎么回事?我伸手、踢打,却被那堵墙挡开! 可恶!走开,别妨碍我! 「不要这样!小向……冷静,冷静点……」 一把柔软的女声捆住我的双手,在我耳边不断重复……或许那是魔女的咒术,我的头脑真的慢慢静下来。 头一抬,原来魔女的真身是崔丝缕,高墙的别名叫爸。 我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两张脸,神智逐渐回復过来,出了一身冷汗,喉咙有些发乾。 这里是病房,我跟哥哥前一刻还在亲密地接吻…… 咦……刚才是做梦? 不、不对。 我惊愕昂首,老头子终于暴怒了。他明明只巴了我一掌,却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打我,在我面前气呼呼地举起手。要不是崔丝缕挡在我和老头子中间,他应该早就刮了我千百次。 从暖意中清醒,冷却过后,现在只剩脸上那热乎乎的刺痛。 嘖,这个老头子,下手有够重啊! 我按着被打的部位,冷笑:「死老头子,你对哥哥也是这样吧?以前打哥哥,现在打我!」 悬在半空的手骤然垂下,老头子是被我说中,心虚了? 哼。 他张开兽嘴,只有怒羞成怒的一句吼叫。 「不准再碰子行,听到没有!」 ……听起来就像我侵犯哥哥一样,哈哈? 凭什么我要离开哥哥?哥哥还没结婚,哪怕真的结婚了,他也不见得喜欢那个姓容的女人,到头来一切都是葬送人生的商业婚姻。迫婚的死老头子才是真正的犯罪家,害死哥哥的兇手。 喜欢哥哥,从来就不是罪,也不是禁忌。 啊,要说我们伤了父母的心?笑话!都是老头子自找,他不阻止我们就好了! 我退后一步,让老头子整个人都映入我的视野中。 没错,这个人是我和哥哥的敌人。 呸,死老头子! 「哥哥……崔子行是我的!我才不会让你碰他、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崔子行!」 这句话一说完,崔丝缕再也压不下老头子的杀意,敌人扑过来猛地打我,就像疯子。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跟大人打架。 也是第一次跟自己的父亲打架。 我们在地上翻滚了好几遍,拳头不断飞过,皮肤不但脱皮,还有大大小小的红块紫块,骨头都在喊痛。 我记不清我们打了多久,只记得,我是因为一下巨物掉地的声音而失神。 镜头一转,我看见哥哥不知为什么跌落地板,原本插在手里的幼管都松开了,捲在一旁。 我还听到哥哥微弱的声音:「停手。」 于是,我的手停下来了。 但老头子的手还没停。 剎那间,我的脸迎上了一个拳头,接着陷入没有哥哥的漆黑世界。 第15章 鱼与熊掌 嗯唔唔……好软……好暖喔,不过有点尿急。 我微微睁开眼,这里好像不是酒店。那我就更懒得跑厕所了,还是继续睡吧,呜咕咕…… 「……老爷,太太,小姐!小向醒了!」 嗯?这到底是什么古典式的鬼叫法?还有,老爷太太小姐是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是「小向」……等等,这里不是酒店。 我连重组案情的馀暇都没有,猛地爬起来,头脑天旋地转得让我眼前一黑,好不容易视力回復了,我才认出这里是我的老家,我的房间。啊,许多年没回来睡了。 不一会儿,一群人跑进来,把我重重包围,活像我是个末期病人。 我扫视四週,记忆总算从浮出来了:我在医院,正在跟哥哥接吻,突如其来的被老头子和崔丝缕拦截。 我望向这群人,嗯,最可恨的老头子,心里不知打着什么算盘的乾姐姐,屈服于金钱下的佣人英姐,软弱的老妈……我想也不想就质问老妈:「哥哥现在怎么样?」 「他很好,已经醒了,别担心……小向你有没有事?头痛不痛啊?」 嘖,真囉嗦。算了,我从下床,刚跨出第一步,手臂就被老头子捉住:「你想去哪儿?」 「我去哪里还要跟你通报吗,你当自己是大王喔!」 老头子立即揪起怒眉,看来又想打我啦!这一次,老妈、姐姐和英姐三个女人夹在我们中间,大惊小怪地分开我们。哼,这样正好。我轻易地甩开英姐的纠缠,流星大步跑到房门外,结果走廊上突然冒出了一个陈叔,就像黑社会剧集的看门狗。 果然,我一闪身,他就伸手拦住出路。 「你干什么啦!」 我差点就要把「好狗不拦路」五隻字搬出口了!只是他依然不动,就像武侠片的高手管家一样,不畏强权地微低下头,语气坚定。 「抱歉,请逸向少爷留在房里吧。」 「谁的主意啦!还有别叫我什么逸向少爷,嘖,我要回酒店!」 他还是不肯让开。 沟通不能只好使用暴力!早有准备的他把我第一次衝撞撑住了,但是再来第二下,他老人家的骨头已经不听唤,轻易地被我推到走廊栏杆上,摸着腰骨摆出苦瓜脸。 真是的!老人家不懂武术就不要乱装,难道我会因为你是老人家就全听你的话,做你的奴隶吗? 我快速跑出去,可是一看到楼梯我就慌了。 楼梯下面守着两个我从未见过的神秘黑衣人,黑眼镜,黑西装,就不知道裤袋里是不是还有黑手鎗。 真是够了!我家哪时候来了黑社会?而且被黑社会式对待的人是我吗? 我忍不住停步。 ……哼,真是的,正常人都会怕黑社会的嘛!没有大不了。倒是那个崔丝缕,前几天还说我们家不是黑社会,被她狠狠骗了! 就这么一个犹豫的空档,我就被陈叔和英姐前后合力,架回房间,我也懒得反抗了。我的头号大敌老头则装模作样地按着额头,以一副公司董事的模样说:「逸向,你暂时留在房里吧。」 说罢,他跟老妈、崔丝缕三人一起离开了我的房间,英姐则拿着钥匙随后,我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喂、等等──!死老头子!那两个黑社会是怎么回事!你想软禁我吗!」 我再一次衝出陈叔的魔掌,但门已经关闭,上锁了。 我只听到英姐一句温柔的提示:「小向啊,我现在把饭端过来!你等等喔。」 天底下最无人道的事终于发生了。 哥哥身陷医院,才刚醒过来,身体虚弱得要紧;我呢,不但不能探望哥哥,连行动的权利也被剥夺,必须终日呆在这久违的睡房。 这时候就不得不恨我家为什么这么有钱啦!明明只是一间睡房,隔壁居然还有厕所浴室牙杯等各样清洁用品。老妈也是的,小时候明明把我们丢给佣人负责,现在就来个母性大发,我都不住在这边了还继续给我买各种衣服,合尺寸的睡衣内裤居然全都不漏。除了三餐要人送过来,我不用走出房间就能过着舒适又奢华的蹲家生活。 我考虑过击倒送饭来的人,但透过门缝斜眼瞟瞟,黑西装尽忠地守在门外;我也想过爬窗而逃,但房间在二楼。 呼,气死人了! 老头子和老妈偶然会看看我,他们只是传递崔子行的消息的通讯鸽而已,既然不放我走,我就赶他们走。哼哼,在我的房间我就是主人,有种就叫黑西装把我锁起来毒鞭,到时候我就告上法院,说你们虐儿、软禁、非法雇用黑社会成员,啥坏事都做得出! 软禁的第二天晚上,崔丝缕出现在我面前,老头子跟妈没有跟过来,只有她一人神秘兮兮地笑。 我开门见山道:「有话就说,没话就滚!」 崔丝缕逕自拿起小几上的茶杯,为我们倒茶,活像把自己当成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小向,我想跟你谈谈关于你和你哥的事。」 她的态度还是悠悠间不给力的,但她那种穿着宽松的粉红色丝绸浴袍,绕着脚,以两根手指挑起茶杯润唇的上流社会姿态,製造出一股不可侵犯的磁场。我总觉得,如果我再说句「你给我滚屁去」,她肯定会瞇瞇眼,送我一个看见臭虫的笑容,不用任何言语就把我击毙。 好,故且听听她要说什么吧!虽然九成是老头子派来劝说「兄弟乱伦是大错特错」什么鬼的。 「我不是爸叫来的呢。」 ……呜呜呜哇啦啦!她、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她有超能力喔?读心术? 「嗯?小向,你怎么了?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爸派来,再教训『兄弟之间不可以这样』吗?你该不会想,姐姐懂得读心术?」 她果然懂得读心术!我压抑着内心的颤抖,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道:「乾姐姐,你说吧,我在听。」 乾姐姐给了个甜蜜得好像毒苹果的红色笑容,嘴唇细细地沾了点茶,杯子放回白色垫碟,茶好像没动过似的,保持着七分满的水线。她很有少女风味地把食指点在她丰润的鹅蛋脸,一如以往,慢条斯理地张嘴。 「小向,我跟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说啊。」 「嗯,那个呢,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兄妹。哥哥很喜欢妹妹,嘴上不明说,但心里总记掛着妹妹,凡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妹妹。妹妹呢,也很喜欢哥哥哦……」 我立即举手发表疑问:「等等,你该不会想说这是我和哥哥的故事?嘖,我才不是女人!我不要当妹妹!我是弟弟!」 「耶……女孩子比较有凄美的感觉,不是吗?」 「两个男人的确不凄美,但我跟哥哥才不要凄美啦!」 「嗯,好吧。」她细细喝了口茶,然后重新开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妹……」 怎么会变成两个女的啦! 算啦,再纠结在这种问题上她今晚也不会离开!无视性别,看看她要说什么吧。 「……两个女孩都是烧饼店老闆的女儿,年纪还小的妹妹在外地唸书,姐姐替爸和妈接管烧饼店的生意。这对姐妹已经四年没见了,别人以为她们的感情肯定淡薄了不少,其实呢,姐姐每天早晨都会留下一块最好的烧饼,每晚入睡前,她都会对着烧饼说:『妹妹,我好爱你』……」 ……对烧饼说「我爱你」?等等、哥哥崔子行这四年里都会对烧饼说「小逸,我好爱你」吗?这个故事真的在比喻我和哥哥吗?故事里的姐姐压根儿不像深情的女人,而是像个变态耶! 乾姐姐好似完全不认为自己的故事有问题,用情歌系歌手的甜美嗓子说下去:「烧饼店的隔壁是卖包子的,那里有个诚实善良的小伙子,自小就跟烧饼店的姐姐青梅竹马。两人并不爱对方,但是只要在一起,就能够互相扶持,过着不错的生活。小逸,如果你是姐姐,你想跟谁一起呢?」 终于到戏肉的选择题吗?我挺起胸膛,朗声答:「当然要跟弟……不,跟妹妹!」 「姐姐,跟妹妹喔?」 「那有什么关係?既然真的爱妹妹,还要跟隔壁的帅伙子在一起廝混吗?选妹妹会有人说什么伤风败俗,选小伙子又被人说嫁了不爱自己的男人,可怜虫。是被人说伤风败俗,但得到最爱的妹妹比较好呀,还是跟青梅竹马一起,永远当个小可怜比较好呀?这是一生的幸福!别人的间言间语就滚开吧!」 崔丝缕点点头,好像喝了一杯淡而无味的茶一样说:「你这样想喔。」 我坚定地说:「嗯,我是这样想!」 崔丝缕果然要当说客,而且是会上最高法院的那种自信满满的律师,似乎能把黑说成白的。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厉害了,语速也随之加快、带着狠劲:「小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懂吧?」 「嗯,那又怎样?」 当然懂,刚才姐姐和妹妹的故事不已经说明了这点吗? 她举起右手,往自己的掌心扭了一下,然后反过来,在手背也扭了一下……嗯,我勉强会意,她在讲鱼与熊掌吧?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小向,假设你最喜欢的食物是鱼。熊掌跟鱼相比,你会选鱼,不要熊掌,是吗?」 「如果我最喜欢鱼,当然选鱼啊。」 我毫无疑问地点头。 她高举另一隻手,在掌心与手背又扭了好几遍。 「那么,鱼和熊掌和鸡和牛肉,如果选了鱼,以后就不能吃其他三项,你还是会选鱼?」 「咦?这、这不公平!一对三……」 崔丝缕的嘴唇画出一道灰色的彩虹,像是嘲笑着我是个毫无社会经验的大学生。 「小向,世事就是这么不公平喔。」 「这、不……」 「因为世事都是不公平,所以姐姐再爱妹妹也无法得到别人认同。」 ……啊、啊啊。 竟然是这个。 对……世事就是这么不公平。要不然为什么哥哥跟谁结婚都没问题,跟我吻一下就有人大吵大闹还在搞软禁?同样是爱,别人可以放胆去爱,週围还会有一群猪朋狗友作吹着哨子后援;不过换成自己的哥哥、弟弟,一切都变了。 崔子行自刎是必须隐暪的丑事,崔子行爱我是不被允许的禁忌。 该死!只要我认同崔丝缕的话,我就处于下风,接下来无论怎么反驳,也怕只会被她一个轻轻的微笑,就将我的主张当成午餐的厨馀,全丢入堆填区,隔个天就忘光光。 现在就像演搞笑剧。我明知乾姐姐肯定会依照剧本让我出丑,但是我必须把蠢台词拋出去。要不这样,还有什么时候能大声公开我的想法? 我咬紧牙关,把微弱的挣扎拋出口: 「对,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所以哥哥必须选择:他要跟我一起,还是选老头子的钱?」 「故事里的姐姐,在妹妹和青梅竹马的小伙子之间,选了前者,就会失去一切。不止是钱,还有父母、朋友,不止是不熟络的人,重要的人都一併失去,这样也没关係吗?」 「不支持他的恋爱的人怎么能算是好的父母、好的朋友!这些人根本不值得哥哥费心思讨好!」 「小逸,你的朋友能接受这样的你,但子行的朋友不是你的朋友。」 「所以我就说那种朋友是──」 「如果你最重要的朋友并不接受呢?知道你的爱,觉得你是个很扭曲的人?来,去想像一下?」 如果我最好的朋友刘敏聪不接受我?看到我就像看到臭虫一样死命走开? ……嘖。 无可否认的是,在刘敏聪还不知道我对哥哥的感情时,我都小心翼翼地保密,怕他知道后会说我是大变态。如此一来,我好不容易跟这个有趣的同年男生将会永远走在平行道…… 所以,当醉酒后的另一天清晨,刘敏聪用酷得像是刚应付完一个让人头痛的胖老闆的样子,绕着脚说「原来你跟你哥有一腿」的时候,我真的非常惊慌;随之而来的,是被接受的感动。 或许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对哥哥的感情还能从容地跟我走在一起,还肯陪我去gaybar。 刘敏聪只是个万中唯一的例外。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刘敏聪? 在我沉默之时,耳朵又渗进一个提问:「小向,你喜欢跳舞吧?如果爱子行,就意味着必须放弃跳舞,你会怎么办?」 「唔……」 这又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现实里,的确有不少因为性向而丢掉工作的人。那些知名同性恋者,在事业平步青云的同时也压抑着自己潜在的慾望。如果我想跳向我的舞蹈事业的顶峰,我是不是要像他们一样,隐藏「我爱哥哥」的事实呢? 当「我爱哥哥」的事实暴露在大眾前,还会有人接受我吗? 那时候的我,会被人用过街老鼠的目光鄙视吗? 现在我还能这么大胆要跟哥哥一起,只是因为我还没失去过? 我有支持我的刘敏聪,也能继续跳舞。 我的生活十分平稳幸福。 哥哥当年不要我,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他就会失去很多、很多吗? 他到底要失去什么? 大脑栓塞了,我不敢想像哥哥跟我一起的代价,我怕连我自己分析了也会同情哥哥,然后像圣母一样任由他去了,结婚了,生小孩了,我就独个儿回s市伤心寂寞。 ……该死的,崔丝缕,真的让我动摇了。 懂得妖术的姐姐没有加以迫问,她只是继续她那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样儿,以舔的速度将红茶喝完,最后留下一句「小向,请你站在子行的角度想一想」就退出我的房间。 守在外头的陈叔尽忠地关上门,一个晃神,这个房间又回復成无法逃出的铁牢了。 第16章 老牛与青草、狐狸与白兔 第二天刘敏聪来我家探望我了。他进入房间时就展露出一张臭脸,彷彿一位王子斩破荆棘衝上高塔,遇魔杀魔,却在最后一刻踩到狗屎,让他无法在公主面前抬起头。 我自在地跟他挥手:「哟,王子大人!」 他匆匆关上门,没精打采地打招呼:「嗨,阶下囚。」 「你发生什么事啦?好难得看见你有这种脸,嘿嘿!」 「没、事!不过是看到你姐就头痛。」 「你跟她正面衝突?」 「称不上是衝突……」 他没气没力地坐在椅上,以江湖汉子的方式逕自倒了杯满满的茶,好好的杯耳他不拿着,四根手指环住杯身,一口气把茶全吞下肚,非常豪气。 他小休片刻,说:「败露了吧?」 「对呀。」 「这种情况我可帮不了你。」 「唉!家家有本难唸的经!」 我们静默了一会儿,这种沉默真有探监的气氛。 我喝了口茶,把昨天从崔丝缕口中接到的问题丢过去:「金主大人,那个呢,你觉得,我喜欢哥哥这件事……很噁心吗?」 「不觉得。」 「真的吗?你不是为了哄我开心才骗我喔?」 「跟自己哥哥上床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替你噁心?如果这样也要噁心一番,世上要噁心的事太多,我早噁心死了。不过,台柱大人,你的感情无疑是绝对变态。」 「耶、耶耶耶?」 「耶什么?我相当希望你能对你哥死心。」 「爱上哥哥……真的有那么罪无可恕吗?」 「罪无可恕的是你现在被困在家里,出不了去。你是我的台柱,将来我的酒吧开张营业了,我的台柱却像个蠢小孩一样被家长锁在屋里,酒吧怎么办?要客人白等一场?」 「你还没买酒吧嘛!」 「所以,作为我的台柱,你应该在这段时间增加知名度,而不是像个傻瓜一样在家里吃饱就睡,睡醒就吃,比猪还不如。如果不爱崔子行可以让你专心做我的台柱,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爱崔子行。」 ……嘖,刘敏聪这个利益主义者! 刘敏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倒是崔丝缕又来了,我觉得她简直是把我的房间当成公眾地方。 她应该是刚回家不久,现在还穿着相当优雅的商务便服,两耳釦着大耳环,嘴唇桃红,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儿。 她左手托腮,笑吟吟的:「小聪很可爱呢,有空叫他多来玩吧。」 我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小向你跟小聪是好朋友,我也想跟小聪成为好朋友呢。」 「别老牛吃嫩草!」 「嘻,好过份,居然说姐姐是老牛,姐姐比子行才大一点点啊。我是老牛,子行也是老牛。」 「唔……」 「你就像一棵努力让自己变得更青更嫩的小草,好等老牛来吃你呢,小向。」 ……啊。奇怪。 她这个比喻我竟然觉得好贴切!我是被吃的草啊…… 崔丝缕再一次强调要我多带刘敏聪过来,接着像个头顶插了鲜花的母牛一般轻盈地离开了,刘敏聪居然成了一根被吃的嫩草吗?真是难以置信。 在软禁的这两、三天里,家里的人轮流探望我,有时候打游戏机打到一半,那死老头子就咯咯地敲门,杀我一个措手不及,猛地大叫「不准进来!去死!」再没命地把游戏机藏到枕头下,活像被捉姦的儿子。 崔丝缕则三不五时会来,好像跟我很熟,早上上班前跟我道别,回家后又刻意开门跟我说句「我回来了」,这几天绝对是我跟她说话最多的日子。 到了第三天下午,大家还没下班,刚过了下午茶时间,家里最后一个人终于来看我了。 当我看见他静静地打开我的房门,我的心猛地跳起,张着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逸。」 他以熟识的小名唤我,并把门关上了,不剩一道缝。我屏着气,眼睛睁得好大。他里面穿着纤薄的织毛衣,外面披了一件看起来不怎么和暖的高领外套。简单的配搭,却让人看到了模特儿。他就是这么耀目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眾人的焦点。 我看看他的手,外衣下隐约看到白色的绷带,那是他自刎的证据……现在伤口好了没有?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哥哥已经来到我前方。 这时我才注意到了。 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温度,是足以让我发抖的寒冷。 现在的他,并不是那个在医院里搂我、吻我的崔子行。 他单手插入口袋,高高在上地俯视坐在床上的我。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吗?」 我没敢答话,这样的哥哥……我不懂得应付。 睡梦中的他会爱我、吻我,清醒的他只会对我无情。 不管如何,我若像个怕事的女人一样扭开脸哭泣就输定了!我勇敢地正视他的诡异笑脸,用火热的目光与他对抗。过了一阵子,我才吞着口水回答:「我会在这里是因为那该死的老头子!」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被爸锁在房里,你知道吗?」 「因为老头子暗恋你!」 他以为这是笑话,嘴角向外展开,脸上的那层冰溶化了点。 「错。其实爸暗恋的人是小逸,所以才将你锁起来喔。」 这个笑话不好笑。 哥哥坐在我身边,双手放在床上,那受伤的手差点碰到我了。唉,无法不在意啊。 「哥哥,你为什么要自刎?」 他凝望我,却把话题扯到另一边:「小逸,回去s市吧。」 「扯什么话题啦!嘖,难不成你自刎是因为我不回去?」 「算是吧。」 我一时语塞。本来只想吐槽他答非所问,但…… 我抓紧裤子,试着追问出答案。 「我不走你就要自刎?哼,那我跟你见一次你不就死了很多次啦?」 「……是啊。」 「你现在要不要再自刎一次?」 「无所谓,反正,我无时无刻都在死亡。」 ……嘖,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说话而已,有必要说得这么虚无飘渺,诗情画意的吗?他又不是唸中文系的!如果有苦衷,不能直接开口跟我说? 半晌,他从外衣抽出一张票子,递到我大腿上。 「小逸,这是回s市的车票,我已经叫下面的人放你走,爸那边我会跟他说。」 「你这么想我走?」 「嗯。」 「为什么?」 「我不需要一个会在我订婚晚上来捣乱的弟弟,我觉得很烦。」 虽然早就料到哥哥会赶我走,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平淡的话也化成杀伤力最强的武器,胸口痛,脑袋也痛。 「你真的要我走?」 「对。小逸比较喜欢s市吧?」 「你呢?」 「我要留在这儿。」 这大概就是鱼与熊掌的难题。 我挑了鱼,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怎么奢望吃熊掌──什么家族爱、崔家的產业,我一点儿都不在乎。跟我喜欢的人们一起生活,一起玩乐,跳我喜欢的舞,梦想以后在金主大人的酒吧当大家的台柱,我选的是丰盛的鲜鱼大餐。 鱼与熊掌两难题于哥哥而言,显然有另一番重量。 精心计算过后,他选择的是跟我不一样的熊掌。 我吸了一口气,说:「崔子行,我……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故事?」 「很久以前,有个很变态的姐姐,很喜欢亲妹妹,每天都会一边做烧饼一边想着妹妹,还会对着烧饼说『妹妹,我爱你』……哈、哈,很好笑吧?」 崔子行没有答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姐姐的邻居是帅气的青梅竹马,姐姐不爱他,但跟他一起能够过着稳定又平凡的生活。相反,跟妹妹一起会被其他人鄙视。哥哥,如果你是姐姐,你会选谁?」 他想都没想便答:「青梅竹马啊。」 我咬着牙,竭力不让自己激动得发抖:「为、为什么。」 他朝着我优雅一笑:「傻小逸,这当然要计算风险。」 「什么意思?」 「跟妹妹一起,代价太大。一旦事情曝光,不止是自己,连妹妹的事业和未来都会完结,这是足以影响一生的巨大风险。即使这一刻守住了秘密,未来的几十年,守得住吗?忍得住吗?」 「……崔子行,你怎么可以将爱情当做利益来计算?」 「你以为选择了最爱的人,将来的日子必然幸福吗?当周围的人都骂你毁了你最爱的人的一生,当你也认同这些声音,你还能怎么办?」 「不要听周围的人的疯话!」 「小逸,你总是这样呢,长大后就什么伦理观念都没有,连爸妈的话都不想听……」 他苦笑着轻摸我的头发,完全是对待不肖弟弟的态度。 我不再说话,伸手抢过他手中的车票,大步离开房间,再从英姐那里取回我的钱包跟衣服。哥哥慢步来到大门前恭送我,我没敢望他。我给刘敏聪打了电话,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老家。 我截了计程车,终于忍不住在车上发作,我以为离开哥哥所在的地方会令我哭得像四年前那么悽惨,不过我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恐怕是这几天受到的衝击太多。 回来t市不够两星期,分别被最爱的哥哥和最讨厌的老头子赏了一掌。我跟哥哥呢,床上了,吻过了,在医院里他一直要我留在他身边,现在却不断将我推开,让我完全离开他的视野范围…… 鱼与熊掌。 别再想哥哥了。依照当初的计划,参加完订婚礼后就回s市继续学业和跳舞生涯,有空就泡个比哥哥更棒的男人。 崔逸向,别再想着不属于你的鱼了。 从计程车踏出来,城市已经步入黄昏,蓝星酒店也散发出五星级的金色灯光,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人们坐在沙发上聊天。角落有一对金发的中年男女,作为外国人,他们长得有点胖,不会让人有兴趣;但两人互相依偎,含着幸福的笑意,满足于仅他们的清静。 将来到了他们的年纪,我也能拥有自己喜欢的人,享受这种时光吗? 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崔子行吗? 眨眼后,眼前的景象有点不一样了。蓝星酒店玻璃门的对面,站着一个我认识的男生,一字眉,文文秀秀的,有着不同于刘敏聪的酷。 是……对了,是之前在酒吧看到的秀气小帅哥。他也住蓝星酒店吗? 他的视线才刚扫到我脸上,我就用力挥手:「小帅哥,嘿嘿!我们在这儿遇见真是缘份啊!」 他如我所料的呆住了,大白天便被我叫作小帅哥好像令他很尷尬,他很彆扭地垂头看看四週有没有人,哈!真是可爱极了,哈哈哈! 再逗他玩玩!我大大方方过去,慢慢地从背后举起双手,嗯,我要抓紧万分之一的好时机,扑上去扭他的脸珠,看他的可爱反应! 好,预备! 一、二、三── 「……你还好吧?」 在我马上要偷袭他时,他忽然这么说。 我的手悬在空气中,有点摸不着头:「哈哈,什么意思?」 他欲言又止的,然后彆扭地按着我的肩头:「不开心就别笑。」 「哈?小帅哥,你说什么啦?我很开心啦,嘿嘿,有个这么帅的男人在……」 ……咦? 舌头,好像嚐到点咸味。我摸摸脸颊,果然湿了,就像逛到繁杂的大街上被漏水的冷气机滴到眼里,眼睛都痒痒的。好好的冬天,谁开冷气啊!可恶! 我赶忙抹掉污水,想给小帅哥一个没事的笑脸,岂料我的嘴角刚动,小帅哥就吓了一跳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给我。 我呆了,他显得更焦急,匆忙抽出几张纸巾递到我手边。 真细心啊!我笑着接过:「哈哈哈哈!……小帅哥啊,你是体贴的男人!真是好男人……好、呜,好温柔呀,男女通杀啊……啊呜……」 不知道为什么,我最后还是伏在他的身上哭起来,我感觉到他的肩头倏地僵硬了,但他大着胆子轻拥我,拍拍我的背,一句怨言都没有。 啊……如果,哥哥对我也有这么好,我肯定会是全天下最快乐的人。 可是哥哥不会的。 他会对我温柔,就像哥哥对弟弟那么温柔。 一旦我向他索求爱情,我们之间就什么都不剩了。 四年前我哭着求他留下来,他只有带着行李,连夜逃开。 我跟哥哥根本没有好结果。 为什么我要爱上他…… 我好像没哭很久就爬起来了,应该是的,我一清醒就马上离开安慰我的人。他脸上微红,像小白兔一样害害羞羞地抿着唇,真是个正直善良的绝无仅有的帅哥。 在这种公眾地方,两个男的这样抱着,很不舒服吧……我以好哥儿的方式扣住他的肩膀,抽起纸巾抹抹鼻水:「嘖,小帅哥你真是个好兄弟!你呀,你怎么会来酒店?莫非是找女人?」 他迟疑了一阵子:「不是,只是跟人见个面。你呢?」 「我住这里,现在就要退房……对了!你等一下!」 我马上衝进酒店,向柜台小姐借了笔和纸,再匆匆跑回帅哥旁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msn和s市的住址都写下去。 「吶,拿着拿着!我是崔逸向,这个是我的电话,有空可以打给我或者传短讯!记得加我msn!还有、有空的话就来s市找我,我的屋子在山上,很棒喔!我的金主大人也讚不绝口!」 小帅哥犹豫了一阵子,才轻轻的勾起嘴角,以他修长如钢琴家的手接过纸条。嘿嘿,见过这么多次,这下子才成为朋友啊。 唔,等等。 「那个呢,小帅哥!我还不知道你叫──」 我还没说完,远方就传来一声呼唤,有点耳熟。 酒店停车场那边,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插着口袋走过来,奸角似的脸和不可一世的姿态,我认得他,这个长得其实还挺帅的人叫秦君成,在哥哥的婚礼上跟我同桌,还对订婚典礼颇为不屑的。 我不太想跟这人打照面,为免招惹麻烦,我躲到小帅哥后面,挪开目光装作什么也看不到。说来小帅哥虽然身材修长,但是还能把我顺利挡住,呼。 嗯,秦君成的脚步声迫近了、到达了、停止了。 「君成哥,你怎么来了?」 ……咦? 君成哥?秦君成的弟弟也来了?在哪里? 对了,说这句话的那把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前几秒鐘才听过…… 「小弟,大哥要你来找那刘家小子?」 「嗯。」 「还顺利吧?」 「他不在……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回去再说吧?」 ……耶?等等,这是小帅哥的声音啊? 小帅哥叫那个拥有一张天生的狐狸脸的秦君成做「君成哥」?秦君成也叫他做「小弟」?这、这是怎么回事啦?一隻老狐狸跟一隻小白兔是兄弟吗? 秦君成由始至终都没发现我,可能他赶时间,跟小弟说了几句话就跑掉了。我战战兢兢地从小帅哥身后退出来,他没有任何异样的,很自然地问我:「你跟君成哥有仇吗?怎么躲起来?」 「呃、君成哥?」 他把我的联络纸条收到衣袋里,淡淡地问:「订婚礼上你们有聊过吧?当时我坐在你后面那一桌,你没发现。」 「呃呃呃呃呃?坐、坐后面?」 小帅哥看看錶,提起脚尖,跟我挥手:「我还有事,有机会再联络吧。」 他示意地拍拍藏着纸条。 「我叫秦永凡。再见。」 小帅哥向我说出这个同样姓秦、却跟「君成」走向相反路线的名字,然后风一般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 我呆在原地吃着秋风,摸索了好一阵子还是搞不清楚。 后来在回s市的火车上,我才从刘敏聪的口中得知:狐狸与白兔真的是两兄弟啊…… 第17章 这个圣诞不寂寞 哥哥从医院回家的那天,我和金主大人乖坐列车返回s市。在t市不过短短两星期,却好像过了两个月。 啊!我最爱的山上小屋,久违了! 回到我熟识的、深爱着的地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真好!屋子位于嫩绿色的高山草地上,每个角落都泛着清新的草味;阳光一射进来,米色、天蓝色、湖水绿的傢俱变得更加明亮,桌子啊、椅子啊、电视啊、吊灯、木柜啊,大家都很有生命力地向我微笑挥手,闪闪发亮的。 还是s市好! 「好什么?台柱大人,你该关心你的功课吧?」 ……嘖,提起我的破事了!为了哥哥的订婚礼,我错过了两星期的课堂,落后进度不多也不少,但是要在下星期期中考前全追回来却颇有难度。 当晚留在我家睡的刘敏聪从床底抽出一张弹簧床,铺好后就脱下眼镜,躺在上面。他一个月才来我家睡一次,却完全把我家当成他家似的,爱拿什么就拿什么。 我大方地拍拍我的特大双人床:「金主大人!这里还有空位耶!」 「鬼才跟你睡。」 说完后,他就逕自关了灯,不久,他那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刘敏聪是个超快就能睡着的人,换句话讲就是他白天是个忙碌的工作狂,夜晚才会在短短一分鐘内睡死。 我摸黑躺在双人床上,把原本属于哥哥的枕头塞到床底。 终于回来了,充满着我和哥哥两个人的回忆的小木屋。 今天开始,重新过新生活吧。 大声吶喊「我要过新生活!」很容易,但是真正做起来却有着相当的难度。 荒废在t市的两星期换来了由鲜血色分数组成的期中试卷,当我从老教授的手上接过试卷,还被好好地问候了,真是要命! 但我根本没多少时间啊!奉金主大人之命,我得在大学的舞蹈社努力练舞,用实力赢取各种表演机会,争取曝光率;晚上,我要跟着金主大人流连于各间大酒吧,成为舞池上最艳光四射的舞者。 这一切都是为了刘敏聪的梦想:开一家属于他的酒吧,里面有最优秀的舞者当台柱,除此以外他还需要最高强的调酒师和一对双胞胎姐弟当侍应。据他说,这是要模仿一间十年前便倒闭的酒吧,至于他要从哪找来高强的调酒师和双胞胎侍应就不得而知了。 正是因为刘敏聪,我才要天天花费数小时在跳舞之上,没时间温习啦。对,如果我满江红了,都是金主大人的错! 惨况连连的小市民逸向:金主大人真的很过份,对不对! 永凡:这证明他很看重你吧。 惨况连连的小市民逸向:这种虐待式看重就免啦! 到了期末,一堆事情接踵而来,我成为冬季舞蹈表演的一个参加者。另一方面,我也加紧温习,动不动就找刘敏聪要他教我,偶尔有点空档就跟秦永凡msn联络,转眼间就到了期末考。 大学生涯的第一场正式考试,让人有点怕怕的,其实跟中学小学都一样,看见自己懂的题目就高兴得合不拢嘴,遇上不懂的题目就把脑袋里还未在考卷上使用过的资料都填进去,看起来够专业就行了。 期末考不好不坏地过去,在我的高呼下、刘敏聪闷闷的呵欠下,我们迎来了圣诞假期。刘敏聪是个大忙人,每逢这种长假期总会被刘家老爹当佣人般唤来唤去,飞到世界各地去应酬。对刘敏聪而言,上学比放假还要自由自在。 同样是富贵子弟的我却间到发慌,晚上还能去酒吧跟熟悉的酒保哈啦打屁,白天却除了练舞就没事可干,偶然跟同学去玩也只能消耗几个小时。距离下学期开学还有大半个月,我是不是该学习刘敏聪,一个人飞去日本澳洲欧洲玩呢? 生活清淡的逸向大爷:小帅哥,你觉得呢? 永凡:留在s市吧。 生活清淡的逸向大爷:为什么? 永凡:因为我想要导游。 我还在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门铃就响起来了。我离开电脑椅,把眼睛贴到大门的防盗眼,只见一个清秀小帅哥拿着白色手机站在门外,依旧的温儒文雅。 我连忙开门,惊讶地问:「小凡凡,你怎么来了?」 「……是你叫我有空就过来玩。」 秦永凡搔搔脸,有点不好意思地答,嘿嘿,真是让人欢喜的答案。 「你来这里玩多久?过圣诞吗?」 「嗯,大概留到明年四号。」 「你订了酒店房没有?有订也赶快取消吧!这个假期你就住这儿,我带你去玩最好玩的!」 「但是……」 「不用但是,长气!住下来就可以,这里可以住两个人的!」 对啊,这间小屋原本是住两个人的。 在这个小木屋成为哥哥的所有物之前,他已经预定了:这是属于两个人的屋子。 而且,是我跟他的屋子。 四年前变成了一个人住的屋子。 秦永凡早已经订好酒店,行李都放在那边,我怎么劝他都不肯搬来住。没关係,我带他参观我的山上小木屋,他的目光放在各种漂亮的设计摆设上,很有趣味地点点头。 「小凡凡,我家很漂亮对吗?」 他看着犹如拼图的多边形饭桌,点点头。 「你很喜欢我家,想住下来,对不对?」 他看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地板,点点头。 「圣诞节你会送我礼物,对吗?」 他望向开放式厨房,点点头。 「你不但喜欢我,还很爱我,要把贞操献给我了?」 他转向我,脸上不但有点红还伴随了困惑:「逸向,我一直都有听你说话。」 唉!真不好玩呀! 虽然时间尚早,但秦永凡今天坐了几个小时火车,又长途跋涉爬了半座山才来到我家,体贴善良的我当然不带他去酒吧疯啦!我泡了茶给他,拿出零食,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嗯,有些事情早就想跟他面对面、问个水落石出! 我把电视扭到音乐频道,喇叭嗌出的rap式战歌正符合现在的情况,充满了危机与刺激。 我清了清喉咙,说:「小凡凡,接下来,你要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很悠间地拿起大饼,看着我,没有应声。小凡凡是个小帅哥,不过不太喜欢跟人对话的模样,在msn上说话精悍,在现实里还直接用肢体动作和表情代替言语。 我用力吸一口气:「唔、你啊……你跟秦君成是什么关係?」 他毫不犹豫答:「他是我二哥。」 「那……我记得你说过,你在我哥哥的订婚礼上看到我?当时我跟你二哥坐在一起,怎么没看到你?你不是跟二哥一起坐才对吗?」 秦永凡欲语还休,看来当中之事颇为复杂。他喝了半杯茶,才缓缓把情由抽丝剥茧:「崔子行的订婚礼上,我二哥代表秦家出席,我不是。」 「呃?你不是秦家是什么?」 「我是受某个人的邀请。」 这回他紧抿着嘴,向我摆出微不可见的笑容,显然不想跟我分享秘密。唉,算啦!我崔逸向大人有大量。 想起来,秦永凡现在算健谈了!当初我第一次遇见他,我主动跟他搭訕他都不回应我,当我空气。第二次我一个人在劲歌热舞,他来到我对面跟我一起跳,不过还是不愿说话。第三次……已经是订婚礼吗? 唔──不,第三次是我拐带哥哥去蓝星酒吧,秦永凡一个人坐在酒吧角落,那时我只顾着哥哥根本没时间理他。当晚,我拚劲地强吻哥哥…… 嗯? 当时也在场的他,默默看到我强吻崔子行那一幕。 他知道我叫崔逸向,被我强吻的人叫崔子行,是订婚典礼上的男主角,崔家堂堂的大少爷。 耶、耶、耶?这么说……他老早就知道我跟哥哥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 ……呃、不会吧? 结果,我的事曝光啦? 新闻头条会写「崔逸向是个gay天天在gaybar付小费摸男人」,还有「兄弟乱伦!崔逸向激吻亲哥哥」? 我禁不住睨视秦永凡。他看起来是个相当可爱的人,但难保他不会把我们的事当成生活小事,在晚饭时间向他二哥或者大哥老爹老娘全盘说出去! 这时候秦永凡咬完他的大饼,两眼望过来,对我的高度警戒拋出一线疑惑。 我握着双手,神色凝重:「吶,小凡凡,你有没有说出去?」 他挑高了眉,眼里装载了更多的不明白,真是迟钝!哼哼,要我挑明吗? 「你……你知道我跟我哥哥的关係吧?」 他愣了几秒鐘,然后才恍然大悟。 碰上天下间最敏感的话题,秦永凡也不由得流露出几分拘紧,拍拍手把饼屑弄走,然后安份地双手叠在大腿上,活像好学生。 「你对你哥哥……」他顿了一顿,似乎在找寻最妥当的词语:「你们两人常常闹着玩?」 他说得那么含蓄我反而听不懂。 「闹着玩是什么意思?」 「那天在酒吧看到,你……吻了你哥哥。那是订婚前的闹新郎?」 「才不是!我是认真的!」 气死我啦!难道我的行动在别人眼中、在臭老头子老妈和乾姐姐的眼里、在崔子行的眼里,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哼,被秦永凡发现就发现吧!被全世界的人知道都没关係,因为这是事实! 我激动地跳起来,用拇指指向我的胸膛,用尽我的心力大吼: 「我告诉你!我对我哥哥是认真的!我爱他!」 在我面前的帅哥不是会用理性泼我冷水的刘敏聪,这个不知道我与哥哥的禁忌感情的秦永凡,露出了无限的困惑。他沉吟一阵子,目不斜视地注视我。 「……你为什么会爱崔子行?」 意外地,他的语气不带厌恶,那是个单纯的疑惑。 还好。我稍稍放心,坐回沙发上,把我和哥哥的事慢悠悠道出来。 「……其实,最初不是我爱上哥哥,是哥哥先爱上我。」 「真的?」秦永凡的表情很不相信。 我郑重道:「真的!哼哼,你想你13岁的时候懂什么?13岁懂得爱情吗?懂个屁!」 他微微点头认同。 「就在我13岁还不懂爱情的那年呢,我17岁的哥哥在夜晚进了我房间,吻了我。」 「……真的吗?」 「真的!其实呢……他当时不止吻我,还脱我的衣服!」 「……你没撒谎吧?」 「嘖,我才没骗你!你安安静静地听我说下去!」 「嗯……」 他捧起茶杯,用茶水把太多话的嘴巴封住,很好。我蹺起腿,继续把这个大家都难以置信的故事说出去。 「那时我才13岁,什么都不懂,懂屁啦!我当然想不到那种行为叫强暴……不,就算我知道什么叫强暴,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男人会强暴男人,哥哥会强暴弟弟嘛!所以呢,哥哥在我身上上下其手,我以为那是另类欺负,叫他不停我就哭起来了,后来我爸我妈还有佣人全都衝进房间,老头子把哥哥狠狠打了一顿。」 说完一个段落,我刻意停顿,见秦永凡一脸不相信地点头后才继续说。 「后来呢,我那个虚荣心强的爸就把作为家丑的哥哥撵走啦!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哥哥其实在强暴我,他走了,我失望到要死。15岁的时候我总算从爸妈口里知道哥哥的住址,我就兴奋地一个人跑去找哥哥,就这样……我来到这间小木屋,跟哥哥两个人一起住了整个夏天。」 「这屋子原本是你哥哥的?」 「是啊!你看,这里不像两个人住的屋子吗?」 我指向小小的饭桌,那就是小得正好来个二人烛光晚餐,两张椅子还是对称放着的。 「我哥哥啊,他……他买这房子的时候就设计成两个人住的啦,设计、用色不是他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本来呢,这里什么东西都是一双双的,比如杯子啊,枕头啊,但现在哥哥不住这儿嘛……」 该死的,说着说着居然眼睛湿湿的,不行!我学秦永凡喝了一大口茶,缓个气来。 好,没问题了。我提起笑容继续讲故事。 「可想而知,我在这儿跟哥哥过了一段很快乐、很快乐的日子!他没有再强暴我了,只是一直在呵护我,我每天都跟他一起睡觉,一起起床,一起刷牙、洗脸,一起弄早餐。他在大学办完事后,几乎不会跟朋友出去玩,马上回家见我……这么好的情人哪里找啊?」 「嗯。」 「有时候我们在草地上一起看星星,他喜欢画画,就拿我当模特儿,给我画了很多幅画;我喜欢跳舞,我就天天在他面前跳,他就一直看着我跳。我早知道他对舞蹈的认识近乎零蛋,但他还是给我鼓掌,说我跳得很好……对了,他、他还送过我戒指的,你等等!」 我忍住鼻水眼泪飞奔回房间,把床头柜的宝贝盒子捧出来,当年的银戒指还在。我小心翼翼挑起来,戴上──对于现在的我,戒指有点儿小,不过还能套进无名指,紧紧的。嘿。 我跑回客厅,得意地展示我的戒指:「怎么,很漂亮吧!」 秦永凡笑得还挺难看的,他应了我一句「很好」,还点点头。 我坐回原位,咬紧牙关,把故事的结局道出来。 「我们一起生活了大概半年,在秋天刚开始不久,崔子行就走了,丢下我一个。」 秦永凡轻声问:「为什么?」 「因为他是老头子的狗奴才,老头子说什么他都听!所以呢,现在他事业飞黄腾达啦!是崔氏将来的大老闆啦!还有个美丽的未婚妻,听说都是老爸的关係才认识!嘖!可……可恶!」 我气得肺部都在狂烈抽搐,全身的器官都在责骂崔子行那个无情无义没心肝的傢伙! 相较之下还是秦永凡够良心,他二话不说送我一张纸巾,我擤掉鼻涕后他又贴心地为我倒茶,嘿,真是温柔的小帅哥! 我再一口气喝完整杯茶,对他笑了笑。 崔逸向呀崔逸向,你的生活并没有去到绝路啊。 即使崔子行不敢爱你,你还有事业,你是金主大人的台柱啊。 你还有朋友。以前是刘敏聪,近来又多了一个可信又温柔的小凡凡。 不要再为哥哥而折磨自己了。 哭过以后,展开新人生吧。 第18章 异样来袭 结果秦永凡还是不肯跟我一起住,也许是看到我房间的双人床看得怕了。 虽然如此,但同住在s市,同样在放圣诞长假,两个朋友约出来玩根本是举手之劳。相比之下,我跟不知道飞到哪个国家的刘敏聪可谓是牛郎与织女,只能在msn上碰面。 想念金主的台柱:金主大人,你开视频吧!我好想你! 刘:你想开视频我不阻止。 想念金主的台柱:我开视频你也开! 刘:世上不存在等价交换。 哼哼,好过份!这么久没见居然不想看到我吗?哎,算啦!金主大人本来就是薄情的人。 想念金主的台柱:金主大人,我告诉你喔! 想念金主的台柱:我决定找男朋友,开始新生活囉!!!!! 刘:恭喜。 想念金主的台柱:喂,太冷淡了吧! 刘:这种找男朋友宣言我听得够多了。 想念金主的台柱:这次是真的啦! 刘:几年前你被你哥甩了后,不是抓着我的衣袖说要找个跟我一样有财有势又帅的男人吗?你还说这种男人随街都是,在天桥底都能捡到,崔子行可以丢了? 想念金主的台柱:你信我!这次绝对是千真万确的! 想念金主的台柱:我跟你说哦,都是小帅哥给了我找男朋友的勇气!他的存在证明了世界上有许多比哥哥好的男人等着我! 想念金主的台柱:小帅哥就是几个月前我们第一次去gay吧遇上的那个害羞小帅哥!他叫秦永凡! 刘:你说的是秦君成的弟弟秦永凡吧?你跟他见面了? 想念金主的台柱:我们一直都有联络,他圣诞节还来陪我玩! 刘:你小心他。 想念金主的台柱:为什么? 刘:你记住,你金主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小心所有姓秦的人。 我还想追问下去,却见刘敏聪的状态变成灰色。突然离线是搞什么啦?我再用力敲他,他还是半点反应也欠奉,真是个乾脆的人。 儘管我最信任的金主大人反对我跟姓秦的人来往,但我还是照常跟秦永凡见面。在这个圣诞里,他好比甘露:秦永凡这个人虽然不爱说话,又有点冷淡,带他去酒吧玩还是穿着衬衫西裤、一副拘谨到死的模样,不过这就是他可爱的地方呀! 以现代的角度来看,他儼然是乖宝宝,连喝酒都限着只喝一点点,不容自己醉,真是好男人! 转眼间便来到圣诞节当天,我带他到s市的商店四处逛,不过他兴趣缺缺的,双手一直插入口袋里,心不在焉,都不好好挑自己喜爱的东西,没点情趣。 在服装店…… 「登登登登!小凡凡,我穿得好看吗?」 「这件衫太透了。」 「呿!又不是女人,透就透,男人就该坦胸露臂!老闆娘,我要这件!裤子也有这么透的吗?给我看看。」 在傢俱店…… 「哇!这个抱枕好有弹性喔!你摸摸!」 「不,我又不买。」 「谁说摸了就要买啦?你很古板啊!……小姐,这个、还有那个我都买了,帮我包起来!」 去电器店…… 「哇!这个电子炉好像很厉害!买了它就能煮好吃的吗?」 「呃,逸向,我记得你说过你几乎不在家吃的?」 「没有合适的工具就不能煮好吃的,所以我才不在家煮!这个我买下了!」 最后晃到…… 「喂!小凡凡,别那么害羞,快进来、快──!……呼,真是的……」 「我还是在外面等吧……」 「别害羞!是男人就该逛逛情趣店!像你这么没情趣的人更要多来,增加情趣!你看看,这个充气娃娃好迫真!跟他做一定很好玩!」 「呃……」 「呼呼呼!黑香肠攻击!呼呼!充气娃娃中招!对了,我要给他改个名字,就叫……嗯,叫混帐子行吧!哈哈哈!」 「呃,我们还是走吧……」 「走什么?我还没玩够!」 「小子!这里不是给你玩的,要玩回家玩!」 「哼,你以为我没钱呀?好啦好啦,这个娃娃跟这根我都买下,行不行?……哇喔!这个也很棒!哈哈!跟真的玉米一样耶!还有鬚子!混帐去死!背着我去乱搞女人现在连老婆都有了,插死你!鬚子痒死你!哈哈哈!」 等到我提着一袋袋战利品步出情趣用品店,天色已经转暗,小小的s市却变得明亮。商店街结满了又红又绿的圣诞綵灯,没钱掛灯的店铺也罗列出一排排的金叶银花,或是在门前掛个金铃鐺,彷彿不放些圣诞装饰就做不了生意的。 街上的人大多是两两三三,他们穿上厚重的大衣,女生们多是穿着毛球装,连长靴也吊了白色的小毛球,单看着也觉得暖意洋洋。 一对对情侣手牵着手,女方笑容灿烂地鑽入男方的肩膀,有的更明目张胆在大街上嘴对嘴调情起来。 嘖,真令人羡慕…… 「逸向,你有没有觉得什么?」 秦永凡没头没脑地拋出一句。我看看他,他正满脸狐疑地看看四週,好像有贼在附近地戒备。 我学他四处侦察,嗯,全都是情侣或好几个并肩的年轻人,单独行动的都是一脸沧桑的老爷爷,没有可疑人物。 「你发现什么?」 他秀气的脸上露出一线担忧:「好像……有人跟在我们后面。」 我拍拍他的肩:「上了情趣用品店就不要怕被人看见!我们只是平凡小老百姓,哪会有人跟踪呀?」 ……嗯?不对,我好像是有钱的小少爷,有人想绑票好像不奇怪。 秦永凡呢,他的家境我不清楚,不过当日见秦君成一派上流社会的拽样,作为弟弟的秦永凡应该也有大大的勒索空间。 这下子我也被他搞得疑神疑鬼起来,我压低声量问:「咳,那你发现什么怪人吗?」 秦永凡摇摇头,目光还是四处飘。 我把他的头硬扭回来,再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向前走。 「那个呢,你不用担心,其实我有过被邪恶坏男人跟踪的经验,这种事真是小见多怪了……」 秦永凡送了我不信任的眼神。 「是真的啦!你看看,我是不是长得很帅?」 他还是满脸地不信任。 我咳了一声,耐心地为没有这种经验的小帅哥解释:「以前我在舞厅,因为长得太帅,跳舞又很棒,常常被男人摸屁股……喂,我说真的啦!认真听我说!……后来呢,有一次,一个男人摸了我的屁股后,被我最要好的朋友打了一拳。那男人老羞成怒,就尾随我们了,九成是想杀了我朋友,再强暴英俊的我!」 「……后来?」 「后来呢,我朋友打了通电话,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十分鐘后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忽然消失了,第二天我也没有在舞厅看见他。」 秦永凡皱皱眉头,没有答腔。 「怎样?我朋友很帅吧!」 「……我们现在要找你朋友帮忙?」 「不行啦!他现在在国外,远水不能救近火!」 秦永凡不但无语,还更不安地望向后方。 不过我也能理解啦!这次没了最强的金主大人,我们必须小心行动。 虽然我没发现任何奇怪人物,但是秦永凡传染了我,让我感到危机四伏的,宛如身处于战场上。 我们商量过后,决定先去秦永凡待的酒店过一晚,等到明天天亮了我才回去我那偏僻的山上小屋。他住的酒店就在这一区,不一会儿就走到了。 问题是,圣诞节是个大节日,酒店房间都满了。没办法之下我唯有睡秦永凡的房间,但他订的是单人房,只有一张床。 作为正人君子的他还没进门就先扬声:「今晚我睡地板吧。」 「可以加床啦!」 「不……」 一开门我就明白为什么「不」了。从踩上地毯的一刻我就知道这不是高级酒店,进房后我才明白这家酒店真的很垃圾,房间小得可怜,除了床,能睡的空间只有门口与床中间的小小走道,翻个身还会撞到头,要加床真是天方夜谭。 啊啊啊,也许能在天花板加个吊床,我再爬上去睡。 我生气地坐在床角:「小凡凡啊,你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会沦落到要住这种酒店?」 他用穷人的理由答:「够用就好。」 「现在就是不够用!」 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再吵下去,毕竟无济于事,于是我提议一起睡好了,他却红着脸猛说自己睡地板就够了,真是的!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是你心有鬼才怕啦!」 此言一出,秦永凡只得乖乖点头答应。本来我想睡前吃点东西喝点酒,但那个乖乖牌小帅哥好像怕我会酒后乱性强暴他,坚决禁止,我只好没趣地向服务生多要了个枕头跟被子,闷闷地玩着下午买的情趣玉米,跟他上了床。 唔……有道具在手,有帅哥睡在旁,我也没有半点感觉。 果然要跟喜欢的人睡才会紧张吗? 订婚那晚,我跟崔子行睡了,整个过程都紧张得要死,不过绝对称不上快乐。 那次真是地狱,回想起来屁股还会隐隐作痛。 「混帐看招!」 我手握玉米,向充气娃娃狠狠攻击,但见玉米的头一撞,充气娃娃向床下跌倒,搆不着了。 唉,好闷的圣诞夜喔…… 「逸向。」 跟我背贴背的秦永凡低声唤道,在安静的夜里显得份外温柔。 我丢掉玉米,把被子拉好:「我不玩啦!睡吧!」 「不。我想说,你哥应该很看重你吧。」 「什么?」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也无权过问。不过我记得,在你哥哥订婚当晚,你上台致辞时,你哥的站姿一直都很拘束。」 「是吗?哈哈,那是他害怕我会说出什么话,怕我会破坏他的订婚礼、破坏他的大好前程吧!」 我发现自己的喉咙有点沙哑。 相较之下,秦永凡完全是旁观者的绝对理性与冷静。 「不是的。后来我留意到,你哥在台上一直保持微笑,但常常望向你那儿,好像恨不得马上跑到你身边。」 我深深吸了口气:「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跑过来嘛?那就是他的答案。崔子行啊……他从四年前就是这样,首先对我很好,表现得很喜欢我、很关心我,然后用三言两语撇下我。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我是被他丢弃在s市的。」 「逸向,我不知道他对你的是什么感情,但他肯定很在乎你,希望你过得好。」 「那全是装出来的。是别人要他对我这个弟弟好,他才对我好,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不是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没资格批评!」 「除了爱情,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物,所以……」 「所以他才拋弃我!」 我气得坐起来,真是的!自说自话的傢伙!就算他是个帅哥我也要把他打成猪头! 我正要撩起被子跟他拚过,但是秦永凡睡眼惺忪地挥挥手便把我的胳膊拉回原位。他的语调依然沉静文气,一如当初我遇上他那样。 「要你在爱情和朋友中只能挑一个,你会怎么选择?」 ……咦? 又、又是鱼与熊掌吗?真是讨厌的问题。 我咬咬牙把被子盖回身上,不情愿地答:「……我两个都要!」 「如果只能选一个?」 「我两样都要!有谁规定有爱情就没友情?鱼跟熊掌又不是手掌跟手背的关係。」 我的辩论赢来了一阵败者的沉默。 欸,对呀,崔丝缕说的鱼与熊掌根本是个屁。难道我跟哥哥相恋,他的事业就会完蛋吗?还有老头子、老妈方面,那是他们不通情达理,不容许儿子自由恋爱。哥哥该做的并不是丢掉我来满足老人家,而是努力改变老人家的腐败思想。 换个角度,儿子跟儿子结婚,等于两个儿子都没失去,不就挺划算的吗?对父母而言,两个儿子在一起是最值得庆贺的事。 「逸向。」 枕边人再次张嘴,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鐘,他的声音就染上了浓浓的睡意,彷彿下一秒就会堕入梦中。 我还没应他,他就自顾自地说了。 「鱼跟熊掌两道菜,不能同时吃。」 ……欸? 「想跟女朋友约会,看场戏,吃顿饭,就得推掉朋友的约会。」 呃?所以呢? 「鱼和熊掌两个都想吃,于是先吃熊掌。但是,放在旁边的鱼又不甘心没被吃到,鱼变冷了,不好吃……」 唔? 秦永凡的话引领我迈向新的思考领域,我努力把他的比喻具体化:哥哥两边都想要,他先顾好那边,等到我对他的感情冷却了,他就会回来吃我。 ……咦?好像有哪里理解错了? 我把头扭向秦永凡,果然,他又含含糊糊地解释下去。 「……鱼跟熊掌一起吃,不行的,肯定有一样会被暂时冷落。我觉得,你哥爱不爱你也好,他是真的很紧张你,他现在不能来关心你,跟你过圣诞,于是用保鲜纸将你保存好。你说过,你的屋子是他为你打造的,是两个人的屋子……」 ……啊,是这样吗? 忽然有点豁然开朗。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也对,哥哥他……即使到了现在,还是很关心我。 这一点,我不是很清楚吗? 在医院里,他那无意识的吻,无意识地叫着我的小名。这一切,难道不是证明他一直都爱着我吗?他……他不是不爱我,他只是怕熊掌会坏掉,所以才不敢吃鱼,而不是他放弃了鱼。 对。 也许我该做的事,不是不停地叫他放弃熊掌,而是帮他一起吃熊掌啊!熊掌吃完了,他才能回过头来,专心吃我…… 这时床边的人又发出吱吱唔唔的声音,有点小,我听不清楚。我慎重地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仔细听清楚。 「……所以,逸向……你的屋子是冰箱……在山上好冷……」 ……呃? 呃呃呃?这、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哥哥冷冻处理?说、说谎! 「小凡凡!这是什么意思啦!别说得不明不白的!」 「……嗯?……什么事……睏……」 「喂!别睡呀,刚刚的话给我说清楚!」 就这样,我和小帅哥纠缠到凌晨两点鐘才睡,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第19章 传说的黑社会 第二天秦永凡的精神不太好,看得出他平常是准时睡觉的好学生类型。不过一提起昨晚的跟踪事件,他就精神抖擞地吃午餐,双目不断朝餐厅四处看。 他保持疑神疑鬼的状态截了计程车,上车后还像个孩子般翻过身,不断望向后面。 「两位!被跟踪吗?」司机大叔嚼着牙籤说。 「没啦没啦,是我朋友太多心!」我无奈地摆摆手。 「别担心,大叔最擅长逃脱了,扣好安全带!」 司机一说,还真的在公路上兜起怪路来,看上去就像骗钱的司机,不过车子还真跑得很快,连秦永凡都禁不住回过身,抓住安全带定定神。 当我们来到郊外的公路,后面已经看不到任何车辆,除非对方坐直升机,否则不可能追上来。秦永凡总算吐了口气,甩开被跟踪的妄想。 下车后,我们又要爬山。 山上小屋本来就远,没有车子能上去。秦永凡替我拿一些圣诞节的丰收品,我提着他不想碰的情趣道具,两人爬了好久才回到小屋。 岂料屋前已有人坐着等候。 「咦,小凡凡!这就是你说的跟踪狂魔?」 「她……嗯、不是吧?」 真是意外!昨晚还谈论着崔丝缕说的鱼与熊掌,今天崔丝缕就来了。千里迢迢从t市来到s市是什么回事?她想继续跟我们聊鱼与熊掌吗? 这时崔丝缕发现我们,从小屋外的木椅缓缓站起。相较起几个月前她在家里的宽松睡衣打扮,现在穿着暗紫色御寒衣物的她没那么显眼,一双巨乳在肥厚的衣物下有所收敛,但还是微微隆起。 「哎呀,秦家的小少爷,谢谢你这几天这么照顾舍弟呢。」 巨乳姐姐带着有若冬雪的笑容地走过来,让人联想到电视剧的女强人经理,无情得令男人也会发抖。 我被她的气势吓得有点怕怕,真亏秦永凡能熬住,脸不改容地点头,勾出规矩的笑:「不客气,逸向肯带我参观s市,我非常感谢。」 崔丝缕摸着珠圆的脸颊:「呵呵,看来秦家小少爷跟舍弟相处得不错呢?」 「他很照顾我,我很感激。」 「舍弟对朋友都很好。」 「是的。」 「所以呢,秦家的小少爷,你该不会想打舍弟的主意?」 咦咦咦?这、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巨乳姐姐和文气书生之间的气氛那么僵? 秦永凡丁点儿都不退缩:「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利用的对象。」 崔丝缕的笑意不减:「谢谢。那么,我有一事请求呢。」 「……什么事?」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找舍弟,好吗?」 秦永凡微微睁大了眼。别说是他,我也听得一头雾水的。在这个文明社会里,阻止我跟哥哥相爱就罢了,连我交朋友都要插手? 我马上跳到秦永凡跟崔丝缕中间,张开双手把我的好朋友护住:「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啦?」 面对我,崔丝缕总算收起她那毛骨悚然的笑容:「我想请秦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不要跟我的宝贝弟弟再有任何连系。」 「呃?为什么?我要跟谁一起是我的自由!谁都管不着!」 「伤脑筋呢。」崔丝缕的视线越过了我,射向我身后的朋友,「如果你把舍弟当成珍重的朋友,请你离开。」 这时,我后面的人这么说了:「对不起,我先告辞了。」 怎么回事呢?我吃惊地转身,竟见到秦永凡低头向我们道别。我匆忙抓住他,向天空吶喊:「不准走──!喂,崔丝缕,你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崔丝缕没有说话,传入耳中的,反而是秦永凡依旧温和清润的嗓音:「没事的。你跟你姐聊聊,我先回去,晚些再联络吧。」 我还处于混乱当中,就见秦永凡放下我买的东西,瀟洒地挥挥手。不一会儿,他窜入茫茫树影间,消失在山路之中。 现场只剩我和乾姐姐了,乾姐姐站在我家门旁,好像等着我带她进屋。哼,我才不开门给这种人!由她在外面冷死吧! ……话虽如此,这也意味着我得陪她在外面乾吃西北风。 「说!你来这儿到底想干什么?要破坏我的友情吗?」我不客气地吼道。 她见我没有进屋的意思,便抱着双脚坐在屋外的小石阶上,满脸凝重。 「小向,你别跟秦家的人来往了。」 「你跑来我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讲家族仇恨吗?」 「对喔。」 好像怕我听不懂,她居然给我用力点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我没好气地坐在我买回来的衣服堆上:「我不管姓秦的跟你们有什么恩怨,那是你们的事,别乱牵扯到我身上!我跟秦永凡是很单纯很单纯的朋友,别用你们的那套搞乱我们的世界!」 「你听我说,秦家没你想像中那么简单……」 「哼哼,那个纯情有钱帅哥的家境是有多复杂啦!」 「秦家是黑社会。」 「……呃?」 「这样说也不对,嗯……应该说是,秦家跟黑社会有非常深的渊源,从别人看来,他们跟黑社会没两样。」 乾姐姐的劲爆内幕大公开顿时让我的怒气烟消云散。 见我表情放缓,乾姐姐当然乘势追击,向我灌输秦家的万恶。 根据她的讲法,秦家几十年前是真正的黑社会,在那个不文明又不稳定的旧社会里,秦家是放高利贷的,别人不给钱就斩了人家的手抵债,要不就拐别人的女人又上又卖,好不邪恶。 后来大概是战争呀、革命呀,改朝换代了,正义的警察终于站出头来,秦黑社会遭受重创。为求自保,他们把自己的系统分为商家和黑社会两流,商家走明道,黑社会走暗道,两者平时甚少交流,定时会互相帮补,你为我私运,我给你钱,于是两边都越做越大。 到了今时今日,在商界,秦家是甚有名望的大企业,是地產界的龙头。在地下世界,秦黑社会也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大组织,有谁惹秦家不高兴了,就由黑社会那边暗地处决。 我们崔家是正经大户,除了钱就什么都没了。秦家可不同,邪恶的武装组织是它的后盾,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杀一个人就像在餐馆点菜那么简单。 「所以呢,你还是不要跟他们来往了。」 崔丝缕温慢地提供了上述的秦家背景,但可信性有多高实在不得而知。我这个不知哪来的乾姐姐只有二十多岁,不比哥哥年长多少,她怎么可能知道几十年前的黑社会故事呀?如果一切是别人告诉她,那个「别人」是谁?信得过吗? 经过分析,我说:「好啦,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喔。」 「秦家表面上还是个正经人家,秦永凡是个还未进入社会大染缸的纯情少年,我是纯情少年的朋友……这个装正经的秦家有什么理由要害一个纯情少年的纯情朋友呀?」 「小向,你是崔氏企业的二公子喔,很值钱的,是黑社会喜欢的类型。」 「世上有钱人那么多,用不着绑架我吧!你怎么不说我崔家二公子值钱到在路上走都会被疯子杀死?而且,你明明说秦家很有钱耶,我哪有什么利用价值?」 崔丝缕苦笑说:「你想得太单纯了,秦家跟我们算是商场上的敌人喔。」 「我们家不是搞科技產品的吗?怎么会跟秦家那种搞土地买卖的是敌人?」 「他们也有其他业务呢,最近准备走向高科技路线喔。」 「这不对,难道我们家跟所有商家都是敌人吗?你们担心我会被秦家拐走,怎么不说秦永凡会被我拐掉?比如崔家二公子为了争夺崔家未来当主的位置,企图靠朋友秦永凡的关係把亲哥哥杀掉?」 「嗯……其实呢,我们跟秦家的关係比较敏感。」 「敏感?又有内幕呀?」 「对喔。」 她讲得那么轻描淡写反而没有紧张感。 我蹺脚问:「什么内幕?难道老妈子的旧姓就是秦,老头子当年争女人争到焦头烂额把岳父得罪了,最后拐着老妈子私奔?」 「呵呵……当然不是,小向的想像力好丰富呢。」 「要不然?」 「嗯……该不该说呢……」 「说啊!」 崔丝缕歪歪头,突然可爱地向我吐舌:「其实是我的关係。」 「呃?」 「上几次我让秦家吃了大亏,他们的人不断说『那个崔丝缕』、『该杀』,吓死我呢。秦家真的很可怕。」 看她那得意到死的模样,看来所谓的秦黑社会只是她手心的玩物,不足为惧。 我生气地站起来,提起一个个包包,背着崔丝缕离开小木屋。 我听见身后的女人碎步追上来:「小向?你去哪里?」 「秦家的事我知道啦!因为乾姐姐的关係,我们崔家跟秦家结怨了,所以我是秦家的目标。」 我气冲冲地往前迈出更大步,拉开我跟崔丝缕的距离。 「所以呀,我跟秦永凡待在一起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我叫崔逸向,黑社会就会像恶鬼一样缠着我不是吗!」 「欸!小向,你别这样,是子行託我来的,他不希望你出事!你不听我的,也听听你哥的话哦!」 我咬咬牙,照样前行:「别以为搬出崔子行三隻字我就会听!他早就不管我了!」 「不是的,他知道你跟秦永凡来往很担心,特地叫我……」 「特地叫你来破坏我的交友圈子!哼,你们说什么我都要像个狗奴才遵从吗?放屁!」 「小向……」 她后面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女强人的体能显然跟我有差,一下子就被我拋得远远的,不一会儿我就听不到她烦人的叫唤了。 呼、真是的……她以为搬出「黑社会」我就会吓得躲回t市老家?她倒不如说崔子行有爱滋病我跟他在一起绝对不会有好结果啦,那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碰崔子行,大家都高兴! 走了一阵子,确定崔丝缕没有跟过来,我马上拿出手机打给我重要的好朋友秦永凡。 「小凡凡!」 「逸向?怎么了?」 「我跟你说喔!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我们之间坚定的友情!就算是我姐姐也不行!」 「咦?」他似乎没能反应过来,在电话里停顿了颇久:「……没问题吗?」 「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放心吧,我还是你的导游,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 「嗯。我现在快到公车站了,要不我们约个地方等?」 嘿嘿,虽然电话把他的情绪过滤掉一半,但还能听得出他话里隐藏的高兴。这个纯情又害羞的小帅哥肯定在笑。 「今天是boxingday!我们去逛商场吧!」 「……又逛吗?」 「逛!今天去哪里好呢?可惜圣诞有些小店都关──」 突然,我咬不出最后一个音节。 喉咙被勒住,不知道那是白綾还是什么,当我一挣扎,背脊就撞到了什么……呀、是人,那粗糙的气息在我耳边响起,九成是个比我高大、强悍的成年男子。 怎么回事?啊、啊啊啊? 黑社会? 手机掉地,没法子报警了。 我越动,就越感觉到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我想拧过头看看犯人的脸,不过我的头才转了十度就被硬生生地扭回去,脖子痛,痛得我抽了口气──但、但喉咙被勒的我根本没有抽气的馀地了! 「啊……!唔……!」 ……该死啦……完全说不了话,连谈判的空间都没有。 对方是谁呀? 眨个眼,我骇然发现视野中的景物越渐模糊,好像从哪里飘来了一堆白云……呼、呼、不行呀……现在这种情势,在这偏僻的山头……乾姐姐被我丢在上面的木屋,秦永凡在公车站,刘敏聪在国外…… 崔子行,你呢? 在我快要没氧气而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又、又跟不知名的女人去玩?还是跟一副楚楚可怜貌的mb上床? 天、天啊……不挣扎会死,挣扎了死得更快。 我该不该继续挣扎? 一瞬间,脑海里的问题变得跟视野一样模糊不清。 我努力张开眼睛,但一眨眼,世界立即被黑色彻底吞噬,身体变得好轻好轻。 我要死了吗…… 第20章 被黑社会绑架的二公子 「……所有跟你太亲密的人,我都不想放过。」 在无尽的黑暗中,崔子行居然把善良的秦永凡抓住。我看了以后大吃一惊,秦永凡的衣服根本是被剥光光啦!文人的苗条身体上居然有无数血红鞭痕! 我看不过去了,连忙跳出来救人。 「哥……不行,他是我的朋友。」 「他对你很好?」 「嗯。」 哥哥冷漠地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眼珠没有任何生灵之光。 他来到我身前,居然是无声无息的,鞋子没发出半点响声。耳朵听到的,是一把跟平常不同的嗓音。 「你们的关係还好到一起去情趣用品店,然后去酒店开房,睡同一张床。」 哥哥的脸贴了过来,跟我很贴近、很贴近。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就像装了定时炸弹,快要爆了。 哥哥张嘴说话,唇动,一次又一次擦过我的嘴唇。 「做朋友的可以跟你去到这个地步。换成是我,你会答应吗?」 ……去死啦!两个月前去t市不就跟你爬上床了?当时还是你嚷着说不要不要,我引诱了无数次你才勉强上了我,还弄到我这么不舒服!现在还敢要我陪睡?做梦! 我气得喉咙都着火了,脸上一红,眼睛霍地怒张── 咦? 眼皮沉沉的,身体也沉沉的,有些重重又暖暖的东西压着我,我好像在被窝里。我试着把眼张得更开……唔唔,黄黄的灯光,有花纹的墙壁,还有头下充满弹性的枕头……咦,我还真的在床上耶。 奇怪,这里不是我房间呀。酒店吗?怎么我没印象。 对了,刚刚梦见哥哥跟全裸的秦永凡,难道我在t市?哥哥家里? 「哥,你这是……是什么意思?」 「没有特别意思,只是嫉妒。」 「嫉妒?」 「你好像喜欢他远胜于我。」 ……唔?有秦永凡的声音,还有别人的。 我扭动有点酸痛的脖子,眼前所见,是我认识的朋友秦永凡,他前方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哇,一个字,酷。 如果崔子行是气质派男模特儿,这个男人肯定是冷酷派模特儿的极品。刚毅的脸刻划着深沉的轮廓,鼻子高挺,目中黑白分明,极具魄力。大帅哥还穿着一身黑色皮衣和黑色西裤,就像电视剧的黑社会杀手,帅呆了。 这房间还满大的,又豪华,跟酒店一样美。他俩待在沙发那边,距离我比较远,我这么大大方方打量两人,他们也没发现。嗯,他们应该是认识的,看秦永凡尷尷尬尬的神情,他们好像在谈论着很敏感的话题。 哎……这是什么状况啊?我摸着发痛的脖子正想爬起来,却听见那个大帅哥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论如何,我不打算放他走,他是姓崔的,知道地图的内容是理所当然。」 ……呃?地图?什么地图啊? 等等……啊、我有印象了。 崔丝缕忽然出现在我家,说什么秦家是黑社会,然后我在下山中途被不明人掐住喉咙,失去知觉。那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但事实证明我还没有死,而且被安置在一个五星级的客房里。 呃,现在的情况,是我被这个大帅哥绑架了? 秦永凡也在这儿。他跟我一起被绑架了吗? 「哥……」 秦永凡以诚恳的表情对那个充满黑社会味道的男人说,于是我明白了一切:这个男人一定是姓秦的,他大概是秦永凡的哥哥,或许也是秦君成的哥哥。 身份是秦黑社会的头头。 理解到这点,我总算放心了些。既然绑架我的人是我朋友的哥哥,一切还有商量的馀地,要是被变态杀人犯大叔绑架了恐怕会被肢解呢! 他们的对话继续进行,我决定努力装睡,眼睛只打开一道细缝,耳朵高高竖起。 「你放了他吧,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秦永凡撇过头来:「……我接近崔逸向本来是想打听地图的事,但他跟崔丝缕的关係很差,崔丝缕对他也没兴趣,他只是二世祖。」 唔!我在这边生闷气,秦家的大哥却笑了。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如同冷漠的黑社会大帅哥终于流露出真实的感情那么动人。啊,的确,他现时望着秦永凡的微笑,真的非常温柔宠溺,眉毛弯弯的,哇哇,连我都看得入迷!帅哥真不愧是帅哥。 「凡,不用在我面前说谎。」 「我没说谎。」 「你说谎的时候总是不敢看着人。」 听罢,秦永凡马上把脸的方向矫正向他的哥哥……唉!真是的,不打自招! 不过……呼,幸好,他刚刚只是撒谎,他跟我之间果然是纯纯的友谊关係呀。想来也是呢,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在gaybar,往后的几次见面都是我主动,要论谁有目的,怎么看都好像是我。 看见这么可爱的秦永凡,秦大哥的心情好像很好,他的手亲暱地摸着弟弟的脸:「即使崔逸向真的不知情,他还是很有用,崔家的人肯定会为了救他而交出地图,到时候我会放他走。」 秦永凡紧皱眉头,脸带慍色地瞪视他的哥哥。 秦大哥的手从他的脸一溜,就溜到了头顶,顺着发丝摸了摸:「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秦永凡似乎还是很生气,一言不发。 这会儿大哥的手摸到他的肩膀,形成类似情侣般环着肩的姿势:「先吃晚饭吧,这件事你不要多管。」 秦永凡看来很听他大哥的话,秦大哥的手轻轻一拍,他就跟着一起走出房间。 嗯,这对兄弟的感情真好,两人的身体互动超温馨的。这就是普通家庭普通兄弟间的相处情况吗? 在秦家两兄弟走了以后,传说中的黑社会墨镜黑衣人从房间外面走进来……我、我的天啊! 这个男人,有枪! ……搞什么鬼啦!过份!秦大哥不是说不会加害我吗?不是看在弟弟的面子上予以弟弟的好朋友五星级酒店服务吗?在弟弟面前信誓坦坦,背后却搞这种小动作,这、不给我面子也该给弟弟面子啊! 这时候,墨镜人看过来我这边,呀……他应该是三十多、四十岁的中年人,下巴充满了没剃乾净的鬚子,身材就跟电视剧里墨镜杀手一样强壮! 该、该怎么办啦? 我连忙装睡,眼睛闭得紧紧的。 ……不行,什么都看不见,被人杀了也不知道。 我立即把双眼睁到最大,只见杀手大叔不怀好意地盯着我,好像随时会掏枪把我干掉! 我抓紧棉袄,把半张脸缩进里面,这样应该有点防弹效果吧?不、他走过来脱我衣服我就没命了。 我让嘴巴稍稍露出来,警戒地说:「你……你别乱来喔!大哥吩咐过,绝对、绝对不可以加害我,连一条毛都不能!听……听懂了没?」 黑衣大叔对我咧出爽快的笑容:「我知道。」 「不可以杀我!不可以伤害我!大哥还要把我安全地送回去!」 「嗯嗯,我知道啦,保你安全。」 杀手大叔不但在笑,而且姿态从容地傍着墙壁,向我悠间地挥挥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黑社会也只是打份间工」吗? 唔……不、不懂! 算了!现在还是安全要紧。 我战战兢兢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查看四週,没有半点发现。这里大概是不知名的软禁用豪华客房,偌大得足以充当小房屋,但这儿没有窗,只有一扇门。 对,只有秦永凡跟秦大哥刚刚离去的那扇门,距离我有十数步之遥。 这房间也有浴室跟厕所,不过该死的没有门,只有薄薄的透明胶幕挡一挡,勉强可以把三点模糊化,稍微保障了基本人权。 嘖,被关在这里好像也不会有多少人权,厕所里搞不好是有偷拍器的。 虽然黑衣人表明他不会伤害我,但我也没胆子喝水,或是贴到门那边研究是不是锁上了。就算这个墨镜大叔放过我,外面可能还有几十个重武装的邪恶黑社会守着。我勉强去完厕所就回到床上静等。 不知不觉便过了几个小时,看看手錶,晚上十点多了,好饿哦。 我的好朋友这时才像个救世主般出现了,他支开了黑社会大叔,然后劈头就跟我说:「逸向对不起,是我大哥做的事。」 我叹了口气:「嗯。说话小心点,邪恶黑社会用来软禁人的房间肯定有窃听器!那个呢,我是为什么会被带来?」 秦永凡低下头,显得甚是困扰内疚:「因为……你们崔家应该有一些秘密文件,我哥很想要。」 「什么秘密文件?商场上的机密吗?我不知道!」 「嗯。」他苦笑:「可以完全对付我家的文件。」 「这么厉害?我听都没听过!你哥要用我来勒索我家老头子吗?」 「不是崔越,是崔丝缕和崔子行。」 「呃?」 「过去打击我家的只有他们两个。」 接着我们陷入了绑架犯弟弟跟人质的怪异沉默中。隐约间,我听到秦永凡自言自语的说「我会帮你出去」,但我半信半疑。不是我要质疑我的朋友,但是人家黑社会大哥太强势了,他这个才比我大几岁的文弱书生可以干什么?唉,前路坎坷! 我无所事事,又不敢问太多秦大哥的事,只好聊聊这个房间真富贵啊、肚子很饿啊、浴室环境很恶劣等等,我捨不得秦永凡这么就走了。 我们也有谈到比较正经的话题,例如外头有多少个强劲的黑衣人,他说一共只有三个,现在看顾我的大叔是身手最好的。 只是大叔也有小解的时候,或许有一阵子房间会进入空城状态呢?到时候找机会溜出去吧,口袋里钱包还在。 我再追问他秦大哥什么时候会睡、外面的环境等等,他却给我摇摇头。 「逸向,外头是……大海。我们在一艘船上。」 ……呃? 这样的话,我是只能跳海啦? 看来要凭自己的力量逃出去,是完全没可能。 第21章 秦家大哥 在邪恶黑社会的包围网下,我以为我肯定睡不着,但我错了,我睡得很熟,跟被崔子行拋弃的那几个晚上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觉醒来,除了脑里残留着零碎得拼凑不起来的梦碎片,精神状态甚佳。秦永凡说这里是大船内部,但我完全没有晕船跡象。 昨天秦永凡下命令后才有人给我吃宵夜,今天的膳食不但准时,而且体贴。年轻的女僕先是敲敲门进来,用柔弱可爱的嗓门问我:「请问你有没有食物敏感?」接着又问我:「今天的早餐是牛排洋葱包,可以吗?」差点让我以为自己进了总统套房,有专人服侍啦。 吃过早餐后,又有人送来替换衣服。我看一看,尺寸刚刚好;我嗅一嗅,有一阵清新乾净的味道。 在这里的生活多么优质啊,但我完全受不了。一来女僕关门时非常好习惯地把门上锁,让我只能呆在华丽的房间里直发呆;二来黑衣的持枪大叔今日依然尽忠职守地监视我,让我浑身不自在。 或许是逐渐适应了这个软禁环境,今天我总算有点勇气跟大叔攀谈:「大叔,你今年多大呀?」 大叔饶着腿喝茶,悠间地答:「我三十七囉。」 「那你在秦大哥手下做了几年?」 「不久,才两年多。」 「咦?那你以前干哪一行?」 「以前还是干这行啦,不过是跟着秦家的老爷子。」 「那个老爷子把你送给秦大哥,对不对?」 他的目光挪向大门:「这就有点复杂囉。」然后喝了口热茶。 他显然不打算回答我,我也无意追问,挑别的问题来消磨时间,比如他的薪水呀、待遇呀、假期呀等等。当我认为做这么高危的工作却赚得不多时,他睁大眼看我,然后像个老头模样地摇头「真是少爷啊」,令人很不爽。 唉!好吧,我不知道一般人的生活开支是多少啦! 虽然杀手大叔意外地和善,但我们没有深入交流,一个人质要跟绑匪畅所欲言根本没可能,我不可能问他「有什么家人呀?」这种像要事后报仇的话,他也不会问我「你有哥哥啊」这种像是要威胁我哥哥的发言。于是他继续喝他的茶,我则换了较为轻便的衣服,搬开挡路的小桌子,在宽阔的房间里练舞。大叔一言不发,双眼一直盯着我来看,彷彿我在免费表演似的。 就这样,被绑架的第二天很快过了一大半,我想不到秦大哥这个黑社会首脑要到黄昏时段才来跟我交谈。事隔一整天了他才来,活像是吃下午茶时忽然想起「对了,我绑架了一个大学生」才优哉悠哉赶到。 他是这么悠间,可我在他开门的剎那还是怕得全身僵硬,做了一字马也难以爬起来。 今天他穿得不多,一件长衬衫和羊毛背心,刚毅的轮廓配上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有几分像黑社会又有几分像商人。 「你用一字马欢迎我?」他说这句话时嘴边的笑容好像裂得更厉害。 嘖,双脚有点儿抽筋啦!幸好我柔软度高,麻痺的大腿很快就跳起来,回到床上……不行、不能坐在床上,在床上跟黑社会大哥对峙,怎么看也不行,于是我大大方方地跑到椅子边。 ……好吧!他站着,我不敢坐。 秦大哥挥挥手就把墨镜大叔唤出去了。在门关上的一刻,四週的空气无情地压迫我,随着秦大哥影子的接近,死神式的漆黑在我的身上落脚。 秦大哥收起笑容,比秦永凡细小狭长的双眼十分冷淡:「凡有跟你说过我是谁吧。」 我点点头,不敢说其实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你抓我来想干嘛?我什么都不知道喔!」 「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你、你好像要什么地图,不是吗?我听都没听过!……啊,看着世界地图我都说不出七大洲四大洋,拿t市地图我只知道吃的喝的地方在哪里!」 呼,差点咬到舌头。我努力凝望他,继续辩解:「哎……你、你应该有查过我的底细吧?这四、五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住在s市,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被我爸看扁了,一辈子没出色,他把我赶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呀!前阵子我回老家也是因为哥哥订婚,我万不得已才回去!我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地图呀?」 「你不是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所以被本家赶出来?」 「不是!有什么是不应该知道的啦?」 「不是崔丝缕把地图交给你,为了掩人耳目才留你在s市?」 「不是,你想太多啦!我几个月前才第一次跟崔丝缕碰面耶!」 他高大的身影总算离开我,来到对面的沙发坐下,蹺着脚。糟糕,他的坐姿比站姿更有黑社会帝王的味道!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子,然后语气温和地问:「你认为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对吗?」 我张开嘴,差点就要点头称是,但是在音节方要出口的那一刻哑了。我怎么可能在黑社会头头面前说「我没有利用价值,快把我丢去餵鯊鱼」?我咽了下口水,无助地瞄了瞄门口,秦永凡,拯救好朋友的时间到了,你怎么还不出现啊? 呜呼,别想着要救兵了,冷静点。 我呆呆地看着他拚命装傻,但他无言的注视正是最强力的拷问。我不断等待着,不断恐惧着,盼望这尷尬的问题会随着时间流逝,但他冰冷的目光还是不肯放过我,好像不听到我的答覆就不罢休。 那……我该回答「我很有利用价值,拿我去勒索我的家人吧」吗?这样也行不通呀,这只是把我的软禁时间无限期加长而已,如果老头子回一句「崔逸向没有利用价值,随便你处置」那我岂不死定了? 唉!答「是」又不行,答「不是」又会死,我唯有望向墙壁,闪烁其词:「……我不知道。」 「不知道?」 「对。」 「你怎么会不知道?」 「呃、耶……这是我第一次被绑架耶!我又没经验,怎么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有多少利用价值呀?工作我还会知道自己值多少钱,可绑架呢?哪里会有个绑架金额榜给我参考?」 唉!唉!咬到舌头啦,我含痛吞口水。 我没有直视他,只从眼角馀光看见他换了个坐姿,一派「我是魔头我最间」的模样。 「你跟凡是什么关係?」 嗯?转了话题?这个问题远比刚才的简单,我立即答:「他是我的好朋友!」 「好到哪种地步?」 我毫不讳言直答:「好到可以一起逛情趣用品店,一起睡同一张床!我是你弟很好的朋友!」 忽然,秦大哥「哦」的一声,眉毛沉下来,往眼皮上压出一道灰灰的阴影,就像即将爆发雷电的乌云。 奇怪,我说错什么话?啊,对了,秦家跟崔家是敌人,那么崔家的下一代跟秦家的下一代在一起,就如同现世代的罗密欧与茱丽叶,我们之间的感情当然会被家人反对。 不过我绝对不可以否定我们之间的友情!我琢磨半刻,尝试对秦家大哥讲道理:「那个,我知道你很着紧秦永凡!但你应该给他交友的自由啊!」 「他根本不需要朋友。」 「呃?」我看着这黑社会头头好几秒,好不容易才意识到他是名符其实的黑社会头头:「……他怎么会不需要朋友?人类都需要朋友,出事了都要靠朋友帮忙,朋友是多么重要啊!如果他不需要朋友,要什么呀?」 我不由得想起在t市碰见秦永凡的情景,他总是在酒吧不热闹的时份出现,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害害羞羞的,不会主动跟人攀谈,我那么任性地勾引他、戏弄他,他也不会动怒…… 这么善良可爱的男生,当大哥的怎么忍心让他没朋友?难道这对兄弟的关係很差? 「外面的人根本不可靠,谁都可以用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来伤害他。我的凡,只要渴求我就足够了。」 ……哇、哇塞。 这……黑社会大哥的气势、可恶,真是超霸气的!这就是普通兄弟之间的亲情羈绊吗?比起哥哥对我,秦大哥对弟弟真是好上千倍,连我这个外人都听得脸红耳赤! 唉!如果哥哥愿意这样对我说就好了。 我哑然顿在原地,直到开门声毫无先兆响起,我才浑然清醒。秦大哥居然帅气地拋下一句话就要跑?我拔腿上前:「喂、呃,等等!」 秦大哥还真的停下来等我。我也来不及整理我的想法,直接问:「商场上尔虞我诈不是很常见吗?那个、崔子行和崔丝缕应该……呃、只有小小敲诈一小笔吧?不用特地绑架我吧?」 他给我阴森一笑:「你觉得?」 看来完全不是这回事。我用力向天乾笑,连忙转回正题:「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放我走?我真的不知道地图呀、文件什么鬼的!」 他目无表情地答:「你是凡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时机成熟自然会放你走。」 时机成熟?什么叫时机成熟呀? 他说完这句有说等于没说的答案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房间,看来他真的对我这普通大学生没有兴趣。不一会儿,枪手大叔回来了,他吃吃笑问:「怎么样?小鬼,觉得我的老闆怎样哦?」 「嗯……酷,跟我想像中差不多。」 「对啊!他酷,所以很适合做这一行。」 原来做黑社会大哥就是要酷啊?受教了。 接下来我没有再跳舞了。馀惊未定,我双脚软瘫在床上,脑袋塞满了今后日子的幻想……呼,不明朗因素有够多的。 如果秦大哥没有骗我,他肯定是个相当珍惜弟弟的人,或许找秦永凡谈谈,我就有逃出去的机会。 大叔坐回沙发上,一派悠然地喝茶,将我这个可怜人彻底无视。 第22章 在软禁房间的娱乐 虽然在船上,但这儿的环境舒适得好比大酒店,枕头比我家的还要有弹性,于是我很满足地睡了第二晚。被绑架的时候睡太好也不是好事,这下子我太精力充沛啦!早餐吃完满满的瘦肉粥跟油条后,肚子很涨,不适宜跳舞。我迫不得已呆在沙发上跟大叔无聊地对峙。 我以为秦永凡会定时来探望我,但他至今并未出现。听大叔说,秦永凡正在为我的事跟秦大哥闹脾气,于是秦大哥勒令不准他接近我的房间。 分析下去很合理,秦大哥才是船上真正的老大嘛,秦永凡也只有被压的份儿。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好闷啊。 「可以搬台电视过来吗?」 「要先得到老大的批准。」 「把我带到电视前面呢?」 「要先得到老大的批准。」 「小小的收音机呀、mp3player呀,nds呀,漫画呀,只要能消磨时间的都拿来吧!」 「要先得到老大的批准。」 「有什么东西可以不得到老大的批准就能拿过来?」 「所有东西都要得到老大的批准才能拿过来。」 我痛苦地琢磨了一会儿:「呃,那你可以帮我问问老大,求他批准吗?」 墨镜大叔露齿一笑:「我要离开这里也需得到老大批准。」 哇!真是够了!这分明是存心耍人嘛! 我就这样呆坐了一个小时多,好不容易等到肚子没那么涨,我马上脱掉外套,踩着软绵绵的拖鞋,开始练我一个人的舞蹈。嘿嘿,金主大人看到肯定很开心吧。 放弃芭蕾舞,转而开始街舞生涯,已经四、五年了。在那段日子里,我天天跟着刘敏聪去各大舞厅乱闯,不断练习,技巧绝不会逊色,不过跟他所期望的顶级台柱还有颇远距离的样子。 是不是该练习高难度动作呢?我试着仅用脚尖进行单脚旋转,果然需要些东西借力才能成功啊。 在我单脚跳起、右脚在半空中快速画圆的时候,门开了。 看见来人,我的左脚一麻,唯有以不完美的双脚落地姿态……呼呼,亏我还想漂亮地蹲下,连接来五十次扫腿啊。 这一次他又耐人寻味地笑了,那当然是看见活生生的小丑戏的嘲笑。 「你是跳高选手?」 我果断地摇头,然后问:「呃、那个呢,秦大哥啊……我有事想求你。」 他的嘴角比刚才跳得更高:「秦大哥?」 ……啊!该死的,我说什么啦!叫得那么亲切,就好像在叫好朋友的大哥而不是叫黑社会头头! 我慌得退后半步,恭恭敬敬地低头赔不是。 「呃……不是,唔,老大。」 头顶居然传来愉快悦耳的浅笑声……这不正是秦老大的声线吗?笑起来很爽朗啊!不过我知道这才是最危险的。无论是八点档还是电影,坐在黑社会组织的第一把交椅的角色绝对不是好惹的。他们一笑,就意味着有人要遭殃了。 我战战兢兢地抬头,秦家大哥那刚毅的脸上,正掛着很温柔的微笑,简直……像妈妈看到熟睡的婴儿那样。 呜、呜呼,这是惨剧的先兆?越是腹黑狠毒的黑社会,在折磨人前会笑得越灿烂…… 「说吧,你想求我什么?」 他这样问。 我还能回答什么?我忙不迭地挥挥手摇头:「没、没事!没有想求的!」 他的笑容稍微收敛:「快说。」 「真的没有!我有自知之明,作为人质还要求什么!」 「别让我不耐烦。」 「呃……没有啦……只是很琐碎的……」 他的眉头往上跳,终于直接无视我,向身后笑得无比灿烂、连牙齿都露出来的墨镜大叔问:「崔逸向想要什么?」 我眼巴巴看着大叔「噗」地一声掩住嘴,垂头答:「他想看电视,还要收音机、mp3player、nds、漫画,能消磨时间的全都想要。」 这次我清楚听见秦大哥毫不含糊的笑声,声量不大,但他笑得像橙子那么弯,连眼皮都合成一线。嘖,哪里好笑啊!困在房间里太闷想要点娱乐也不行吗?连黑衣人大叔也动不动就喝茶、抖脚、看我跳舞!我敢打赌大叔也闷死了! 秦大哥笑意极浓的目光撇到我身上,看上去没那么像黑社会了。 「人质不应该多作要求,对吗?」 哼!这种时候还反问是什么意思啦!我差点就想发飆了,好不容易忍下来,把气吞到肚子里:「……那些话我是随便说说而已。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床跟食物,我一整天呆在这里,难道整天就吃吃睡睡吗?我不是猪,我是人质!」 「你当这儿是酒店?」 「如果是酒店我还能跑出去玩玩啦!」 「你可以走出这个房间,我允许。」 「呃?」 「你可以出去,上甲板走走没问题,反正你不可能逃出这艘船,除非你是游泳高手。」 ……啊,是这样吗?看来秦大哥相当自信我不可能跑得掉。好啦,在船上逃生的确是超级难题,不过能往外面走走也不是坏事,也许能看见秦永凡。 我小心翼翼地探问:「你说的喔,让我离开这房间到处走走,大叔也听到!」 「可以。周三,你拿那个给我。」 秦大哥把大叔叫到身边,快速地说了句话,大叔就跑开了。不一会儿,大叔回来,手指上端着一个黑色的小夹子,拿来当笔记的夹也嫌太小。 大叔把这小小的玩儿呈上去,秦大哥展示给我看:「你把这个扣到衣领上就可以出去。」 「这是什么?」 「窃听器。」 ……混帐!去死啦!完全没有人身自由耶!想出去还要被偷听,我的话是有这么动听吗?要听就去听大明星的歌,不要乱听普通老百姓!他连我上厕所解开裤子、拿起命根儿、哗啦啦撒尿的声音都不放过吗?大变态! 我心里骂了他千万次,不过我是成熟理性的大人了!所以我冷静地摇头。 「谢谢老大的好意了,我不出去!哼!」 ……啊!糟糕,不小心漏出个助语词来了。 秦大哥的眉压得更低,笑容更灿烂。 他闇暗的目光就那么深深地看进我的眼瞳,看起来就像喝醉酒想要随便找个人来强暴的色老头,我磨磨牙,黑社会老大到底想干嘛呀?他应该不是gay吧? 在我眨眼的剎那,他轻轻笑出一口呵气:「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凡那么护你。」 他悠然地在偌大的房间踱步,手插黑外套:「怪不得你才失踪一天多,崔子行就撒了大把钱查找你的下落,连刘家的儿子都急着要你的消息。崔逸向,你真受欢迎。」 ……哇、哇啦啦!被这个黑道老大一讲,我宛如少女漫画里被美男环绕的女主角,我一出事,其他几个男角就焦急地想找出我,拯救我……最后的最后呢,原来连黑道老大都暗恋着我,决心不让其他人抢走我! 真是的,秦大哥的口吻……有够少女漫画的,害我受宠若惊! 如果我不是秦永凡的好朋友,如果我不是刘敏聪的台柱大人,如果我不是崔子行的弟弟,或许我真的会误以为他们全对我抱有超乎寻常的感情! 我拍拍胸膛,惊魂未定:「这么多人来帮我,这就是我崔逸向的人格魅力!」 「人格魅力?对。崔逸向,你这个人……」秦大哥轻轻点头,细心选择词汇的思考样:「或许,比较天真可爱。」 「什么?」 「虽然是男的,但你天真可爱得不讨人厌,是船上的最好娱乐。」 「呃呃呃呃呃?」 秦大哥转望大叔:「这些天你过得很开心吧。」 大叔再度露出白得像牙膏的牙齿:「是,非常愉快。」 「可惜我还有正事。周三你好好照顾他,晚些我再找他玩。」 秦大哥把我完全物化为玩具,然后非常瀟洒地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那个亮晶晶的窃听器在桌子上,好像要把我现在的所有话都偷听掉。变态! 我忍着不把满腔怒气发洩出嘴,把窃听器塞到床铺下面,确认这是严密安全的,我才没好气地跑回沙发那边。 「欸!大叔,我真的要戴上那东西才能出去?」 大叔坐在沙发上,坐姿呈大字形,相当随意:「在这个房间,你能大小便,能洗澡,能吃三餐,能睡觉,要养活一个人的条件全部达到。我不认为老大有放你出这个房间的理由。」 「要是我生病呢!他会带我看医生吧?」 「你诈病的话,船上的家庭医生会先揭发你的谎话。」 天啊,这种情况,我崔逸向岂不是像高塔里的公主,只能认命等王子救?如果没王子怎么办? 唔……听秦大哥刚才的讲法,哥哥和刘敏聪已经在外面找我吗?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儿来。 我要在黑社会船上待多久? 我在房间继续跳舞,让我的身手敏捷得足以闪避来袭的敌人。未几,午餐来了,我快快活活吃个饱,然后把窃听器取出,扣到衣领上。 「要出去了?」墨镜大叔问。 「我会避免一切不必要的交谈,大叔你也别逗我说话。」 「我会避免跟你说不必要的话。」 于是,我终于走出了软禁我的豪华房间,而负责看守我的大叔理所当然走在我身后,与我保持不少于两米的距离。 我突然明白了,大叔才是最顶尖的人肉窃听器和偷拍器。 第23章 视察敌方阵地 折腾了这么久,我终于逃出那个豪华房间啦!呼呼呼! 不过,窃听器的存在立即令我冷静。我不说话,儘量将呼吸压轻,小心视察这艘船。 我看了一眼,就确定这是极豪华的邮轮。 我所住的房间在船下第二层的最内部,踏出房外,便看见长长的走廊,会让人以为自己身处于一栋博物馆内,可以放松心神欣赏掛在墙上各种超乎现实的顶级作画;逛了几十步,我才发现这一层全是客房,但看不见有客人行走。 第二层有往上和往下的楼梯,我先跑去上一层,这儿可算是个奢华的贵宾娱乐室啦!我首先看到酒店般的红沙发,再走进去些,就是桌球桌,不同顏色的球和棒子已经整齐地放好。另一边呢,又有几围赌桌,完全让人联想到有钱人的娱乐世界。 接着我爬上甲板,环视四週──秦大哥没骗我,这真的是一艘船,它没有任何一处搆着陆地,四週一片水蓝,放眼眺望,倒是能看见前方森林式的楼房…… 喔喔喔!看到啦,那个粉红色灯光的建筑物在这里啊!那是0时商场,位于s市海附近,它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灯饰正好铺成0形,还会分分秒秒在放大缩小,活像呼吸,更像菊花张张合合的样儿,当初我还跟刘敏聪讲了很久! 那时刘敏聪冷酷地说:「崔逸向,你想要男人上你就去找,别玷污我的耳朵。」 我勾着他的手答:「我的贞操由金主大人包起来是最合理的!」 他点点头,还真的禁止我随便跟男人乱搞,理由是我跟男人搞了肯定会连续十个月在他耳边评论男人的性器官。 唉……好想念金主大人啊! 看来船距离s市没有很远,起码仍在视野内,啊,我没有被卖去其他国家当奴隶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豪华邮轮当然少不了大饭厅。甲板上有一个豪华的饭厅,里面摆了各个圆桌,前方还有讲台和麦克风,让人联想到传说中那种新婚游轮。 儘管饭厅大得可以容纳百人,但甲板的面积并不因此缩小。相反,船头的空间足以开舞会,这边放些长桌让人拿吃的,那边放一堆椅子,近饭厅那边可以放个钢琴,中间还能腾出来让人过癮地跳舞。 唉!真是一艘好大的船啊!秦大哥平常就住在船上吗? 话说回来,怎么没碰到秦永凡?连下人也只有几个,彷彿五根手指就能数出来,这么大的船还要两三个人打扫真是惨无人道。 我从甲板回到下一层,将娱乐室的桌球推进了几个洞,再回到第二层,把厕所都访问过了还是看不见秦永凡。所以他百分之百在我还没逛过的第三层! 我拖着有点酸酸的双脚来到第三层,仔细聆听房间有没有动静。 ……唔,很安静耶。除了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我什么都听不到,连一直跟尾随着我的墨镜大叔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用力竖起耳朵,终于,怪怪的声音出现了……好、好像有谁拿着木棍在打谁,拍拍拍的乱响! 我加快脚步,来到那个发出怪声的房间,这时候一个女人走出来,手中拿着长长的鸡毛帚。她看见了我,礼貌地跟我微笑点头后又跑去另一个房间。 啊……原来只有一个女佣吗。 我来到走廊的尽头,尽头处有道门。我把耳朵贴到门上,什么都听不到。 「小少爷,别偷听了,这道门有隔音处理。」 一直像影子的黑社会大叔突然开口提醒我,可恶,刻意逗我说话吗?我身上还有偷听器! 我强烈挣扎着要不要开口,可是嘴巴已经自动打开了:「这里是哪里,要隔音这么尊贵呀?」 「还要问吗?是老大和小主人的房间。」 「呃?他他他……你说秦大哥跟秦永凡一起住在里面?」 「对啊,他们感情很好。」 ……天啊!我明知窃听器还吊在我的衣领上,但是、我真的无法忍住要问! 「这个房间、跟我住的房间差不多构造吗?床只有一张,被子只有一条,浴室连门都没有,开放得只掛了一块超薄的透明帘子,坐在床上就能听到另一个人洗澡的声音……是这样吧?喂……喂呀,当秦永凡在浴室洗澡,秦大哥就坐在床上看他洗澡的倩影;然后呢,两个人鑽进同一张床的同一张被子里睡觉?这未免太刺激了吧?」 墨镜大叔在听的时候表情就怪怪的,我话一说完,他直接用力爆笑,抱着肚子伏在墙上,真是太过份啦! 难道事实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绕起双手维持我的尊严,墨镜大叔笑得短促,几秒后又恢復平常的模样,只是嘴角仍不断漏出对我的嘲笑。 「你说什么鬼话呢,这里面还有好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独立浴室,比公寓还优。他们怎么会睡在同一张床?」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你的房间是特别设计的,为免你会在浴缸自杀,才会掛透明帘以便监视。」 ……这真是不公平对待!被黑社会监禁的日子真该死! 门的后面除了秦永凡,还有秦大哥,我看还是别拍门进去为妙。要不要製造些巨大噪音引秦永凡出来?可秦大哥也会跟着出来呀,他肯定会阴森森地问我在干什么。 我决定暂且撤退。秦永凡不可能一整天呆在房间,秦大哥也不会一整天守在弟弟旁边,我要抓紧机会,找个只有我和秦永凡的空遐共商逃亡大计。 然后回到甲板,我发现船的航行速度很慢,根本不像一艘押送人质的骯脏走私船隻。 再绕了两圈,嗯!很好,看不见救生艇,自行逃出的办法是零,行动被彻底监视,真是让人非常不安啊! 我去厨房跟僕人要了杯冰雪蜜瓜汁,然后来到甲板,把胶椅子搬到船头正中央,试着来个豪华邮轮享受,不过一点儿也不像啦!它在海港的行驶速度太慢,根本没有什么海风扑面的感觉。 ……算了,在这么冷的冬天,海风不要也罢。 墨镜大叔低笑:「崔小少爷,你真有雅兴呢。」 我不满地啜了一口蜜瓜汁:「这只是作为生死未卜的人质所做的小小反抗!」 「反抗?这种形式的反抗我还是第一次见。」 ……唔、唔唔?不是大叔的声音耶? 我紧张兮兮地回头──哇塞!是、是秦大哥! 我连忙从椅子上爬下,用最严肃的表情说:「我、我有戴那个窃听器喔,也没有破坏!我是依照你的指示才出来!」我指指衣襟上的该死别针。 「你这人真是非常有趣。」 黑社会老大如今竟然笑逐顏开,将我推回去舒服的椅子上,自己则靠在栏杆前,与我面对面凝视。 我有点受不了,低头喝喝冰冻的蜜瓜汁。 秦大哥嘴角带着笑意:「听说你以前不是这种性格的?」 「什么?」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你以前很内向,初中时被欺负,最后还退学了。」 哇!黑社会真不愧是黑社会,竟然把我的背景打探得清清楚楚,该不会连我和哥哥的姦情也摸明白了?我胆颤心惊地问:「你还查出什么情报呀?」 「你休学后来到s市,由哥哥崔子行照顾。四年后,崔子行被崔越召回去学习做生意,你反而过得更逍遥自在,每晚跑去不同地方混日子,还结识了刘敏聪。我说得没错吧?」 错,我跟刘敏聪从小时候就结识的。当然我不敢大声说秦大哥的不是,只能点头:「嗯,所以呢,我在老爸老妈眼中是个不成事的小孩,他们有什么秘密是绝对不会跟我说的!大家也不会为了我把重要的秘密说出来啦!」 我把自己说得多么可怜,秦大哥还是十分淡定:「崔子行跟你关係不错吧?」 「一点儿都不好!」 「是吗?」 秦大哥露出不信的神色。哎,他当然不会信,像我和哥哥这样爱恨交缠的兄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我解释道:「以前呢,我们的关係是挺好的,现在他有了老婆就不要我了!」 「是吗?我看来看去,最担心你的人是他吧。」 「你错觉啦!」 秦大哥掏出苹果牌手机,说:「十分鐘前,他还在要胁我如果不把你平安交出来,他会动用崔家所有财力立即砸垮我。」 虽然秦大哥说得平平无奇,我的心还是热了……十分鐘前吗?那么,现在的他仍然绞尽脑汁想救我出来? 呼呼,冷静。难道崔子行做一件事,我就要感动流涕?他一定是因为「崔逸向是弟弟」,碍于家庭压力才会这么放话……啊啊啊!算啦,不想了! 在我决定放弃之际,秦大哥大模大样地摇摆他的黑手机。 「想不想跟崔子行通电话?」 ……这真是天杀的该死的诱惑。 第24章 暗号和明言 能够打电话给哥哥是最好不过,我们有好几个月没聊天了。精确点说,根本是好几年都没有促膝长谈啦! 「我要说什么话吗?『哥哥,我好怕?』还是『哥哥,快点把秘密文件交出来,我快被他们虐待身亡了』抑或『把崔家所有钱都捐献给秦家吧』呢?」 「不用,随便你想讲什么就什么,不过你敢透露我们的资料,你大概会永远变成失踪人口。」 「所以我说『崔子行,我爱你』也没问题喔?」 「这是暗号?」 「不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你不准说『我爱你』。」 看来秦大哥误以为「我爱你」是我和哥哥之间的暗号。真是的,那我打电话来干什么?秦大哥容许我打电话给崔子行又是为了什么? 秦大哥绕着双手,含笑盯着我;墨镜大叔准备了全新的廉价手机,递到我眼前。在这个半强迫的状态下,我只得摸起电话,在已经输入好号码的手机上按下确定键。 我下意识地背向秦大哥和墨镜大叔,头才刚开始晕,电话已经马上接通,连一秒鐘也没有。 「喂?」 没错,这是哥哥的声音,这个简单的「喂」字充满了暴躁感,好似随时会打人。 啊,哥哥在十分鐘前跟秦大哥通话吧。秦大哥说了些奇怪的话让哥哥心情很不好吗?比如「你一动,我就把你弟斩成一片片」?……呜、呜呼,别想这个啦崔逸向!想别的、想别的。 秦大哥这个绑架犯到底期待我说些什么话?一般情况都是在我的脖子上架一把刀,我被迫呻吟一句「哥哥」然后轮到兇手跟家属讲条件。我到底该说什么话才能讨秦大哥欢心?啊!对了,电视剧常常说,通话时间够30秒就能查出讯号发出的地点。我不直接透露我的所在地,等个30秒,哥哥就知道我在哪儿吧? ……好像没这么简单。作为黑社会老大的秦大哥,应该早知道这种事。唉,我到底该跟哥哥说什么才对呢?秦大哥怎么还不下指示啊?被绑架真是痛苦! 「……小逸?」 驀地,远在海的另一边的哥哥送来这样的叫唤。我拿紧手机,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头了:「……呃、哥哥,你……你好厉害!怎么我没说话你也知道我是谁?」 「我听见你的呼吸声。」 ……听呼吸声认人?哥哥,你把自己说得太神了吧? 「而且,你总是这样。常常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发呆,最后说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 「会摸不着头是你蠢!」 「别说这些,你在哪里?」 「我不能说。那个幕后黑手说,我敢透露多一点点,我……」我悄悄望向秦大哥,压低嗓门,决定说谎说得大一些:「会被强姦!」 我原本期待哥哥听到后会有激烈反应,急得鸡飞狗走的马上衝过来救我,或是狠狠骂句「畜生」或「猪狗不如」,但我听见的是墨镜大叔的喷笑声,以及秦大哥从鼻孔里喷出来的笑声。 哥哥只淡淡来了句「是吗」,分明揭穿了我的谎话:「秦世天在你旁边?」 秦世天?这个名字比秦君成还要霸气些。这是秦大哥的名字吗?我歪歪头答:「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反正是秦大哥,看起来挺年轻。」 背后传来墨镜大叔的轻轻一咳,像在责怪我怎么连绑架自己的人都不知道。 我挺直背脊,完全背着秦大哥。 「他有说我要怎样做才会放了你吗?」 「他有提到秘密啊、地图啊、文件什么鬼的,不过他也没有承诺过你说了秘密就会放了我。」 「你现在情况怎样?有没有受伤?」 「暂时没有。」我用尽我的商业触觉分析:「其实我还过得挺舒服的,吃的睡的都比我的山上小木屋好,他们应该是将我当成『宾客』,把我『邀请』过来!但是我每晚都要脱得不剩一件,被男人看遍全身,全身湿淋淋的还是要被看,睡着了还在看,很不爽!」 「……你说什么?」 「我被监视啊!连洗澡呀、换衣服、去厕所呀都要被大叔张开眼睛盯着,我就怕他终有一天会跟我一起踏进浴室!」 电话对面传来长长的一声呼气,好像筋疲力尽了。 我的那位监视大叔则很悠间地咕噥什么「我对小鬼才不会有兴趣」,完全没有黑社会杀手大叔应有的沉默气质。 最后,哥哥主动结束我们的对谈:「小逸,你叫秦世天过来。」 「等等,我有话要说。」我把手机放下一点点,贴近嘴巴:「崔子行,嫁给我!」 我紧紧把手机贴到耳边,但得来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听不见「我要嫁给你」或是「我愿意」。我再耐心等了几秒,还是无果。 ……行啦行啦,在我被人抓住、随时没命的时候,他还是不肯说我爱你,真不知道他在这几个月是不是另结新欢了。我纳闷地把手机交给秦大哥,秦大哥一脸好笑地看着我,接过电话,然后说了句「崔子行」。 虽然我站在秦大哥正前方,但我完全听不到卫星对面的哥哥在说什么,只有秦大哥相当轻松随意地傍在栏杆上,镇定地说话。 「让你确定你弟的情况而已。他是我们的上宾,绝不是你所谓的人质。」 唔,这个应该是回答哥哥追问的「你为什么叫小逸打电话」吧。 「我不勉强,你可以把你弟一直安放在我们这边。」 唔,看来哥哥拒绝秦大哥的条件啊。 「那就来吧。不过,我不保证上宾在我们这里绝对不会发生意外。」 ……喂喂喂!别在人质面前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啊啊,秦大哥,你别在这种时候对我笑! 秦大哥跟哥哥的通讯很快就中断了,虽然秦大哥一脸精神气爽,但我肯定哥哥正伏在案头前气得脸色发黑。 趁着秦大哥心情好,我小心翼翼地问:「……呃,请问,你跟哥哥谈了什么?那个什么秘密文件……很重要吗?非得要抢回来不可?」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秦大哥对我笑笑,然后很哥哥地摸我的头,再帅气地从我身边溜走。 「我却知道为什么凡会这么喜欢你。」 接着,秦大哥的脚步声从甲板消失,只剩下我和大叔两人。 浪花拍打到船上、岸上,沙沙声没有休止。唉,我要在这艘豪华大船上待多久呢? 我以为一天就这么风平浪静又过了,但是在晚上八点鐘,我在洗澡时却收到秦大哥的晚餐邀请,真是好雅兴啊,这下子非去不可了。我跟随大叔抵达第一层的饭厅,噢,秦永凡也在! 两天不见,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唇很乾,好像几天没喝过水。旁边的秦大哥瞄了我一眼,然后细心地端起水杯,餵秦永凡一口,还低声唤着「多喝点」,那语气真是温柔得可以搾出蜜糖啊。 ……嗯!这两人果然是感情非常好的兄弟啊!秦大哥有主人位不坐,偏要坐在秦永凡旁边,两张椅子差点儿相贴。他打算这样子用餐吗?两人的手不会在吃饭时撞到? 大叔无视了他们,于是我也无视他们,在僕人为我拉开的椅子坐下。 我朗声一咳:「请问,找我过来吃晚饭有什么事吗?」 秦大哥睨着我,嘴角若有似无地笑:「因为凡为了你不吃不喝。」 「呃?」我慌了,怎么会这样?「喂,小凡凡──」 「不准叫凡叫得那么亲热。」 「呃呃?那,凡──」 「不准叫凡做凡。」 ……喂,秦大哥现在实行高压政策吗?我叫他小凡凡不行就算了,凭什么凡这个单字也只得你可以叫? 我忍着一股闷气,向恶势力低头:「唔,那个……秦永凡先生,请问你怎么会这样?」 这次秦永凡自己提起水杯,啜饮两小口,然后朝我一笑。呜呼,秦永凡本来就是个文气小帅哥,如今他脸色苍白,却笑得那么温驯可爱,真是我见犹怜呀。 「我不会让大哥伤害你,我要你平安回家。」 ……哎呀,善良的小少爷,明眼人都知道秦大哥不会放过我了,你这种公开发言不是存心跟秦大哥作对吗?哪怕是亲兄弟,在黑社会里也……咦? 秦永凡说得那么明白,秦大哥却没有半分不悦之色。 啊,会不会是这样呢?秦大哥已经成功说服了弟弟,企图用我跟秦永凡的关係进行软性攻击,我把崔家的秘密告诉秦永凡了,秦永凡便会把秘密告诉秦大哥。 不过秦永凡这么善良,应该不会做秦大哥的走狗啊?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崔家有什么秘密。 我没有多嘴,秦大哥则拍拍手,召来佣人,迅速为我们送上西冷牛排,秦永凡面前的却一碗粥。哎呀,他的身体果然太虚弱了吗? 我们吃的中途相当安寧和平,除了秦大哥偶尔会对秦永凡来句「身体舒服点吗?」的探问对我来句「原来你也懂得餐桌礼仪。」的歧视,真是令人非常不爽。 秦永凡也有跟我交谈,跟哥哥问的差不多,都是有没有人打我骂我这类话题,看来黑社会真的很爱这套。 「没有啦,除了会视姦,洗澡会被看光光的。」我斜望大叔说。 在用餐的最后,秦永凡忽然向我高声表示: 「明天船会泊码头,到时候你快走。」 他说完后,就在另一个黑衣人的保护下退出饭桌,让我目瞪口呆的。他……是叫我逃跑吗?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公开说出来了?他是在告诉所有人:崔逸向明天要逃跑,请你们加紧看守吗? 我哑然望向秦大哥,打算从他的脸部表情打探些情报,但秦大哥已经像根火箭一样跑出去,追在秦永凡后面。 ……所以呢?我是被彻底无视了吗?明天我要不要逃跑啊?怎么我当人质当得那么失败? 第25章 该逃到谁的怀里? 第三天中午,正如秦永凡所言,我们抵达港口了,就连被封印在房间的我也感觉到引擎悄悄停止。啊啊,要是爬上甲板,肯定能看见美好的港口吧。我现在到了哪个城市呢? 秦永凡叫我逃跑,但大叔还是像隻忠犬一样在看守啊? 我问:「欸,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大小便?」 他答:「快了快了,不过到时候有人轮更。」 ……真没意思。唉,早上练过舞,现在不如洗个澡吧,待会儿真的要逃都能清爽过人。 于是我把衣服脱光了,大叔一边盯着我的身体,一边打呵欠,直到我走到浴室里开了水,他才优哉游哉地喝红茶。 当我从浴缸出来,大叔消失了,秦永凡却出现在我眼前。显然,他对于我只披着浴衣颇感意外,但还是二话不说地拉着我,飞也似地奔出房间,直往走廊尽头进发。 呼呼呼,该死的,我狼狈地把浴衣腰带束好,连忙问:「现在搞什么鬼?」 秦永凡脚步并未减慢:「船靠岸了,要趁机走。」 「走?那个墨镜大叔呢?秦大哥呢?还有其他人呢?他们总不会放个梯子让我这个人质爬下去,还站在船埠恭送我离开吧?」 「他们暂时被支开了,得赶快。」 「等等,支开?他们在不在船上?我要怎么下船?要不要从甲板跳到水里再游回岸啊?」 「有安全气垫。」 「喔……欸,等等啊、安全气垫是什么鬼呀秦永凡先生!我、我刚才说的只是笑话啦,别当真!有没有……呃,可以正常地从甲板走回陆地的方法?不用跳气垫、不用跳海的那种方法?」 「对不起,那边有大哥守着。」 「难道没有第二条路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吧。」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像老鼠一样小,本来很有富贵大少爷气派的发言灰飞烟灭,让我感到极度不安。唉,秦永凡,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是拿好朋友的生命来赌博? 他分明没听见我的心声。不消片刻,我们已经衝上甲板了,我隐隐嗅到浓烟的味道,扭过头看看,船头那边居然发生火灾了!嗯,是一辆小汽车失控撞上船头……真诡异,车撞船耶!现在车子还卡在铁杆上,尾巴在喷火,船身倒不见得有多大损伤。 再走近几步,总算看得清楚一些。一堆人在那边忙着,秦大哥在场指挥,墨镜大叔和其他有力气的男人都前来救火,场面有点混乱。嗯,也是啦,船被车撞,当然会混乱。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世界奇观啊!」 「别问了,快走,你哥在下面等你。」 「哥哥?」 我跟随秦永凡来到船的边缘,发现情况比我想像中更复杂:船是停泊好了没错,但这个是豪华游轮,甲板距离地面可真远啊!跳下去跟从四、五楼跳下去差不多,不会死人,但是会残废。秦永凡只准备了麻绳让我爬下去,这完全是考验一个没进行过攀山训练的人类的极限。 岸边还有辆货车,后方张罗了大网子,看上去,原本应该是用来摆放货物的吧,感觉很脆弱,经不起我的体重加跳下去的引力。 「你哥就在那边。」 秦永凡以眼神示意,于是我看见了。 在数十米外的广阔停车场上,有一辆亮黑色的帅气汽车,车里有个头发泛现微金色的男人探出头,直勾勾地射向我,深邃的眼神流露出冬雪一般、微细而纯白。 我有点喘不过气。 崔子行,他果然来了。 不过看上去有点不一样……几个月前他明明是严肃的黑发人,什么时候又染金啦?而且,他的脸好像变得瘦削了点,没吃好?还是我的站立角度造成的错觉? ……唉,罢了,崔子行的发色和脸型不是重点,他来了也不代表我愿意youjump,ijump。更何况哥哥现在也不用jump! 我退后,对秦永凡摇摇手说:「我不干!我是跳舞的,我完全不会跳船的!」 「信我,不会有事。」 「我没经验!」 「有经验就厉害了,快跳。」 「等一下,跳的人不是你你当然不怕啦!」 「我曾经跳过,比这更高的。」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满腹狐疑,瞧这小帅哥的表情认真诚实得很,不过这可能是在情急之下装出来而已。只见他不断回望船头那边,脸色跟昨天没吃饭的模样一样苍白。 「快,大哥看过来这边了,快走。」 天啊,为什么一定要推我去死? 「等等,我还有东西没拿……比如、我的衣服!啊!还有戒指,洗澡时我脱了,我一定要拿……」 「在房间吗?晚些我替你送回去。现在跳吧。」 「哎!喂……」 他铁定是看出我不敢跳,居然用强硬手段推我到栏杆,还提起我的屁股想赶我走,一点儿都不像我当初认识的害羞小帅哥!我双手抓住铁杆,风一吹过,船头火灾的烟味和大海味就扑到鼻孔里,那种味道让我头晕晕的。 我看看船头,秦大哥还在那边处理突如其来的车祸,但是他已派出墨镜大叔跑过来阻止我们!也幸亏豪华大船有够大,大叔还在拚命地跑,但是十几秒后就会赶到这儿吧。 我试着踏出第一步,把右脚骑到铁杆上……呜呼,马上就脚软了。要是我掉下去的位置不准呢?刚好掉在硬梆梆的货车头,因而严重骨折;或是被强风一吹,像纸片一样飘到大海里?那我的人生就完蛋啦! 「准备,要跳了。」 这时,秦永凡忽然搂着我的腰,我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越过栏杆;一眨眼,我和他已经在半空中……呃,不、不对耶!这是怎么回事啦! 我看见大叔的身影变小了,而后看不见了……我感受到坠落的速度,我就像跳楼自杀的人,不过现在多了个抱着我的秦永凡来陪葬。我的身体猛地变成小球,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默默承受降落时那种猛烈得会反弹的力量。 秦永凡说他跳过,看来所言非虚…… 在心脏跳了上百下以后,我感觉到身体被柔软地垫住了──我偷偷打开眼皮,秦永凡就在我的身下,看起来明明比我虚弱的文气帅哥竟然成了我的人肉气垫!不过他很快就从大网上爬起来,完全不像有受伤。 引擎声由远而近,黑色车辆已经驶到我们身旁,完全配合了我们的跳船时机。哥哥快速打开了车门,丁点儿时间也没有浪费。 秦永凡把我塞进车里,说:「别呆了,快回去吧。」 我抓住他的手,脑里的齿轮还没好好运转:「那、那个,小凡凡你有没有受伤?还有、秦大哥会不会对你怎样?」 他朝我温柔地笑:「会有什么事,他是我大哥。」 黑衣人快跑到了,我们没时间多聊。车门被关上,车子啟动了,窗外秦永凡抿着漂亮的笑,五指跟我挥一挥,不一会儿就退出我的视线范围。 我跟随他的身影从侧面窗子挪到后方窗子,直到他摸着胳膊走向船头。这善良的男生会不会有事啊?我这么离开,真的没有问题? 我好不容易才扭回正面,问前座的哥哥:「你……你特地来接我吗?」 他没说话,慢慢把车子拐入泊车场那侧的通道。 「哥哥,所谓秘密文件是什么?什么地图?」 那人还是不发一语,真是让人火大! 「喂……你要载我到哪里?」 倒后镜内,哥哥就像在处理重大危机,一刻都没松懈。 「你跟我回t市,好好待在老家。」 我立即反对:「我才不要!干嘛我要天天对着死老头子?我在s市还有我的学业、事业和生活!」 「那些不是问题,最重要是你的安全。」 「在监狱里最安全啦!一堆警察看守着,还有铁柱围着我!」 「你喜欢监狱也行,我可以替你买个乾净的位置,不过普通货仓应该足够你用。」 「你……!混帐崔子行!」 哥哥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把慢慢车子驶开。码头因为发生火警的关係,整个路面状况都比较混乱,即使哥哥好像跟车道的负责人疏通过了,但一、两个凑热闹的人跑过来,四、五个搬货的工人慢慢扛着一堆箱子的,使车子停停走走的,根本没前进多少。 哥哥的脸容非常不耐烦,哼哼,没得跑了吧。我抓紧机会发言。 「哥哥,我要回s市。」 「不可以。」 「你将你自己困在豪华大牢就算了,不要把我也拖进牢子里!」 「这是为了你。你想再被绑架吗?」 「与其跟那个死老头子困在同一间屋子,终日看他的脸色做人,我倒不如继续留在船里好啦,在这边被软禁还可以到船上四处走,到甲板晒晒太阳,闷了还有桌球给我玩!」 「别任性乱闹了。」 「我没任性!我要回s市,我要回我的山上小屋,那里才是我的家!」 「山上那间屋子是我名下的。小逸,我有权赶你走。」 车子又啟动了,以蜗牛般的速度越过障碍物。我看着倒后镜内的他,反覆嚼着他刚才的话。 「哥哥,你刚才说什么?」 他皱着眉吐气:「我说,今日你不跟我回老家,你以后不用妄想回s市了。」 这是威胁啊。 我……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那明明,是我的小屋,是我们两个人的小屋。他竟然要把我赶走? 呼、我懂的,我明白的。他不想我出事而已。 不过他是重视那个不知名的秘密文件多一些,还是重视我多一些? 我吸了一口大气,说:「……哥哥你变了。」 他目无表情地望向前路:「我没变。无论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一样会阻止你回s市。」 「以前的你才不会这样威胁我!」 他明明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啊。我认识的哥哥,肯定会好言好语安抚我,即使有吵闹,最后他总会跟我说句「对不起」…… 他绝对不会用上「赶我走」这么烂的威胁。 这样想起来,我好像一个被哄大的小孩?不行,崔逸向,冷静点!不管是不是威胁,现在一个人回s市住确实很危险,难保秦大哥不会又派人抓我,哥哥的做法没错呀? 只是,我在t市什么都没有。 s市那个山上的小屋子才是我的安居之所。 在那里,我还能天天跑去找刘敏聪玩,夜夜去熟识的酒吧好好跳支舞;t市里,崔子行在,但我得不到他。 车子快要驶出码头了。 我把手放在车门手柄上。 「崔子行,我……我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爱情,但这不代表我就会希罕亲情、家族啥鬼的!我不回t市!还有,屋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早就走了!是你自己丢掉的!」 我猛地把车门撞开,行进中的车子和衝出来的力道使我在空地上差点儿摔了个大跤,最后以很难看的姿势落幕,幸好并未受伤。 「小逸!回来!」 我曾经熟识的哥哥如今像个黑社会对我呼呼喝喝,他匆忙解开安全带,看样子要飞扑出来了,我连忙拔腿就跑。在码头里用跑比驾车还快,我跑了几十秒已看见秦大哥的船……呼,秦大哥、墨镜大叔跟船长都站在码头跟警察交流中,船员全下了船,秦永凡也在警察旁边静听着。 虽然我的浴衣打扮有些太过起眼,但是双腿一溜,我已经成功利用巨大的货车作为掩饰,一步一步贴近船的木楼梯,再快步跑上去。 「啊,你……!」 忽然后面传来这一句,几道脚步声快速衝上来!呀,该死!静悄悄回到船里再静悄悄溜走是不可能的吗?我唯有继续往船上跑,越过甲板,滑进楼梯,不一会儿已经来到船的内部。 后面的脚步声还未休止,反而变得更密集了……哼哼,顾不了这么多!我奔回我的房间,万幸的是,没人看守。 戒指就放在床头,我马上套回我的无名指。 呼,刚刚好。 这是还爱着我的哥哥送给我的戒指,小命丢了也不可以丢这个! 至于床上的换洗衣物,逃命要紧,不穿也罢! 然而当我跑出来时,才发现我错了。回到走廊,唯一的出路已经被黑社会将领封印住,根本逃不出!唉,这种时候还是穿着衣服战斗比较好啊! 我毫无气势地抓紧浴巾,用力往前衝──呀呀呀!那些来抓我的人一点儿都不害怕,网开双手迎接我。我以探戈式的步伐穿过第一个人的腋下,可是第二个人正好挡死下方的出路!我一鼓作气提起右脚,瞄准他的生育部位,但是脚提到半空就被揪住后脚……呜呀呀!是、是后面的人搞鬼! 短短几秒鐘间,我手脚全被抓住,本来覆盖上身的浴巾在几番挣扎下,掉到地上。 迎面的风冷得吓人。 「好个脱衣秀。」 秦大哥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我吓得屁股都缩起来了,但是那几个挟着我的嘍囉一转身,我的身体也跟着被扭过来,被迫双手高举,前面的重要部位尽在灯光下尽现,我的大腿还合不起来……喂喂喂!放开啦! 偏偏秦大哥毫不避讳,一边掛着奇妙的笑,一边直盯着我的那话儿慢慢走过来! 不行了,我决定先骂一句壮胆:「变态!你的手下……把我脱光光了!怎么搞,你录用的人全都是gay喔?还是你对我的身体有兴趣,哈哈,不管如何快点把衣服拿过来给我穿,否则我撕破喉咙大叫!上面还有警察在吧!」 「如果你逃远点,不回来,现在已经在酒店里换衣服了。为什么回来?」 「你……要你管!」 他来到我前面,一隻魔手伸过来……我紧张得差点儿要闭住眼睛,但理智容不下我作出如此危险的动作。我半睁着眼瞪过去,只见他摸向我的手,眨眼间,将我无名指的银戒摘去……耶、喂! 「你搞个屁!干嘛啊你!快还给我!」 他很有兴趣地把我的戒指转来转去:「你回来是为了这个?」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的东西轮不到你碰!」 「只要我把这东西藏起来,你就不敢逃?」 他……他为了把我困在这里、套出什么秘密地图,就把我最重要的戒指抢走吗?我怎么可以被他玷污我的戒指!我拚命挣扎,但四肢完全被锁住,我一个人对付黑社会,怎么够力气?该死的!混蛋! 我恶狠狠地瞪向秦大哥,咬牙切齿:「还回来!」 「你乖乖待在这里,我早晚会还给你。」 「你不还给我我自杀算了!你别旨意从我身上套到什么秘密!」 他笑得相当自在:「这真有点难搞。崔家,再加上一个少年老成的刘敏聪。」 「不单是这个!哼,我老早跟小凡凡说了,我要是有一天突然失踪或是死掉,肯定是秦老大你的所作所为!小凡凡是我的好朋友,他正直又重情义,我叫他以后不要理你这个邪恶的哥哥!」 剎那间,我看见秦大哥的脸容崩塌了一角;当走廊上传来文静却有力的一声「没错」,秦大哥甚至抿起了唇。 我小鹿心跳,循声望过去,秦永凡真的出现了。他就像英俊秀气的白马王子,并非攻击力惊人的状汉,但每一个步履都很扎实、很有气派。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帅哥也是多么有黑社会老大气势的呢?尤其墨镜大叔也一脸败倒地跟在后面,更衬托出秦永凡的不凡! 他如巨风一般来到我们面前,微压低直眉,话音淡淡的,已不怒而威:「如果崔逸向出了什么事,我不会原谅你。快把他的东西还给他,放他离开。」 「凡,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听你的话?」 「我一直很尊敬你,很感谢你。但是,请不要再伤害我的朋友了。」秦永凡吸了口气,目光撇向墙壁:「我成年两年了,以前在国外也算是有几位亲信。我不足以拖挎整个秦家,但是联合崔家和刘家的话,你会很麻烦吧?」 ……喂,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他们两兄弟感情很好,好得住在同一个大客房耶?哥哥餵弟弟喝水耶?怎么会演变成传说中的黑社会兄弟的争斗? 我想观察秦大哥的表情,可是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来,背向我,仅剩下那套纯黑的外套悬在我的视界。 「……你有这么喜欢崔逸向?」 「我只是不想让我任何一个朋友再这样莫名其妙被伤害。」 「这个戒指是你送他的?」 秦永凡随便看了戒指一眼:「是我送的。」 哎呀呀,就算那是好朋友我也容不得任何人冒认戒指的赠送人!就算只是权宜之计我也不允许! 我连忙向他们两人大叫: 「才不是,小凡凡你别什么都揽上身!那是我的,我哥哥送给我的耶!你们谁都不准碰、谁都不准冒认!」 顷刻间,墨镜大叔呆呆地看着我。 秦永凡微微张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大哥正面对着我,向我展示指间的银戒指:「崔子行送你的?」 ……啊,糟糕。他不会对哥哥深怀怨恨,把戒指扔掉吧?不过现在我还能否认吗?我说:「是我哥送的没错!快还我!小凡凡,你帮帮我,这戒指很重要,如果被抢了──」 还没说完,秦大哥就把戒指塞入我的掌心,还对手下说了声「放开他」。我无端端被松开了,好奇怪……不过第一件事是把戒指套回无名指,把脚底的浴巾抽回来,包住重要部位。 「好好保管,别弄掉。」秦大哥突如其来地对我温柔,然后对手下冷言命令:「把崔逸向送回房间好好侍候,为他准备套衣服。」 我还没搞懂发生什么事情,我就被人请走了,最后听到秦大哥说「凡,我有话跟你讲」,然后我又回到熟识的豪华软禁房。 这对兄弟到底要聊什么,我全然不知道。 第26章 乱来的舞之夜 就这样,我的逃亡行动失败了,我呆在房间里,墨镜大叔依旧负责看守我。 大叔问:「你明明逃了,怎么又跑回来?」 我随便乱掰:「因为忘了穿内裤!」 大叔喝了茶:「那真是辛苦你了。」 我忍不住会妄想,如果我乖乖跟哥哥走,不要戒指了,现在的我肯定已经躺在老家床上打游戏机吧?秦永凡也说过会帮我拿戒指。丢失戒指,等于切断了我跟崔子行之间的羈绊,意味着我真的要放弃他,永远把他当成哥哥。 其实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他一直拒绝我,我也一直把「放弃哥哥」放在嘴边。只是内心的欲望更真实,反映到我的行动上。 唉,哥哥真是一种可怕的毒。 难道把戒指丢了,就代表我能够放开吗…… 我看着无名指好久好久,终究不捨得把戒指丢入垃圾桶,连脱下也不敢。算了,反正也是要钱买的,先戴着吧。 逃亡计划失败后那整个下午,秦大哥或秦永凡没有踏进我的房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跟大叔说我要去甲板逛逛,他马上把偷听器塞过来,贯彻以前的做法。真奇怪啊,我是个曾经尝试逃走的人耶,这样子就没问题了? 我忐忑不安地在船上走了三、四遍,中途遇上一些僕人,也看见那些很脸熟、曾经将裸体的我抓住的好手,他们看见我如同看见不认识的宾客,点个头又转身去干活了。他们让我联想到职业杀手,永远不会记得手下亡魂的脸孔。 豪华邮轮泊岸后就停留在码头,昨天被车子撞的地方如今已看不到,足见昨天的奇妙意外相当轻微。 嗯,泊岸应该是有事情要办妥吧?例如补充物资或者下船观光,所以船的梯子现正处于放下来的状态,有人在那边看守着。 「我可以下船吗?」 「你猜呢?」 「反正有窃听器嘛!」 大叔只给我一个敷衍的笑,声带都懒得动。 别说船上空荡荡,船下的码头也不见得热闹。这儿不是普通乘客前来的码头,跟货船那边又差了百米。这儿彷彿是私人船隻用的码头,人流不算多,我叫救命也未必有人听到。 我来到梯边,十分纳闷:「如果我从这儿跳下去会怎样?」 大叔的语气也跟我一样沉闷:「不会发生什么,我会把你抓回来。」 「如果我边跑边叫『救命啊』,你觉得有人理我吗?」 「如果你敢这样干,少爷应该会为你安排一场意外。」 「意外?」 「交通意外啦,这个最简单。」 唉!落入黑社会手中真是有千万个无奈! 我在甲板上等了一会儿,今天哥哥不在。昨日他守在停车场边缘,安静地等待我跳船;现在那个位置已被旅途车佔据。其他地方呢,也完全没有哥哥的踪跡。 我看看戒指,实在有点鬱闷。哥哥已经放弃了我吗?所以这里连个线人都没有啊…… 我没有后悔把戒指拿回来,不过想深一层,如果秦大哥是个对人质极度兇残暴暴戾的人,如果没有秦永凡的友情包庇,可能我根本不会在乎什么戒指不戒指的,早就哭着跟哥哥回老家去了。 后来我去船下一层的娱乐室一个人打桌球,我曾经考虑要不要靠着一根桌球棍袭击墨镜大叔与其他看守人,突围而出,最后还是放弃了。我叫大叔跟在场清洁的僕人齐来玩桌球运动,但他们根本不睬我,墨镜大叔还绕着双手问我:「你这傢伙啊,到底有没有自己是人质的自觉?」 嘖,既然我是人质就不要让我轻轻松松地玩桌球啊!我不像人质,大家都有责任,你也跑不掉! 娱乐室是个让上流宾客交际的场所,最大的娱乐是卡牌赌博,可惜这里没有玩伴,我自个儿洗牌玩三盘接龙就闷了。我又试着坐在赌桌前,排好筹码,摆出桥牌阵式。这回还没开始玩我就收拾桌面了,我连玩都不会玩,大叔又不肯教我玩,哼! 最后我还是回到宽敞的甲板跳舞,这大概是既可以一个人做,又很有趣味的事情。我一边蹬腿,一边想着金主大人的指导:那支新年的飞天舞应该是这样吧?角度微微倾斜,力道集中在脚尖,想像自己是一隻无能的小鸟,一直拍翼、跳跃,跳到最后一步再流畅地跪地旋转……唔,在船上、果然有点难呢、哈哈。 算了,先练练机械舞吧! 舞步踩到一半,我突然听见楼梯有脚步声!如果这又是秦大哥可不行,要马上停下来! 唔唔……呼、呼呼……停、停不下!一个正常的舞者怎么可能在节拍数到四的时候停下来,半途而废?这根本违反身体的规律! 儘快地、努力衝下去!五、六、七、八、一、二── 我一边数到「四」,一边把头拧回正方──啊啊啊,来人果然是秦大哥!他的头从楼梯口冒出来了,双眼也正朝着我这边! 我无法压抑本能,跳到最后一个节拍、脑内音乐结束才停止,舞步姿势顿在一个很滑稽的机械鸭子型。 「你在练习小丑剧?」秦大哥没有笑,看起来蛮认真地问我,真是难以忍受! 虽然难以忍受,我还是毕恭毕敬地对黑社会老大说:「我不是扮小丑,我在跳舞,我一直在跳舞!」 「跳舞?」 「机械舞啦!」 「听上去不错。」 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踩在老大头顶,我当然挺起胸膛,展示我汪洋一样的舞蹈知识:「哎哟哟,你不知道什么叫机械舞吗?」 秦大哥根本不关心,自言自语说:「办个小舞会应该不错。」 「呃?」 我发出了疑问词,但在场的人没有理会我,秦大哥一脸想得到好主意那样走下楼梯,相当耐人寻味。 下午一个人吃过午餐后,我看见秦大哥领着僕人浩浩荡荡地攻佔了非常适合跳舞的甲板。在秦大哥的指示下,坚硬的甲板多了一大块红地毡,白色小胶桌还有沙滩椅,显然要举行派对。 我问墨镜大叔这到底是什么玩意,他只是笑瞇瞇的,完全不打算回答。 到了晚上,我才明白这个阵形是怎么回事。我被带上甲板时,长桌已经摆满了煎鱼、鲜虾、鸡肉等各种菜餚,一个大厨如同表演般在天空下煮牛腩煲,浓郁的香味四处飘散,让人食指大动呢! 不一会儿,船开动了,以老人家踩脚踏车的速度航行。海风轻拍在脸上,颇有寒意;柔和的黄色灯泡齐齐燃起,夜景不再黑暗,别说船头变成了舞会灯饰,海面也被光刺出一盏盏闪烁的纹理,犹如月光碎在水中,非常好看。 当大厨把牛腩上碟时,秦大哥再度登场,不过这次的主角不是他。他化身为黑夜里的骑士,细心地搀扶主人上台──嗯,不是什么皇后公主。文弱地披着深冬大衣逐步而至的,是身为弟弟的秦永凡。被秦大哥轻拥着的他看起来有些彆扭,不自然地瞅瞅甲板上的人,几番想从秦大哥的手心逃出去。 嗯……这样子的秦永凡,好像被男朋友欺负的女孩子呢!嘿嘿,好可爱耶! 在引领之下,秦永凡坐了下来,秦大哥也坐在他身边,为他挑选清甜的开胃沙拉。 接着,秦大哥指向我:「崔逸向,快点跳舞。」 「呃?」 「跳舞。你不是很喜欢吗?」 我愣了,我真的愣了。 我不是人质吗?我不是很值钱的崔家少爷吗?我不是被他抓回来要胁哥哥、想得到什么崔家秘密、藏宝地图吗?他为什么叫一个人质来跳舞?如果明天他叫我脱光光在床上等他,作为人质的我也要遵从吗? 天啊!这、这太奇怪啦! 我想跟秦大哥好好理论,想跟他说清楚人质不是这样用的,真正的人质应该被五花大绑地塞进侷促的地下室里等饭吃……不过看到他越渐烦厌的神情,我的浑身一震,只好服从地来到他前面的空旷位置。唉,谁叫我是黑社会的人质呢? 「呃、没有音乐也可以吗?」 我才刚说出这一句,后方就有僕人端出手提电脑和喇叭,年长的僕人还走来问我需要什么曲目。我说随便什么曲目都可以,我许多类型的舞都能跳,他便搔着头,带着不解地操作电脑了。 然后我听见悠扬的音乐从喇叭口流放出来……嗯,十分轻松活泼又典雅……咦、等等,这不是小狗圆舞曲吗?我要用萧邦的曲跳现代舞喔?怎么跳的?像隻小狗跳来跳去? 正当我想叫他换首乐曲,秦大哥就绕着腿威迫了:「你还不跳吗?」 我是来当人质的,不是做舞孃耶! 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啦,唉。我无奈地脱掉沉重的外衣,拉了拉手脚,然后跟随典雅的钢琴音乐踏出简单的舞步当热身。越是竖耳聆听,越是勾起我小时候练钢琴的记忆: 小时候我和哥哥为了变成高雅的、有品味的人,被迫学钢琴,虽然我对音乐兴趣不大,但感觉还算不错。在家庭教师的指导下苦练钢琴、为考试曲目奋斗充满辛酸,但是有哥哥在身边鼓励就远远不同。 「小逸弹得比我好呢。」 无论我弹的时候有没有失误,他总爱称讚我,再用亲嘴、亲脸颊作为最快速的奖励。 那时候我们还小,拥抱、亲吻当然不会被大人骂。 哥哥,现在在哪里啊? 回想完毕,小狗圆舞曲的完整节奏也浮上脑了。编舞是难事,不过一个人随音乐起舞、自由发挥却很简单。我时而以芭蕾舞者的身份跳出扇形的弧度,有时候混入爽快俐落的爵士舞,偶尔再试试各种讲究节拍的街舞……不过古典音乐还是跟芭蕾舞相衬呢。 好不容易跳完一段,第二段音乐又来啦!而且……这是流行曲?这么悲情啊? 离别的秋终于放开后的手 你走以后只剩落叶陪我逗留 微笑的泪让风吹走只剩忘记的自由 爱没留下结果恨不能将这错我怎么解脱…… ……唔?好像有听过,叫《秋天》的歌!整首歌几乎是清唱的欸,怎、怎么跳?不行!身为一流的舞蹈者,绝不可以遇上难跳的歌就认输! 我超彆扭地展开双脚,随着歌词和音律用非常缓慢的速度旋转,再抱住船桅,作出深情的摊手姿态。 ……哎呀,错了,感觉好像拍mv,好奇怪! 我撇向观眾席,不止墨镜大叔已经笑得肚皮猛抖,秦大哥也邪气地睨着我,邪邪地笑,邪气得很快活的模样,好似天下间所有小丑戏尽在他掌握中……可恶!我是人质耶! 唉,还是秦永凡好!他的上身往前倾斜,很投入地观赏我的表演,嘴角淡淡地上勾,温文儒雅的书生笑法呢! 好不容易,流行曲结束了,紧接着是毫不休歇地播放的第三首乐曲……喂!twinkletwinklelittlestar?耍人吗! 不过,这首歌比前两首简单多了,以土风舞的方式跳完,最后趁着twinkletwinklelittlestar时,轻快地跳前,有如流星;音节去到howiwonderwhatyouare时,就用力跳到小凡凡面前,指着小凡凡有点病气的脸。 音乐一停,我以光速把伸直的手指移向秦大哥的鼻尖:「够啦!快停!我没力气了!」 旁边传来轻如春风的笑声,那是秦永凡可爱的喷笑。 这时背景音乐又起,是舞厅的曲风,啊……这首歌我肯定可以跳得很好,大约还可以表演高难度动作耶!嘿嘿! 「好,停下来。」 秦大哥在最不合时的一刻拍掌,掌管音乐的老人将美好的音乐停下。唉……算了!我也不想多纠缠。 秦大哥笑笑地拍拍自己旁边的空座位:「舞蹈家,坐下来。」 秦永凡同样对我温柔地笑:「逸向,坐这边吧。」 于是我坐在小凡凡旁边。 屁股才刚碰到冷冰冰的椅子,一道杀人似的光线竟从秦大哥眼里射过来……呜呜呜! 当秦永凡靠近我,嘴巴贴到我的耳朵,秦大哥的脸变得更黑了……啊啊啊! 「你这几天还好吧?」 「还好……」 「有没有人要胁你做什么?」 「没有……」 「你一定很想回家吧。」 「还好……」 「如果有人亏待你,一定要说出来。」 「啊哈哈……」 我儘量背对着不知露出什么表情的秦大哥,一边傻笑应对小凡凡,一边点了个只有5度的头。 秦永凡以全世界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量说:「麻烦你再等些日子。我一定会让你走,我不会让秦世天对你乱来。」 「哦……」 哈、哈、哈……「乱来」是怎么乱来法?我说啊,刚刚的小型舞蹈表演也是太乱来了吧,你应该阻止而不是一起在旁看戏啊。 我不敢反驳,更没资格抢在老大前头发言。 「凡,我会对他怎么乱来?」 看啊,连秦大哥都问了,可见「乱来」二字真的有太多詮释空间。 秦永凡不畏强权,正视自家大哥:「我不会让你伤害崔逸向,也不会让你把他一直困在船上。」 「这样叫乱来啊?」 秦大哥点头,深邃的双眼直盯着秦永凡那坚决的双眼,好像在玩味什么地微笑,表情变得很温和。秦永凡如此大逆不道也不生气,他果然很包容弟弟啊。 也对啦!他对秦永凡真的无微不至,连吃东西也餵弟弟的,儼然是全天下哥哥们的典范。嗯,当然啦,以前跟我热恋的哥哥会坏心地用嘴巴餵我又吻我,秦大哥则是用正常方式餵食…… 嗯!秦大哥还真的拿起一块洋芋片,轻轻放在秦永凡的双唇间呢,真是滋味……耶? 耶、耶、耶耶耶? 等等、这是什么画面?我没眼花吧?我是想起以前跟崔子行的日子了,将幻觉重叠到现实吗?我太想念哥哥,患上精神病了? 我怎么看见秦大哥咬住秦永凡嘴里的那片洋芋片,还唇贴着唇,还像kiss一样嘴唇扭来扭去,还伸舌头舔对方的唇啦啦啦? 这是什么新潮的吃洋芋片方式吗? 抑或是……我……少见多怪?是他们家乡的吃法?在美国,家人接吻也很正常吧? 我不断眨眼,但幻像还没消失。此时此刻,秦永凡伸手推开秦大哥,像个被爱人突然侵犯的0号一样,茫然地红脸了,展现出完全搞不清现状的样儿。 秦大哥咧齿而笑,笑容极度迷人,嗓音还非常有黑社会头头的磁性美。 「凡,这样又算不算『乱来』?」 啊,这回连幻听都出现了吗?我果然是太渴望兄弟乱伦吗?我没救了…… 第27章 男人的秘密 今天我很晚才起床,因为昨天秦大哥还是叫我不断跳舞,跳得晚了,东西也吃多了,半个夜晚都在失眠状态中度过。即使我已睡够八小时,身心依然混乱,完全没有大清早起床该有的精力。 ……啊?现在是大中午了。 我跟墨镜大叔嗨了一声,他呆滞地应声,全然没有黑社会应有的办事态度。 我坐在他对面,忍不住提及昨晚的事:「那个,秦大哥跟小凡凡……」 大叔摇头:「意想不到。」 「对。」 「你也觉得吧。」 「除了意想不到,还有羡慕……秦大哥好棒,是我心目中的大偶像啦!」 「……喂?」 我拍床讚好:「大叔你不觉得吗?试想想啊,全世界都知道乱伦不好,再加上同性相恋,这肯定会被大家当成变态耶!但是呢,秦大哥居然光明正大跟弟弟亲嘴嘴耶!是在我们面前,在我、你、还有其他下人的面前亲嘴!」 「崔逸向,你……脑袋怪怪?」 「我才没有怪!秦大哥是个敢于承认爱情的真男人!他是全世界所有哥哥的榜样!是全世界所有男人的榜样!全世界所有雄性生物都应该要展现出他那份勇气!唉!如果我有一个像秦大哥的哥哥就好了!」 「……你想被你哥亲嘴嘴?」 哎呀,差点被一个小小的大叔揭穿我和哥哥之间的秘密。 我镇定下来,摇手否认:「不是啦,我是指……秦大哥很厉害。咳,我也有喜欢的人,但没有胆量亲下去呢、哈哈哈……」 「胆小鬼。」大叔下了一个极简单的评论。 我咯咯傻笑,几个月前我没有亲到哥哥的嘴唇,只有在哥哥订婚当晚跟他上床。 不过,秦大哥真的很厉害耶。关于我喜欢哥哥的事,我只敢透露给金主大人或者秦永凡这些可以信任的朋友,他们两人还是意外下知道的。崔子行终究背负着「哥哥」的身份,我不敢在任何人面前勾引他。 梳洗过后,人比较清醒了,我冷静地迎来今天的早餐兼午餐。炸小笼包啊?很香呢。 我咬了一口,问:「唔、大叔!依你看,小凡凡会不会跟秦大哥一起?」 大叔想也不想就答:「绝对不可能。」 ……果然是啊。虽然哥哥对弟弟抱有禁断之情,他们已经火辣辣地公演了,可惜大家无法接受。 事实很明显,但我实在不甘心。 「为什么不可能?」 大叔以对待无知小孩的态度说:「你把昨晚的事当爱情片看啊?笨小子。」 「什么意思?你以为那些都是演戏?两个黑社会少爷,为了让我產生误会式妄想就奋不顾身大玩kissgame?」 「不是他们,是老大。」 「什么?」 「凡少爷感情用事,一直嚷着要放你走,所以老大非常不爽。」 「不对!不爽反而会kiss吗?」 「kiss是惩罚游戏,你没看到凡少爷一脸困扰吗?」 「我以为他是害羞耶!」 「平白被人kiss当然会害羞吧,要我kiss你我也会无地自容,不敢见人啊。」 ……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换言之,昨晚的kiss是秦大哥的惩罚游戏? 不对不对!那根本是一对小情侣之间的甜蜜惩罚游戏,不是吗?好比老师要惩罚不做功课的懒学生,难道会kiss吗? 要学生做功课,结果吻了下去的老师,肯定跟学生有一腿的。 墨镜大叔真是的!秦大哥喜欢自己的弟弟,公开亲吻,是英雄的行为,他居然完全扭曲掉,差劲! 我咽了咽口水,决定更深入地发掘这个问题:「大叔,如果……如果呀,秦大哥真的喜欢秦永凡才会kiss,你觉得秦永凡会接受这份勇敢的爱情吗?」 「老大才不爱弟弟啦。」大叔坚决认定自家无恶不作连绑架也干得出的老大是100%异性恋直男。 我没气道:「就说是『如果』嘛!给些想像力,好好地幻想秦大哥真的跟弟弟告白的烛光时刻!」 对于我竭而不捨的追问,大叔微微歪头,看来是在想像那个感动又心跳的画面。不出一秒,他便绞出噁心的表情,绕手答:「当然不可能接受。」 「为什么?」 「亲兄弟怎么可能成为情人?」 「放宽你的心怀!他们结婚了也不会生下畸型怪胎,别管乱伦的!」 「还是不可能!」 「为什么?秦大哥对弟弟不是挺好的吗?」 「这……」大叔好像又想搬出兄弟不能在一起那种老调子,不过现在只能换个说法了:「因为凡少爷太特别了。」 「这答案犯规!」 「没有犯规,凡少爷是私生子。」 听到这一句,我震惊得肩头颤抖:「私生子?他的爸爸外遇?我没听错吧,你没骗人吧?」 「骗你干么?」 「外遇!私生子!你怎可能会对我这种人质说出这种惊世大秘密?」 大叔从鼻孔里笑出来:「喂喂,这不算秘密吧。」 呃、不算秘密吗。 私生子……换言之,秦大哥是正室所生,理所当然继承了秦家產业;秦永凡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啊,秦世天、秦君成……秦家大哥跟二哥的名字都非常霸气,唯独秦永凡叫永凡,这是叫他一辈子都平平凡凡,不要抢哥哥们的家產吗? 不过我想到一个疑点:「秦永凡是私生子,但秦大哥仍然很照顾他啊?」 「没错。」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叔说完,慢吞吞地喝红茶。 从种种证据显示,秦大哥的爱一定不受性别和血缘的阻挠了!即使秦永凡是私生子,从出世起便被父母看不起,秦大哥也默默守护着他,不离不弃! 嗯!秦大哥一定是个101分的好男人! 昨晚小舞会结束,而大宴会即将在船上厅堂举行。下人们忙了,一个个努力地擦桌子、把一个个纸皮箱从陆地搬到船上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厨小厨也从厨房最深处露面,亲自检查各种食材。 在船上最间的恐怕是我和负责监视我的墨镜大叔。我们悠悠间地傍在船栏,乘着码头的咸风,远望那群忙碌的下人。虽然没什么好看,不过聊胜于无嘛。 楼梯冒出一个灰色人影,仔细一看,原来是秦永凡。他跟我点点头,然后指挥僕人该如何佈置,又拿出一份有点厚度的文件,交待有哪些宾客要特别注意,例如谁不吃什么什么,又跟秘书似的人物确认宴会时间、礼台安排、表演者等各项资料。 自从来到船上,秦永凡每次出现,身边几乎都有嘘寒问暖的秦大哥,如今孓然一身,独立办事,甚有老练主管的模样,感觉真微妙。这个看似文弱、不太与人交谈、动不动就害羞脸红的秦永凡远比我想像中能干啊…… 等到他忙完一个段落,喘口气与我对视时,我便向他大力挥手,走到他旁边:「秦大哥呢?怎么你们不在一起?」 秦永凡微微一凛,脸上保持一派平静:「他有事办。」 「他干什么要丢下你?」 小帅哥困扰地别过眼神:「忙着你的事。」 「我的事?不会吧?秦永凡先生,我可没有横刀夺爱,偷走秦大哥的心呀!」 他的表情更加困扰了:「……你想太多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係。他在思考,到底要怎样利用你来达到目的。」 「你们不是那种关係,难道秦大哥是单相思?」 秦永凡两颊泛红,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是单相思──」 「我懂!你们是两情相悦的对吧?」 「……不是!逸向,你完全误会了。」 秦永凡一脸尷尬地环视四週,还好大家忙着干活,所以没有人发现我们在倾谈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秘密情事。 他再叹一口气,忽而掛上一丝苦涩的笑:「昨晚……他是作弄我。」 「作弄?」 「他要让我当眾出丑,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说到这里,秦永凡黯然撇向海边,那双笔直的眉也失了灵魂似的。 唔、真的是戏弄?儘管墨镜大叔沉默点头,秦永凡露出愁容,我还是觉得真相不是这样! 我斩钉截铁说:「我不认为是作弄!我如果想作弄你也不会亲你呀!」 秦永凡无辜地看过来,只朝我作了个口形:「你有」。 「呃?我有亲过你吗?」 秦永凡没有答腔。 嗯……呀……等等……好像、真的有这回事。当初在酒吧还跟他不大熟络的时候……我叫他当我男朋友…… 不会吧,难道秦大哥真的不喜欢秦永凡,kiss只是给在场的佣人和作为人质的我上演一场好戏吗? ……不,我还是很难相信。除了kiss画面,我看到的,还有秦大哥坐在秦永凡身边用晚膳、秦大哥替秦永凡披上大衣,有太多太多的关怀了…… 我正想反驳,秦永凡的声音已回旋于耳。 「逸向,你愿意自己被当成女人,当眾羞辱吗?」 他说着,用力咬下唇。 「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是人生被彻底摆佈,连反抗的空间都没有。昨晚,他强迫我演了一场小丑戏,任人取笑。秦世天就是这种人。」 第28章 另一对兄弟的风波 这个世界最不解的,大概就是从外人的我眼中看来,秦大哥即使不爱弟弟,肯定也是关心弟弟的。一个正常的黑社会老大,不会将看不顺眼的人留在自己身边吧? 如果秦大哥的吻真的只是作弄,那一定是开玩笑式的作弄,绝对不是把家人当小丑的。 秦家两兄弟好像相处得挺融洽的,不过秦永凡对大哥的评价,让我发现他们之间的关係未必如我想像中美满。 或许,秦大哥曾经做过伤害弟弟的事情,令秦永凡无法信任吧…… 这天深夜,平时静悄悄的走廊有些吵杂,连墨镜大叔也傍在门前,开了道小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怎么?火灾吗?」 大叔头也没回:「没事。」 那肯定有事啦!不过我的身体徘徊于半醒状态和睡眠状态之间,听外面的声音放小了些,就不以为意睡着了。 然而早上醒来,随意在船上走动,都会听见相同的传言: 「昨晚秦永凡用花瓶砸向秦世天的头。」 他们说话声量很小,但是大船甲板以下都是不通风的,地方大,人又少,讲间话自然会被人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我一走近,他们马上闭嘴,彷彿我听不见他们追加的「秦永凡从房间跑出来时衣衫不整」的事件补充,继续低头干活。 一个人这么说让人质疑,两个人都这么说让人想「难道是真的?」,第三个人也这么说就无法不相信了。儘管如此,当我在走廊上碰见额头绑了绷带,活像被花瓶砸过的秦大哥,我真是吓了一大跳!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流言是真的吗? ……呼,不行,秦大哥走过来了!我应该跟他说什么?「早啊,你的头怎么了?」「你居然侵犯小凡凡,罪不可恕!」,二选一!啊,不对,我还可以装傻,装作看不见他的伤,然后从他身边路过……不行不行。 他走过来了。 我不自然地举起右手,挥了挥:「嗨!」 秦大哥放缓脚步,好像失忆人士般定睛看着我,认不出我是谁那般。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转向大叔低声说:「看好他,不能让凡带他走。」 「明白。」 秦大哥无视我的问候,自顾自地走向走廊的尽头,完全没有嘲笑我的心情。唔,该不会是小凡凡的行为令他心灰意冷,失却人生目标吧? 船上的僕人在忙,大家整天在甲板上走动,再也没有宽敞的空间跳舞。这天早上和中午,我待在房里,随便跳些简单舞步,干不了华丽大跳跃,没趣啊。 所以我还是找了最骚动的话题。 「大叔!昨晚秦永凡跟秦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吵架了。」 「他们为什么吵架?以前不是好好的吗?」 「还用问?起因肯定是你啦。」 喂!我又不是夹在他们中间的第三者! 「他们干嘛要吵我的事?」 「凡少爷太护你了。」 「喔……秦大哥看见我跟小凡凡过于亲密,所以嫉妒爆满,想强暴小凡凡?」 「强暴个鬼。」大叔脱下墨镜擦了擦,那扁嘴的模样好似很受不了我:「你来了以后,凡少爷才这么积极反抗老大,像昨天那番话……啊。」 「你想到什么?」 「凡少爷昨天的话,被老大知道了吧。」 「昨天?他说过什么……哇啊啊啊!」 是了。昨天秦永凡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说自己的人生是被秦大哥当做小丑摆佈,而我身上有窃听器。天啊,窃听装置真的发生效用啦,但对象竟然是秦永凡? 秦大哥大概是听到这些私下话,气得跟弟弟吵架,最后演变成侵犯、砸花瓶、衣衫不整地落荒而逃……怎么会这么八点档啦! 八点档后面的剧情又会怎样? 秦永凡会跟大哥完全断裂?还是被哄啊哄的没事了? 秦老大会不会原谅小凡凡?或者从今以后将他当作敌人? 我叹气:「不管怎么想,秦永凡今后的处境很微妙啊……」 「是啊。不过他恐怕早就设计好。」 「什么意思?」 「凡少爷应该清楚知道你身上有窃听器,他说话时我也在场。」 「……耶。」 他吐苦水时,早就有心理准备让秦大哥知道?他是刻意在我们面前提起? 所以一切都不是意外囉,那个温雅的小帅哥会如此反抗自己的大哥,看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跟我无关嘛!本来我还想为真男人秦大哥打打气,不过秦永凡不喜欢他,还是不能勉强啊…… 那对兄弟的事我没有再多过问,儘量找下人玩耍,不过他们一看到我就像看到兇恶的囚犯,不是匆匆收起文件,或是躬躬身就溜掉,就是大喝一声「你等着吃就够了!」把我赶出厨房。 秦永凡在中午就搬出两兄弟共住的神秘大房间,一脸被侵犯过的彆扭。他抱着日用品走入小房间时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困扰,像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正确。 我向他热情挥手,他完全无视了。 转眼间就来到船上宴会之夜,凭楼上频频的脚步和隐约传来的厅堂音乐,宴会应该刚开始不久,连我都想像到穿着豪华礼服的商界朋友从码头登船的盛大景况。 秦永凡曾几番保证过会让我离开,我猜这几天是最好的机会,崔子行可能会趁着宴会混入船上找我,然后跟墨镜大叔展开一场精彩的武术对战…… 呃呃,他会来吗? 上一次我这样拒绝他,他恐怕已经彻底放弃了我;如果他又摆出上次那个拽样,我肯定不会跟他走。还是等秦永凡把我放生,我再打电话给金主大人比较妥当。 嗯,就这么确定吧! 我望向我最忠实的监视者,诚心问:「你觉得秦永凡能救我出去吗?」 「我不会让你踏出房间一步。」 墨镜大叔一边说,一边弯着腰喝茶。唉!秦永凡看来不够可靠啊,船上的人尽是秦大哥的,我应该自力更新吗? 墨镜大叔整天坐在沙发上不运动,体能一定大衰退,完全仰赖腰间的枪。要是被我抢走了枪,大叔就会高举双手投降吧? ……不过我不懂得开枪。 逃出去以后一定要学习防身术、射击才行。跟黑社会交谈的注意事项也很重要,还有被软禁时的危机管理,嗯嗯。 在我盘思未来的计划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响亮。哎呀,大家不都在甲板上庆祝么?什么人? 秦永凡来救我了? 还是哥哥? 不过绝对不会是金主大人,他的脚步声永远不可能会这么吵耳。 木门如旋风般被捲开了,门后站着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僕人。他有点犹豫地看看我,然后跟大叔说:「那、那个……发生了些事情,请崔逸向上去。」 大叔皱眉:「什么意思?」 僕人惶恐低头:「是凡少爷他,不过秦世天主子也同意了……」 哇,秦永凡真的来救我啦?他是怎么说服秦大哥的? 大叔的脸色罕有地难看,为防有诈,他把房门紧紧关上,然后掏出手机,打给顶头上司秦老大。 他警戒地盯着我,半掩着嘴嘰嘰咕咕地说话。我听不到他说什么,但聊了几句,他便满脸无奈地点点头,最后我听到他对电话说句「知道」,再对我说句「恭喜你啦」。 我有点吃惊:「秦大哥真的肯放我走吗?」 「大概见你没有利用价值,留下来只会浪费米饭吧。」 哼!现在的大叔比年轻人更加无礼! 我赶快收拾行装──不过我的行装只有戒指,钱包和手机早就被没收。 大叔颯爽地为我开门,外面那可怜的僕人已经等得焦头烂额,硬把一张纸塞入我掌心就跑在前头,跟我说:「待会儿上台后,请您照着这张纸来读!」 「上台?上台跳舞吗?跳完再致辞?」 「不是!是宴会致辞!现在先带你换件衣服!」 「呃?」 他说的「现在」还真的是现在,我还没追问就被另一个迎面而来的女人搂住了,她年纪不轻,体积也比我大!我想大喊「非礼」,她就脱掉我的衣服,再高速为我套上黑色西装……怎么回事啦! 「喂喂!给我说清楚,发生什么事啦?这、这……难道是谁生日了?我被当作surprise礼物送出去啦?」 没人回答。我狼狈地套上皮鞋后就被带上甲板,不一会儿已从后门进入宴会厅。大厅堂如今亮满了水晶灯,一片片稀薄的光射在满桌的食物,侍从手上的果汁杯晶萤通透。地毯上站着不多不少的客人,男的多是西装,女的打扮得优雅体面,没多少裸露,看来是挺正式的场合。 现场没人大声说话,大家捧着玻璃杯望向台上。 我的目光随之飘向礼台,只见秦永凡站在中间,手里拿着麦克风,一如往常的温和淡定,而秦大哥站在他不远处。 两兄弟动作相同,齐齐望着我……怎啦怎啦?什么意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要说:所谓的绑架全都是幻觉,我是今天舞会的主角吗?是我的生日惊喜吗?不对啊! 「快上去,求求你快上去!」 被无礼的下人拍拍屁股,我也被拍了上台。秦永凡朝我递出麦克风……嗯?奇怪,难道现在是游戏环节,我是特别嘉宾吗? 我不明不白地靠近,擦过秦大哥身边时,似乎听见他在唬吓「乖乖读稿」,那森冷得让人停下脚步的嗓音……呼,第一次感受到黑社会老大的威力。 来到台中央,秦永凡对观眾微笑:「现在,有请崔逸向先生。」 剎那间,麦克风就塞到我的手里,秦永凡擦过我身边时还轻轻地说「对不起,但是请你照读」。 ……喂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听见台下公式化的掌声,迎上那些衣着光鲜的上流人士的目光,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我是不是掉入了一个无法拒绝的陷阱? 怎么办?我勉强向大家傻笑,把手心那张有点溶烂的讲稿摊开。 ……嗯……欢迎致辞?下面……我不懂……等等,这里好奇怪? 什么是「我们崔家将会与秦氏合作,为s-project的发展而共同努力」? 什么叫s-project?怎么听都不对劲!我家搞科技產品的,他家搞地產发展的,怎么合作?结婚致辞就罢了,这种讲稿我怎么说得出口?随时害死我全家啊! 我不由得把纸高举,遮遮脸,偷偷望向秦大哥跟秦永凡。 前者眼神凌厉,后者根本没与我对视,反而眼神飘忽地溜到台下。 我放下稿纸,马上就看到秦永凡望着的人。 那个人年青俊俏,以一身笔整的黑西装混入宾客当中,以他的气质来讲应该有很多花痴会去纠缠,不过他站在后排较少人的角落,不甚起眼。 刚才的他似乎在跟秦永凡在打眼色,但他很快便留意到我的视线,向我露出鼓励的笑,再动了动唇:「照读」。 应该……是这两隻字吧。 崔子行讲的,应该是这两隻字,再外加我早已看习惯的「小逸」的嘴型。 既然崔子行也这么吩咐,我没有任何需要担忧的事情吧。 于是乎,我向大家开朗地笑,然后把讲稿提到胸前,将里面的内容全部读出来。 「……总之,祝愿s-project会在未来十年顺利展开!谢谢各位!」 僕人给我送来了一杯红酒,我当着眾人面前一饮而尽。 不知名的致辞仪式就此结束。 第29章 逃走 奇怪的致辞结束后,秦永凡接过麦克风,感谢我,并伸手过来,我也只好伸出手让他握住。台下没有摄影师和闪光灯,这握手只维持一秒就松开,比毕业礼更爽快。接着我被带领下台,没有人阻挠。 我松了口气,视线越过一层层金银色的富豪之墙,双脚在人海中闪缩不休。 这个厅堂真大!以前从窗外观察这儿,还会幻想躲在长桌下玩捉迷藏应该不错,但是人一多,这里竟成了迷宫。 该死的迷宫! 中途有些系领带的男人意图跟我攀谈,也有女人以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打量我,他们好似很疑惑:为什么崔家的小儿子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是个小鬼,为什么会在台上说话? 每当有人想搭訕,我就含着高深莫测的笑意点点头,再装作有急事的模样溜走,再仰头张望四週,搜寻着。 ……崔子行所在的位置……我在台上从未放开、那个耀眼的男子啊…… 越过一位粉红色洋装的女人后,他出现了。 不是在他原来待着的隐密角落。穿着套装的他气喘喘地傍在桌子的对面,似乎是刚刚跑过来,花费了些力气,那微张的嘴唇还半抖着。 我张开喉咙,但喊不出他的名字。总觉得上次看到他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 没敢公然叫他,只是飞快地窜到他身边。 路途才走到一半,他已经双手一张,把我半个人都拉进怀里……不,我整个人都倒在他怀里了。 「小逸!没事吧?」 他一边低语,一边亲我的额头……呃呃?在公眾地方亲我的额头? 呜呼呼,身体开始发热了,好想回抱他,好想就这样一辈子被他吻着啊!有多久、这傢伙有多久没关心我的! 不过……纵情纵慾绝对是不可以的,更不可能在邪恶黑社会刚刚释放了我就跑去h!我深深呼吸,悄声说:「这里是公眾场合耶,放开……」 哥哥搂着我的手明显地抖了,他倏地放开了我,与我保持兄弟的距离,伴随着一声叹气。 「小逸,你懂事了。」崔子行快速扫视现场,眼角藏了几分不自在:「不……是我太得意忘形。」 「别管啦!现在怎么办?」 「你不会像上次那样,乘车到一半又回到这儿吧?」 我看了看无名指,戒指还牢牢地扣着,便点头:「这次我有穿衣服,东西也没漏,我即使要逃也会逃到安全地方!当然,要是你对我好一点,说话放乾净一点,我不会逃。」 哥哥垂头看了看我的戒指几秒,神色更复杂,没有半点高兴。他毫无笑容地牵起我的手,快步带我离开了厅堂。走出大门,甲板上夜风呼呼吹来,真凉啊,凉得我鼻翼都向上飞了。 忽然,领在前面的哥哥停下来,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唔、怎么了?前一刻酷酷地带我走,现在怎么一副要告白的模样?我忍不住瞄了瞄天空……满月,真是温柔告白的好时机。 他目中含着温柔,皮鞋一踏,便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由一步之差缩短成不足半步的超紧密距离。一呼吸,他的气息半强迫地灌进我的肺部,甜丝丝的,他好像喷了男性香水。 「小逸……」 他不会真的要告白吧? 应、应该不可能啊!我勾引他上床时他根本不肯亲我,现在在秦家大船上怎么可能……唔唔? 脱、衣、服? 他干什么脱衣服了?这么冷的冬天里,向我脱衣服……不、不可以! 「哥哥,不可以这样!野外露出太大胆啦!」 「……你在说什么?」 他把刚脱掉的衣服围在我身上:「你穿这么少,会冷吧?先忍一忍。」 ……欸,原来,不是告白喔?不是告白就别搞得一副告白的气氛啊……啊、等等! 我才不是身体这么弱的男人!我才不用你的衣服!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装帅! 我正要把外套脱掉,他却无视了我,用快速的步伐迈向梯子。 唔、算了,逃命要紧。 我抱着他的衣服跟着他屁股后面,很快就来到有秦家下人看守的出口。 果不期然,下人首先用嘴巴挡住我们了:「宴会还没结束,请问两位先生想去哪里?」 崔子行答:「我们有事要先离开。」 下人恭恭敬敬地回答:「要离开吗?两位先生是我们的贵宾,秦先生一直很期待宴会后跟你们促膝长谈的。」 崔子行露出贵家公子的笑容答:「不好意思,我弟弟不舒服,必须先走一步。」 下人的眼珠飘过来:「船上有医生,要不要请他来看看?」 他们这样一来一回嘴上交战太慢啦!我立即摸着肚子尖叫:「哇哇哇……好痛喔!快送我出去,快!」 两人被我的举动吓倒了,注意力瞬间转到我身上。我趁机指着秦家奴才的鼻子,说:「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我因为你而失救,我要通报秦大哥!」 崔子行低喃:「秦大哥?」 下人低头:「……医生在船上,不过崔逸向先生要离开我们绝对不会阻挠,请您小心身体。两位再见,珍重。」 说罢,他快速让开一条路,以欢送客人的姿态半弯了腰。嘿嘿,还是我最醒目吧?我得意地带着愕然的哥哥下船,哈哈哈!终于离开了秦家的绑匪大船啦!万岁! 一回到地面,首要问题是:「要去哪里?」 哥哥好像早料到我有此一问,淡定回答:「去酒店。」 「酒店?怎么,老头子在那里等着吗?」 「现在太晚了,等下吃完饭已经深夜,你不希望一整晚赶路吧?」 「那明天的目的地是哪里?」 「回t市。」他刚说完便用力揪紧我的手腕,「不回老家。」 他嘴上是这么说,但上次的不愉快经歷让我难以信任他。 我鼓着腮步步追击:「不回老家回哪里啦?你是带我去某个神秘地点见老头子,要不就召集了一群大汉监视我,对不对!」 「不对。」 「我不信!」 这时候,连哥哥都学我一样鼓腮了:「你不喜欢的地方我不带你去,你不喜欢的人我不带你见,否则你又会耍脾气乱跳车吧?现在的小逸一点都不乖,老跟我唱反调,真难照顾。总之,现在我们先去酒店住一晚,你清晨逃跑了我也管不着,行不行?」 ……啊,这样对我发脾气的哥哥好可爱好可爱! 我很想义正词严地反驳,连珠砲式迫问他的进一步打算,不过……嗯,今晚先放过他吧。 我们之间的矛盾暂且摆开一旁,等到我们走出码头,在停车场里找到属于他的帅气银灰色房车,车门紧紧关上,他突然喃喃感叹: 「现在的你跟四年前差别真大……」 我吓了一吓:「呃?哪有?」 「有,变化大得足以让人以为你有双重人格吧。」哥哥这么说,侧脸却泛起亲切的微笑:「不过小逸怎么变,核心还是小逸吧。」 钥匙转动,起动的引擎将我们推向新的领域,车子越过了灰压压的停车场,穿过闸口,眨眼间,车窗外的景色变了:首先是我在船上甲板看了几天的深蓝港口,接着密集的高楼在我眼前奔跑。绕个弯儿,在红绿灯的指引下,我们转到了渺无人烟的直路,别说难见路人,楼房也很少亮灯,公路只靠路灯照明。 大概是注意到这点,哥哥的车速没有很快,始终保持着一般驾驶速度。 哥哥没有进一步把话说下去,让我很纳闷:「什么叫我有双重人格,核心又一样啊?」 哥哥瞟瞟我:「小逸你以前是个乖孩子,不会被人绑架,更不会跳车。现在什么都变了。」 又拿这件事提喔?好啦好啦,跳车的确是太衝动,所以我现在没再跳啊!现在这种车速还跳车就会头破血流了! 「以前你很悲观,我叫你復学唸书,骂你一句米虫,你就消沉好多天,哄也哄不出来。」 这不能怪我啊!谁叫你企图跟老头子联手把我丢进寄宿学校?那根本是孤儿处理方法嘛! 四年前我投奔到哥哥家,跟他同居的时候,他已经跟老头子暗地联络。从那段时间开始,他就打算听老头子的话,跟我分开、回去继承家业? 鱼与熊掌的难题啊…… 「现在的小逸变得很开朗活跃,总觉得……」他顿了一顿,「太胆大,明明以前乖巧得多。」 言下之意是我现在不乖巧?哼!呵呵!那是当然的啦,因为现在的我不是乖巧,而是帅气又迷人! 我好奇地追问:「还有呢?还有其他感想吗?」 哥哥好奇地反问:「有这么想听?」 「嗯。」 「现在的你更像是进入了青春叛逆期。以前就是童年期吗……」 「喂,我才不叛逆!我这种叫做有成年人的独立思考能力,做事果断!」 「对,你的确变得独立了。以前你跟人打个招呼也畏畏缩缩的,只会跟在我后面。」 「没办法,我要跳舞啊!」 「嗯?」 「如果要挑起大樑,成为顶尖的台柱,一定要独力练习,独力研创出属于自己的舞步,撑起整个舞台!身为台柱,怎么可以依赖别人?」 「台柱吗?真让人期待呢……啊,你以前说过,你是刘敏聪的台柱吧?现在也是?」 「现在也是!」 「看来刘敏聪就是你这几年的调教师吧。」 「才不是!他只是我的金主!」 哥哥的嘴角依然含着温柔,把我说的每一隻字都听入脑,再向我要求下文。 ──啊,好久没有像这样聊天了。 哥哥订婚的时候我满脑子是他要订婚的事,根本无遐管别的。分隔几年所遇到的各种事情,竟然要等到绑架以后才能互相倾诉,实在有够匪夷所思。 如今我们之间没有我所期待的情人般的亲密,但也没有偽装成普通兄弟的那份僵硬,有点像俗语说的「兄弟以上,恋人未满」的奇妙阶段呢。 ……唔?等等,原句好像不是这个。是什么? 不过这不重要啦。 哥哥表示,他这四年都不清楚我的消息,希望我多说一些;而我这四年里不断打听哥哥的消息,他在哪里上班职位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不过听他报告工作情况,从工作到身边的怪人怪事一点一点讲出来,远比起我在私家侦探报告中知道的有趣得多。 「……刚去做助理时,公司有个很奇怪的男人,年纪跟我差不多。」 「他怎个奇怪法?」 「他的电脑永远贴着『早点回家跟可爱的弟弟们吃饭』的便利贴,还三两天换一次,用不同的顏色去写。案头还贴着他和两个弟弟小时候的合照,是两个弟弟一左一右亲他的脸颊。」 「……这个人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只想着弟弟?」 「不,他在同事之间很吃香,尤其是女同事。」 「为什么?」 「他是个开朗健谈的人,女生看见照片也认为他很顾家。嗯,他的确是顾家的类型。」 嗯!这个真实事件证明了:喜欢弟弟、照顾弟弟,完全是一种高尚的美德,会受人喜欢呢!崔子行真该向这位同事好好学习! 当车子再度驶入繁华的商业区,我们的对话随之减少,我不想他为了跟我说话而看轻红绿灯的威力。 不知不觉间,天色更暗了。从船上跑出来时是暗蓝,现在已经是完全的黑色,连香蕉样的月亮也不知跑到哪个方位了。 我不大清楚这里是哪儿,只知道这里既非s市亦非t市。今晚没办法走那么远,于是我们决定在一家普通的酒店歇歇脚。 哥哥说:「给我们两个单人房。」 柜檯小姐回应:「对不起先生,没单人房了,双人房刚退了一间,您要不要?」 「要!」我摆摆手,豪迈地替哥哥下了决定──儘管钱还是由他支付。 我绝对不是期待跟哥哥睡在同一张床上做色色的事情喔!不过呢,我们之间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融洽的聊天了,我想尽可能将这种气氛延续到床上。或许、或许在临睡前他还会温柔地在我额头上亲一亲,然后像四年前在山上小屋一样,我们互道晚安,在早上阳光透进来时再含笑地说早…… 有没有这个可能? 他应该还喜欢我吧。 ……啊,不对,即使他不想要我,我还要问他许多许多事情!绑架的事、秦家的事、什么鬼s-project的,我必须问个明白!要双人房绝对不是为了邪恶的个人私心! 我怀着坚定的意志拎着钥匙,把属于我们的双人房打开。 ……干。 里面没有双人床,有的只是两张被床头柜分隔的床。 我真想现在就去找柜檯小姐好好理论一番。 第30章 与哥哥在酒店的夜与朝 单人床不是问题,问题是两张床的距离太远了,居然相隔了足足一个灯檯的阔度!当我和哥哥洗完澡,换上酒店提供的睡衣,躺在床上,就会发现那个看似没有一步的距离其实相当宽阔,有如黄河。 我看着远在黄河对面的哥哥,真想立即换房换床! 如果我想牵着哥哥的手睡觉,恐怕伸长了手还是搆不着他的尾指。 唉!算啦,睡吧,把讨厌的事情忘掉! ……嗯嗯。 ……唔。 ……不行。被秦大哥拐走,目击秦大哥跟小凡凡微妙至极的互动,最后被哥哥救走,再跟哥哥聊聊分隔四年的趣事,太多事情了,脑袋一团乱的,我根本消化不来。 啊!对了,这个时候不正是该谈谈吗? 「哥哥,你睡了没?」 「怎么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没有将要入睡的口齿不清。 我转身朝向他,房间太暗,看不清他的脸,但我隐约看见他还睁开双眼,目光闪亮地凝视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抱着枕头说:「我有很多事情想问……秦大哥说我们家有一份秘密文件,好似是一份地图,很厉害的,那到底是什么?」 崔子行把头拧过来,语气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跟秦世天那么亲密?」 「呃?」 「秦大哥、秦大哥的叫个没停。」 「我没跟他亲密啊,只是我当初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嘛!」 「他叫秦世天。」 「我知道!不过现在已经叫惯了,很难改口!」 哥哥的叹气声在黑暗里清楚可闻:「别这样叫他。」 好吧,叫黑社会老大做大哥的确会毁坏我的名声,哥哥也不喜欢跟黑社会同等级吧。我乖乖改口:「秦老大,这个叫法行不行?」 哥哥从鼻子喷出轻轻的笑,没有对这个新暱称作出任何评价,大概是勉强接受了。 ……唔?不对,刚刚的话题不是这个。 我把枕头更挪向哥哥那边:「你还没答我!那份秘密文件是什么鬼?」 「跟那位秦老大讲的一样啊,是很厉害的文件。」 「可以毁灭他们?」 「嗯。」 这么轻描淡写的回应反而更见威力。 「那究竟是什么内容?我们怎么会有这份文件?啊、是崔家有间谍潜进秦家,将所有秘密都写进去文件里面?」 夜里,哥哥的目光闪烁到我身上,话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还真猜得有几分正确呢。」 我嘿嘿笑了,正想得意地表示我的推理能力,不过……猜测正确?我们崔家真的想用那份地图灭了秦家吧? 呃呃呃?所以……我和秦永凡、秦大哥他们的关係很恶劣?完全敌对? 啊──不懂! 我把被子翻过来,差点把脸放在床头柜上:「既然我们是敌对关係,秦大哥怎么会要我读那份……什么s-project的稿子?那是什么啊,合作关係是什么,要帮忙黑道买卖吗?」 崔子行静默了颇久,我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之际,他才以旁观者的口吻回应:「s-project是一个长达九年的发展计划,秦家本来就有意将b区以南发展为高级商业区。秦世天硬把我们拗进去s-project,是说我们坐在同一条船,要我们别用文件来威胁他。」 我点点头,这解释听上去挺有道理的,既然有了共同利害,哥哥和乾姐姐不会随便攻击秦家吧。 「但我们家不是搞建筑发展的耶?这样也行?」 「b区会引入各种现代设计,我们会提供科技设备和技术支援。只要s-project进展顺利,我们家也会名利双收。」 「哦……那,我要做什么?我是在台上公佈两边合作关係的人啊?」 「你什么都不用做。」 「呃?」 「不可能让毫无经验的你来管这种大生意吧。」 「那我还有什么事情要干?」 「没事要做。」 「我要做没事啊?」 「嗯?」 「难道我要一整天呆在床上,吃饱就睡?不用唸书了?」 「小逸,你话题转移了吧,你刚才明明在问s-project的事。」 「呃?我要做s-project的什么?」 「傻瓜,想睡就睡吧,别撑了。」 「你别转移话题,我啊、我啊……」 嗯……我还有不少问题啊!但嘴巴刚张开就无力地合回去了。今天的精神消耗真的蛮大的,有点受不了啊……啊?哥哥刚才说什么?转移了什么? 我才没有移情别恋,叫秦大哥做秦大哥绝对不是要换哥哥……虽然秦大哥真是很棒的大哥…… 呼呼。 第二天醒来……有点晚了,九点多。 嗯?旁边的不是檯灯,而是哥哥。 他穿的这件蓬松的米黄色浴衣很、很、很性感啊……当嗅觉打通了,一股浓烈的芳香随之扑过来,贯通我的全身。我高高地提起鼻尖,他好像刚洗过澡,不止身体香,头发也沾满了水气,一束束金发垂下,发出闪亮的光芒。 呼……我应该在做梦吧?他居然守在我床边,对着我笑啊…… 「小逸,早安。」 我有多久没听过这句平平无奇的话了?我哽着喉咙回应「哥哥早安」,然后摸向他的手臂…… 还没触到皮肤,他便快速缩手,下一秒还俐落地坐回他的床上。 他依然在笑,一派轻松地说:「可以一个人起床吧?」 啊…… 我果然不是做梦。 只是牵牵手,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嘖。 ……啊,不对。 牵手不值得紧张,不过、若果他又割手自残,他自然会作贼心虚…… 我醒了,完全清醒了,我眨眨眼,锁定崔子行,立即扑到他身上。 「小、小逸?」 这时候什么人权、同意书都是放屁!我直接扯高他的浴袍袖子……啊,这隻是右手,伤痕没有变多,很好。 当我擒向他的左手时,崔子行竟然抓紧袖子,逃到我床上去了……喂喂! 他气得像被小混混欺负的良家妇女:「小逸,你在干嘛?」 「我要检查!」 「检查什么?」 「检查你有没有乱割!你不是动不动就会割手吗?你是不是又割了,所以不让我碰你!」 我飞禽大咬地衝过去,他这回闪到墙边了,哼哼,我要把他逼入墙角! 「小逸,我没有割手!」 「没有的话你就大大方方亮出来给我看!」 「你不信我?」 「嘖,就是不信你才要检查!你哪个部位可以信任的啦!」 无须再多废话,我以早就计算好的角度将我的身影压过去,他闪这边不可行,自然得闪进墙角了,很好!他虽然想再走一步,但我崔逸向是一隻能够把猎物玩弄于掌心的大雄鹰!我连忙压住他的双脚,他跌倒了,一个屁股坐落在死角。我成功了! ……不,我还要检查他的手。 趁着他还没反应的千分之一秒,我匆忙地拉高他的左边袖子。 嗯……啊…… 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但他左手的情况,无论再看十遍还会心疼。小伤口全都消失了,两、三条老疤痕远看并不起眼,只有把半张脸凑近去看才会看出蹺蹊。 上次的割腕,他真的割得很用力吧,那道痕粗得像蛇形纹身,整个浮上来……从手肘关节划向手腕的伤痕,直至现在还呈现着结疤的淡红。 跟现在已相距了三个月,他的伤疤一如医生所言,没有消失。 我忍不住摸向这微凸的伤痕,问:「现在会痛吗?」 哥哥的脸容有些不自在:「……早就不痛了。」 「左手能动吗?」 哥哥很乾脆地示范左手的移动,从关节到手腕的旋转,还有五根手指都很正常,只是稍嫌有点生硬。 示范完毕,他飞快地把衣袖拉回原位,说:「看够了吧?我没有割手。」 ……唔、嗯。 确实不见新伤口。看样子,哥哥没有在这段时间再自残吧。 ……唔、等等。没有割手? 「你说没割手,难道是将目标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哥哥没好气地笑了出来,然后咬着唇装正经地摇头:「我没有。」 「我不信任你……不,所有割手的人不会这么乖乖向家人回答『我今天割了这儿喔』,不是吗?总之,你不可信!」 哥哥拨了拨湿溼的头发:「那我要怎么做?」 「你不割手,那肯定是割大腿或者肚皮!割这两处最方便!」 「……割这些怪地方很辛苦吧?」 我没有多废话,一下子抓住他的浴衣。浴衣本来就容易脱,我一扒,他的一双大腿就在我眼前毫无遗留地展露──大腿比我幻想中来得结实,我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肌肉,只看不摸也看得出他不乏锻鍊,坐上去大概比硬沙发还要坚硬。 我咽了咽口水,目光再往上丁、丁点儿……嗯,因为内裤拿去洗了,我隐隐看到他的雄性象徵,现在还是软软的,不知道是否阴影的关係,顏色是暗灰红。 该死!好想把整件浴衣脱掉…… 「看完了吧?」 哥哥拍了拍我的额头,我才醒了,赶忙看看他的大腿──嗯,正常,挺光滑的,看不出自残的痕跡。 哥哥一边盖起双脚,一边扯开上半身的部份:「还要检查肚皮吧?」 他瀟洒地将浴衣拉开,让人联想到热血的日本武士。 我换了个角度观察,他那个才不是肚皮!腹部平坦,没有任何赘肉。事隔四年,他还是保持着那堪称完美的模特儿体态啊! 我忍不住朝这副完美的身体伸出手指,好想戳戳他的小腹啊。 指头正要碰到,他却掐住我的手腕,将我的食指180度扭回去,直指回我的鼻子。 他轻笑:「怎么,还要摸摸没有伤口才算及格吗?」 他松开我的手,以淡然的姿态整理略显得凌乱的浴衣。 「小逸,够了吧。」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短短五隻字,居然让我全身丧失力气。 当他站起来,跨过还跪坐在地板的我,我竟有种再次被拋弃了的感觉。 在酒店吃完早餐,回到车里,心情还是闷闷的,我和哥哥之间果然有一幅很厚的墙。我认为他仍然喜欢我,但有时候他冷漠得自然的态度又会挖空了我的所有期待。 鱼与熊掌,哥哥选了后者。 如果要让哥哥同时保全父母、朋友和事业,让鱼与熊掌兼得,我只能成为哥哥的地下情人…… ……呸!这种事,哥哥愿意我也不愿意! 那就想想如何让别人接受我们之间的恋情吧!死老头子跟老妈应该培养出跟金主大人一样宽大的胸襟,接受两个儿子的相爱,天下就太平了。 嗯……父母这边看来太困难了。 未婚妻容颖又怎么办? 哥哥跟容颖同居一年了,不过我清楚记得两人在婚礼上根本一点儿都不亲密,照片全都是极平凡的生活照,没有情侣的甜蜜感。我那漂亮的未来大嫂,恐怕也是碍于家庭压力才会跟哥哥订婚。 连秦家排行第二的秦君成也说过啊,崔容两家的婚姻,是商业考量更多。 如果有办法让容颖逃婚,像是……嗯!让她发现人生中的真爱,为真爱私奔,离开哥哥!于是哥哥也禁不住私奔的魔力,抓住我的手向天空大叫:「小逸,我爱你,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 嗯……哈哈、哈哈哈……对呀,连未婚妻都跟别的男人私奔,那哥哥也可以跟别的男人──我,私奔到天涯海角的。 一剎那,我豁然开朗,似乎看见我和哥哥爱的道路上的一丝光辉啦!我昂头,正想对哥哥拋出胜利的微笑,却骇然发现车外的光景有些眼熟……这里是t市没错吧?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背脊一直,终于想起一个我必须问的问题:「你到底想带我去哪里?你骗我,对不对?你想把我软禁到老家吗!」 「不是。要是回老家,你会跳车。」哥哥再三把破事拿来讲,「为免你逃走,我特地租了一间海边小屋,那儿风景不错,你会喜欢的。」 「软禁到海边,让我只能跳海?哼,对一个被软禁的人来说,风景再好也没用!」 「不是软禁,我会跟你一起住,我会暂时充当你的监护人,那里没有爸和妈,也没有其他人,你放心。」 ……一、起、住? 我本来想继续反驳下去,不过气势不知跑哪里去了,令我只能哑然望向窗外。 跟哥哥两个人一起住,这是最难抗拒的软禁手段吧。 第31章 与哥哥久违的同居生活 哥哥说,既然秦世天拉我们家参与s-project,公佈合作关係,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掳拐事件。不过,他还是决定跟容颖暂时分居,以「指导崔家另一位继承人」的名义呆在我身边,这事也得到容颖的认同。 哥哥的说辞是:「其实爸希望你回去s市继续学业,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很会惹事生非。你以前只会跳舞,才不会跳车。」 我疑惑:「老头子愿意献出他的宝贝儿子来陪我喔?」 哥哥狠狠地睨了我一眼:「叫他爸。还有,你也是爸的宝贝儿子。这件事我跟他讲过,他也赞成。」 耶!万岁!这下子谁都阻不了我与哥哥的同居生活啦! 我的五脏六腑在狂欢,不过我的脸皮波澜不起,鞋底紧贴着车厢地毯,手掌紧贴大腿,倒后镜反映出表情凝重的我。 机会难逢,错过了可能以后都回不来。崔逸向,你还是有可能跟崔子行在一起的,哥哥的所有爱的障碍,我都要完全毁灭!哥哥肯定会跟我分房睡,趁睡觉时间打电话向金主大人求教吧,一定可以把哥哥抢回我手心! 车子驶得挺远的,虽然哥哥说我们在t市范围,但我已经认不出这儿是t市的哪里了,只看得出地理环境偏僻,也许较接近乡下地方的u市。 跑过下山的螺旋路,我们到达海边:一片蓝色的风光,浪潮一波波拍到岸上,单是远眺也顿觉心境寧静。因为是深冬,海滩上看不见前来游泳的壮士,倒是有一对情侣利用海滩来营造浪漫情调,在沙子上留下两行脚印。 车子兜转,越过度假屋区域的看门保安,很快便顺利泊车。我跟随哥哥下车直走,在石阶上逛了逛,再通过另一道保安门,看得出这里的客人都受到严密的保护,住宿费肯定不便宜。 哥哥租的是海边度假屋,位置很好,视野完全不受其他度假屋影响,从窗子看出去就是大海呢! 我兴奋地跑进屋里看……嗯!比我的山上小木屋还简朴。这个海边小屋有两层,第一层是客厅和厨房,当然还有厕所。二楼则很宽敞,一大片都是我的睡房,哥哥的房间就在隔壁,还有个较小的浴室。 虽然这里比我的山上小屋小,外观也不算美,只是一团木头,但是走到哪儿都能听见海浪声,棒极啦! 「行李还没送来吗……」哥哥审视二楼的房间,拿起手机按号码。 对,我也要通知金主大人,崔逸向现在平安无事!我的电话被秦老大没收了,幸好大厅有电话,不知道能不能拨出去? 我凭记忆拨出刘敏聪的号码,聆听电话的候音和窗外的海声,呼,这就是我跟哥哥未来的甜蜜新家啊…… 「喂?」 嗯,刘敏聪的声音来临了!我的心燃起熊熊烈火,激动大叫:「啊……金、金主大人!是我啦!」 对面顿了几秒才回应:「啊,台柱啊。」 可恶!我们这么久没通电话,连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快乐和新年快乐都没有耶,怎么表现得这么平静!算啦,我清了清喉咙,继续我们的通话。 「金主大人你知道吗,我在过去十天经歷了非常惊险刺激的事情!你肯定猜不到!」 「不是被秦家绑走吗?」 我惊了,话筒差点儿掉到地上:「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说过了,你家金主大人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我拍拍胸口镇定心神,唔唔,回想起来,在船上秦大哥曾经提及刘敏聪也在找我。 「那你是明知我被黑社会绑架了也见死不救喔?」 「远水不能救近火,我人还在e国。」 「由e国飞回来不就几个小时的事情啦!你怎么不来救我!」 「为什么我要救你?让你哥英雄救美不就皆大欢喜了?虽然你跟『美』字沾不上边。」 刘敏聪的结论好像怪怪的,因为哥哥会救我,所以他可以袖手旁观吗?但是他的话莫名其妙地好有道理,如果救我的人是金主大人,那我现在就是被推进舞蹈室里狂练舞,而不是跟哥哥享受二人世界了。 刘敏聪不救我是正确的? 唔,不想了!还有更重要的课题! 「金主大人,既然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有件正事我要问你……」 「s-project?还是秦家?」 「都不是!我现在要跟哥哥同居了,在t市的一个海边度假村,我要趁这个黄金机会将哥哥抢回来!你有什么办法吗?」 对面的话筒停滞了十几秒:「……原来,你小得可怜的脑子里只装着这种正事?」 「咳,那个s-project是什么我不知道,秦家跟我家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我全不知道,那些东西我也很想搞清楚的,但是,现在这一刻,最最最重要的是夺得哥哥!我不能等到把什么s-project或者x-project都摸清楚,头发白了才去展开人生的恋爱耶!」 「呵。」刘敏聪的话音带着冷嘲热讽的冻咖啡味道:「崔逸向,我记得你圣诞节前说过要你放弃你哥,找更好的男朋友吧?现在又一头栽进你哥身上?」 气,这种不相干的小事他就记得这么清楚!我对着话筒吼道:「事实就是没有比崔子行更好的男人!讲啦,我要怎么做?」 刘敏聪沉思片刻:「你打算怎么做?」 「让容颖发现她爱的不是崔子行,她的真命天子是另有其人,那么她就会跟真命天子私奔了,哥哥也会跟我私奔,大家都欢喜!」 「台柱大人,这真是惊天动地的欢喜啊。」 「对吧!」 「不过容颖跟别人私奔,你哥真的会跟你私奔吗?别忘了,你们是兄弟,阻力是普通男女私奔的一万倍。」 「唔、那么……我要怎么做?」 「让他对你產生毒癮性的依赖。」 「呃?」 「你该做的,是像毒品一样为他带来极为巨大的快感,令他捨不得戒掉。」 「……我要成为哥哥的巨大快感製造器吗?」 「不错,你是巨大快感製造器。以前的你会令崔子行主动离开你,现在你的言行举止必须跟四年前有出入,你哥才会被你吸引住。你就为他製造无限快感吧。」 ……呜哇,听上去真是超色的,耳根都红掉了! 不过金主大人真厉害,我从来不见他有女朋友,但每句话都说得头头是道耶!不知道实行起来会有多少成功率? 关于战略的详细执行内容,我们没有在电话里交谈,晚些买部电脑,网上联络可以讨论得更详细。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提升哥哥对我的快感度,当快感度爆满了他肯定会对我產生无可救药的毒癮,再下定决心跟我私奔! 我掛了电话,回头……嗯? 哇? 啊啊啊──! 喂……等等,哥哥、哥哥不是在二楼看房间吗?什么时候来到一楼,还站在我的后面! 「呜哇哥……!崔子行!你、你什么时候……!」 天啊!我差点跌倒啦,这、这……我和刘敏聪的计划,他全都听到吗? 唔……呜、他、他为什么抖着嘴角一副努力憋笑的模样?他在笑什么啦?笑什么笑什么啊! 我脚一软,终于跌坐在电话旁边的小椅子上。啊,这个电话有没有录音功能?我、我绝对不能让哥哥听到…… 「我很早就在喔。」 哥哥边笑边坐在我旁边,还相当有趣味地瞄向隔在我们中间的电话。 他……他果然听到!不、他可能是骗我,他可能只看到我盖上电话的一刻,现在想套我的话! 我的心一边颤抖,一边打哈哈着回答:「……是是是吗?哈哈……你听到我刚刚的电话吗?」 哥哥耸耸肩:「我没有故意偷听喔。」 我听得毛管直竖了:「没有故意?那……那到底……」 他的笑容变得更奸了:「小逸,偷听是不道德的行为,对吧?」 「对……对啊!」 「所以我没有偷听。」 「啊、啊……」 「哥哥只会光明正大听喔,什么叫快感製造器?话说你究竟跟谁通话了?」 啊啊啊啊啊──!他真的听到了!我刚才说的……快感製造器的计划也被他听到!我、我肯定会被他认为是大变态! 我张大嘴巴跳起来,崔子行也跟我同步站起来,还牵起我的手……呜哇? 「小逸,走吧,我们去买衣服和日用品,顺道出去吃个午餐。」 「什什什什么?」 「对了,小逸即使不上学,买原文书温习也是必须吧?」 哥哥说得理所当然的。 在剩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和哥哥第一次在t市这个大城市里,像女人一样不断购物。这是我十九年人生中第一次跟哥哥两个人一起逛大商场耶! 跟哥哥逛街感觉真的非常特别。以前跟刘敏聪买东西,我和他都会下重本,不过我是什么都买,金主大人是只买最有价值的贵价品;跟秦永凡一起呢,他却吝嗇得什么都捨不得买,活像穷鬼。 哥哥购物很豪爽,要买就买,但超懂得精打细算,那爱佔小便宜的风格真让人大开眼界。 「……小逸,你真的要这些内裤?」 「嗯!t-back不好吗?豹纹跟斑马很好看啊,而且质地超滑的,摸上去一定很舒服!」 哥哥没有反对,通通拿去店小姐前,展露超级帅哥的闪亮笑容问:「多买几件有打折吗?我不太懂得怎么买呢……啊,这张信用卡折扣最多?好。」 店员小姐笑得似娇花,哥哥真是太犯规了! 但更犯规的是,哥哥竟然带我去舞蹈用品店! 他一边环视店子,一边说:「我对跳舞不太熟识……跳舞用到的,你儘管拿去吧?」 「你要买给我?」 「你平常会练习跳舞,不是吗?如果你穿错鞋子跳舞很危险吧,我不能让你的再遇上任何危机。」 哥哥就是这样,我没想到的他先想到。我跟刘敏聪说的果然没错,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不上哥哥啊…… 吃完午饭后,我以需要文具为由拖着哥哥来到一家有三层的大型文具店,把画板、画笔、画指、顏料全部抱在怀里,啊,还有调色板,还需要一件雪白的长袍。 既然我可以练舞,那哥哥也可以尽情画画的! 哥哥看着我怀里的东西,错愕得瞪大双眼。 「……小逸,你不画画的吧?」 「我要买!」 「我没带这么多钱喔。」 「你骗人啦,你钱包里有什么卡我都看得到!」 「放回去吧。」 「不放……你、我……我要你教我画画!你不是要把我培育成出色的继承人吗?有画画才华会升价十倍!」 「傻小逸。」 他对我轻笑,然后拿出信用卡。 在回家的路途上,哥哥抱住我要用的舞蹈用品,我抱住哥哥要用的画画工具,虽然全都是由他付钱。 这一天可能是我这四年多以来最开心快活的一天,儘管我们没有亲吻,没有拥抱,没有任何一句情话…… 但是,崔子行真的在我身边啊。 在t市那个寒冬的海边,的确存在着我和哥哥两个人的另一个家。 第32章 感冒的哥哥 一如所料,跟哥哥分房住完全是煎熬,比起酒店里分睡两床还要悽惨。二楼的浴室夹在我和哥哥的房间中间,我们的房间直通浴室,当哥哥走进浴室后,我只能贴着墙壁听声幻想:哥哥正在用莲蓬头将水喷在赤裸的身体啦,右手擦着胸肌啦! 唉!不知道哥哥有没有锁门?说不定我能进去一起洗……对呀,就拿着衣服衝进去再装傻说句「噯,原来哥哥你在洗澡?」,再来为哥哥製造巨大的快感…… 哥哥的洗澡速度颇快,我还没想好妥善方案他就离开浴室了。嗯,来日方长,下次再找机会一起洗吧! 第二天在寒冷的海边小屋醒来,精神状况不太好。本想打开窗子帅气地吹海风,但风还没吹来我就打了个冷战,只好匆匆忙忙穿上大衣。 本来今天应该好好适应这里的环境,不过接二连三的事情打乱了我的节奏。首先,哥哥的行李运过来了,大多是衣服、书本和文件,全都包裹得稳稳妥妥的。 第二件事,我收到秦永凡寄来的速递包裹,里面有我的钱包、手机和衣物。我检查了钱包里的纸钞,唔,我根本不记得原本有多少钱在里面,被偷了也不知道。 哥哥也替我仔细审视了,他说:「所有卡的密码都改掉,还有,去银行检查户口是不是正常,有没有被人动手脚。」 真小心眼啊哥哥!不过,这样更有理由跟哥哥一起外出逛街啦,看来我并不是被软禁呢。 第三件事,哥哥竟然感冒啦! 一开始我根本没发现他身体不适,只觉得他做三明治早餐的速度真慢,居然花了将近半小时。当我满心喜悦大口咬完他做的爱心三文治,他却没精打采地咬了半个,桌上的热牛奶根本没动过。 「哥哥,你怎么了?」 「我没事……」 「你的脸看起来有点红红的?」 「是吗?没事的……哈──啾!」 「哇塞!」 一串晶萤的液体从小孔里喷出,把他手里的食物都弄得湿湿的,可是哥哥仍义无反顾地红着脸含下去!他飘忽的眼神还射过来,伴随微笑,好像要我相信他。 哥哥果然有问题。 我扔掉他手中充满细菌的三文治,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他配合地稍微闭上双眼……唔唔? 对了,传说中用kiss来测试体温是最准确的!我确定哥哥没有看我,我温柔地撩起他前额的头发,他的额头很光滑呢!我闭上眼,用力kiss过去──唔,啾啾! ……呼,感觉好棒! 「……小逸?」 我垂眼,只见他眉头皱成一团,半举起手好像打算把我赶走,如同赶苍蝇。我捉住他的手,用护士的温柔语气哄他:「哥哥乖,别动,我还没量好体温!」 他的嘴边又呢喃着什么,不过因为感冒的关係而变得含糊不清,我也没打算听,一口气再亲他的额头,啾、啾、啾!嗯嗯,果然很热,烫烫的! 我依依不捨地放开他,凝重地下结论:「哥哥,你发烧了!」 哥哥用他病弱的脸摆出不信任的表情:「你这样测不准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准,你头的温度就是比较热!」 「什么?」 「就是这样!」 我亲向他的脸颊,再亲他的额头……嗯!额头的确热得多!好,再亲脸,啾啾!脸也有点温温的吧!再亲额头,果然发烧时头会很热…… 「你……你感觉到吗?你是额头特别特别的热……啾……脸也热,但脖子并不热……啾啾啾……」 「……小逸……够了够了。」 他再度用赶蚊子的手势拍乱我的头发,我才不甘心地退出。唔,接受了我的吻,哥哥依然没有起色,一脸呆呆的。 屋子内没有药,我陪哥哥回房间上床,吩咐他要好好喝水、好好睡觉,然后换衣服准备出门。 当我刚把最后一件大衣披上,走出房间,哥哥却拖着脚步来到走廊上!那副用纸巾遮住鼻子的病人姿态真让人受不了。 「小逸,便利店没有很远,出门后直走,上楼梯……」 「行啦!我知道!」 「迷路了也千万不要跑太远,不要离开海边,买不到药就回来……」 「绝对会带着药回来啦!」 「别跟奇怪的叔叔──」 「才不会!别当我是小孩!」 「还有,不要看见别人长得帅就跟别人跑了……」 「不会!哼,我走啦!」 「等等。」哥哥从口袋拿出两张百元钞票:「你没钱吧,拿去,剩下的可以买糖。」 「混帐崔子行,我有钱!早一个小时前你还帮我检查钱包的耶?而且我才不会买糖!」 「小逸不爱吃糖吗……」 哥哥会意地点点头,本来还要继续说什么,不过被我赶回房间了。 哥哥这人本来就怪怪的,感冒的哥哥更是疯言疯语,神智不清。哥哥怎么会忽然感冒了? 我穿好球鞋,走出海边小屋,早上的风打过来,吹得脖子有点发凉。在这么冷的季节还要住海边,会感冒也不奇怪。 ……啊。哥哥从秦家大船接我回来时,就把西外套给了我,身上只有白色衬衫,直到昨天才买了衣服披在外……呃,不会是我的错吧? 唔、不管了。哥哥的感冒已成事实,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儘快买药,再回家为他盖被子,煮热呼呼的粥。 便利店很近,走几步路便到了,我买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再去超市买了一小袋米,以防万一还买了后备用的麵条。麵条包装上有教我怎么煮麵,不知道米袋包装上有没有教我怎么煮粥?嗯,回家后一定要好好看清楚。 为了让哥哥吃得均衡,其他食材也不能少!我不懂得煮菜,乾脆买了罐头粟米和火腿,嗯,几种东西放在一起煮,加些盐就会变成美味的粟米火腿粥吧? 啊,不知道木屋里的火炉能不能用呢?还是买块麵包当后备食粮比较妥当。 当我吃力地捧着一袋两袋跑回家已经是大半个小时后,我气呼呼地把各种食材放下,为哥哥倒杯温水,捧着药盒跑去二楼找哥哥。 推开门,咦?床上没有人。哥哥在哪?难道我走错房间了? 「小逸你好慢。」 略带沙哑的嗓音房内传至,我跳入房间,拧过头望向床的对面……喂!哥哥,你怎么会坐在书桌上,一边开着手提电脑使用excel,一边看着桌面的一大堆文件啦! 那雪白的文件上,还放了一团团雪白的、用过的、充满感冒菌的皱纸巾……嘖,哥哥的病明显没有变好,恐怕还恶化了! 我用药盒压着他正在阅读的文件,再把微湿的水杯放到另一页。他慌张地挑起杯子,但白纸上已经多了一圈水印。 哥哥没有骂我,仅显得很懊恼:「小逸,是谁教你把杯放到纸上的?」 我理直气壮地闔上笔电的萤幕:「哼,那又是谁教你感冒还要干些无聊的公事!」 他满脸委屈的把笔电萤幕再打开:「没错,是挺无聊,但无聊又重要啊,小逸……」 我把萤幕再一次合上,再用他的杯子压住:「你不是说你请了假,这个礼拜都会好好陪着我吗?这种事交给下属啦,别当他们不是下属!」 哥哥放弃挣扎,身体放松到椅背上:「我请假请得太急,有些事我一定要先做完……」 「可是现在做公事会危害你的性命!」 看哥哥还是一脸不以为意,准备反驳,我再用力地补充一句: 「如果你不好起来,感冒会传染给我,你会将你的弟弟害死!到时候你等着入狱,不要工作啦!」 听罢,哥哥嘴角上勾,然后才肯揉揉眼睛,乖乖吃药。 「小逸说得对,你比重要的公事还要重要千万倍呢。」 嘖嘖,他真是个难服侍的病人啊! 事后我把他的电脑和文件全都藏进我房间了,而他也被我赶到床上,他睁着两隻略肿的眼睛注视天花板。 「我一点儿都不想睡啊……」 「哥哥,我去煮粥,你别偷进我的房间!」 「唔,进小逸的房间吗……」 他耐人寻味地把尾音拖长,但完全没有后文,听起来不怀好意的。哼,我要小心别让他碰到工作的东西才行! 接着我下楼煮粥,不过米袋上竟然没写粥是怎么煮的,可恶!嗯……崔逸向,冷静!粥=米+水,把米和水放进锅子里一起煮应该就可以吧?嗯,试试看! 米要放多少?唔……算了,多放一些! 开火,蓝色的烈火从灶炉烧起来啦!我再拿出粟米罐头……啊!天啊,我没买罐头刀!算、算了……我还有火腿……嗯,很好,包装能用手撕,不需要剪刀。 我把两片火腿拿出来……啊呼,幸好这里有刀子,万幸!我抹掉一额汗,把火腿切成一条条,等会儿粥熟了再放进去! ……嗯。 ……唔唔唔。 ……啊啊啊。 奇怪,水都沸了,怎么米还沉在底部?一点儿都不像粥,能吃吗? 不、崔逸向,你要相信自己……好粥当然要慢慢煮,用电饭锅煮饭也要花大半个小时啊。 对了,用哥哥的电脑找煮粥的方法吧! 我爬回二楼,先去哥哥房间看看,他好像睡着了。我悄悄退出,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哥哥的电脑。嗯,没有叫我输入登入密码,哥哥刚才在看的新闻网页还佔据着萤幕。 我把网页缩小,正打算再开一个新的瀏览器,却被桌面吓呆了。 满满的工作备忘,贴满了整个桌面,看得人眼花繚乱。 但是,右上角那个小小的位置,那个相片轮播的桌面插件…… 相片恐怕只有两根姆指头那么小,但是。 相片中的人,换来换去,怎么换都是我。 第33章 最上等的粥水 我把电脑相簿点开,逐一翻看里面的照片。 这一张写着「生日派对」的,是小时候哥哥的生日会,照片中的我捧着小碟蛋糕,亲向哥哥的脸颊。嗯,年纪太小,可能还未上小学,看了照片还是不记得,反而觉得很假。 第二张是我们两人的钢琴合奏,那是哥哥和我被迫玩钢琴的年纪。 第三张是我穿着新买的衣服在花园拍照,领口还掛了很蠢的卡通米奇胸针,哥哥则站在我后面,双手越过我的脖子搂着我。 第四张是我们去了海边别墅度假,在那儿拍摄了好风光与好回忆。 然后是游乐场的我,表演跳舞的我,端起小学毕业证书的我,圣诞节假装在爬圣诞树的我…… 还有四年前的照片。在那山上小屋里面,睡觉的我,刚睡醒连忙摆出v字手势的我,一起煮午餐的我们,看电视的我们…… 并不是每一张都有哥哥,但每一张都有我,镜头的焦点也永远是我。这个相片资料夹,似乎是哥哥为我而设的专属资料夹,除了我和他就不会有第三个人。每一张照片都好好地标示了日期或事件,事隔已久,但看到相片名字就能隐隐勾起那天发生的事。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崔子行都是把100%的心思放在我身上。虽然他曾经找别人上床,生活很不检点;虽然他有未婚妻,还同居快一年了……唔,但他爱的人果然是我吧? 以前我老是担心相隔四年,哥哥心里已没有我,但这些证据否定了我的各种猜疑。 心头涌现出无限的喜悦,同时又有绵绵的哀愁倒流。 我们是真的互相喜欢!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难道一定要迎合老爸老妈才能得到幸福吗? 好。无论他怎么讲、怎么赶我走,这次我一定要抓住他,让他放心地跟我一起。 以前是哥哥照顾我,今次要倒过来,我带给哥哥幸福。 好不容易把资料夹关上,唔,对了,刚刚我为什么要用电脑? 我好像要找什么,找煮粥的资料…… ……啊,楼下、还有一锅粥在等着我! 当我来到锅前,水几乎烧光了,拿勺子搅一圈,奇妙的白色浆糊黏着锅底,好奇怪!咳咳、算了。 我加了些水,加入切好的火腿丝和盐再煮几分鐘,一锅好吃的火腿粥就完成了! 给客人品嚐之前,专业的厨师当然要试味啦!我端起一匙子舔舔,唔、唔唔……? ……算、算啦!味道不怎么样,口感不怎么好,但咸味很适当,能吃下肚的。 我把一碗粥拿去哥哥房间,放在案头。哥哥显然睡得不好,做噩梦似的大皱眉头,嘴里还呢喃着不清不楚的囈语,我把耳朵贴近他嘴边,想听听他是不是在说「小逸别离开我」,但他的梦话模糊得像婴儿动嘴巴,不知道在说啥。 我叫唤他,他猛然把眼皮张开,像开灯一样,完全不需要缓衝。 「你刚才做噩梦吗?」 哥哥翻了翻身,「嗯」地应声。 「那是什么噩梦?」 他迟滞地瞄瞄我,然后叹气:「……没什么。噩梦,不提也罢。」 接下来是餵粥时间,我满心期待地观察他食粥前和食粥后的表情变化,发现他原来疲惫的样子变得精神奕奕的。 哥哥的眼光如同手电筒灯光般刺向我:「我第一次吃这么硬的粥呢。」 「也、也没有很硬吧?」 「……嗯,还能咬,还能吞下肚。」 他带着奇妙的表情品嚐了半碗粥,又说:「小逸,晚餐还是我来弄吧。」 我打出交叉手势:「不行!你是病人,不准做家务!」 他用匙子拌了拌,白粥黏着匙子不掉下来的:「但哥哥比较喜欢吃软绵绵的粥呢。」 好过份!哼,等着吧,我一定会煮出令他刮目相看的美味粥水! 午餐过后,哥哥不想睡,于是我把手机借给他,让他听听我珍藏的各种音乐。他从摇滚音乐转到舞台音乐,去到流行曲,最后开始细听心灵音乐。他闭上双眼,感觉挺放松的。 我回到厨房煮出前一丁麵给自己当午餐,同样是放火腿丝,不过再加上鸡蓉味汤粉。嗯,我强烈认为我煮的泡麵很好吃,很有味道,又不会糊! 叮嘱哥哥吃药后,我又跑到超市购入更多食材,鸡蛋、香葱当然少不了,还有酱油、水果、罐头刀,全都齐了才结帐,今晚我要做出让哥哥认同的美味蛋花香葱粥! 回家后,我用电脑搜刮煮粥的重点。先把米泡半个小时,水沸了再把米倒进去,用慢火搅拌……原来是这样!哼,这次我掌握到窍门了! 看完资料已是澄黄色的黄昏,我再次跑到隔壁房间,哥哥安稳地入睡了,呼吸均匀,脸色稍微转好;我的手机则放在床头,缓和的心灵音乐早已停止播放。 我用两根手指轻碰哥哥的额头,没那么烫了。 啊,不对。早上用kiss的方法测体温,那才是正确的! 舔舔唇,悄声挑开他的头发……哥哥的睡脸真好看,笑起来便更好看,好想看到他笑着叫我「小逸」啊。 我深呼吸,把嘴唇贴上他平滑的额头。 崔子行,我好喜欢你喔。 我会喜欢你完全是你的责任,你一定一定要负责,当初明明是你勾引我的嘛。 不要再吃熊掌了,回来吃鱼啊,回来吃我啊。 我轻轻亲下去,以他不察觉的力道印一下。这次哥哥没有张开眼。 睡得很熟啊…… 嗯、吻他的唇,没关係吧? 我摸着像火车头一样高声乱叫的胸口,嘟起嘴,把唇叠上他的唇。 ……嗯,唔……啊啊啊,不小心把舌头都伸出去了。算啦算啦,深吻而已,我们连床都上过了嘛。 当我小心翼翼地舔着哥哥带有粥水味道的舌头时,哥哥双眼倏地张开!我跟他的距离太近了,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他的两唇张开,好像正在说话。 声音没有播放。因为他的呼气全喷往我嘴里,话不成话。 他的双手缓慢地搭上我的肩膀,意图把我推开,他对我这么反感吗?哼,我偏不走,直接整个人爬到他身上,用身体压住他! 崔子行很快清醒了,挣扎变得稍微激烈,不过碍于感冒的关係体力不足,还有体位劣势,仍然屈服在我下方。哈哈哈,别以为我崔逸向一辈子不会长大,永远都被你压着! 嘿嘿!这样子压着他,总觉得有股奇妙的热流不断打滚,真有恋爱的心跳感! 比较扫兴的是,我身下的男人一脸被强姦似的厌恶表情。 「你想干什么?」哥哥扭起眉毛,活像要扭出一隻愤怒鸟出来。 我得意地答:「崔子行,我啊!我想──」 ……对了,我想干什么? 本来是想测体温,然后吻了额头,再偷吻了唇,再伸舌头,然后就爬到哥哥身上……嗯?接下来,该脱衣服吗? ……算、算了,继续干下去!反正我都热起来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崔子行,我、我、我……你当你还在做梦吧!好好享受就够了!闭眼!」 哥哥焦急地推我:「怎么可能当成做梦?」 「可以!我告诉你,你已经睡着了!一会儿你醒来后,你继续吃我的粥,这次会很好吃!」 我再一次吻过去,可是哥哥死也不肯张唇,彷彿我在强暴他!我做出漫画男主角相同的动作:伸出舌头,用力挠开女主角的嘴巴。但我怎么用舌尖刺,崔子行还是不为所动,以守护贞操似的眼神怒瞪我,防御力很强! 真是的,漫画动画全都骗人,g片里的情节都是作假!按道理只要我逗一逗他,他就会全身都有反应,无法抵挡,然后啊啊啊地大叫舒服啊? 我不得已退后,却见他的唇松懈地微张,呼吸困难地微喘着……对了,他感冒,鼻塞了,封住嘴唇就呼吸不能!机不可失,我连忙进攻他嘴唇的内部,一声叹息鑽进我的喉咙,痒痒的,但紧接的是微弱的回应。 唔?哥哥的反应有点异样。 他忽然主动地含住我的舌头,接着、他的头离开了枕头,将我含得越来越深……呜唔、他贪婪地把我的嘴封印住! 糟糕、总觉得快呼吸不能!崔子行唐突地反客为主,强烈进攻,我一喘气,唾液一串串地从嘴角淌下去,他通通接过,在我唇上舔出嗦嗦的响声。 天、天啊……这样有点不卫生!不不,相比起这个,我更想喝他的口水,像他那样对待我,虽然不卫生! 身体变得很热,好想脱衣服,好想脱掉缠在身上的所有衣服,好想这个人用他的手摸遍我全身;我也想看他的裸体,摸他身上所有地方! 「嗯……」我好不容易拉开我和他的距离,抹抹下巴的湿润,说:「崔子行,我想要!」 不知道是病昏了还是顺从了欲望,他轻轻的邪笑,以指尖挑了挑我大衣最上方的钮扣,总算恢復了他的真面目。 「你想要什么?」 「唔……」 「你不说清楚,我没办法给你啊。」 「我、我要你!」 「要我的什么?你说了,我就给你。」 看他笑得跟狐狸没两样,我就气得想打他!不过在打他之前……唔、下面快撑不住了…… 我说了,他就给我吗?那能不能让我插他? 不管啦!我先脱了大衣,再匆忙脱掉长裤,剩下的豹纹三角裤倒跟岩石色的毛衣很相衬啊,哈哈! 就在我想继续脱下去之时,哥哥突然向我伸出慾望的虎爪……嗯?怎么抓住我的手?他、他想在我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对我……难道他准备了绳子,要将我绑起来? sm?不会吧! ……不对不对,他是发烧的感冒病人,怎么可能会计划这些? 哥哥锁着我的双手,然后,慢慢地,将我拉进他的怀里。他的鼻与嘴贴到我头顶,接着深深地吸气,那动作我听得清晰。 「小逸,我好想要你……」 ……咦?哥哥是烧到脑子的枷锁都溶化了吗?他总算直率的说要我! 虽然有未婚妻,跟别的男人女人爬上床,但他最喜欢的人果然是我! 我忍不住了,从心底咆吼而出:「崔子行,我爱你啊!」 他什么也没说,皱着眉,手指慢慢地爬入我的毛衣内,越入锁骨处溜动,热得我差点说不出话。 崔子行啊,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我将他的衣服撩上去,慢慢地、慢慢地,直到露出乳首。嗯……嘖,果然是实战经验多了乳头的顏色也会改变吗!总觉得……现在他的乳晕的顏色比以前深暗,成了老树干的深棕色! 我忍不住咬向他可恶的乳头,他没有反抗,仅是身体颤了。 「混帐!我这么爱你,你却天天跟别人搞在一块儿!」 哥哥居然笑了一下:「我很久没有跟别人开房了。」 「有多久?」 「一个多月吧?」 ……一个多月没开房上床就很久吗?放屁啦!我生存了十九年也只跟你在酒店做过一次,被秦家绑架的日子里我连打手枪都没有耶,那我岂不是成了仙人吗! 我用力地咬向他另一边乳头,他忍痛地磨了磨牙。 「崔子行,以后不准你跟别人乱来!」我生气地脱掉他的上衣,不顾一切地舔他的身体:「我只准你碰我!你的乳头顏色绝不可以为了别人而变!」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崔子行,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我现在要你,明天、后天也要你!我从今以后会每天用尽全力诱惑你,你别妄想从我的五指山逃出去!」 「……你这个傻瓜小逸。」 然后,哥哥的笑声更强烈了。 他趁我刚喊完换气之际将我推倒,成了哥上我下的姿势、大半个头悬在床外,有点失平衡了,呜! 这回他又笑了,不只是邪笑,而是比邪笑还要轻佻千万倍的将我的钮扣脱掉!我有点吓倒了,不知道要不要闭眼,但我的视野已经有点模糊啦……他发涨的下身坐在我的敏感部位上,明明隔着内裤,我却清楚感受到他那里所传来的炽热。 上身却发凉了,因为他把我的上身脱至赤裸。我还没感受到寒风,他便用自己的身体完全覆盖我,像熔岩般侵蚀我。 「小逸,你还没回答我,你想要我怎么做吧?你想要我的什么?」 像是刻意要引导我说出某个答案,他的腰部好色地不断扭动,他逼着我的重要部位从左边摆到右边,从右边扭回左边,像磁石一样将我吸来吸去,有点……呜、是非常难耐、不不,好舒服啊…… 我缩起双腿,好不容易才喘了口气,我却听到他漏出狂野的笑声,如同长年居住在牢狱中的猛兽,解放了。 他吻向我的耳朵,然后咬呀咬:「说啊,想要我怎么对你?」 「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啦……」我尝试顺着他的摆动,下身互相磨擦,这种禁忌的感觉真会让人窒息啊,「嗯嗯……崔子行,最重要、最重要呜呀……是、是你一定要跟我做到最后!而且要让我舒服……」 说罢,没有任何先兆下,他毫不客气地将我的两腿叉开,一阵冬天的冷瞬间铺满了大腿根部。 我听到哥哥拚命在喘息,蛇一样的手不知何时偷偷窜入我的内裤,抵住我的性器;另一隻手不断在搔我的大腿内侧,好痒,但是双脚被压住的我根本抵抗不了。 「咯、哇哈哈……停手,好痒……哈哈!」 「要停吗?」 哥哥的指尖停在我的顶点,不再动了。可恶、去死,故意欺负我! 算了……做爱嘛,什么礼义廉耻全拋诸脑后吧!我闭上双眼,用力把脚叉得更开,小腿缠上他的腰部,试着像骑牛一样上下的摇……难以言喻的刺激涌过来,呼呼呼……总觉得我快要射出来了,呜! 我第一时间封住他的嘴唇,再次舌头交缠,唔……喘气声连自己听到也有点脸红……我一边换气,一边鑽入崔子行的睡裤内,直达他的阳具……哈哈,果然已经有反应! 我咬住他的唇,露出胜利一笑:「你的比我还要挺!没用鬼!」 他犯规地说:「你的才更有反应。」 「是你!」 「不,是小逸。」 他狡黠地笑了,攸地伏下身,正面看着我的豹纹内裤。 「看,这隻小豹已经在流口水囉。」 他用手指轻弹我的顶端,我压不住呻吟叫了出来,呜呼呼、内裤还真变得更湿了。 「很湿啊,为什么会流这么多口水?小逸,你想吃什么吗?」 他魔惑一笑,嘴唇张成o状,竟、竟然隔着内裤含住我的那话儿!口交?不是吧!好啦好啦,我是幻想过崔子行跟我口交,不过没想到第二次h就这样!他太好色了吧?我们应该更纯洁些才对,我经验很浅……啊! 呜呼呼,该死、哥哥的口腔……好热!他慢慢地含着我的龟头,我内裤里的东西被他牵扯着,好像堕入了火山旁边的温泉,又好像进入了疯狂的舞厅,理性?全拋开啦! 「啊、啊哈,哥哥……你搞什么鬼!」 他嘴巴稍稍退出,但手仍捏住我的根部,继续挑战我所馀无几的耐性。 「你比哥哥还湿,对不对?」 「唔唔……」 「湿得连内裤都有一大滩水渍了。」 「臭……臭子行……这样还不湿……根、根本不可能……除非我是性无能……呜嗯!」 他再度含过来、更大口地将我的敏感部位吞噬,我的双脚登时软掉了,好似脱了臼,溶化了骨头。我半跪在床的边缘,双脚摇晃,上半身随时要掉到地板上。崔子行则变本加厉,舌头还不断舔我的棒子,像贪婪的野狼那样用牙齿轻咬;双手则环到我后面,粗暴地抓住我的屁股,不断用力搓扭,我……呀呀……我一次又一次感觉到,内裤把前面箍得太紧,好难受,好想解放! 后面的洞穴被他的大掌反覆拉开,足以扯出一阵疼痛;当他松手,一股热力旋风式鑽进深处,惹来一阵莫名的感觉。 好像、是快感?好像,还有更多、更多未知的…… 以前打手枪,从来没试过前后都有这么疯狂的感觉耶?噯呀,明明,上次订婚礼的晚上我们也有做爱啊,我不是第一次啊,但这次、这次…… 呜呼、不行啦!我已经感觉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没这种精力去分析! 「哈哈,你真可爱呢。」 「……嗯啊……哎、哥哥……崔子行……」 「小逸的叫声真好听。」 「……才、才没有!」 「那我听到的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别管……哥、帮我脱裤子,我受不了,好想要……」 「小豹有这么快受不了吗?」 「不是小豹!」 「会流口水的,不是小豹还是什么?」 「……哎、嗯……好啦好啦,小豹、想要……快点给我……」 崔子行把我的内裤往下捲,我下身的器具终于破巢而出……啊?是下午西斜的阳光造成的错觉吗?总觉得、我的傢伙比以前大…… 崔子行的脸靠过来了,一口含住我的阴茎,宛如舔冰淇淋的表情……喂!我要射出来你还舔个屁!滚开!呜……! 「混蛋,你走……我啊……哈呼哈呼!……喂!啊……」 他使劲地含进,把我大半根都吞下去了!当他向我露出邪魅的眼神,我忽然忍不住,铃口一烧,精液就喷出来了、啊……在、在哥哥的嘴里? 我不大清楚我射出了多少,但是他的嘴好似承受不了那样的份量,嘴缝漏出一层白白的…… 「比我想像中快射呢……」 哥哥说罢,我看见他的咽喉一动,把嘴里的白色东西咕嚕地吞下去。 ……呃?吞? 他以食指从左边的嘴角慢慢抹向右方,白色的线在指头上凝结成带着透明的白,幽黑色的眼瞳深藏笑意:「……咕。小逸,你这碗粥比早上的好吃多了。」 「喂──喂喂喂!崔子行!」你在说什么寡廉鲜耻的鬼话!我这个才不是粥! 「你自己摸摸。」 他抓住我的手,然后强迫我摸自己的精液!他、他这个大变态!呜哇哇哇!可他仍笑得像邪恶大魔王的,用鑑赏艺术品的目光含笑点头: 「软绵绵的,比中午的粥要白、要浓、而且有味道。这是最上等的粥水啊。」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脸说完,然后伸舌将我顶端还残留的一点白色舔走,好像要把粥吃光光,不浪费白米……咦呜呀呀呀啊!不对啊,我的精液才不是白粥! 我的双手努力地抓着床单,所以没能力反抗他对我的再一次施暴……嗯,我绝对不是被他舔得太舒服才不动的! 幸好男人的阳具不会在刚射精后又马上勃起来,要不然我都熬不住了。他进行着吃棒棒糖式的小孩攻势,然后忽而舔上我的小腹,扶摇直上,用舌头扫过我的颈项;与此同时,他牵着我的手慢慢移动,不知不觉间手指已抵达他的山峰。 耶,是我的错觉?他的裤子什么时候湿成那个样子,活像尿床似的!不过当我的手闯入他的内部,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哈哈哈! 「崔子行,你早洩!」 「嗯。」他居然爽快承认,「不过你现在清楚了吧?我早洩了,现在想洩第二次。」 ……啊啊,他……他……那里虽然黏糊糊的,不过真的很挺…… 该死的预感伴随战慄飘过来了,但哥哥的身体抢先一步,在我还没作出反射动作前就将我的内裤扯落膝盖,手指鑽入我的股缝!我大气也不敢透,果然,他的手指埋得更深了,我根本来不及阻挡,中间的洞已经被指头顶着。 别怕别乱吭这是成为男人的必经阶段而已! 好……好啦、我准备好了!他突然插进来我也不会怕的! 双眼閤上,闭着气,抱着把漫长的疼痛忍耐过去的决心,只是……手指没有进入。崔子行以扭麻花糖的技术在我的洞外打圈儿,最初还不觉得什么,但是他打转的幅度越大、手指更粗鲁,我就、我就…… 我咬着牙,正视他充满渴求的表情:「崔子行,来吧!」 「你不怕?」 「你不弄痛我、好好顾及我就行。」 哥哥深情地凝视我,但我绝对无法忽视他爽快俐落地褪掉内裤的动作。 「小逸,以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这样做不可能不痛吧?况且我没有润滑剂。」 我吓得屁股都夹得紧紧的:「你不是随身携带的吗!」 他无奈地皱眉:「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 「你就是会随身携带!你跑到哪里都会随便跟人上床,保险套什么的都齐全!」 「……你把我想像成怎样的人啊?」 他满嘴的无可奈何,竟把手指收回来:「不要做了,这样我已经满足。」 怎么可能就这样满足!混帐,我一点儿都不满足,我还要,我要他进来! 这个混帐崔子行,摆明是传说中的……嗯,傲娇!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光速脱掉内裤,准备插我的性器即使射过一次,现在还精神抖擞的魏立,这样也不想跟我继续吗? 趁着善变的哥哥看向墙壁,偷偷回气之际,我以献身的方式扑上去,摸向扔在床上的湿湿的内裤:「你看着我!那个啊、没有润滑剂也不要紧,有替代品就可以啦!」 我确认他的视线放在我身上后,我就大着胆子撩入内裤的隐密位。这一团犹如浆糊的,正是崔子行刚刚偷射出来的、因为我而兴奋得射出来的精液……啊,好幸福哦。 我闭上眼,身体自然地动了,沾着爱液的手伸向后面,嗯……他的液体潜入股屁股内,在小穴形成一道水门。是哥哥的、他的精液啊…… 「笨小逸……」 噯?干嘛说我笨? 当我再度张开眼睛,我已经安安份份躺在枕头上。我们两人全身光秃秃的,而我贴着床的背脊已流出一身缠人的汗湿。当他压上来,我的前面也湿了,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也失去控制,皮下细胞都兴奋地沸腾。 然后,这一次,我感觉到他的手指真的进来了。唔、确实会痛!好像被蛇咬的,小小的疼痛不足以让人在乎,但这种不断深入、逐步加剧的疼痛真让人有些吃不消…… 崔子行一定慾火焚身,他进入我的股穴同时,还会利用我的大腿内侧轻轻摩擦他的那傢伙!我痛得抓紧头发,真想问问他: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了什么洩慾工具呀? 可最该死的是,他好色地喘气时,并没停止吻我的脸,我好像淋了一场毛毛细雨,又像清晨时花朵受到泉水的洗礼,抗拒不了。他、他明明一直把早洩出来的液体往我那儿塞,好像很爽的模样,却突然停止,轻声细语地贴上来。 「会痛就不要做下去了。」 「呃?」 「不是每个男人的后面都会有感觉,我不想只带给你痛楚。」 我还能怎样啦?箭在弦上,我受尽他的诱惑,还得直视他拚命压抑着慾望,对我呵护备至。现在的他远不同于上次在酒店的恶劣冰冷的态度,每一下亲吻,每一句问话,都是对待恋人那样,我……我怎么可能拒绝呀? 我最渴求的,正是这个会呵护我的崔子行啊! 儘管有些害怕,我还是选择紧紧抱住他,热辣辣的脸直埋在他的肩上……我什么都不管了,辖出去! 「混帐、崔子行……我要你进来!不止手指,你的那个、那个也要进来!」 「哈,笨小逸,什么是我的『那个』呢?要进去你的哪里,嘴巴吗?那应该不会痛吧。」 「混帐混帐混帐!什么嘴巴啦,快用你的阴茎插到我的屁股里面!用很很很色情的讲法就是用你那大傢伙干我,你高兴没有!」 「……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粗鲁的话?学坏囉。」 「喂!是你迫我说的耶──」 「不过,我很喜欢。如果你敢对其他人这么说,我肯定会嫉妒得杀人吧,幸好你在我身下……」 他说出这么引人遐想的话,害我以为自己被告白了,手指插进去的疼痛成了世间上最温暖的甜蜜,足够抵得上这四年里的寂寞。 别人说,过去的苦痛终将炼成最甜美的果实,果然没错啊……现在的我,真的幸福得快要死掉! 「哥哥……崔子行……我、我很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他没有答话,完全没有。 不过,当他小心地、慢慢地推入我的深处,我又觉得,他答不答好像没有关係了。 即使他成了哑巴,成了连字都不会写的笨蛋,他就是爱我啊。 他的行动证明了这个事实。 不会有错的。 第34章 为哥哥度身订做的疗程 完事后,我的身体累垮了,后面还很痛。 润滑剂真的很重要啊! 在酒店的第一次,虽然肌肉被拉扯得很痛,好歹还有润滑剂;这回……只靠体液的薄弱分泌根本不够。或许有了经验,哥哥又更温柔些,我没有那么疼痛,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传说中当0号的那一丝舒服的感觉,但是,屁股、屁股内部乾得好像全裂开啊啊啊! 不过,这次还是成功的h。 会痛、不舒服,不过是情人间的h…… 我疲累地转了个身,把头枕到哥哥的手臂上,他的皮肤也汗湿湿的呢…… 我才躺了几秒,他就把手抽开。皮褥发出廝磨声,我一回神,他已经下了床,一手抄起地上的衣物,逕自跑去浴室,跟在酒店那时有点似,都是匆匆忙忙的,不理睬人。 呃、该不会……等下子他出来后,又会摸着行李跑掉?要赖帐「我不爱你」,说这全是游戏,跑回未婚妻那儿? ……刚刚、他还那么深情地待我!难道传说中的花花公子都是这样,床上是一套,床下又是另一套? 不行,我绝对不会再让他乱来!我不会认输的! 顾不着痛楚了,我摸着屁股跳下床,像鸭子一样扭屁股的来到浴室前,隐约可以听到莲蓬头狂喷水的声音,好像瀑布。 手掌放在门柄转了转,嗯,他没上锁……啊,根本连门都没有完全关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将门推开,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坐在浴缸内的哥哥惊慌地把头拧过来。 他手中拿着的不是莲蓬头,莲蓬头安守本份地悬掛在墙上的鉤,水线不断往浴缸洒。 哥哥的手心有个东西,那小小的傢伙在雾气中铁灰色的,用一个手掌就能够藏住。啊,他还真的马上将它藏起来,藏到浴缸里了。 我踏前一步,滚烫的水蒸气从我身旁窜走,白烟淡化。这回哥哥连放在浴缸边的手都藏起来了,他薰热的脸庞升起一丝非常忸拧的笑。 不、不会吧…… 我大步上前,他快速拿起莲蓬头往自己手上冲,我当即把水掣关掉。 当白色的蒸气再的水消失,皮肤上清楚出现了一条、两条的红色。 在哥哥的右脚旁边,银色闪烁出来的,是一把美工刀的形状,刀片还外露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自、自残? 我该怎么做,现在该……拿急救箱,为他消毒? 送他去医院? 我该怎么做?我该说什么? 我软瘫在浴室地板上,好不容易才搾出一句话:「……你跟我做就会噁心到想自杀?」 「不是。小逸,我可爱的小逸啊,你什么错都没有,你一点儿都不噁心……」哥哥双目飘忽,拿起了美工刀,不一会儿又放回原位:「是我……我很噁心。」 「为什么?」 「哈哈,我从头到脚都噁心,刚刚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更噁心。」 「什么噁心不噁心的我听不懂!所以你看自己不顺眼了就拿自己的手乱割要自杀?」 「我没有自杀。」 「那你是在干什么!」 「这样做,」崔子行拿着美工刀,在手臂上方模拟一次:「心情会舒服很多。」 我忍不住摸向喉咙,反胃,崔子行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模样?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这怎么可能会舒服,你是被虐狂?这怎么可能会舒服!」 「当你做错事的时候,比起别人一再原谅你,你会更希望对方打你一拳,骂你一顿啊……小逸没有这种感觉吗?」 他一边掛着温和的笑,一边将美工刀刀片在手臂上滑行,我差点就要叫出来了,不叫出来的原因仅因为哥哥分明有掌握力道,刀尖虽然整个陷在他的肉里,别人看上去肯定以为会受伤了,但是刀片放开,不见半滴血,上面只有一道淡淡的、纯粹是被压过的淡粉色印痕。 他笑了出声,却凄凉得让我想哭。 我问:「我跟你做爱是一件错事?」 崔子行顿了一顿,摇头:「不。我对小逸產生齷齪的想法,这才是错事。」 「你自残才是最错的,你对不起我对不起老头子和妈对不起所有人!」 「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会控制好,别担心。」 「笨蛋!怎么可能不担心!崔子行,你在鬼屁时候变得那么噁心!」 这样的崔子行,我无法忍受!他在讲什么鬼话了!像个悲情男主角一样伤害自己还可以大言不惭说心情会变好?我的心情很不好! 我伸手夺走那柄危险的美工刀,高声大骂:「不准再这样!要不然、要不然……你有一个新伤口,我就跟着割自己一口,再对外说是你这个蠢哥哥教的!」 我把美工刀放在自己赤裸裸的手臂上,我还在怀疑自己真的有勇气割下去吗,哥哥就从浴缸站起来,怒眉上蹙。 「别闹了!」 「我才没有闹!你肯乖乖听我的,我就不自残,这很公平!」 「……好,没问题。我以后不会这样,你快放下刀子。」 哥哥意外地爽快投降,反而不可信。 我盘算了一阵子,冷静下来:「那好,你跟我签纸立合约,『以后不会再割手』,免得你反悔!」 在这个严肃的交易时刻,哥哥居然笑了出声,彷彿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这算什么态度! 他半掩着嘴,跟刚刚那个悲情自杀的形象大相庭径:「……嗯,可以啊,崔逸向大商人。」 嘖,他果然在讥笑我!立合约很奇怪吗?合约内容不是钱就很好笑吗?他崔子行少见多怪,我不跟他计较这个,哼! 不知道这把美工刀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可能是老早就放在他衣服口袋里以备随时自杀。我把它藏在我房间的书桌最底层的柜子,再跑回浴室,哥哥正浸在浴缸内,拿着莲蓬头喷洗刚刚的伤口。 这次他划得不深,水没有变成红水,但是手臂上的伤口依然触目惊心,看一眼就会鸡皮疙瘩。 他抬头看着我,情绪平復多了,甚至可以用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无辜眼神拋过来,疑惑中伴随了「小逸你还出现在这儿干什么?」的该死冷静。 ……算了,这样也好。我也不想看见他继续摆出罪人的脸向我说乱七八糟的鬼话。 我绕起双手,来势汹汹地继续:「崔子行,我还有话要讲,竖起耳朵听清楚!」 他事不关己似地点头:「说吧。」 「你说你跟我做爱很噁心……哎,觉得自己很噁心,这是不对的,是你的幻觉!你要戒掉这种错觉,这一定是精神病!」 他擦擦手,很无辜地说:「小逸,这不是我有精神病,而是你的价值观有问题吧?跟亲哥哥做爱,你不会觉得不对劲吗?」 我挺胸,相当自信地回答:「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哥哥你!」 「你──」 「如果跟自己喜欢的人做爱都会噁心,我看我一辈子不用谈恋爱啦!有问题的人是你!」 哥哥脸无波纹,但抖起来的肩头透露出动摇的心声。 我鼓起勇气跪在浴缸前,说:「所以……所以呢,崔子行,你以后要天天跟我做爱!」 剎那间,崔子行旋风式大皱眉头,下巴快掉下来:「什么?」 我咽下口水,努力发挥优秀的口才雄辩:「我说了,你这是精神病,所以你才会对这么快乐的事情反感、噁心!要怎么克服呢?那当然是多点做!嗯,就好像畏高症的人,如果不让他站在高处,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畏高症已经治好呢?你一定要跟我做爱,而且要经常,那我才能知道你的精神病好了没有!」 他的眼睛张得前所未有的圆,嘴巴张得前所没有的呆,儼然被我完整又充实的计划吓住了。 我清清喉咙,继续推销:「从今以后呢,当我们做完爱,你不准再偷偷跑厕所,趁我看不到就自残!你要留在我身边,好……好好搂住我起码半个小时,不准离开!你还要不断吻我,习惯我的存在,懂不懂!」 听到这里,他的嘴角歪曲地笑了一下,然后,好像已经看穿我的心思,轻松自在地托着头,用大少爷的角度斜望我。 我当然不怕他,一口气说出重点:「所、所以呢,崔子行,我刚刚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治疗你那个噁心障碍症状,还有你那不可救药的自杀行为!听懂没有,这是治疗,绝对不是低俗的炮友关係!」 他配合地露出理解的神情:「如果我不接受呢?」 「没有不愿意的选项,一切都是为你好!」 「哦?」 「……嗯、啊!崔子行,如果你不乖乖接受我的治疗,我就离开这里回去找秦永凡和秦老大!」啊!不、这样可能打动不了他,我抓爆脑袋追加:「还……有……我会告诉全世界的人,你是个一不高兴就自残的窝囊鬼,脑子有病!再来……我要跟你未婚妻说,你有病,一辈子都不要跟你结婚!我要坏掉你的名声!唔……还有……」 「够了。」 哥哥的嘴角好像失控了,不断挥手叫我闭嘴,看来是真的怕死了,哼哼! 待到几分鐘后他的呼吸平顺些,嘴唇的弧度收敛些,他牵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胸前。 「那一切就麻烦你了,崔逸向大医生。我会乖乖听你的指示,别再唬吓我了。」 还真爽快,爽快得让人难以置信。我谨慎地说:「等会儿我们要立纸笔合约……」 「可以。」 他慢慢地蹭着我的脸,然后毫无防备地吻我,充满了疼爱。我还没搞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又把我抱住。 耳边飘荡着他故作磁性、却转化成风一样抓不住的温柔嗓音: 「小逸,现在,我给不了任何承诺。」 他的五指梳入我的发间。 「不过,我……会尝试。」 我猛然想起崔丝缕说的鱼与熊掌。 还有秦永凡的两种食物不能同时吃、其中一个要保鲜的讲法。 崔子行说的尝试,到底是指什么? 我们之间的感情终于有点进展了吗? 第35章 崔家的商业事务 天啊! 经过昨天大闹一场,哥哥的感冒变得更严重了! 昨晚忘了吃药的他,今天一早就赖在床上,几乎动不了,一副快要死的样子。叫他好几遍,他醒了几分鐘又睡死,反反覆覆的连我都害怕,只好让他继续沉睡。 将近中午,我把新鲜买回来的7-11三明治和牛奶给他当早餐,他一边看着我一边咬三明治,吃得慢吞吞的,大半个小时才吃光。幸好,填饱肚子的他精神好多了。 「小逸。」 「嗯?」 他的视线从我的脸移到我的屁股:「你现在还痛吗?」 ……为什么刚吃完早餐的他会想到这个问题?他、他一大清早就想做吗?好色鬼! 我掩着还没痊癒的屁股厉声警告:「现在不行!才早上耶!」 哥哥伸手,大大方方地拍我的手遮不住的屁股侧部:「那我的疗程怎么办呢?如果不每天做爱,我的精神病会不断恶化,不断割手,还会教坏小逸,毁掉小逸的美好人生,是吧?」 「唔咕……」 「作为有诚信的商人,我绝对不能出尔反尔,订了合约又反悔,是吗?」 看来我的合约订得太没弹性啦,我怎么可以天天跟哥哥上床?就算我可以,我的屁股也不可以啊!距离昨天做爱到现在已有十多小时,但我的屁股还隐隐作痛…… 崔子行好像怕我会毁约,居然亮出床头的那份合约,上面清清楚楚列明细则,还有我和他的亲笔签名。 我心痛地摸摸可怜的屁股,说:「晚点再做!你的感冒还没好,做起来也没干劲!」 哥哥点头称是,这才鑽回他的被子里休息,好像听话的宝宝,嘿嘿。 当他闭上双眼时,口中同时低声细语: 「跟小逸一起的日子真好啊……」 我也觉得喔。 只要跟哥哥在一起,再平平无奇的生活也变得充实。即使整天不跑出屋子,我也全然不认为日子无聊。 崔子行猛地张开眼,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应该的话,神情绷紧地望着我。 我坐在他身边,顺着我的心跳声,心底话随之震出口:「崔子行,我很喜欢你喔。」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我,观察了我很久,没有表示。 「崔子行,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他转过身,捲成虾子一样闭上双眼。几秒后,他更用一句「天气真冷呢」为藉口,整个人躲进棉被里。我看不到他的动作,看不到他的表情,甚至听不见他的呼吸……床上只有被厚实的被子完全包围的男人。 明明昨天这么亲热,主动抱我、吻我,却说不出一句「我爱你」吗……唉,算啦!崔逸向,冷静! 就在这时,一段充满秋色的清唱乐曲响起,原来是哥哥的手机响了。他一扫先前的病气,看到来电者名字便双眉紧拧,一接电话就连背都弯下去,活像对方已叉着腰出现在眼前。 「喂,爸……是,是的。」 我大刺刺地守在身边聆听,哥哥没有说我的事,更正确地讲,他什么都没说。全通电话,他所做的只有唯唯诺诺的点头认同,再压低嗓门说「晚点再聊」,好似有许多秘密不能在这时候讲。 哼哼,死老头子吗……从小时候、四年前直至现在此刻,他还是将拆散我和哥哥视为乐趣吗?该杀! 对哥哥而言,老头子大概是他的熊掌之一。 小时候哥哥可说是相当淘气,虽然聪明得不得了但做事不认真,常常被老头子教训。他总爱做些忤逆老头子的事,例如亲我啊、吻我啊、把我压倒在地上啊、脱掉我的衣服来玩啊…… 以前被逮到了,老头子就会相当生气,冷着脸,用钢铁一般的怒吼就将我俩一分为二。啊,小时候哥哥这么玩我,我也很生气! 难以否认的是,对这个机灵的大儿子,老头子确实相当用心栽培。无论是学业、音乐、礼仪等各方面,他对哥哥都有非常高的要求;相较之下,虽然我也过得不容易,但有哥哥顶在上面,我能喘气的时间远多了。 我天生没有哥哥那样出色。 当哥哥踏入初中,他好似也意识到自己作为继承人的身份,行为逐渐温顺起来。 很多时候低着头应答,但每次当老头子别过身,哥哥会悄悄抬起头,看着老头子的背影,眼睛好像会发光。 家族是熊掌,老头子则是哥哥认为最好吃的部份。 只要解决了这部份,哥哥就能放开胸怀接受我。 我急不及待拨了电话回老家。不一会儿,蛾姐接电话了:「喂?」 「我找崔家那老头子!」 「哪位老头子?」 「崔越──」对了,我找他干嘛?好像不可能直接跟他说「把你的大儿子嫁给我!」,真是伤脑筋。啊,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不在家。 我没有暴露身份,直接掛线,想来蛾姐会当成无聊电话。我坐在哥哥的电脑前,打开msn,登入──很好,金主大人在线上!我立即敲他,他一会儿后就回应了。 刘:什么事? 雄心壮志的逸向:怎样让一个父亲接受两个儿子在一起? 对面沉默了很久,超过5分鐘,一定是刘敏聪卖力地输入一大段文字为我分析。 我再静等几十秒,终于看见萤幕跳出下一句。 刘:你疯了。 雄心壮志的逸向:我是很认真的!这是促成我和哥哥的最佳办法!你试想想啊,如果我家老头子跟哥哥说「最适合你的对象是崔逸向」,哥哥肯定会马上跟我在一起,毫无疑问!要怎么做才能让老头子说出这句话? 刘:你想你爸认同你们,是不是? 雄心壮志的逸向:对! 刘:如果你是色情小说的主角,你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吗? 雄心壮志的逸向:嗯……我天天跟我哥哥h然后被我家老头子亲眼撞破,我和哥哥从此被活生生地拆开,好像罗密欧与茱莉叶。我全都猜到啦! 刘:全错。 雄心壮志的逸向:呃? 刘:主角崔逸向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同,直接把自己的父母都强暴了。连父母自己都处于这种乱伦罪孽里,他们就没有理由反对你和崔子行,因为太羞人。最后的结局,崔逸向不但赢得了自己哥哥,还把父母收为性奴,天天过着幸福的日子,人生放荡到不行。 ……天啊!这、这是什么可怕的色情小说啦?我要那两个都五十几岁、皮肤变得又老又皱的老傢伙干嘛啦!与其要我把他们收为性奴在床上乱搞,我去自杀还比较痛快啦! 雄心壮志的逸向:金主大人,别说些天方夜谭! 刘:「父亲接受两个儿子乱伦」,这本来就是天方夜谭,只会有天方夜谭的答案。 啊…… 果、果然是这样吗?虽然早知事实如此,但从刘敏聪口中说出,特别有说服力。 老头子根本不会认同我们。哥哥说的「我会尝试」,到底是怎个尝试法? 无所事事,今天过得非常平顺,只是哥哥从早上到午餐后一直提着那有点情色的治疗合约,害我的屁股不太安寧,好像又痛起来了。 下午,在我认为可以跟哥哥无痛上床的时候,崔丝缕不请自来,看来哥哥把这儿的地址全都告诉亲人──包括这个来歷不明的乾姐姐!她捧着一大堆即食食品,从饼乾、泡麵到各种零食,好像想在我和哥哥的地方住宿。 「小向,恭喜你平安回来。」 她笑盈盈地把左右手的两袋食物摆在桌子上,彷彿这里是她的家,可恶! 我马上挡在她前方,封锁前往楼上的通道:「你来想干嘛?」 她笑道:「给你买吃的东西,还有这个。」 她从一个黑色胶袋里掏出……嗯?充、充气娃娃?还有粗到不行的假阴茎?喂喂喂!这、怎么会出现限制级画面!这个变态的乾姐姐到底想干什么?她要……对我乱来?还是、趁着哥哥发烧感冒,对哥哥上下其手?抑或,她要脱光光,在我们两兄弟面前跟充气娃娃互玩? 不行不行,这些全都不可以! 「你到底想干嘛!」 我警戒地后退至厨房,向后瞧瞧,只要再踏一步就能拿到菜刀了! 魔女果然是魔女,她在主角面前偽装出无辜的模样,清纯得像受害人。 几秒后,她用特有的慵懒语速反问:「这些道具不是小向买的吗?姐姐是担心你私生活难耐,特地拿回来给你呢。」 「你去死!我哪有买过这种──」 咦?等等。 仔细看看,乾姐姐手上拿着的两样东西,好像是圣诞节时我跟秦永凡去情趣用品买的,我还为充气娃娃改了个名字,叫混帐子行还是什么吗?我还用过假阴茎对它作出香肠攻击呢。 为什么我的东西会落在崔丝缕手上?啊,一定是因为我被秦家抓走,秦家的人没有把这些宝贝送到船上还给我…… 「缕,这些真的是小逸买的?」 「是啊,我也很意外呢,小向的口味相当重呢,呵呵。」 「看来小逸在那方面需求大得我无法想像。这是xlsize吧?」 当我回过神,不知何时走出房间的哥哥已经拿着假阴茎,不怀好意地瞪向我的小腰……喂喂,别、别乱想!我才没有这么做! 「脸都红了?莫非这上面有小逸的体液吗?」 哥哥嘴角弯弯的,居然用拇指拂扫假阴茎的头部,好像真的想把什么液体摸出来! 我气得把充气娃娃跟假阳具抢回来,怒叫: 「才没有我的体液!这根东西是我买来插混帐子行的!」 事实澄清后,邪恶的哥哥沉默了,乾姐姐理解地点头,和应道:「原来是这样吗?」 我抱着混帐子行充气娃娃点点头,本想示范香肠攻击,不过乾姐姐终究是个女生……算了!我要做个有风度的男士! 哥哥没有调侃我,转向崔丝缕说:「我们还是上楼吧,今天好多公事谈。」 「好啊。」 「喂,你们要聊什么公事?乾姐姐你回去!哥哥生大病,要休息!」 「小逸,别闹了。」崔子行毫不客气地推开我,跟崔丝缕说:「我是有点小感冒,但已经没事了,走吧。」 我哑然看着崔子行像牛郎一样对乾姐姐勾勾食指,崔丝缕则笑吟吟地跟我说「不好意思哦」,再用那软软的胸部将我撞开,她轻松地踏上楼梯。 不行,哥哥还病得很严重!乾姐姐也是的,怎么不把哥哥当病人啊? 我马上跟过去,只见崔子行与崔丝缕刚进房间,就「卡嚓」一声……喂喂,不是吧? 我衝到房门前用力扭,果然房门已经上锁了! 「小逸乖,去海边玩玩吧,但不要跟怪叔叔跑了……」 他当我是小孩子喔? 我狠狠地踢了木门几下,还是没人为我开门,想来这对没有血缘关係的姐弟已经在床上商量他们的正事。嘖,是什么事情那么紧急啊? 我把耳朵贴在门边,屏住呼吸等了一阵子。 ……唔、唔……隐约听到他们的交谈,但是音量太小,根本听不清任何一隻字。 对了,我的房间跟浴室相通,浴室又跟哥哥的房间相通,在浴室听应该清楚得多。 我迅速越过走廊,以不被察觉的悄然脚步潜入浴室。从这儿听还是不大清楚,收音断啊断的,但打开窗之后就清楚得多。为了通风,哥哥的房间是天气再冷也得打开窗户的。 我把浴室窗推到最开,头伸出去:除了下方的海浪声,还有隔壁房间的对话。现在的发言人是崔丝缕。 「呵,我想到一个主意呢。」 「怎样?」 「刘家那边好似在打秦家的主意哦。」 「啊,你是指刘允昇吧。」 「对呢。s-project虽然能为秦家带来相当收益,但是同样需要一大笔资金。经过上年大大小小的箝制,再加上新宵购物中心的落成建筑和图则不符那件丑事,秦家现在是千疮百孔呢,流动资金有限。刘家当然有能力帮助秦家,成为他们的资金提供者;但刘家贪得无厌,一定更想趁机敲诈一笔。所以秦家那位大哥哥才会利用小向,让我们也成为s-project的投资者,也好控制住我们的行动嘛。」 「你说得不错。既然我们跟秦家坐在同一条船上,还能怎么对付他们?」 ……唔、他们好像在商量如何跟秦家做生意? 一阵海风掠过,将他们俩的声音吹远了。待我理好头发,把耳朵露出来时,崔丝缕的话分明地溜进耳际: 「正因为是同一条船上,才能做到同一条船上的事哟。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s-project,将秦家迫进死路呢,呵呵……!」 是我的错觉?那个前一刻在客厅还慵懒又温吞的崔丝缕,现在的声音变得好尖、好奸,像咏唱着死亡的甜蜜派歌手,听得人很不舒服,心里发毛。 将秦家迫进死路……这是商业上的用词? 嗯,对对对。我们家不是黑社会,有的顶多是钱,才不可能把对方全家杀精光啦!大不了秦家的公司倒闭吧。 不过倒闭、破產也足够让内心脆弱的人自杀。 崔子行没有答话,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表情。跟乾姐姐一样在笑吗? 静默过后,从窗外传来的,还是崔丝缕的声音,听上去比刚才平復许多: 「如果小向来帮忙,大概会事半功倍呢,他跟刘敏聪很熟络吧。」 遥遥的,我听见另外一人的叹气:「不,别把他扯进来。」 「你不希望小向踏入商界吗?」 「他不适合从商,他太孩子气。」 ……喂,这这这、什么意思?崔子行还真的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弟弟啊? 「嗯,是呢,小向很可爱,也太天真……不过这样的他肯定能带来很不错的人缘哦。」 「小逸他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他继续跳他的舞就够了。我们的事还是我们亲手处理吧。」 什么都不要让我知道? 好啦好啦,或许我经验不足,根本帮不上屁忙,不过有必要躲躲藏藏吗,什么都不要让我知道?我像个白痴一样不断跳舞就可以? 气、死、人、了! 我握着浴室门柄,差点儿就要衝入房间打断他们的对谈,但我忍住了、忍住了。 ……衝进去大吵大闹的,肯定会再一次被他当作小孩。 该死的崔子行,我早已经不是小孩。 即使我帮不上忙,我也希望听你说几句,了解你,替你分忧啊。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亲近他?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放下心防? 我已经很努力去爱他,是他的错,他不肯对我坦诚,他错! ……呼呼、不行,越想越气。里面好像又继续商量对付秦家的策略,但我耳边薰满了热气,他们的话很快就融化成一段段蒸气,无法理解。 唔、不多想了。 我退出浴室,走出二楼,离开木屋。当寒风从海边扑面而来,一阵阵冰气通过皮肤上千百个小孔入侵身体,我才稍稍回神。 週围没有人。我尝试闭上双眼,竖起耳朵,在海滩上胡乱地往前走。海的话语从没改变,每次覆盖海岸的时候都威风凛凛的,深沉有劲。 眼睛开合开合的走了很远,应该有一公里以上了。 当我在海滩的尽头处睁眼,我看到了一名背靠着大石头的男人,鼻前掛着一副毫无生锈痕跡的金丝眼镜,不但高贵漂亮,而且跟他闷骚的个性颇为相符。 刘敏聪,终于从外国回来了吗? 穿着一身公务装的他将脸撇过来,木无表情地向我挥挥手,叫了声「台柱大人」。 第36章 缕缕丝丝的恶意 「恭喜金主大人回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才抵步。」 「你跟我msn的时候已经到啦?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利益?到头来就是两个男人坐在咖啡店里呆。」 难得刘敏聪办完国际公事,而且回来t市,我当然要跟他好好聚会啦!但金主大人就是彆扭,明明咖啡都在喝第二杯,作为下午茶的杂果派都吃得乾乾净净的,他还是猛说反话,彷彿一点儿都不掛念我。 真是不诚实呢,嘿嘿。 待我也吃完蛋糕,我压下嗓门说:「金主大人,我有一件正事想问你……」 我们坐在咖啡店最阴暗的角落,附近的座位没有人,再加上我刻意降低声量,让句子只有我俩才能听到,可想而知现场的气氛相当严肃。 刘敏聪以巧妙的手势托腮,把嘴巴半掩着,让声音不能震进第三者耳里。 「台柱大人,上次是怎样勾引你哥,早上是怎么诱骗你爸成全你们,今次又是什么『正事』了?」 「我今次问的是很正经的事!」 「是吗?」 他丁点儿都不期待,自顾自把杯子捧到嘴边,咕嚕地喝了一口咖啡。 我环视四週,确定没有人偷听才缓缓张嘴: 「崔丝缕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来到我家,变成我的乾姐姐?」 刘敏聪怔怔地看着我,一会儿后,他忽然双眼发亮:「……怎样?崔丝缕拐走你哥了?还是你哥对崔丝缕產生兴趣?」 「耶?你在说什么?怎么会想到那边啊?」 「不是吗?」 「不是!」 他一下子显得很没趣:「你的人生不是只有你哥,除了你哥谁都看不到吗,为什么会问你姐的事?你不是因为你姐缠上了你哥,所以向我请教『如何赶走情敌』?」 喂,虽然我跟哥哥的关係的确有些混乱,但并不代表我家全部人都跟哥哥有混乱的关係啊! 刘敏聪微微点头,满目猜疑:「你怎么忽然想知道她的事?」 「没、没什么……她跟哥哥谈起秦家,说什么用s-project去攻击秦家,笑起来很奸,好像那些深宫剧集的奸妃!一个奸妃出现在我家,还跟我哥在同一个房间聊天耶,我当然会关心!」 「s-project啊……原来如此。」刘敏聪似乎已掌握到头绪,再问:「不过,台柱大人,你想知道你姐的事怎么不直接问你哥或者父母,要问我这个外人?」 「乾姐姐好像很得我家的人信任,他们一定会替她讲好话啊!而且金主大人肯定知道得最多,你是金主大人嘛!你说吧!」 在我再三催促下,刘敏聪才优雅地抹抹嘴唇,沉吟片刻,为我讲解崔丝缕的事。 「这个人吗……我对她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一点儿都不清楚。该从哪里讲起?」 「从她姓甚名谁讲起吧!她本来不是姓崔的吧?她……不是老头子在外面的私生女吧?」 「她不姓崔,她原本姓梁。」 「梁丝缕吗?」 「出生证明文件上,她的姓名是梁丝缕。如果她跟随父姓,就该改名为秦丝缕了。」 ……秦丝缕? 「秦」这个字无疑让我想起那个黑社会秦家,但是世上姓秦的人很多,不会这么巧吧? 我双手放在桌面,小鹿心跳地等待金主大人道出一切的真相。只见刘敏聪把咖啡喝到最底,金丝眼镜下寒光突射,让人一阵发冷。 他驀地站起,在咖啡店里鹤立鸡群。 「小姐,买单。」 ……喂,干嘛在千均一发的时刻才走啊! 我气呼呼地追问下文,他冷漠的嘴只吐出冷冷的话,要我在大街上少发言。我没輒,唯有当他的跟尾虫,一直跟他溜去酒店,上了房间。 刘敏聪真不愧是金主大人,住的酒店极具气派,大堂的天花板高得三十个罗汉叠上去都搆不着,他住的单人房豪气非常!一间媲美我山上小木屋的特大房间,一大片向阳的窗户照得木桌都光洁亮丽。我们踏着发亮的地毯来到沙发坐下,软绵绵的舒服得很,前面还有大电视,实在相当奢华啊。 相较之下,我另一个朋友秦永凡订的酒店房间足襟见肘,节俭得寒酸。秦永凡明明也是有钱人啊…… 「她是秦永凡的亲姐姐。」 呃?我的视野从大电视转向金主大人,好学地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你没耳朵吗?」他狠狠地白我一眼,声调毫无起伏:「崔丝缕是秦永凡的亲姐姐,这两人有血缘关係。」 ……那个好比巫婆的崔丝缕跟小白兔秦永凡是姐弟?不、不可能吧!我连忙把手指插进耳洞里,挖啊挖,弹弹手指,只见刘敏聪愤怒地吊高两眉盯着我指尖的耳屎,我才明白他是认真的。 我乖乖把双手收到背后,尝试接受他的说话。 「呃、嗯……他们是姐弟,是姐弟啊……啊!我懂了。」 「哦?台柱大人,你那伟大的脑壳又想到什么?」 我搥着大腿推敲:「我那个乾姐姐、秦丝缕……她是间谍,是从秦家派来我家的奸细,对不对?她为了要破坏我们崔家的生意,特地潜进来,装成可爱的女儿讨老头子和老妈欢心,连哥哥也被她欺骗!我们崔家表面风光,实情内里已经腐败不堪,出现财政赤字,对不对?在这期间,她发现我哥哥是个大帅哥,想独佔他,于是跟哥哥一起进房间……金主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刘敏聪睥睨我:「台柱大人,我才要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像力为什么会丰富到这种境界?真该去洗洗脑子。」 「咦,不是这样吗?」 「她的原名是梁丝缕。」 「……啊。她从来不姓秦,不是秦家的?」 「看来你还有残留一点点智商啊。」 刘敏聪的嘴巴总是这么毒,我都习惯了,谁叫他是最强的金主大人呢?我只好将双手放在大腿上,嘴巴封上胶条,乖乖听他的讲解。 说实在,崔丝缕的情况太复杂了,很有八点档女主角的风味,刘敏聪却好像家常便饭一样将秦家的家族史吐出口,如同亲身经歷,让人生疑,彷彿刘敏聪的真名其实叫秦敏聪! 好不容易听完整个歷史,我艰难地咽咽口水,将缕缕丝丝的事件重新整理。 「咳……所以呢,本来商界有个非常精明能干的女人叫梁盈盈,她跟秦家老爹秦卓搞在一起?」 「没错。」 秦卓本来就有老婆,老婆为他生下了秦世天和秦君成,但他偏要跑到外面鬼混。结果,情妇梁盈盈生下了大女儿和小儿子。 当时两个孩子的名字叫梁丝缕跟梁永凡。 「后来秦老爹的正室老婆死了,小凡凡就被大大方方地接回秦家,到这里我都明白。但是乾姐姐呢?她怎么不回去?那位梁妈妈呢,她不当大老婆?」 「秦卓为什么不娶梁盈盈回去做大老婆我不知道。至于你姐为什么不回秦家,倒是有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秦卓不喜欢女儿,认为女人没有用处。传闻他的正妻曾经怀过女胎,后来被人流了。」 秦家带走年幼的梁永凡,从此他这个私生子跟了父姓,变成秦永凡,在秦家庞大又黑暗的势力下成长。 另一方面,私生女不被秦卓接受,继续作为梁丝缕活下去。 怪不得乾姐姐跟秦永凡对话时左一句「秦家小少爷」右一句「秦家小少爷」,刻意得很,谈起搞垮秦家时兴奋得媲美大奸角……原来啊,她跟秦家真的有过节! 听了这么曲折离奇的秦家家族史,我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我生在平平无奇的崔家真是太幸运了。刘家看起来也很可怕,居然把别人的家事都调查得清清楚楚,金主大人不用看文件就能把这么复杂的故事道出来,呼呼。 只是故事显然未完:梁丝缕为什么会变成崔丝缕? 刘敏聪傍在充满弹性的金色沙发上,慵懒地闭目养神:「不知道。梁盈盈跟你爸曾经是大学同学,后来亦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梁盈盈无法将女儿托付秦家,拜託朋友照顾并不奇怪。」 「朋友的女儿怎么会成了我的乾姐姐啊?」 「有传言指崔丝缕将秦家的秘密卖给崔家,换取了崔家女儿身份;也有人指她很讨你爸妈欢心,而且跟梁盈盈一样,充满商业才能,这一点倒是无容置疑。」 梁盈盈未婚生子,碍于面子,她没有跟任何亲人联络,临死前将梁丝缕交予朋友照顾──即老头子。这事我和哥哥一直都不知道,直至四年前,我离开t市老家,跑去s市跟哥哥一起过暑假的时候,老头子就悄悄将梁丝缕升格为崔丝缕。 听刘敏聪的口吻,崔丝缕的才干是毫无疑问的,她的存在对崔家有百利而无一害。嗯,秦大哥也曾牙痒痒地提及崔丝缕,想来乾姐姐真的不简单…… 当我总算搞清楚崔丝缕的身世之谜,天已经黑了,窗外街灯如恒星,安静地亮起,光芒在灯泡内无声旋转。这时哥哥来了电话,问我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跟怪叔叔跑了,活像应付小孩子一样。 本来我没心情管他啦,好想在酒店住一晚,跟刘敏聪继续详谈秦家的事,不过……哥哥还在感冒,我要照顾他,没办法! 在回程途中,我每十分鐘就收到崔子行的短讯,那重复又重复的讯息铃声听得让人耐性发麻。好不容易终于回到海边,我蹬腿闯入木屋,崔丝缕已经不见了。静悄悄的屋子里只有哥哥一个,他站在厨房的灶炉前,一边搅拌锅子里的咖哩,一边玩弄手机。 当他看见我,才把手机丢到一旁。 「小逸,让感冒病人煮晚餐,太过份了吧?」 他一边说我过份,一边准备两个碗子,将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倒过去,温柔的微笑长掛在脸上。 第37章 强迫作爱 天啊,我不行了…… 「小逸,这么快就没力气吗?但是我还要玩弄你许多地方呢。」 「呜……啊、啊……太深了……」 崔子行从后面抱着我,下身再度撞入我的股穴,好像一部打桩机,一次又一次将他的那根送入我的体内,不但有节拍,还充满力量。 不行呢,我的穴道……好似、随时会被那炙热的傢伙撑坏啊,但、但是,心底同时渴求他可以再快一点、再深一点。 「呜……滋滋……咦,好、好奇怪……哥哥、唔呜,你不是只有一个性器官吗?怎么我会感觉到另一个……唔……」 「那不是小逸喜欢的玩意吗?」 「喜欢……?我从来没喜欢过……呜!慢点!……我没喜欢过有两根鸡鸡的哥哥啊……唔?」 等等,哥哥怎么会有两根鸡鸡?我……我是被干到昏厥了,连哥哥有多少根鸡鸡都认不出来了? 不过,一边用有力的大腿将那根热棒插入我,另一边又有根热呼呼的攻击我正高高勃起的阴茎,好像要前后夹击把我弄死……嗯呀……后面、快感从后面被拉出来了!我的肌肉抽搐,要射了……唔唔!前面的傢伙硬把我那话儿掰向小腹,扯出一阵激烈的麻痛,抑制我的射精欲。 啊啊,他的第二根傢伙压住我的阴茎,封锁了我的通道,但是我完全能够感受到那傢伙的震动,像按摩器一样会自动地微微震荡…… 咦?按、按摩器?仔细感觉一下,那真的不像实体阴茎会有的震动,比舞步还要有规律耶? 我醒了,彻彻底底张开眼。啊,我还是被哥哥插着,我可怜的傢伙还是被迫精液倒流,但是──压着我的不是哥哥的第二根小鸡鸡,那是我的第二根小鸡鸡耶! 那是我买下来的假阳具!崔丝缕亲自还给我的!我用来干混帐子行的! 我气得差点儿要跳起来,但我屁股一动,大傢伙就往我里面鑽得更深,一时间下半身软倒,塌下去了。 哥哥笑道:「小逸真性急。」 我怒骂:「性性性……性急个鬼!你、你干嘛拿走我的假阴茎!」 哥哥的语气温柔甜蜜得可恶:「正因为是你的东西,才要用在你身上啊。不过呢,我不会容许它抢走小逸的后面,那儿是属于我的。」 喂喂,我的后面是属于我的耶! 我想反驳,但哥哥换了姿势,我们两人侧躺在床上,他从后面重新刺进来,黑色的粗棒子也随着哥哥好色的手缠住我的敏感带,两边的震动越来越快,除了呻吟,我根本没有馀力再说半隻字。 啊啊……让我死吧…… 真是、舒服快乐得会哭…… 十分鐘后,我们才完成今天的「治疗」。 哥哥一定很爽了,但我的屁股好痒,里面充满他的精液啊……那灼热的液体使我屁股颤完又颤,好奇怪! 哥哥看起来也很累,身体汗湿,而且半闔上眼,好似随时会累倒在枕头上。明明是1号,竟然露出比我更累的样子,还皱着眉头咬着下唇,一副刚刚被强暴完的模样,太过份了吧! 我躺在床上回回气,他却离开了床,粗喘着气把地上的衣物捡起,然后……然后,怎么又去浴室? 我顾不得肛门的痛,用力跳起来:「崔子行,停下来!你跑哪儿去了?」 崔子行活像被人抓住了辫子,猛地顿足。他侧脸望向墙壁,又望望天花板,心不在焉的答:「没什么……想洗个手。」 「你不会又要躲到里面乱割吧?」 「不是。」 「我跟你去!」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应允,只见他喉核一动,吞了口水。他的神情迷茫得好比求了支末吉籤,接着,他踏着飘忽的脚步进入浴室。 我双手捧着屁股赶忙跟过去。 崔子行站在洗手盘前方,呆滞地注视窗前的自己,金棕色的头发在刚才的性爱中乱掉了,把左眉遮住,看起来别有一番帅气味道。 我来到哥哥身边,镜子映照出两个赤裸裸的男人,我的皮肤因为汗水而亮晶晶的绽放水光,两颊和肌肉都红通通的,再加上小腹有点白白的…… 吓死我了!我耳朵都发烧了!这、这种感觉就像自拍,自拍淫荡的事后照片! 「哈哈,小逸想在镜子前做第二次?」 「不是──」 咦?镜子里的哥哥笑得很奇怪,好像末期癌症病人的勉强一笑。当我望向本人,才发现他的笑容比我想像中更难看。 该说是……狰狞?不、这太夸张。 哥哥的笑容,很用力。 「看着我干什么?哈,现在就想要了?」 哥哥再次对着镜子里的我强笑,那弯曲的嘴唇好像碰一碰就会完全龟裂,碎到洗手盘内。 他到底怎么了?连瞎子都听得出他的笑声是装出来的。 他将手放在水龙头下,自动感应的水龙头马上喷射出强力水柱,狠狠地打到他的手背上。 「呼……呼呼……」 是我的错觉吗?哥哥的呼吸声比刚才做爱还要激烈。 狂水打入他的指缝,更多的是反弹到空气中,不止沾湿他的胸口,连我的脸都感受到水珠的力度。哥哥反覆搓了又搓,双手像在玩花绳般转来转去。广告上说洗手要十秒以上,他真的办到! 良久,他的手才离开洗手盘,涂了洗手液,擦呀擦又洗呀洗,我猜他洗手洗了超过一分鐘……不、两分鐘啦!他不怕洗得皱皮吗?洗这么久,倒不如直接洗澡。 等到他抹乾了手,我马上抱着他:「好了吧?」 「别碰!」 ……耶? 几秒鐘后我才察觉他已将我推到墙边,眼里没有我,一个头栽进洗手盘里,猛地清洗刚才我碰着他的地方。活像碰到粪便,巴不得现在就跳进浴缸,用强烈消毒液洗去那种骯脏感觉。 他……崔子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我就算不是胸大的漂亮女人,我也是个乾净的男人,从头到尾只被他碰过!他、他……在装什么清高了! 热得足以烧掉整个屋子的怒火在我血液内高速传播,手臂忽然充满力量,催促我用力刮他、斩断他在水龙头下的双手、将屁股扭下来。 不过,前一刻才握好了拳头,现在又没有攻击意向,只有心脏的位置不断往外拉扯,痛得我只能继续傍着墙壁。 「你……你认为我脏死了,配不上你这位堂堂大少爷,对不对?」 他如同被雷击中,手一抖,自动感应水龙头不再滚出水柱。他猛地摇头,好好的金发甩来甩去,凌乱中似乎失却平日的光彩。 真是让人火大。 「小逸,你误会了,我……」 「一完事就把我丢在床上,自个儿去洗手,被我碰到还一副我有爱滋似地躲……干!崔子行!我明明就比你乾净多了!」 「……没错。」 「你也承认吧!你、你不过是强迫自己依照合约,才会跟我上床!既然你这么辛苦就滚回老家,那种合约我替你撕掉,你继续玩你的女人和moneyboy!」 话方说完,崔子行如狼似虎扑过来,我以为他想对我使用暴力,但他只有捧起我的脸,突如其来,将我的嘴吻住。 咦,现在到底搞什么? 他贪婪地深入了我的唇内,但是动作很温柔、很细緻,我载满疑问的舌头一动,他便啜住我的舌尖,慢慢地、让我微微发麻才肯放开。我再动,他又安静地作出相同反应,静电从他那儿传来,舌尖更麻了。 不激情,不窒息,如清泉流水一样的吻,像习惯一样持续的吻,几乎让人不察觉这是吻的吻。 「不要取消合约。『做爱后一定要接吻』,我还记得,绝对不会漏。」 我不知道崔子行哪个时候放开了我的嘴唇,不过当他低头,又再度用温柔的吻意图攻陷我,不容我说话。 唉,我好像真的被他那么轻易就攻陷了。 刚才的怒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敢情是被他的吻给全部啜走了。 我们没有任何动作,只有头部微晃,嘴在动。啊,这样子,我的心情能不能传达给他?他的心思能不能传达进我脑里呢? 当然不能。不过我听到他带着海绵般温和的笑声游进我耳朵:「第二件事,抱着你三十分鐘吧?」 「嗯。」 他果然抱起我了,可是……居然是公.主.抱! 「呜哇……哇!」 我双脚离地,好似被全世界最宠溺我的人所关爱着。崔子行明明用公主抱形式走路,不但不显得吃力,还不会令我感觉到地震般的上下震动,这么安静的抱法,我靠在怀里入睡也没问题啊…… 不一会儿,我被他抱到床上。我们瑟缩在被子里,他抱着我,跟我睡在同一个枕头上,脸与脸的距离只差分毫。单人床很小,两人躺在上面太挤了,转个身就会滚落地面。 不过也只有单人床,我和哥哥的距离才能缩短到不足单人的距离啊。 「崔子行。」 「嗯?」 「我很喜欢你喔。」 他的牙轻轻磨着唇,然后问了一句:「小逸,你喜欢我的什么?」 我想都不用想就回答:「没有喜欢你的什么!如果可以将英俊瀟洒风流倜儻每个属性分数加起来换成喜欢的程度,我老早去找比你更高分的情人了。」 他像是听到什么废话般敷衍地勾勾嘴角,然后别过脸,不再跟我说话。 我搂住他,低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一如以往,崔子行没有回答。他乖乖遵照我们之间的契约,在做爱后紧紧抱着我不放手,却也没有做更多。 无法给予承诺,也没有顺着我意哄哄我,偏偏我提出的做爱要求他却全盘接受,毫无怨言。 眼前一切,彷彿都是我的强迫,在作一场梦幻般的爱。 崔子行到底在想什么?他明明是我的亲哥哥,但我始终不了解他。 在失却「我爱你」三个字的现在,我跟哥哥到底算什么?情侣还是炮友? 搞不懂。真搞不懂。 第38章 罗密欧与茱丽叶 这几天我都留在海边屋子内,因为哥哥也留在这儿,仍未穿西装回公司。我逐渐适应跟哥哥一起在海边小屋的两人生活:规规矩矩地跟哥哥分房睡觉,早餐后便打开窗户,一边嗅着海风的盐味一边啃哥哥丢给我的大学原文书,象徵式地追赶一下课业。看书看得想睡时,就到客厅跳跳舞,不过地方远比秦家大船的大房间狭小,跳两、三步就撞墙,很不痛快,所以乾脆跑到屋外继续跳舞,但总要小心别被被沙子绊倒。依然不痛快。 哥哥在感冒后回復平常的作息,天天困在房间里跟各种文件与资料奋斗,偶尔会看到他在房间一边打转,一边讲电话,聊的都是让耳朵生茧的无聊公事,然后换套西装带个公事包出门,满满的商业人味道。 我们「进行治疗」的时间大都在黄昏或晚上,干一场就用了一个多小时,大概是我努力拖长时间,他也享受漫长的性。唉,我跟他,只有在h的时候最像情侣,他只有在那种时候才会狠狠地戏弄我,那一声声「小逸」叫得特别亲密,呵气拂来,足以让人从心底兴奋的颤抖。 完事后他也一有套奇怪的规则:先洗手,然后再吻我、抱我,最后再洗一遍手,将我送入浴缸,为我清洗全身。 他每次帮我清理后面的时候,他的前面都会难以自制地挺起来。我每次都想帮他啦!但是他一味说不行,态度坚决得连眉毛都皱起,彷彿自己是个从未玷污过弟弟的好男人。 诡异的不是这个,而是他洗澡后还要再洗手一遍,彷彿刚刚还没洗乾净的。唉,哥哥奇怪得让人不安,我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妥,也想不到解决办法。 洗手总比割手腕强得多,眼见哥哥手臂上没有再出现新红痕,姑且先由他了。 在这段时间里,哥哥频频跟崔丝缕联络,似乎要透过sproject将秦家连根拔起。他们的进展我并不清楚,秦家的状况我也不清楚,每次拨给秦永凡全是忙音,不知道他在忙啥。追问崔子行,永远只得一句「这不关你的事」。 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不止讨厌,简直是深恶痛绝。 住在海边小屋已经一个星期,我直接衝去刘敏聪的酒店,趁他一副正赶着出门却还跟高级衬衫钮扣奋斗的他问:「秦家的情况怎么样?」 刘敏聪白了我一眼,继续垂头扣钮子:「你不会问你哥吗,或是你姐?他们该是最清楚的人。」 「我不信任他们!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的,最爱装神秘!」 「你以为我会说?」 「你为什么不说?」 「你姐叫我不要跟你说。」 我呆了一呆:「崔丝缕?你跟她见面喔?你跟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係?你不会贪图乾姐姐的美色吧?」 刘敏聪当下扭出苦瓜脸,连原本已经扣好的衣钮都弹回原位,内衣外露。 「我们是纯粹的商业关係。」 「是吗?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叫你做姐夫!」 我刚说完最后一隻字他竟斜睨过来,目中精光好似一把冰色气刀,我吓得哈哈大笑几声,匆匆转回正题:「总之、总之……别管她啦!你想想,乾姐姐原本就是姓秦的,那我跟秦家也算有密切关係了,秦永凡就像我的乾哥哥,我问秦家的事也合情合……」 啊,不对耶。这样子,除了秦永凡,那个一脸奸角相的秦君成还有黑社会头头秦大哥都是我的乾哥哥了?我总共有四个哥哥囉? 不过刘敏聪低喃一句「是你要我说的」,终于肯正面回答我的疑问:「你乾哥哥家这次大祸临头了。」 「什么意思?」 「用句简单的话: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没有任何援军。」 「金主大人,你可以用复杂一点的说明吗?」 「说了你会懂吗?」 「怎么会不懂!我好歹是商业系学生的耶!」虽然我现在没上课,只会无聊时啃啃书本的几句。 刘敏聪斜瞄我一眼:「那行。我可以用商业性的说明。」 我挺胸回道:「说吧!」 「商业机密,无法奉告。」 喂!……好吧好吧,算了!之前听哥哥和崔丝缕的对话,刘家也有趟这淌浑水,令秦家不好过,看来是再努力也挠不开金主大人的金口啦。我只好换个问题。 「秦家现在真的很糟吗?」 「是啊。」 刘敏聪这个人的特质,就是最爱把事实轻描淡写,彷彿事件的发生是理所当然,尽在预计当中。 于是我明白了:秦家这一次真的有难。 从刘敏聪口中得悉秦家糟到难以言语的情况后,我每天都会拨小凡凡的号码,电波才嘟了几声就回覆「未能接通」四隻大字。不用问,他肯定卡了我线! 我打开msn守候了几天,也没见他上线,不知道是他真的没空还是把我列入黑名单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我们是罗密欧与茱丽叶,他也用不着回避我吧。 「小逸,在想什么呢?告诉我吧。」 不知不觉间,哥哥已经来到我房间,双手轻轻从后环着我。嗯?今天他的心情似乎相当好,跟郊外歌唱的小鸟有得比,原来阴沉抑鬱的悲伤系形象摇身一变,变回了四年前那个我认识的轻浮哥哥。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呢?应该是好吧,但是他的态度变得太快,难以理解。 两星期前,他还对我若即若离;如今,他那双粗糙的手已经大胆到伸入我的衣服内,慢慢地从肚脐摸上去,直抵乳首…… 「怎么在发呆?看来要好好给些刺激呢。」 他的手指一拧,几乎把我的两颗乳头180度旋转!我还没大叫非礼,这个可恶的兇手已经蹭到我的脸上,伸舌舔我的脸。 「嗯,小逸不但小乳头很可爱,皮肤也很好吃呢……好像甜甜的豆腐花。」 「唔、哥哥!你今天真的有点怪怪!」 「嗯?有吗?我只想早点品嚐午餐喔。」他像含果汁糖一样往我的下唇反覆吸了几次,弄得我口水都泻出来了,但他仍毫无顾忌地伸舌一捲、再捲、三捲,一滴不流把我吸乾。 他轻轻哼出歌唱一样的笑声,黑色的邪眼望入我的瞳孔:「我最喜欢小逸的味道喔,比牛奶还香浓可口。」 糟糕,不行了……如果我不是坐在木椅上,我肯定被他的连环攻势搞得脚软,跪在地上任他玩弄啦! 我摆出「t」字的停战手势大喊:「住手!我、我们吃饭吧!」 他这才解开了我身上的束缚,在我耳朵啃下一口:「好,我们出去吃个午饭再回来,到时候你要好好治疗我喔。」 哥哥真的整个变了,无忧无虑的他看起来已经浸淫于幸福的池水中,但这种突变让我极度不安:到底有什么事值得高兴,高兴得反常? 在他离开房间前,我忍不住把那个问题搬出来:「崔子行,你喜欢我吗?」 他怔怔地停下来,沉默片刻。 回首时,他向我笑出一排亮晶晶的白牙。 「小逸,你觉得呢?」 ……他这次没有避而不答,反而正面对我使用设问句? 天啊,哥哥真的有很大问题,脑子坏掉!他忽然醒悟,想跟我私奔了吗? 他没有给我思考的空遐,他回去房间,承接的是衣柜被打开的响声,果真要出外食饭啊。 今天他的心情极漂亮,我坐在汽车的后座,透过倒后镜,可以清楚看到他的脸一直掛着春风式的微笑,他嘴一张,我差点以为他要唱歌了。 「想吃什么?」 「没、没所谓,好吃就行。」 「那就去义大利餐厅吧,这附近有家风景不错的。」 结果我们去了一家大型商场七楼的餐厅。方形的桌子铺上发亮的米色桌布,桌边高长的小花瓶插了一株玫瑰,配上餐厅的柔和音乐,非常有情调。 我们被侍应领去靠窗的两人位,当侍应想为我拉椅子时,哥哥还用流利的英文说「pardon」,抢在侍应前为我绅士式地拉椅子、邀我坐下、再替我放好餐巾,弄完后还对我露出专业式的侍应笑容,我的心差点儿跳出来! 当他也跟我点完全相同的午餐,我无法不认为──这是约会! 接下来,他会向我告白、求婚吗?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耶! ……不不不,不可能。崔子行始终是我哥哥,他才不可能在公眾地方向我表白,更不可能求婚。今天他如此对我,肯定有玄机。 不过……嘿,这家餐厅真适合情啊,地方安静,从窗外望出去虽没有无敌海景,但是有翠绿群山,山顶之上是正午无云的洁蓝色天空。 该死!心情有点兴奋过头啦,不行! 「哥哥,你近来生意很好吗?」 「挺不错的。」 「是关于秦家的?那个s-project吗?」 他眼中的得意稍歛:「小逸的直觉挺敏锐嘛。」 间接承认了。我趴在桌子上,进一步追问:「当初我被迫在船上宣佈崔家和秦家是合作伙伴,但现在,这不是事实吧?」 他轻松地歪头:「小逸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听说秦家的状况不好,经济有困难,但是作为合作伙伴的你还有乾姐姐根本不焦急,整天笑呵呵的,笨蛋才会看不出蹺蹊!」 「哎呀,我一直以为小逸是笨蛋,看来是想错了。」 当然想错!你才是最差劲的笨蛋! 我差点就要骂出口了,如果不是侍应端来的开胃菜打断我的怒火。看到那还冒着白烟的汤,还有侍应殷勤的招呼,我换回风平浪静的表情,待侍应一走,我用刀子猛地插入硬麵包当中,再用手拿起来慢慢撕。 哥哥倒是吃得很悠间,麵包撕成比拇指大丁点儿,沾点奶油,望向我一会儿才肯吃下去。当我吃完麵包,开始喝汤时,他还剩半个麵包。 「哥哥,你怎么吃得那么慢?」 「想看小逸可爱的食相,不知不觉就吃慢了。」 该死的,他居然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还使用了甜言蜜语专用的帅气微笑! 我大口喝了一汤匙酸中带甜的蕃茄汤,问:「你还没回答我你把秦家怎么了?不是合作伙伴吗?合作不会有更大利益吗?」 「……啊,确实。」哥哥优雅地将手肘放在桌上,挑起白杯子说:「如果合作,肯定有相当可观的利益吧。现在我们拚命烧钱阻挠,秦家方面大概也很讶异。」 「呃?为什么要特地烧──」 「为什么?我该问你才对。」 「什么?」 他斜视我,淡淡问:「你跟秦家的人关係有这么好吗?听说你跟秦永凡很熟?」 「他是我的朋友!」 「你现在跟他绝交还来得及。」 「为什么要绝交?你到底想对我朋友干什么?」 在他慢吞吞地思考之时,麵包总算被他啃光了。他用餐巾抹抹手,端起匙子道:「如果你是茱丽叶,你会不会为了罗密欧自杀?」 我吓了一跳:「耶耶?我才不是茱丽叶!」 「嗯,那好。你会为了你死掉的朋友而自杀吗?」 我一听,就觉得血液上涌至整个脑袋,连耳朵都足以喷出热气。什么死掉的朋友啊,他打算杀死秦家每一个人吗? 我紧紧握着汤匙,再喝了一口汤汁,不行、忍耐。那道颇浓的酸意黏在喉咙,满腔热气困在肺部,差点儿要爆发了。 我微微喘气,好不容易才咬牙问:「崔子行,如今早就不是罗密欧与茱丽叶所身处的中世纪,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你为什么要弄死秦永凡?」 「我不会弄死他。秦永凡是习惯软枕高床的少爷儿,不是吗?一旦秦家破產,他就会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这不难想像吧。」 「什么行尸走肉!秦永凡是个可以捱苦的人,他来s市过圣诞节,住的都是最垃圾的酒店!你圣诞节又花了多少钱!」 「那好吧。」哥哥挑起匙子,悠然道,「也许秦永凡能够坚忍着,但黑社会份子会从他身上把钱财搾捏乾净,甚至重下杀手。在这之前,你应该跟他断绝关係。」 「你──!」 不行、我受够了!作为商人,他想搞跨秦家大敌这心态不难明白,但怎可以这样说我的好朋友?他根本不认识秦永凡!怎么可以诅咒秦永凡没钱,行尸走肉,再突然被黑社会杀啊!崔子行究竟在想什么? 他把秦家的人当成什么了?仇人吗? 再说了,自己烧一大笔钱去把秦家黑社会弄到倒闭了,破產了,害秦家每个人都生不如死了,这有什么意义?当正义大英雄?这会很爽吗? 可是,崔子行不可能因为我一句「秦永凡是我的朋友」而收手,崔丝缕也是。 我沉默地喝完最后一口汤,抹乾净嘴唇,依照餐桌礼仪将餐巾放回桌上,离开座位。后面的什么沙拉、牛肉片、麵条的我全都不要了,对厨师很失礼也罢,现在我只想离开这里! 「小逸,你要去哪里?」 哥哥倏地捉住我的手腕,明明是短暂的瞬间,他的力道却大得把我整个扭到他身边。 我试着用力甩,却怎么也甩不开他。 「放手!」 「你先讲清楚,你要去哪里!」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你是我的谁了!」 「我是你哥哥!」 「是哥哥又怎样!你以为哥哥可以一辈子管着我?放屁!你啊,回公司慢慢玩你的击破秦家游戏吧!」 「别再闹──」 突然,流水式的心灵音乐响起,化开了我们之间的争执,软化了他的手。我趁机逃脱,回头,正巧目睹哥哥提出手机,上身悄然一颤的慢镜。 谁的电话啊? 我涌出留下来偷听的衝动,不过双脚已经像青蛙一样急遽起跳,大步跨出了高级义大利餐厅。 「小逸,别走!」 呜唔……!啊!混帐……我明明是练跳舞的,每一天我的肌肉都在成长,但哥哥几个箭步又把我抓住。他的力气本来就比我大,少年时也学过武术,两三下功夫就把我拖到一家中午不开店的餐厅走廊。本来商场高层就没什么人,他便放肆地用身体将我压在玻璃上,左脚还嵌入我的两腿间,封锁我的行动……这、这未免太刺激了吧? 他这才肯接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电话隐约传出一把年老的男声,我听不出是谁,只知道开头两隻字是亲暱的「子行」,后面听不清楚。 我想凑近些弄个明白,但哥哥早有准备,大掌一压……呜呜喂!他居然在公眾地方弄我的下面! 「很好,最快下个月就可以让秦家破產。」 ……欸?他、他说什么?破產? 这是真的吗?上次在船上,秦家还挺风光的,不是吗?怎么可能一下子破產? 要是……要是秦家真的破產了,公司都倒下来了,秦大哥怎么办?秦永凡呢?他的生活会变成怎样? ──一旦秦家破產,他就会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这不难想像吧。 ──黑社会份子会从他身上把钱财搾捏乾净,甚至重下杀手。 哥哥真的要把秦家的一切置诸死地。 「相较之下,秦家根本一点儿都不可怕。我会小心,也不会让小逸有危险。」 我忍不住骂出口:「小心你个头!你要变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了,该小心的是别人!秦家的人会因为你死掉!」 人类果然禁受不住突如其来的惊吓,哪怕是比我高半个头的崔子行也不例外。我趁机摆脱了他,但他的反应很快,一下子又被他擒住。 我们的距离太接近了,足以看得见对方眼珠里倒映的自己。所以,手机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怎么样?逸向在你身边吧,他在吵什么?」 崔子行怔了一怔:「没事……」 「如果逸向不喜欢,送他回来吧。」 「不是,他最信赖的还是我……」 够了!崔子行,你别跟陌生人乱说话!我崔逸向不是没了你不行的! 「我才不信赖你!你少自恋啦,我信赖秦永凡还比较多!」 一口气说完,流转在空气中的并非崔子行的反驳,而是充满电子音质的笑声。 谁在笑? 在我诧异之际,哥哥的嘴唇变形了,连带眼睛,眉毛,脸部肌肉,全都像发狂的野兽那样丑恶地变形,夹杂着受伤的雄兽的彷徨与震怒。 等等、好像有点不妥? 只见他沉下脸,狠狠地咬着下唇几秒,好像要把骷髏色的血咬出来不可。 「……爸,等会儿我再打给你。」 欸,爸? 这通电话是老头子的? 啊……对,我应该早发现的。哥哥只会对老头子摆出这种恭恭敬敬,畏畏缩缩的态度。 所以刚刚……我骂哥哥的话,老头子听得清清楚楚?刚刚笑的人是他?他笑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哥哥的左手已经锁定我的肩头,右手也抓住我另一侧。 「小逸,你很讨厌我吧?」 从喉咙深处迫上来的,比冬天的霜雹更冷更痛,每一隻字都失却热度。 我尝试挣扎,头颅才刚离开商场玻璃,那双固定了我的手却如机械臂那样硬生生把我推回原位,「碰」的一声,我的额头已然砸在玻璃上。 很痛,痛得我脑袋发眩,一时间连站立也没力气。这一点儿都不温柔。这是打架才会用上的力道。 面对讨厌至极的人,才会用上的力道。 「你总是这样,可以很轻易说喜欢我,然后再说,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你最讨厌的人是我。」 他的手指深深掐入我的肩,我明明穿了厚实的冬季衣物,但皮肤还能感受到他想予以的疼痛;十根手指,无一不想在我身上刮出火焰条纹。 我摸着发涨的头壳,说:「那你呢……你有说过喜欢我吗?」 朦胧的视野下,我看到他的唇变成了血红色的新月:「崔逸向,我为什么要说我喜欢你?啊,对了,你最喜欢听甜言蜜语,是吧?」 「哼!崔子行,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我吸了吸鼻,一鼓脑儿发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做过什么事吗?不但有未婚妻,还常常勾三搭四地找女人,连mb都不放过,变态!你啊,恐怕跟每个和你上过床的人都说过『我爱你』啊、『我捨不得你』,不是吗?」 我和崔子行真的闹翻了。 其实,我还不大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受到撞击的额头到现在还麻麻的,刺痛感不停地提醒我崔子行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4年半前拋弃我,一回t市就过些下流的夜生活。 在事业和爱情之间,他选了前者,现在还高高兴兴地想摧毁我好朋友秦永凡的家庭,想像他自杀的模样。 喜欢的时候就把我接到海边小屋,天天嚷着跟我上床;不喜欢了,就猛地推开我,拒绝我,把我从他的身边赶走。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开了我。我只听到他对我说: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崔子行,他就是这样一个将我呼来唤去的恶劣傢伙。 第39章 不能说出口的话语 后来我怎么约刘敏聪出来,在哪个酒吧见面,喝酒喝到什么时候,我都忘光光了,但我们之间的对话异常清晰地系留在记忆中。 「……我只想要他爱我、对我好!但他一直在耍我!」 「慢着,那句话是禁语吧。」 「呃……你说什么,哪句啊?」 「『我爱你』,对那位堂堂的大少爷而言,无疑是句禁语,他怎么可能说出口?」 「什么什么……什么禁语?」 「你这个被禁断爱情催眠的傻瓜……」 哈哈,是啊……我不是早就知道吗?即使崔子行喜欢我,也不意味着他会选择我,因为他有他所追求的熊掌。 我认定了他,所以我可以屡败屡战,不断地说我喜欢他。 而他不能。 就算他跟我住在一起,天天上床治疗,带我去高级餐厅吃饭,也不过是一场现在进行式。将来?他肯定会跟容颖结婚。然后,顶多会邀我玩地下情游戏,偷偷摸摸,绝不曝露。 酒光回旋,刘敏聪的半张脸落在酒液的倒影中,散发出极地幽香。 「台柱大人,语言是有魔力的。」 「哈哈……此话怎讲?你说言灵吗?漫画里的那些?」 「很相近。」 「哇!鼓掌鼓掌,金主大人竟然会相信动漫画耶!」 我再倒了一杯酒,呜呼呼,它重得要用双手才能捧起呢!我摇摇晃晃地将金色的月光捧上天空,正准备一饮而尽,竟被眼前金灿灿的刘敏聪挡住。 他啊他,以超人的身手将我手中的杯子抢走。 「崔逸向,你真惹人讨厌,你哥讨厌你是有道理的。」 金主大人说什么?我哪里惹人讨厌了?连秦大哥、黑社会老大都说我可爱!会讨厌我的都不是正常人! 我拍桌站起来,指向刘敏聪大骂:「你不正常!你是外星人!」 好,我的食指顶到他的鼻尖了……咦,不对,他毫不客气地捉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向外扯……嘖嘖、好痛! 我一下子坐回原位。刘敏聪一脸淡定得像没有表情的外星人,擅自喝我的酒,说:「瞧,我随便讲一句你就发疯大骂了,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他向侍应要了杯清水,放在我前面。我飢渴地饮了半杯,酒气驱散了不少:嗯嗯,金主大人正在讲解语言的力量,他是利用言语控制人心啊! 嗯!有道理,金主大人说什么都超有道理,我超级用力地点头! 刘敏聪斜望着我,不知为何无奈地叹气。 「你试想,一个员工被老闆说:『这里不需要你了』,员工会怎么想?」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天生我材必有用!」 「……换个问题。如果一位知名舞蹈家跟你说,你根本不适合跳舞,你有什么感觉?」 「我哪里不适合跳舞!连金主大人都认同我的实力,谁敢说我跳得差,出来!我们比一比!」 「你很生气,是吧?」 「我没有生气,我体内涌现出鬼哭神嚎的杀意!」 「你自己想想:你哥终于肯说出你最想听的那句话了,你开心不开心?」 「那……那简直是开心得像做梦啊!」 「如果在数个月后,你哥又说:为了工作,你很碍事,叫你滚开呢?」 「他这个大骗子!他才滚开啦!」 「你明白语言的魔力吗?」 「……唔,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 「身为商人,一定要确保他的『预言』会成真,否则将不被信任。」刘敏聪说:「普通人也一样。做不到的事情,说了出口,只会构成不必要的期待与失望。既然如此,不如不要作出任何承诺,保障自己的退路。」 无法说出口的话,就是禁语。 最后刘敏聪给了我一杯醒酒茶,待我神智清醒点,他又意味深长说: 「台柱大人,你别再管秦家的事了。」 「小凡凡是我朋友!」 「你知道秦家的事能怎样?你有多少资金?你有什么商业才能?你有自己的上市公司吗?你连股市泡沫的成因都说不出。」 「唔咕咕……」 「重情重义的崔逸向能拯救秦家吗?答案是不可能,因为你只是个商业笨蛋。」刘敏聪冷言讥讽:「相反,这只会破坏你和你哥的关係,再让你跑过来抓住我的衣袖吶喊几句『金主大人你听我说』,有够麻烦。」 刘敏聪好像说得很合理,但是,全然不合理。 为什么呢……呜,头好涨,不想了。反正金主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听他准没错啦…… 后来的事我记得不清不楚,只知道我在醉酒乱叫后,刘敏聪恶狠狠地把我送到酒店。刘敏聪带我到他住的高级酒店,订的却是最最最廉价的单人房,而且只订了一天,有够小器! 第二天早上,我的宿醉依然非常厉害,根本走不稳,只好呆在床上喝橙汁。 我对刘敏聪说:「我以为你会把我送回哥哥那儿呢。」 刘敏聪满脸的不情不愿:「昨晚你在计程车上一直乱叫『我讨厌哥哥』,要是送你回去,你哥恐怕会以为我灌了你迷药。」 嗯,向哥哥解释我酒醉的缘故好像更麻烦呢。 吃完早餐不久我又睡了,舒舒服服地在床上滚到中午便有人敲门,我还以为午餐送来了,岂料站在防盗眼前瞄一瞄,门后的竟是崔子行。 真不知道崔子行怎么找到这儿,或许是刘敏聪告诉他的。当我一打开门,崔子行便抱着我,脸上掛满焦虑。 「小逸,对不起,我不该……」 结果我又这样子原谅了这个全天下最该杀的人渣败类。 在跟哥哥回程的路途上,我们之间的气氛相当僵硬,比起几个月前我强迫他去酒店跟我上床还要闷窒。我全程都放缓呼吸,慢慢地吸气、慢慢地吐气。 刘敏聪曾经说过,现代人的爱情等同速食麵,三个月后就会过了热恋期,然后不会再有砰砰心跳的恋爱心动。 所以,我故且留在他身边三个月吧。 如果在这段时间,他肯说出那句禁语,我或许会继续留在他身边,死赖着不走。 不过,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说。 到时候我绝对要走。回去s市,以台柱之路作为人生的最大目标,在酒吧或别的地方寻找比崔子行更好的对象,例如小凡凡那样子乖巧的类型。 我不能傻傻地缠着崔子行。 ──想归想,我实在想得太简单了。 回到海边小屋后,我喝杯水,稍歇一下,忖度今后该如何跟哥哥相处。哥哥就像我的跟尾狗,我喝水,他喝水,我进房间,他也进房间,彷彿连我换衣服都要偷看的。 在我埋首于衣柜中挑选衣物时,他溜出房间,把门关上。 让我察觉有问题的,是那深沉的金属搁下声。当我匆匆奔跑过去,房门已经从外面锁住,我怎么也开不了。 「喂……!崔子行!你搞什么鬼!」 「小逸,小逸,你就安心在里面吧。」 哥哥的话音温柔得让人发毛,他也贴在门前跟我谈话。 可我没心情跟他玩游戏了!他搞什么屁啊?老头子锁我,秦大哥锁我,连哥哥也锁我?我崔逸向是动物吗! 对了,厕所、隔着我和哥哥房间之间的厕所,应该还没锁住。我打开厕所的门,进去了,再伸手碰向厕所的另一道门,那道直通哥哥房间的门。 ──不行。 我用力扭了十几遍,不行!门还是打不开!他到底在想什么,囚禁我? 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打不开金属做的锁,唯有投降,返回我房间的正门,用力往外大吼: 「崔子行!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跟你一起。」 什么?他在说什么?把我困在房间便是跟我一起?这是什么旧时代有钱大爷的观念啦?留得住人,能留住心吗? ……该死的是,我真的一心一意喜欢崔子行,他困住我的人还真能留住我的心。 「小逸,昨天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对你那么粗暴,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所以,原谅我,不要再逃走了?」 「我不逃,你就放我出去?」 「不行。放你走,你会跑去刘敏聪或者秦永凡身边吧。」 「他们是我朋友!你连我交什么朋友也要干涉吗?」 他轻轻笑了,在木门的阻隔下更显虚无飘渺:「小逸,如果你只渴求我一个就好了。」 ──我的凡,只要渴求我就可以了。 哥哥说的话,竟然跟秦大哥说的如出一辙……这证明哥哥真的爱我?还是证明秦大哥真的爱秦永凡?哎呀,整颗脑都变脑浆了,想不通。 我把脸颊贴着门,禁不住说:「如果你的心只有鱼,没有熊掌啊、鸡肉鸭肉就好了。」 「鱼?熊掌?」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带着笑意接续:「嗯。遗憾的是,我们的人生并不是只靠吃鱼就能生存下去。」 对啊,你说得没错,我到现在才懂得。 要我为了朋友而放下你一个人寂寞,我绝不接受;相反,叫我眼巴巴看着朋友惨淡的未来之路来满足哥哥的野心,我也无法认同。 现实世界有太多需要在乎的事,不是只有爱情至上。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圆满结局啊? 我真搞不懂。 「为了我想要的结局,我要摧毁秦家。」 哥哥说。 「我不让你走……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若果你不在,我这些日子以来做的又是什么?」 第40章 囚困的爱 看来我的气愤一走,在酒店过一晚,让哥哥受到很大打击。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放我出去,哪怕我卑躬屈膝,只求他将我的活动范围扩张至整个二楼,他都不答应。 我也试过180度态度大转变,气冲冲骂:「你敢困住我,我肯定不会喜欢你!我最讨厌你这种仗势欺人的二世祖!」 他的动作的确有迟滞,他的确被我的话影响了。我想进一步攻击他的软肋时,他向我勾出淡淡的笑意,喉核轻震:「如果你讨厌我了,我一定要把你杀死,然后自杀。嘿,挺浪漫的吧?」 ……哇啦,他是开玩笑吗?他的心灵啥时变得这么扭曲? 结果我被软禁了一个晚上,跟哥哥的所有交涉以失败告终。 一个晚上并不难熬,被软禁一个星期我也差不多习惯了,但哥哥的目标是把秦家搞到破產…… 我要等到秦家破產才能离开?一出生就被秦家拋弃的乾姐姐就罢了,她渴望秦家破產很正常,可哥哥怎么会这么执着要消灭秦家?帮乾姐姐报仇雪恨吗,还是他跟秦家有什么过节? 我人是出不去了,笔记本电脑也被哥哥佔据了,但身上还有手机,比起被秦大哥绑架好得多。哥哥为我端来的早餐后便回房间工作,继续为毁灭秦家而奋斗,隐隐听到他不断打电话扯工作扯股票扯s-project,好像在为崔家铺后路;我瑟缩到棉被里,抱着手机,跟情报最多的刘敏聪联络。 对于崔子行有没有跟秦家结怨这回事,刘敏聪这样回答: 「没有。」 「那……那么,我家老头子呢──十年前,崔越被秦家头子欺负;十年后,哥哥为老头子復仇?」 「……台柱大人,原来你的家庭关係这么复杂吗?」 「这纯粹是个人猜测!究竟有没有啦?」 「以我所知,没有。」 我抓紧手机追问:「你没骗我吧?」 对面顿了一顿,隐约听到点击滑鼠的声响:「若要说他们有恩怨,可以扯到容家。」 「扯!只要有关係,你都说出来!」 「你哥的未婚妻容颖,以前有个男朋友。」 「我知道啊,私家侦探讲过,容颖的前男朋友是大学时代的学长,交往几年就分了,分手后她就跑去勾引崔子行!」 「她的前男友姓秦,叫秦君成,在你哥的订婚礼上坐在你旁边。你还记得吧?」 「呃呃呃?」 这真是出乎意料,哥哥跟秦家结怨,是因为未婚妻容颖曾经是秦君成的女朋友?那个相貌长得像狐狸的秦君成,搞不好是不甘心女朋友被抢,于是不断加害哥哥,演变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 「秦君成跟我哥的关係很差吗?」 「没有。起初秦家想吞掉容家的公司,但是收购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崔子行偏来插一脚,其后更跟容家的三千金容颖成了男女朋友,硬生生阻止秦家的行动。」 「……我、我不懂啦!怎么哥哥好像坏人?」 「总之,」刘敏聪乾咳一声:「崔子行对秦家的打击行动早在他认识容颖以前就开始了。不是为容颖而打击秦家,而是为打击秦家而接近容颖。相信容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隻商场上的弃子,你看她在订婚礼上的表现就懂。」 嗯,也对。直接认同结论:虽然容颖是哥哥的未婚妻,但哥哥打击秦家跟容颖没有直接关係。 如果哥哥跟秦家无仇无怨,那么根据电视剧理论…… 「打败秦家可以赚很多钱?比如说,我家现在是烧了不少钱买装备没错,但打赢秦家魔王就可以垄断整个市场?」 「台柱大人,你以为这是rpg吗?」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别执着文字!」 「打败秦家后市场经济会有大变动,跟它合作的公司都有一堆事要搞。同时间秦家会有不少东西散开去,例如各种土地和建筑,但你们家这种搞科技產品的,若不打算在地產界发展,根本拿不了多少东西。」 「咦……那哥哥拚命要打垮秦家是为什么?」 「一个人会这么拚劲不外乎两个目的。第一,报仇。你们崔家本来跟秦家关係不坏,曾经合作过一两次,自从冒出崔丝缕以后就变了。崔家开始跟秦家的对手做生意,听说,还会向其他公司提供有效打击秦家的策略,所以这些年里秦家企业亏损很大。」 啊,对了!秦大哥和秦永凡提及过,有一份重要的秦家文件,被称为「地图」的秘密文件……说不定崔丝缕就是靠此在崔秦大战中节节胜利,让秦大哥恨得咬牙切齿。 驱动崔丝缕的,或许是愤怒。 本来是秦家老头子的女儿,却不被秦家承认,只能跟母亲一同过活。 「崔子行跟崔丝缕一样针对着秦家,不过近一个月他的攻势相当猛烈,甚至有些不惜一切。如果不是跟秦家的谁有过节,肯定是为了利益;但种种跡象显示,秦家破產也不一定能为崔子行带来庞大利益。」 「啊,所以呢?哥哥到底是为什么要秦家去死啊?」 「我不知道。」 「耶?」 「说了这么多还不够吗?你家金主大人也有不知道的事。你才是崔子行的亲弟弟,你才是拥有崔家最多情报的人,你要崔家情报应当直接问你哥,再打电话过来向我详细匯报,懂不?」 啊,糟糕!对面的声音有点暴躁的,我吓得把手机挪开点儿,连忙低声安抚几句。唉!连刘敏聪也不知道的事,再问下去也是枉然,我果然要追问哥哥吗? 中午,沉迷于工作的哥哥直到两点多才为我准备简单的麵食。说是简单,他的简单也远比我煮得复杂。一碗似金色星云的汤底,上面浮着像美女发丝般柔顺地铺排的麵线,旁边是媲美职业厨师手艺的一排无骨鸡肉,再叠上香葱和生菜,整碗麵犹如被嫩叶衬托的鲜花。当我翻开底部,还见到一颗水嫩嫩的蛋匿藏在汤底下,单是看也让人食指大动。 「要不要多些鸡肉?」 哥哥好像从来没囚禁我那样,对我极尽亲切。他软硬兼施的攻势太强大了,真难让人铁起心肠。 结果我早已决定要拋出来的严厉拷问,在阵阵麵香之下也化成小草一样摇曳的句子:「哥哥……你干嘛要灭了秦家?」 他笑容很好地从他的碗多夹了一块鸡肉给我:「等到秦家破產,我再告诉你。」 「那秦家什么时候破……不不不,我想问……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秦家?」 「嗯。」他笑容很好地从他的碗夹了一圈麵条给我:「为了让你早点出去玩,哥哥会不眠不休找出秦家的弱点,放心。」 「呃、嗯……如果我求你,放秦家一条生路呢?你不一定要灭了秦家吧?」 他放下筷子,笑容瞬逝:「不可能。」 「为什么?」 「等到秦家破產,我再告诉你。」 哥哥跟以前一样,有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彷彿自己是大英雄,嘖! 我不知道秦家何时会破產,从网路讨论看来秦家确实有财务问题,但消息不明确,有人指那些都是到四造谣,毫无根据。如果酷酷的秦大哥绝处逢生,稳住了秦家,我岂不是永远不能出来吗? 所以我决定逃跑。 方案一,等到哥哥送饭时我把他扑倒,饭菜全黏到他身上了,我就逃?唉,我怕见到他精心做的食物我当场心软。所以我採用了方案二──从二楼窗户逃脱! 二楼听上去一点儿也不高,但海边小屋设计宽敞舒适,天花板也比我高了两、三倍,安全着陆是大问题。 我凭肉眼估量要怎么跳最安全,乾躁的沙粒掺进脱皮伤口肯定很痛,唉,像跳船那次有个大网在下方垫着就好啦。 趁哥哥正在隔壁房间埋首干活,我将床上的薄被子搬过来,系到窗柩上。我拉了一拉,打个结,成了!一条从二楼直达地面的紧急扶手带,像消防员的柱子。 戴上戒指,备妥钱包与手机,这回东西该齐全了吧?啊,鞋子在楼下,我要不要把鞋子偷回来再逃?不管啦,要偷鞋也得先爬下去! 我将窗户大开至极限,迈出我的头颅……呜呜?衣服太厚,穿不过这狭小的窗子!我连忙脱掉两三件冬衣,身上只剩内衣和贴身毛衣,冷得我想打喷嚏。不过我的身手矫健多啦,一下子,上半身整个探出去,连窗框也搆不着,暴露在海风之中! 哈──啾──!哇,鼻水冒出来啦! 但我不能浪费时间抹鼻水。我凭着多年来练舞的卓越技术,一下子就整个人跃出窗外,恶魔的海风死缠着我不放,害我背脊发冷,鼻水又长了一寸。我用力擤,从窗欞踩下去,脚一滑,差点就失足坠地。 我紧紧抓住被子,咳,事前明明绑得很稳妥,现在却有种随时断裂的感觉…… 「叮──噹──!」 ……咦?怎、怎么回事?谁在这个时候按电铃?谁来了?干,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搞破坏! 现在下去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候插翼难飞了。还、还是爬回房间里躲躲比较好。 话虽如此,这木屋的墙壁怎么这么滑呀?我整个人都在外面了,现在我的脚掌紧贴墙上,曲一曲脚趾也会往下掉,处境太惊险了!只要我一个不慎,屁股掉落,发出巨响,引起眾人注意……呜呼。 我勉强伸长脖子偷看,但从屋子的侧处实在看不到正门,连影子都看不见。 如果来人是送货人员,他们大概也不会留意一个在冬天沙滩散步的青年,我大可以先喘口气;如果来人是崔丝缕,待她进屋后,我得马上逃亡了。 我紧张地聆听风的动静,不一会儿,哥哥开门了。 「啊。陈叔,你怎么会来了?有事吗?」 咦?陈叔?是老家那个陈叔吗?我把耳朵凑近过去,当对方一张嘴,我就认出来了:是老家那个陈叔! 他恭恭敬敬地答:「行少爷,是这样的,老爷希望小少爷搬回家。」 呃?搬回老家干什么?天啊,秦大哥软禁我,崔子行软禁我,那死老头子也争着要把我软禁在老家?我浑然出了一身冷汗,脚底都快滑下去了……崔逸向、你要冷静! 相较之下,崔子行真的相当冷静:「我没听爸说过。他为什么想小逸回去?」 「老爷担心行少爷公事繁忙,无暇照顾小少爷,还是让小少爷回去比较妥当。」 「哦,是这样吗?」 「是的,行少爷不信,可以打电话问老爷。」 「嗯,我信,我怎么可能怀疑陈叔呢?不过真巧,小逸不在喔。」 「不在?这是……」 「嗯,爸也知道吧。前天我跟小逸吵了一场,他嚷着不想跟我一起住,又不想回老家。我拗不过他,今早送他去火车站,现在他大概在返s市的路途上吧。」 ……哈?崔子行这傢伙说谎还真流畅,我差点要抱着肚子大笑,我的确想回s市啦,哈哈!……呼呜呜!哎呀,脚好麻……忍着! 那边的陈叔肯定被哥哥唬得愣愣呆呆了,他不确定地问:「让小少爷一个人回去,不怕很危险吗?前些天……他被黑社会……」 「别操心,我叫了一位朋友照顾他,不会有事。」 「啊,是这样吗……那,行少爷,我可以进屋看一看吗?」 「你想看什么?陈叔,你该不会认为我在骗你?」 「不……不……我是想看看……小少爷有没有漏了东西,那么陈叔可以拿给他……」 「哈,难道陈叔以为小逸还是个冒失的幼稚园生?就算小逸冒失,我也会检查他要带的东西,不会让小逸毫无准备地走的。」 哼哼,你真的很有准备,不过是早有准备地囚禁我!跟我说句对不起,然后早有预谋地将房间从外锁死! 就这样,毫无权力的陈叔被哥哥毫无难度地赶走,我甚至能想像到他回家后被老头子责难的情景。 我房间的窗面向大海,而陈叔离开的方向当然是离开大海,所以他没有发现吊在窗外的我,脚步声远去……万幸!等哥哥一回屋里,我就马上跳下来! ……嗯……嗯嗯……嗯? 没有关门声。 ……咦,关门不会有声吗?……啊啊,有声了! 我听到缓慢的脚步声。 两秒后,一个影子在金黄色的沙地上飘忽摇曳;眨眨眼,在我的视野内,冒出了我最为熟识的身影:俊俏得好比模特儿的脸,宽阔如田的肩膀,还有修长有力的腿……他穿得不多,简单的毛衣配上丝质围巾,很有多愁善感的味道。 啊……这是幻觉吗?哈、哈哈。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怎么偏要在这个时间派人抓我? 崔子行啊崔子行,干嘛你跟人聊天后不乖乖回屋子里,偏要间着无聊四处逛? 就因为他驀然出现在我眼前,我灵魂一晃,整个人都晃了。 我发现自己的手掌不再痛了,身体再没有被重力玩弄了,我不用再做爬墙侠了。 「……小逸!」 二楼而已,掉下来应该不会很痛吧?下面有柔软的沙子,肯定像床一样……我闭上双眼,儘量保持屁股坠地的姿势。 掉下来并没有我想像中的屁股痛痛,意想不到的是,我感觉到一股春天的风绢带般裹住我,让我身体变轻;风托起了我,让我飘浮,慢慢坐落在温柔的手臂上,不至于让我受伤半分…… 手臂? 我霍地睁开双眼,发现一切跟我想像的不同。 我所见的不是蔚蓝色的海边天空,我听到的不是浪花拍打,皮肤碰触的不是一粒粒的沙。 「没事吧?你在做什么蠢事?」 哥哥满载着担心的脸,哥哥如碎星的呼唤,哥哥的手臂的温度……我不自觉往他身上靠拢,这下子,连他的气味也嗅得一清二楚,安心得令我好想闔好双眼,就这么全情享受他的拥抱。 但是哥哥的神情,除了透露出对我的担心,还有奇怪的扭曲,所以我醒了。 我挣开他的怀抱,寒风扫至,将哥哥前额稍长的头发都吹乱,在眼瞼上飘来飘去。他嘘了一口气才慢慢地从蹲跪的姿态慢慢站起,错不了,中途他按着左肘,露出痛楚的神色。 他贴近我,眼里还是我的影子,为我整理有点凌乱的衣襬和头发,嘴边不断呢喃。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竟然想到跳窗……」 我知道哥哥一定不会讲,对他而言,什么都是禁语,我什么都不应该知道。所以,我迅速逮住他的左手,扳开衣袖。 「……呜!」 哥哥发出受伤野兽的低吟。 果然……果然!他!这混帐崔子行!我气得差点想一拳打过去!他的手、他这隻刚才承托住我的手……比我上次看到又多变多了!他、在软禁我的期间,他又开始自残! 或浅或深,或长或短,一条条的割痕散佈在左手手肘上,好像……多了新的三条?四条?五条?我分不清楚! 以后会留疤吗?会成为永生的烙印吗? 其中一道新伤痕现在正在冒血,肯定是刚刚捧住我的时候弄得裂开…… 「乖,回去嘍。」 他把袖子拉回原位,突然背起我,大幅步地迈向小屋正门。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我能离开这个一直自残的傢伙吗?踢也不是,逃也不是,只得任由他背着,恨得咬牙切齿。 「崔子行你骗我!你……你说过,不会再这样的!」 「对不起。」 「你记得吗?合约……我们的合约上讲过,如果你再这样,我也跟你自残!是你把我害成这样!」 他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对不起。不过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 「你……我、我讨厌你!崔子行,我讨厌你!一直以来……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最讨厌你这种把所有东西都当秘密的傢伙!」 「哈哈,没办法啊。哥哥这么脏,当然要把脏东西都藏起来,不让小逸知道。」 回到了我的房间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我带进浴室内,替我拂走脚底的沙,然后掩着自己受伤的地方。 「小逸,你也觉得哥哥很丑陋、很骯脏吧。你很讨厌,不是吗?所以你才会跳窗,离开我。」 我咬着牙,气愤得完全咬不出一隻字。 我没掉眼泪,但鼻水却控制不了地奔出来,害我的脸湿湿的。 第41章 难以治癒的感情 哥哥有些事答应了做不到,有些事却认真得龟毛。 比如打击秦家。 比如不让我接触任何利器。 啊,我的房间本来就没有利器,只是他为免我学他一样做傻事自残,将玻璃杯换成纸杯,泡茶用的玻璃壶被拿走了,现在除了玻璃窗,我找不出第二件有潜力成为凶器的物件。难道他真以为我会打破玻璃杯、拿碎片来自残吗?该不会、他以前就是这样子……? 如果我失去哥哥的那四年名为放纵,那哥哥的日子又算什么? 一直以为哥哥跟随老头子从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未婚妻,也放肆地找女人男人来玩,风流快活……但他过去到底怎么生活,他的伤怎么割回来,我完全不敢多想。 我只明白一件事:我绝对不能任由他再伤害自己。 我不再打算逃走。我静默地等到晚上,我听见隔壁的浴室传来水花声,我便马上衝进去──嗯,传说中把卡片塞进门锁的方法真的有效,浴室的门没有上锁,我顺利闯进去! 由瓦砖铺成的氳氤浴室内,哥哥上身赤裸,手中拿着一把顏色很熟稔的美工刀,手臂有一道鲜红的印记。 「你……你!崔子行!你不是劳作品,不要天天在干这种事!你放下来!快放下!」 哥哥动也不动,好像元神出窍了,只剩下一张铁青的脸。我爽快地把美工刀夺到手中,他才作出反应,猛地扑向我这边。 我快快闪到门后,把刀片收回去:「你还想干什么!」 「小逸、刀子……」 「你还想要?」 「不是。」他单手叠到我的肩膀,整个人像洩气的皮球:「我不划了,你别拿在手里。把它丢出去吧。」 在这个时候哥哥变得异常听话,我狠狠地把美工刀掷出窗外,刀子在银月下闪烁了光辉,继而旋转到远方,在黑夜里沉没。我不知道它是不是被拋进海里,但心头的气总算消了一半。 哥哥在这段短暂时间内回復过来,好像接受死刑的小罪犯那样垂头。 我质问:「为什么要自残?这样做会开心吗?」 他磨了磨唇皮,缓缓道:「不会开心,只是很痛快。」 「什么?」 「我也不喜欢这样。但是……我也不知道,很自然就做了……那算是一种放松方法吧。」 「放松有许多方法!干什么要用这种极端变态的方法!」 他擦擦鼻子,自嘲地笑:「那么,是我笨吧。」 我真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了,为什么自残可以用一句「我笨」轻轻带过?而且,哥哥一点儿都不笨,一点儿都不笨的哥哥怎么会做这么笨的事? 啊啊啊!在他回到老家以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他才不是这样子的!他……他……对了! 「是那死老头子让你变成这样,对不对?」 他脸色一凝,似乎万万没料到我会这么快揪出真凶:「不是,你误会了。」 「你别撒谎!」 「傻小逸,别把所有不好的事推到爸身上。」 「那要不然呢?四年前你跟我一起时还不是这样!老头子的电话一来,你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 哥哥没有回答。浴缸的水龙头缓慢地流出透明的水,将浴缸注满了一半,滴滴答答的很吵耳,我一伸手就把它关掉。 盛满一盆水,探过水温,我才为哥哥清理那丑陋的伤口。最初他好似要拒绝,但我一瞪,他就失去威势,像隻乖顺小鹿般平放手臂,任由我冲洗。 「崔子行,你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 「嗯……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关于打击秦家的事,你不要过问,不要插手,不要告诉你那个姓秦的朋友。」 他又想对我实施愚民政策?我扭紧毛巾,儘量冷静:「……理由呢?」 他别过脸:「我不能告诉你。」 「嘿,我就知道!你呀,当然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像隻狗一样主人说东我不敢去西,对不对?在你心目中,我是个什么都不该知道的傻瓜!」 「不是。」 「那是什么!……啊,我懂啦,你把我当成微不足道的路人,我无权知道任何事,对吧!还是你要把打败秦家的事向老头子炫耀,你不想被我打扰?」 「不是的。」哥哥叹了一声,忽然张开双手,攻其不备地把我抱住,吓得我毛巾都掉下来,满肚子的恶言恶语根本拋不出口了…… 他、他怎么忽然?我不是在骂他吗? 怀柔政策?他背后有什么巨大阴谋吗? 他抱我的力道柔得有如羽毛,他说话的嗓子也柔得像风,一下子就滑过。 「你说的全部都不对。我跟爸做了协议,所以我得让秦家破產。」 我花费了几秒才回神:「……果然是老头子叫你做的?」 「是我自愿。」 「哼,老头子叫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啦,像头蠢奴!」 「这些事,待秦家破產,一切结束,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要等到一切结束!为什么不能现在就讲!你怕我妨碍你的大事吗?你说啊!」 「因为我怕啊,如果秦家没有破產……」 「秦家没破產会怎样?」 结果,他没说。 崔子行就像隻缩头乌龟,我吼一句,他无视一次,由始至终不打算告诉我真相。 我真讨厌哥哥。 我最讨厌崔子行! 经过这么一闹,我和哥哥的关係变得更疏远。他还是会笑着送饭给我,但他顶多是个温厚的狱卒,再也不跟我一起吃饭了。 有时候,崔丝缕会前来海边小屋,她经过我的房间时,我能清楚听见她问:「小向在里面吧,可以进去吗?」但她终究没有到来,能踏进我房间的只有哥哥一人。她总是到隔壁房间跟哥哥讨论商务问题,我已经懒得去偷听了,反正我阻止不了。 我也不够胆量阻止。 哥哥对于打击秦家之事太倾尽全力了。我不敢想像,要是我把崔家的行动匯报秦永凡,哥哥会有怎样的反应,我家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既然刘敏聪都要我站在一旁看,我就不应该插手吧。 我想,秦家是黑社会,被哥哥掰倒了也没关係的……如果秦永凡有困难,到时候我再匿名帮助他吧? 现在我搞懂了,秦永凡不愿跟我联络,因为这段日子里我家和他家的战斗太恶劣,水火不容。在这么敏感的时刻跟我通讯,难保会惹来相当大的麻烦,如果我无心的一通电话引来「秦永凡将业务秘密交给崔家」这种谣言,那就非常糟糕了。 在第十次电话不通、msn没回音后,我暂且死心,不再打扰秦永凡。 在这里又过了一星期,生活已经变得有点麻木:早上吃早餐,然后看原文书,儘量追赶大学课程的进度。午餐后稍休,上网看看有没有什么秦家的消息,再搬开傢具,不断地练舞、练舞、练舞…… 被软禁的经验我实在太丰富了,每天都是相同的事情,要是没有手机,我肯定会忘了今天是几月几日。 某天,门铃响了,哥哥出去开门,但等了一阵子,并没有我预想中哥哥折回屋内的门响。事有蹺蹊,我连忙开了窗户,头还没伸出窗外听清楚,冬天的风已经带来冷冰冰的话音: 「我哪知道他跑去哪儿玩呢?爸,我也很焦急。」 咦?上次是陈叔,今次是老头子亲自前来吗?我一听,对话的两人果然是崔家的老爷跟大少爷。 「你在隐暪。」 「我没有,我不知道小逸在哪里。」 「他在里面,不是吗?」 「爸,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你根本没有送逸向去火车站,他从来没有回去s市。」 「喔?这真奇怪呢,我的情报里,小逸正在s市逍遥地过活,跟我相距太远了,我朝思暮想,希望能够再跟可爱的弟弟相聚……」 「别演戏了。」 ……咦?老头子怎么会跟哥哥说出这种满载着不信任的话?我以为那老傢伙很信任哥哥,把他当成忠诚的玩偶来用啊? 哥哥也是,他应该很敬重老头子,什么都听他,如今在老头子面前尽说些连瞎子都听得出的敷衍大话,这两人是怎么搞啦? 可恨的是,无论我的房间还是浴室都无法看到正门的动静,我能做到的,只有将上半身推出窗外,伏下来,细听言语中的各种波动。 哥哥的声音又响起了:「你怀疑小逸在屋里?我把他藏起来?」 老头子没有肯定或否定,只淡定地道:「让我进屋看看。」 「哈,想检查小逸在不在屋里?我不许可。」 楼下沉淀出一阵尷尬的静默,是决裂的先兆。 我甚至不敢多透气,双手抖着抓紧窗欞,生怕自己会随时掉下去,暴露出我这位当事人的真正所在地。 半晌,率先打破僵局的仍是哥哥,他的语气依然轻佻散漫,不像在对待自己的父亲:「真不好意思呢,里面有女人在,衣服还很凌乱,我不想被爸看到。明天、后天、大后天……什么时候屋里有女人,我实在预料不到。」 忽然,我好似听到一个巴掌。 哥哥还是带着笑意讲话:「不是我不准你进去,但是,你也不想我的女人向你坦胸露臂吧?」 我再次听见掌刮声,不久,老头子离开了,再也没有对话传来。哥哥好几分鐘后才进屋关门,回到他的房间,充满商务性质的电话再度在海边传播。 唉,这到底怎么搞的?完全不懂。 第42章 秦灭之后的种种 半个月后,哥哥批准我离开房间,可以在家中随意走动,但木门加了一道锁,一楼的窗户全都用铁链固定位置,让我无法逃出。我常常打开电视看我根本不懂的财经新闻,反覆看了好几遍,只知道秦家的股票一直在跌,纵然偶有上升,但一两天后又跌得更多,波幅很厉害。 有一次哥哥去公司了,剩下我一个人在屋里煮麵,当我捧着热腾腾的麵坐在饭桌前,电视正好出现了秦大哥的脸。他好像那些从法院走出来的被告,有一批记者包围他,而他只有毫不热情的挥手,没有任何实质回应。 我看来看去,觉得很糟,秦家真的糟透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哥哥宣佈我不用再留在屋子内,喜欢的话可以随便走走,甚至立即回s市也没问题。我的心脏噹啷地掉下来,哥哥疲惫的脸容上浮出一丝安心与解脱,这意味着什么? 当我回过神,哥哥已经提着公事包走出大门,消失于我的视野范围。 那么大的上市公司,曾经,秦大哥和秦永凡一起待在高级邮轮内,拥有数十间舒适客房,人们还可以优雅地玩桌球或是赌一局,宽敞的甲板足以开舞会……那样的生活,变成了一场梦吗? 我拨秦永凡的号码,没人接听。我再打给刘敏聪,他竟然也没有回音。这到底怎么搞的? 不得已,我开了电视,扭向新闻台,等了足足十分鐘也没等到财经新闻时间。我气冲冲的上楼,打开哥哥的电脑,飞快在搜寻引擎上打了四个字。 「秦.家.破.產」。 按下确定,得出的是十几分鐘前的最新消息:今天早上,秦家宣佈破產,之后会再公佈各项细节,包括公司业务、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各种方案、资源管理等。 我反覆看了一遍又一遍,查看其他新闻社的报导,全都大同小异,没有更多新资讯。 哥哥真的把秦家玩完了? 我们崔家……真的有这么大的能力,把别人的家族毁灭吗? 秦永凡怎么样?秦大哥又会变成怎样,威风凛凛的黑社会老大就此消失吗? 我望向窗外,猛然想起哥哥已经解开禁令。哥哥也说过,一旦秦家破產,他就会告诉我一切的来龙去脉。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终于打出今年第一通给哥哥的电话,虽然「嘟嘟嘟」了十几次,但最后还是传来了他的话音。 「小逸,怎么样?」 轻柔中带着威严,搞不好刚刚在跟下属对话。 我摸着嘴唇,艰难地问:「你……你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他当然意会了:「嗯,我记得。」 「你什么时候回来,跟我说清楚?」 「你真的这么想知道?」 「崔子行,你又想装傻耍赖吗!」 「不是。」这一回,他难得地爽快否定,「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今晚待我下班后,我们平常的晚饭时间后,我跟你说。」 「你不会爽约吧?」 「如果我没有发生意外,我绝对会回来,跟你说得一清二楚。」 「好。」 我们沉默了几秒鐘,在我正想说声「再见」掛线时,哥哥才温吞补充:「小逸,今早我说你可以外出──」 「你想反口?可是门锁已经拆了。」 「我是很想反口。」他叹气道:「我忘了,把你带到海边这一带,是防止秦家的人对你乱来。」 「什么意思?……你是指,秦大哥会因为破產了,就变成精神病患,我一走到街上就会被他掳走?」 「秦世天这个人,无可否认,很有大将之风,上次的绑架也是用『邀请秦家的小公子共商计划』为名义,没有亏待你。但是到了这种局势,也难保他不会发疯,对你不利。」 「是、是吗……不过秦家不是破產了?黑社会什么的应该也没了……」 「秦家分为商和暗两道,商由秦世天打理,暗据说是秦世天的堂叔打理。秦世天那边惨了,并不意味着暗的那边会就此解散。秦世天有可能会寻求堂叔协助。」 啊?原来是这么区分?那秦大哥并非黑社会头头囉。想起来乾姐姐也讲过类似的话,但哥哥解释得更清楚。 「我……有点搞懂了。不过秦大哥还是栽在你手上,宣佈破產啊,所以那位堂叔没有向秦大哥伸出援手,不是吗?」 「难说。总而言之,我希望小逸你这几天还是待在屋里别出去。」 「我才不要!你想把我活生生闷死吗?」 他从鼻孔里喷气,那一下声音很特别,彷彿把「真拿你没办法」都道出来了:「如果你这么想出去,找个人陪你吧,千万不要落单。」 有点麻烦,但我还是答应他。 然后,我问出最后一道问题:「如果我会被绑架,我们全家都有被绑架的可能性呀?秦家不会绑架了我一次又绑架第二次吧?」 「嗯……话是这么讲,但是绑架也有窍门吧?」 「绑架也有窍门?」 「我好歹学过武术,又是成年人,他不会想对我乱来。」 「我也是成年人啊!我早就超过18岁啦,现年19……不不不,我快20啦!是二字头的成年人,跟你一样!我虽然没有学武,但我有学舞,跳舞的舞!身手超好的啦!」 对方没有答腔,电话线另一头传出苍蝇般嗡嗡嗡的笑声。 我没好气地争辩:「崔丝缕,她是女的,力气肯定没我好,要绑架也该先绑架她啊?」 哥哥思索了一段时间:「嗯,那好。你要小心,丝缕也要小心。」 唉!真是毫无魄力的结论。 掛线后,我的心头难以静下来。以前老觉得哥哥不可能把真相告诉我,即使秦家倒了也会咬着唇不放,没想到啊,他选择跟我道出一切…… 我又看了一阵子电视,内心的骚动越来越强烈,好想现在就跑去哥哥所身处的公司,把事情问个水落石出! 我跑了厕所一圈,回来时,墙鐘上的分针连个90度直觉也捨不得爬,好像坏掉了一样慢。 再呆下去可不行。我二度拨给刘敏聪,他还是不肯接电话,一年里总有十几天他会这样子关掉他的私人电话,把我隔绝。 该怎么办?我不知道哥哥的公司在哪啊!连上门追问都办不到! 没有选择之下,我尝试拨给崔丝缕。电话接通后,她第一句话就用弯弯彩虹的语气说:「咦,小向啊,真是稀客呢!」 进一步探问后,她更热情地答: 「嘻,小向的邀请我怎么会不来?其实我今天放假喔。你想去哪里?」 秦家倒了,哥哥忙着处理公事,她却放假?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我跟她约定了会面时间与地点,然后换上衣服,终于踏出海边。 一个多小时后,我依约来到接近海边的一家楼上咖啡室。在这种工作天的早上,咖啡室客人极少,连年轻貌美的服务员也团在一起笑吟吟间谈。在这充满时尚感的白色咖啡小店摸索,越过中央的盆栽,很快便发现到坐在窗边的鬈发美女崔丝缕。 今天的她脱离了办公室熟女的专业打扮,一条长至足踝的巧克力色连身裙,外面套着厚实的黑色大衣……嗯,她的服装时髦但不夸张,有一种简单美啊。 我靠近她,发现她没有涂红唇膏或化妆,素顏示人,唇色淡淡的,添了一份清纯美。 「啊,小向,好久不见呢。」 今天她的心情显然非常好,眼睛闔成两道快乐的星河,甜蜜的笑容闪闪发亮。我叫了杯烈焰龙果汁,方要打开话题,那边的电视机正巧播出秦家破產的新闻。 这样的新闻我已经看过好几次,然而这一刻新增了我未知的新闻:刘家出手了。 刚刚秦世天跟刘家的代表人商谈完毕,刘家表示预定会接管秦家近四分一的资源,以及部份进行中计划,待一切确定后再公开详细内容。 「小聪家的动作真快呢,呵呵。」 乾姐姐一边喝她的草莓奶昔,一边看着萤幕呵呵笑,我还以为她会笑到呛到。我的内心越来越不安定:刘敏聪的电话打不通,莫非他也亲身参与了蚕食秦家的阴谋,现在正在处理手尾么? 啊……啊……对耶、对耶!我怎么现在才想到? 我一直以为刘敏聪跟我一样是大学生,常常陪我去酒吧玩,家族的实际商业事务全部交给叔伯长辈打理;可我问他秦家的事,他用不着翻查资料就能将一切背出来,连崔丝缕跟秦家的关係也查得清清楚楚。那是因为,在秦家破產事件里,刘敏聪本来就参与其中? 所以,哥哥叫我跟秦永凡绝交,刘敏聪叫我小心秦家的人…… 电视转换到其他股市消息了,崔丝缕这才正视我。 「小向怎么会约我出来呢?有什么事要跟姐姐说?」 她今天说话的速度比平常轻快,但慵懒意味不减。 我单刀直入:「秦家现在怎么样?」 乾姐姐微微张大双眼:「小向还掛心秦家?你被『邀请』到船上一个多星期,你没忘吧?」 「我没忘!但秦永凡是我的朋友,我要知道朋友的情况!」 「然后帮他?」 崔丝缕的双手离开玻璃杯,隐藏在桌子下,看不见了。与此同时,方才明朗可人的笑容随之消失,换上冰色冷漠。 该死!现在的她……像恶魔。这张无表情的脸,让人觉得,如果我继续维护秦永凡,她便会猛地伸出手,将她那隻看似纤细的手化作颈箍,紧紧勒住我。 我呼吸一窒,一时间讲不出话,只见她又说:「别天真喔。秦家是我们家的敌人,你不应该施予任何形式的援助。」 我吞吞口水说:「就算秦家是商场上的敌人……我们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吧?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小向还想跟他们相见吗?很天真呢。」 此刻的崔丝缕笑得傲慢,她侧头俯视窗外大街,那姿态显得不可一世。 「今日留了后路,不代表对方将来会感激你喔。」她啜了一口草莓,眼皮半垂:「别忘了,今日崔家灭了秦家,崔家永远都是秦家的仇人。如果是你,你会欣然接受仇人的帮助吗?」 所以呢? 我的哥哥和乾姐姐灭了秦家,所以我和秦永凡永远都不能成为朋友?所以秦大哥会再绑架我?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他们到底抱持什么狗屁道理啊。 第43章 崔丝缕与秦家 烈焰龙果汁终于送来了,我连忙捧杯喝一口,虽然是冻饮,但舌头却感觉到有如火焰般的甜蜜暖意,好像入口即溶的棉花糖。甜味贯穿食道,让我的身心软化了些。 放下杯子,我冷静点儿问:「先别管崔家秦家是不是敌人!现在秦家已经宣佈破產了,我崔逸向一人之力无法令它起死回生,我也说服不了哥哥去帮秦家,你用不着防我!所以呀……你可以告诉我,秦家怎么会倒的?你们是靠那份秘密文件……『地图』?」 果然,那个关键字让崔丝缕将视线从窗外抽回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没想到小向会知道。子行告诉你的?」 「是我被抓住的时候听到啦!所以地图是什么?」 「嗯哼,正如你知道的,那是一份可以打垮秦家的厉害文件喔。」 「那究竟是什么?记载了秦家宝藏的地图?」 「那是一份很厚很厚的『地图』。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呢,全部记录在里面。就算地图有些古老,新的建筑物不在里面,但很多风景仍然是一样的呢,很厉害吧?」 我仔细揣摩了一下。以前我还怀疑那会不会是什么黑社会走私地点的地图,所以秦大哥才会紧张得要命;但听她的口吻,看来只是秦家商业资料的文件集吧。 崔丝缕安定地喝了口草莓汁,小舌在唇上滑了一圈,说:「接下来,小向大概会想问:我怎么会有这份地图?」 我琢磨一会儿:「我听说,呃、你的亲妈妈是……嗯,秦家老头的女人。她把机密文件偷出来,再交给你?」 崔丝缕瞪圆了眼,一脸惊讶地拍拍手:「小向的情报真是很厉害呢,是刘敏聪告诉你的?」 「这是秘密。所以呢,我说得有没有错?」 「这是秘密。不过地图的确跟我生母有关。」 ……居然抄袭我的台词!不行,我得在不透露任何情报和猜测之下套出更多的真相! 跟乾姐姐聊久了,现在我已经不怎么怕她。我正视这个成熟妖嬈的女性,盯着她那足以把我整颗头都埋进里面的大胸部,继续追问。 「……唔,你因为母亲的关係,拥有这份秘密地图,于是拿来对付秦家?」 「没错喔。」 「你有把柄,但没有资金。为了向秦家报復,你借用我们崔家的力量,对吗?」 她秀美的手指拂过饮管,目光轻晃,晃出了水漾漾的笑意。 「呵呵。原来小向是这样想我的吗?真失望呢。」 「不想失望就跟我好好解释啊。」 「嗯,既然你知道地图的事,你该听闻过我的情况吧?我生父不肯承认我,我生母因为儿子被秦家那边抢走,发疯了,整个人失心疯。她虽然有留点钱给我,但顶多只够建一家小店吧……勉强只能坐几个人的小卖店。这样的我,的确只能借助崔家的力量。」 然后向老头子卖弄一下风骚就升级成我的乾姐姐了?我听得倒抽了一口气,问题还未说出来,她又张嘴了: 「接下来,你想知道我怎么会变成崔家的女儿,是吗?」 她果然会读心术!我哑然点点头,正欲等她揭晓各种谜底,她却翩然而立,长裙在木椅上溜过。她说这里谈不方便,便拿出钱包结帐了。 嗯,秘密的事情还是该在秘密的地方交谈呢,虽然刚才已经在这种公眾场合说了不少。我匆匆把剩下半杯特甜冻饮喝光光,然后跟随乾姐姐离开咖啡室。 回到大街,在这个人人都上班工作的时段人流不多,上了年纪的妇人和外国游客比较常见。 乾姐姐说:「我们回家再谈吧。」 「回谁的家?老家喔?」 「对啊,要不然要去哪里呢?」 「我不去!」天啊,我人生中最最最讨厌的就是老家!为什么她和哥哥都能轻易接受那个地方?「你故意把我引去老家,再让老头子把我锁起来?」 她回身,太阳光下那暗色调的连身裙并不起眼,但她湿润的嘴唇反射出漂亮的草莓色亮泽:「嘻,我为什么要配合爸,把你锁起来?对我有什么好处?」 「天知道你跟爸有什么协议!」 「没有喔。协议吗……」崔丝缕顿了一顿,「我跟子行之间倒有个协议。其实呢,在打击秦家方面,他出的力还比较多,所以他算是我的恩人呢。如果他要留你在身边,我不会让爸阻止喔。」 ……欸欸?她、她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搞不懂呢?别贸然讲出会让人混乱的讯息啊! 我忍不住猛搔头,问:「喂喂……你啊,你去年不是劝我别跟哥哥一起,说什么姐妹的故事,还大唬『鱼与熊掌』啊?你不是站在老头子那边要拆散我们吗?现在、现在……」 「以前呢,子行没有吃鱼的契机。直到你被秦家绑架之后,他吃鱼的欲望变得十分强烈,连爸都阻不住……嘻,他大概想被鱼骨刺一刺喉咙吧。」 「呃?」 「现在时机成熟了,他的肚子没那么涨了,他便回头吃鱼。过去他挑熊掌,我支持;现在他挑鱼,我也不反对喔。」 「等等、我越听越乱了!你跟崔子行的关係是什么?你为什么帮崔子行而不是帮老头子?你、你、你……太异常啦!」 「不异常喔。就像我过去只想一心一意做个普通人,普普通通姓梁就够了;上天却赐了我摇身一变,成为崔家养女的机会,我就这样拋弃了原本的姓氏,变成崔丝缕,这不是更异常吗?崔子行前阵子想吃熊掌,我鼓励他吃;崔子行现在天天唸鱼的好,我鼓励他吃,又有何不妥?」 天啊……异常到我根本听不懂!所以呢,这傢伙从姓氏就很善变,所以鱼与熊掌方面也很善变吧! 「我、我不想了!总而言之,你不会把我交给老头子?」 「对啊。但是呢,在我们回家详谈之前……」她的声量陡地扩张,如战斗机滑翔飞过大厦:「躲在旁边的人,劳烦你们主动走出来,别浪费时间。」 语毕,小巷以及我们的前方、后方都有人逐步迫近! 喂喂喂、等等,这是怎么回事?崔丝缕雇用来的手下吗?负责把我抓回老家的?他们看上去像低层工人,肤色较黑,但个个充满肌肉,有的手臂还有纹身,好不吓人。 表面上,他们打扮得跟路人一样,即使向我们走近也像单纯的路人,啊,这个大叔刚才明明还低头按手机的啊? 我吓得离开了崔丝缕,退到马路边,但事实跟我所想似乎有些出入。 其中一名拿着报纸、将西装掛在手肘上的青年一脸不好意思地摸头,说:「哎呀,原来梁小姐早发现我们,真是大大地献丑了!我们还以为掩饰得很完美呢!」 崔丝缕笑出灿烂的声响,充满了黑社会头头式的挑衅:「没法,因为我早就认得你的样子啊。」 男人皮笑肉不笑:「哎呀呀!没想到我这种小人物也会被记得,真是万分感谢,梁小姐,你让我受宠若惊啊!」 「别叫我梁小姐,我姓崔。」她走到我身旁,巨乳跟着碰到我手臂,「这次你们想带我去哪里?」 「没哪里,大老闆身边而已。你身边的小弟弟要不要跟着来?」 乾姐姐回答得比女中豪杰还要帅气:「当然要囉,我也很担心你们会趁小弟弟一个人回家时就衝过去袭击他,还是由我亲自照顾更可靠呢,嘻嘻。麻烦你们带路。」 「好,请过来这边。」 呃?呃?呃……喂!发生什么屁事啦! 我不明不白地跟着崔丝缕,崔丝缕则挺胸跟着不明不白的傢伙前行,我搞不懂啦! 那个男人,刚才称呼乾姐姐做「梁小姐」,而崔丝缕原本跟母姓,名为梁丝缕。换句话说,包围我们的这些人一早就知道崔丝缕的身世,在崔丝缕改姓之前他们就是认识的。 瞧乾姐姐气定神间的模样,她必然知道现在发生什么事。碍于这些神秘人紧密的监视,我根本不敢说话,更不敢拿手机出来,只有不断观察。 一路上他们很安份,我们平安进入一栋银蓝色的、看起来超过四十层的高级商业大厦,但我们去的是五楼,只是低层。 升降机大门一开,越过玻璃门,我看到的是很正常的公司环境,隐约可见很多白色桌子,穿着衬衫的人们一脸正经地办事。 领头的青年带我们通过走廊,银门一开,是传说中的长型会议室!在长桌的主人位置,一个额头光秃、鼻下长小鬍子的男人正坐在咖啡色沙发椅上,以相当悠间的姿势望向墙上电视,并且向手下下指示,有够高级尊贵的模样。 在他的两旁都有西装墨镜人,裤子插着一根黑色的东西,好像是枪。夸张的是,这样的戴枪护卫竟有四个之多,可想而知这中年秃头老大叔是个超级大人物。 「大老闆,依你的吩咐,崔丝缕已经带来了。身边这位是崔逸向,是她在崔家的弟弟。」 ……哇!这青年、怎么会知道我姓甚名谁?刚才、我和乾姐姐根本没有提过名字啊? 我慌张地望向那位大老闆,只见他已经把电视关掉,瞟了我俩一眼,就从怀里拿出烟枝:「我知道,退下吧。」 他的说话方式并不凶恶,弯弯的眼眉,让人联想到八点档里大公司中表面上笑面迎人,内里总会安静地在背后捅人一刀的秃头中年男。 待手下退场,银门封印了房间,空气顿时变得相当凝重。我手汗都出来了,但眾多黑衣人在前,我连抹向裤子也不敢,硬梆梆地贴到乾姐姐后面。 大老闆挥挥手笑说:「不用那么拘谨,坐下来吧!小兄弟也是。」 其中一位黑衣人很有规矩地为我们拉开椅子,看见乾姐姐坐下了,我才敢坐在她的身边、较接近门的座位── 「嘻,小向你坐哪儿呢?你不是最喜欢坐在姐姐腿上吗?」 本来已经坐好的乾姐姐忽然站起来,无缘无故将我拉到她身上,我俩一起坐下……啊啊,我、我真的坐在她大腿上,她还抱着我,双手扣着我的腰!怎怎怎么回事啦?逃跑也不行吗? 我想尖叫,但我能做的只有不好意思的笑笑,完全不敢作声。总觉得,要是我敢乱动,我会死得很惨。 第44章 商界奇才的疯癲女儿 大老闆换了个坐姿,我顾不了崔丝缕的亲密捆缚,转向boss级人物。 「哈哈哈哈!看来你真的很疼新弟弟啊。」 「当然。他比我的旧弟弟可爱多了,虽然有点小任性。」 新弟弟指我?旧弟弟指秦永凡吗? 大老闆和应地笑了,一星火点燃到烟枝上,喷出臭毒气。我连嘴角也不能抖,只能默默承受那阵难闻的烟味,可恶!好端端的怎么要在办公室食烟? 崔丝缕的头靠在我的手臂上,甜丝丝地带入正题:「请问你这次叫我来,所为何事呢?」 大老闆发出耐人寻味的低笑:「怎么,你有如此聪明才智,难道猜不出我的目的?」 「呵呵。你是秦家的大老闆,我怎敢乱猜呢?要是我猜错了,便是丢人现眼,自讨苦吃。」 咦咦?秦家不是倒了?秦家大老闆?怎么回事?秦家的老大不是秦大哥秦世天吗?在电视上、网络新闻上看到的董事长明明是他。这秃头男人是哪个秦家的老闆啊? 我不安地扭扭屁股,乾姐姐也跟着挪动大腿,把我抱得更紧,我能嗅到她的身上有股香水味,并不浓艳,但足以让人神迷。 大老闆喷出一口灰烟,模糊了我的视野:「好!开场白到此为止。」他曲身伏在桌前,目露邪光:「自从你去到崔家,秦家势力便直落谷底。我想请问……你的母亲,商界奇才梁盈盈,果然是背后的参谋吧?」 崔丝缕盈盈一笑:「你认为呢?」 「小女孩儿,你就别逗弄我了。当年梁盈盈去做我堂弟的秘书,就是要探查秦家的弱点吧!依我看,她拜託了不少朋友才有如此成果,而你,正是这份成果的拾取者!」 「呵呵,大老闆机智过人,我差点以为我的所有秘密都被看破了呢。」 在我被「堂弟」这种鬼称呼唬得头晕晕时,对话的两人发出极度客套造作的笑声,真像老奸巨滑的商人!如果有杯水,我一定要好好洒在我和他俩的脑壳上清醒一下。 他们笑完后,秃头大叔问:「所以呢,传闻中梁盈盈製作的,足以打翻整个秦家的地图,在你手上吧?」 崔丝缕散漫反问:「你希望我把地图交给你,不再针对秦家,是不是呢?」 「哈哈!聪明,崔丝缕,我们做一场交易吧。」 秃头大叔呼叫一声,手下抱着黄色公文袋推门而入,文件捎出,一份合约亮在我和崔丝缕面前。 那是很薄的文件,翻几页就完了,看上去蛮正常的,没有哪些文字规则是特别细小。 乾姐姐看得很快,转眼间已掀到第二页、第三页……我看得眼花繚乱的,只捕捉到一个充满「0」字的数据,好像是什么金额。 秃头大叔也许想用大笔金钱换取地图,或许还附赠其他利益。 崔丝缕的想法呢?她乾脆地把合约撕成十六份,白与黑的碎片犹如被上天拋弃的雪花,慢慢洒在桌上。 啊!真……帅!我看见手下的眉心多了几道皱纹,秃头大老闆也整个背脊向后挨,绕起双手,深深抽菸。 这下子,崔丝缕把我搂得更紧了:「怎么办呢?合约里没有提及安全问题喔。你们完全不重视吗?」 秃头大叔并未发言,两隻眼睛好像恶魔的秘石,额头蒙上一层不知名的黑雾。 崔丝缕平静道:「秦家有守法的公司,亦有不守法律的黑道。秦世天的话还能信,但大老闆你是黑道中人,我凭什么可以相信你订的合约,黑道会遵守吗?如果呢,我将我的所有宝物交出来,换得一大笔钱,可是隔天被你们的人杀害……嘻,那不是很不值吗?到时候我只能化为厉鬼找你们了。」 从这番话,我提炼出几个事实:第一、秦家有黑白两道。代表白道商界的秦大哥大败收场,但黑道仍然正常运作,因此秦家只算是倒了半个。二、这个秃头老闆是秦家黑道老大。三、崔丝缕手中的「地图」,足以大大威胁秦家黑白两道,所以不只秦世天,这位大老闆也想跟她来笔交易。 现在,崔丝缕态度不明,会议室的气氛剑拔穹张。 ……哇哇哇啊?还真的剑拔穹张,进入战斗状态!场中秦家一个黑衣人有动作了,他的手从屁股后面摸出枪枝,狠狠盯向我们! 乾姐姐忽然尖笑,我吓得回头顾盼。 崔丝缕、她、她的表情…… 明明危机重重,她却笑得比我记忆中的更为灿烂,宛如玫瑰色的毒花。 她笑得扭曲,彷彿来之前已经猜到这幅画面,让枪手不敢将枪举起,让秃头老闆命令护卫别轻举妄动,让空气静止。 在这剎那,连我都不敢多呼吸,就怕她突然掐住我的脖子。 当然,她没有伤害我,仅是笑盈盈地环视四週,再将冷锐而华丽的目光勾向大老闆。 「呵呵!看啊,我猜得没有错吧?我不签合约,你们现在已经想动手杀人。签了合约,恐怕都是多生存几分鐘罢。大老闆,你好似不太适合当商人呢。」 大老闆把烟枝往烟灰缸搓了搓:「梁盈盈是个相当聪明的女人,现在看来吶,你绝对不在她之下!」 「梁盈盈女士是疯妇,我是疯妇的女儿,一个相当怕死的小人物呢。」 秃头老闆的食指离开了烟枝,只剩那头白灰色静悄悄地自我燃烧着最后橙红。 崔丝缕说:「你的契约写得很完善:崔家要跟你们共同合作数十年,利润均分,比起秦世天s-project的协议修补了不少漏洞。这样崔家知道再多秘密,也不够胆把合作伙伴拖下地狱。你是这么想,是吗?不过你提出的条件,对我来讲毫无吸引力呢。」 「那么你认为,怎样的合约才有吸引力?」 「我对你这个组织是零认识,我不知道这里还隐藏了多少惊人的计划呢。呵,我什么都不知道,不可能跟你们签订长期合作协议吧?要我把崔家放在你们手里,我不安心。如果你的目标纯粹是『地图』,我现在可以答应你交出一部份,不需要这种虚实不明的合作契约,现阶段呢,我只收钱就好了,再追加一个相当简单的条件。你说一句话,就能妥善办好喔。」 「有什么要求,说。」 崔丝缕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歌唱出来:「如果秦世天、秦君成和秦永凡向你求助,请你千万不要答应,请你拒绝跟他们接触。最好呢,他们来到,就打断他们一条腿,还不死心就打断第二条腿。大老闆,你认为这个条件行不行?」 ……咦?我没听错吧?我不是进入了幻觉世界吧? 然而,长椅之上,连黑道的大老闆也铁青了脸,语带沙哑:「果真是疯妇的女儿!」 「啊,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如果来者是秦世天,劳烦你派人扭断他的十指。到时候请给我看看他的断指吧。」 ……耶?秦、秦大哥的手指?掰断? 崔丝缕在说什么……她在讲什么?崔家可不是黑社会! 我吓得合不拢嘴,单手抓着她的肩膀,狠狠地、用尽我全身的恐惧去捏她的皮肉。但我说不出话,我根本说不出! 崔丝缕淡泊地瞄向我,很快又回復她疯狂的真面貌:「大老闆,没问题吗?」 大老闆默然点头,接着,食指快速在桌上敲动,忽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真没想到啊,私生女居然反过来报仇,要毁灭整个家族才肯死心啊!」 「什么私生女呢?我不姓秦,不姓梁,我姓崔。」 对啊,你明明姓崔,你说崔家不做黑社会生意,为什么反口了? 我这才猛然发现,哥哥让秦家破產只不过是寻常的商业行为,并不带着仇恨;但这个崔丝缕,分明想把姓秦的人全部赶入绝路。 她是恶魔中的恶魔。 美丽、聪明、并且满身的血液都充满恨意。 最终,崔丝缕和秦家黑道大老闆订了个短期合约:崔丝缕愿意在未来三个月与大老闆配合,把梁盈盈地图的一部份交出来;相对地,大老闆需要付出一笔金钱,可谓是试用期酬金──并且,一旦秦家那三兄弟要求见面,大老闆必须拒绝任何形式的援助。倘若来者是作为大哥的秦世天,必须扭断他的十根手指送给崔丝缕。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不找秃头大老闆,不要求援助,一切就没问题了! 真的有这么简单? 这是崔丝缕跟秃头的第一份协议,三个月后,他们会签第二份、第三份,还有更多……到时候,合约条件恐怕会换成更残忍的! 不行,这样不可以啊,我家又不是黑社会!我得马上告诉哥哥!我要向老头子告密!怎么可以容许崔丝缕乱用崔家的财力跟黑社会乱订契约! 不过,当我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时,我才该死地发现了。 一开始大老闆订的合约,的确是「黑社会跟崔家结好,共同参与计划」;但现在,崔丝缕轻易的扭转,只是收收钱、了结私人恩怨,合约便成了「黑社会跟崔丝缕的交易」。 她纯粹以个人名义订合约。 无论是哥哥还是老头子,他们都没有权力阻止,只要她想,她可以继续用这种方式跟邪恶黑社会做朋友。 我该怎么做?不行,这种事不正常啊!一定要告诉哥哥吧…… 「小向,刚刚吓坏了吗?」 那疯狂的女子突然拍我的头顶,使我直接「哇!」出来。没错,我被吓坏了,我哪能像她,可以快乐地折磨他人,脸上毫不见悔意?她……哼,连黑社会都认为她有病! 果然,这头懂得读心术的怪物已经猜出我的想法:「怎么不说话呢?介意刚才的事?」 我直接挑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秦家?你跟秦家的关係真的这么糟?」 「没有很糟。当年秦家认为我是女人,等于没出色的烂泥,今天我这块烂泥只是还以小小顏色,跟邻居吵架有点像吧?」 「一点儿也不像!哪有正常人会把合约条件定为斩手指、打跛腿的!你真的很讨厌秦家吗?你跟秦世天有仇?」 她俏皮地吐舌:「呵呵,我最讨厌的人是秦闕,我的亲生父亲,可惜他两年多以前病逝了,要不然我倒想拜託大老闆把他的心脏挖出来呢。」 ……这个人,真的,神经有问题! 我一方面生气得发颤,另一方面也浑身毛管直竖,为什么我会认识这样的人?为什么这么可怕的女人会成为我的乾姐姐?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不管了,现在我只想逃离她的身边。 「小向!你去哪儿?回家不是这个方向喔?」 「我不要!你别跟着来!」 拋下这句后,双脚好像装了自动导航系统般,脚跟一蹬,凉风刮过两耳,我再也听不见崔丝缕灰黑色的语言了。 第45章 醉酒的小鸟 我该怎么办? 崔丝缕跟黑社会签订了那份邪恶约定,我阻止不了,哥哥阻止不了,老头子阻止不了,一切已成定局。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猛打电话,我要通知秦永凡和秦大哥,千万不要跟秦家的黑道接触,千万不要相信秃头老闆,千万不要再跟崔丝缕沾上任何关係! ……干! 在这个危急时期,秦永凡还是不肯接我的电话,气死我了!我接二连三地打还是没回音,唯有发短讯,标题敲了大大的「超紧急」三隻字,快点看到啊! 中午,我随便在一家粉麵店吃饱,致电刘敏聪,还是半点反应也欠奉。真搞不懂,为什么重要的人们偏要同一时间玩失踪啊! 一整个下午,在我脑海中飘荡的只有崔丝缕、秃头老闆和秦大哥,橱窗内摆满了新潮手机我也提不起劲看。 下午四时四十分,接近黄昏了,天空遍浮云团,隐藏了所有可能性。我忍不住,终于打给那个肯定会接听我电话的人。 崔子行。 他果然跟别人不同,我只等了一秒鐘就听到他的嗓音。 「小逸,怎么样?」嗯,第一句不是典型的「喂」,而是惯常的糖浆式宠溺称呼,让我有些意外。 他的心情肯定很漂亮,但我实在好不起来。 要不要说崔丝缕的事?她终究姓崔,由崔家人来阻止或许有点效用,再者,她和哥哥的关係尚算不错。哥哥会不会一早就知道崔丝缕的这些残酷计划? 「……怎么了?小逸,说句话吧?」 「啊……啊啊。」我抓紧手机:「没有,我只是……忽然想打给你。」 「发生什么事?」 「呃,是有事发生……唉。」 「嗯?」 我说得这么不清不楚,他的声音仍未见一丝不耐烦。 好想多听他说几句话啊。无聊的间话也好,毫无意义的助语词也好……或许这就是孤独的苦。独自徘徊在大街,朋友的电话全打不通,只有你、只有你还在我的耳边。 我放缓脚步,把手机贴到另一隻耳朵:「这件事等你回家,我们面对面再讲吧,因为太复杂啦!这样讲话不方便。」 「好,我会准时回家。」 准时回家……真救命,哥哥是刻意的吗?我好像变成了在家等候丈夫回来的新婚男人! 我吞了吞口水:「崔子行……你现在忙吗?」 「挺忙的,一时三刻也走不开。」 「那、那算了,我掛囉!」 「──小逸,等等。如果是五分鐘、十分鐘,如果对象是你,绝对没问题。」 他……他真是的!明明说自己忙得要死,下一句偏要补充忙得要死的自己愿意听我讲话,太奸诈了吧?我气得有点牙痒痒,喉咙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我要跟你聊两分鐘。」 「两分鐘这么短?」 我不管他,直接打开话匣子:「你觉得崔丝缕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你刚见过她?」 「是啊,她像笑面虎,平时对着我笑瞇瞇的,但她对秦家非常恶劣!我看不下去了!」 「是吗?」 「是!」 哥哥在线路的对面停顿一会儿,而后续道:「她的确是个不好惹的人,不过她没有伤害你吧?」 「呃?嗯……」 「她对你应该不差吧?」 「嗯……」 「只要你真心待她,不要伤害她,她绝对不会对你怎样的。」 哥哥显然站在乾姐姐身边,尽替她讲好话,但他说得也没有错。 我对崔丝缕没有半分亲切感,有心事绝对不会想跟她谈,不过她好似乐于当我的乾姐姐。数个月前回t市便开始接近我,我摆明不信任她,她待我的态度依然未变。 ……不对。电视剧的奸角不正是这样吗?先对家中所有人大献殷勤,夺走家產后便一脚把我们踢出老家…… 就在我这样猜疑时,哥哥说了。 「我以前一直想,如果我们家里有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最好是有一个大哥或大姐,那么我和你就能够在一起,逃离家里的种种责任……所以,她来了,我很兴幸。」 我心头一揪:「你、你要把所有家產给崔丝缕?」 「不,法律不容许。崔家家產总会分到每个人口袋里。」他俏皮一笑:「但是,难得有人跟我坐在同一条船,帮我分担,比起自己一个人像头蛮牛乱衝直撞好多了。再讲……」 「怎么?」 「如果我跟你走了,还有丝缕会照顾爸和妈。」 「……欸欸欸?你、你……!」 我的心跳快得迫使我凝在原地,身体顿在原点。他想跟我私奔? 「不不不……不对啊,哥哥!崔丝缕她……她!她是大奸角!你认为她真的愿意照顾老头子和老妈?」 「怎么不可能?她比你更体贴爸妈。」 「但是……但是!」 我猛然记起回老家时看到的照片。这几年来,哥哥没有跟老头子、老妈有任何合照,偏偏作为乾女儿的崔丝缕还兴致盎然地向我讲述照片背后的小故事。 崔丝缕比我和哥哥还孝顺? 该不会,一切都是假象,全是崔丝缕的亲情把戏? 「超过两分鐘了喔,小逸。」 「……什么?」 「我先掛线了,关于崔丝缕的问题,今晚再问我吧,我乐意奉陪。」 我愣愣地跟他道别,我愣愣地听着已经消音的手机,心头再度化为真空。 崔子行啊,你真的很爱吊人胃口。 对我忽冷忽热,教我期待着并失望着;自己的事不说就罢了,别人的事也不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接下来的时间,我继续在我出生的地方,既熟识又陌生的t市漫游。我特地在人流最多的大商场里游逛,看不见可疑的黑衣人,也不见老家派来的佣人,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已经是放学的时间,一个个穿着校服的人群在街道上冒出头,三五成群,害我有点羡慕,也有点担忧。 上学期因为哥哥的订婚礼,害我缺课多天;现在又被秦家呀、哥哥呀软禁,许多事情未解决,回不了s市,上不了学。 我、难道要重读一年级了? ……不行,我的好朋友秦永凡面临这么大的危机,我怎能担心自己的琐碎事?蠢呀我! 当我拚命把学业的烦恼拋在脑后,还真有点邪门,竟然让我在7-11门前逮到跟我失联多天的秦永凡! 更邪门的是,他的脸红到耳根,脚步摇摇晃晃,手里拿着酒罐,还离谱到我站在他正前方,他还可以把我当成路人,在我左侧擦身而过! 他不是喝醉了就是得病! 我还未来得及喊他,他就撞上垃圾桶,狼狈得在行人道上单脚乱跳,学生们活像看见精神病患那样远远地绕开他,怕被传染。 我惊吓地跑去扶稳他,天啊,我的言语能力开始失控了! 「凡凡……你、你啊……你喝酒喝太多吧?」 他醉醺醺的眼神飘向我的头顶:「……你是谁?」 「我是你的好朋友!崔逸向!」他居然患上失忆症?我摸摸他有点热却不烫的额头:「秦大哥呢?他在哪里?没跟你一起出来吗?」 他陡地推开我,以眷恋又虚幻的微笑一步步走向前方,对空气说:「嗯……大哥,你为什么不一起来?」说完,他突然跌倒……哇啦!这是什么事?秦大哥到底在哪里?黑衣人呢,没有保镖跟着他一起出来吗? 我快速张望四週,他们不在,会帮助秦永凡的人全都不在他身边。 ……不,还有我。 我连忙叫了计程车,不假思索说出刘敏聪住的酒店的名称。说时迟那时快,司机脚踏一踩,我们已经离开了繁忙的城市中心地带,驶入高速公路,窗外近景如旋风逝去,只有远景能在眼里逗留。 身旁的秦永凡一脸憔悴,酒味重得要命,手中的啤酒喝光光了。我观察了一会儿,呼,还好他不是喝醉了就会大吵大闹的人,不过他双手捧着空空的铝罐摇啊摇,那孤寂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或许我该联络秦大哥,秦永凡的手机应该有他的号码吧。 抵达酒店后,我先去拜访刘敏聪的房间,没人,这才订了另一个单人房好好安置这可怜的小帅哥。 我一把他放在床上,他就呈大字型摊开,像死人般动也不动。我双手摸向外套衬衫长裤的各个口袋,他却难受地翻来翻去,活像我要强暴他似的! 好不容易摸着他的屁股、把他整个人扭回原位,将手机从裤袋掏出来,他却蜷缩起身体,十指掩着嘴巴……喂喂,该不会想吐啊? 喝醉的人真要命!酒品这么差就别喝酒啊!……咦?这句话好像金主大人讲过。 不管啦!先把他送去浴室再说! 这时我才发现房间大也不是什么好事,从床铺走到浴室需要十步,我一边走、一边担心皱着眉一副妊娠状的秦永凡会不会突然吐出来。我留意着他千变万化的表情,看也看得胃痛。 好不容易抵达浴室,我让他站在马桶前。看到马桶,他的眉皱得更深,身子往前一弯──嗯,没有吐。 我默默陪着他在马桶前站了三分鐘,他的身子一直如杨柳般柔弱摆动,却没有吐出任何污秽物。 我好言相劝:「小凡凡,想吐就吐,别忍耐!」 听到我的鼓励,他的身压得更低,头发差点儿要碰到马桶了! 遗憾的是,他仍没有吐,只是猛烈地咳了几声。 我再默默陪了他五分鐘,他的咳嗽好转了,想吐的跡象连连,但他没有吐。 我的忍耐值到达极限……决定放弃……不过我还是很怕他突然吐到我身上啊!酒店有没有什么醒酒茶啊? 与其让他躺在床上睡,我决定让他留在浴室。我为他调了半满的浴缸水,温度稍热,躺进去肯定很温暖。 我问:「小凡凡,去洗澡吧!」 他没有回应,仅歪头傻笑。 「小凡凡,你能自己洗澡吗?」 他没有答腔,跨出脚迈向浴缸,连皮鞋都没脱……哇塞!我差点把自己搞到下水,才用身体硬生生隔开了他的鞋子与浴缸水! 「好啦好啦!我帮你……呜呼呼?」 帮这个可爱的小帅哥脱衣服、擦擦背吗?这真是让人遐想连绵的戏目。 ……唉,不,事实上一点儿也不引人遐想。我像在服侍残障的痴呆老人家,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一层层的冬衣剥光……哇哈哈,很棒的身体!表面上看来是文弱书生,手指相当纤细,不过身体完全不瘦弱!肩宽、胸襟也宽,看得出是有做运动的,腰部相对之下显得苗条,很有魅力,好一个小帅哥嘛! 正当我忍不住摸他的胸部,他猛地掩着嘴巴靠近我!我慌张逃开,但他还是没吐。 哎呀,想吐不吐的样子真麻烦。 下一个步骤,把他的下面全脱光光! 先脱袜,再脱长裤,最后是内裤,他的双脚也很结实呢……呼呼呼,我还是第一次帮哥哥以外的男人脱衣服耶! 我按捺不住疯狂的心跳,咽下口水,注视秦永凡全裸的身体。哎,怎么办? 美人在前,我好想……好想一亲芳泽喔! 嗯、跟哥哥以外的人kiss吗?亲一下应该没问题吧?嗯,绝对不是乘人之危喔,只是要收取一点点服务费! 我战战兢兢地凑到他的脸上,那迷茫的眼神、桃色的脸珠、鲜嫩的嘴唇,真是让人妄想暴走啊。秦永凡平时太正经,现在的感觉予人一种充满反差的性感。 我紧张兮兮地别上双眼,头靠得更近── 「咳、大哥……呜啊……!」 他再度作出呕吐状,最后没有吐,但我想侵犯他的欲望已经飞到外太空了。唉,难得有个裸体帅哥在身边任我摆佈,我却只能像个性无能那样照顾他,真让人气馁。 我镇定心神,双手摸到他的背部与大腿,尝试对他来个公主抱,我要像王子一样抱他到浴缸里。 这时候,出人意表的事情发生了。 他像mb一样热情地环着我的脖子,香唇靠过来…… 啊啊? 他没有亲我,他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在我们鼻翼差不多触碰的超紧张距离盯着我。 这未免、太刺激了吧?如果哥哥对我用上这招,我可能立即昏了……不不不,我怎么会想到崔子行? 「……我不会走。绝对不会离开你。」 咦咦?什么?他好像把我当成谁了? 「我不回u国,你不是反对我到国外?还花费多少功夫把我叫回来,把我当成玩具……很好玩吗?」 咦咦?他说的那个人,难道是…… 「我不会再甘心情愿当玩具。你再怎样对我,我也不会任你摆佈。明明……已经一起了……」 酒醉的秦永凡突然扑倒我,我哑然躺在僵硬的地板上,然后,他的嘴唇就凑上来了……唔、他就像第一次接吻的青涩男孩,嘴唇碰一碰,然后含含我的嘴唇……啊,好重的酒味。 ……咦咦?等一等,不对劲! 青涩男孩怎么会用色情的抚摸手法鑽进我的衣服内摸我的奶头?这已经超出可接受范围啦! 「别发酒疯!」 我用力推开他,将一瓢水浇到他脸上,他这才定格,变回傻傻呆呆的木偶。很好!我警戒地扶起他,放他到浴缸内,他自个儿沉了半个脑袋,只剩鼻孔悬在水平线上,幸好他还懂得洗澡! 真是的,小凡凡真过份!害我好像背着崔子行出去乱混的花花公子耶!虽然最先想kiss他的是我啦! 他刚才要kiss的对象,到底是谁?听他的形容,一直箝制着他的行动的人,有能力将他送去u国的人,应该是父母。 但秦永凡的生母梁盈盈大概很久没跟他联络过,秦家老父秦闕几年前便死了。至于叔伯一辈,比如那个秦家黑道大老闆,好像对侄子的生活毫无兴趣…… 果然,想来想去只有秦大哥这个微妙的答案。真、真是的,我的好朋友也喜欢自己的哥哥吗?难道我身边的人都会爱上哥哥?该不会明早醒来,刘敏聪便会爱上一个跟他失散多年的英俊哥哥啊? 无论如何,先通知秦大哥,秦永凡醉了……还有,不能相信秃头大老闆! 我跑出浴室把秦永凡的手机捧起来。秦永凡这少爷实在朴素得过份,现在还用按键式老手机,色彩跟我的手机差很远,我摸索许久才搞懂哪个是确认键。 萤幕显示他收到三封未读短讯,头一封是我数小时前寄出的「超紧急」短讯,另外两封是谁的呢?我连忙点开来看。 老式手机连文字都成了锯齿状,相当难看。 但是,短讯内容简单易懂,不消几秒便看完了。 在挤迫的小萤幕上,的确出现了这样的黑色文字: 「大哥进了医院。」 最后面写着「二哥」两隻字,寄件者是秦君成。 最后的那一封短讯,内容就更明确了。 「如果想向我要钱,明晚七时正来帝都酒店正门找我吧。」 署名是崔丝缕。 第46章 无能为力的主角 我无法打电话给秦大哥,也无法向他发短讯。 他在医院。 他肯定受伤了。 在秦世天入院后一小时,崔丝缕向秦永凡发出短讯,表示自己可以给他钱。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我全然不敢想像崔丝缕皮肤下到底流淌着什么顏色的血! 如果、如果曾经跟我一起住在老家,经常以漂亮笑脸跟我谈话,动不动就抱我,牵我的乾崔丝缕真的是这样的大奸角……我的毛管再度直竖。 老头子跟老妈被骗了?哥哥也毫无防备地信任她? 为什么一切麻烦事都在这时间发生啊? 秦永凡还是醉得很厉害,不知道他跟秦大哥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害他喝这么多酒,直唸着什么「大哥、大哥你好过份」,活像被拋弃的女人。万般无奈下,我敲了一封短讯回覆秦君成,表示秦永凡喝醉了,明天才会醒来,我会叫他打电话联络,署名是很有神秘感的「凡的友人」四字。接下来的时间,秦家二哥没有任何回覆。 当我让秦永凡穿好浴衣睡在大被子里已经是晚上。我还忙着照料这小酒鬼,崔子行打电话来了。 「小逸,你在哪里?」 「……啊,我不在海边!我在酒店照顾朋友,他醉了,他的家人抽不了时间接他回家。」 「朋友是秦永凡?」 「……哇!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派人跟踪我?」 「没,只是直觉。你在t市应该没有什么朋友,所以只有几个可能。」 「喔……」 换成哥哥跟谁在一起了,我肯定答不出。 「你现在在哪儿?」 「仍在t市啦,你别担心,我不会拿几百万借给秦永凡的!」 「你在酒店吧?哪一家酒店?」 「喂!我真的、真的不会送钱给姓秦的人!秦家都倒了你就别穷追猛打了好不好?秦永凡年纪还很小,他什么都不懂的!」 「……小逸,你别担心,我没有兴趣加害他,我最想见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们早上不是约好了吗?乖,告诉我,行不行?」 好吧,听他那关切的口吻好像真的是记掛着我,于是我把酒店名字告诉了他。他还追问我房间号码,九成是要亲自过来。 「你不用来!明天我会回去啦!」 「我担心你会被喝醉酒的朋友怎样了。」 「怎样?」 「被喝醉酒的男人给怎样了,电视剧常常有这种剧情吧?」 他肯定以为我和秦永凡有姦情!但跟秦永凡有姦情的不是我,而是躺在遥远医院病床上的那个秦大哥啊! 跟我有姦情的,则是跟正在我通电话的这个坏哥哥! 过了一段时间,崔子行到场了。见秦永凡一时三刻也不会醒来,我和哥哥便窜入隔壁刚刚订的房间,嗯,双人床。 「小逸,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一定要打电话给我,知道吗?」 「嘖,以前你都当我是空气,把我丢在s市几年!」 「现在绝不会放下你一个了。」 待门一关,哥哥便紧贴过来,炙热的温度瞬间让我从头顶发热而亡。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开心得要命,可是早上见过黑社会,下午遇见被我家害到破產的朋友,我怎能开心起来?唉,恐怕现在谁说喜欢我我也会无动于衷,像个阳痿病人。 我甩开他,坐在床上,板起脸问:「你知不知道崔丝缕对秦家做了什么事?」 他手插口袋:「不知道。怎么样?」 「秦家不是有分商道和黑道吗?今天早上,她跟黑道那边……」 从崔丝缕跟黑社会大老闆的商谈到秦永凡的短讯,我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尽可能不遗留半点细节。哥哥大概没料到我会讲这么久,中途坐在我身旁,安静聆听。 说完后,我深觉得自己的口水都乾了。 哥哥听到中途眉头还会跳几跳,抢着问几句细节,但知道所有真相之后,现在他的表情却很冷淡:「原来是这回事……」 我气得猛搥枕头,严厉指证:「什么这回事啦!黑社会耶,斩手指耶!很常见吗?」 「你这么关心秦家吗?」 「什么?」 「小逸你真的变了很多。以前啊,你只会跟在我身边……」 「喂喂喂!我关心我家那位乾姐姐,我关心我的好朋友,你就说『小逸你变了』?崔子行,你真嚣张!最好我是你的所有物,永远做你的臭屁虫,除了你就什么都不懂,对吧!呸!」 他不提还好,现在装模作样提起我就气得想赏他一个大拳头!我凶狠地朝他的脸猛喷口水:「初中时我一直留在家,你就骂我是米虫,赶我去学校;现在我上大学啦,很懂得交际啦,金主大人都很看得起我把我订下来啦,你们又来骂,一个两个都把我软禁啊软禁的,大学生干不了,变成你们的狗啦!只会向你摇尾巴汪汪吠!崔子行,你真够厉害!」 崔子行微微张开眼,而后勾出一抹苦笑,苦得像完全没放糖的黑咖啡,让旁人怎么都笑不出来。 「对不起,是我错了。但是,小逸怎么关心别人的家事远胜于自己的家事呢?你连别人的爸爸有情妇,情妇叫梁盈盈都知道,却不知道自己爸爸的生日吧?」 「……呃、这个……我也不知道秦家那些人的生日啊!」 「你不断关心秦家的事,但从来不关心崔家。」 「我、我没有不关心!现在崔丝缕不就姓崔的?是乾姐姐……」 「对呢。小逸把这位才认识不够一年的姐姐看得比爸妈更重要。」 「我我我……我哪有!」 「至于那位认识不够一年的朋友秦永凡,就比我更重要吧?所以你一直叫他小凡凡。」 「才不是!喂喂!」 「你爱上秦永凡吗?所以,当我要秦家破產,你才会猛烈反对,现在也要参一脚?」 ……停,我喜欢的是你耶! 干,我从来没试过这么想打一个大帅哥!我一直一直说我喜欢他,我都讲了上千万次了,他全当作耳边风吗? 我咬牙切齿地握紧双拳,狠狠地瞪他,可惜终究没有把拳头挥出去。唉……他那双眼睛忧鬱得足以让绿叶枯乾,好像很担心我会被秦永凡抢走。 我松开手指,尝试用文明人的身份和平理论:「如果你的朋友破產了,你会袖手旁观还是参一脚?」 如果他有种说袖手旁观,我肯定会从此对他的一切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幸好崔子行还有点儿良心:「看是什么情况,能帮忙的便参一脚。」 「对啊!我能帮忙的事有限,我不可能为秦永凡再弄一间大公司,不可能一辈子付钱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但是呢、但是我或许有能力让他们不用被邪恶黑社会打进医院!」 「对不起,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 我还没说完,哥哥毫无先兆地抱着我,嘴唇贴到我的耳廓:「小逸,你还喜欢我吗?」 呃呃?怎么哥哥会直截了当问我这种问题?他患绝症了吗?这不是正常的哥哥! 我扭过头想望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神色,但他的嘴巴偏要追踪我的耳朵,好像隻任性的小猫啊,或是小鸟,我看不到他的脸。他到底在搞什么?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唯有继续绕回正题:「所、所以呢……那个崔丝缕不是你想像中那么孝顺,她是个大坏人,跟黑社会有联系,我们必须提防她!」 「你回避了我的问题呢。」 嘖,这种事注意得真快!我说:「你才是回避了我的问题!我正在谈很严肃的事情,我真的真的很担心崔丝缕会对我的朋友、甚至对我们作出恐怖的事情,别说财產了,搞不好连性命都丢掉,你怎么老是扯到别处!」 「扯到别处?」崔子行亲了亲我的耳朵,用温软得会把脑波失控的夜色温柔说:「我也很严肃。要是你喜欢别人,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那个时候,崔丝缕把我杀了,我只会衷心感激她,是她帮我脱离人间地狱。」 咦……崔逸向,等一等。哥哥真的有点古怪,怎么不断说这个话题? 这种气氛,好像要告白? 哥哥有可能说出禁语吗? 今天是秦家倒闭的大日子,是秦家悲剧的一天;同时,哥哥跟我约定好,今天他会向我说出真相。 崔丝缕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子行为什么非要让秦家破產不可。 崔子行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有时放开我,有时囚禁我。 崔子行会否回应我心底的恳求。 我使劲逃出他的缠绵攻势,正视他的脸。 他刚才的语气、举止很轻佻,好像在逗弄无知女学生;一旦跟他四目对峙,却会发现他眼里是认真多于戏弄,不容我有否定的空间。 我的心跳开始彻底失控了。 我、我们之间的恋情有可能实现吗? 他……期待今天,很久很久了吗? 「哥……不、崔子行。」 「嗯?」 「你喜欢我吗?」 「喜欢。」 「是、是哪一种喜欢?」 他向我魅惑一笑:「你希望是哪种喜欢?」 崔子行这、这混蛋!这与其说是在徵询我的意见,更像是调戏! 他在调戏我!那个把我锁在房间里,天天策划要让秦家倾家荡產的崔子行居然这样子调戏我!这样子情人式的调戏! 事到如今,全个房间充满了粉红色告白气氛,但我完全感受不到真实感,脚下是云,屁股下是雾,一旦乱动就会高速坠落,什么都没有了。 早上见黑社会老闆,下午照顾喝醉的朋友,晚上……被哥哥告白? 等等,崔子行啊,现在不是告白的时候,黑社会乾姐姐呢,被送到医院的秦大哥呢,在隔壁房间醉昏了的小凡凡呢…… 「小逸,快回答啊。你希望我怎样的喜欢你?」 他一边低语,一边贴近我,再贴近我。我的鼻头被他吻了,还有眼帘,脸颊,额头,像蝴蝶拍翼的吻,一瓣瓣地点过来,好痒好痒哦…… 奇怪,明明平常就把「我喜欢哥哥」掛在嘴边,今天到底搞什么?这种有口难言的感觉。 现在,他的脸近得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唇近得好像会因为一个不留神而相撞,然后再来段云霄飞车的激吻…… 「不过,如果你要的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我绝对办不到。如果你已经不喜欢我,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喜欢我。」 语言紧接着的是行动。 他终于攻陷我的唇,这并非我预期的深吻,却足够把我的唇封印得不留下任何空隙。 真是的!崔子行这老谋深算的傢伙,从第一句到现在都盘算好似的,我前来质问崔丝缕的奸计,他却追着我逃入爱情的穷巷,强迫我面对。 当我忍不住别过脸喘气,他进一步把我迫入他的怀里。 「小逸,你还喜欢我吗?」 我勉强自己闭着呼吸,好不容易才把答案叫出来: 「喜欢两隻字太肤浅了,我……我爱你!我爱崔子行,比恋人之间的爱还要爱!我……」 他的右手覆盖住我的嘴,不让我再讲下去。 像个专制的大商人,他露齿而笑,自顾自地下结论: 「我也是。我最爱的人是小逸,崔逸向。从今以后,我们要在一起,我要每天吻小逸可爱的小嘴。」 禁语被说出口了。长久贴在嘴巴的封条终于破开了。 我好像堕入了一场梦,甜蜜得足以醉死人的梦,甜蜜得要是隔天醒来、一切消失,就会痛苦得自刎的梦。所以我抓紧他的身体,不断叫喊他的名字。 崔子行没有放手,从坐在床上直至滚到床上,从有穿衣服到全身光溜溜。他从语言攻陷我,用身体进入我,每一处都不断吞噬着我。 我无能为力地承受着,感受着。 「小逸,这不是梦喔。我啊……我以后绝对不要离开你,你也不要向我耍脾气就逃跑了,好不好?」 噯。 如果这一切并不是骗人的梦,我绝对愿意啊。 最好现在就发挥你的商人本色,咱们订份有法律约束力的合约,让你这位大商人绝对不敢离开我。 第47章 解明之前 跟哥哥在床上做一做,我便熟睡了……咳,其实不只做一做。我们做了四次吗?还是五次? 儘管如此,我蛮早起床的,只比上班族的上班时间早十几分鐘。我有理由相信我是被痛醒的,屁股、肠道,真的很麻!小腹还在搞啊搞的! 「小逸早,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洗洗?」 哥哥坐在书桌前,满脸清间地看报纸。明明到了最繁忙的上班时段,他也毫不着急,脚板仍套着毛绒绒的拖鞋,他应该不用上班吧。 我婉拒了跟他一起洗澡的计划,顶着晕呼呼的脑袋进入浴室梳洗。 昨天,我被哥哥告白外加上了床,做爱时间还是歷来最长。 除此以外,我还见到崔丝缕,黑社会和秦永凡,我见不到秦大哥是因为他住院了。 唉,昨天发生的事太多、太乱了。温水洒在我的头顶,快速唤回我的神智,但各项事件仍然剪不断,理还乱。 当我从浴室跑出来,我一马当先问:「崔子行!你、你……不对劲!怎么会突然跟我上床?」 「本来我没有这种打算呢,不过小逸一直说爱我,我根本无法禁慾啊。看,小逸的小裤裤也说爱我吧。」 崔子行一边讲,一边捡起昨晚丢在地上、属于我的斑马纹内裤,放在鼻前,好像嗅鲜花那样振动鼻尖。 ……大变态!崔逸向,冷静些,你要命中红心地发问。 「放手啦!崔子行,你现在还喜欢我?」 「这个问题我昨晚该回答了吧。我喜欢你,我爱你。」他淡定地把内裤放进浴室,然后又坐回床上,拿起报纸:「看来小逸上床后,记忆力会大幅衰退呢。」 气死人了!我的问题跟昨晚相同,但现在的气氛压根儿不浪漫,崔子行完全进入老夫老妻、见怪不怪的可恶状态耶,这样算是昨天告白的人应有的态度吗? 不行,我要问昨天来不及问的问题。 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哥哥,你怎么会忽然跟我表白?你以前不是死都不肯告诉我吗?你对那个未婚妻容颖又是什么感情?你干嘛要迫秦家破產?你说秦家破產后会告诉我一切的!真相是什么啊?那个黑社会崔丝缕究竟要怎么处理?不把她赶走吗?」 「这么多问题啊。你想我先回答哪一条?」 ……还要排序吗?对了,我前一秒问了多少问题? 结果我还是没问出个所以然。哥哥说先把早餐拿回房里,有时间的话就边吃边讲。 「反正小逸想知道我的一切,昨晚了解完我的身体,今天想了解我的想法,对不对?我绝对会满足你的要求。」 他很自以为是地露出模特儿的自信微笑,很欠打,我却怒不起来。 相反,这样的邪恶哥哥让人开心。 趁着他去大堂拿早餐,我混乱的恋爱心才固定到体内,不再乱飘。哥哥爱我纵然值得我跑去喜马拉亚山欢呼,但别忘记,我的好朋友秦永凡的家才刚破產,他喝得烂醉,正躺在隔壁房间急需照料。 我穿好浴袍,确认身上没有任何哥哥乱给我的性爱味道,便拿着钥匙衝进隔壁房间。 房间的景观跟我和哥哥的双人房很相近,向山那边儘是窗户,可以远眺对面被森绿色林木重重包围的山峦;太阳从山谷升起,跃上高空,把酒店地板照得金光灿烂。 秦永凡正站在阳光下,皮肤被照成了发亮的金。如果他现在对镜头笑一笑,肯定能迷倒不少年轻女性,男士也不免被吸引。 岂料他的脸上非但没有笑容,还带着前所未见的愤怒。 怎、怎么了? 他瞄了我一眼,那张绷紧的脸才稍微放松,看来他怒的对象不是我。但他并未跟我对话,把掌心的手机收入裤袋,垂头扣钮子,不一会儿,他变成了穿着厚重棕色冬衣的稳重青年,完全没有宿醉徵状。 他急步走向木门,那份要撞开所有障碍物的气势,害我不知道该不该闪到旁边。 最后,我还是有点不自然地守在大门前,向他打招呼:「呃、小凡凡,你起得真早……」 秦永凡朝我升起一抹几乎不可见的笑,怒眉仍未解开:「谢谢你照顾我。我有急事,先走了,再见。」他的脚踏出半步又停下,从口袋抽出钱包,从里面掏出仅剩的几张钞票:「房间这些钱够不够?」 我慌了,连忙把钱推回他那边:「你收回去!房间钱由我来付!」 「我不想欠你们家一分一毫,你收下吧。」 他说这句话时有点激动,特别在「欠」、「你们家」、「一分一毫」这些字眼上。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住个酒店用得着这样吗?」 「如果钱不够,晚一两天我会送回来,别担心。」 该死,看来他不付钱就不安心,固执的傢伙真麻烦! 我瞄了瞄钞票数量,嘖嘖蹟,是足够吃好几顿很好的饭菜啦,可怎么够付得起这家酒店一晚的住宿费? 我继续把钱推回去:「圣诞节你也让我睡你的酒店啊!」 秦永凡一时间有些愣了:「那次……不算。」 「怎么不算?啊,昨天我也有用这房间,睡了几个小时,浴室都用过几次了,你这些钱,我绝对不收。」 我直接把钱塞进他的手掌里,但他一脸迷茫,好像很想把钱全部送给我。 我不耐烦地把双手藏在背后:「我不想跟你们家有任何拖欠!」 他这才不服气地将纸币收回钱包内,真是太顽固了!秦永凡到底搞什么鬼啦?态度有够冷淡的,真把我当成敌人了? 我正这么想,他还真的冷淡地越过我身旁,直接离开! 「喂喂喂!小凡凡!」 他在走廊上停下,并未回头看我:「你别再找我了。」 「呃?」 「我不希望我跟你见面的事被别人知道,以为我们在商量些什么。」 我一时间反应不来,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我才抓到重点:他大概认为崔家毁了秦家,所以我跟他是一辈子都不能相见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吧?真是的,为什么哥哥一定要破坏我朋友的家?讨厌的崔子行! 我以野马的速度奔跑,总算在升降机大堂前截住他:「等等,小凡凡!我们……还是朋友吧?」 他的影子钉在原地好久,他才以我听惯了的叹气说:「……对不起。我明白我家变成这样跟你毫无关係,但是现阶段我无法接受。」 我小心探问:「现阶段不行,未来能回復通讯吧?」 「也许。现阶段,请不要再找我了。」 他一说完就按下升降机按钮,头顶的红色数字慢慢从g层往上跳动。 我鍥而不捨追问:「那、那么,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秦永凡仍然冷酷地面向墙壁,根本不想搭理我的模样。 我细声问:「嗯……欸,崔丝缕不是约了你见面吗,你会不会去?……啊!其实呢,昨晚你醉了我才无可奈何看了你的手机,绝对不是我刻意──」 「崔丝缕找我跟你没有关係,希望你不要插手。」 升降机太快抵达,他快速走进去,我连忙用拇指按住升降机按钮。 「我还未讲完!」我快速瞧瞧週围,压低嗓门,「你千万别找崔丝缕,她很危险!还有你们那边的黑社会那个大叔……秃头的大叔……堂叔、你们堂叔也危险,别找他!这两人密谋要害你们!杀你们!」 「堂叔……」 秦永凡的嘴唇微颤,看得出他想进一步追问我详情,但最后,他只有抿唇,如同肺部出问题般深深抽了一口气。接着他步出升降机,却不是跟我一起回房间再聊,而是用力将我的手拨开。 他箭步返回升降机内,眨眼间已消失在闸门之后,我阻不了。我猛然想起绑架回来后的一个多月,他没有跟我联络,我找他他也不予理会。 大概,他早就想跟我断绝关係了。 回到房间时,哥哥还没回来,大概是在楼下挑选美食吧。我开了电视,再跑去浴缸调热水,总觉得屁股还是痛,再好好浸一下吧。 「食品製造商丰叶将于明天上市……」 电视正在播无聊的财经新闻啊?这家酒店有没有音乐台? 我拿起摇控器正想转台,萤幕右上角却出现崔子行的脸! 「昨日崔氏企业董事儿子崔子行突然宣佈跟容颖解除婚约……」 啊?解除婚约? 比起开心,我更觉得错愕。昨天把别人家搞得破產后就马上跟漂亮未婚妻解除婚约? 我完全不能理解,完全不能!我静坐在床上,手放大腿,竖起耳朵聆听这则奇怪消息,但是……那些新闻报导员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新闻啦!她说完一两句,完全没有分析解除婚约背后的动机与影响,自顾自地说些没人关心的股市升跌! 我气得讲不出话,关掉电视,忍不住大喊:「这个世界到底搞什么鬼啦!」 「什么搞什么鬼?」 呜哇!房门突然被推开,那是手提一大盘食物的崔子行。 「怎么一个人在房里大叫?有幽灵吗?」 崔子行的口吻相当轻松愉快,嘴角明显夹着微笑。 看到他精神奕奕的神采,我才想起:昨天他不但把秦家搞破產、毁了容颖未婚妻的身份,还向我甜言蜜语,在床上干了我好几次,嗯…… 看样子,事实应该离我想像中不远…… 我从床上跳起来,踮起脚尖,以水平的姿态跟哥哥对望:「你不要脸!」 「……怎么了?」 「哼,我早就听刘敏聪讲过啦,你跟容颖结婚,是想牵制秦家,对不对?所以秦家一消失,你便忙不迭地跟容颖解除婚约,因为你对容颖本来就是抱着玩玩的态度!现在你自由了,又可以找别的女人乱玩,是不是?」 哥哥放下盛放着浓郁香气的美食,一脸没做过亏心事地说:「跟容颖解除婚约后,我有找别的女人吗?」 「没有,但是你找上我!」 「对啊,我只找了小逸你。」 他直接的回答顿时让我语塞。唔、呃…… 就在这时,我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啊,浴缸水满泻了,这正是摆脱这个尷尬的大好时机! 我跟崔子行做了个stop的手势,忙赶去浴室处理那一整缸水,顺道关门,大叫一声「我洗洗后再吃早餐」。算了算了,烦心的事有空再想。 「小逸。」 ……呜哇哇!又、又是哥哥!我吓得整个人沉到水中,警戒地注视门口:「……什么事啦?」 他看来是贴在浴室门边,话音清晰地越过木门、撞入我的耳朵。 「要我帮你洗吗?」 「不要!你这个欺骗少女,把别的女人当成事业踏脚石的混帐!」 「容颖早知道我要对付秦家,也知道婚约会随时解除,我们早就说好了。」 ……呃?他在乱掰些什么? 「总之,待会儿吃完早餐,回家时再谈吧。」 「回海边小屋吗?」 「不,回老家。有些事得向爸说个一清二楚。」 崔子行斩钉截铁的口吻,让我发现这次回老家或许并不单纯。 第48章 解明 「我跟容颖从一开始便商量好,等秦家破產后就会解除婚约,她也赞同。」 在我认不出品牌的银灰色房车里,哥哥坐在驾驶座操控车子,我坐在他身边,时而看看窗外建筑,时而望望他的脸。 哥哥开始一五一十地向我解释所有的事,冷静得好比茶馀饭后间聊的态度,活像早就把这些台词背了千万次。 我将手肘傍在车窗上,很是纳闷:「容颖对你抱着什么感情?」 「命运共同体?大概吧。普通点讲就是朋友。她本来就有喜欢的人。」 「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 看来金主大人的情报有一定真确性──容颖跟狐狸相的秦君成真的有密切关係。不过这就奇怪了:容颖直接嫁给秦君成不就好了,这样秦君成肯定会善待容颖的父母兼公司呀,她干嘛要来缠住崔子行? 「既然她有喜欢的人,干嘛要跟你又同居又订婚?她贪钱?」 「傻小逸,不要乱抵毁别人喔。」 他说到这儿就停下了,因为眼前是个十字路口,他得聚精匯神地等待交通灯变绿。不久,车子拐向左边,大道畅通无阻,却不见他用力踩脚踏加速。 他看着无车的公路一会儿,心不在焉地问:「刚刚讲到哪里?」 「你叫我不要随便詆毁别人!」 「喔,我想起来了。」哥哥装作无辜地傻笑,说话的速度跟车子一样蜗牛:「我和容颖的婚约算是一场商业关係吧,不过她确实是很不错的女孩,很贤慧,在现世代很罕见了。」 我才不想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我绕起双手,咬牙切齿:「你们之间的商业关係是什么?合力打倒秦家?」 「嗯,对了一半。」 「只对一半?」 「当时容颖父亲的公司差点儿被秦家玩残了,我决定插手。」 「插啊插就插到她家的床上去?崔子行,你真行啊!」 「我跟她没有什么。」他搔搔头说:「那时,我……生活不太检点,被爸训了很多次,后来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好,于是向容颖提出同居、订婚等计划。」 崔子行因为私生活太放荡,夜夜不归家,令老头子相当不满,开始对他的生活作出各种限制。四年前哥哥跟我在s市同居时,他的多媒体设计学位只唸了两年,之后跑回t市了。他「不负眾望」读了个名牌大学的商业学位后,哥哥表示希望把多媒体设计学位唸完,老头子便说:「你先断掉你身边的女人再谈。」 就这点看来,老头子难得地做得很对!啊,他终究是个古板而守规矩的上一辈男人啊。 为了完成学位,崔子行还真乖了一阵子,白天上班,夜晚上学,放假了还为学业及工作奋斗。这会儿轮到老妈不欢喜,竟找来一些女人的照片,要为儿子搞上个年代的相亲游戏!崔子行自然不愿意,就自己找女朋友囉。 漂亮善良,有些交情,再加上是容家的女儿──崔子行马上选了容颖当他的「女朋友」,并在同居前事先讲清楚两人的商业关係。 唉,真冷血啊……我忍不住这么想,但同时该死地放了心。 「后来呢?你打败秦家,于是跟容颖闪电分了?」 「嗯。她……她比我想像中镇定呢。」哥哥越说越小声,最终迎来沉默,看向前方的目光似乎有些朦胧了。嘖嘖,该不会是假同居玩出真感情吧? 车子转回我所熟识的商店街了,因为早已过了上午繁忙时段,现在道路人少车少,店里的职员大都游手好间着。 距离老家还有一半的路程。以他这种彷似遇上大塞车的车速,我们还能聊一整个小时吧。嘿嘿,这样正好,我也不想这么快回去。 我慢慢拉到另一个重点问题:「除了容颖老爸的公司差点儿被秦家搞垮了,秦家还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跟秦家到底有什么仇,非要他们破產?」 「没仇。」 「呃?」 「我跟秦家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 「我对秦家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啊,当我知道你跟他们扯上关係了,我觉得他们非常碍眼。」 我吞了吞口水:「这不重要啦。那你干嘛要针对秦家?你想帮崔丝缕报仇吗?」 「报仇是她的事。如果我擅自插一脚,她会非常不高兴吧。」 「那……算了,我不猜啦!你就是无聊,想做点大成绩给大家看,秦家只不过是运气差,刚好被你挑上,对不对!」 他苦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这个理由吧。」 ……理由?他无聊,想做点成绩,于是灭了秦家。这个是理由? 我不用照倒后镜都知道自己惊讶成怎个模样了,哥哥的表情更加别扭,撅着嘴,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儿。 他的无声与交通灯的红光同时起步,我眼巴巴看着一个老人家哈着腰一步一步越过马路后,才听见哥哥的补充。 「……我确实想做一番成绩,而且是大成绩。正巧丝缕有秦家的把柄,所以才决定是秦家。」 「即使他们是黑社会?」 「对。」 「梁丝缕因为握有秦家的秘密文件,所以老头子邪念起,把她招为乾女儿?于是你跟着乾姐姐的情报攻陷秦家?」 崔子行斜瞄了我一眼:「看来你反覆思考过不少次呢。」 「当然!你以为我是傻瓜吗?」 「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子,你误解了爸,傻瓜小逸。」 ……这混蛋傢伙!前一秒称讚我,后一秒又说我错,摆明是耍人!我以大爷的手势甩甩手,叫他继续说下去,他偏偏突然拋出一句「行车时不能跟车长谈话」! 如果不是正巧有一辆交通警摩托车跟我们并排在红灯前,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大骂他。 绿灯亮起,也不知道哥哥是怕警察还是想走捷径,他驶进偏僻得只容一辆车子通过的小路,我甚至认不出小路的出口,只见行人数量稀少得可怜。 他的头发软绵绵地压上了椅背,用老人家的口气继续陈述:「丝缕的家境有点复杂……嗯,她没有爸。」 「我知道啊,她的亲生父亲姓秦嘛,秦永凡是她的弟弟!」 哥哥的黑眼珠撇过来,很惊讶我什么都知道:「小逸的朋友真厉害呢。嗯,你说得不错。丝缕一直由母亲照顾,但是她母亲精神有点问题,最后更行为失常,死了,她的亲人视她为疯子的女儿,根本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我们爸和丝缕的母亲多年前认识,理所当然把她接回去……」 「于是变成乾女儿?」 「不是。最初只是安排别人照顾,没把她接到老家。没想到她的工作能力非常惊人,刚满十八岁,她的口才与见识足以应付公司客户……」 「所以就收她为乾女儿囉?」 「不是。但毫无疑问,她的能力比我更加出眾,也更能挑起重担。」 「所以你想做出好成绩超越她,免得你大少爷的位置岌岌可危?」 「不是。小逸你没一次猜对呢。」 他笑了笑,正巧阳光闪烁在他月盘子一样的笑唇上,微瞇着眼、用心注视前方路途的崔子行……看起来可恨地帅,帅得我想骂也捨不得。 我乾咳一声,决定暂时沉默,不发表任何精闢独到的个人意见。 「因为她身世可怜,但非常优秀;她跟爸和妈的关係很不错,对我也好,相处了些年月便正式入籍。」 「你们不会对她起疑喔?太聪明的女人很可怕的!」 哥哥斜睨着我:「小逸,你很了解女人吗?」 我被这暴露出满满不信任的眼神大吓一跳:「谚语都有讲了,最毒妇人心,像崔丝缕那种聪明的女人,手段肯定很毒辣,这是普通人应有的常识!再讲啦,比起女人,我更了解男人,不是我自夸!」 「喔?那你知道哥哥现在想什么吗?」 「……了解男人不代表会读心术。」我朗声一咳:「不要扯开话题。老头子随随便便让一个奸诈女人当他的乾女儿,你不反对吗?为什么你们这么相信她!」 他长吁了口气:「最初,我们也怀疑过丝缕,她亲近爸和妈到底有什么目的?贪图富贵?为了证实,我曾经设过陷阱。」 「什么陷阱?」 「我诱惑过她。」 「诱惑什么?金钱诱惑?还是扔一个高级职务给她?」 「我诱惑她:『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听到哥哥平淡无奇地陈述过去,我哑了。我的哥哥曾经色诱过乾姐姐?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剧情啊? 哥哥亮出白牙:「试想想,一般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最想钓我这种金龟婿吧?如果她怀有什么企图,接近我应该更容易达成目的吧?如果她对崔家有任何目的,绝对不会拒绝我。」 哼哼,他这番话实在太自恋了! 不过从现实的角度分析,的确如此。 当时仍未改姓的梁丝缕是个小美人,在公司不乏追求者──然而当崔家长子甫一登场,那俊俏得媲美贵族的脸,受过武术训练的健美身型,再加上有钱少爷的身份,令所有男人都退却了。 谁敢妨碍董事儿子去泡女啊?没有。 崔子行毫无障碍地追求梁丝缕,不过他并不急进,只做些不起眼的行动,再加几句曖昧的语言。 「……等等,到底是什么小动作和曖昧语言啊?」 「我不告诉你。」 崔子行攻势猛烈,但梁丝缕不为所动,行事模式跟以前相同。正当崔子行疑惑这是不是她的故擒欲纵之时,梁丝缕发言了。 「我们还是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乾姐姐传奇性地成为了史上第一个拒绝崔子行的人类。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兴奋了:「她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她一定是识破了你的奸计!」 哥哥不置可否:「算是吧。她的确是个太过厉害的女人。」 梁丝缕不但直接了当拒绝崔子行,还表明自己选择的恋爱对象必须平平凡凡。 「呵呵,如果我真的变成你的女朋友,公司的人会怎么想呢?『因为跟董事儿子相好,事事有特权』。他们会认为我的成就不是靠实力,而是靠贱卖身体。我们都是成年人,你应该明白,人心非常微妙喔,寧可承认鄙劣的谣言,不肯认同别人的能力。」 崔子行看得出她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于是用更自信的语气说:「一个聪明的下属,会懂得分辨上司的成就是靠实力还是靠身体。那些爱惹是非的蠢部下,你不会想讨好他们吧?」 梁丝缕好像被这番话打动了:「崔子行真是个聪明人呢。」 「是吗?」 「聪明人不打妄语。」梁丝缕顿时收起应付客人的笑脸,正容答:「其实呢,你认为我在打崔家的主意,刻意放下身段,所以你专程用你的大少爷之躯来试探我吧。」 「哇塞!真是峰回路转!她怎么看得出来的,你演技很差吗?」 「恕我保密。」 哥哥将头别向一边,看来这当中还隐藏了什么丢脸秘密。 「所以你们没做得成男女朋友囉?」 「当然没有。」哥哥一边回想,一边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后来我直接问了关于她和秦家的事,她爽快回答我,她憎恨秦家,恨不得亲手将秦家覆灭。不过,『做有钱人的情妇』、『勾引富家公子』这些牺牲自己未来的路,她绝对不走。根据她的讲法,她聪明又有才干,没必要为了整垮秦家就把自己的一生赔出去。」 我忍不住拍拍手,对崔丝缕大大改观:「她……她真是个好厉害的人。」 「没错,她太过厉害。」 庸人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崔丝缕则在復仇的同时继续享受光辉人生。从别人看来,她只是个说话温吞,好似不大会生气的巨乳美女啊。 忽然,我想起了刘敏聪,连最强的金主大人每次提起崔丝缕都会变脸,认为她很难对付,可见崔丝缕真的有六七两功夫。 后来梁丝缕在老妈的生日送了一条手织围巾,乐也融融地侵入我家,让两老萌生把她认作乾女儿的念头。连哥哥也不反对,她理所当然成了崔家的乾女儿。 「但是,她跟爸签了一份合约,她没有获得当女儿会有的权力。」 「呃?」 「内容我不太记得,大概是公司由她造成的损失,要由她亲自承担;她也没有继承权。爸、妈、我或者你不喜欢的话,她乾女儿的身份会自动失效。」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事。也是,这是崔家家族内部事务,连无敌的金主大人都不可能打探到的。 我还是满腹疑惑:「你说真的?那么我说『我不喜欢崔丝缕』,她就不再是我乾姐姐了?」 哥哥歪头:「当然不是吵一两句,你就可以否定她的一切。不过,如果她真的跟黑社会那边纠缠不清,危害到我们家,我们就不会留情。她的定位……比较像媳妇那种,做错事就会被赶出去。」 「……原来是这样啊?那她当乾女儿有什么福利啊?」 「还是有很多喔。」哥哥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动起来:「较高的职位,更多的机会,可以代表崔家,还能搬进老家享受富豪生活……只要她安份守己,这一切都是她的。」 「好像不错?」 崔子行像是想起什么,认真地点头追加:「还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对于一出生等于没有父亲,母亲早已死去的她,不是很珍贵吗?」 「我不太相信。像她那种自小没有双亲疼爱的奸险女强人,会懂得关心老头子跟老妈吗?」 「总比你这朵温室长大的小花强。」 ……嗯,好啦,拿我当标准线,崔丝缕非常有孝心啦。 哥哥跟容颖的关係、哥哥为何要灭了秦家、崔丝缕怎样进来崔家,这些一直纠缠我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拼图的碎片一块块拼凑,轮廓逐渐分明。 但我仍有许多不明白:他想要干出一番大成绩,于是打击秦家;这个理由虽然很烂,而他一直神秘兮兮地隐瞒,有意思吗? 另外,为什么哥哥以前拒绝我,现在又选择我?他的态度转得太突然了吧?最重要的是,他选择我了,干出事业了,接下来呢?我们的未来,他有想过吗?纯粹是玩一玩?发展地下情?终生不结婚? 问题依然多得像体毛一样,拔走几条,还有数不清的百条、千条。 就在此时,崔子行猛地把车子煞止,停在宽阔的道路上。我疑惑地向外张望,现况很正常,光线明亮,週围没有黑社会、黑衣保镖或者西装商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啊,等等……这条路,根本不像回老家的路欸? 崔子行把我拐到这种地方到底想干啥?这里没有红灯,他停什么?啊,他不会突然一句「你是我的」就在这种没人的大街上吻我、脱我衣服吧? 不会吧?我想太多吧?天啊……怎、怎么可以这样? 我退后到车窗,猛地摇手:「不行!这样太刺激啦!」 「……什么?」 他把引擎熄了!我直接将「你想干嘛」四隻大字写在脸上,接着,他……他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下一步更直摸我屁股! 「崔崔崔子行!你、你要干嘛,不要乱来!」 他没有回答,只有「卡嚓」一下,同样解开了我的安全带。他如鬼魅般推开车门,走出车子外……怎啦?他为我开了车门,这才温吞解释:「你不觉得渴吗?先买些饮料吧,看看你要不要买什么零食。」 ……啊?确实,车子已经行驶了超过一个小时,他讲这么多,喉咙大概都乾涸了。我再观望四週,这里的环境我并不眼熟,距离老家肯定还有漫长的路吧。 奇怪,虽然哥哥的车速很慢,好多次被其他车辆超过的,但回去老家需要这么多时间吗? 「小逸,来。」 崔子行就像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活生生的王子,他以英国绅士的姿态半弯了腰,向我伸手。可我不是公主,也不是小姐贵妇啊!话说回来,中世纪的欧洲男人之间会怎样勾搭呢? 我抓着他的手腕,很现代式地站起来,朝他露出男人专用的胜利微笑。 他笑得比我更灿烂,然后靠过来……呜、呜呜呜哇!嘴、嘴巴被入侵了! 幸好附近没有人!我稍微调整一个较隐晦的站姿回应,在大街上公开接吻,真是让我的唇舌都有些生硬啊…… 五秒后,强吻结束,他仍意犹未尽地亲我的脸颊,低声说:「小逸,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里是学校喔。」 我踮起脚望向左方,的确有一所初中安静地竖立在旁。 「那又怎样啦?」 「这个时间,学生都在课室上课,不会有人走在街上,擦过我们身边呢。换句话,这里除了我们就没有别人喔。」 「所以呢?」 他……他还真的大胆地抱着我,脸颊还跟我互相磨擦,像小女孩对待心爱的洋娃娃一样! 他撩开我耳边的头发,话音如风:「所以,我们在这里做任何事情,谁都不会知道。」 我的喉咙有些沙了:「那……又……怎样?」 「我想吻你。」 「你、你刚才不是吻了吗!」 「是啊,可是我想再多吻一次。」他突然扣着我的下巴,硬生生把我扭近他那张优雅型模特儿的脸:「小逸,可以吗?」 ……嘖,他在耍什么性感诱惑啦?不过这次诱惑突袭很有威力,我全身都充满了吻他的衝动! 我快速侦察前后左右,确定没人,直接双手搂着哥哥的脖子,朝他的笑唇扑上去……嗯?他干嘛不张嘴?是太吃惊吗? 我用舌头推了几次,他才慢慢打开禁忌之门,我更用力抱着他,长驱直入。 嗯嗯……啊?品嚐到早餐的牛奶味了,纯纯的。 不知不觉间,从我吻他变成他吻我,他把我压向房车,我们用更激情的姿势接吻。我的后脑被压在车窗上,双脚无力,下半身软软地曲下去;崔子行却乘势双脚分开,骑在我腰上,他的两腿之间竟然贴着我的我腹部……上下上下的动!我还感觉到他的那个部位好似不怎么平坦…… 废话!男人的那里要是平的话就糟啦!但他的那里、裤子下的阳具现正不可思议地硬挺,那不像人类的器官,而是硬梆梆的铁,不断往我身上攻击,然后变得更庞大。 混帐!只是接吻而已,用得着这样做前戏吗? 唉,好热啊……冬天怎么会这么热?如果穿三、四条裤子,能否挡得住这种热情攻势呢? 茫然间,我们的吻中止了,崔子行的唇离开前还轻轻一吸、舌头一滑,将我的唾液带过去。他提起食指,像小刀一样割断我们嘴角的透明残丝,再洋洋得意地将食指放到舌上,在我面前品嚐、吞噬。 这傢伙真是该死的性感! 崔子行黏在我耳边,咬着我的耳垂:「想不想做爱?」 我无奈地垂头……哼,哥哥果然发春了,他的性器官肿胀得太过明显,活像装了计时炸弹!我敢说,如果他在街上这个淫魔相被老头子瞧到,老头子肯定会气得刮他十巴掌! ……可恨的是,我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本来我崔逸向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在街上发春的,都是哥哥的错!竟然公开非礼我! 我深切认为,现在最好来做一次,起码也打打枪发洩一下,否则接下来跟哥哥一起的一个小时肯定很难捱,我不想回到老家便被佣人盯着我们有了反应的下半身。 「怎样?沉默就当是答应喔?」 我立即抬头:「我绝对不要在街上做!」 他笑了出来:「只要不是街上就可以吗?」 「呃、其他公眾地方也不可以!总之……会出现我们两个以外的第三者的地方全都不行!啊……」 在我正想说「我们找个酒店吧」的时候,哥哥猛地拉开车门,先将我推入后座,然后自己也进来了……喂喂、等等?你不是该去前座,好好当司机吗? ……喂!不、是、吧! 「混蛋崔子行!你不是想在这里做吧!」 「对。」他关上车门,却开了外衣:「这里不是公眾地方,其他人不会进来,符合你的要求吧?」 「我还未说完我的要求!我、我要在床上做!」 「抱歉,现在太迟了。」 「喂!」 「道理跟打麻将一样,现在才添加要求是诈胡,不乖喔。」 我哪里食诈胡啦!我本想爬起来直接逃走,偏偏他却跨坐在我的大腿上!车子本来就很小,我在座位上想坐起来也不顺利,整个身体半歪斜的,后脑压在车窗上,平衡感尽丧! 「乖,别挣扎了。难道你希望看见我用这个样子跟酒店柜台小姐订房吗?我搞不好会被以为是色魔,见到女人就癲狂,其实我是只为小逸一个发情的痴心鬼呢。」 他一边毫无廉耻地说,一边解开裤链,黑色内裤从裤缝爆现了,那根长条的东西虽然只露出一小部份,却突兀如黑夜妖魔。 天啊,我真的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跟这巨物交战吗?崔子行的这儿,要一再插进我的后面,在这大马路上…… ……呜啊啊!不行、不可以期待! 我躺在沙发椅上,双手交叉胸前:「不行!这里是大街,万一有其他车子经过,有无聊坏学生逃课,还有警察巡逻,还有很多路人……」 我义正词严地反对,崔子行却一脸「我早知道你会说这个」的表情进一步把长衫解开,半开的衣缝里隐约露出他的胸肌。 「小逸,你有没有认真看过这辆车?」 「呃?」 「它的玻璃是单向,你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到你。只要你肯乖一点,别乱开窗开门,你可以安心跟我在这里做。我很贴心吧?」 ……他买车时是买玻璃窗还是买车子啊?他是不是策划了很久? 我的问题汹涌而出,他却把上半身都脱光光了,在半明半暗的车厢里,他的肌肉显现成灰褐色,散发出让人窒息的邪异感。 唔唔,他身上有淡淡的柠檬味男性香水,好香,好想凑到他身上算了…… 「小逸,你也想要,你想要我,对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隔着我薄薄的长裤和内裤,摸我发热的部位,描画出它的形状,再以双手一掐,抓住了我,让我疼痛。 「唔……!」 「小弟弟很想要我疼爱,对不对?」 他不知羞耻地说完后,还把他的黑色内裤贴过来,模仿刚才在车子外的下体紧贴磨擦……呼、因为他的那根稍微摆脱了束缚,它顿时变得有生命似的,不断在我虚弱的位置压啊压…… 呸!好色的崔子行! 「除了前面想要,后面也空虚得要紧吧?小逸的小穴,有没有觉得寂寞呢?想不想用我的大傢伙来解闷?」 老天啊!他竟然把这种话都说出口,以前都是这样骗女人上床吗?混帐!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是最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的手脚居然乖顺地同意,还二话不说,有样学样把衣服解开…… 唉,这、没办法啦,既然一定要跟哥哥在这种地方做,还不如好好享受,这是万不得已的,绝对不是我渴望的,我一点儿错都没有……呜哇! 哥哥没有提示,就把我的下半身抬高,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熟练地脱掉我的鞋子与长裤,啊……这是酒店提供的白色内裤。 他扯高内裤边缘,让冰凉的空气袭来:「好像学生内裤呢。」 我一边脱上衣,一边纠正:「我本来就是学生!」 「嗯,大学生也穿中学生款式的内裤呢。」他说着,把身上的长裤脱掉,在我面前挺起他有如巨龙的雄性象徵:「我是成年人了,所以穿黑色内裤。」 「这没有关係啦……」 「有喔,小逸是小白兔,我是大黑狼。大黑狼扑过来吃小白兔了喔。」 他那颗充满邪念的脑袋窜入我的衣服,一边吻我的小腹,一边将钮扣从下而上解开,双手越过我的腋下、背脊,痒得我连环曲起腰来。不一会儿,我就跟哥哥一样只剩内裤。 我有点喘气,哥哥却止住了动作,身影完全覆盖在我身上,热情的目光束静静地扫视着我的全身,活像一匹饥渴的野狼压住猎物,思量着该先享用哪一部份。 最后,我跟他的视线交叠,竟然黏住似的。我刻意不望他,但偷偷撇回去时,他仍盯着我;我逃开,再偷看,他依然没放过我,搞得我脸颊发热。 一直逃避也不行,我正视他的脸:「你在看什么?」如果他还不行动,我就行动囉。 他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双手总算扣住我的腋下:「小逸。」 「嗯?」 「好久没认真看过你了。」 「你昨晚才看过我的裸体!」 「我好想为小逸画画啊,好想画现在的小逸,是属于我的小逸。」 他擅自说完,伸出舌头舔我的脖子,再咬我。 嗯,属于他吗…… 或许用顏料来比喻他的行动并不夸张,他的唇像粉红色的水彩,有时候仅是舔舔,不断地传来骚麻的痒;有时候又会霸道地咬住我的肩,像油漆一样,非得要烙下火红色的印记。 还有,他孔武有力的身躯是大地色的油粉,綑绑住我的身体,封杀我的呼吸;他亦像鬼鬼祟祟的暗蓝色彩铅笔,与大胆的吻相反,我可以用100%的精神放在他吻的地方上,为此叫嚣,但对他所有蓝色的抚摸,不明显,没有太大力度,却一直令我的四肢放松平静。 但当他的手指越过内裤,鑽入我的股缝时,我就难以放松。 他的手指好像一根有生命的细麻绳,从我的背椎直滑下去,内裤根本阻挡不了他的入侵,剎那间,他已经来到我紧紧封印好的洞穴前,在门外敲了一敲。 「小逸乖,用下面的小嘴把大哥哥含住吧?」 我很想直接拒绝给他看,什么小嘴,什么大哥哥!但我不是那种在床上大叫「不要」其实内心想要到死的人,我都把衣服脱掉了,他插进来是早晚的事,没必要假装纯情死守贞操。 哼,算啦算啦。 我吸了一口气,让菊穴松弛,主动拢向他外面那根守珠待兔的食指。 「哈,可爱的小逸。」 他很快鑽进来,起初指头闯入时我还没感觉,但半根手指插进去时就大不妙了、哇塞! 「停停停!」我抱住哥哥的身体,恨不得现在就咬死他,「你插个鬼!没有润滑剂……怎么做啦!」 昨晚那家酒店倒是很好心地提供了润滑剂啦,可是车子里哪有替代品!汽油吗! 「会痛?」 「当然!」 我理直气壮地说完,他竟然将手指绞到更深处……干!这种感觉有够像强暴的! 可哥哥脸上却掛着捉弄人的淡淡笑意,在我耳际轻轻吹气:「你不是随身携带润滑剂吗?」 「我才没有那么变态!」 「哦?可是,在我跟容颖的订婚礼当晚,你不是带着润滑剂来找我?」 该死! 「……你、你突然提起这件事干嘛?」 「那晚的你,为什么会带着润滑剂出现在我面前?」 我别过脸,拒绝回答这种敏感问题。 「我记得当时你的润滑剂不是全新的。」 ……我能回答那是我为了确认你会怎样插进来,偷偷买来自己练习用,结果倒得浑身都油油的却连根小指都插不进去吗? 打死我也不说! 但哥哥似乎已经自行寻找出他的答案:「小逸,你以前有没有跟其他人做过?」 我愤怒地骂:「哼,崔子行,你也跟许多人干过吧!凭什么我就不能找别人!」 「因为我会很嫉妒。」 去死!我就不会嫉妒吗──哇塞! 他一边嫉妒一边将整根手指插进去,忘神间,我连脏话都喷不出,全身僵硬,硬着头皮把这龟裂的痛感压下去。 「崔……崔子行,你不要乱来……唔!」 他的指头竟然仍在我的肠道内细微扭动,虽然不是很痛,但我明显听到不自然的声音,就像把手指硬塞进没有半滴水的胶水管那样刺耳,如果他敢做下去,我的屁股大概会坏掉。 我的脸色肯定变得很难看,根本骂不下去,就怕嗓门一开,整个人激动起来,下面会被扯破。 干他的!我有些中气不足了,深深呼吸,儘量冷静。 「你……你想杀死我?」 「不是。只是我很在意,可以回答我吗?」 「回答什么鬼啦!」 「其实你根本没有跟其他人上过床吧。」 「……呃?」 「订婚礼那一晚,你是故意带着润滑剂,非要跟我上床吧。为了我这种人,值得吗?」 「呃、什么故意带的,没有,我不知道你讲什么!」 「最初我真的以为你每晚都找人上床,我真的非常非常怨恨,跟你上床的是谁?不过做过几次就懂了,你完全没有技巧。」 「你……我不知道!你先退出去再讲啦!」 崔子行把手指拔出,动作尚算温柔。我连忙推开他,想结束这次极度危险、损害生命的车上性爱,唉!他却像狗一样双手紧箍着我的胸部,大腿捲住我的脚,声调比方才更柔软。 而且,混杂了莫名的自卑。 「像我这种人,真的有资格爱你吗?」 「什么?爱哪有资格不资格的……」 他好像全副心神都在注视我,却又看着更遥远的地方。 「我一直在你和我所拥有的一切上摇摆不定,心里总是想:我要彻底放弃你,我要当好『崔子行』这个角色;偏偏我时时刻刻都想起你,希望我还能跟你相见。 朝盼夜盼,你真的出现了,我反而害怕。如果我继续被你吸引,继续被你牵着走,我将会变得一无所有……」 欸?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哥哥这样坦白地讲述自己的感受,但我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跟我一起就会一无所有?有这么严重吗?我跟哥哥在一起但还能跳舞,还能当台柱啊。 我想打断他的话,他却笑了,黑瞳深切地望入我的眼底。 「不过,最后我还是要放弃一切,选择你。小逸,让你白等四年半,你还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其实你还爱我就够了。 你爱我,我也爱你,这还有什么不接受的道理? 啊,当然,你只能有我一个人,绝对不要跟其他女人结婚生小孩。 还有还有,绝对不能像人格分裂者那样,时而说爱我,时而又对我爱理不理,然后不断拿美术刀自残。 可以的话,我还想跟你永远住在一起,平时跟你一起逛街,一起买东西,然后堂堂正正在街上牵手、拥抱。 我还想邀你跟我一起去舞厅跳舞。我想见你重拾画笔,到时候,我要当模特儿…… 我捉住他满佈自残伤痕的手,有点绕口地试着讲真心话:「嘿嘿,其实……一直以来,我也怕啊……怕你不肯接受我。」 「哈,怎么可能?」 「有可能!如果你想要个小孩,我不可能生一个给你吧!」 单是这点,任何一个丑女都能胜过我了;美女就更不用讲,胸口还有两团肉可以揉。 最重要的是…… 如果他爱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性,他根本不用愁,直接结婚,老头子和老妈都开心,前途一片光明。 正是因为他喜欢我,才会让他这么为难,跟我上床后还自残。 正是因为我喜欢他,才会让他陷入鱼与熊掌的困局,迫不得已作出抉择。 「所以呢……」 我豁出去了,把我最后一层内裤都脱下来:「跟我做吧!然后,我会属于你,你也永远属于我。你绝对不准像以前那样背叛我!行吗?」 哥哥愣了一愣,嘴角勾起,再顿了一顿。 好不容易,他才恢復先前那邪恶轻佻的神态,但那弯弯的唇却载满了宠溺。说出口的话音,字字温柔:「可以,绝对可以,我绝对不要背叛你,让你不高兴。不过……好色的小逸,你刚才不是说没有润滑剂,不准我做下去?」 「耶?」糟糕,说出不可能的任务了,「那、那我们先穿好衣服,去酒店──」 「不用。我想到好办法喔。」 你还是坚持要在大街的车子里干吗! 见他自信满满地挺胸,我更加不安了:「你想怎么做?」 「小逸乖,不用怕,把身体转过去,屁股对着我。」 「你想硬插进去吗?」 「不会,我不会让小逸痛──」他停顿了一秒鐘,「不会太痛吧。没有润滑剂终究有差。」 「你想用手指把我后面弄破,流了血就可以润滑?」 「想到哪里了?哈,傻小逸,你快点抬起你的可爱小屁股吧。」 可能他带了东西来代替ky,是药油吗?我惴惴不安地攀在狭小的车子后座椅上,像猫儿般将屁股抬得高高的,任由发落。 等了一会儿,我感觉到他的左手抓住我的左腿,右手抓住我的右腿,同时间,这辆高级的单向玻璃房车好像冷气坏了、漏水了,带点温的液体正好淌进我的屁股上……然后,有什么东西触碰我,就像一块沾了辣油的鱼蛋鑕入我的屁股里。 暖蛋?震蛋吗?还是我买的假阳具?不可能。他明明两隻手都封锁我的脚,哪里有第三隻手弄我的屁股? ……咦、等等。为什么……我好像,听到舔冰淇淋那样的吸啜……欸欸欸? 我马上转过头,隐约看见哥哥的脸正埋入我的屁股。 「嗯……咕滋咕滋……呼……」 我、我的天,他该不会正在用口水帮我滋润吧?的确,我的后门变湿了,那不是水,是带有黏性的液体,在我的股缝慢慢流下。我好像听到轻轻的「啐」,菊门登时有些水浸。 ……呜!哥哥把我的屁股撑开,那些温湿的液体从外面流入洞穴里啦! 我又听到「啐」的声响。 「欸,哥哥。」 「怎样?」 「你……你该不会……向我的屁股吐口水了吧?」 「……不要说成吐口水这么难听。我呢,是帮你口交。懂吗?」 「口、口交?那你刚刚──」 「嘘,我要继续品嚐小逸的味道。」 于是我能100%肯定了,贴在屁股上那团热热的东西,好像枕头,其实是崔子行的脸;后穴不断有东西逗弄着我,长长的,好几次顶入禁区内部……啊、啊啊……痒死了……! 这除了是他的舌头,还会是什么? 他……他竟然对我的屁股口交!那个白痴、混帐! 「崔子行、你放口!这很脏!」 「不……唔……小逸的小穴是最香的,离开酒店前才洗过吧?好吃……我……嗯唔……我超喜欢……」 他的双唇贴上来,完全包裹着我的穴门,害我浑身一抖……呜,一开始还不觉得特别,但一想到这是他的舌头,他在舔我,后面就彻底软化了。可恶,在这种强烈攻势下,那儿根本合不拢嘛…… 我咬唇闪躲,但是在车厢里想翻个身都很困难,想把屁股藏起来不给他舔更是不可能。我一边扭,脸颊从贴着椅子变成直压到车窗上,他的食相更加不懂自制了,时而含住下阴的双球,时而将我的屁股吸得嗦嗦作响! 天呀……不行不行、这样子,单是口交也会升上巔峰…… 「……哥哥……停下来!变态!」 崔子行暂且放开我,但我分明听见他最后一刻还在吸口水,再咬我的屁股! 「小逸,怎么样?嫌弃我舔得不够卖力?不够舒服?」 「不是啦!你、你舔个鬼屁啊!」 「你不喜欢?」 「一点儿都不喜欢!那儿不是用来舔的,是拿来插的耶!」 说完后我才发现失言了,不是插,是拉屎的才对!但我没有后悔的时间。压在我身后的哥哥刻意提高声调「哦?」地感叹,半秒后,他已经把一根手指插进我后穴! 我忍耐着最初的痛楚,把叫声抑制住。 「依我看,小逸的小穴是拿来疼的。不过你想被插,我绝对绝对会好好插你,插得你舒舒服服。」 他说着天底下最邪恶的话,手指像螺丝一样鑽入……嗯唔、我忍不住低吭,他的手指风车式推进,插了进来,又慢慢抽出;指骨所经之处,好像都有些蠢蠢欲动…… 当更多手指塞进来,感觉比以往更加清晰,无论是异物硬闯的不适感,还是牵动神经的一线快感。他的唾液远不像ky那么湿滑,所以摩擦较多,哪怕手指仅进了半分,我都会立即绷紧。 不久,第三根手指都伸进来了,肌肉被狠狠撑开,啊!刚……刚才就感觉到入侵者啦,可今回真有些难受!那边、被他掰得很痛,坚硬的手指头越渐深入,指甲屡屡刮痛我;三指的根部全都没入穴内时,那更是整个烧起来似的。 我的脸肯定很苍白,在我忍不住胸口像呕吐一样翻滚时,崔子行立即停下来,语中关切尽露:「很痛?」 「当……然!你不是被插……那个,当然不懂得辛苦……」 「是吗?以前你都是很享受的样子……」 「谁、谁享受!」 「用口水始终太勉强吗……」 他嘴上说勉强,却手指抽出来,继续往自己手指吐出更多口水,黏黏滑滑的还真有点噁!他再度插入,嗯……啊……咦?他的唾液还真的產生了作用,这次他的手指很轻易地溜进去了,鼓涨的感觉先通过穴门,快速散播、直达至他中指可到的深入部位……呜、唔唔…… 「嗯……现在舒服多了,唉……」 「放心,我会让小逸更加舒服的。来,换个姿势。」 他的手指仍寄存在我的穴内,我的身体却被他来个180度翻身,上半身卧在沙发椅上,可屁股却被他轻轻抬起来,右脚硬是被勾到他的肩上,害我很清楚的看见自己硬梆梆的傢伙……还有,哥哥在我下身玩的动作。 这种体势真让人害羞啊……呜喂? 完全没有预告,他的三根手指动了,不断在我的里面进进出出,这下快,这下慢;时而扩张,时而收缩,嗯……啊啊…… 对了,就是这样啊!很难受,但是无与伦比地兴奋、不单是小穴,连嘴巴都不由自主地呻吟…… 我半瞇起眼,有些神智不清地望着车顶,嗯……他的速度加快了些,让我不由自主地扭动腰部,皱着眉,儘可能地承受他的攻势。 有感觉了……那傢伙真是差劲!我到……到现在才有明确快感……呜哇哇哇哇! 他突然将指头往外伸展,把我的穴门撑得很开,一阵凉风驀然吹入,惹来我一阵寒战;我猛然清醒,撇向下方,只见哥哥的下身轻轻往我的身体靠拢,他拔挺的器具正迈入我的股间,呼……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立即展露帅气的笑容,当中不乏柔情:「可以吧?」 「可以,到了现在我还能不可以吗!」 「可以喔,不过要换成你替我的大傢伙口交,可以吗?」 「够啦够啦,进来!」 当我主动张开双脚时,我分明看到他吞了吞口水,看似平静的双眼也亮出欲望之光。嘿嘿,我的身体这么充满男性魅力,他怎可能不心动? 「小逸,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会每天都精力衰竭吧。」 我才衰竭耶! 反驳还没说出口,我的力气立即被抽乾,真的衰竭了。 这次在车上做爱,前戏不敢做太久,再加上没有润滑剂,如今后穴实在难以适应他那条大香肠……该死该死该死! 我痛得叫停,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又再吐出唾液……唉,这样下去他肯定会口渴得要命。 接下来的感觉时好时坏,崔子行反反覆覆地湿润我的甬道,我的表情变化大了些,他就满脸焦急地退出,双手来回爱抚我的屁股与腰侧;再一次嚐试,大龟头突入的同时他还不客气地扭我的乳头,啊……我想骂他,但又觉得、慢慢地、意识被牵着走…… 好热,好热。他的肉棍就像很粗的烙铁,一下子刺进来,我整个身体都挺直了,正如他的性器……他好像在玩弄我,顶端来到最深处,再慢慢地、如狗儿的鼻子慢慢顶……啊、啊啊、啊啊啊…… 「小逸的这里比较敏感呢?」 他含着我所熟识的笑,身体压向了我,用唇吻我的颈项,用牙咬我的耳朵。 他向我的体内衝刺,下身不断撞我的屁股,「啪啪」的声音连绵不断,这么有劲,使我整个人起起伏伏,连头都在震动。火热的傢伙不断磨着我,好像要磨穿我的穴道,将所有感情都灌注到我身上。 好爽好热啊……唔、彷彿有些液体从我穴内、随着他的深深插进、深深抽出而飞溅,是我的肠液?还是他的射精前悦乐的分泌?我身下的皮沙发好湿,混杂着汗、还有我和崔子行的爱液。 跟他做果然是最快乐的。 跟他一起,我才会得到幸福;他也是啊。 我搂着他的背,用力吸入他身上那阵淡淡的男性香水味,将屁股提得更高。 「崔子行……你、你可以再快一点……嗯……」 他没有多话,吻了我的鼻尖一下,下体与我交缠得更狂野,犹如糖浆,在我的体内搞出一团蜜汁。 我舒服得闭上双眼,嗯嗯哼哼地和应,全神感受我与他的高峰点。 我和崔子行啊,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绝对。 第49章 合约 做爱之后,我们整个身体都臭臭的,有一种明显的性爱气味!在t市这样有品味的大城市里,要找一个澡堂实在困难,我们唯有买一套全新的服装,再大开车窗,让大街污浊的空气吹走车内的另一种污浊。 大半个小时后,我们去了一家普通麵店吃廉价河粉,接着又啟程前往老家。 我老早知道哥哥对老头子又敬又怕,但是会怕成这个样子还是头一遭。 亮蓝色房车驶到我所熟识的地区,我的地理知识终于回来了,简约的t市地图在我脑中越发鲜明。 我很快便发现,哥哥的行车路线根本是挑最远的,仔细看看窗外,就发现有些风景重复播放了。 啊,其实凭身体的感觉就知道,车子不断在东──南──西──北──打圈圈,跑几条马路后又回到原来的红灯位置。 越接近老家,哥哥越爱挑相反方向的路。每次转弯后停下,他都会把手抽回来,拿纸巾抹掉手汗。 如是者,一抹、二抹、三抹的,垃圾桶都充满了纸巾。 「嗯哼哼……哼……」 在这沉闷与绷紧至极的车厢内,我忍不住哼出我记不起名称的旋律,那是食店客人等待一小时却得出一碗蟑螂麵的轻快恶搞曲风。 哥哥问:「这是什么歌?」 我答:「我忘记了名字。」 他笑笑评价:「挺有趣呢。」 然后他的表情回復如临大敌的僵硬,继续绕路而行。 ……那个啊,我不介意跟哥哥多待一个小时、一整天啦!不过困在车子里太闷焗了,尤其是、尤其是我们不久前就在车子上干出那种会出汗的重度运动。 我算了算路程,距离老家只差几条街,只要他想,五分鐘内必能到达。 哥哥到底在怕什么? 现在的他什么都不缺,只差了点儿面对的勇气。这正是我崔逸向登场的时候,我们是两个人一起的,当然也得两个人一起战斗! 我坚定地说:「哥哥,我会跟你一起!」 崔子行讶异地望过来……啊,这个角度真不赖,一丝头发正巧随风落到眼睛上,有一种秋风下等待着谁的韵味。 我将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更肯定地激励他:「如果老头子敢骂你打你,我会先揍他一拳,让他不醒人事,所以你不用怕啦!」 哥哥皱上眉头,嘴唇却绽放出一朵灿烂的花儿,两角向阳光的方向延伸。 「不可以对爸乱来。」 「他不对我和你乱来,我就不会对他乱来!」 「那么,祈祷爸不要对我们乱来吧。虽然最乱来的是我们……」 我们哪有乱来?这实在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我们是相爱多年,跟一般情侣同样经歷过单恋、告白、牵手、kiss、上床种种阶段的,哪一步有乱来? 咦?手背忽然有一阵暖意。 我垂头看看,哥哥不知不觉间,左手放弃方向盘,转而搭在我的手背上。我的手上方是他的手,下方是他的大腿,完全被他夹住了。 「不过,只要是跟你一起乱来,我绝对不后悔。」 没错的。将我和家族、事业、前途放在天秤上,他选择的是我。这四年多以来,他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有没有天天思念我? 我不再需要私家侦探那堆冷冰冰的资料,我要听他亲口说;除了对我的感觉,还有对很多人与事的感觉……他对崔丝缕的感觉,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老头子,他捨得放弃自己的似锦前程吗…… 好多好多,我全都想知道。 这些问题,还是等哥哥跟老头子商谈好再问吧。 反正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哥哥没有再在马路口兜圈了,房车温吞地转入最终直路,以银色小鱼的身姿直滑到老家停车场。当引擎熄灭,两人跨步走出车子,我第一次感觉到无可比拟的紧张感……就像一对小情侣跑到爸爸面前请求「把你儿子交给我吧!」的感觉,而事实正正如此。 瞧哥哥握着公事包的手已经起了青筋,足见他远比我紧张百倍。 当佣人蛾姐热情地为我们开门,我再次为哥哥打气:「没问题的,有我在!」 哥哥点点头,脸上没有笑容。 我们回到大厅,在蛾姐为我们冲热茶时,我首先开口:「老头子在哪儿?房间吗?」 蛾姐睁圆了眼:「哎哟?老爷去公司上班啊……」 ……啊!对耶,今天不是假日!哥哥特地请假向我解释真相,但老头子没有请假耶?可恶!我旷课逃学太久了吗,竟然连这种基本常识都忘掉了! 不对不对。哥哥肯定知道老头子不在,他这么早来干嘛呀? 我向身旁的人投以询问眼神,但他一脸「我早知道」的模样,安定地品茶,还一副很有研究的模样称讚:「蛾姐,这茶蛮香纯的。」 有一剎那,我那高速运转的脑袋联想到一切都是阴谋:崔子行又在骗我,目的是让我乖乖回来老家,二度软禁我,满足老头子的恶趣味。不过,当我试探地走出屋子外,甚至跑到隔壁那户人家门前,老家并没有人来抓我。 后来老妈从朋友家里回来,哥哥亲切地跟她聊天,互换这些天的见闻;我跟在哥哥后面,老妈有问我就答,老妈没问我就将甜点往嘴里塞。 唉,好闷。哥哥对别人总是保持那么温淡的笑容,有时候真搞不懂他是真情还是假意。 嗯……对着老妈,他应该还是真心的吧。 我就这样忍耐到夜晚,当老头子终于出现,我先前累积的紧张感早就一扫而空,甚至无法追回来了。 相反,哥哥看见老头子后,淡然的神情登时变了,没有正视对方,仅仅用机械人似的动作点头示意;老头子来回扫视我俩,看来也料到这是什么状况,整张脸都发黑。 他们的对视很有暴风雨前夕的寧静,但我却闷得打呵欠。 本来哥哥想吃完晚饭再跟老头子谈判,或者是拖延到明天、后天……不过在我一句「我们有话要跟你说」后,老头子点头示意,崔子行瞄了我一眼,谁都不能退缩了。 老妈和佣人个个露出复杂的表情,沉默不语。 晚上将近八点,我们父子三人来到二楼的书房。说是书房,却足以媲美公司老闆的专属房间,除了书架和书桌,还有专门用来接见客人的几张沙发与玻璃桌,相当奢华。 我们正是坐在谈公事的这张沙发上。 才刚坐下来,哥哥便沉默地从公事包拿出一份文件。 我斜眼瞄瞄,唔,好像是合约。 合约有些歪斜地摊开在玻璃桌上,竟只有短短的一页,白纸黑字分明。字体有些小,我难以从我的位置细读合约条文,但清楚看到最下方哥哥和老头子的签署。 这是什么?啊,我记得,当初哥哥说要灭了秦家,是因为跟老头子有协议……就是这个吗? 我偷望哥哥,驀地吓了一跳。 他……他紧张得额角出汗,抓着裤子的双手都印了些汗水。怎么回事呀? 坐在对面的老头子无声叹息,他好像很疲累,很失落,平常那不怒而威的气派消失了,竟成了普通的老头子。 一触即发之势,连我都忍不住绷紧了我全身神经,不敢妄言。只见老头子慢慢走到书桌那儿,打开最底部的抽屉,从公文袋里抽出一叠废纸,又从中间挑出一张纸,平放在玻璃桌面。 这是跟哥哥那张一模一样的合约。 老头子平静地望向我:「逸向,有看过这份合约吗?」 我没料到他竟然会问我,迟疑了几秒鐘:「……没有。」 「你先看看。」 哥哥也向我点头示意,那我更不可能不看了;这到底是什么啊,值得这样大惊小怪?难道是我和哥哥的私奔协议?还是同居协议呢?哥哥替老头子灭了姓秦的,赢得了声誉,这样的小小要求应该不过份啊。 我用两根手指将合约端起,小心地不让手指遮住文字。 ……咦? 跟我想像中完全不同。 不,岂止是跟想像不同。 给我一万次机会去猜,我也不可能猜中。 合约是什么,我略知一二。比如说,合约往往有一方必须付出。 在这一点,哥哥明白地列出了他的付出:让一个总资產有八千万以上的大公司倒闭,令崔家能从中赚取利益。 「在喝醉的时候,我不慎说了:干出一番好成绩,让一家公司倒闭,我便答应子行任何事情。之后还签了合约。」老头子补充道,当中混揉了媲美黑咖啡的纯粹苦涩。 这下我总算搞清楚了。为了实现合约,哥哥必须让一家大规模的公司破產。这么凑巧地,崔丝缕握有秦家的重要把柄,不用等上十年便能达到目的。 于是,秦家这么凑巧地成为牺牲品。 不过,哥哥的付出并不是合约的焦点。 整个合约最奇怪的地方,在于哥哥的所得。 合约中并没有「崔子行跟崔逸向一起」或是意思相近的字句,合约里根本没有提及我的名字,从前页翻到后页,并未发现任何跟恋爱相关的词语。 合约中央打印着的,是我凝视了十几遍都无法理解的句子: 「事成后,崔子行跟崔越一家所有崔姓人氏脱离血亲关係,崔子行从今以后将不再姓崔,亦不可再使用『崔子行』此一身份。」 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啊……这跟我在一起毫无关係,这跟一切都扯不上关係,这样做不能带来任何好处的。 我理解错了吗? 看了第一遍,我觉得不可思议;看完第二遍,我越渐觉得不对劲儿;看完第三遍、第四遍……我的心忐忑不安。 总觉得……这太不真实了,彷彿是哥哥写错了字,或者说话太急,引致看眾產生严重误解。 不会吧……脱离血亲关係?以后将不再姓崔?那他要姓什么?名什么? 他……崔子行,以后不会再是我的哥哥?这怎么可能? 我不信邪,把老头子的那份也捧起来看,两纸对照,内容一模一样。 写的都是崔子行不要再跟崔家有任何关係。 「哥哥?这是……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这不是跟我一起的合约,这也不是让哥哥的事业飞黄腾达的合约……这是完全毁灭哥哥一生的可怕合约! 我无助地望向崔子行,但见他眉间流露几分犹豫,他肯定是后悔,后悔为什么立了这种合约,这种狗屁合约! 他之所以一拖再拖,迟迟不敢回家,正是因为这份合约! 以前我老是想:他不是我哥哥的话该有多好,那我们就是普通的同性恋人,可能会被歧视,至少不会被人说成是兄弟相姦、变态乱伦、道德伦丧……但现在,我为这种想法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我现在的脸大概是老头子酒醒之后那张惆悵的脸。现在的老头子,也许已经做好一切心理准备,但在这关键时刻,他不放弃最后的劝喻。 「子行,跟意识不清的人所定的合约没有约束力。」 「可惜没人能证明你当时是否意识清醒。」 「离开了,你就不能回来。我不会让你回来。」 哥哥似乎想笑,但嘴角根本勾不上去:「嗯……我知道。」 老头子再度叹气:「我不会留任何钱给你,公司的职位会被革除。你无法从崔家取得一分一毛。」 「嗯。」 「你不再是崔家的继承人,在我死后,你无法分到半点钱财。今后你的一切跟崔家无关,崔家的一切与你无关。」 「嗯。」 「无论我和你妈是病是痛,是生是死,你无权得知。」 「嗯,我知道。」 不行,这种对话到底是什么、根本不合理! 鱼与熊掌、鱼与熊掌……为什么除了熊掌,崔子行还得失去这么多?这样子还公平吗? 我气得把这两份滑稽的废纸摔到地上,大声吶喊:「这不算数!吶……吶!我想起了,不可能这么轻易脱离血亲关係吧,又不是夫妻离婚!难道脱离了亲子关係就不用供养父母?如果、如果可以这样,早就有一堆不孝子女跟父母脱离了关係,拿着一大笔钱自己用啦!」 「没错。」 意想不到的是,回应我的人竟然是崔子行。对于这个问题,他显然早有准备:「亲子关係是人一出生就连带着的,父母与子女无法回避关係中的义务与责任,除非死亡。」 「死亡?」 「是啊。」我看见哥哥在桌底下弄了弄手指,「你听过死人要负上继承人责任吗?」 我衝着他大叫:「那……那你现在要死?我不懂!」 哥哥勉强升起笑容,不一会儿又沉没:「不是真的死亡。名义上,崔子行将会死去,从未来彻底消失;实际上,我会用另一个身份活下去。」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这个空间的空气已经太闷焗,我的胸口还是窒息。 「所以……你再也不会是崔子行?你不再是我哥哥?」 「嗯。」 「你……如果崔子行这位大少爷死了,那你呢?你还剩下什么?钱……还有吧?屋子,山上小屋是你名下的,不是吗?」 「那是崔子行的,不是我的。」他合起双掌,脸部朝向天花板的灯:「因为我会死,所以财產将由我的家人分了。我会把s市那间小屋归到你名下。另外,你以后会是爸和妈唯一的亲儿子,你大概能继承这个家吧……」 什么?继承人什么的我从来不稀罕,山上小屋我也可以不要……那间小屋的价值,本来就是建基于我和崔子行一起的生活! 「我不明白,你这样做是令自己一无所有!你……你什么都不剩下来!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有啊。」 他再度向我笑了,再让我把耳朵靠近他的嘴巴。我偷偷瞟向老头子,只见他已经闭上双眼,无力地颓在椅背上。 接着,一阵热风吹来,音量之小,不用力倾听就无法抓得住: 「我不再是你哥哥,不再姓崔。换言之,我可以大大方方追求崔逸向吧?」 我鼻子瞬间酸了,但相比起开心,我更悲哀得想哭泣。 鱼与熊掌啊,原来你早就选了鱼。 为了我,你捨弃了你的过去、现在,还有那原本光辉美满的大少爷将来。 为了跟我在一起,崔子行选择了死。 第50章 死亡 我明白了,为什么崔子行一整天都慢吞吞:从早上乘车开始就劲个儿在拐弯,车速又慢,更刻意挑着老头子不在家的时间,用了几个小时跟老妈和家里其他人聊天…… 因为崔子行时间无多。 他很快会失去这一切。 现在不珍惜,以后不会再有这些机会。 如果哥哥跟老头子订这份合约全是为了我,我相信还有其他可行办法的。在合约上写着「要大家祝福崔子行和崔逸向的恋爱」不就行了?啊、不……「大家」是谁?签约人只有老头子,顶多只有老头子和他的人会祝福我们,其他人还是反对。 其他人仍会骂崔子行染指自己的弟弟,骂他没有伦理观念,骂他丢脸…… 要不然,命令老头子好好守住我们的秘密,让我们可以偷偷发展地下情?那还是不行。哥哥是崔家的继承者,将来绝对会当大老闆。虽然远比不上明星偶像,不过「他没有老婆」这种事早晚会让人发现有蹺蹊,最后揭发我们之间的禁断之恋…… 也许哥哥能忍耐别人的指责。 但他绝对承受不了被亲友厌弃的眼神。 跟崔子行在一起、并且让崔子行永远保持崔家大少爷的光鲜身份,有这种办法吗? 「逸向,你觉得如何?」 老头子以平常的语气问我,听上去波涛不起,但我却猛然发颤。老头子是怎么看我的,他怎么看待这个将哥哥的姓氏名字全部剥夺的我? 我俯视这份莫名其妙的合约,说话像个天生口吃:「我……我啊。还用说吗?……不认同!这种合约、一定、一定得改掉!」 哥哥冷笑问:「怎么改?」 我哑然了,刚才想的种种办法都被我自行否决,还有更适当的修正吗? 如果是刘敏聪,一定想到办法,他是最强的金主大人啊……啊,不对。他本来就认为我和哥哥之间没可能,更用「天方夜谈」作为比喻。对于不可能的事,他总会这么直接,不留任何幻想馀地。 ……真的不可能吗?让我们获得大家的祝福,让哥哥不要自卑,不要惭愧,不要羞耻…… 我跟哥哥在一起,真的需要这么大的牺牲吗?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懂、我完全不懂,怎么办! 我用力捏了捏脸,手指有点汗湿,原来我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鱼与熊掌、鱼与熊掌、鱼与熊掌……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保住鱼与熊掌啊! 「小逸,你想把合约改成怎样?」哥哥温柔地问,接着又摊开双手,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儿:「可惜小逸跟这份合约无关,亦无权进一步过问,更无权干预。」 我感到眼前一暗,头真的发昏了。 哥哥是来真的。 啊,他当然是来真的,白纸黑字与签署,样样齐全。我稳住身躯,望向老头子。可笑啊?在这种时候,我们难得会有相同的立场,他似乎期望作为主因的我能改变哥哥的想法,但我更期待他这个当父亲的能够制止哥哥。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 这一晚,崔子行仍然是崔子行。哥哥的决心犹如陷在凹坑里的大石块,无法拔出,老头子似乎不想否定。 或许,在过去他早就否定了千百遍。他曾经推过大石,用绳子绑住来拉,出动大吊车等等……但大石无动于衷,反覆说着同一句话:「把我完全粉碎吧!」 老头子拿出珍藏的金属大鎚,大石块坚定不移,等待成为碎石沙砾的剎那。 就算今晚逃过一劫,明天哥哥又会要求老头子履行承诺吧? 这一天,哥哥在老家过夜,我自愿留下来,在走廊都关了灯的深夜时段溜入他房间。 一如所料,他的房间还亮着灯,哥哥仍未睡觉,仅是一个人随意地坐在床上,将一块木板垫在大腿上,手中铅笔安静地挥舞。 他只瞄了我一眼,而后低头专心作业:「小逸,怎么还不睡?」 「有正事跟你谈。」 「小逸的正事?」 「别装傻啦,我要跟你讲那份蠢合约!」 「哦。讲吧。」 他早已预料到我会问这件事吧,态度从容得很。我坐在他旁边,唔,他正在画画。虽然是室内,哥哥却採取户外写生的坐姿,曲起双膝,用4b铅笔涂画阴影。啊,这张睡房素描画像非常写实,每个细节都不遗漏,连金属闹鐘外壳上的模糊倒映都画出来,就像用黑白照相机把房间拍下来,再用photoshop加工为素描图画。 只见他指间之笔斜斜扫画,有如有阵夜风吹来,本来平板的窗帘竟然动了,在地上扫出稀薄的、弯曲的影子。 我凝神看着他每一笔,屏着大气;在这幅由黑、白、灰所构成的图画里,我竟然看到了幽丽醉人的月光。 直到他停笔,我的呼吸才能稍微平顺:「哥哥,你的画很棒!」 「还好吧?我很久没画画了。」他高举那枝长长的铅笔,笑了:「小逸送我的,我到今天才开封呢。」 我花了些时间才认得出,这根暗绿色的铅笔正是一个多月以前,我硬买给哥哥的──虽然,当时我是用他的信用卡买的,现在尚未还钱。 他换了一枝较浅色的,让某些地方表现更圆滑无缝……啊,又是让人禁不住屏息的技巧啊。 我的双眼没能离开这幅越来越漂亮的画,不由得感叹:「我好久没看哥哥的画了……真的好棒!」 他在半开的房门画了一个弧度,问:「要我帮你画一幅吗?」 「呃?」 「我还没画过长大的小逸呢。」他将我硬挪到窗旁,暂且把刚才的画放进抽屉,接下来他化身为摄影师,这边站站,那边坐坐,务求要寻找出最好的光线与角度。 看起来,哥哥真的很久没画画了,他很久没有做过他喜欢的事情……不过我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我一站起来,哥哥就说:「你要站着被我画?」 才不是!我再一次坐回哥哥旁边,扭回正题:「先别画!我问你,那份合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崔子行竟然半瞇起眼装神秘,真是够了! 我气得把他的笔和画簿放在旁边,用力声明:「我当然要知道!你……你真的是为了要跟我一起,才会弄出那种合约?」 他仍然轻松得像玩世的花花公子,懒洋洋地傍在墙边:「当然啊。」 「没有别的原因?」 「是有一点私心。」 「那是什么?」 「当崔家少爷的生活有点累。我觉得,以前在s市一个人住还比较自在,没人管,手头紧便打点散工,自己的人生只需要向自己负责……」 他顿了一顿,那轮黑波游入我的眼底。 「不过,九成是为了你。」 他这种说法就像把九成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一样可恶。 我在心里骂他十句,才咬下牙答:「好!我接受了。」 「小逸比我预想中更快接受呢。」 连你也知道我不能接受喔?我怒问:「如果你只是想跟我在一起,用得着搞这么多花样吗?」 「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直接跟我私奔就好了!老头子和妈都不用管,更不用搞死亡仪式!」 他爽快地摇头,显然早就设想过这种情况:「我们私奔,爸和妈会派人来找吧?『所有长得像我跟小逸的人都不放过』,这样子是逃亡生活啊。」 「我们家又不是黑社会!」 「但我们家可以委託侦探社啊。」 「那就把合约改成让我们两个私奔,但绝对不能干涉我们!干什么偏要走到断绝关係这条路?」 他搔搔脸珠:「那么,如果我们在街上被人认出来呢?大家会说:崔家的两兄弟去酒店开房上床……那么爸会怎么样?妈会怎么想?」 「你断绝血缘关係不也是一样吗?搞什么假死的,不再姓崔的,他们两个也会很不爽!」 「是啊。」哥哥爽快地和应,忽而牵起我的手:「但我想来想去,还是脱离崔子行这个身份比较好,这样可以做更多事情。」 「比如呢?」 「跟你走在街上,我可以大大方方说:我是小逸的男朋友。」 ……啊、裁判,严重犯规耶!这么有力的假想未来,的确……如果、如果他不是姓崔的话…… 当我在舞厅又被人乱摸屁股,我用不着使出螺旋踢。崔子行会首先抓住色鬼的手,用优雅的笑容令色鬼气势大减。 色鬼会说:「你是谁?是他的哥哥?」 崔子行会笑着答:「不是哥哥,是名符其实的男朋友哦。」说完后,他更会一下把色鬼扳倒…… 嘖,我摸摸发烫的脸,这回竟然轮到我被哥哥不知所谓的合约吸引了吗? 哥哥另一隻手也搭过来:「除了可以自称是你的男朋友,我还可以带你去荷兰,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结婚,到时候我会是你的老公呢。」 我吓得张大了嘴巴:「……结……结……结……结什么?」 「结婚啊。」 「我、我、我、我还是学生欸!你怎么想得那么远!」 「我很早以前就这么想了。」他抚着我的手背,慢慢道:「在你还不喜欢我以前我就想,如果我不是你哥哥有多好?同性相恋,也没有那么让人忌讳,文明人都愿意接受。可乱伦这回事,大概再过几百年还是不会变。这样的话,我们乾脆别做兄弟就好了。我们可以结婚,过些普通的两人生活……」 原来你是这样想吗? 不只要跟我一起,而且是光明正大跟我手牵手地走在大街上,作为情侣…… 亏我以前想来想去的,只有私奔和地下情。 我重重地抽了口气,感觉有些哽咽:「这样做没问题?只要你不姓崔,我们真的有这种将来?」 「真的啊。」 他轻柔地亲了我一下,冰凉的触感滞留在唇上,一直不肯散开。 他与我额头贴额头,这距离,近得无法直视,只能闭上双眼,凭触觉感受。 「关于合约的事,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如果我没办法完成合约,我们该怎么办?如果在这段时间里,你喜欢上别人,我应该果断放弃你吧?」 「我没有喜欢别的人!」 「小逸,你现在喜欢谁?」 「我喜欢你啊!」 「我也最喜欢小逸。所以,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我不再是你哥哥,但我会是你的爱人。」 听到这里,我还能反对吗?那么美满的梦,四年前只能在脑里妄想笑笑,如今哥哥却一步、一步地将之实现。 即使我还是满脑子疑问与不安,但我难以否定。 对于崔子行不再是崔子行的将来,我实在没有太多概念,只能相信他。 他放开了我,再度指向窗边:「现在,小逸坐在那儿好好当我的模特儿吧。啊,要不要换件性感浴衣?」 第51章 悄然运行的死亡计划 到了第二天,哥哥还真的找老头子,正式详谈假死计划。一开始我还站在旁边关心地听,后来实在受不了那一堆堆神秘的商业名词,乾脆自己找乐儿,等到要我签什么房契转移合约我才露个面。 老头子和哥哥一整天困在房里商量各种细节,老头子眼框多了个紫黑色的圈,大概是为了他最疼爱的、最有才干的、最骄傲的大儿子而痛心。从小到大,他对我完全放任,对崔子行则是英才式栽培,视为家族业务的继承者。他应该万万没想到崔子行最终会选择这样的一条路。 老妈,老妈也知道哥哥的事了,她比我更迟知道。起初,她癲狂地哭红了眼,抓着哥哥谈了整整三个晚上,不到凌晨还不肯离开。她也曾经抓住我,双眼浮肿:「小向啊,你叫你哥哥别走,好不好?他是你亲哥哥啊!」 唉……我一直对这个家没什么感情,过去几年也跟他们分开住,但现在这个境况看得我都软下心肠,温言安慰几句:「你想见他,他还是能回来啊。」 这种跟敷衍无疑的话老妈当然听不下,还差点跪在我脚边哀求,吓得我六神无主,连忙跟着蹲下来。后来她好像被哥哥说服了,稍微回復平静。 这个计划,只有我们家族中姓崔的人才知道,所以老妈再心酸,她也必须在佣人面前装出没有发生任何事的坚强模样。 哥哥他们忙了三天还未处理完毕,老头子希望我回s市,不要耽误学业,但他也不反对我继续留在t市。不过我先后被秦家和哥哥软禁,出席率已经不够啦!于是我返回海边度假屋住,下午再去老家报到,打听这个史上最荒唐的计划的进度。 哥哥的死亡合约进行得如火如荼,相对地,崔家对秦家的业务鲸吞也迈进另一个阶段。 这阵子崔丝缕积极地对付秦家的残渣,根本没回家;这天竟然挤出了间遐,来到海边小屋探望我。 「小向,恭喜你呢,子行有好好向你告白吧,嘻嘻。」 对于这个勾结黑社会、一心要毁灭秦家、对崔家怀着不明意图的女人,就算哥哥替她说多少句好话,就算她说十万句祝福我和哥哥的话,我还是无法信任她。 连刘敏聪都认为这女人不好应付,我当然不能松懈。 所以我不招呼她了,她倒是很自在地在我的屋里找茶具,为自己泡茶。 我绕脚问:「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企图?」 她一脸无辜地捧着茶壶:「我只是想探望可爱的弟弟啊。爸和妈都忙着子行的事呢,我回家也没有意思。」 看见她自然地坐在我对面喝茶,我超想把她赶出去!不过……哼哼,算了,反正我也有事情问她。 「你对秦家怎么样了?」 「嗯?什么怎么样?我做的,只有儘量让秦家完全地倒下喔。」 「你上次不是跟那个黑社会秃头大叔聊得很起劲吗?说什么要打断秦世天的腿、斩断他十指!」 「是有这么回事,可惜他的手手脚脚似乎好好的。」 「上星期,你还约了秦永凡见面吧?」 崔丝缕惊讶地点头:「你知道得真多,是刘敏聪告诉你的?」 「虽然刘敏聪什么事情都知道,不过这件事是我自己打听回来的!」 嗯,虽然那是有些不道德地看秦永凡的手机所得知。 崔丝缕理解地点头:「这样啊。」 「所以呢?你对秦永凡到底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喔,我呀,只是跟他做一笔交易。」 我一听到这里就猜到那绝不是什么好交易。说不定,崔丝缕会突然扮演女王,要秦永凡像狗一样鑽过她的裙底;说不定,她残忍地虐打秦永凡;说不定,她不断奸笑着挖苦秦永凡……再恶劣的,恐怕又是斩手指那种恶质行径。 只要有证据,我就要找出来,拿给老头子和哥哥看,到时候他们才会真正明白崔丝缕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我以为我已经想清想楚了,不过,万万料不到她会作出这种要求。 「我跟他讲,他不能再当『秦永凡』,不许用秦家的姓,不许用母亲的姓,远离所有他以『秦永凡』这个身份所认识的人。只要他这样做,我就不会再伤害秦家任何人,嘻嘻,也会叫那位秃头的黑社会叔叔收手,别再对秦家的兄弟下手呢。」 跟自己的家族脱离关係,对哥哥来说,是为求爱我,迫不得已的手段。 崔丝缕却将之当为一种攻击,一种有强大杀伤力的武器。 「秦永凡他,答应了?」 「对喔。放心,我会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不会再伤害他的两位哥哥喔。」 霎时间,我的胸口涌出千万分不安……不是为了秦永凡,而是为了哥哥的未来而担心。 我啊……是不是被哥哥所描绘的美好将来欺骗了? 我能够毫无障碍地想像到,那个静默内向的秦永凡在失去一切后的生活,只要随便闭眼就能想像:正如我第一次遇上他,在那个明明应该寻欢乐、跟大家一起喝酒的酒吧里,他挑了没什么人的时间前来,独自在不起眼的位置酌饮寂寞。 哥哥的未来呢? 他不再是崔家的人,之后会怎样? 我无法想像。 在崔丝缕前来看我的那个下午,刘敏聪的手机终于能打通了,他第一声便说出每个人接电话都会讲的字: 「喂?」 但刘敏聪的「喂」跟其他人不同。短短的音节听起来中气十足,口气很衝,好像低血压的人在半夜接到一通广告电话那么不爽。 我紧张地把手机跟耳朵拉开点距离:「金主大人,我啦!你怎么一直关了手机?」 「我有事忙。」 「你在忙……秦家?」 「……谁告诉你的?你哥还是你姐?」 「是我自己猜的!你们家不是跟秦家有什么关係吗?秦家一破產,你就关手机了,世事有没有这么巧?」 「啊,没想到台柱大人还残留几分智商呢,真是让人感动。」 「我又不是弱智!」 「没错,相较起智障人士,你还是有智商的。」 ……这种话听起来有够不爽,但是如果我气愤反驳,他肯定会很惹人讨厌地反问:「难道你希望被评价为跟弱智相同?」 哎!可恶,我只好恨恨地咬牙。 那一头,金主大人却始终冷静:「你有什么事?」 呃,其实没事,只想问候消失很久的金主大人的近况。不过,作为最信赖的朋友,我是不是跟他说说哥哥的事比较好?凭着金主大人的头脑,应该会察觉到哥哥的合约有什么不对劲吧。 但哥哥的假死是家事,唔…… 「喂,不说话就掛线。」 「啊啊……等等、我有话问!」 算了,辖出去了!反正我是他的台柱,日后我跟不叫崔子行的男人在一起,他早晚会查到背后发生了什么事啦。 「那个呢、唔、是关于我哥的事!」 「哦。你们的感情又有障碍吗?」 听他慵懒得过份的声线就知道他将我口中之事视为小俩口吵架,我不得不好好修正:「这是很严峻的事情!你、我要跟你面对面谈这件事!」 「有这种必要吗?」 「有!」 「我人在外国。」 「……你不是说你忙着秦家的事吗?秦黑社会的势力伸展到外国去了?」 「我去外国是另有事办,跟秦家无关。」 「喔……」 「所以,你想跟我谈正事,等我两天后回来。」 「嗯……没法子。」 「又或者你飞来我这边,你可以顺道在这里跳舞。」 刘敏聪充份发挥了他的金主本色,唆摆我跟他去外国当国际舞星,不过为了我最爱的哥哥、如此疼惜我的哥哥,我当然得拒绝。 当手机掛上,我顿时发现整个小屋子自只剩下我自己了,正如在遥远的s市山上小屋,只有我一人居住,另一个男主角久久不出现。 我总觉得一切不会那么单纯,但我不像刘敏聪,无法预计未来的情况。 几天后的晚上,哥哥回到我们的海边小屋,一坐下来就凑上我的脸,温暖的唇碰上我的眼眉。 「小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 怎么可能高兴起来?崔子行以后不再姓崔,不再是我的哥哥。对于今后的事,我有太多、太多的不解。 「哥哥。」 「嗯?」 「你告诉我吧。」我远离了哥哥丁点儿:「你以后会怎样?」 「你说『死』掉以后怎么办?哈,我当然会追求可爱的小逸,然后跟小逸成为情人啊。」 甫一说完,他色狼似地张开双手要搂住我,不过我的舞蹈神经这么好,一个弹跳已经闪开了。 「别开玩笑!你以后叫什么名字?你要住在哪里?你会做什么工作?崔子行死掉以后,你到底会变成怎么样的人?你的生活会有多大变化?我全都不知道啊!」 「你想知道?」 「当然!」 他神情淡若地点点头,不安份的手脚稍有收敛:「我会搬出t市。」 「搬出t市?你以后不回来啦?」 「因为我要『死』,一个死人怎么可能继续住在他熟识的城市?远离家庭,远离公司,远离学校都是必须的。新的住处我还未确定,工作方面等到新居确定后再找,这几年我有好好存钱,不工作一年多也没问题。」 「那、那……」 「未来的生活肯定会有巨大改变,不过你别担心,绝对是往好的方面。一切都是为了跟你一起。」 我再也思考不出其他问题。我知道,这件事肯定有很多空隙,但我根本不知道空隙在哪里,只知道这是很奇怪、很危险的计划! 然而……听着哥哥充满期待的话,我哪有能力否定? 这个计划,是他从几年前开始便费尽心思,努力实践的计划啊。 所以,当他毫无预兆地消失,我惊得几乎抓狂。 第52章 寻寻觅觅 找不着哥哥。 前天还跟我上床,事后还摸我的头猛说喜欢我的哥哥,今天到了深夜12时仍未回家。打他的手机,没有回应;我打给英姐和蛾姐,她们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气得我几乎把电话摔坏。 是老头子的手段吗?我以为他已经死心了? 还是老妈?她相当反对哥哥离开崔家,她联合佣人们隐藏哥哥的去向也不奇怪! 我怀抱着无数猜想离开海边小屋。以前我不喜欢住在t市,这样跟老头子和老妈住得太近了;但现在乘车回老家要一整个小时也令人烦厌! 凌晨一点多按老家的门铃时,来开门的陈叔颇为吃惊,大概是诧异我这位小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管他,直接衝上二楼,房间的灯都熄灭了,惟独书房门缝透出一丝光,为走廊添上点儿色彩。 这是老头子的书房,深夜还待在书房不睡觉,肯定有阴谋。 我偷偷瞄了瞄门缝,原以为会出现老头子威迫哥哥的情节,但里面静得像废墟,连蜘蛛都不愿进入。 我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和哥哥的房间,没有任何人,也不见行李箱或者行李袋,书桌摆放着文件和水杯。我又在二楼走廊转了个圈儿,还是觉得书房嫌疑最大,哥哥肯定在里面跟老头子密密私语! ……呀,不管了!我门也不敲便衝进去,老头子正伏案阅读文件,完全没有被我的突然闯入吓倒。 房里没有哥哥。 我心中的不安立即扩大:「哥哥在哪里?」 老头子放下笔,淡然反问:「你难得回来,却开口闭口都是子行?」 哼,瞧他的态度肯定知道崔子行在哪里! 我也不怕他:「如果不是为了哥哥我也不会回来!快说,哥哥到底去哪儿?」 「你别再管他了。」 「什么?」 「他很快就不再姓崔。」 「他不姓崔还是我哥哥!」 「崔子行会『死』。」 死?你死掉哥哥也没死!他哪会这么容易死啊!我满肚子都是气,不过这种咒人死的话确实太粗俗,不适宜对长辈吼……我只能默默吞下。 我不管他,再次扫视书房,确定崔子行没有躲在任何地方,然后衝向其他房间……客房、哥哥的睡房、老头子和老妈的睡房、会客室……我甚至把下面的佣人房都查遍,把还未睡的佣人吓住了,还是没找到哥哥。他到底在哪里? 我悵然来到一楼客厅,下意识地看看厕所,依然没有哥哥的线索。这时老头子踏下楼梯,在他的嘴唇震动之前我便先声夺人:「快把哥哥交出来!否则、你……我要让你们崔家没好过的!」 老头子毫无感情地说:「你要你自己也不得好死?」 好吧,同归于尽的确不是我的风格。 「你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哥哥的所在吗?」 「你无论如何都要毁掉子行的人生?」 「把他毁掉的人不是我,是你这个死老头子!要不是你,哥哥会整天烦恼吗?」 在我储蓄好连珠炮准备连环射击之时,老头子却装模作样地叹气:「你俩在一起,早晚会出事。」 「会出什么事!」 「你们现在就出事了,子行以前活得荒唐,现在连假死都做得出。为了你,他没有做不出的事。」 我一时间哽咽。他啊……自残已经非常过份了,但我也料不到他会为了我而把「崔子行」这个身份捨弃,这个能让他衣食无忧,尽享荣华富贵的身份。 我想跟他一起过日子,同时希望他依然是威风凛凛的崔家大少爷。 我低头说:「……既然这个是他花了四年才得出的答案,我绝对支持他。」 「如果子行不选你,你也接受?」 「现在他就是选了我!我们应该在一起!像你这种有点儿钱就大条道理的人没有真爱,根本不懂得哥哥的感受!哼,别忘了,他之所以要跟你脱离关係都是你在迫他!你这死老头,哥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我话一说完,老头子便举高手掌,我吓得脚下蹌踉,一阵风从脸颊搧过,却不带半点疼痛。 ……没打下来吗? 我小心翼翼地把眼角馀光挑上去,只见那男人深长地叹气,微微前驼的背脊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年。他忽而转身,打发了在厨房偷听的佣人,独个儿爬上楼梯,身影蹉跎。 因为某种尷尬的原因而失去重要的儿子吗…… 我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不过,顶多是这样。我绝不会同情那种老头的。 我走出崔家,映入眼底的,是都市灯光的奢华贵丽。虽然是深夜,在这种高尚住宅区里,隐秘的私人会所照常营业,招牌的灯光散在游泳池里,豪气得很。 另一旁是佔地极大的高级商场,地砖打磨得发亮,从地面可以看到商场四、五楼的顶部灯饰。 以前,哥哥或许需要跟别的公司经理应酬,去这种高级会所;跟刚泡到手的女人逛街时,大概会来这种大型商城展示自己的财力……如今,他不可能再来这种地方。 作为商人儿子的崔子行,作为普通人的崔子行。 以后他应该会回復四年多前那个仍是大学生的哥哥,整天沉醉在美术世界里,平凡而又不太平凡的崔子行。 我甩甩头,儘可能前往哥哥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坐上计程车,车子越过人烟稀少的商业区,穿梭于红绿灯之间,再来到另一个住宅地带。 我下车,抬头一望,这栋公寓是崔子行跟未婚妻容颖的同居场所。崔子行跟容颖已经解除婚约,他们自然不会住在一起,但屋里应该还有哥哥的东西,哥哥有可能会回来…… 我跨步而出。 「崔逸向,真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巷子忽然有把男人声音唤出我的名字,满怀恶意。谁啊? 我拧过头,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黑暗里踱步而出。他走进路灯的范围,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暴露了他的身份。 秦家排行第二,长得一脸奸诈的像头狐狸,他叫秦君成。 在他旁边,还有三个小混混模样的男人,不是长得尖嘴猴腮便是脸上纹青龙的大汉,其中一人还拿着电线。 嘖,瞎子都看得出这种情况不对劲啊!我忍不住在鞋子里活动脚趾,准备逃亡。 在这之前,我得先问清楚他们的来意:「呃、真巧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逐步走近我,我感觉到双脚开始发抖。他们没有带刀带枪吧?不是想杀人打劫吧?这是法治社会喔! 秦君成开口回答,那话音比起从前多了几分野性狂妄:「我在哪里出现都是我的自由,崔小少爷管不着。不过,我倒有一事想请教你。」 「有、有什么事?」 「崔子行,他在哪里?」 「你……找他……有事?」 「怎么可能没事?」秦君成的双眼瞇成一条线,冷笑道:「崔子行扯倒我公司,我全家支离破碎,他是造就这一切的大功臣,我当然要找他,好好畅谈一番。可以拜託你帮我们联络他吗?」 「我我我……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那希望你能带我们到你的住处,让我们等他了。」 喂喂,破產而已,有这么悽惨?一心要搞垮秦家的是乾姐姐崔丝缕欸,找哥哥干嘛! 秦君成离我只有三米之远,与我不断缩断距离,后面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也跟着过来。 现在不跑还要等到何时? 我不顾一切在巷子里奔跑,只望及早回到大街,但耳朵清楚传来紧追在后的脚步声! 他们干什么要追我?我真的不知道哥哥在哪里,问我都没用啊!算了,大概「我姓崔」三隻字已能招来祸患,正如上次被绑架到秦家大船,都是因为我姓崔! 幸亏我有练舞,体能和身手绝不差,小巷里突然有一车的垃圾废物,我惊险地跳过去,后面的追踪者显然减慢了速度,垃圾翻倒的声响有如大厦倒塌。我正欲喘口气,他们又追上来了! 嘖,他们还真是鍥而不捨啊!我窜身而过,终于回归大街……但路上没人,连公车也没碰见一辆,只有交通灯孤独地运作……搞什么鬼啦!凌晨而已,有必要睡觉吗! 「死小子,甭想跑!」 啊,是小混混的声音,我好像快被追上了,我连忙逃跑,焦急地望向远方,期待会有计程车经过,要不然行人也好……啊,对面街马路边还真有个满脸失意的上班族! 我高喊一声:「救命!快报警!」 那个上班族大叔与我四目相对,然后匆忙撇过脸,假装什么都看不到,快步跑离……干!我要是死了都是你害的! 小混混的脚步声仍未休止,他们的脚程好像比我稍慢,但我不能松懈!谁知他们会不会突然不耐烦,放出飞刀? 遥远地,我看见一辆计程车!不过真的有用吗?等到车子慢慢停下来,我拉开车门,他们恐怕已经抓住我的背脊了。司机会不会像刚才那个无能上班族一样逃了…… 我吸了一口气,向计程车大挥双手。 假动作! 陷入混乱吧! 下一秒,我转了个90度的弯,衝入另一道黑色巷子。我记得那儿有间7-11,躲到那里就没事了! ──然后,我被人粗暴地捉住,一隻大手封住我的嘴巴。 啊……。 他们明明还未追上来的……秦、秦君成还有其他同党?怎么会? 我使劲挣扎着,却听见那人在我耳边,低沉地吹气:「别吵,我是救你的。」 咦?救我?他的嗓音有点耳熟,应该是英俊男人的喉咙发出的。我认识的英俊男人吗…… 我被他强拉到一个暗角的楼梯,衝到二楼,藏身至发臭的铁箱子后面。下方秦君成和小混混追赶而至,说出「让他跑掉了」、「切」、「呸」、「吐」、「靠」、「干」等简短句子后,他们终于放弃,缓慢的脚步声远去了。 但后面的手仍未放开我。 男人孔武有力,将我硬拖上三楼,直到他从裤袋掏钥匙时才肯松开我。 这时我才看到他的脸。 居然是落难公子秦大哥,秦世天。 第53章 秦家的爱恨情仇 从秦君成手中救了我的人竟然是秦大哥。 但秦大哥救了我,不等于他不会伤害我,说不定他跟秦君成是串通好的。 他带我进屋……哇塞,屋子实在有够乱!好像电视节目里独居老人的公寓,一堆垃圾似的,东西都很残旧! 我有点抗拒地坐在发黄破烂的软垫椅子上,秦大哥则倒了杯水,放在我眼前。 我怀疑这里头有没有蒙汗药。 「里面没有下毒。」好像会读心术的秦大哥笑了笑,一提手,便把杯中的水喝掉一半。啊,他喝水的方式跟灌啤酒没两样的。 几个月未见,原本充满霸气的秦大哥变得满脸沧桑,未剃乾净的鬚根残留在下巴,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年。 唉。看来无论是秦大哥还是秦君成,破產后生活潦倒啊。 不过,秦大哥的气质未变。 我端起水杯,想喝又喝不下,还是问了:「你为什么救我?还有……你带我进屋有什么目的?」 秦大哥并不含糊,靠向不牢固的椅背说:「我二弟情绪不稳定,跟那些街头小子搞在一起,这次我不可能帮他。」 「那你……」 「君成想向你套出崔子行的所在,我也想知道。」 「我不知道!」 「哦?真的?」 「比珍珠更真!」 「这么讲,情报果然无误,最近崔子行没有回公司,不知道在进行什么计划。」 ……啊、该死!说「不知道」还是被嗅到线索啊!我忍不住把水喝了。啊,糟糕,这是我跟秦大哥的间接接吻,可恶! 秦大哥微笑说:「我对崔子行本身没有兴趣,凭我现在的状态也难以向他復仇,你放心。我真正要跟你打听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问你,你知道凡的下落吗?」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哽死,竭力装作毫不知情:「……咦?他、他不见啦?」 「他不知从哪来找了一笔金钱,付了我的医疗费……」秦大哥有些不自然地摆动右臂,「然后不知所踪。钱不是你给的?」 「不、不是!」 「他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朋友。我以为,钱是你给他的,你肯定知道他的去向。」 他的话音驀地转冷,让我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秦大哥斜瞄着我,脸上没有表情,好像只要我说谎,他便会提刀把我宰了。 我急忙说:「我、我不知道秦永凡在哪里,他很久没跟我联络了!不信你瞧瞧!」 有图有真相,我连忙把手机捧出来,让他亲眼看到我几个月前天天发讯息给小凡凡却得不到回音的记录。 「看到没?这是小凡凡的msn,你……你应该有他的msn吧?但他根本不回应啊!后来……后来……破產之后我就没再发讯给他……」 「够了。」 秦大哥没有看得深入,点点头,并不多加追问,我却不由得想起:我跟秦永凡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街上,当时的他大概由于破產之事喝得醉醺醺的。这时,秦大哥进了医院;同时,崔丝缕寄了封短讯给秦永凡,说是要钱的话就找她。 一切都是崔丝缕搞的鬼,身为弟弟的我理当知道详情──但我怎能告诉秦大哥,秦永凡已经跟崔丝缕单独见面,并答应崔丝缕的要求,捨弃身份,不再跟秦家再有任何瓜葛? 「……我不知道!」 我再一次声明这点,只见秦大哥双眉紧拧,漠然对我说:「你不用再说。」 后来我俩无语。失去秦永凡的他看起来了无神气,一心牵掛着不知何处的人;我也一样,思念着哥哥。 他没有刁难我,只有在我打算离开前又问一句。 这应该是心血来潮的问题。 「你对崔子行有什么感觉?」 我吃了一惊,难道他知道了我和哥哥的秘密?他打算拿这个当作崔家污点,进行威迫恐吓? 我儘量说得含糊些:「我很喜欢哥哥啊,他很照顾我。」 「我爱凡。」 ……哇啦!相比起我,秦大哥的宣告实在太明目张胆了!我一时间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祝福他还是怎样! 秦大哥没理会我的感受,自顾自说:「我爱他爱得无法放手,所以我必须找他,让他回来我的身边。」 我的胸口忽然沸腾:「嗯,你会找到秦永凡的。」 「这自然。」 对于秦家的事,我始终不清不楚,但我跟秦大哥的心大概是相同的。 我必须寻找哥哥。 正如秦大哥必须寻找秦永凡一样。 本来我以为秦大哥会放我走,没料到他竟然送我下楼,送我上大街,送我去车站,送我……唉,总之他好像没看见我的双脚踏回家里就不放心。 我们一起坐上计程车,气氛有些尷尬,我不断望向窗外……但这真的很难忍啊! 我磨磨拳头,问:「秦大哥,你找到他以后会怎样?」 「带他走,再想办法解决生活问题。」 「如果他不想跟你回去呢?」 「我必定会带他回去。」 「嗯……那么、如果他愿意跟你回去,但他不爱你,只当你是哥哥?」 秦世天倏地一笑,彷彿我问了傻瓜问题:「除了让他爱我,我还能怎办?」 我还想追问,如果秦永凡真的真的对你没有兴趣,绝对绝对不会爱你,你会怎么办?但是继续谈论秦永凡似乎徒增添秦大哥的伤感。他眼神一飘,便放目至车窗外面的世界,因此我没有再发言。 秦大哥送佛送到西,转眼间我已经回到海边小屋了,他仍跟过来,彷彿想对我和我的屋子打鬼主意。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 啊,他要下手也没有机会,因为海边度假屋已亮起昏黄色的灯,崔子行正站在屋外,环顾四週,半刻间已发现我。 「小逸!你去哪里!」 深夜的海浪很响亮,活像有数十个扩音器为大海吶喊助威;哥哥的嗓子却穿破浪声,直达耳际。我斜眼瞄瞄秦大哥,他全然没有把我当人质的意思,摄人的鹰目直勾勾地射向崔子行,有如月下弯刀。他看起来没有復仇者的恨意,没有失败者的羞愧,没有落败者的不甘或故作坚强。 秦世天这仍保持着老大式的风范,虽比从前落魄,却未失半丝英气。 这就是秦永凡的哥哥啊…… 我看得有些出神,好不容易才提起双脚,碎步回到我的哥哥身边。 哥哥迅即将我拉到他后边,我清楚看见秦大哥对我们投以一笑。 「你对我家小逸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 「我不信你。」 「既然你早已打定主意不信我,又何必问我,自讨没趣?」秦世天手插口袋,瀟洒地转身:「问你弟吧。如果你连你弟的话也不信,你只能问神、问天,一世都当个疑心鬼。」 虽然秦世天算是我的半个敌人,但他越来越暗的孤单背影,在沙子上留下仅止一行的脚印,看上去实在很寂寞。 如同满月深山里,受了重伤的黑毛狼王。 如此强大,却没有谁扶持他。 秦世天的身影在沙滩阶梯漫步离去,哥哥则像老妈一样检查我的手手脚脚,猛问我有没有被欺负了;待到秦世天完全消失在我俩的视野范围后,他迅速把我拖进屋里。他先坐在木椅上,再强硬地把我拖到他的大腿中间坐好,双手对我施展包围网,很不满地问:「秦世天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我才想问你对我做什么!我要坐沙发!」 「不行,要是一个不留神,小逸又跑到别人的怀抱那该怎么办?」 「嘖,我才想问你到底是跑到谁谁谁的怀抱里耶!怎么一整天都不见影?」 「我有重要的事要办。小逸你看我,回来时有没有带男人?你却在凌晨时份跟绑架你的男人在一起──」 ……可恨的是,我实在不够崔子行的歪理斗,唯有率先把刚才的事讲个清清楚楚,再三强调秦大哥不是坏人。 哥哥点头听完,竟然还是满脸不信任:「你别太相信人,秦世天恐怕是早已跟秦君成串通好,在你面前演这齣戏,搏取你的信任。」 「那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崔丝缕?比奸诈,她绝对不会比任何人逊耶!」 「你还是不相信丝缕啊。」 「你也不相信秦世天!」 「如果秦世天改姓崔,我会考虑相信他。」 这下子我语穷了,这回合确实是崔丝缕赢了?唉,算啦算啦,我不跟他谈这些事! 我转过身来,委屈乎坐在他的大腿上,我们现在正面对视。因为体位,现在的我还比他高了几厘米,正适合高高在上地审问他。 「不谈秦家的人,你到底跑去哪里?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他稍稍别开我的视线:「手机没电了,况且那时候不适合打电话,办完事后已经很晚,我以为你睡了。」 「你到底办什么事这么忙?」 「不就假死的事。因为我太心急想跟小逸一起了,所以一直处理文件,搞到现在才回来。」 「……假死真的要搞这么多天?」 「小逸,别把世界想得太简单喔。除了要准备新的身份证,还要把我的『遗產』漂亮地处理呢。」 他的嘴角向上弯,但头却挪得更开,好像把心事都隐暪到我所看不见的部位了。 哼,这样的崔子行真讨厌! 我捉住他的头,一下子把他的头扭回正位。他微微吃了一惊,睁大的双目表示脑袋已经放空,可以乖乖接收我的话。 我夹住他的腿,说:「我不准你对我说谎,不准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四年前是这样,跟老头子的合约又是这样……你以为说了出来我会伤心?你不说出来,我会想像到更伤心烦恼的事,你会让我痛苦千倍!」 崔子行笑道:「小逸会担心啊……」 「当然!如果我跟秦世天一起回来,但我不告诉你我跟他到底做过什么事,你肯定会认定他强姦我,对不对?」 「啊,蛮有可能呢。」 崔子行理解地点点头,似乎想通了。但下一秒,他还是别过脸,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那么,小逸。从明天起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了……」 第54章 消失的崔子行 「……不见面?」 「嗯,因为过几天我要『死』了。」 「死了又怎样?死了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啊,为什么……」 啊,现在不要再问为什么了。我强硬表态:「无论你要逃到哪里,我都要跟你一起去!你要是去了阴曹地府,我也要跟着去再把你拉回来!」 崔子行没好气地乱摸我的头发:「不行。我必须跟你分开一段时间。」 「为什么?」 「你的哥哥今天死了,第二天你却和一个跟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住在一起,一起出门,一起吃饭,其他人会怎么想?」 其他人一定会很奇怪:这个跟崔子行从一个模子跑出来的帅哥是什么人?崔逸向在哪儿认识他,跟他是什么关係?为什么崔子行死了,那个当弟弟的傢伙还会跟其他男人开心地过同居生活,完全没有丧兄之痛…… 连我自己随随便便都能掰出这么多疑点,更何况是别人?万一假死的事被识破,对我、对哥哥、对整个崔家都不是好事。 我原地蹉蹉脚,很快便冒出一个可行方案:「你跟我逃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国家就可以啦!『崔逸向因为失去哥哥,到国外散心,竟遇上跟哥哥长相相同的人』,这样的故事!到e国去吧!我们还可以顺道四处旅行,几个月回来后,哪有人会管我身边多了个什么人?」 崔子行苦笑着摸摸下巴:「那你的课业怎么办?」 「呃!那个嘛……」 「你的出席天数不够了吧?因为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你已经很久没回大学,功课落后了很多,对吧。」 哥哥的提醒害我提心吊胆了,但我必须大开嗓子坚持:「对,都是你的错,现在的我只能休学了,之后再唸过!我跟你分开了四年,现在又要分开多久?反正、反正这一年我唸书一塌糊涂,重新唸过反而更好!况且你可以帮我补习,比教授更有用!」 哥哥的手指以玩弹珠的力度弹射我的额头,一时间害我又痛又麻的,呜。 「我可不想背负『让可爱的弟弟无法毕业』的大罪呢。要是小逸将来说:『是崔子行害我延毕!』,我该怎么办?」 「我才不会这样说!」 「你还是乖乖回去s市唸书吧。我并不是死了就能呆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终日陪你玩。」 啊……该死的。只是想两个人一起也这么困难吗? 考虑到哥哥决意已定,我勉为其难点点头:「嗯,那好……这几天我会回去s市啦。哥哥你要怎么办?」 「后天下午我会离开t市,大概半个月后你会得知我死去的消息,到时候千万别当真啊。」 崔子行死亡的新闻。 当那则新闻出来以后,崔子行将永远不再是崔子行吗…… 这是哥哥决定好的路。那个嘴巴很硬的老头子,会将各种对哥哥的伤害减至最低,为他铺好新的道路吗? 应该会吧…… 「不再当崔子行后你会去哪里?我每逢假日就去找你!」 「我……我还没决定好将来要去哪里发展呢。晚些再告诉你吧。」 「那么──」我连忙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你的手机号码不会换吧?再给我一次!还有、我要email!msn!能够跟你联络的所有方式你通通都要给我!」 「嘻,傻小逸。你果然是最爱我的人呢。」 还用说?我当然是最爱你的人,我人生的第一次全都给你了! 我们交换了各种联络方式,然后在这太过深沉的夜里躺在同一张床上。我强顏欢笑,睁大眼睛跟他讨论将来,说他即使不是崔家大少爷仍然会当大人物,要嘛又当奸诈大商人,要嘛就是充满艺术气质的大画家,要不然去当模特儿,甚至做大明星也完全不失礼。以哥哥从儿时一直接受的精英教育,哪怕他不像皇室贵族,当个万人迷还是绰绰有馀的。 哥哥仅是随口和应我的话,我越讲,他的愁色越深。后来他乾脆不和应了,将话题从自己身上绕到我身上,问我对学校的感觉,对刘敏聪有何感想,对秦永凡有何感想,是不是真的很讨厌老头子?是不是无法接受崔丝缕? 「那小逸,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 「喜欢……不,是爱!我爱你啊,崔子行!」 「即使我不是崔子行也爱吗?」 「馅料是崔子行就爱!」 崔子行拥抱我,说了句「有你这话,不当崔子行也没关係」,然后他向我坦言了。 或许是这段日子……这几年来所承受的压抑,像是稍微破裂的水喉,轻轻地洩漏;并不粗暴,反而软弱得让人心痛。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也许比普通人聪明一点点,比普通人样子长得好一点点,各方面优秀一点点,不过是这样罢了。讲到底,如果我不姓崔,如果我不是在这种富贵商人的家庭长大,我只是一个平凡人。当了二十几年的大少爷,现在要学习当个普通人,在小公司里埋头苦干,说不定还会被老闆骂呢……」 他笑了出来,却像发冷一样把我抱得更紧。 「没有爸,没有妈,朋友不能相认,什么都没有了。以后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日子……」 那就继续当崔子行,不要死啊! 我真想这么臭骂出来,可是面对哥哥难得真心吐露,我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让他中断不讲。 于是乎,他又琐碎地说了几句,然后吻我的脖子。 慾火就这么从脖子首先点燃了脑袋,再烧到全身上下。 于是我们做了,在床上做了一次,后来又滚到硬梆梆的地板上做了第二次,进到浴室继续再做,做到浑身都黏糊糊的。这一晚崔子行做得特别起劲,好像一隻受伤的野兽,将心底的情绪全部发洩到我身上。我不太记得我们总共做了多少次,他那混蛋傢伙,白天一整天都外出办事,双眼都累得发肿,但仍旧不放过我! 本来已是凌晨了,做了几次之后自然迈进更昏暗的深夜,我终于忍耐不住,累得睡着;但我不肯定他有没有继续在我身上上下其手。 第二天我没有能力起床,一直倒着呼呼大睡,即使中午的阳光晒到床头还是充满倦意,身体每一处都不想动。如果崔子行是电视剧里的男主角,一定会为我盖好被子再默默离开;哥哥却刻意拉我起来,直在我耳边说什么「不送别哥哥会后悔喔」,我只好不情不愿张开眼,神智尚未清醒。 我听不清楚他对我说过什么话,只记得他穿了朴素的蓝色条纹衬衫,看起来很斯文。他说了些话,问了我几句,但见我仍未醒来,顿然止住。 他吻上我的脸颊时,我才稍微回神,正好听见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以后要好好照顾爸和妈,他们只剩你一个儿子了。」 到我真正跳下床之时,哥哥已经不在,打他的电话也接不通。 我知道,哥哥变成了另一个秦永凡:离开熟识的城市,不再跟我或者至亲联系,孤独过活。 可是哥哥跟秦永凡不同,是他自己选择不再当崔子行,我得尝试适应没有崔子行的日子。 崔子行不是跑去工作、旅行,而是踏上死亡之路。 两天后,崔子行果然「消失」了,家里那些不知情的佣人说他去了c国办事,到底是办什么事无人得知。有人说他是花了几年终于大败秦家,开心地跑去度假;有人说他是失去未婚妻容颖,伤感地出国散心;老头子则向我挑明,那将会是崔子行死亡的舞台。 c国景色优美,风光如画,却是法治落后的国家。崔子行死在那里,没人会怀疑,也没有八卦记者或商场敌人会特地跑去异国,花一大笔钱调查真相。 绑架事件后,我跟随哥哥一同来到t市边缘的海边小屋;如今,我却要隻身一人携同行李返回s市。意外的是,先前一直说什么学业为重的老头子竟然跟我说:「你暂时留下来吧。」 「为什么?」 他脸色一黯:「因为你哥很快会死。到时候,你还得再回来一趟。」 我当然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留下。于是乎,我回去久违的s市,回到四年前哥哥留给我住的、位于郊区地带山上的偏远小屋,回去大学过我的学生生活。 回到s市不久,金主大人刘敏聪也回来了。 我把他抓去酒店房间,特地叫了两大瓶威士忌,一边跟他讲哥哥的事,一边把酒灌到喉咙里。我才喝了几瓶便头晕眼花,金主大人则脸不改容地将酒瓶抢走,自个儿慢慢酹饮。 到底我说过什么呢?刘敏聪骂了我多少次「麻烦的酒鬼」我数不清,但是他在我将崔子行的计划全盘托出后的评价,我记得一清二楚。 因为金主大人甚少开金口称讚别人。 「这么说,你哥确实非常厉害。」 「他……呜、他哪里厉害?只不过是个一心想跟我一起,却什么办法都没想到,像笨蛋一样跑去假死的蠢材!」 「他是蠢材,同时是最优秀的魔术师。」 「魔术……师?嗝!」 「全部观眾以为他葬身于火海,只有他与工作人员知道机关在哪里。他成功欺骗了全世界。」 「哈哈哈!这是有什么用啦?除了成功死了,他还办到什么!」 「办到了。他让禁语不再是禁语。」 后来刘敏聪完全没有开解我,即使我苦着脸向他哭诉我家哥哥有多差劲,那个假死计划有多蠢,他仍然无动于衷。 「台柱大人,你们崔家的家事与我无关。这些天你的舞蹈肯定全部荒废了吧?你哥走了正好,从今以后给我好好练习。」 嘖!这个毫无情趣,眼中只有理想的傢伙! 不过,当精神专注到跳舞上,对哥哥的痴想总算减少,我慢慢回復到一切发生前的正常状态。 但好景不常──其实这是铁定会来临的事──半个月后,正如老头子所言,崔子行的「死讯」传至。 该死的是,我不是从老家听回来的,而是神通广大的刘敏聪第一时间告诉我。 「你哥刚刚死了。」 「那、那是假死而已。」 「或许吧,我无法证实这消息是真是假。」 他说得就像恐吓,可我心念一转,c国本来就不太平,倘若弄假成真,出事了…… 跟老家关係搞得那么僵的后果,便是我连老头子的办公室号码或手机号码都不知道。我第一时间拨给老家问了下人,第二次才打去老头子的手机问个清楚。 「那是假死,他没事。」 呼……第一次发现老头子的话这么令人安心。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发短讯给哥哥,再打开email,发一封问候信至哥哥所有的信箱。 收到他的回信,却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别担心,我没事。 这段时期你不要拨去我的手机,以后用这个信箱联络吧。」 没有上款,没有下款,连信箱都是我从没见过的帐号,要不是口吻相同,时间吻合,我绝对会把这封信当成恶作剧。 唉,这就是远距离恋爱吗? 不过别人远距离恋爱都可以打打电话谈谈情,我和哥哥更像秘密地下组织的成员,连通讯都没有半点情调。 该死的远距离恋爱。 假死计划进展顺利,五天后我又回到t市,仅为了出席哥哥的「葬礼」。透过玻璃窗,我看到木棺材里还真的躺了一个男子,脖子以上都用白布盖着,布下肯定不是哥哥的脸孔;不过他跟哥哥的身形很接近,几可乱真。 我凝神看了很久,这具身体并没有呼吸的起伏,要么是死尸,要么是仿真度很高的人体模型。 ……我们家怎么会找到这种东西? 葬礼上老头子和老妈都表演得很逼真,老头子全程都黑着脸,笑也不笑;老妈则动不动就红了眼,一副忍着泪水的可怜模样。 相较之下,崔丝缕的反应相当从容,对哥哥的死完全表现出「只相处了短短几年的义姐」的情感,在现场非常冷静有礼地招待人们,井然有序。为免穿帮,我也傻兮兮地跟在崔丝缕后面。 与我家关係不错的容颖与容颖父亲也有出席,看得出这位哥哥的前任未婚妻很关心崔子行。她满脸愁容,并且吐出优雅美女才拥有的落叶叹息。嘖,哥哥跟她到底是什么关係啦? 另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物姍姍来迟。一见到他,我几乎要兴奋大叫「金主大人」了,他怎么不通知我? 此时崔丝缕没有亲切地称呼他做「小聪」,仅说声「刘先生」,点头示礼,然后又去接待其他入场者。 我一边招呼金主大人,一边维持哀悼的脸容问:「刘先生,你怎么来啦?」 「你以为我很想见你?还不是老爹派我来。」 他说话时嘴巴完全没动过……哇塞,我第一次发现他能够说腹语耶!金主大人真的好厉害! 哥哥的葬礼,无论是刘敏聪还是作为家属的我都没有逗留太久,第四天我便收拾行装准备跑了。春雨绵绵的三月,老家的桌子、木柜全都惹上一点湿气,昨夜洗的衣服还没乾,因此离别时间有所耽搁。我间着无聊,便去逛逛老家后方的庭园。 呼,好久没来这边了。现在庭园正是春意正浓,嫩叶尽出,一颗颗大的小的花苞如入甜梦般,再过阵子便会缓缓转醒,开出鲜艳的花吧。 石亭子风景尤佳,一簇簇被剪得圆滚滚的灌木排成一个圈儿,将亭子包围在其中;阶梯之上的石桌与椅子,有点像宫殿的专座。 小时候哥哥曾经让我坐在那儿让他画呢,真怀念。 我正要坐过去,老头子却突然从另一边出现。 嘖,好吧,就让他!我这么想,刚打算掉头就走,他却像招小狗一样挥挥手,说:「逸向,我有话跟你说。」 他十成希望我叫哥哥回家!唉,罢了罢了,我难得充当了一次听话的孩子,跟随老头子一起坐在石亭间。 第55章 崔家的儿子 嗯,我被老头子叫过来了。 嗯,我喝完一杯红茶了。 嗯,我吃了一块巧克力碎饼乾,味道挺不错的。 ……喂喂,老头子,该你发话了吧?我可不想跟你在这儿耗! 「我走了!」 我把碟上的最后一块饼乾吞下肚便站起来,但老头子着实惹人发厌,他这时才唤住我。 我姑且停下来听听他有什么屁话。反正十九不离八,肯定是崔子行── 「逸向,你该学习怎样当个商人了。」 ……咦? 他讲什么鬼话? 我把僵硬的脖子扭向老头子,忽见他素来让人不爽的严厉眼神变了,他半垂眼帘,显得很苍老,一如他手中的那杯铁观音。 他不但眼皮往下垂,连头也往下垂,有点儿驼背,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上到底埋藏着哪种感情。 「你哥死了,以后这个家会由你来继承。以后多点回来,等到你大学毕业后就回来帮忙吧,丝缕会教你怎么做。」 「呃?」 「从今开始,你该有当继承人的自觉。我所拥有的一切将会转移到你手里。」 我……我当个屁继承人? 那么大的公司、我怎么能接手,我哪里懂,我只懂跳舞啊?他应该找别人,找别人,例如崔丝缕啊,他不是……不是把崔丝缕当女儿么……要不然,就、就叫妈再生个能干的继承人啊。老妈她今年多大了?好像……快五十岁? 哈、哈哈哈。 我很想反驳,却抓不到任何反驳的理据,匆忙丢下「鬼才会当!」就跑掉,连我自己都感到丢脸。 没有崔子行的家。没有未来支柱的家。剩下庞大遗產但无人继承。只能将最后希望放到我身上的老头子。 这就是哥哥死去后的变化吗…… 我草草把微湿的内裤打包就跑,陈叔驾车送我去火车站。于是乎,这场小小的葬礼风波算是告一段落了,我继续在s市过我的大学生生活。 什么继承人的、唔,不干。干不了。无能为力。 现在的日子跟那没有哥哥的四年差不多,白天上课,跟同学到处寻乐儿;晚上跟刘敏聪一起去酒吧喝喝酒跳跳舞,挥霍青春。不同的是,以前独自回山上小屋只有苦涩,现在却是酸甜混杂,五花八门的味道。 深夜,是我跟哥哥互发电邮的时间。每一夜,我尽可能地写得详尽,大至国际新闻,小至看见双煎蛋时所產生的幸福妄想,什么都写下去,好让哥哥看见邮件便看到我的3d真人一样,好让哥哥仍牢牢记得我的存在,不会跑去钓别的女人或男人。 哥哥最初还会天天给我回覆,后来竟像变了心,三、四天也不一定会发电邮。 我每一次都会在邮件最后追加「哥哥,你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能见面」、「你现在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但他一律不回答,有意隐暪。结果我问一句「这个週末我能找你吗?」,他在第二天便紧张兮兮地阻止我:「你还是认真上课吧」,真是过份! 在我苦苦等待的期间,老头子也几次致电游说我,企图将我调教成他最自傲的商人孩子。 「这个週末你回家一趟吧,你哥一走,家里有很多事忙。」 「关我什么事啦!」 「回家吧,你妈病了。」 「我这几年病了也没叫你们来看我!」 「逸向,你真的不打算回来?」 「我要留在s市!」 「毕业之后,你就回来吧。」 「不,我已经有我的全盘人生计划!」 连续这样好几次,老头子厌倦了跟我说话,总算停止了那些不可能的话题。我跟金主大人提及之后,他感到微微惊愕,又有些不满:「你真的这么讨厌你爸?」 「讨厌!」 「为什么?」 「他做什么都只顾商场利益,于是哥哥也变成了商场上的棋子,跟着变成阴险奸诈的男人!秦家都是因为这样子才被害惨了!」 「天真的台柱大人,看来所有商人都会被你视为阴险奸诈的人啊。」 「老头子比其他商人差劲!他对我和哥哥完全没展露过所谓的父爱!你知道吗,打从小时候开始,哥哥和他平时的交谈只有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他企图将哥哥同化为跟他一样的闷蛋!」 「是吗?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你和你哥还是过得好好的吧。」 「哪有好好的!」 刘敏聪优哉悠哉地把酒水倒入小杯,对我採用的口吻始终不冷不热,让人疑惑他到底会对哪些事展露热情。 「你现在衣食无忧,每个月还有一大笔钱随便你花。如果他根本不关心你,把你当成工具,你以为你的日子会过得这么轻松吗,大少爷?」 「唔、唔咕……这、给我钱又怎样?给钱不代表有父爱,那只是叫我自生自灭啦!你看,现在哥哥一走,他就向我伸出魔爪,想把我拉去当商人!」 「不过他没有强迫你。你在这里玩了几年,学业成绩马虎,他从未干涉过你的生活;现在他叫你回去,也没有施展强迫手段,派人把你抓走再锁进杂物房吧。」 「他敢这样做就是虐待!」 「所以,」刘敏聪望向玻璃杯,继续自说自话:「对于你是不是要当继承人这件事,他不会强迫你。同样,你哥几年前跟他签了假死合约,他没有加以阻止,只是放任你哥继续去干。」 「咦……」 这么想来,也是。 老头子若要玩强硬手段,绝对有无数花招可以施展,用不着在电话讲得那么辛苦。还有,哥哥那种荒谬绝伦的假死约定,哥哥花了几年才能完成;老头子在公司里有权有势,在这几年里,他若真想阻止哥哥,继续跟秦家维持友善的合作关係就行啊…… 「……金主大人,你是指,我家老头子其实不反对我跟哥哥在一起吗?」 「我哪知道?他转个头派人抓你回t市也不无可能。人类是随时随地都会后悔的生物。」 ……吼!有说等于没说!亏我还想老头子或许是个好人! 很快又过了半个月,老头子把继承人的事放在嘴边,也没有派手下来抓我,太幸运了,看来我可以放心当金主大人的台柱了。 等到漫长的復活节假即将来临,已经没人关心崔子行的死活之时,我决定去看看哥哥。 寄件人:崔逸向 收件人:我的最爱! 我下个礼拜放復活节假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们来约会吧! 寄件人:我的最爱! 收件人:崔逸向 最近工作有些忙,大概不能抽空陪你,你自己去玩吧。 再等几个月我们才一起玩。 寄件人:崔逸向 收件人:我的最爱! 我自己逛也没关係,你不用陪我啦,我不是小孩子更不是那种会缠着男人的小女生!我只想见见你,看你过得怎样! 你到底在忙什么?我连你做什么都不知道耶! 寄出这信后,再也没收到崔子行的邮件了。现在的我,还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知道他住哪儿、做什么,只知道他的电子邮箱!他分明是刻意敷衍我! 嘖,崔子行这讨厌的傢伙,他要么是有了新对象想跟对方结婚,已经对我完全失去热度,要么、要么…… 要么他的日子肯定过得很糟,不想被我知道。 不过,我才不会丢下你不管。 动用到金主大人的力量,我总算知道崔子行去到c国,佈置死亡意外后的去向。 强大得无与伦比的金主大人透过不可思议的情报网得知,老头子买了一个男人的身份,名字叫段子思,这自然是哥哥死亡后会採用的新身份。这位段子思一个月前在p市出现,出没于西区一带。地產商那边有任何关于段子思的交易买卖,他要不是没在p市内买房子,就是透过私下交易买了屋,要不然便是根本没有房没有楼,只跟别人挤在一块儿住。 跟别人挤在一起吗……哥哥应该不会缺钱到这个地步吧?他应该有不少钱。 我等不及刘敏聪再深入查探了,直接收拾行李来到火车站,去了再讲!找到哥哥固然很好,找不到也可以当作度假呀!去找哥哥,总比什么都不干好! 这回刘敏聪没有陪我去p市,但很有良心地为我送行。 「台柱大人,如果状况有变,你会怎么做?」 「变什么?火车中途被骑劫?」 「如果那个姓段的不认你,拒绝你,性情大变,虐待你,你会怎样做?」 「那要看他变成什么模样!如果他变得比以前更帅、更威猛、更懂得体贴人,我一点儿都不介意!」 刘敏聪的金丝眼镜反射出刺眼的光:「你真乐观啊。」 「难道我要幻想他变坏了?这有几十万种可能性,每种可能性都想一遍,我会死掉啊!」 当初得知哥哥染上了自残的坏习惯,我就觉得他精神有问题!如果他的情况变得更坏……嗯,真是难以想像。 如果他真的性情大变,我作为让他不再是崔子行的最大诱因,我得向他负责。 负责任的意思当然是娶他回家啦! 刘敏聪看得出我的决心,点头道:「那好。万一你被拋弃,就赶快回来我身边吧。」 「噯……回来你身边?」 「没错。」刘敏聪展开双手,以傲视万物之姿如此说:「那时候你儘管跳舞,为事业展翅吧。你一定会成为我店里的顶尖级台柱。」 嘖!我还以为他要向我告白!我无话可说,跟他挥手道别后便上了火车。我才刚踩进车厢,刘敏聪已经无情地转身离去,一副贵人事忙的样儿。 从s市去p市车程不算远,但也花了三个多小时。全程坐得我腰酸背痛,我拖着软绵绵的骨头下车,一手握着地图,一手拽着行李厢,有够狼狈的。 我首先找了一家酒店,订了房,洗个澡。换过衣服后,我决定先好好休息一天,毕竟p市并不小,要把哥哥从茫茫人海中揪出来不是易事。 他大白天应该会坐在办公室里低头干活,可能会被邪恶的上司叫去加班,我在街上怎么找都找不着他。他到底会做什么工作呢?又是当商人跟其他公司沟通吗?抑或是低级小会计,被老闆欺负? 嗯,除了等候刘敏聪的消息,我顶多只能靠「缘份」二字四处碰运气吧。 ──但是,看来这一切根本用不着金主大人去查。 刚踏出酒店大门,打算找间本地餐厅填肚子,我突然发现他了。 染成金色的头发,有点放荡不羈的英俊脸相。 那男子穿着一家连锁快餐店的橙色制服,顶着黑色鸭舌帽,双手抱着纸皮箱在酒店对面的快餐店进进出出,好像正在搬运食材。 那打扮,那动作,怎么看都是属于快餐店店员的。 有一剎那,他的头毫无防备地拧过来。 而我只能马上躲在身边的西装男人后面,匆忙转身,再溜进隔壁的便利店。我不敢随便回头,更不敢走上前确认我所看见的画面,只觉胸口的浪涛如遇暴风,不断掀起刺痛的水花。 第56章 段子思 商业化社会有一个好处:商店橱窗永远不会是一片清澈。无论是从外面还是里面看,映入眼中尽是林林总总的商品。 这家全国知名的连锁式快餐店也不例外,玻璃上贴满了近期的各式优惠及特色套餐传单,即使我站在快餐店外面,拿着蜜桃汁慢条斯理地啜,里头的人根本不会发现我。 我顶着太阳眼镜,装出在等人的模样傍在玻璃前,不时挪至广告宣传单之间的缝隙,瞇眼观看店内的情况。 错不了。那个穿着橙色制服,在店面垂头工作的男人,他跟哥哥分明长得一模一样,那种对待客人的微笑,跟他买衣服时问女店员折扣的笑容是一样的! 这个人曾经是崔子行,现在改名做段子思。 为什么会这样啊? 哥哥多才多艺,又是一流大学毕业,他再怎么潦倒也绝不至于干这种低等工作,钱挣得辛苦,工作时间也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他现在不是大少爷没错,可不代表他得做这种没前途的工作吧? 我深深呼吸,不再注视那个制服男的脸,而是他的行动。 如果他是站在镜头面前,宣传快餐店员工的一流服务态度,绝对是可以拿满分的广告了:他的手脚或许比其他职员慢一点儿,偶尔在同伙的催促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当他把餐盘轻轻推出,示意食物已经齐全时,他必会正视客人的脸,即使手头再忙,也会向客人挤出有礼的微笑,再殷勤地招呼后面的客人。 没错,或许他的动作不太俐落,从很多角度看来都觉得是新人,经理也得提点他、教导他……但他绝对是服务态度最棒的员工,让客人久等一会儿都没关係。 我在外面站了很久,明知手里的蜜桃汁都被我啜乾了,我还是要继续吸。一个个客人在排队,柜檯后的哥哥忙不迭地收钱、收集食物、把客人想要东西全部拼好。真不知道那些女顾客是不是故意的,旁边明明空了还要继续排哥哥的队伍,让哥哥的手几乎没停过! 黄昏了,我未见哥哥离开;我却又饿又内急,把早就空荡荡的果汁纸盒扔掉,拖着无力的身躯返回酒店,吃酒店的膳食了。 当我再回到酒店对面的快餐店时,哥哥已经不见踪影,下班了。 上火车前神机妙算的刘敏聪再三问我,如果崔子行变了,我会怎么做?不过这问题的答案还真要看到现状才知道。 崔子行、不……现在唤作段子思的他之所以不肯跟我讲自己在哪里,自己做什么工作,大概正是这个原因。 我可以很骄傲地说自己是跳舞的,自己将会是最强的金主大人的台柱;但我无法挺胸说自己是必须向人卖笑的快餐店店员。 哥哥不想让我得知他现在恶劣的生活状况。 不行,这样子我不能贸然见他,他可能会更焦急,觉得自己很没用。我得等一等。 我要等多久才能跟他团聚啊? 情非得已,我还是选择我最信赖的也是唯一的选择──致电刘敏聪。 我三言两语,把哥哥现在的情况道出来,不提及地点,不提及他看起来的模样,只用最简短的话陈述我所见到的事实以及我心中的疑问。刘敏聪好像听了一个无趣的故事,连续「嗯」了几声,然后尖锐地反问我。 「你哥不能用『崔子行』这名字吧?」 「嗯。」 「他的身份证是偽造的?」 「呃、应该是吧……你不是说他现在叫段子思?」 「那么,你们家有为『段子思』这个人偽造学歷吗?」 ……欸? 我出不了声,因为我不知道答案,没有人跟我讲过这种细节。我只一口咬定崔子行是一流大学环球商业系出生的大才子,他再惨也会坐在喷着冷气的办公室干活,上班穿西装,下班跟同事去喝杯酒──我哪会想到充满学识的崔子行会仅仅因为一个身份转换,变成没有半点学识的段子思? 如果真的正如刘敏聪猜测,段子思空有一张身份证,一点钱,却什么证书都没有…… 「既然没有,他自然要做下等的职业,不需要任何学歷的那种。没有学歷证明,在快餐店干已经是一份不错的正差,起码收入稳定……」 跟刘敏聪从幼稚园认识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卡掉他的电话。我知道他不是恶意的,他不过是像平常那样毒舌、毫无感情、不懂得温柔体贴、不晓得安慰别人……不过真是气死我了! 拋弃一切的哥哥,真的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吗?这几年以来,他半工半读,完成了大学课程,跟老头子累积下来的商场经验,全都没了?不能向任何人证明吗? 明明是这么有才华的哥哥! 无论是商业上还是艺术上都有一手的哥哥! 我立即拨至老头子的办公室,只等了两三秒便听到他的声音。 我什么都不多讲,单刀直入地问他为段子思的各种安排,包括学歷证明。 「没有。」 他竟然这样回答。 「你竟然敢这样答我!你还配得上当父亲吗!」 「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认同我是你们的父亲。」 我顿时语塞,上下唇颤抖,想了十多秒依然咬不出任何字反驳。没错……我就是这么卑鄙犯贱,到了这种关头,我才旨望老头子能帮哥哥,能帮我们衝破难关。 他终究是哥哥最信赖的男人。 他终究是在背后支撑着崔家的男人。 他终究是我们的老爸。 我不旨望他,难道要旨望刘敏聪帮哥哥打点一切? 我气得想立即卡掉通话,但手指浮到「中止通话」的按钮上,却又迟迟不敢按下去。等了一会儿,手机总算震出他的声音:「他没有告诉你吗?」 我勉强把手机放回耳边:「告诉什么?」 「你不用担心,他有自己的规划。」 「什么规划?就因为被当作没学歷的白痴,他只能做快餐店店员!」 老头子沉默良久,我握着电话的手已经渗汗。好不容易总算等到对面的线路传来回应,先是苍老的叹息,紧接着是他的保证:「我会处理。」 「……谢谢。」 我乾涸的喉咙吐出两隻字,这恐怕是这几年来我第一次对他道谢吧。 他没有嘲讽我,也没有反口,更没有推卸责任般拋出「我不一定能帮他翻身」这类话,老头子仅「嗯」的一声和应我。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其他好聊。静默了将近一分鐘,我才尷尬地说再见,匆忙把手机拉开耳朵,按下中断通讯键。 即使哥哥不再姓崔,老头子也无法铁下心肠吧…… 刘敏聪说得没错。除了给我们生活费,他……一直都有在乎我和哥哥。 老头子的援助没有那么快传送过来,哥哥依然在快餐店干着跟他完全不相配的工作。每逢午市、放学时段,人流特别多,我每次都会看到柜檯前有排成龙的客人,哥哥和其他店员都手忙脚乱的,他头上的帽子在一场大战后歪了下来,但他还得全心应付下一波客人,只有单手按收银机时才有空稍稍整理仪容。 有些时候,人流比较少,但哥哥依然没有松懈的时间,一脸认真地收拾餐盘、空杯、胶叉胶匙等各项用具。 在p市度假的第三天,我总算逮到段子思下班的时间,下午5点。 我小心翼翼地跟踪他,跑到住宅区就跟掉了。正想问问路人有没有留意他跑到哪个方向,我又遥远地见到他了。他好像刚吃过晚餐,嘴唇看起来有着吃饱过后的光泽肥润,人看起来也比较精神。 我特别留神地跟踪他的屁股,不费几分鐘,便见他进了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我当然不敢跟进去,潜伏在邮筒旁边,遥遥地看守着便利店的门口。等了超过5分鐘,哥哥还未出来。 喂,便利店没有后门吧? 我提心吊胆地冒出头,一双眼睛谨慎地打量便利店内部,好像没有哥哥啊……视线一扭,从柜檯前移到柜檯后,我差点叫出来。 ──哥哥!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干快餐店的吗,搞什么又穿着便利店的制服了? 为什么?他有这么缺钱吗,何必要身兼二职? 我好像理解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自己的事情了。因为我绝对会骂他,骂死他! 而他为何每次回信的时间都在凌晨,现在总算水落石出。 我气得牙痒痒的,差点儿就要大踏步走进便利店,把钱包里的所有钱全塞给哥哥再说声「不用找零了」!但我只能咬着唇离开,回到我那舒适的金黄色大酒店里,一个人享受我的海鲜晚餐。 哥哥的晚餐吃过什么呢? 哥哥明明说过他有一笔钱,不需要担心他的生活,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撇除了亲兄弟的关係后,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 我到底可以帮段子思做什么? 第57章 从今以后就是情人了! 见哥哥不对,不见哥哥也不对,好端端的復活节假期眨眼间飞逝,成为岁月的泡沫,一颗颗爆破,不留痕跡。 直到我离开p市的时候,依然未见老头子所谓的援助,哥哥仍然戴着面对客人专用的微笑脸具,干着与他完全不相衬的工作。 我孤独地一个人来,又孤独地一个人去,起行时心情雀跃,回程时精神颓丧。 回来s市时刘敏聪正好在附近,我们这对好朋友便在火车站对面的商场匯合了。 刘敏聪问:「结果如何?」 我气馁地摇头:「唉……」 他挑眉追问:「你跟他见面了没?」 我失望地摇头:「没有,他现在这副模样我怎能见他?」 他疑惑地皱眉:「那副模样?有什么问题?比起你这种旷课两个月,恐怕还要花钱买学分的富贵少爷,快餐店店员更值得人尊重吧?」 我愤怒地摇头:「呸……呸呸!我旷课是因为我先后被软禁欸!还有,我、不、会、买、学、分!」 刘敏聪点头:「那种事不重要。关于你哥,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 「台柱大人,你真是一个没有计划,终日浑噩的人啊。」 相比起金主大人,我当然毫无计划,没有智慧。可是这种情况下,我能够做什么,让哥哥脱离这些低薪又辛苦的工作呢?他是因为没学歷凭证才会当这种工作,我只要弄几张一流大学的毕业证书就可以了…… 但我哪来的偽造证明呢?我啊,今年才20岁,根本不知道大学毕业证书长怎个模样,即使买了张超假的毕业证书也不知道! 我的大学生涯照样混,不一会儿便到了大考。一年级上学期我的成绩相当马虎,下学期我又缺课多日,有两门学科已经因出席率问题无法参加考试,成绩表肯定悽惨。不小心跟刘敏聪出外玩了半天,便得再花几倍的时间温习,连给哥哥的电邮也省略了几百字。 当学生的我尚且这么繁忙,更何况是哥哥。一收到他百忙中传来的邮件,我必会迫不及待打开,仔细阅读,不敢漏看一隻标点符号。 寄件人:我的最爱! 收件人:大考的崔逸向 是吗?小逸,那你不要上网,乖乖唸书,不要被当喔。 我前天申请了新的msn帐号,你考完试便联络我吧…… 我第一时间便把他的msn帐号加进去,偏偏人头是灰色的。唉,难道他到现在还在当深夜便利店店员吗? 考完最困难的科目后,正好收到刘敏聪传给我的,关于「段子思」这个无名小卒的详细资料。 段子思此人被设定成孤儿,一出世便在孤儿院长大。他少年时很叛逆,根本唸不成书,连高中毕业证书都不要就跑出去闯世界,结果一直混,混混混,依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做苦力、做学徒、做小店员,很多工作都干过,就是从未干过比较体面的事情。 一年前,段子思所工作的餐厅倒闭,他便辗转至p市──一个发展中的小城市,希望寻得新出路。 于是,他白天在快餐店服务客人,晚上在便利店打工……有没搞错! 我将电脑打开,决定要守候整个晚上,好好跟哥哥聊一聊。同时,我也致电给老头子,询问他到底给了哥哥什么援助。 老头子毫不迟疑,回答绝不含糊:「我给他匯了二十五万。」 ……哇塞,二十五万?老头子一个月才给我一万块零用钱,二十五万是我两年的零用钱耶! 我带点惊吓地点点头,过了几秒才记得说「嗯」、「好」和「再见」,放下话筒,有点茫然。 有了这笔钱,哥哥的生活应该会好些吧,他大可以开店做生意,发挥他的商人头脑……不过二十五万可以做什么生意呢? 我颤着手指拨给刘敏聪,告诉他这则好消息,并请教这笔钱能拿来干什么。 刘敏聪仅花一秒便答:「小本生意吧。」 「……呃?这么多钱只能做小本生意?你眼中的生意都太大了吧!」 「如果他要开一家餐厅,装修费好歹就十几万了。再加上租金、厨师、店员和其他物资,根本不剩多少钱。」 「呃、可是我哥很有商业触觉,开店之后肯定可以赚大钱!」 「啊,或许吧。」 金主大人这声极度敷衍随便的「也许」无疑增添了我的不安,唉!原来二十五万只是很少的一笔钱吗?那哥哥该怎么办啊!难道我要叫老头子再匯二百五十万过去吗? 不知不觉间考试终于结束,我总算能松一口气,打着电玩等待哥哥上线。时针越过深夜12时的黑线,msn「咚」的一声,哥哥终于出现了。 ……嗯?他的msn名字叫思逸。 嘿嘿,哈哈哈哈!即使崔子行变成了小店员段子思,他还是想着我! 不过这样好吗?那个混蛋公然把我们的姦情暴露在整个网络世界耶!哈哈哈! 呼呼……我也该改名吗?思行吗?不好听!念行好像不错,哈! 我揉揉笑得累了的脸部肌肉,把他的名字点开来。思逸的头像是夏天的郊区,太阳热呼呼的,草地很嫩绿,整张图朝气勃勃的充满干劲。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混蛋哥哥!你怎么现在才上线! 思逸:不要叫我哥哥。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我该叫你什么? 思逸:思哥哥。要娇嗲些,思哥哥才会给你奖励喔。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我才不会这么叫!难道到你50岁了你还要我这样叫你? 思逸:到那个时候,我会希望你叫我老公吧?趁着现在还年轻,你儘管叫我思哥哥吧,反正「思哥哥」只不过比「哥哥」多一隻字,不会很麻烦。 我哑了,手指变僵了,我好像能够透过萤幕看得到哥哥戏謔的邪笑耶?如果他在我身边,大概还会很无赖地黏着我的身体…… 哥哥不再是大少爷崔子行,但他的内心仍然未变──我甚至能够从文字中感受到他变得开朗、放松。 他不是没有钱吗?工作很辛苦吗?不敢告诉我他现在的苦况吗?怎么现在又…… 当我从满腹疑问中回过神,对话框已冒出他的最新发言。 思逸:哦?小逸你坚持不叫我思哥哥吗?不想要奖励? 奖励?很久没听过他对我用上这种逗人的措词了。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什么奖励? 思逸:暑假跟我一起去全国旅行,要去吗?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全国旅行? 思逸:嗯,要去吗?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你没骗我? 思逸:我绝对不敢骗可爱的小逸喔。要去吗?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你哪来这么多钱去旅行? 思逸:我离开家的时候有留一笔钱给自己。虽然不多,但绝对够用,这几个月我也有上班赚钱。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这样把钱用光光没问题吗? 思逸:前阵子爸给我二十五万,说是给我和你的蜜月旅行费。爸很大方吧? ……这种明显的大话我才不信!那明明是我向老头子乞求过来的二十五万耶!那是拿来给你做生意、改善生活,绝对不是度蜜月的费用! 我活像气急败坏的太监,独自在电脑前面焦急;可那个思哥哥就像不知贫穷为何物的皇帝,优哉悠哉地催促我。 思逸:怎样?不想跟思哥哥一起去蜜月旅行吗?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我们又没有结婚! 思逸:两个人的甜蜜蜜浪漫夏日旅程,这样可以吧?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唔……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好,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明天去找你,到时候面对面谈! 思逸:不行。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为什么?哼,你肯定做了些不能让我知道的事! 思逸:不是,我明天要上班。下週六你再来找我吧。 迎接暑假的崔逸向:你在哪里? 思逸:我在p市,现在叫段子思,你放心叫我思哥哥吧。 思逸:小逸,到时候你要自己订酒店,酒店钱太贵,我付不起。 ……我自己付钱吗? 啊,我怎么会以为段子思不懂得贫穷,对金钱没有任何概念呢?他在商场里还懂得用帅哥式笑容迷杀少女,询问有没有信用卡折扣。 他根本是个超懂得精打细算的傢伙,旅行之事恐怕另有内情。 不过他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这么爽快告诉我他的新名字与新住所呢?以前他一直拖拖拉拉的不肯告诉我。 难道他用那二十五万来炒股票,赢了大钱?真是让人好奇啊。 星期六很快来临,我带着迷你行李箱上火车,这回没有刘敏聪送行,他贵人事忙,早些天已经无声无息地飞到外国了。 几个小时后,列车到站。我不是第一次来p市的火车站,不过跟之前相比,却有着非常微妙的变化。 车站人影疏落,足见这是并不繁华的城市;不过出闸后,有一个相貌英俊得像明星的男人驻足于出口处的灰柱旁边,紧身t-shirt的领口很低,描画出宽阔的肩膀曲线,以及性感得让人想咬下去的锁骨。他将一个盒子抱于胸前,双目环视四週,使得每个长途跋涉的女乘客双眼为之一亮,脚步放缓,只为了多看他几秒。 嘖……无论他是崔子行还是段子思,都是那么耀目。 真不愧是哥哥,真不愧是我最最最爱的人。 我拖着行李箱越过前方挡路的成熟美女后,那位偶像大帅哥便发现我,碎步跑来。 他如同迎接王子大人的骑士,殷勤地把我的行李箱抢走,藏到他身后。 第二件事,他把手中的盒子亮到我身前,双目深深看进我的眼底。他似乎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但仍然维持优雅的微笑面对我。 他首先吸了一口气,接着,毫不犹豫地把话说出: 「我爱你,请你做我的情人吧。」 ……呃? 咦咦……咦? 喂? 我愣了好几秒,忽然感觉到週围的人用火辣辣的眼神打量我,令我从耳根到脖子都烫得炙手…… 哥哥在搞什么鬼?他、他刚才的声量虽然并未洪亮到全火车站的人都听得见,不过这个火车站很安静,附近有一堆路人都会听到啊! 我吓得完全不敢望向别处,视线一垂,哥哥递过来的,是一个巧克力盒子。 这巧克力盒子很有问题。 心形的。 无论是盒子的外形还是巧克力本身,都是极度张扬的心形。 「小逸,接住啊。」 哥哥你在搞什么鬼啊?我的心声只有这一句,偏偏我的身体不中用了,嘴巴挤不出话,只能伸出双手,像个听话的傻子般把巧克力接住。 哥哥的眼神往下飘,忽然问:「你没戴我送你的戒指啊。」 「我有……」 我结结巴巴地说着,带点笨拙地从裤袋拿出四、五年前哥哥送我的戒指。那是哥哥借画画为名,送给我的银戒,因为害怕弄丢,多数时间我都会藏起来。 哥哥看到戒指时身体一震。他轻巧地将戒指取过来,笑瞇瞇地说:「小逸乖,伸出手。」 「呃?」 「别问,快伸手。」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糟糕,已经管不着其他人的眼神了,我也不想再管……我紧张地低下头,颤抖着将左手伸出来。 温厚的大掌将我接过来,将戒指套到我的左手食指上──不过才套到一半,他就知道这多年前买的戒指已经不合尺寸。他没有犹豫,轻轻一笑,改为将戒指套到我的小指上。嗯,半松不松的,有点危险呢。 「小逸,你喜欢我吗?」 「嗯……」 「嗯?那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喜欢啦!」 「愿意做我的情人吗?」 「愿、愿意……!」 「那好,我们从今以后就是情人了。」 这时候他才从我身前挪开,让我能看见车站外被太阳照耀的大道。 「戒指你好好藏着。晚些我再给你买个能戴在无名指上的。」 ……真是的,一阵子不见,哥哥的说话竟然变得比浸了蜜糖的柑橘还要甜。 终章 属于两个人的禁语 离开公车站,上了计程车,脸颊火烧的感觉才得以放缓,但我不敢让司机看到我跟哥哥甜蜜地手牵手打情骂悄的样儿,儘量跟哥哥保持距离,少说话。 我紧抱着巧克力,心里有眾多问题:哥哥你怎么可以当眾向我告白?心形巧克力是什么?你哪来的钱买这玩意了,你不是穷得要命吗? 司机在场,我当然开不了口,偏偏哥哥整个人乐翻天的,他不断贴过来,屡次把手放到我的大腿上毛手毛脚;好不容易才让他乖乖坐定,他又托着腮,悠间地望向倒后镜:「司机大哥,请问你去过u城吗?」 司机大哥锐利的三角眼瞄了过来,他粗豪答道:「去过啊,前年嘛……跟老婆孩子一起去。」 「那里有座姻缘庙,灵验吗?」 「这种事儿啊,你信就灵,不信的话一辈子你的愿望都不会成真!」 「谢谢,这是很有用的情报呢。」哥哥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望向我:「我们甜蜜旅行的第一站去u城的姻缘庙拜拜,你觉得怎样?」 我望向司机的背影,硬是挤出一线微笑:「很、很好啊!你们新婚夫妇就该去这种地方,不用问我!」 「小逸这么快便想当我的新婚妻子吗?」 ……干!你才是妻子! 我慌张地把头扭至车窗的方向,不看哥哥,不看倒后镜,闭口不语……啊,虽然我能大大方方地在gaybar里跟人搂搂摸摸,不过在公眾场合,嗯……看来我还是有正常人的羞耻之心呀…… 幸好从火车站到酒店的车程不过十多分鐘,我匆匆把钱交给司机就跑,零钱还是哥哥替我拿回来的。 到了酒店柜檯,我稍微放松了些,但以防哥哥又发疯说出劲爆的话,我一溜烟地办完手续,逕自拉着行李箱乘升降机,哥哥默默追在我屁股后。快速用钥匙开了房间的门,衝进去,我才获得了真正的解脱。 「小逸跑得真快啊,很心急想跟我上床?」 我才刚躺在床上休息了一秒鐘,又被他这句话惹得弹起来。我用力指着哥哥的鼻子说:「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啊!」 哥哥表现得很无辜:「我怎样了?」 「你还明知故问?你怎么可以在大街上说你爱我,还送我心心巧克力!」 哥哥不怀好意地半闔起眼皮:「嗯?原来小逸在害羞,不敢跟我在公眾场合亲热吗,真是可爱……」 「啊──什么害羞的,你就是完全不懂得害羞,你不知羞耻!你不是说我们要低调,不能见面,不能通电话,什么都不能干吗?现在是什么意思?」 「崔子行已经『死』了几个月,不会再有人关心。我们也该一起吧?」 「可是、你太反常啦!哪会有男人在公眾场合为另一个男人戴戒指!」 「我没有反常。以前那段一直压抑着感情的我才不正常。」 哥哥瞬间收敛了玩乐的表情,他坐在我身边,揽住我的腰:「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就是这么喜欢小逸,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如果你不喜欢,下次我说得小声点,例如……只在你耳边说。」 他刻意凑到我的耳朵,柔柔的呼息是一阵曖昧的风,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唉,这个混蛋太懂得说话了,我哪有能耐反驳? 真实的崔子行吗……我忍不住摸摸被他吹得软绵绵的耳廓,终有一天,我敢站在大街上大叫「我爱崔子行」吗? 我倒在他肩上,放松身体,享受被他环抱的滋味。 「那好,我原谅你。不过关于旅行……」 「第一站果然要去u城的姻缘庙吧?」 「不是!崔子行,你真的有那么多钱去旅行吗,你现在干的是什么工作?」 「别那样叫我了。我现在叫段子思,你要改叫我思哥哥。」 「唔……那好,段子思,回答我的问题!」 段子思古古怪怪地抓抓头,敢情是心虚了,回答变得很含糊:「现在我没有工作。」 「呃?」你不是快餐店店员和便利店店员的双重身份吗?我抿着唇等待他说下去。 他的双眼有些飘忽:「前几天还有上班,不过为了旅行,乾脆把工作辞掉了。」 我气得立即推开他,正面直视:「连工作都没有,不就更加没钱?不准去旅行!」 「旅行是为了未来能够更投入地工作所踏出的第一步喔,小逸你怎可以这么过份?」 「哼哼哼,你说!你上一份干的工作是什么,赚很多钱吗,让你可以安心出去全国旅行?」 他有点苦恼地敲敲额头,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屈服在我严厉的视线下:「我去快餐店做了一阵子。」 「啊!」我装作很惊讶:「快餐店?m字头那间?」 「嗯……是啊。不过这是有原因的,你先听我说。」 他果然知道我会臭骂他,于是很有技巧地用食指贴上我的唇。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对我坦白。 他讲的事,我早从刘敏聪和老头子口中得知了:段子思这身份没有高中学歷,一般公司不会请他,他只好干这些低下的工作。 不同的是,这一切从哥哥口中说出来,一点儿都不辛苦,一点儿都不困扰,彷彿我之前的种种担心全然多馀,毫无意义。 「因为我想攒点零用钱,所以去快餐店做。」 我呆了,彻底呆了。 零用钱? 哥哥当我还是不知道社会人士辛苦的死大学生吗? 我用力眨眨眼,咬牙追问:「……就凭快餐店的那些钱,够你生活吗?」 他答得理所当然:「够啊。在快餐店工作,早餐和午餐钱都省了,住的公寓和人合租,虽然是小了点,但不贵。嗯,有空的话也会去便利店再赚外快。」 ……什么赚外快?你根本是每天晚上都跑去便利店苦干吧! 我姑且不揭穿他,继续咬牙追问:「那你打算一辈子都干快餐店?快餐店就是你的人生?」 他答得理所当然:「傻小逸,当然不会啊,所以我才会辞掉。」 「那你这几个月以来去快餐店干嘛?浪费时间?」 他答得理所当然:「不就说了?攒零用钱,跟你一起旅行。」 嘖,不行,这种吃垃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调调使我浑身无力啦!我搭住他的肩头,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 「你以后怎么办?你现在没有学歷证明,不好好考虑将来的出路,还有空想着去旅行?你是不是疯了?」 「出路?我早想好了。」 「呃?」 「以前我不是唸多媒体设计吗?」 「嗯……」 约莫六年前,哥哥还是学生,他跟随自己的意愿到了s市的大学唸多媒体设计;还没毕业,他就被老头子召回t市,改唸一流大学的商科。 「那时候我有几份未公开过的作品,我趁着空间润饰过后再拿去见工自荐……」 如同说故事的高手,他刻意顿了一顿,露出一如以往的自信微笑:「通过了,也签约了。年底我将会是unboundmedia的设计师,工作内容是协助客户製作各类型的宣传影片。」 「啊……?啊……!耶耶耶?呃?你、你什么时候……?喂喂,那个unboundmedia,是怎么样的公司?」 「你可能没听过,那是最近几年迅速掘起的新兴创意工业公司,规模不大,但口碑不错,在业界颇受瞩目呢。」 「你、你真的去那儿当设计师?你没骗我?」 「嗯。」 「那个老闆怎么会愿意聘用你?你不是连个学歷证明都没有吗?」 「比起用一张沙纸向雇主证明你的能耐,展示真正的作品会更加有效。」 「是吗……」 「至少设计正是这样一回事。」 我的大脑有点当机了,哥哥方才的话全搅成一团,有些分不清真假:「既、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有一份好好的正职不干,偏要干快餐店?」 「夏天的暑假我要留给小逸,秋季开始我便会正式工作,週末还要上短期设计课程考取证书。为了跟小逸旅行,这几个月我去做快餐店赚旅费。现在懂了吗?等到工作稳定些,我会再多唸设计方面的课程,到时候就没有时间陪你了。」 他说到这里顿住,再温和地补充: 「你很介意我一直不告诉你我在哪个城市,干什么工作吧?因为我怕你会胡思乱想,以为我只适合当崔子行,不适合当段子思。况且……」 他忽然笑了出声,用力地亲我的脸珠。 「在车站接你,向你告白,以男朋友的身份跟你并肩而行,以情侣的相处方式一起出去玩。要达成这些目标,我当然要花几个月的时间作准备吧?无论是金钱上还是精神上……」 他……他真是……太懂得甜言蜜语啦!我忍不住拍拍两颊,勉力从粉红色气氛里回神。 听完他一大遍解释,我好像搞懂了。 虽然哥哥变身为小平民段子思,但日子并非如我想像中那么悲惨。他打从一开始已经盘算好未来,替自己铺上设计师之路;我在快餐店与便利店所看见的哥哥,不过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嘖,我这段日子以来的担心真有够傻! 哥哥又把我搂过去,摸着我小指上的银戒,得意洋洋地摇啊摇。 「好了,现在快跟思哥哥一起计划旅行行程吧?本来以为钱只够玩半个月,现在加上爸的二十五万元支援,绝对可以好好玩上整个暑假呢。」 ……欸,那明明是我叫老头子给你做生意的钱!不是拿来吃喝玩乐的! 这回我实在蠢透了,完全被哥哥耍到团团转,要是全盘告诉金主大人,他肯定会托起金丝眼镜无情地嘲笑我,说不定还会一辈子都记住,想吐槽时就拿来当材料讲…… 一想到这里我便丢脸得想逃。 可是此刻在哥哥的怀里,倾听着哥哥雀跃的说话,我还是忍不住跟他一起傻笑。 崔逸向,你的春天终于到了。 ……啊,是热情的夏天才对! 回到s市已经是5天后的事情了。这次回来并不为什么,只是要把旅游证件翻出来,整理行装,为我和哥哥的二人之旅作准备。 大学放暑假的时间早,哥哥辞职也非常爽快,所以我们约定五月底起程,好好出去玩两个月,八月再找一间屋子租住,两个人度蜜月般过一段安稳的同居日子。 待开学季节一到,我回去s市继续唸书,他回去p市迎接设计师的生涯。 现在我需要找一间隐蔽又优美的情侣度假屋,让我和哥哥可以在八月入住。如果价格便宜,甚至不用花半点钱就更好不过。 所以呢,我第一时间寻求最有钱的刘敏聪的协助。 「……度假屋?你那位贫穷哥哥愿意放下手头上的工作,陪你一起挥霍青春?啊,崔逸向,你把他包养了,是吧。」 「不是!那个呢,实情是……」 我羞耻地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解释哥哥不是活在贫民区的人,早上做快餐店晚上做便利店辛苦得要命,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误会,他将来会成为着名设计师…… 鼓起勇气说完后,我悄悄把眼珠撇上去,只见刘敏聪托了托他光洁如新的金丝眼镜,脸上没有波澜。 「原来是这样。」 嗯?他好像没有嘲笑我的意思。我赶忙点头,和应道:「是啊,就是这样!」 「崔逸向,你果然是彻头彻尾的蠢材。我也有够蠢,明知道你这个人不可信,竟然不加以查证便相信你的话。崔子行脱离家族出外闯,不可能像你一样毫无准备。」刘敏聪皱起眉头叹气,「好,度假屋我会帮你安排,再附送一间练舞室。你虽然是个笨蛋,好歹还是我的台柱,绝对不能疏于练习,把你唯一的优势都丢了。」 ……呀呀呀!我的金主大人果然相当讨厌!讨厌死了! 转眼间,让人期待的啟程之日终于来临,久违的夏天到了。 这一天,我特地换上极度清爽的夏威夷海滩装扮,戴上那枚套在食指有点太紧、套在小指过松的银戒指,兴高采烈地起行。从山上小屋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来到公车站,双腿已经发酸了。 不过,嘿嘿,一会儿能见到哥哥,什么都没关係啦! 在公车颠颠簸簸的中途,我意外地收到数个月没联络的乾姐姐崔丝缕的短讯。 小向,我是崔丝缕。 恭喜你和子思有情人终成眷属!祝你们这趟旅程玩得愉快! 我先匯了五千块去你的户口当作旅费,如果不够用,向我要吧。 不过,不要一下子向我要二十五万呢,我会週转不灵,嘻嘻。 ……好,她可能是从哥哥的口中打听到我们旅行的消息,但那二十五万呢?是谁告诉她的,老头子? 我摸着手机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拨给崔丝缕。她好像预料到我会在这个时间打给她,一秒鐘后就接电话了。 「小向!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我很高兴呢!」 嗯,我果然无法接受这个乾姐姐,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彷彿能看到她那双像软枕的巨乳高兴地盪啊盪。 「咳,我想问……是哥哥告诉你我们要旅行的?」 「呵呵,不是喔。除了你,他不被允许跟我们家的人联系嘛。那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查出来?你、你仍然跟那些黑社会纠缠不清,叫他们来彻查我们的行踪?你究竟想怎样!」 「呵,小向怎么会这样想呢?我没有跟黑社会纠缠不清哟,这样子会惹祸上身的,黑社会这东西,顶多只能小小利用一下。」 ……利用黑社会?等、等等,这个崔丝缕是凌驾在黑社会之上的存在?不懂啊! 我震惊得彻底沉默了,不过她很快又补充:「但我才不会叫黑社会调查可爱的弟弟们喔。十天前,你不是跟家里的佣人打听便宜的旅行好去处吗?还去旅行社拿走很多小册子吧。」 「唔……那、你怎么会知道二十五万……」 「呵呵,这是爸告诉我的,他叫我查查子思把这二十五万用在哪里嘛。」 啊啊啊啊!如果被老头子知道哥哥把钱全投放在全国旅行上肯定会骂我! 「呵呵,你不用担心。」她果然有读心术,隔着电话也能看透我的心思,「爸不介意子思把钱用到旅行上,爸只希望他的日子过得开心、满足。」 「是吗……」 「小向,你知道吗?『子思』这个名字是爸和妈起的喔。」 「呃?」 「你跟喜欢的人去旅行,也不要忘了家里的人喔。他们身边,真的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了。」 崔丝缕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便掛线了,彷彿特地留给我沉淀思绪的空间,让我自行摸索。 哥哥说崔丝缕很体贴爸和妈,也许不假。 至少,无论那是不是演戏,她远比我这个亲儿子清楚老头子和老妈所需要的是什么。 公车停了,我左手拖着行李下车,右手敲了一封短讯……嗯?糟了,老妈的电话是几号?唉,没办法,叫老头子传达吧。 我会好好照顾你们所思念着的儿子,放心交给我。晚些我会再报平安。代我传给妈。 这则讯息发送了才不过几秒鐘,我便收到老头子的回覆: 「拜託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嘿。 无论是断绝了血缘关係的哥哥,还是久久不回家一趟的我,在他们眼中,永远是亲儿子吧。 有些感情,大概永远不会变。 我首先在火车站前碰上为我送行的刘敏聪。超意外地,他竟然买了礼物送给我! 「哇!这是什么?」 「练功服和鞋。为免你耽于逸乐,我规定你每天都得穿上这套练功服练习,你必须每天向我报告你的练舞时间。」 我送了他一记白眼:「金主大人,你真的很没情趣!」 「你要情趣就去找你哥,不要向我讨。」 真是的,金主大人连反驳都这么有道理,让人难以招驾! 相较之下,哥哥真的相当有情趣。他在火车站对面的咖啡厅舒服地享受冷气,优雅地端着杯子喝,很有未来设计师的味道。 毫无情趣的刘敏聪和哥哥握手,寒喧过后便极度商业化地问:「听说阁下会到unboundmedia就职吧?」 哥哥含笑,语气已有专业设计师的自信:「没错,今年冬天。」 「衷心祝福你会工作顺利,期盼将来有与你合作的机会。」 说着说着,刘敏聪竟然从衫袋里抽出一张名片……哇塞! 火车开动的时间快到了,我和哥哥拉着各自的行李上车。把东西放好后,他饶有趣味地把刘敏聪的名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笑道:「刘敏聪,你这朋友真有趣。」 我申辩:「他一点儿都不有趣,他很没情趣!」 「嗯?小逸讨厌没情趣的人吗?」 「算不上讨厌……不过像他那样没情趣的人很难让人喜欢!」 「那小逸肯定非常非常喜欢思哥哥吧?因为思哥哥是个很有情趣的人,绝对会为你这趟旅程带来无限情趣呢。」他刻意压低嗓音,故作磁性地说,同时间……竟然毫不避忌地把手搭到我夏威夷式短裤之下、裸露的大腿皮肤上!而且、而且是来回地摸! 我马上以拍苍蝇的手法抵挡他的邪淫攻势,这傢伙!没有人看到吧?可恶,我才不要这种惊骇的情趣耶! 好不容易制止了哥哥后,火车「轰轰」几声,沿着路轨前进,乘客们跟着前进,我和哥哥同样在前进。我兴奋地望向车窗外,风景开始转换,离开s市,第一站将会是哥哥嘮叨了很久的u城,见识那块有名的姻缘石。 据闻相爱的情侣只要在姻缘石前互相告白,就能够一辈子相守至永远。 我抱着刘敏聪给我的礼物盒,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 「欸,哥哥。」 「叫我思哥哥。」 「刘敏聪以前跟我说过,我和你之间打从一出世就有一道禁语,那就是『我爱你』三个字。可是你把禁语打破了,把不可能的事化为现实,他讚你是个很厉害的人!嘿嘿,他很少会讚人呢!」 「谢谢,那我该自满吗?」哥哥托着头,轻轻一笑,「『我爱你』是禁语吗……还满贴切的,看来你那位金主大人挺有情趣嘛。」 情趣?我点点头:「嗯,这句的确是很有情趣,不过也很写实。」 因为我们是亲兄弟,所以我们比一般人多了一重枷锁;为了打破这道禁语魔咒,崔子行甘愿成为默默无名的段子思。 我们在一起了,不会再有禁语了。 「不过呢,小逸,我们之间还是有禁语喔。」 「……呃?」 「禁语是:『我爱你』的任何相反字句。懂吗?你绝对不准说,我绝对不让你说。」 ……嘿,专属于情人的禁语吗?这样的禁语,我很乐意绝口不提。 五月尾的风混揉着春天的温柔与夏天的热情,扫过脸上,让人精神气爽,正是旅游的好天气。 在没人会留意的小小暗角,我和哥哥偷偷牵起了手,享受情人出游的滋味。 嘿嘿,好幸福啊,世间的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啊……」 「怎么了?」哥哥凑近我脸庞。 我眨眨眼,啊,总觉得刚才窗外闪过了秦大哥跟秦永凡的身影?是我眼花吗? 不知道他们两个怎样了?他们互相喜欢吗?还是维持普通兄弟关係呢? 唔,算啦,别人的私事我根本管不着,即使我碰见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有些事情,还得自己努力争取。 「哥哥。」 「是思哥哥。」 「段子思!」 「在,有何吩咐呢?」 「禁语,我不会说,你也绝对不准说出口,否则我会杀了你!」 「好,小的遵命。」 《禁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