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弃》 锋芒渐露 步步为营 御花园内桃花盛放,奼紫嫣红,却不及后宫嬪妃们的沉鱼落雁。 爹爹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初入宫闈,虽得皇恩眷顾,我却也只是一介小小才人。 「翠妃娘娘驾到!」眾人闻声后纷纷跪下,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便是翠妃,无人敢怠慢了她。 「翠妃娘娘金安。」眾妃齐声喊道。 「都起来吧。」 见一名女子冰肌玉骨,明眸皓齿、一顾倾城,如盛放的琼英一般引人注目,她正是翠妃。 「谢娘娘。」 起身站定后,见翠妃娘娘凤眼微佻,目光落在我身上,不友善的打量着我。 「这位想必是沉才人了吧,不错,却实美丽,也难怪初入宫就得皇上垂怜。」 她走近了我一步,我有些不自在,攒着丝巾的手出了涔涔冷汗。 「不过……得宠纵然容易,那失宠可就更为轻而易举了。皇上一时贪新鲜也是有的,妹妹若来日失宠,也别太难过。」 果然,翠妃恃宠而骄早在我入宫前就有耳闻,如今亲眼见识,倒比民间流传的更加狠辣百倍。 翠妃的目中无人可是出了名的,据说当年一位颇得皇宠的芸昭容向皇上控诉翠妃嚣张跋扈,竟引来皇帝大怒,将芸昭容以心肠毒辣、以下犯上 之罪打入冷宫,自此后无人敢再向皇上提到翠妃嚣张跋扈之事。 「翠妃娘娘说的是,嬪妾终究年轻,情绪上起伏较大,比不得娘娘沉稳谨慎,还望娘娘宽恕嬪妾。」我面带笑容的回话,看着翠妃的脸上一阵 红一阵白的,倒也有趣。 有些妃子看戏似的盯着我们,有些妃子却绷着脸,似在担心我得罪了翠妃娘娘。 「你……」翠妃气不过,正准备回话,却被一个尖细的嗓音打断了。 「皇上驾到!」 「皇上万福金安。」妃嬪们盈盈拜倒,全然不见方才那百无聊赖的样子,一张张小脸全换上了明艳的笑容。 「起来吧。」眉如墨,唇如锋,頎长伟岸的身影配上了刚毅的脸孔,一股霸气油然而生。 「谢皇上。」 皇帝环视了一周,目光最后落定在我的身上。 「朕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大好?可是昨日赏莲着了风寒?」 我目光一晃,瞧见翠妃面如寒霜的盯着我,似是警告的意味。 「臣妾很好,怕是昨夜没睡好,谢皇上关心。」我含笑的看向翠妃,她只瞪我一眼,便不再刁难我了。 「今日春光甚好,翠妃,朕许久未见你一舞了。」皇上看着翠妃,眼底尽是宠溺。 「皇上,您忘了臣妾脚疾未癒呢。」翠妃娇嗔着回话,当真令人我见犹怜。 此时,翠妃突然看向我,随即嫣然一笑,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 「皇上,臣妾听闻才人妹妹晓音律、善歌舞,不如就让才人妹妹一舞吧。」 「皇上,臣妾自认不才,怕是会坏了皇上与诸位娘娘、小主的兴致。」我低下头来,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朕知道你是能的,来人,带沉才人前往更衣。」皇上似是很期待,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放手一搏。 落花九日 我虽学过舞,可自娘亲逝世我便再也没有跳过,如今怕是早已生疏了。不过今日御花园一舞的机会也算是翠妃赠与我的,何乐不为呢? 「小主请。」 那宫女恭恭敬敬的向我行礼,我点了点头后便跟她离开了御花园。 沿途经过了凤然宫,至今仍空落落的,当今圣上虽登基四、五年了,却还未立后,皇上虽宠着翠妃,但宫内传言说颖妃才是皇上心底属意的皇后人选。颖妃乃将门之女,容貌并不出眾,却也能算是清秀,只是家道中落,虽不得宠,但后宫里依然无人敢怠慢她,而皇上待颖妃的态度也只是客客气气而已。 「小主,奴婢在门外候着,还请小主更衣从速。」说罢,便将门掩上,恭敬的退了出去。 「流烟,替我更衣吧。」 「小主真要舞吗?若是皇上不够尽兴,小主许不过就要遭殃了呢!」流烟是我的陪嫁丫环,在这深宫之中,我怕是只得信任她一人了。 「今日之事,我若不舞,正好让翠妃有个机会能落井下石,不论如何,今日我是免不掉这一舞的。更衣吧。」我浅笑的回应着,这翠妃想来也不是好对付的呢。 「是,小主。」 我换上了一身浅碧长裙,三千青丝未挽,落至耳际,仅簪了一朵海棠,眉心一点红做点缀。 很快的,我们回到了御花园,剎那间成了眾人目光的焦点。 「朕的月儿当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皇上豪气的大笑,眾妃闻言,脸色虽糟,却也挤出了笑容附和着皇上。 「皇上惯会取笑臣妾,臣妾哪及诸位姊姊们呢?皇上这样说,可不是笑话臣妾了。」我鼓起小脸,故作生气般的撒娇,皇上笑的愈发开心了。 「朕可怎么捨得取笑月儿呢!美人在侧,朕开心都来不了。」皇上牵起我的手,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臣妾今日为皇上以及诸位姊姊们献上一舞-落花九日,皇上及姊姊们见笑了,还望多包容妹妹呢。」 我向乐师点了点头,她便开始演奏,而我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好!柳腰纤纤,青丝成雪,姿态娉婷,宛若飞鸞轻凤般流风回雪。」皇帝满意的欣赏着眼前卖力舞动的佳人,眼光尽是讚许。 正到情绪高昂之处,我猛的停下来,缓缓转头,向皇上嫣然一笑,随即向樑柱拋出白綾,我奋力一蹬,拉住白綾,在空中旋转数十圈后轻巧落地。霎时,皇上已为我所醉,就连翠妃都有些惊住了,妃子们有的露出讚赏的眼光,有的则是看都不看,但更多的是惊叹鄙夷。 「朕的月儿方才还露出一副胆怯的样子,不想却深藏这样的好舞技,才貌双全,你该当得。」皇上似还沉浸在方才那高昂的兴致中,一双眼有些迷离的望着我。 「王隆,传朕旨意,才人沉翎月才德兼备,深得朕心,晋为婕妤。」皇上看着我,深邃的眼眸含笑,唇边依然掛着完美的弧度。 「奴才遵旨。」 「谢皇上。」我回以皇上嫵媚一笑,从方才更衣完毕到达御花园时,皇上的双眼不曾离开我过,且此刻我又佔尽了风头,使得眾妃嬪一道道目光像要将我千刀万剐一般。 「皇上,臣妾看妹妹这惊为天人的舞技也能藏的这样好,说不准妹妹还有些拿手绝活没拿出来呢,臣妾曾听闻沉家两千金都饱读诗书,不如今日就让咱们开开眼界吧!」翠妃妖媚的看着我,我不禁想,翠妃这话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害我呢?原以为她会是个多么难对付的角色,如今看来,她也不过是拥有家世及宠爱,不然凭她的本事怎可能在波云诡譎的后宫里生存这么久呢? 仇?恩? 「皇上,臣妾不才,翠妃娘娘抬举了。」我嘴角噙着笑的福身。如今的我已不会任人宰割,也许今时今日我仍不能与你匹敌,我却也不会忘记你袁蓉的所作所为! 当年,我仅有十三岁,而我的妹妹沉翎玉十二岁,那时京中盛传着沉家两千金皓齿朱脣、倾国倾城,且饱读诗书、才高行洁的事蹟。 后来,我的妹妹十四岁时,一道旨意将玉儿赐给了袁太师的独子,可玉儿生性孤高,怎愿为人所摆佈呢? 大婚当日,玉儿只在花轿上留了张纸便消失无踪,而袁太师的长女非常疼爱她这唯一的弟弟,怎忍心看着弟弟受辱,于是雇用了几名高手四处找寻玉儿。不出十日,他们得知了玉儿的位置,当我赶到时,留下的已是一具冰冷的死尸,昔日如花似玉的面容,已成过往。 十六岁那年,新皇登基,广纳后宫,先后封了两个妃子、三个嬪位,而那两个妃子其中一个便是袁蓉-当今的翠妃。 据说翠妃一入宫便很得皇上宠爱,前朝几位大臣也急着巴结她,使她自命不凡,进而恃宠而骄。 待我十七岁时,爹爹正着急着我的婚事,不想一道旨意降下,我已成了沉才人,居于明静阁。 一入宫门,我便再不能与世无争,我一定会让袁蓉明白,那种失去亲人的痛是何种滋味,玉儿离开时的样子歷歷在目,如锋利的匕首般提醒着我世俗的不堪。 我忽地嫣然一笑,转向皇上。 「那臣妾就献丑了。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间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我浅浅一笑,两眼含波的望着我今世唯一的郎君。(此词摘自《李清照-一剪梅》) 「好一个花自飘零水自流!」他用坚毅的眼神回望着我。 曖昧的氛围在空气中氤氳,霎时,人人屏息,看着我与皇上相望的情景,虽心有不甘,却只得暗暗忍下。 我不禁想着,皇上,您真的会是我的良人吗? 后宫佳丽三千,你可愿独予我宠爱? 我知道,一个好的帝王,要能雨露均霑;一个好的妃子,要能耐住寂寞。 可我不想当贤妃了呢,为什么,离的你越近,我就越想更加的靠近你。 但当我努力的走近,你却又离我越远。 是吗?为嬪为妃,就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呢……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也许我毕生所求的,不过就是庄生晓梦罢了。 可就算是梦,我也要拚尽全力让这场梦更加有意义。 要狠,要绝 「王隆,朕今晚到沉婕妤那,让他们别递牌子上来了。」皇上依然瞅着我,我倒有些不自在了。 「是,奴才遵旨。」 我瞥见了翠妃,她的脸色极糟,想必是见了我同皇上的互动极为亲密,便打翻心底的醋醰子了。 「娘娘别生气呢,皇上虽去她宫里,可皇上想必还是惦记着娘娘您的。」翠妃的贴身丫环声如细蚊的劝道。 「本宫怎么不生气!那沉翎月自进宫前就与我袁家作对,先是她胞妹,再是她,个个都巴不得除了我袁家,现如今还敢与我争宠?当真是活腻 了不成!连在眾多嬪妃面前她也敢如此狐媚,可还不是自负美貌,倚仗着她还颇得皇宠,就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了!这样矫情之人,本宫座下 ,岂能容得?」翠妃怨恨的瞪着前方那貌美如花的新人,却不想自己已一步步的走进沉翎月的圈套。 袁蓉生性善妒,若是真吃起醋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可她却未仔细思量过,凭她的才智,想使计,肯定是漏洞百出,且她一气起来,便是什 么都不顾,鋌而走险,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我不禁更加狐媚的笑着,倾倒眾生。 帝王之爱?何其悲哀。我既入了宫,第一要事便是除了你袁蓉,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皇帝的宠爱也不过是我推翻你的棋子之一。 可是,我为什么会越来越在乎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呢? 仇未报,怎能谈儿女私情…… 我是有些迷失了。迷失在他的爱里。 也许有些人会指责我的阴狠毒辣,却不想,这份毒辣背后,隐藏了多少悲哀? 桃林初遇 是夜。明静阁内。 「皇上怎么从方才在御花园时就一直瞧着臣妾呢?倒让臣妾有些不好意思了呢。」我娇羞的浅笑,他没有回应我,只是将我揽进他宽厚的怀里。我闻到了属于他的那种香味,是唯有天子才能使用的龙荧香。此香是用清新的花草提炼,味道极淡,却独有一抹幽香,让人心旷神怡。 「月儿,为何你总与我如此生分?」他苦笑着。「当年,我俩是如此和睦,如今怎的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朕,是我。 「当年,终是你负了我。你有何资格在此与我谈和睦?」我收起方才那装模作样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冷如冰霜的眼神。 我十四岁那年,因为一时贪玩,在桃花林中迷了路,四周烟雾繚绕,怎么走都还是在同个地方兜圈子。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轻叹一声,看着满园的桃花。 「谁?」我听到后方传来了脚步声,快速的回过头去。虽说我一个女儿家,但防身的基本招式爹爹可是一个不落的教我,不过这些只能对付那些採花贼,若真遇上高人,我那些招式对他们来说怕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你又是何人?此处乃是我额娘的桃花林,擅闯此处,必得领罚。」一名样貌约十五、六岁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发简单的束了起来,脸孔虽刚毅却也不失精緻,甚至有些妖嬈,眼底彷彿有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不知为何,看着这个男子,有种阴鬱的感觉。 「我叫沉翎月,家父是尚书令沉益源。瞧着你的样子,不像是普通人呢。」我一双灵动的眼眸在他的身上瀏览数遍,从前确实没看过这人,似乎不是城里的啊。 「我叫做……夜影。」夜影撇了撇头,似是不想太张扬自己的身分。 「啊?参见太子殿下,臣女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太子殿下宽恕。」我急急忙忙的行了礼,原以为他不过是个高官的少爷,没想到却是太子,这下可好了。 「无妨。你若喜欢此地,我可放你通行。」他云淡风轻的回答我。 「谢太子殿下。」 「别拘着礼,叫我影吧。宫里的人总是这样,阿諛奉承,一张张諂媚的笑容都看腻了。」他的眼里有着不为人知的伤感,明明知道这不合礼节,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出声唤他。 「影。」 他低头轻笑,剎那间,他的眼里似乎不再有阴霾存在,可那也仅是剎那间而已。 他是太子,将来的皇帝,而皇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我想,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似乎很痛苦呢。 「你若他日登基为皇,有何不可?后宫佳丽三千、权倾天下,这可是天下之人求之不得的呢。」我说。 「为皇自然好,可却也有许许多多被限制住的事物,箇中滋味,旁人岂能懂得?」他的眼眸瞬间黯淡了下来,也许,皇宫争斗比我想像的还要恐怖许多倍。 因爱而狂 后来,不知怎地,走呀走呀,总会不自觉的走到了那片桃林,企盼着能再见到他。 只是我知道,即便如此,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份。他是太子,我不过是个官家千金罢了,而他也有两个侧妃了。 可是,「情」总是使人捉摸不透,后来几次会面,我们彼此似乎有不一样的感觉在氤氳。 那日夜晚桃林内的情景歷歷在目,却也是现如今我为宫嬪最深的痛。 夜,桃花配合着风的节奏轻轻摆动,犹如美人轻摆腰枝的样子。 「月儿,你可愿做我的王妃呢?」他的半张脸隐没在夜光里,刚毅的脸孔此时似乎有些模糊,墨黑的发丝在半空中飞舞,他深邃的眸子里有着 异样的情愫,我有些迷茫了。 「你是未来的君主,比我好的官家千金,要多少有多少,何必稀罕我一人呢?」低笑,我也不知是怎地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我成了帝,虽无法空了后宫三千,但我希望你会是我身旁唯一那个母仪天下之人。」瞧见他脸上认真的神情,我有些手足无措。 「月儿本是不配。更何况,你将来可是一代帝王,朝中袁太师、黎大将军的势力是要有几分顾忌,而我的父亲也不过是二品文官尚书令,这样看来,母仪天下最好的人选便是黎家千金了。」我淡然的说。 「一朝为王,身不由己……月儿,你……」 「月儿此生愿长伴郎君身侧,为妻为妾,我不愿计较。」我打断了他,我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掌。 「也唯有你,才能如此叫我安心……」两个人儿相拥,在月色衬托下,格外醉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坚定的看向彼此,我原以为事情会这么顺利的发展下去。 不料隔日,突然闻得消息,太子大婚,迎娶黎家千金黎颖为太子妃。 我说过,我不愿在名分上计较,所以我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只不过这心头难免有些许酸疼。 可,这好像已经不是我计不计较的问题了。 七日、十日、二十日过去了,我都未再见过他,不论我到桃林多久,等到累了就躺下歇息,却从不见他的身影。 至此之后,我们两人未再会面,心虽痛,久了,却也不怎么觉得难过了。许是释怀了吧。 就这样,我原是认为我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没想到玉儿会被逼婚…… 那时,我着急的在桃林内等呀等,为的就是见他一面,希望他能助我说服皇帝撤旨,我虽知此事难成,但我愿意尽力一试,只要他肯帮我便好。不过,他没有出现。 我失魂落魄的正准备离开,瞥见了远处月白色的身影。是他,他瘦了。 他见我将目光转向那处,那身影急忙的消失了。而后,便是玉儿香消玉殞的事情了。 我暗下毒誓,有朝一日,我必报此仇。不论是袁蓉,又或者是,我亲爱的,影。 我精心策划,设了许多局才入了宫,这个举动虽可说是自寻死路,且一入宫要侍奉的人便是他,可为了玉儿,为了我自己,入宫无疑是最好的方法。 兴许天下之人都将指责我如此狠毒,可当此事在他们身上上演,他们岂能淡然无波的坐看一切? 痴信帝王之爱 何其傻 「小主,昨儿个皇上怎么就这么走了?小主您也不拦着点,若您失宠那大人与夫人该如何呀?」流烟一边替我梳发髻、一边嘀咕着。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我若不心狠,如何让他明白我的悲痛?初入宫时,再见他,我并非没想过与他重修旧好,可这后宫里的种种,都使我退却。三千佳丽,我没有把握一枝独秀,且前朝与后宫瓜葛着,即便帝王有情,也不被允许。」我淡然的说。 黎大将军年老体衰,后继无人,在朝中早已失势,如今袁家独大,翠妃更不可能失宠。 我承认,我也是个女子,我无法做贤妃、无法忍受心爱之人在他人身旁。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世间女子,谁不是这样盼望着?我虽知他是帝、我是妾,却也免不了这样的痴心妄想,但是当他亲口对我承诺,会予我万千宠爱,我却也无法原谅他……为何?我很想与他白头死生共携手,可在面对他时,仇恨却又翻上心头。 是了,我爱他,也恨他。 「小主您……」流烟许是看出了我的复杂思绪,眸色有些黯淡,容顏有着无法掩饰的忧心。 「小主,王公公到了。」 「传。」我回道。这个时辰,他让王隆来作甚? 「给小主请安,小主吉祥。」 「王公公请起。王公公有何事呢?」 「奴才宣读皇上旨意,还请小主跪下接旨。」 待我跪下后,他清了清喉咙,便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婕妤沉氏,端赖柔嘉,温恭懋着,天资有才,册封为昭仪,赐号明,迁居永寧宫,掌一宫主位。钦此。」 「谢主隆恩。」明,明亮、明艳、明白,这一明字为何意? 细想他册封我为昭仪这个举动……莫不是想置我于风口浪尖,利用我的得宠,引翠妃设局陷害,再将其恶行揭穿,使袁氏一族在朝中失势? 夜影,我原以为你是真心待我,没想到,你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我…… 也怪不得,当初你是如此害怕见我,如今却轻易让我入宫,原来,你利用我沉家与袁家的仇,助你成就霸业…… 其实,若你愿意同我诚实以对,我也未必不会帮你这个忙,你就真的如此怨我? 罢了罢了,帝王之爱,我本不该得。 谋中谋 「若无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 「公公走好。」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荣封昭仪。」伺候我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跪下,此情此景,令我百感交集。 「都起来吧。如今我有这份恩宠,也是少不了你们的心力。流烟,赏。」虽不知我身边奴才是否个个忠心耿耿,但办事却也勤勤勉勉,也就好了。身在宫中,若是身边人不可靠,那一不小心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谢娘娘。」 「娘娘,都折腾好一会儿了,可要歇歇?」流烟问道。听她语气似乎是很高兴,可我这心里就是没一刻能安心的,此举太过仓促,一时间我也反应不过来。 「陪本宫到御花园逛逛吧,这几天老闷在宫里,倒也有些思念那如画的景致了。」 一路上,我并不打算乘轿輦,偶尔自己走走也是好的。 看着这宫里的一砖一瓦,倒是想起了从前在府里的日子,与父亲母亲以及玉儿,何等和睦的光景,如今……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嗯?娘娘您嘀咕什么呢?」流烟一双眼骨碌碌的盯着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不諳世事的丫头如今却是陪着我身处后宫争斗,想必不出几月,这样美好的心境就会被消磨殆尽了吧。如当年的我一般,单纯的可以,如今,却是被这世界愚弄,在命运里迷失,成了个勾心斗角的深宫妇人…… 「没事,只是想着再几日便是中秋了,不知父亲母亲过的可还好。」我叹了口气,仰望这四方的天,今生,便都要耗在这儿了。 「娘娘孝心,大人与夫人自会明白的,娘娘也别太过烦忧了。」流烟似是看出我的愁绪,轻轻的说。 「嬪妾宝林尹氏见过明昭仪,娘娘万安。」见得一女,五官极其精緻,天生带有一股豪爽清新之气质,之前从未见过,似是生面孔。 「尹宝林,想必是四日前入宫那位吧。免礼。」我挥挥手,示意她起来。 「娘娘得圣上眷顾,嬪妾在宫外亦有耳闻,如今亲眼一见,娘娘果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若有幸与娘娘品茶下棋,可真是嬪妾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尹宝林别有深意的瞧了我一眼,可脸上笑容依旧,此女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且多加磨练,肯定也是位厉害的狠角色。 「是吗,那妹妹若不嫌弃,就到本宫宫里坐坐吧。」 我似有听闻尹家素来与袁家不睦,当年因新皇登基朝中势力变动,袁家为提防尹家势力便处处设阻,使得如今尹家大人只得为从二品文官。 尹宝林找我,必定是希望我能与她联手除掉翠妃,让袁家垮台,可我与尹宝林初识,她又何来自信我会信她? 更何况,尹宝林素来孤傲清高,我未入宫时便有耳闻,怎得轻易求人呢?肯定还有内情,我还是准备好多套些话出来,才得保全我自身。 佳人如月 「流烟,上茶。」 「是。」我笑着招呼了尹宝林,可她孤高的样子,看着的确教人心生厌恶。 「妹妹坐,这是本宫宫里今日备下的点心,不知妹妹吃着如何?」我让流烟从宫里的小厨房内拿了盘豌豆黄出来,不知合不合他的脾胃。 「谢娘娘。」她看了看左右后,仍旧面带笑容的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向她交换眼神后便吩咐下人全出去,偌大的寝宫顿时只剩我与她两人。 「嬪妾此次前来冒昧,可娘娘冰雪聪明,自知嬪妾所求之事为何,嬪妾就不多做解释了。一句话,只在娘娘许与不许之间。」她简单俐落的告诉了我,好一个尹霓双,果真狠辣决断,若哪日给她坐上了高位,肯定是一大阻碍,若我先同她交好,将来她也是依附我,倒比多一名敌人好的多了。 「本宫自是知道你的目的,咱们同是姊妹,毋须如此谨慎。你说的,本宫并非没想过,可如今袁氏一族朝中独大,而翠妃圣宠不衰,咱们有心也无力,只得静观其变,而现如今绝不是动手的好时机。即便现在设局,皇上查出来最多也是禁足,无碍的。不如咱们多思量些时候,届时一併发作才好,翠妃做过的骯脏事那么多,还缺我们补个几脚吗?且颖妃所出之子是如何死的,你我心知肚明,若他日翠妃恶行被揭,此事定会被宣扬出来,那她便是必死无疑了。」我与她对看一眼,瞬间明白了咱们所想的事情一样,各自笑了出来。 「姊姊果真聪慧,既快中午了,妹妹也就不打扰姊姊了。妹妹先告退。」她向我行了礼后就走了出去,我召了流烟来,让她替我传话,明日中午请云若宫才充仪来永寧宫和我一同用膳。 「流烟,传膳吧,方才讲了好一会儿话,倒有些饿了。」流烟正扶我起身,忽闻得门外一声高呼: 「皇上驾到-」 「皇上万福金安。」没想到他今日会过来,我原以为那晚过后,他会躲着我呢。他不一向是擅长躲人的吗? 「爱妃平身。」他灿笑着扶我起身。隐藏的这样好,不愧是一国君主。 「皇上,今日的午膳是上好的鹅肉,皇上尝尝吗?」他紧紧揽着我的肩,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属于他的体温,以及帝王独用的龙荧香香气。 「美人相伴,不论是什么朕吃着都觉得好。」他呵呵的同我开着玩笑,可眼底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情,似是暗潮汹涌,可表情依旧乐呵呵的。 「皇上惯爱取笑臣妾。皇上,这是臣妾自幼就喜欢的菜,这道菜叫花好月圆,臣妾母亲很喜欢这道菜,说花好月圆是好意头,希望来日臣妾也能与夫君花好月圆。」我笑着给他夹菜,不想此话一出,他一脸阴霾,深不可测的望着我。我被他看的有些尷尬,便笑笑的转移目光,继续给他说些近日发生的趣事。而身旁的侍女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大寻常,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明字,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如天上明月一般美好,才取其字。」是我,不是朕。 此时此刻,他在我面前的身分不是一国之君,而是我今生唯一的,夫君。 「皇上又笑话臣妾了,皇上是九五之尊,明月虽好,但在臣妾眼中,是万万不及皇上十分之一,因而仅仅是明月,又怎能配得上皇上呢?」我莞尔一笑,低头轻语:「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月儿……」他轻轻环住我,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心情有些复杂。虽下定决心要狠,可在面对他时,偽装好的面具又不自觉的分崩离析了。 意乱情迷 永寧宫内,烛火微暗,一室旖旎。 情意纠结,仇爱交织,天下红顏。 次日。 我伺候了皇上更衣后,他便上朝去了。 回想着昨日情景,倒不免有些感叹。 整个早上,我就在宫里翻看诗词,百无聊赖。 不知不觉,也一段时间过去了。 「皇上万福金安。」我跪下迎接他,今日我身着浅粉桃花纱裙,让流烟替我梳了个垂环髻,再配上一对勾花坠银步摇,虽是淡妆素发,却比后宫女人成日的胭脂满面、珠翠满头要好的多。 「皇上下朝了,皇上尝尝臣妾今日让小厨房备下的馒头吧,是新制出的,内馅包裹着新鲜磨的豆沙,臣妾吃着倒觉得很是爽口。」他牵着我起来,两人一同走向餐桌。 我与皇上就这样牵着手的到桌旁坐下,今日的早膳我早吩咐流烟备好了,全是他喜欢的菜。 儘管我与他有过去的情份在,可时间早已把那些过往的回忆冲刷的差不多了,如今我与他之间仅存的也只是君与妾之情。 也许他还是惦记着那个我,可现如今他也明白再不能像从前,从前如何那都是从前,如今要思量的,是前朝、是皇权,而不是红顏喜悲。 虽然夜影有时还是会突然的感性,提起当年我与他之事,那时我总会不自觉的对他动真情,可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他对我的,不是真正的情意,而是,对于一个后妃、一个侍妾罢了,我与他之前,真可说是我的痴心妄想。 当年的情,真真是可以说放就放的吗?夜影,我当年是不是看错你了……没想到我竟也有一朝为情醉、为情伤的日子。 「朕吃着你宫里的膳食不错,翠妃宫里的膳食怕都不如你这的了。」他依旧是那样爽朗的笑着,有些不真实。 「皇上若喜欢就多吃点,臣妾瞧着皇上这几日朝政繁忙,人都瘦了几圈,可要好好补补身子呢。」我笑着给他夹菜,我与他还真是生疏了,不过就是,君与妾。 就在这时,啟云宫里的掌事公公来了,我不禁冷笑,翠妃就这么沉不住气? 「皇上万安、娘娘吉祥。」 「说吧。」皇上被扰了兴致,似乎有些不痛快。 「翠妃娘娘晨起便有些不舒服,特命奴才来请皇上过去看看娘娘。」他垂首说着,大气不敢喘一口,就怕龙顏不悦。 「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吗?罢了,先请太医吧。另外告诉翠妃,朕等会去她宫里陪着她用午膳。」他眉头轻蹙,看上去有些心烦的样子。 「那奴才告退。」他看着请不动皇上过去,一张脸苦着,就怕回去翠妃一个不高兴发落了他。 「皇上心烦,臣妾听闻皇上又得一佳人尹宝林,据说尹宝林生得标緻,有股淡雅的风姿,且精通箏曲,皇上既心烦,就到尹妹妹处坐坐,就当是散散心吧。」他双眼微闔,轻轻将手搭在我手上,他掌心的温度传到了我的手心。 「爱妃既如此说,那今晚朕就到明敬轩去吧。」 半晌后,他已回勤政殿批看奏摺,眼看时间离中午还早,便让流烟取来了笔墨,大笔一挥,白纸上多了几个大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娘娘,您这是……」流烟有些不明白我对皇上的感觉,老实说,我自己也弄不清。 「收着吧,先吩咐小厨房备好午膳,要精緻些,等会才充仪来时才不失了体面。我有些乏了,扶我去睡会吧。」我摇头,不想多解释些什么,一天天身不由己的演着戏,我倒还真的乏了。但仇未报,怎得歇息? 拉拢 不知不觉正午就到了,我让流烟先替我更衣,才不至失仪。 「梳个螺髻吧,簪个石榴石镀金步摇、云凤纹金簪,再加个华胜便也罢了。」我给自己戴上对白玉耳环,今日与才充仪相见,马虎不得。素闻才充仪心性桀傲,生有一子,虽是讲话难听、待人也是处处刁难,但也不是不明理的人,且若要扳倒翠妃,第一个拉拢的便是她了。翠妃膝下无依,才充仪又颇得皇宠、诞育龙裔,更何况才充仪的话,皇上多少也会听她几分,翠妃急着拉拢她,可翠妃那嚣张跋扈之势,才充仪怎会愿意?听闻才充仪久居深宫,静心礼佛,想必也是个淡泊名利的人,想必也不会对不熟识之人过于刁鑽。 「是。娘娘今日是着碧绿桃花裙还是天蓝飘仙纱裙呢?」我指了指碧绿桃花裙,流烟点一点头便立即替我更衣。 不出一刻,我换上了一身碧绿桃花裙,搭上今日的发髻步摇,确实有几分飘然出尘之姿。我面朝镜,轻抹胭脂水粉,细细描眉,在轻点上嫣红的唇彩,流烟都有些看呆了,因为我平时从未这样打扮过。 「其实奴婢还是觉得娘娘您穿着的华丽点好看些。奴婢一直不明白,今儿又不是大节日,娘娘不过是见才充仪而已,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流烟怯怯的说,不过她说的倒也是实话,不过是宫嬪而已,我却如此庄重打扮。 「此时的宫中翠妃最为得宠,我虽也算是个后起之秀,而那才充仪啊,虽不是最得宠,也不是身分特别贵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才充仪现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可比翠妃要稳固的多了。就凭她有个皇子,且又招太后喜爱,太后向来不喜与嬪妃接触,却独对才充仪百般疼爱,而皇上舐犊情深,光凭她这个孩子就可以让她永享富贵了。」我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禁冷笑一声,在后宫,有再怎么多的宠爱、有再怎么显赫的家世都不及为皇家延绵子嗣这样有用。 「啟稟娘娘,云若宫才充仪到。」茵儿急匆匆的进来回报。茵儿是宫里新拨给我的丫鬟,做事倒也伶俐,我便让她在我殿内伺候着,虽不是近身侍奉,但也比做粗活要好的多。 「请她进来。」我给流烟使了个眼色,她放下茶杯后便带着其他宫女们出去了。 「明昭仪万福金安。」才充仪生的清秀,虽算不得绝色,却也是有着自然的美,不比后宫女人大多是以艳丽为主。 势力 「姊姊快快请起,咱们都是姊妹,不必如此多礼。」我嘴角噙着笑的扶她起身,她虽也报以一笑,但笑中明显的是不以为然。 「流烟,传膳。对了,那道新制的雪莲子燉汤摆近些。」我吩咐完流烟后潮才充仪笑道:「那雪莲子燉汤养顏美容甚好,本宫吃着倒还爽口,你也多嚐些。」她笑着对我点了点头,算是答过。 「好了,菜佈好了,就都下去吧。」我一声令下,她们全退了出去,独留我与才充仪。才充仪嫣然一笑,带着别有深意的眼神看向我。 「姊姊快人快语,那妹妹就不多说了。翠妃之势,姊姊也清楚至极,且她那嚣张跋扈之态闹的宫中天翻地覆,颖妃为何小產失宠,姊姊心里一定也明白,而姊姊乃礼佛之人,必定是心慈仁善,想必也不会袖手旁观吧?」我给她盛了碗雪莲子燉汤,嘴角那抹弧度从未消过,可字字句句充斥着丝丝冷意。 「妹妹客气了。姊姊虽洞悉后宫中事,可却从未有过身陷争斗之念头,且妹妹说说,姊姊有什么理由帮妹妹呢?颖妃是否小產,可从未与我有过干係。」我眼波一转,这个才充仪也不是省油的灯,不错,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材。 「妹妹知道此言唐突,可还望姊姊三思。翠妃如此跋扈,哪日翻了后宫也不知,且据说姊姊父亲在朝中因得皇上敬重而招来袁太师不痛快,怕是不日后,袁太师那雷厉风行的手段便……」我忽地停止,转而莞尔一笑:「不过姊姊福泽深厚,又得皇上眷顾,想必袁家也不敢太扫顏面,只是,皇上再怎么维护着,也架不住他人陷害,皇上为君,不可罔顾法纪,这些,姊姊您是知道的。」我轻轻的在她耳边低语,虽即朝她一笑,只见她眼光在我身上转了转,便撇过头,点了点头,算是应允的样子。 「妹妹说的倒有点道理,好吧,我会传封家书,让父亲多留意点袁家举动,其他的,还请娘娘您筹谋了。」她平静淡然的说道。 她瞅了瞅眼前摆了满桌的佳餚,只嚐了些双百合炊鵪子及莲叶羹便未再动筷。我唤了流烟进来,撤了膳,再让她拿上些贵妃红当点心。 「姊姊嚐嚐这贵妃红,妹妹让厨子特意去学习这道糕点,做得很是美味,姊姊觉得如何呢?」我笑着将点心盘给推了过去,她拈起一块浅嚐,对这贵妃红讚不绝口。 半晌后,我与她聊了会天她便告退了,她临走前我与她相视一笑,且让翠妃得意一时吧,反正我迟早会报了玉儿的仇,即便那代价是冷宫。 深宫斗争 「呀,流烟你瞧瞧,这时间过的可真快,一转眼的又是半天过去了。陪我出去走会儿吧。」我看着窗外说着,不禁有些伤感,怎么看都是那样的景象,四方的宫门宫墙,冷若寒霜…… 「是。」 我与流烟漫步在偌大的御花园里,瞧着满园的春意,回忆在府里享受天伦的日子。可惜好景总是不常啊…… 「奴婢记得,之前还在府里时,娘娘也总是这样和二小姐在府内的小花园逛着呢。」流烟开心的说着。瞧见这样的她,我低头笑了笑。 「是啊,与你、与玉儿,在花花草草之间嬉闹、穿梭……还有那片桃林……」说到桃林,我不禁悲从中来,便快快的挥散这个回忆。 「娘娘您……」流烟有些伤感的看着我,我笑了笑,对她摆摆手,示意我无事。 「啊!别追我!你走开!」见着一名女子,长相艷丽,急急地奔跑着,满头的珠翠摇个不停。而她的后方有着一太监正追着她,我定睛一看,是翠妃宫里的人,似乎是叫做小海子,一脸凶神恶煞的追着那女子。 毕竟是个女子,怎可能跑过一个太监呢,只见小海子衝上前去揪住那女子的头发,厉声责问她。我赶紧拉着流烟躲到后方花丛,听着他们说些什么。 「你胆敢背叛翠妃娘娘,你要知道,若不是娘娘,你现在早早就被你父亲连累赐死了!竟然还想将颖妃小產的原因告诉皇上,要皇上知道颖妃并非自己失足小產,而是药物所致,你知道娘娘的下场是什么吗?枉费娘娘平日这么照顾你!」小海子气愤的说着,恨恨地看着那女子。 好啊,我就知道颖妃小產之事绝非天灾人祸,而是有人暗中陷害。只是这翠妃倒好,连照护颖妃胎的太医都给买通了,难怪连皇上都被蒙在鼓里。而我们这些后宫中的女人,有些虽将这事看的清清楚楚,但皇上只要认为是,其他人再怎么觉得不是都不作数。 「娘娘昔日待我虽好,但却想暗中陷害我母亲,我父亲已死,就连我兄长也为袁太师顶罪而死,不想娘娘如此心狠,竟想连我母亲都除掉!这还叫我如何对娘娘忠心耿耿!」那女子咬牙切齿的回应,可小海子一扬手竟搧了那女子一巴掌。怎么看那女子都像是宫嬪,按她服饰来看,倒像是个常在,这小海子竟也敢动手,翠妃目中无人,连她的下人也跟着无法无天,当真是罪该万死。 那女子愣了会便用尽全力的推开了小海子,拔腿就跑,此时,我远远的瞥见外头似乎是太后的阵仗,便故意走了出去,让那小海子将我撞倒。 太后已年老,又病痛缠身,平常对后宫的事总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甚少过问。太后平日里静心礼佛,入宫至今我从未见过太后,没想到如今相见竟是这样的情景。 「啊!痛啊!」我大声的喊叫着,这一下摔的也不轻,渐渐的,眼前景物慢慢的模糊,只听得太后一声喝令,小海子和那女子似是被抓住了,而我却晕了过去。 风波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我轻轻睁开双眼,只觉身体有些不适,正想起身时,却发现夜影在趴在我身旁沉沉睡去了。 我不自觉的抬起手,抚过他的发丝、眉眼。眼前这个俊美不凡的男子,就是我的夫君呀…… 「夜影……我的孩子他……」我自言自语着,此事我不怨他,毕竟是我自己招来的……老天爷,莫不是你在警告我除掉翠妃要付出惨痛代价吗?可惜了,多大的代价我都不在乎。 「月儿……你知道了……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他……」夜影有些愧疚的望着我。看见我起来了赶紧扶了我又躺回去,一双眼紧盯着我,似有说不尽的话语想告诉我,却无从开口。 「此事,我明白,我不怨你……但我绝不会轻放了她。」我撇过头去,他明白我口中所说的她是谁,看着我露出了难以分辨的神情。 「翎月,蓉儿她虽心狠手辣,但本质上不是个坏人,你……」他替她辩解,我听了心都凉了半截,急急的打断了他,我怕我再听下去会受不了。 「哦?你永远不会懂得我所承受的痛,你可曾知道袁蓉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罢了,我说了你怕也听不进去,原来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如此不堪一击。你等会自己听王隆审问出的结果吧。」我转过身去背对他,我害怕,害怕我眼底的哀伤、害怕划过我脸庞那道清泪会告诉他我的心伤。 夜影伸出了手,似是想继续解释,不料外头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夜影叹了一口气后便让那人进来,见来人是王公公,我赶紧抹了抹泪,不愿让外人看见我脆弱的样子。 「啟稟皇上,奴才细细审问后,小海子数度昏厥却不曾吐口,只是那谢常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王隆谨慎的说着。 「这些都是废话!朕只要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事!」夜影大怒,重拍了下我房里的檀木桌,吓的王隆急急忙忙的将翠妃陷害颖妃腹中之子以及他的父亲命谢常在父亲顶罪之事道了出来。 「王隆,现在,去请翠妃过来,朕立刻就要见她。」他的语气平淡的可怕,王隆瞧出这是暴风雨前的寧静,急呼呼的夺门而出,用最快的速度到翠妃寝宫去。 第一步 「什么?你说皇上要本宫即刻到永寧宫?凭什么本宫要到那贱人宫里去?」翠妃似还不明白来龙去脉,不知自己即将大难临头,还有这间情逸致在这摆架子。 「娘娘,您还是即刻过去的好,皇上生了大气了,这事儿不好多说,还请娘娘移步永寧宫。」翠妃一张脸皱着,一路上只想着凭什么让她踏进永寧宫,丝毫没领会到等会要发生的事情。 「皇上,翠妃娘娘到了。」 「让她进来。」夜影一张脸平淡无波,看着是无事,但这样子才叫人心忧。 「皇上金安,不知皇上召臣妾来有何事?」翠妃依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自顾自的像皇上献媚,我不禁冷笑,这翠妃也不过是个花瓶,连这满宫的奴才都知道气氛不寻常,就唯独她一人还以为是皇帝思念她了才召她前来。 「你还敢问朕何事?你说,你对朕的孩子做了什么!颖妃的孩子已然流產,如今,你宫里的人害得明昭仪的孩子也流產!你在后宫的一举一动朕都知晓,朕以为你不过是骄纵了些,不想还这么毒辣!连你父亲竟都如此!」夜影发了狂似的怒吼,这满殿的人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愤怒,全都给吓傻了。 「臣妾、臣妾是陷害过颖妃的孩子……可那是颖妃自己不小心!有了身孕就不该如此大意,谁知、谁知臣妾送过去的东西她想都没想就食用了……皇上恕罪,臣妾下次再也不敢了啊!」翠妃的眼泪扑簌簌的滚落,她似是心有不甘,不愿领受这些骂词,想着皇上这么多年来待她极好,又曾出过芸昭容的事,胆大包天的辩白了几句,只见夜影的脸色愈发难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杀气。 「哦?如此一来是朕错怪你了?你父亲指使人为己顶罪,实是罪大恶极,没想到女儿竟也学得如此不受管教!颖妃那是心善!你却如此狠心!在给颖妃下药后竟还命人陷害她失足,以此掩盖你的恶行!都怪朕没早早发现你是如此恶毒之人!你个贱妇!」夜影大怒,拿起了茶杯就往翠妃身上泼去,幸好那茶早已凉透,否则翠妃这张脸,怕是不保了。 「王隆,传朕旨意,翠妃袁氏,心狠手辣、残害妃嬪且不知悔改,禠夺封号降为宝林,迁居兰粹阁,即日起无詔不得出宫一步,任何人都不得探视!」夜影轻轻闔眼,袁蓉听完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一张脸极其扭曲,不敢相信皇上会如此对她。「滚!」夜影怒斥,袁蓉连滚带爬的出去,凄厉的哭声在宫内回盪。 「皇上,那袁太师……?」王隆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夜影,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触怒了皇上。 「去爵位。」夜影思量后吐出这句话,也是,毕竟袁太师势力尚要顾及,不过,袁太师不倒,那袁蓉定有东山再起之日…… 「影……」我轻轻伏在他的肩头,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我,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思量着今后的对策。 海棠杀机 转眼已经几个月过去了,翠妃被降也有些日子,朝中袁太师的地位依然屹立不摇,也难怪夜影头疼的很。只要袁太师不倒,袁蓉便不倒,若照此下去,不出数日翠妃便会復位,那时我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娘娘,明个儿是家宴呢!」流烟兴奋的跟我说。我手捧着一卷诗书,轻倚在榻上,慵懒的姿态更为嫵媚。 「是吗,家宴啊,真麻烦,也就你这鬼灵精喜欢而已了。」我笑着调侃她,流烟对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我不禁感叹,能叫我如此放松的人也只有流烟了,看着她活泼开朗的样子,心情总会不自觉的好起来。我暗自在心里打算着,待她及笄就把她给嫁出去,总比她跟着我在宫中勾心斗角好得多。 忽然我感到一阵晕眩,这几日来总是如此,想想我刚小產,身子还未好全,犯些小毛病也是无碍的吧。就当我放下书卷,轻揉太阳穴时瞥见宫里多了一盆新鲜的海棠花。 「那盆花是……?」我疑惑的问流烟。 「喔,那花是几日前花房给送来的,娘娘可是不喜欢?」我瞧着那盆花,越瞧越不对劲,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传太医来,萧太医。」我吩咐道,随即又补了句:「哎,此事不可张扬,悄悄的,只说是让萧太医请平安脉就好。」流烟有些困惑的看着我,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萧太医也算的上是我的心腹,他聪敏、反应极快,办事又勤谨,他钟情于流烟,可惜流烟未曾感受到他这份心意。流烟年纪轻轻,又乏心眼,我心想,她跟着萧太医也是个好去处,暗自打量着哪日给他俩牵个红线倒好。 「微臣给娘娘请安。」 「起来吧。」我吩咐其他宫女全退出去,只让流烟留下。待他们全退出去后,我便放心的讲述大致上的情形了。 「不知娘娘可否让微臣细看那盆花?」我招了招手让流烟将那盆花端过来,萧太医行了礼后便开始细细查看。 「这……这是凝魂香!此香难得,吸入初期只会感觉头昏,接下来会有手脚发冷的现象,连续吸入的话不出一月便会暴毙。」萧太医惊恐的说。我听着,眉头是越皱越紧了。「幸好娘娘发现的早,否则……」 「谁……是谁要害本宫……」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宫中似乎无人是擅长制香的啊? 萧太医左看看、右看看后,确定无人便轻声的说道:「翠妃的陪嫁丫寰素擅制香,想必此事定与她俩脱不了干係。」 「如此说来,确实是她没错。也只有她才有这个能耐让花房把这样的东西送进我宫里了。」我神色一凛,这翠妃,即便被降为宝林却依然没有记取教训呢。 「不知娘娘要?」萧太医询问着我。 「还请萧大人陪我作一齣戏。」我轻声与他说,尔后两人相视一笑,我便命流烟送了他出去。 君……无戏言? 夜,永寧宫内。 「皇上万福金安。」我轻轻行了个礼,东晃西晃,做出一副不稳的样子。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他关切的问。话语虽平淡,听不出什么,但他深邃的眸内已经悄悄透露出他的不安。 「臣妾没……」用力往后一倒,我扑倒在地,不偏不倚的撞倒了那海棠。夜影心一急,赶紧唤人传了御医来,我做全身无力的样子,他将我打 横抱了起来,我在他那宽厚温暖的怀抱内再次嗅到了属于他独有的香气,不禁有些迷离。他将我轻轻放在榻上,我眼眸微闔,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焦急、担忧。 对不起,这次是我利用了你。 「可看出什么了没有?」夜影焦急的询问萧太医,我感到有些不真实。 「这、这……娘娘似有中毒的跡象啊!」一闻此话,夜影一张脸迅速沉了下来。「这毒乃是凝魂香所致,不知近日可否有人送了花草或是奇异的香料进来娘娘这呢?」萧太医问道。夜影快速的回答他有一盆海棠花的事,我在心内一笑,成功了。 「不错,此花上洒了凝魂香粉,想必这就是原因了。不知皇上如何处置?」萧太医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试探夜影的心意。 「这花不是花房送的吗?为何会有凝魂香呢……王隆,负责花房的太监是谁?」夜影的一张俊脸所带的表情没有任何温度,让人看了不禁背脊发凉。 「回皇上话,据奴才所知负责花房的掌事太监是袁宝林举荐的……」王隆紧张的说。我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只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袁宝林啊……花房的掌事太监,杖毙。至于她……」夜影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我。果然袁太师的力量还是不能不顾。 「皇上,臣妾不在意这个,能继续伺候皇上臣妾已然满足,臣妾认为此事就这样了结了也好。」我低头轻声说着,一副令人我见犹怜的样子。 「月儿……」夜影握了握我的手,我感觉到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平静了几分。 「王隆,传朕旨意,昭仪沉氏:温柔贤淑、善识大体,先前小產朕心很是伤感,册封为妃。」夜影轻轻的环抱我,我依偎进他的怀里,填满了他空虚的怀抱。王隆见状,使了个眼色便让全部人退下了。 「月儿,你可会怨我?」他有些暗哑的嗓音在我耳边轻轻呢喃。 「怎会,月儿明白你为难。长夜漫漫,我时常想起曾经我与你之情。当年之事,我不会计较,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你可愿给我这个机会?月儿说过,不愿在名分上计较,为嬪为妃,自是愿意。」这番话,我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出自真心。我是真的累了,真的想待在他身边。可是,这是正确的选择吗?我不明白,没有人能替我解答。 「月儿,待朝中局势稳定,我便立你为后。君无戏言。」我定睛瞧着他,他似乎瘦了些,也憔悴了些。心不禁有些酸疼。 「君无戏言。」我反覆呢喃道。他灼灼的眼光注视着我的双眸,眼底有着坚定,我握着他的手不禁加重了几分。 月光独戏,为伊消得人憔悴。 红顏独醉,自是一顾倾人城。 幸福来了吗 清晨,天刚露出了鱼肚白我便醒了。 我用了点力想坐起身,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箝住了我,低眸一看,一隻白净温暖的手揽在我的腰间。 我露出浅浅的笑容,便躺了回去。自己不禁有些错愕,什么时候,我沦陷在他的温柔里无法自拔了? 我静静的躺着,脑中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我不经意的瞧向人旁那人,突然想起:难道皇帝不需要上朝的吗? 想着也许是时间没到,可再过了一刻鐘后,我倒有些急了,想来想去是不是要唤他起床才好? 「皇上、皇上……」我轻轻推着他,一边轻声叫喊着他。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再次出声唤他:「皇上……」 在我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让他起床又不冒犯君上的方法时,夜影悄悄露出了一个邪邪的笑,他微微开起双眼,瞧着眼前人儿眉心微蹙的样子,好不快乐。 我试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看会不会将他吵醒,可惜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故意用了不轻的力道将他手拿开,并用力的在地上踏了几下,可他却还是没有起床的意思。反覆多次后,我倒有些恼了,忍不住大声道:「夜影!」 此时床上那人装做一副困倦的样子,有些慵懒的嗓音出声喊道:「啊?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呢。」 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人儿鼓起緋红的双颊,夜影不禁在心底偷笑了一把,故做不经意吩咐她替他更衣。 经过昨夜,夜影似是认定了月儿是真心爱他,不会离开他,一扫阴霾,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桃林时。 可是,这份情岂是可以说要就要、说拋就拋的呢? 夜影并不想管这么多,此时的他,只想儘快将稳住朝纲,立月儿为后罢了。 「皇上,您该上早朝了。」夜影听见此言,不悦道:「以后没有外人时,不必如此拘礼,像从前那样叫我夜影,好吗?」 「可是……」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用食指抵住了唇,甜蜜在我心底荡出一圈圈涟漪。此时此刻的我早已沉浸在爱恋的甜蜜中,復仇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了。 夜影,我能再一次的将心託付于你吗? 「我说,你愣了这么久,不来伺候我更衣吗?」他邪笑着睇我一眼。 「是,夫君大人。」我灿笑的走向他。 此时曙光洒进屋内,有些模糊了夜影的视线,只见一名似不该是人间所有、天下万物皆为之倾醉的女子走向一个风流倜党、令世间女子为之倾心的男子。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人相视一笑,双眸中除了对方再无旁人。 这时,夜影与月儿正是甜甜蜜蜜,有一人却满口恶言的咒骂。 「贱人!竟害得我从翠妃之尊成了个没用的宝林!」袁蓉一双凤眼盛满了怒火,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小主就消气吧!此事一定传到府内了,老爷定会让那贱人生不如死的!」袁蓉的丫鬟说道, 「哼,海棠竟也没有害着她,真是祸害遗千年!还好皇上终是护着父亲,才没给我治罪。」袁蓉见了什么就往地上砸,形同疯妇。 「小主肯定还有东山再起一日,皇上对您是百般疼溺,怎会因为那贱人便对您毫无感情了呢!小主儘可放心吧。」 「怕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沉翎月回眸一笑,皇上心神顿醉,这叫我如何不心寒?」袁蓉收起方才剑拔弩张的样子,一双眼转而变成空洞无神,悽悽的说着。 「小主……」那丫环似还想说些什么,袁蓉摆一摆手:「欢儿,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下。」 欢儿虽是乖顺的退了下去,但一双手紧攒成拳,似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断,毅然的向太医院走去。 心既死 躯死又如何 「你听说了没有呀?方才皇上生了大气啦!怕是袁宝林得去住那冷宫了呢。」一名太监说。 「皇上怎么个生气啦?袁宝林心性歹毒,住个冷宫还算便宜她了呢!之前处处刁难咱们,这也算报应。」另一名太监回道。 「方才听公公说那袁太师听闻自己的心肝女儿被禠夺封号又降位,而自己又去了爵位,心有不甘,上书皇上,说皇上应该要公私分明,不应以儿女私情而冤枉了无罪之人。」 「你说这是真是假呀!天子之威他也敢冒犯,皇上跟前如此肆无忌惮,也难怪皇上要生气!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这事?」 欢儿刚去完太医院,正要回宫,不想却听见了这些话,心一惊,拔腿就狂奔回宫去。 「小主!不好了、不好了!」 「又怎么了?弄得这样狼狈,还这样大呼小叫,一点规矩都没有!」袁蓉有些嫌恶的说。 「小主……奴婢方才听闻,老爷因记掛小主您,上书了皇上,皇上龙顏震怒,现下正等皇上发落呢!」欢儿急急的跪下。袁蓉一张精緻的脸都已皱成了一团。 「怎么会……我、我要去见皇上!快呀!」袁蓉玉手一拍身旁的檀木桌,急急的出了宫去,欢儿紧随在后,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御书房外。 「哎呀,袁小主您请回吧!皇上此时此刻见您,怕是会更加迁怒于您呢!」王公公急忙拦着。 「无论如何,本小主今日都是要见到皇上!」袁蓉直直的就想往书房里衝,却被守着的奴才阻栏,眼见硬闯是办不成了,袁蓉一个转身,跪在殿外,用力的磕头。 「皇上、皇上,臣妾知晓父亲犯了大错,但还望皇上念及旧情,从轻发落啊!皇上,臣妾求皇上恕罪啊!」袁蓉的额头都磕出血来了,书房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此时袁蓉已经声泪俱下,哀求皇帝能放他父亲一条生路。 「王公公,这你拿着,就当是我请公公您喝茶吧!公公,求求你了!」袁蓉随意抹了把眼泪,把自己一对珍珠耳环拆下来,放进王隆的手里。 「小主,别了吧!皇上这时正在气头上,小主改日再来吧……」王隆把耳环塞回她的手里,心想:你不是一向最看不起咱们这些阉人了吗?今日之事皆是报应!我呸! 「这……」袁蓉在心底思量了会,终是妥协了,转身正要回宫时,竟看见了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仇人。袁蓉的双手紧攒着拳头,眼神恨恨的盯着眼前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子。 「你!」袁蓉尖叫狂吼着。 「大胆!见了明妃娘娘不行礼,还如此张狂无礼!」我的另一个心腹-云熙,怒声叫道。 「贱人,还敢要我向她行礼?未免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袁蓉一扬手,眼看就是一巴掌要打过去,却及时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牢牢抓住。 「袁蓉,殴打宫中嬪妃、语出不敬,实是以下犯上,罔顾宫中法记,事以至此,朕亲眼所见,你无从辩解。」夜影的剑眉紧蹙,一双沉黑的眸子盛满了怒气。 袁蓉泪眼汪汪的盯着夜影,曾经她将他当作她的全部来看待、他将她当作明珠般爱护,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已非。 我冷眼瞧着这一切,不出声,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给皇上、明妃娘娘、袁小主请安。」一名太监来到,我看出了他是尹宝林的奴才。 「起来吧。说。」夜影的语气明显透出不耐。 「稟皇上,今儿尹宝林小主中午身子不适,传了太医来才发现中了毒,幸好量不大,太医说休养几日便可。」 「可是吃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夜影问,语气一样冷淡。 「小主事后追查,除了早膳、午膳外只吃了些糖蒸酥酪,小主心慈仁善,早午膳吃不完的菜也不希望浪费掉,便会分些给奴才们食用,可奴才们并没有人有像小主一样中毒的跡象,问题怕是出在那糖蒸酥酪上了。」那太监故作惶恐的说。 「哦?糖蒸酥酪是打哪来的?」 「回皇上,那是小主宫里新来的丫环制的,那丫环叫做碧清。」一听见碧清两字,袁蓉原本低下的头迅速抬起,眼泪在眼框中打转,看着就要掉下来。 「皇上,碧清是先前袁宝林宫里的呀!当时小主被降位,遣了些奴才,那碧清便是离开奴才的其中之一。」王公公忙接着说。袁蓉两颗斗大的泪珠迅速坠落,跪在地上紧抓着夜影的龙袍不放。 「皇上、皇上……」袁蓉话只说了一半便听闻一声「啪」,一记热辣辣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只见夜影大怒,厉声指责着袁蓉。袁蓉虽心有不甘,可事到临头,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王隆,传朕旨意:宝林袁氏,心肠歹毒、不知悔改,一再触犯宫规……」夜影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赐自尽。」 他一扬袖便回了书房,留下袁蓉一人瘫倒在地面上,哭喊着郎君的薄情。 「事到如今,我也无须留恋什么了……沉翎月,我就是化作厉鬼也要找你索命!」袁蓉仰天长啸一声,取下头上的玉簪直直的刺入自己的咽喉,只见鲜血汨汨的流下,她的眼睛依旧瞪的老大,早已无了生气。而她一旁的欢儿看见了后虽面无表情,看似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心底却暗下了个决定。 此时的我虽替玉儿报了仇,可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情绪,只觉得悲凉。这就是,深宫女子最后的归宿吗? 「拉到乱葬岗去。」我吩咐了王隆,对一旁有些被吓傻的流烟说,「回宫。」 缠绵 御书房内。 「恕臣多嘴,皇上您打算如何处置袁太师之事?」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说。他正是沉翎月的父亲。 「袁氏跋扈,她女儿也一样目中无人,这种人品行也忒坏了,朕已下旨,袁氏一族男子流放边疆,女子分配为奴。」夜影倚在龙椅上说着。刚毅又不失温文尔雅的脸孔、頎长伟岸的身影,此时此刻在华丽龙椅的衬托下更显现出了他与生俱来的那股霸气。 「皇上请三思,袁太师势力尚要顾及,皇上万万不可贸然行事。」其实他早就知晓皇帝必不会因此话而收回成命,此话只是做做样子罢了,更何况他的两个宝贝女儿都不知受了袁家多少欺凌,怎可能为袁家求情呢? 「朕知道,不过今早呈上来的奏摺上,原先力挺袁太师的大臣们今早全都向朕请求赐死袁氏,朕何不顺水推舟呢?不过袁氏之女,毕竟与朕也有些情分在,朕会以贵妃礼制下葬。」夜影闔上双眼,喊道:「今日就议到这,跪安吧。」沉大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后便退了出去。 夜影试图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绪,袁蓉死了,他虽不难过,却也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但是当他想到沉翎月那张如天上星辰般美好的脸庞时,原先的烦躁不安全转化成恬静温暖,任何时刻,只要她在他身旁就什么都不重要了。夜影的嘴角轻泛起一丝微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什么时候她对我来说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呢?」夜影低喃,这句充满了情意的话语在偌大的殿内回盪着。 「皇上,明妃娘娘在外求见。」王隆行了个礼,轻声的说着。 「传。」夜影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他内心里是喜悦、兴奋的,只是碍于天威,不得随意展露内心所想,因而一张脸依然是淡漠冷然。 「皇上万福金安。」人儿踏着婀娜多姿的步伐,走向前去盈盈拜倒,如此红顏,似不为人间所有。 「不是跟你说过了,不必多礼。」夜影迅速的走向我身旁,我一个不留神已被他拦腰抱起。三千青丝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在空中轻盈飘舞,一股若有似无的发香回盪在空气中。 「影,这里是书房……」我轻推着他,他不为所动,薄唇在我的发丝间游走。他轻解了我的罗裳,我的双颊煞的红了,轻轻将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月儿……」令人心醉神迷的低喃,他忽地一拉,白皙的肩头顿时暴露在外头,他的唇毫无间隙的吻上我的唇,一股无名的大火似在体内悄悄蔓延。 他将我轻放在榻上,嘶哑的嗓音低喊着:「月儿……」我抬头看见他迷乱的眼神,以及眼中那股高涨的欲望。我拥上了他,答允了他的邀请。 顿时,满室旖旎,似在纠缠。 金镶玉凤 「王隆,命内务府把那金镶玉凤步摇赏给明妃,你亲自去送。」方才的翻云覆雨后,她整好衣物便离去了,夜影此刻正在桌前翻看奏摺,突然吩咐道。 「皇上,那金镶玉凤步摇可不是……?」王隆有些诧异,毕竟那金镶玉凤步摇是取上好的纯金,再请技巧高超的工匠精雕细琢,最后嵌上西域进贡的高级宝石及名贵的东珠所製,价值连城,只有当朝的皇后才能拥有那只步摇的。 「赏。」夜影头也不抬的说。 「是,奴才遵旨。」王隆心想:没想到那明妃入宫不过多久,便从小小的一个才人接连晋封,如今已是明妃之尊。看皇上的意思,怕是不日后这凤央宫的主位便是她了。 王隆一刻也不敢怠慢,急急的领了旨便往内务府前去了。 「哎呀,王公公您怎么亲自来啦?」内务府的总管杨律见了是皇上御前的王公公便諂媚的迎了上来。 「皇上要取金镶玉凤步摇,劳烦你了。」 「皇上怎地突然要取这步摇呢?莫不是皇上要立后了?」杨律压低声音,但还是掩盖不住他语气里的惊诧。 「赏给明妃娘娘的,但却没说要立后,不过想来也近了。」王隆回应着。这时杨律赶紧命人去取了出来,丝毫没发现方才的对话全被另一人听进了耳里。 「奴才给明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王公公找本宫有何事?」此刻我手捧一本诗书,轻抬眸子的看向王隆。 「奴才替皇上送东西来的,这物您还是娘娘您自己查看才好。」王隆将那雕刻精美的木盒呈上,我伸出了手摸了摸盒面。 「连盒子都这么别緻啊……」我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的是一支极其华丽的步摇。金灿灿的簪子有着精美的刻纹,上头镶嵌了许多细碎的宝石,而在那些宝石正中央有个艳红璀璨的宝石,而下方串了许多东珠链,随着步伐快慢而摆动,摇曳生姿。 「这……这不是金镶玉凤步摇?」我有些不敢置信,「替我稟报皇上,这样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我委婉的将这华丽的步摇推回去。 「娘娘就收下吧,皇上有旨,一定要送到娘娘手上。」我看了看那步摇,日后,它会替我惹来多少祸害呀…… 「……也罢。流烟,收着吧。」我吩咐流烟道,随即转过头看向王隆:「替我谢过皇上,另外,还请公公不要张扬此事。」 「奴才知道了。如若娘娘没别的吩咐,那奴才先告退。」我摆摆手,他恭敬的退下了。 这步摇的出现让我心里总觉得不安,但也未多想些什么。不想,灾难正在悄悄蕴酿着。 祸水亦好 永寧宫。 「皇……」流烟看清来人后正想行礼,但夜影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逕自走至卧榻旁坐下,看着床上安睡的绝美红顏,悄悄伸出了食指在那粉嫩的唇上摩挲着。只见那女子抬起手挥了挥,随即又沉沉睡去。夜影邪邪一笑,一双手愈发肆无忌惮的在翎月脸上肆虐,终于,眼眸上那长长的羽扇颤了颤,终是醒了过来。 「唔……是谁?」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好一会儿才看清前方那张脸孔。 「不认得我了吗?」他笑的愈发开心了,「可还喜欢那步摇?」 「还说呢!你想置我于死地啊?后宫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女子可多着呢。」我鼓起了双颊,撇过头,佯装一副生气的样子。 「谁敢?」简洁有力的两字透着无尽的危险,他将我揽进了他怀里,尔后又柔声道:「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也不会弃你于不顾。若违背此誓言,我必将孑然一身。」烛火微亮,阴影打在他的脸上,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可不敢让天子孑然一身呢!你这话可是威胁我呢?」我依偎在他的怀里,戏謔的说。 「我是在威胁你啊!看你还敢不敢离开我呢。」他揉了揉我的发丝。 「不敢不敢,皇上旨意,臣妾怎敢不遵呢?」我轻笑的抬起头看向他,不料他也正好低头,两人的双唇相互擦过,我看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双颊染上了两朵红晕。 「你在撩拨我吗?」我瞧见他的眸子内燃起了一股灼灼的火燄,不待我回答,细碎的吻便落了下来,在我的脖颈间游走。他的另一手在我身上肆无忌惮的探索,我的唇角不由得溢出一声轻吟,霎时,我满面通红,却是更加引人遐想。我轻推着他,他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隔着两人轻薄的衣物,我感受到他高涨的欲望,不禁有些退却。 「月儿……」嘶哑的呢喃,顿时醉了我的心神,我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紧紧的环上了他的颈项,我嘴里无意识的窜出娇吟,似是应允。 月白色的纱帐掩盖了满室的春光。纱帐内,多少情恨在纠缠。 隔日,因前晚的折腾我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忆起昨晚,不免有些羞赧。正当起身时,却发现一隻手掛在我的纤腰上。 「醒了?」他闭目假寐,将我拉了回去。这突然的动作使我的三千青丝随意的铺洒在枕畔上,散发一股浅淡的幽香。 「皇上难道不用上朝的吗?」我问道,我开玩笑的接着说:「要是外头的人们一心以为我红顏祸水、狐媚惑主,你要如何补偿我的名誉呀?」他睁开了眼,一脸的坏笑。 「得此一名祸水,未尝不是件好事?」他轻笑着调戏我,我鼓起腮帮子,侧过身去。 「月儿,近来天气炎热,不如去行宫吧!南风徐吹、菡萏绽放,良辰美景甚是怡人,你可愿一同前往?」他将头埋进我的肩窝,软声说道。 「月儿自当跟随。」 人面桃花 一池碧水上开满了菡萏,香气四溢,沁人心脾。此地乃是供皇上、嬪妃们夏日避暑的行宫,只有皇帝允许的嬪妃才能跟随前往。 「明妃娘娘金安、尹宝林吉祥。」一名太监恭敬的向我们行了个礼,我挥手,示意他平身。 「明妃娘娘您的住处是桃嫣堂,奴才已分配好,由这位小乐子带您前往。」他说,「小主的住处在珠萃轩,由他给小主领路。」 「谢过公公了。」我随着那奴才前去。尹宝林也向那公公致意后便离开了。 两人都直接离开前往住处,没人留意到不远处那名女子。 「柳茵堂?离皇上的居所仪元殿不过几分鐘路程,敢与我夺宠,且让你得意一时吧!」那名女子冷哼一声,她一旁的丫环出声道:「娘娘斗倒沉翎月是迟早之事,只是娘娘的心思得更为縝密,翠妃有一个就够了。」这名出声的丫鬟便是欢儿,只见那女子一阵冷笑,便吩咐回宫了。 桃嫣堂内。 「娘娘您看!这儿到处都是桃花呀!」流烟兴奋的手舞足蹈,大声嚷嚷着。 「皇上有心了,好了烟儿,再喊下去呀,其他人还以为咱们宫中出了什么大事呢!」我含笑的指责她,她马上停了下来,对我轻轻吐了吐舌头,一副抱歉的样子。 我在那整片桃树间穿梭,一用力,折下一截桃枝,手指轻轻抚过那朵清丽的桃花,脸上漾着幸福的笑意,心底盛满了甜蜜。 忽然,我的双眼忽然被人矇了起来,我吓了好一大跳,正想反击时却被捉住了。 「我的夫人竟然想出手谋害夫君啊?」夜影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敢问夫君大人,都几岁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呀?」我将手覆上他的手,嗔骂着他。 「我也不过二三罢了,怎么就你把我说的跟白发老翁一般?」他移开了遮住我双眼的手,轻轻牵起我,「我记得你最爱的是桃花,如何?」他得意的指着眼前的桃花,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我嫣然一笑,「我就勉强接受吧!」 他亲暱的刮了刮我的脸,我眼波含笑的回望他,此情此景,羡煞了天地间万物。侍女们无一不露出欣羡的神情,愣愣地望着两人。 他将我打横抱起,走进了宫里。剎那间,整个世界似乎地转天旋,桃花芬芳的香气迷醉了我俩的心。 强敌 「桃林啊……皇上,臣妾最爱的也是桃花啊……」有些哀悽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盛满了悲哀与愤怒。 「娘娘……」一旁的婢女想出声劝导,可却被瞪了回去,只好乖乖的站在一旁。 「凭什么……凭什么她能有这样的荣宠!本宫为皇上延绵子嗣,也不争宠,为的就是求他能怜我、看我一眼,可如今除了袁蓉后,本宫就连利用价值都没有了!这叫本宫怎么能甘心……」她凄厉的嘶吼着,一旁的奴才们见状都不知所措,只得任由她吼。 「凭我才充仪之位,我定要杀了你……」一双佈满血丝的美眸充满了恨意,原先整齐华贵的发髻也散下,形同疯妇一般。「很快的,你就会去陪伴我们那曾经宠冠六宫的翠妃娘娘了……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可话语与脸上全无笑意,一旁的奴才个个都不寒而慄。 合寿殿内。 合寿殿位于行宫内,是太后在行宫的居所,里头陈列了许多瓷瓶,比起妃子与皇帝寝宫,这儿更多的是清新雅緻。 太后乃是礼佛之人,宫内檀香四散,宫墙上又掛了些字画,让人一踏进此地便忘却所有烦忧之事,一心的平静悠然。 「太后娘娘,一日不见,您的气色似乎好些了呢!」才充仪浅笑盈盈的说,全然不见那时状似疯癲的样子,一派优雅淡然。 「哪能多好啊!日日操心这、操心那,可真要烦出病了呢。」一名女子,看上去约莫4、50岁,雍容华贵,却有些白发,想必年轻时也是倾国 倾城的人物。她正是当朝的太后,平时成日礼佛,甚少与嬪妃们相见,唯有才充仪得太后疼爱,因此才充仪虽不得宠,却还拥有一定的势力。 「那是太后娘娘贤德呀!最近景成夜里总是啼哭不已,臣妾想了什么法子都没用,那帮太医也说不出个原因来。」才充仪微微叹了一口气。 「怎会如此?皇帝可去看过?都到了行宫,应不是天气炎热的问题啊。」太后急切的说。 「臣妾曾命人稟告皇上过,皇上应该是知道了。想来皇上前朝事忙,不来也是情理之中,臣妾也不愿再叨扰皇上。」才充仪委屈的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哎呀,皇帝真是太不应该了,皇子何等尊贵,且又是长子,我看他哪里是事忙啊,才刚盖了个桃林,空间的很呢!」太后有些不屑的说。 「太后娘娘当心您的凤体呀!臣妾曾见过明妃娘娘,当真是一大美人,生的花容月貌,也难怪皇上念念不忘了。」才充仪温婉的笑着。 「就你这么好心肠,唉,哀家老了,那些女子个个都巴不得爬上后位,只要有哀家在一天,后位便是只有你能担当了。」 「臣妾不敢奢望皇后之位,只求此生能侍奉皇上至死、景成能为皇上分忧解劳便好,再不敢企盼什么了。」就才充仪这得体的言语,已经成功的在太后心底塑造了明妃祸乱后宫的形象。 「传哀家旨意:才充仪嫻良淑德,封修仪。」太后含笑的说,才充仪故作姿态的推託着,但还是接了旨意、谢了恩,尔后又谎称景成染了风寒,急急地离去了。 绝代芳华 桃嫣堂内。 「娘娘,今儿个夜宴可马虎不得,太后也是要出席的,娘娘要做什么打扮?」云熙招了招手,一排的宫女走了进来,每个宫女各捧了衣服、饰品。 「太后要出席,诸位王公贵胄也在,不宜穿着太过华丽,就穿那件缕金线的幽青披纱儒裙吧!既不招摇,也不致失仪。」我随意睇了一眼,平常是为了立威才得衣着华贵,既然今日太后出席,那是肯定不能穿的太过招摇的。 「那娘娘今儿个想梳什么发髻呢?」 「三环髻,用前几天内务府送来的鸞凤红石简冠配个金燕镶金青石顶梳吧!我瞧着倒也别致,其他就别加了,添个雕花金鐲与白玉绿翡翠耳坠便是。」我淡漠的望着镜中的自己,明眸皓齿、倾国倾城,一张小巧的红唇娇俏,雪白的肌肤如凝脂般诱人。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是副皮囊罢了,又有何用?以色侍他人,我最是不屑。 云熙细心的替我挽发,我只是一脸木然,心想着等会儿又要做戏便烦躁不已,我自进宫后,没个寧静,日日折腾着,人是愈发消瘦了。 「娘娘,梳好了。」云熙恭敬的退了一步,我端察着镜中那女子,只觉心寒不已,曾经清亮的双眸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精明算计的眼波。 「先前在府中时,奴婢只觉得娘娘貌美如花,似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如今入了宫这些日子,美貌依然,却多了几分妖嬈嫵媚,更见风韵了。」流烟惊艳的望着我,痴痴的说了这几句话,云熙也在一旁连声附和。 「油嘴。生的什么样都无妨,倒是本宫瞧着你,愈发娇俏可人啦!可是有心上人了?」我笑逗着流烟,只见她羞红了脸,嗔怪了几声。看来这萧御医的动作也是极快,一下子就把咱们流烟的小心肝儿勾了去。 「娘娘,輦轿备好了。」我公内的掌事公公苏恆来报,我点了点头便随了他一同前往。 眼看着那极尽奢糜繁华的宫殿近在眼前,源源不绝的压力向我袭来,若有日能不为什么目的的活着岂不是很好吗?为何人世间总无一日安寧。 我在流烟的搀扶中下了轿子,整了整衣衫首饰后便往大门走去,我端正的向前迈步,姿态轻盈婀娜,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华绝代。 「臣妾参见太后、皇上,愿皇上太后身体康健、福泽万年。」我走上前去盈盈拜倒,眉目间自是万种风情。 「起来吧。」夜影只是淡淡说了句话,看似冷然,深邃的瞳眸内却有不易察觉的感情。太后倒是随意瞥了我一眼便又侧过头去,我也不在意,毕竟太后那老人家的性子谁不明白,除了才充仪以外,太后是不常搭理妃嬪们的。我道了声谢皇上后便优雅地起身,款步走向我的座位去坐下,姿态娉婷,看着一个一个妃嬪们脸上不屑、惊叹的表情,我心里不由得一阵轻笑,毕竟这点儿气势也是要有,否则后宫那些女人又怎会信服于我呢? 「近来明妃娘娘所承雨露最多,几乎日日宿在皇上的仪元殿,时常听闻娘娘凤仪万千,今日一见果真不假,称娘娘为古今绝色也不足以形容啊!」一名长相娇艳的女子开口说道,话语间的意思尽是巴结。 「想必这位就是杨采女了,妹妹过奖了,不过一张面皮罢了,又如此呢。」我浅笑盈盈,她见我如此便也乖乖闭上了嘴。 「哀家听闻,明妃饱读诗书,想必才情甚好,今日哀家心情很好,不如请你来作首诗吧!」沉默寡言的太后突然开了口,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惊 讶地看看太后、再看看我。我坚定地看向龙椅上那人,他投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我笑了笑。 「臣妾领命,还望太后不嫌弃臣妾才疏学浅。」我站起身,一身的自信,太后那双凤目冷睇着我,唇上的笑却从无止息。 我轻轻啟唇,文字自我口中窜出…… 落花随流水 「华光轻縈度佳夜,玉壶卮酒添其幸。 娇姿丝竹流光转,琴歌亙古成繁星。」唸毕,只见太后眼底有些惊诧,却很快的收尽心底了。(此段诗词是晴雨所作,请不要任意转贴,谢谢~) 「明妃才情甚好,哀家很喜欢,坐下吧。」太后淡淡的说,虽口头称开心,但明眼人都知道太后并不真正喜悦。 我轻轻应是便坐了下去,脸上笑意未减。此时,忽然闻得一声乾呕声,眾人急忙向声音来源望去。 「如美人怎地如此?莫不是吃坏东西了?」夜影的眉头轻蹙,有些不快的说。 「回皇上话,小主是有喜了。」如美人一旁的婢女有些得意的说,却不想此举已惹怒了许多嬪妃。重妃闻言,笑容都僵在唇边,眼底妒火熊熊燃烧,顿时间,整室彷彿充满了醋味。 「当真?几个月了?也不早告诉朕!」夜影的话里充满着难以掩盖的欣喜,我看在心底,很酸、很疼……可是我清楚的知道,他是皇上,不是我唯一一人的。我冷冷地啜了口茶,不动声色,一丝笑意仍然掛在嘴边,从未消逝。 「回皇上,不过一个月罢了。」如美人一张小脸染上了两朵红晕,声音娇滴滴的,勾了人的心神去。 「快吩咐下去,好生照看着如美人!即刻传朕旨意,晋如美人为婕妤!」夜影极其喜悦,一双漆黑深邃的瞳孔内只容下那名有孕的女子,再无他人。 那时起,他从未向这里看过一眼,从未。 「如婕妤,可要好好地休养,给皇帝添个健康活泼的小皇子才是。」太后原先淡漠的神情不復,一张脸上足足地惊喜快乐。「去取哀家珍藏的那个玉枕,赏给如婕妤,她如今有身孕,东西也该换一换才是。」太后着实高兴,后宫许久没有皇子公主诞生,也没有妃嬪怀上龙胎,如今突然来了一个,自然喜不自胜。 筵席在一番阿諛奉承后结束了,我心绪有些复杂,一半为了太后突如其来的恶意刁难,更是为了如婕妤的身孕,终究还是忍不下与其他女人共事一夫,我拒绝了乘坐轿輦,选择步行回宫。夜里很凉,风吹的我直哆嗦,却依旧慢慢行走。 我漫不经心的行走,因着天冷,我先让了流烟回去,反正在这里,若有人害我,便是自寻死路。我看见千灕河上开了满湖的荷花,一时心醉,忍不住的走近去看。 「出淤泥而不染,当真好花。」听闻此声,我转过头去,只见一名男子长发如墨,俊美如斯,温文儒雅,一身雪白长袍,手执玉簫,儼然一副仙人之貌。 「王爷怎有如此兴致,天色已不早,家宴缺席,却来此地赏荷花?」我噙着一丝笑意,望下那人,他是忆亲王,风流倜党,重权在身,却心性淡泊,不曾捲入皇室之争,也未娶妻,只是一人云游四海。 「小王一向不喜宫中虚假,人人諂媚奉承,所以缺席。方才小王是见了娘娘望着这一池碧水出神才过来提醒,夜深人静,后宫争宠,处处都得提防,即便是皇帝寝宫附近。」他轻笑,笑容不似人间所有。 「王爷多虑。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却总要凋谢,最终还是落花随流水,如同这后宫一样。」我黯然,后宫向来如此,何必难过? 「宠爱不过是女人间较劲的工具,眼底有她,心底却无她,又有何用?」他用淡淡的语气道出我心中的愁绪,听闻此话,我竟有些释怀了。 「王爷看破红尘,可我却身陷红尘而不可自拔。」我轻叹,睇见了那把玉簫,「王爷也吹簫?」 「小王不才,若娘娘不嫌弃,小王愿意奏一曲以解娘娘心头之愁。」他竟看出了我的愁,我低笑,他自顾自地奏起簫了。 「落花流水……上好簫声,岂可辜负?」我笑意盈盈,随之翩然起舞,两人间不知何来的默契,一白一青,共在千灕池边,似是两个落凡仙人,男子浅笑的望着眼前翩翩起舞的倾城女子,似乎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正在悄悄蔓延,爬上他的心头,绊了他一生的安然。 既为妾身便随君 如婕妤有孕且晋封之事很快的传遍了整个宫中,现在皇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不敢怠慢她。 尤其是那才修仪,听得自己宫中的人有孕了,一改先前的高姿态,日日给如婕妤送东送西的,儼然一副贤慧的样子, 皇上一下赏了外头进贡的珍宝,一下又赐了些珠宝首饰,其他后宫妃子更是殷勤,一个个的到她殿里问安。 毕竟她是有孕的宫嬪,早些时候我也去坐了下便离开了,这时要是她动了哪些个坏主意,赖了我什么罪名的话我能怎么样,还是离的远远的好。就这样折腾了整天,不知不觉已接近傍晚了。 「看什么这样出神?」依旧是那具有磁性的嗓音,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 「没什么。一片春桃艳若娇,自然出神了。」我笑笑,他将我揽进他的怀里,我不反抗,只是静静倚着他。 「生气了?」他低声说,「如婕妤的孩子……」我退出了他的怀抱,向他摇头。 「无妨。有皇子诞生,何尝不是好事?我也替你高兴啊。」不自然的笑容,不自然的语气。 「我知道你难过,太医说的未必是真,咱们一定还会有孩子的,不论公主或皇子,只要是我与你的孩子,怎样都足矣。」他看出了我心底的苦涩,重新将我揽进他的怀里,温柔的说,我将头埋进他的胸怀间,贪婪的依恋这个怀抱。 「孩子啊……但愿如此。」我浅浅的说,他似乎没听清楚,只是轻轻环着我的身子。 桃花芬芳的香味随着缕缕清风飘之而至,剎时间,满室皆充满了桃花的香芬,掩盖过了庸俗的脂粉味。 我坐在榻上,静静地翻阅诗书古文,但更多时候只是看着他批阅奏摺,一举一动皆显现了恋爱中女子的冀盼。 「怎么一直盯着我瞧?」他放下手中的摺子,戏謔的看着我,一双眼眸充满了邪魅之气。 「我才没有呢!」我轻哼一声便撇过头去,耳畔传来几声他的轻笑,「笑什么?」 「笑月儿依旧是小孩子心性呢。」他牵过我的手,我不服地看着他,却又忍不住同他一起笑了起来。 「你这是嫌弃我吗?那我便不理睬你啦!」我故作气恼状的瞪着他,他笑的愈发开心了。 「明妃娘娘恕罪啊!你夫君我可是万万不敢啊!」他刮了刮我的鼻头,宠溺的笑了笑。 「那本宫便罚你,今晚得宿在我这啊!」我陪他一同演着戏,开怀的笑。是许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笑了吧?我心想着。 「都依你了。」他轻轻敲了敲我的头,唇角带的笑意从未减少半分,此时此刻,我真实的感觉到我是幸福的。 正当我要开口说话时,王公公必恭必敬的走了进来。他行了个礼后,夜影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 「啟稟皇上,方才修仪娘娘差人传话,说如婕妤龙胎有些不适,特来请皇上前去看看。」 「怎么了?可传太医了没有?」夜影不悦地皱起眉头,转过头瞅了瞅我,有些不放心。 「去吧。」我笑笑的说,示意他毋须顾虑我。 「我晚些再来看你。」他握了握我的手,转过头向王隆吩咐,「走吧。」我目送着他的背影出了宫门,有抹愁绪不自觉的漾开了。 王隆此时此刻在皇上身旁走着,心里正暗自庆幸,还好明妃向来好性子,不喜与人争宠闹事,也不太苛责宫人。他心里知道皇上待这个明妃娘娘很是不同,从来不在她面前以朕自称,并不比与其他宫妃的相处模式,一口一个朕和臣妾的,且皇上一有烦心之事,总是会拿出一个玉釵,因为他自小便服侍皇上,自然知道那只玉釵是明妃娘娘的。那时皇上还只是太子而已,却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还只是官家千金的明妃娘娘了,可惜明妃终是不懂当时皇上的用心良苦……王隆暗暗地在心底叹息。 菡萏忧难 「荷花开的这样好,良辰美景,甚是怡人。」我笑着同流烟在河边赏花,微风轻拂而过,伴随着荷花自然的芳香,即便天气炎热难耐却也不觉分毫了。 「我才听说这几日皇上倒是去如婕妤那去的勤,明妃娘娘这宠爱可不比从前了啊。」 「那是呢!皇嗣比什么都重要的多,从前向来都是明妃一枝独秀,终于也有人能攀的上去了,真是解气。」 「得宠的不是你我,有何气好解的呀?」 忽然,我听见有两个女子的交谈声,我并没有转过身去叫住他们,只是静静地站直身躯。 流烟显然也是听见了,怯怯地盯着我,不知从何安慰起。 「无妨。」我淡然地说,由着夏日的凉风拂乱了我散下的青丝,「今时不同往日,她身怀龙裔,我必然是要让着她些,更何况孩子无辜,我又何苦与她置气。」 「其实娘娘方才大可叫住他们好好罚一顿的,毕竟在这宫里,不教会他们管好自己的舌头怎么行呢……」流烟轻轻地说,似是害怕我指责她,我一笑置之,轻轻挥了挥手。 「我独承雨露已是遭眾人非议,若再添上一条恃宠而骄的罪名,岂不是让外头的人有了把柄在手,更加容易扳倒我了吗?」我瞇了瞇眼,正想吩咐流烟回宫,却看见一名女子迎面走来。 「嬪妾见过明妃娘娘,娘娘万安。」 「免礼。」我忙蹲下,伸出手欲扶她起身,她却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去。 「如婕妤这样好的兴致,天气炎热,还是别出来走动吧!仔细伤了龙胎,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就不好了呢。」我嫣然一笑,眼底却尽是寒意。 「娘娘提点的是。嬪妾怀着龙胎辛苦,但是在宫内闷着,来往皆是贺喜送礼之人,嬪妾看着也心烦。」她讥讽地瞅了我一眼,话语里尽是羞辱之意。流烟不服气的上前,我急忙伸出手想拉住她,却终究来不及。 「既然辛苦,就别捱着个肚子满宫晃的,你心烦,别人看着才真正心烦呢。」流烟嗤笑一声,只见如婕妤一张脸一下青一下紫的,我心底暗叫不好。 「难道这就是娘娘宫里教出来的规矩?嬪妾斗胆,娘娘这位侍婢言语无状,语出不敬,怎能留在娘娘身边?」她向下人使了个眼色,「来人,扔进刑院服役去!」 「且慢。本宫身边的人,岂是你说动就动的?」我一急,再顾不得什么,既然她倚仗着有孕就如此目中无人,我也无须再礼让她。 「娘娘身边宫人顶撞嬪妾,难道不该罚?这就是娘娘教导的规矩吗?」她怒极,一喝声就让人拖了流烟去。 「谁敢?」我怒骂了回去,提高了音量,奴才们皆不约而同地看看我再看看她。「如婕妤心底所想的好规矩难道就是嚣张跋扈吗?若论起这点,本宫确实是输了婕妤你呢!」我莞尔一笑,方才一闹已是怒极,她却得寸进尺的想处置流烟,如今怎么说我都还得宠,也轮不到她如此欺凌。 「若如婕妤当真不懂何谓规矩,总该知道尊卑有别,既然你都称本宫一声娘娘了,不会不懂妃位,与你的婕妤之位差别有多少吧?」我再不想与她多说,今日之事她必会哭哭啼啼地稟告皇上,就由着她去吧。 「婕妤既身怀六甲,就快些回宫去吧!等会若叫人看见,怕婕妤不分轻重的事情就要闹得沸沸扬扬了。」我命苏恆前去将流烟给带了回来,转身踏着婀娜的步伐扬长而去。 无情不似多情苦 「娘娘,今日之事是奴婢太过急躁才害了娘娘的,娘娘恕罪,奴婢这就去向如婕妤请罪!」流烟一进了宫门便跪在我跟前,略带哭腔的说。 「起来吧。她先语出讽刺,你不过是看不惯她的样子,何罪之有?只是一样,再宫里,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还是小心点吧。」她坚持着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斗大的泪珠扑簌簌的滚落。 「如婕妤小主一定会将此事稟告皇上、太后,请求皇上和太后做主的!本就是奴婢害了娘娘,若皇上真生了娘娘的气,奴婢死不足惜啊!」她向我磕了好几个响头,我赶紧拉了她起来。 「别,仔细等会儿把头给磕伤了可怎么好?太后若是怪罪自有本宫担着,不会怎样的,至于皇上……」我低下头来,轻轻地笑了,一股暖流划过我的心头,「皇上会信本宫的。」 我让云熙带流烟下去洗把脸,这几日先不用随侍在身旁了。一则让她先避避风头,也不招人间话。 也不知夜影知道了没有?不过我想,他一定会相信我的。每每想到此事,我就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微笑,甜蜜在我心头漾开。 「你来了?」我听见细微的声响,转过身去瞧见是他,笑出了声。 「嗯。」他也不笑,只是绷着脸,我察觉有些不对,出声问他。 「怎么了?」 「如婕妤的事,她闹个没完,哭哭啼啼的让人头疼的可以。」他自顾自地执起茶杯,啜了一口茶。 「我已罚了流烟三个月月俸,算是小惩大戒。」我温柔的笑,为他理了理束起的墨发。 「明妃……真的对此事毫不介怀?」他有些严肃的说,一听此话,原先暖暖的心里顿时结满寒冰,整个人从全身凉到了心底。 明妃,他叫我明妃。那样的神情,他从未向我展露过,他的语气是那么冰凉刺骨…… 「你……在你心底,我是那样一个善妒且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一双纤纤素手僵硬的停在他的发间,即便正值酷暑,却也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明妃,你自己心知肚明。」他冷冷的说,我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静静听着他的指责,「此事本就是你的婢女顶撞了她,你明知道如婕妤有身孕,为何不多让着她?」 「流烟是从小跟着我的,心直口快,且她不过几岁罢了,何苦这样跟她计较?我知道宫中礼仪一样都不能漏,可你保证如婕妤就没有做出任何错事吗?」我心痛至极,那个将我捧在手心上的男子,那个许诺为我空设六宫的男子,今时今日,却是这样待我的。 「这是明妃从小学的规矩吗?面对君上,应该自称臣妾吧?」他退开了一大步,眼神锐利的盯着我。「就算如婕妤语出不敬,可她毕竟怀着朕的孩子啊!」 「臣妾……原来只要怀着龙裔,怎么样都是无罪的吗?」我嗤笑出声,笑自己的悲凉,笑宫门里的沧桑。「难道,臣妾为皇上流掉的那个孩子,一点价值也没有吗?他也是皇上的孩子啊!」 「难道如婕妤的孩子就不是朕的孩子吗?」他提高了音量,饱含怒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盪,「明妃沉氏,久在宫闈,德行有亏,禁足一个月。」 我缓缓地跪下,眼神空洞,再看不见任何东西,时间恍若在此时静止,一切都那么揪心。 「至于你那个婢女……送进刑院去。」他眼看着就要走,一听见流烟得去受刑,我再顾不得什么,扯住他的衣袍。 「臣妾愿受皇上任何责罚,但请皇上放过流烟。」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颗珍珠般的泪滴扑簌簌的滚落,夜影,难道你就如此心狠? 他冷睇了我一眼后,甩开我,留下冷漠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只那一眼,心如刀割,胃似在翻绞,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存活的理由,从前在宫里,至少有夜影,至少有流烟……现在呢?我一无所有了。 「放开我!我要找明妃娘娘,不能让娘娘一个人的!放开我!」流烟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听着更加难受,想救她,却无能为力,堂堂一朝妃位,却连一个婢女也保不住。果真是君恩如流水,稍纵即逝…… 「流烟!你要撑着,我会等你回来!」我缓缓走到门口,木訥的看着外头发生的一切。云熙满脸都是泪痕,对着流烟喊道。 眼前一黑,再无任何力气,缓缓的落向地面。 昔年华贵风采不復得,独留纤纤一身病姣娥…… 相思无尽 「娘娘。」一睁眼便是萧太医有些复杂的神情,有落寞、有愤怒、有不解…… 「是本宫的不是,流烟……我不会眼睁睁地看她在刑院受刑。」我冷冷的说。眼神空洞,脸色苍白如纸,儼然一副病西施的样子。 「微臣待流烟的心,娘娘不会不明白,因而……」 「不可能。」我已料知他要说的是什么,厉声的打断他。「如今朝廷动盪,一出此事,本宫的地位岌岌可危,别说那些人要刁难流烟,恐怕日后连我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一介御医,不可淌这浑水!且流烟已身在刑院,你怎忍心见她身心皆受酷刑鞭责?」 「微臣只愿流烟姑娘一生平安,乃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坚定的眼神,乱了我的心神,夜影也是这么坚定的吗?似乎从来都不是。 「罢了……」我垂眸,自知多说无益,更何况萧御医有此心,乃至天地动容。「本宫自会尽力保住流烟,你想做什么便做吧!别辜负了上天许你们的一世情谊。」 「谢娘娘。」他退了出去,我很累很累,望着窗外,冷冷清清,处处皆是红瓦宫墙,不禁悲从中来。 曾经,是那男子支撑着我在这险象环生的后宫里你争我斗,可如今什么都不剩了,我留于此,又有何用? 明妃失宠,多少人盼着能攀上这个宠冠六宫的位置…… 「云熙,你说,皇上为何如此薄情?」我有些戚然的说。 「娘娘,此话万万说不得。」 「呵……」我轻轻折下了一枝花樽内的桃花,「还有什么说不得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哪一样不是为了他?如今却是说拋就拋,我怎会甘心?」 「娘娘,您在奴婢心中永远都是那个才貌双全、聪敏过人的明妃的,自古无情帝王家,娘娘是太在乎,才会心伤。」 「太在乎啊……原来如此。」我起身,走至门前,感受着夏日的行宫内,百花盛开、莲叶芳香的沁人心脾。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我喃声低吟,又转进了屋内。 丝毫没发现宫门外,那頎长伟岸的明黄色身影,墨黑的发丝在夏日清风中飘扬,眉宇间却有掩不尽的愁绪。 后方的太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君上,一个个绷紧全身伺候,生怕一不小心便被摘了首级。 三千宠爱顿如尘 我不顾皇上禁足的旨意,一路到达了仪元殿,虽知抗旨后果,却不得不这么做。 「娘娘,您起来吧,更何况娘娘的禁足未解,娘娘此番前来,奴才会替您向皇上保密,娘娘您就回去吧……」王隆苦口婆心的劝着,可就不见跪于地面上的那女子起身。 「本宫要见皇上,劳烦公公再去替本宫通传一次。」我坚定的跪着,为了流烟,我必得如此。有人说,堂堂妃子竟为一个侍婢久跪于天子殿外,实在尊卑颠倒、于礼不合,可我心里很清楚,我非得这么做才行。 「娘娘,不是奴才不去通传,只是此时此刻皇上实在……实在不得空见您啊!」王隆其实心里明白,皇上并非真的想弃明妃于不顾,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才会冷落至此的。 此时,偌大的殿内传出了一阵阵女子的娇笑,还有悠扬的琵琶声。我绷紧了脸,抿了抿唇,只见王隆脸色苍白的不得了,迅速的跪了下去。 「谁在里头?」 「回娘娘的话……在里头的是如充媛……」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一动不动的伏于地面。 「如充媛?几日不见,倒也成为充媛了。」我轻笑,「如充媛有孕,怎不好好在宫里歇息,还有间情逸致到此?」 「皇上说充媛娘娘近日闷闷不乐,因而请了娘娘和乐师来此。」我无意刁难,自顾自地起身,并喊了他起来。王隆以为我是终于想开,肯回宫休息了,一张紧绷的脸放松,却不料我移动的脚步并非往宫门前去,而是直直向殿门口走去。 「娘娘!使不得啊娘娘!」他才刚放松,见状一急,赶紧挡在我前头跪了下来,不停地磕着响头。 「皇上!臣妾沉氏,恳求皇上下旨恩准臣妾侍婢流烟出刑院!」我连连好几次大声重复这句话,殿内丝竹声依然不止,反而女子娇笑更甚,甚至还可听出男子隐隐的爽朗笑声。 「皇上,臣妾恳求皇上下旨恩准!臣妾愿以命相抵、以身替刑,但请皇上开恩!」我心一横,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流烟待在那里。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赎,总不能拖累了流烟一生,还葬送了流烟与萧太医的爱情。 「皇上……臣妾请皇上开恩……」我再不管什么,见了地就拚命的磕头,额上传来的疼痛以及一滴滴流下的鲜红,丝毫没有让我的动作缓下半分,反而更卖力的磕了。我不停重复祈求,却始终没见到殿门口出现任何人影。 时值正午,火辣辣的太阳高掛在天,酷热的天气与汨汨流下的鲜血使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可动作还是不停的持续着,只隐隐感觉到前方似乎出现了块阴影,我双眼一黑,就倒了下去。地面上的血跡很大一片,让人触目惊心,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夜影盯着这些,一对剑眉紧紧的锁在一起。 无情亦是有情 桃嫣堂内。 我逐渐恢復了意识,费力的张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依然俊美的脸庞。 「夜影……」我沙哑的发出这两个音节,他的双眸中却无丝毫感情。 「明妃有些神智不清了吧。」他招了招手,「太医,你看看还有无不妥?」 「娘娘已然清醒,唯有额上的伤需好好调养,其他中了暑热都不碍事,悉心休养不出几日便会復原。」这个太医我看着眼生,从前夜影只会让萧太医为我诊治的,其他人一概不准,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从方才我还试图在他身上找回些许从前的温暖,可他的反应叫我心已凉透,此刻的我眼神空洞而冷漠,像个死人般一动不动,泪水在眼框中打转,不曾坠落。 「皇上……」我正想出声,却被冷冷的打断了。 「你的侍婢之事,朕已恩准她出刑院了。」听闻此话,我心一喜,勾了嘴角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朕让她去了浣衣局。」短短几个字,瞬间让我的心情盪到最谷底,原先的笑容僵在唇边,思绪混乱的打成千千万万个结。浣衣局的奴才是宫里最低贱的人,不论是刑院出来的奴婢、甚至是奴婢不如的冷宫废妃都可随意践踏欺凌的人,夜影怎可如此! 「你怎能如此待她!她不过几岁,为何如此?难道是因为我?我说过,我愿以命相抵,你为何还如此苦苦纠缠!」我声嘶力竭的朝他大吼,没有什么身分阶级,只有漫天的怒火。 「不为什么。不过你大可放心,萧太医自愿前去与她相伴,当真一对患难鸳鸯。」他依旧冷淡的述说。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何如此?」我问着,明知道结果不可能会是我要的。 「后宫妃嬪,不需要知道的太多。」依旧是冷淡的眼神与表情,我不明白,为何如充媛的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难道一个如充媛竟可以抵过我与他几年来的情感?我真的不懂。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让我进宫?」我牙一咬,决定拋开所有情感的牵绊。 「这几年来,父亲在前朝效力,女儿在后宫宠爱万千,就如同当年袁家一般,沉家一族的势力也该散去了是吗?」我凄凉的问,专注的观察着他神情的变化。是了,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原来如此,我总算是明白了。 「来人,明妃身子不适,带下去歇息。」他冷冷的转身离去,我的心顿时有如千刀万剐一般。 「夜影,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吼,他的脚步顿了顿,依然是头也不回的走去。 眼前一黑,泪水模糊了视线,喉头涌出一股腥甜,我就这样倒了下去。 而远方的夜影,脚步从未停过,只是没有人听见,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轻声说了句: 「我很爱你。」 今时不同往日 那日之后,过了几星期,一行人总算回到了京城。此时如充媛怀孕已有段时间了,这些日子里,我只是平平淡淡的过,不说话、不与人亲近,只有云熙来,我偶尔会说上几句话而已。原本风华绝代的容貌,虽风韵未减半分,只是神色苍白,整个人散发着忧鬱的气息,只要一眼,便会使人心甘情愿的跟着沉沦进悲伤世界里。 此时此刻,我站在桃林里,美的惊艳、美的令人心碎。 一片片緋红的花瓣落下,我轻轻拾起一瓣,泪水不由自主的滴落在上方,我赶紧抬起手拭了拭。 「太后有旨,明妃沉氏,速速前往云若宫!」忽然,我听到不远处一阵喧嚣,我瞧了瞧是太后身边的公公,我赶紧走向前去,不待我反应,他使了个眼色便让身旁几个小太监拖了我走。 「放肆!若有要事,本宫自己会走!」我脸色微慍,因是太后身边人,我也不好太过严苛,只是对着宫妃拉拉扯扯,别说于礼不和,这样成何体统? 「这话,还是等娘娘见了太后再说吧!」他使了个眼色便继续拖着我走,我梳好的发髻早已松落,三千青丝柔软的披在肩上。 「太后,奴才已将人带来了。」 「带上来。」太后兀自坐在主位上,凤目锐利地看着被带上来的女子。 「太后娘娘。」我被重重地摔在了地面,心知不会有人扶我一把,自己稳了稳身子,双膝跪下,唤了声太后。 「你可知罪?」她先轻啜了口茶,尔后便重重的拍了桌案,喝斥了我一声。 「臣妾不知,还请太后明示。」我着实不知太后所言为何,飞快的搜寻着这段时间以来的记忆,但却不知有何不妥? 此时太后侧过头看向另一边,我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如充媛小產,她宫里的膳食,以及任何物品都有太医细细查看过,绝无错漏!只是方才,你的这个小丫环奉你之命,给如充媛送去了盘糕点,如充媛食后腹痛不止、即刻小產,你从何辩白?」 「臣妾确实不知道此事,还请太后明鑑!这奴婢确实是臣妾宫里的,可臣妾从未让她备过什么糕点呀!」我磕了几个头,明白是被安排了奸细在身旁,可自已却从来没有察觉!如今被污衊此事,太后这个态度,估计是认定是我做的了。 「哀家身为后宫之主,绝不会轻放了此事。」太后看向那个「为我」送糕点过去的奴婢,「你来说!」 「是……奴婢是奉娘娘之命送去糕点的!奴婢也不知道里头搁了什么,只是想来怕是娘娘她……」她故作担忧的瞧了我一眼,我目光凌厉,心里盘算着要这样害我的人会是谁?虽然如充媛是头号嫌疑者,可她不会这么笨,拿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一世荣华当赌注,所以幕后主使肯定是他人,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你儘管说就是了,有哀家在这,谁敢放肆?」太后说至谁敢放肆此句时,似有似无的瞄了我一眼。 「娘娘几日前,曾偶遇如充媛,那时娘娘的贴身侍女对如充媛语出不敬,因而闹得不愉快。奴婢想可能……」 「放肆!一个侍女竟敢如此大胆,那个侍女人呢?」太后与这个侍女你一言我一语,我完全无法发言,连为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而此时皇上才出宫私访,怕是…… 有情终似无情 「臣妾绝无做过此事,太后明鉴!」深怕流烟再遭到刁难,我只能尽全力保她,而我自身……在劫难逃。 「皇上驾到--」 「皇上万福金安。」我虽从未抬头,却清晰的感受到他散发出的冰冷气息。 「明妃。」他淡淡的说,别有深意。 「皇帝,来的正好,想必这事的来龙去脉你也弄明白了,就自己定夺吧。」太后虽是让皇帝自行决定,可字字句句透露着危险的氛围。 「为何如此?」他转向我,深邃的眼眸里有太多太多的情绪,我看不清,也弄不明。 「皇上明鉴。」我撇过头,低低的说,我知道,他是信了。 「明妃……禁足三月、罚俸三月。」他拋下这句话,太后以及殿内诸多人的眼光同时投了过来。 「皇帝三思,可要如此处置?若是如此,恐怕后宫再无法纪可言了。」太后一双凤眼微微的瞇起,语气有微微的怒意。 「儿臣已想过,如此便好。」夜影挥了挥手准备离开,我有些茫然了,我看不透一丝他现在所想。 「皇帝若真要如此,哀家不许。」太后拍了桌案,娥眉蹙在一起。 「儿臣知道此番是明妃莽撞,可她终是服侍儿臣有些日子了,又曾小產……」我的眼神带着希冀望向他,他是明白我的吧?他知道我没有做吧? 「这事哀家明日再弄个明白,皇帝,你就回去好好想想吧!」太后冷睇了一眼,轻抿着茶,「别让真正无辜受罪的人,白白失去了骨肉。」太后这句话已说的很清楚,无人不知晓太后所说的无辜受罪之人是如充媛。 「儿臣先行告退。」他做了个礼,看了我一眼,「明妃随行,伺候笔墨。」 「是。」心一惊,知晓他是要与我单独说话,那一眼的涵义太深太深,有不解、有责问…… 夜影,你究竟信不信我? 不如归去 「为何如此?」 「皇上,是真的疑心臣妾了?」我丝毫不避讳的直视他,我想知道他心中所想的,很想很想知道。 「原因,你自己心知肚明。」他从未转过身,一直呈现背对我的姿势。 「臣妾绝无做过此事。」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坚定的说着这句话。 他并未转过身,只是稍稍侧过头睇了我一眼,又随即转了回去。顿时,两人间的气氛就这样僵持着,相对无言。 良久,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说出的却再不能让我安心。 「如充媛就连小產后也不愿让人通报我是谁所害,若不是才修仪据实以报,你打算怎么做?是我错了,当年你妹妹的事情让你记恨于我,袁蓉又如此不可理喻,你原先回到我的身边,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的,却不想背后隐藏了多少大的阴谋!」他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向我说出,他所指责我这些事我皆无做过,不过我想纵使我有万般委屈,他也不会看我一眼的。不过我更惊讶的是这些日子来,他第一次向我拋开君臣的隔阂,以一般称谓称呼。 「夜影,我以为你会信我,可是如今那一切不过只是我的奢望罢了……如果说我是真心爱你、真心想陪着你,你肯信我吗?」我有些颤抖的询问他,我第一次想向他求证我在他心中的份量。而且如今我得顾及的不是只有我一人,我被怎样陷害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爹娘,爹爹和娘亲不能有事! 「……」他没有回话,只是一室的沉默。窗外的光柔和的洒了进来,却照不亮这许多阴霾。 「臣妾,但凭皇上处置。」我笑了,眼泪同时不由自主的落了满地,我笑的凄凉、笑的沧桑,在深宫里耗过这些段光阴,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当初的我还有家人,还有希望,如今只剩满天纷飞的悲凉。 我记得那日我愣愣的走出书房。 他留给我的始终是背影,我就这样退下,默默的等着旨意到来。 据说他原本只下了废除封号、降为采女这样的旨意,却不想太后极力阻拦。 于是,那日王公公带着有些惋惜的情绪来到这昔日最为热闹的宫中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明妃沉氏,因妒成性,德行有亏,废为庶人,迁居锦州,钦此。」他颤抖着将圣旨递给我,说了句:「自此之后,您可要保重,奴才虽然卑微,却还是懂得宫中谁人才是真性情,奴才已尽力替您打点好了。」 「公公对翎月的这分照顾,翎月铭记在心,只是如今再给不了什么了,也请公公自行珍重。」我不免有些感动,在宫中极少能遇见这样的人。 在那之后,我前往了锦州,锦州荒凉,离京城路途遥远,百姓大多是清苦人家。 因为王隆的费心照应,住处倒还雅致,也许就这样当个平凡的姑娘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比起死刑或者冷宫这样的归宿,废为庶人确实好的多。 且云熙待我忠心耿耿,坚持要与我一同出宫,幸好皇上和太后对此事都未过于追究。 山雨欲来风满楼 「咳咳咳……小姐,这处儿怎会有间仓库,里头的味道呛的我头昏!」云熙指着后院一个破败的小房间,我从前未发现过这里,听她这么一说 不免有些好奇。 「怎么了?我去看看。」我拿着手巾掩住口鼻便踏了进去,灰尘漫天飞舞,我不住的咳了几声。 这时,我看见紧闭的窗边有张老旧的檀木桌,上面摊放着一个捲轴,看起来有些泛黄了,我忍不住走上前将其摊开。 随着捲轴渐渐打开,一名女子的容貌展露在我面前,花容玉貌、天姿国色,一旁还题着字:沉如烟。 「沉如烟?」我困惑的看着,只见原本立在一旁的云熙一听见这个名字,神色有些恐惧。 「云熙,你知道她是谁?」我问她,她却逃避着支支吾吾。 「小姐,此事是大忌,不可随意提起,沉如烟其实是忆亲王的生母,只是诸多原因,先帝下旨不许任何人提起,小姐还是别继续追问了吧!」 云熙低垂着头,我心知再问不会有结果,于是便不再追问,只是依然很好奇到底沉如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被皇帝如此待遇? 我打发了云熙先行出去,自己则将那画卷偷偷藏了起来,准备带回房里再行研究。 傍晚时,云熙正在忙着准备晚膳,而我则一人研究这那幅画。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幅画,不是只有画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重要的涵义在里头。 想着想着,我在那画上瞧见了一个小瑕疵,我心觉奇怪,便抬手抚了抚那处,似乎是涂了两层顏料的感觉,我心一惊,赶忙去了那间破败的仓库,果然在檀木桌边发现了一个小瓷瓶,我将它洒在画上抹了抹,文字便显现了出来…… 「怎会如此?」我不敢相信的掩住了口,心中充满了惊诧。 那并不是一张普通的丹青,里面隐含了更深的阴谋与诡计,这关係到了全天下以及整个皇室的问题! 我该怎么做,坐视不管吗?不,不可能。 「为何……先帝真正的遗詔会在这里?」我皱眉,「而沉如烟,是先帝的雯贵妃!」 这到底牵扯了什么进去?夜影,为什么…… 过去 现在 未来 时光回溯至当年…… 「皇上已龙驭殯天,为何你仍然步步紧逼!我说过,我不会让琰儿去争夺皇位,也扶持了你儿子当上太子,你却依然不甘心!」沉如烟,也就是雯贵妃,披头散发,华贵的珠饰散落在地面上,可她与生俱来的贵气丝毫不减。 「你得宠多年,你儿子虽无意争夺皇位,可就是有些小人总爱挑拨,谁知道未来会发生怎样的变数呢?」一名女子眼神冷厉,她是兰妃,当今的太后。 「你若杀了我,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儿子!」伴随着这声凄厉的哭喊,兰妃缓缓的将步摇自雯贵妃的脖颈抽出。 兰妃踩着猫一般的步伐,得意洋洋的自一间仓库内走出,眼神透着无限的骄傲,而一双素手却染上了鲜红。 她得意的神情儼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曾经单纯美好的女子,怎会甘愿沉沦在后宫争斗中,而成了今日半疯的女人? 在兰妃离开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自隔间屋舍内走了出来。 「母妃……您怎能为了权力如此?儿臣说过并不想争夺皇位的啊!」夜影喃喃低语。 母妃的不堪在年少的夜影心里烙下了阴影,其实夜影心底很清楚,他的父皇必然有留下遗詔,指定琰儿登基,母妃本身肯定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才急忙处置掉雯贵妃的。 但是,遗詔呢? 夜影心想,有朝一日必将遗詔夺回,皇位这个东西,他不需要!他只需要那个在桃花林内那个美丽女子。 但是兰妃怎可能如此轻易的让国君迎娶一个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人做皇后呢? 几日后的皇宫内。 「皇帝,你刚登基,前朝政治还未稳定,而你也迟迟不肯立后,就哀家来看,立黎将军之女为后最好不过了!」太后品了一口茶,冷冷的睇着夜影,虽是劝告的词语,但语气有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儿臣心有所属,恳请母后成全!」夜影一说出此话,太后立刻的回绝掉。 「黎家前朝势力必须顾忌,你若不立她,你的皇位如何做的稳?总而言之,哀家不许你立其他人为后。」 「儿臣除她之外,再不立任何人为后,母后若是步步紧逼,儿臣也不会退让!」两方僵持不下,气氛冷到了极点,没有人愿意让步。 「那日你既躲在隔间,想必也听到了哀家与雯贵妃的事情了,既然明白,就别让哀家为难!」太后的言词让夜影的表情稍稍有些改变,但很快就又恢復正常的神色了。 「母后您……」太后冷冷的打断夜影,不让他有辩驳的机会。 「只要遗詔的事情一揭穿,不但你与哀家都有事,你所爱的那名女子也不会好过!」这句话让夜影愣了愣,两人许久的沉默后,夜影开了口。 「儿臣愿遵从母后旨意,但是儿臣只愿立她为颖妃!这是儿臣最大让步,若母后依然不肯,儿臣也不会手软!」太后虽不情愿,但再三争执下也同意了这个选择。 时间流转,这些事情替未来的主角们埋下了多少危险的暗箭。 算计 「原来……如今该在帝王位上的人,是忆亲王!」娥眉轻蹙,「那夜影又该如何解释?」 翎月不停的猜想,心里有着对夜影满满的误解。她不明白夜影被迫登上皇位的苦,只知道夜影坐了他本不该坐上的位置。 「小姐……」云熙突然走了进来,翎月急急忙忙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小姐,用膳了。」云熙虽然多少有些怀疑翎月方才的举动,但还是不以为意。突然,云熙不小心眼尖瞧见了一小部分的遗詔,皱紧了眉,不过只有一瞬间,随即又恢復正常神色催促翎月。 「唔……好。」翎月慌忙的将那幅画搁置在化妆檯的柜子内,随即出了房间。 「好香啊!这小米粥是你煮的吗?云熙啊云熙,还真是看不出来!」翎月闻了闻桌上的佳餚,称讚着云熙。 「小姐过奖了,还是快些食用吧!」云熙笑了笑,翎月坐下来便东夹夹西夹夹,不一会儿一个碗便堆满了。 「啊!真好吃,云熙你待会还得打扫屋子,别太辛苦了,我等会帮你收拾饭碗吧!」翎月满足的说。 「这……好吧!多谢小姐。」云熙依旧是温柔的笑,翎月却没注意到她眼底的冷光。 翎月认真的收拾碗盘,而云熙说了声她去打扫屋子便离开了。翎月没有多加怀疑,只是不停的思考为何遗詔会在这里?而遗詔又该怎么办? 「原来在这里……」云熙拿起遗詔,细长的手指因长期做丫环而有些粗糙,她在上方抚了抚,默默的将遗詔收在身上,随即走回自己房内。 「证已到手,即刻啟程……」云熙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下这八个字,抽出了条小绳将纸系在信鸽脚上,打开窗户让信鸽飞离。 接着,云熙拿出了条丝巾,那丝巾是月白色,上头绣着活灵活现的桃花,云熙表情凝重的走至翎月身旁。 「云熙?」翎月瞧见是云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不想云熙一脸凝重,正想开口问云熙发生何事,云熙却迅速的将丝巾掩在翎月口鼻上。 「呜呜……」翎月不停的挣扎,隔了一下子后翎月的身子软倒,就这样晕了过去。 烟雨平生 「主子,云熙已按主子吩咐将她带了回来,夜影也如咱们的愿废了她出宫。」云熙不再是一身的丫环打扮,反而换上了碧色的衣裳,墨黑的发丝盘起,如出尘仙子一般,儼然是官家小姐的模样。 「很好。我明早会去看她,你就先回去吧,免得人起疑心,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七日后入宫。」一名男子,声音温润,面颊如玉,温文儒雅的气质犹如春天的微风般舒爽。 「是,一切仅遵主子安排。」云熙退了下去。 修长的手指在书卷上轻抚,男子墨色的发有几缕不经意的垂落在书卷上,衬着月光格外醉人,他月白色的衣衫更是平添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总要凋谢,最终也是落花随流水……」温柔的低喃回盪在偌大的寝室内,「这是你同我说的,如今你在后宫这团淤泥中,变的不再单纯明艳,但是我相信,你永远都是开在枝头上最美的花,不曾随着流水而去。」 小阁内。 「唔……这是哪里?」我揉了揉眼睛,週遭是陌生的环境,室内空无一人,却独有一股好闻的清香,早晨的阳光自窗外洒了进来。我尝试着起身,却不想这身子软绵绵,动也不能动。 我回想着晕倒前的一切,却头疼不已,隐隐记得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掩着口鼻。 对了!是云熙。她拿着不知搁了什么的手绢捂住我的脸,我就晕了过去,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 云熙向来与我和流烟是最好的姐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她的动机又何在…… 「醒来了?」一个温柔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循声看去,只见一名身形伟岸的男子走了过来,墨发如丝,白衣飘飘,面颊如玉,俊美异常,一部份侧脸却因阳光而有些看不清,一时间我依然不明白他是何方神圣,只依稀感觉到熟悉。 「你是何人?」我警觉的看着他,声音冷淡了几分。 「明妃娘娘不记得小王了?当日一舞共簫,小王毕生难忘。」他失笑,一时间世界都模糊了许多。 「原来是王爷,民女方才诸多冒犯,还请王爷见谅。」我低笑,望向他依然澄澈的双眸,「我早不是明妃了。能远离后宫,才是我最大的福分。」 「也是。我母妃当初也是这样想的吧……」似有若无的话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眼前的女子诉说。 「王爷说什么呢?」我听的并不太清楚。 「没事,近日你就在这住下吧,这是烟雨轩。」他露出了微笑,略为疏离却不失礼貌的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 「一蓑烟雨任平生……」我浅笑,「王爷绑我来此处有何事?」 「日后你自会知晓。」 重新开始 又过了几日,我虽是待在烟雨轩,且对週遭环境皆不熟悉,但却不感到恐惧。 这几日忆亲王替我指了不少名师来,教导我琴棋书画,我不懂他的用意何在,却也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当今宫廷,人人皆传圣上近日情绪阴鬱不定,时常发怒,谁也控制不住,奴才们更是时刻谨慎,就连皇子公主皇上也不待见。 而忆亲王本人似乎也在忙着前朝之事,自那日以后我并未再见过他,我只是乖顺的学着那些才艺。 最近因为成日除了习艺也无事,偶尔我就听着那些个奴才嚼舌根,碰巧听见了似乎后宫又要选秀了。 我冷然,后宫那样一团淤泥,又要绞进多少朵娇嫩清丽的花儿? 不知是否是幻听,似乎也听见了他们提到云熙,什么选秀不选秀的。 虽只听了三、四分,我却已猜了个大概,云熙那样的姿色,在后宫虽不出眾,可以她的手段伶俐,又有忆亲王这个主子,区区宠妃,怎当不得? 「品儿,王爷呢?」 「稟姑娘,奴婢并不明白,只是确定王爷外出,若姑娘有急事求见王爷,奴婢会为您稟报。」品儿是他指给我的丫环,在这里,就是由品儿服侍我。 「好,那替我告诉王爷,今晚我有要事寻他。」我含笑,折下了一枝寒梅。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学完了琴后便有人通报王爷回来了,让我过去找他呢。 我理了理鬓发,兀自踏着昂扬的步伐前去。 「何事这样急着找本王?」他穿着一袭月白色衣袍,淡雅出尘,脸上并不带有过多情感色彩,一脸的平静,似乎在笑,又不是在笑。 「王爷有心让翎月习艺,可翎月是怎样的出身王爷不是不了解。当时明妃一时盛宠,可失宠也是一时的事,虽未殃及母家,可早已是废妃。王爷又这般费心,翎月是实实不敢承受。」我思考一时才说出这段话,我明白他的意思大抵是成为他的一枚棋子,他培植我,让我重回宫中,做他的眼线。可沉翎月就是沉翎月,她也有属于她的骄傲! 「本王就是欣赏你聪明伶俐、有话直说的个性!」他浅笑,「你如今也逃不掉了,本王早已牵制了你父亲,你别无选择。」 「王爷就如此肯定翎月会相信您说的都是真的?」我含笑凝望他,他则优雅的啜了口茶。 「你是聪明的女子,本王能做到的事情,你自然清楚。」 「多谢王爷夸讚。您用爹爹要胁翎月,就是料定我肯定会帮您?」我淡然,「不知王爷有没有想过,我在深宫多年,早已学会了冷漠利己的性格,且王爷不怕我对皇上还有情?」 瞬间,他愣了愣,随即又笑道:「我知道你不会。」 「是么,王爷果真心思敏捷。」我低头笑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任务!重回后宫,夺回皇位,颠覆歷史! 夜影,是怎样的原因,我们会走上这一步? 深宫圈禁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了…… 思之如狂 永寧宫。 「皇上,如充媛求见……」王隆头低低的,生怕惹怒了皇上。 「出去。」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冷冷的自榻上传来。 「是。」王隆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充媛娘娘,皇上不便见您,您请回吧!」 「皇上为何不见本宫?本宫今儿个一定要见着皇上!」女子眉梢平添了几分憔悴,虽然她成功陷害了沉翎月,可皇上却未再看她一眼,偶而太后向皇上提起如充媛,母子俩也是不欢而散。 「娘娘莫要为难奴才了,皇上现下烦闷,娘娘若执意要见皇上恐怕不好。」王隆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如充媛才忿忿离去。 「王公公辛苦了。」另一个太监拍了拍王隆肩膀,感叹说道。 「哎,近来皇上总是如此,谁也拿不准皇上何时会发怒,咱们做奴才的都是提着头在侍奉的。」王隆这眉头皱的紧紧,边摇头边说着。 其实王隆心里很清楚,皇上是放不下明妃娘娘,近来皇上不去任何宫宇,只一人待在永寧宫内,任何人求见皇上都不见,只是既知如此,何必当初?还记得那晚,他斗胆同皇上问了一次…… 「皇上,奴才斗胆,奴才瞧您这夜不安寝的,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王隆头低低的,他原以为皇上会震怒,可是不然,皇上只是低头笑了一笑。 「是朕错了。」当初,太后日夜挑拨,且又恰好逢上如充媛小產,多少证据指向她,他很想相信她没有,只是那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啊!一时之间,风言风语皆流入耳内,昏了头,才诬了她! 只是,如今事以至此,又该如何是好? 他这几日总流连在永寧宫,他看着她的步摇、看着她的床榻,闻着她喜爱的薰香,总觉得她好像还在身旁一样。 可是她不在了。因为他,她不在了。 不自觉的攒紧手中那绣有桃花的帕子,那是她最爱的手绢,如今也不再带有她身上的香气了。 「王隆!」 「奴才在。」 「传朕旨意,如充媛降为如宝林。」眉目紧闭,他一定要将翎月带回来! 「皇上三思,奴才想没有任何理由就降级恐怕会使眾人不服,况且太后那儿也不好交代……」王隆不解,惊慌的向皇上磕头。 「照朕说的去做!」语气愤怒,没有任何拒绝的馀地。 「是,奴才遵旨……」 復仇 烟雨轩。 「沉翎月,明日后宫大选,你知道该怎么做。」夜琰眸光深沉,牢牢的盯着我。 「……但凭王爷吩咐。」我知道以我目前绝对无法逃脱他的掌控,还是乖些好。 「本王会引皇上到桃林,接下来全看你的表现了。」他淡笑,眼底却依然冷漠。「记住,为了你的家人。」 他转身离开,我漠然的望着他的背影。 白衣纷飞,风度翩翩,一股出尘的仙气,衬着他的淡雅温文。 终究是沉沦仇恨。 我伸出手,在廊下静静望着那一树的桃花,清风一拂,几瓣落花已落至我掌心。 落花有意,可惜流水无情,也罢、也罢。这一生,沉翎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是什么时候,开始找不到意义? 次日。 我梳了个流仙髻,几缕青丝未挽,只用一银白珍珠发釵置于髻内,其馀全用桃花斜簪入鬓,薄施粉黛,我瞧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未细心打扮过了,有些苍凉,上一次如此用心是何时呢? 品儿随后为我换上了一套杏白广袖流仙裙,飘逸优雅,气质灵动。 我黯然,兜兜转转一大圈,终是回到后宫争斗了。 「小姐,请啟程。」品儿低着头,我看着她,冷淡的应了声好。 马车一路颠簸,我静静想着事情,心中百感交集。 忽然,我想到了云熙,便唤了声品儿。 「请问小姐有何吩咐?」 「我是想打听打听云熙,你可知道她?」 「回小姐的话,云熙小姐似乎是也要入宫选秀,只是她是王爷为了小姐您而安插的另一枚棋子,平时似乎不大受王爷待见。」 「是么,没事,我明白了。」品儿告退,我却若有所思。 云熙啊云熙,你敢如此对我,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我曾经如此信任你,原来我的失宠、我家人的危难、我如今的处境都与你脱不了干係,你等着瞧吧! 勇气 放弃 不出一两个时辰,便到达了目的地。 我望着这成片的桃花,不自觉的笑了,曾经也是如此,那名男子与我携手在桃花中嬉闹。 我轻轻带上面纱,静静的等候着夜琰将皇上引来。 很快的,我听到一阵沙沙声,便起了身,翩然起舞。 这支舞是在接受夜琰找来的名舞蹈师教导后,我自行编排出的,称为天莲舞。 朱唇轻啟,一曲清歌便自我口中而出,配合着天莲舞,说不出的清灵。 「这……」夜影怔怔的出神,他望着眼前翩然起舞的女子,说不出的熟悉惊艳。 这个身影,就像是他的月儿一般……月儿,你是回到我身边了吗? 当年她也是这么翩翩飞舞,如一隻绚丽的蝶,他就像一面网,以为牢牢捉住了蝴蝶,其实不过是绑住了她的翅膀,让她无法飞翔。 蝴蝶有可能再回到网上,甘愿被束缚住吗? 不,不可能。是他多想了,当初他逼走了月儿,怎还会有可能重修旧好。 是他的错。他们之间的爱情里有太多的杂质,权力、阴谋、政权…… 确实是回不去了。 一舞毕后,翎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媚眼含波的望着夜影,心中五味杂陈。 夜影像是要确定什么,信步走来,眸光深沉。 「你……」夜影的眼瞳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却可以真切的感觉到他的惊喜、悲伤、冀望。 他伸手,欲取下我的面纱,我也不阻拦,任由他摘落那层面纱。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内变化了不下千种,那是道不明的悲哀。 「罪妾参见……皇上。」 「……」他沉默的看着我,良久,他才又出声道:「你,原谅我了吗?」 「罪妾不敢责怪皇上。」我泫然欲泣,他的表情很复杂,像是思索着重大的决定。 「是吗……」他叹气,「此情此景,与你当初桃林一舞一般。」 夜影明白,翎月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背后也许是强大的威胁及阴谋,他知道绝对不能让翎月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不能自己。 他不能控制自己如涌泉一般的情感,他想要重新册立她,予她万千宠爱,一如当年。 他想要让月儿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不论她有何目的,他都无法控制自己。 「皇上还记得。」我勾了勾唇角。 「你既然回来了,那么我就是留定你了。」他眼神坚定,即便明瞭这个决定会影响多大,他也不愿意割捨,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 「皇上……」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我一怔,思绪飘飞,彷彿回到了从前,那个纯真美好的年代。 「夜影……」 荣耀回宫 秋日,凉风萧索,大地一片苍凉。 皇帝迎娶民间女子为贵妃,一时轰动京城。 据传闻而言,这名女子能歌善舞、绝代风华,人人皆称其「天莲舞」只该天上有,百姓们在街坊边最常讨论的便是关于这名女子的传奇故事,一时间她与皇上的情谊传为佳话,为世人所津津乐道。 「嬪妾婕妤尹氏,恭贺娘娘荣耀回宫。」尹霓双依然是一身有别于后宫胭脂俗粉的孤高气质,俐落干练,看着也舒心。 「尹婕妤别来无恙。」我浅笑,「没想到,最后还留在本宫身边的,竟是你。」 「娘娘说笑了。」她抬眸,「娘娘走后,皇上虽然有阵子到处宠幸妃嬪,雨露均霑,可嬪妾看的出来,皇上眼中有嬪妾,心中却无。」她那一双清丽的眼眸充满了疲乏的神色,隐隐含着勃然欲发的悲伤。 「那都与本宫无干了。本宫如今,再不认得当年的废妃明妃,明妃早已随着她那苦命的遭遇逝去了。」我听了她的话后,有动摇,可是如今我已经歷过了背叛及离弃,再也相信不了任何人事物了。 「儷贵妃,伉儷情深。皇上待您是真心的。」她有一瞬间的失神,那瞬间闪过的表情,像是自嘲。 「本宫知道他是真心的。」我淡然,「可是那又如何?物换星移,沧海桑田。」 「娘娘似乎不懂得珍惜。」 「本宫并不认为这是尹婕妤你的真实想法。」 「娘娘冰雪聪明,若换作嬪妾,也不会开心。」她笑了,这一次,她的笑不再冰冷,而是发自内心。有悲伤、有释然。 「今日嬪妾来是有目的的。」她歛起了方才那动人心魄的清笑,转为一本正经的神色。 「妹妹有话不妨直说。」 「进来。」她向门外招了招手,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那处。 从门外走进来了一个人儿,娇俏可人,一对灵动的眼眸内隐隐含着水气,楚楚可怜。 她低着头,身躯很是纤弱,我盯着那身影,眉目紧锁,感到有些熟悉,却又无法确认自己心中的猜想。 「奴婢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此话一出,我顿时像是遭雷劈过一般惊讶,内心的喜悦源源不绝的溢出。 她轻轻抬起头望向我,我再也控制不住,向前走至她的面前,快速的将她扶起。 「流烟……我对不起你!你过的可还好?怎么瘦了一大圈……」我的泪抑制不住的在眼框中打转,我感激的看向尹婕妤。 「奴婢很好,娘娘这段时间可还好?奴婢都听说了,关于娘娘您的事情。」她也有些哽咽。 「尹妹妹,这一次,我对你很是感激,日后我自会将你当作自家姐妹,相互扶持。」我眼神很是坚定,她只是笑了笑。 「娘娘无须如此见外,嬪妾也不知为何,第一日见娘娘那日起,就觉得娘娘与眾不同,不似这后宫其他妃嬪一般,充满世故气味。」尹婕妤浅浅的笑意掛在嘴边,我感激的望着她。 「娘娘,奴婢听说一件事情,想来,也许对娘娘来说,这件事情很重要。」流烟有些郑重的开口了。 「云熙,她也入了宫。是为熙美人。」尹婕妤与我对视一笑,心里想了什么,两人都互相明白。 「也好,本宫也想看看,当初那个云熙还在不在。」我的眼眸内透出冷意,「既然昔日姐妹入宫了,本宫自当会前往慰问。」 虚无縹緲 「流烟,当今后宫新选进来了秀女,有哪些你比较看好的。」在前往云熙宫中的路上,我开口问了流烟。我让她继续当我的贴身侍女,而萧太医也是官復原职,他与流烟也是一同捱过多年,感情深厚自不必说,我对他照顾流烟的感激也难以言喻。 「回娘娘,新入宫的宫嬪们,位分最高也最受眾人瞩目的是丞相之女—萧荷,荷美人。不过熙美人背后站着的忆亲王,让她有足够的筹码与荷美人对抗。」 「哦?这么说,熙美人如今也是炙手可热的?」我双目微瞇,话中带着轻佻的语气。 「背后有着忆亲王,又曾经是娘娘您身边的红人,人人都只以为忆亲王是真心支持她,而娘娘您更是会提拔她,自然对她多有顾忌。」 「是吗,那么本宫就按照她的意思,提拔她,然后借她的手扳倒那位荷美人。」我浅笑,笑意却不到达眼底。 「可是娘娘,如果熙美人她最后反咬您一口的话,那您不就……」流烟有些担忧,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还好,她依旧是从前那样,并没有因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内变的势利、工于心计。 「流烟,你觉得呢?忆亲王是真心提拔像她这样一个无用的棋子吗?更何况,夜影……噢,是皇上,是不可能爱上她的。」我自信张扬的笑出来了。 「娘娘,其实流烟心里一直觉得,温柔乖顺不该是您有的样子,您敢爱敢恨的性格上沾染着强烈的自信,耀眼的令人移不开目光。」流烟发自内心的说出这番话,我听完后,只低下头笑了笑。 「沉翎月,应该要是明艳自信的,也应该要是冷心冷情的。」我有些悲凉。 「可是,您终究不是。」流烟坚定的对我说,我怔了怔,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兜兜转转许多年,我不是变的更坚强,也不是变的更加绝情冷漠。 相反的,我拥有了一颗敏感、脆弱,以及纤细的心,剩下的只是表面的武装。 「儷贵妃娘娘驾到——」 听着奴才们的高唱,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是啊,儷贵妃。虚无縹緲的一切。 「参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万福金安。」宫女、太监们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唯一名清灵的女子,迎上前来,步伐从容,可眼神有掩饰不住的慌乱罪恶。 「嬪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她在我面前盈盈拜倒,我也不答,越过她逕自坐上了主位。 「起来吧。如今熙美人,也算是半个宫里的红人了。」我挑眉,话里并没有任何褒奖称讚的意味,明显的讽刺语气让面前的人儿微微颤了颤,可她却强作镇定,眼神有些不自然。 「多谢娘娘抬举,只是嬪妾哪能及的上娘娘您呢?三千宠爱在一身,论杨贵妃的宠爱您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我兀自抿了口茶,并不急着回话,姿态从容优雅。 「确实是如此。」我不否认的张狂跋扈让云熙愣了愣,但很快的回过神来。 「可是,云熙,你知道吗?忆亲王不会只满足于现状的。他会将我捧上最高的位置,比如说是皇后。」我一双美目犀利的看向她,「而皇后之位底下,向来是堆满了不少妃嬪的牺牲及阴谋。」 我一字一句的说着,说罢后我冷笑着看着她的反应,她故作镇定,实际上是慌乱的毫无思考能力,翎月的话确实戳中了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疑点。我盯着她攒紧裙边一角的手,从鼻腔里嗤出一声不以为然的「哼」,她似乎也没听进去,自顾自的陷入紧张的脑袋停机状态。 后来,云熙似乎连这位不好惹的贵妃娘娘是如何离开的也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思绪的混乱,以及现在自己的忧心忡忡和摇摆不定。 初见新嬪 隔日,当今圣上还未立后,而太后卧病一心礼佛,拒绝任何人打扰,因此新入宫的秀女们免去了向太后及皇后的请安,于是自然头一个拜见的便是现下后宫九嬪以上的嬪妃了。 偌大的华丽殿堂里,只有端坐着在主位上的我和坐在我下首的颖妃、才修仪以及几日前从婕妤新晋封为充容的尹霓双,还有一位在我离宫后才入宫的盼充媛。盼充媛全名慕容盼,家世显赫,父亲是定国将军,但不得宠,其一家人心性淡泊,后宫嬪妃们也多不讨厌盼充媛,她总是对后宫中的争斗置身事外,但肯定也有一定的本事,否则怎么可能在后宫安稳的度日,她不争总有人会争到她头上去。 「贵妃娘娘,好久不见,恭贺您荣耀回宫啊。」才修仪似笑非笑的瞅着我,我也处变不惊,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眼眸深不见底。 「确实如此。才修仪这么久没见,还像当年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啜了口茶,缓慢的说,她也不生气,盈盈笑着。 「比起大起大落,不晓得哪一天自己一身的荣华就被剥去,还不如一步一脚印的爬上去。」 「哦?那真是可惜,肯定是修仪你还不够用心了,否则怎会爬了这么久还在原地呢?」我浅笑的盯着她,她的眼底变的越来越冷,可嘴角笑一从未敛起,我与她谁也不说话,场面尷尬,颖妃过了半晌后才开口讲着宫外宫内的新鲜事,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 后来,新入宫的妃嬪覲见后宫诸位娘娘的时辰到了,我们也就各自稍微理了理衣衫,做做样子,等候着她们进来。在这期间,每个人心中各怀心事。 「嬪妾等参见儷贵妃娘娘。」一排一排的新入宫秀女首先是向我行礼,看着她们这样纯真美好的脸庞,我心中不禁又升起一股凄凉,但是,现在的沉翎月应该要是心狠手辣的,我很快的整理好心绪,一对凤目微佻,望着前方的秀女们,却未有回应之意,只任由她们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荷美人,是哪一位?」良久,我都不曾发话,抿了一口茶后缓缓的道出了这一句话。 「嬪妾美人萧荷,参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一名女子走向前了两步,容貌嫵媚艳丽,体态丰腴性感,乌黑的发丝盘成飞仙髻,头上缀满了珠花,行走时头顶上步摇一前一后晃动,金闪闪的,摇的人头昏眼花。穿着一身深紫色襦裙,上头绣着迎春花,耳上一对镶金耳环光彩夺目,她跪下行礼时彷彿还可以闻到飘来的浓厚胭脂味,很是呛鼻。瞧着她打扮的花枝招展,活像个青楼花魁一般,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厌恶。 「荷美人这身打扮,不失家门风范。」我定定的看着她,她对着我笑的娇媚,令我嗤之以鼻。 「谢娘娘夸奖。」她脸上有抑制不住的骄傲神采,得意洋洋的望了望左右那些还跪着的其他秀女。 「荷美人身上的胭脂不便宜吧?光闻味道就觉着特别。」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是嘲讽、是不屑。 「稟娘娘,这是皇上赏给嬪妾母亲的,母亲惦念着嬪妾入宫便赠予了嬪妾。」她炫耀似的讲述着,我浅笑不语,望着她半晌才说话。 「丞相夫人慈母心肠,想来皇上也不会多加计较。」我抬眸,「可本宫所指的特别之处,是特别刺鼻。」 她瞬间抬起头,望着我,不知所措,笑意僵在唇边。 满殿的嬪妃都有些惊愕,诸多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却不疾不徐,静静的啜着茶。 「本宫向来喜欢聪慧之人。」我轻轻抬眸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一秒,随后又为自己调整了坐姿。她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都起来吧。」我也不多做回应,只是唤了她们起来。 「谢娘娘。」 这次入宫的秀女有五位,分别是荷美人、熙美人、于宝林、刘才人以及佟御女,除去荷美人的父亲是大官以外,其他都是些三四品的千金,而熙美人更是没有家世倚靠,只能贴紧忆亲王的势力,但忆亲王只不过将她当成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她们一一拜见过九嬪以上的妃子后寒喧了几句便都散了,我突然来了兴致,想步行至御花园逛逛,便吩咐了下去。 到达御花园后,前方一阵喧闹,隐约是有人在争执,我稍稍走上前了点,能略略听见争执的内容,看着似乎是荷美人正在欺负一名女子,我又走上前了些,看定了是何人后,我定在原地不动等着看好戏。 风波的开端 荷美人教训得起劲,没有发现我的来到,看她责骂的那名女子衣着并不高贵,却也不是下人的样子,约莫是个御女采女位份的吧。 那女子不卑不亢,荷美人教训会儿便离开往假山那去了,我也觉得无趣,便悠哉的回了宫。 而假山后的荷美人正不小心目睹了不该看的事情。 「熙美人好久不见,实在是越来越风光了啊。」就在不远处,如宝林轻轻福了个身。依然是当年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只是因为小產、骤然降级,费尽心机却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失去了更多,且最主要的敌人也回了宫,还封了贵妃,所以她眉宇间平添了几分憔悴。 「如宝林特意叫住本小主,不知宝林所为何事?」云熙虽然对着一些宫里还有权的嬪妃们总是唯唯诺诺,但见了不如她的妃子们一股气焰就燃上来了,不过云熙本身也不傻,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入宫秀女两大势力,一派为荷美人,一派为熙美人,人人都以为熙美人背后站着忆亲王,又曾是沉翎月那贱人的心腹,必然会得到提拔,平步青云。」她自顾自的说起,「可惜,现在情况,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也很担心,又或者是说,你很害怕。」 如宝林一直是淡淡的语气,虽然降为宝林,但与生俱来的倨傲丝毫没有不见,连尊卑分明的规矩都不知道要守了。 「你当年没少给过沉翎月苦头吃,虽是她活该受罪,可终究牵连到我,你又有何立场同我说这些话?」云熙嗤之以鼻,哼了声。 「我和你不同,我无子也无势,已经失了依靠。」如宝林淡然的说,彷彿只是在陈述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而你,刚入宫,一切都还是变数,很难说你未来的光景,只要除掉沉翎月,忆亲王便只剩你这个棋子了。」 「除掉沉翎月,对我未必是件好事。」云熙深深的睇了一眼如宝林,云熙深知忆亲王的脾性,自然不会冒险做傻事。 「难道,」如宝林说,「你,不恨她?」 「……」隔了半晌,「是,我恨她。」眼神莫名的凶狠。难道当年那善良水灵的云熙真的只是偽装吗? 此时,如宝林双眼忽然扫过花丛,隐约看见了一小片衣角。 「既然如此,咱们不妨回宫在谈。」她浅笑盈盈,「就走千鲤池那条吧。」 如宝林飞快的睇了一眼方才那花丛,果然瞧见了隐隐约约的摇动,她更加篤定有人偷听了。 她对自己的心腹太监悄悄说了句话,那太监点了点头便先往前去了。 「怎么了?」云熙看着远去的太监问道。 「说想吃些莲叶羹呢,让她先回去吩咐,也好咱们一回宫就能用了。」云熙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跟着如宝林慢悠悠的走了。 「啊!怎么就忘了,现在天热,宫里嬪妃最爱到千鲤池游玩,咱们还是别走那儿了吧!」如宝林故作惊讶的说,云熙也不表示,只是轻微的頜首便同她一起换了路。 陷害落水 「月儿。」明媚的日光掩去他的轮廓三分之一,墨黑的发丝随风飘扬,声音有些虚无縹緲,像是从远处传来一样。 这个声音,午夜梦回,无数次在我的梦中出现。 以一种仇恨的姿态。 「……」我定定的站着,他的眼眸深处依然是那样复杂的感情,「臣妾,参见皇上。」 「也罢。」他自嘲一般,戚然的望着我,我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步。 「皇上,臣妾一早下了厨,做了梅花香饼,若皇上不嫌弃,请皇上嚐嚐。」我主动的拉起他的手,露出了这些天来我对他的第一个微笑,虽然只是嘴角微微的上扬,但已让夏日的闷热暑气化为乌有。 夜影忽然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很紧很紧,像是松开手就再也无法找回一般。 我也不吭声,只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是我还有恨,不能忘记,不能放弃。 「皇上、娘娘,宫里出事了。」忽然,苏恆在外出了声。苏恆在我回宫后依然继续侍奉在我身边,此刻他急急的稟报,想必是一件大事。 「说。」夜影头也不抬的说。我原想挣脱开夜影的怀抱,但他依然抓的很牢。瞅了瞅案上还搁着的丝线,原是要来做女红的,但想出了这么件大事,肯定不能安寧。 「稟皇上,荷美人落水,现下性命垂危,太后身子不便,目前只有主位盼充媛在一旁。」 「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您还是快去吧。」我又推了推他,但他依然一动也不动,紧紧的揽着我不肯放开。 「备轿。」夜影只闷闷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放开了我,并牵起我的手,往外走去。 上了轿后,他显得有些疲倦,却还是牢牢抓着我的手不放。 不出一刻鐘便到达了愿安宫,我与皇上下了轿后,便往荷美人所在的青云堂走去。 「皇上、贵妃娘娘驾到——」 闻声,满殿的奴才以及盼充媛都跪了下来,齐声道:「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 「都起来吧。」夜影走往荷美人所在的榻上,我也跟在他的一旁,「荷美人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 「稟皇上,小主说想一人逛逛,奴婢虽觉得不妥,可是小主执意如此,奴婢便先回了宫,后来就听闻小主落水了!」荷美人的陪嫁丫环东顏哭的梨花带雨,夜影蹙了蹙眉便挥手让她下去。 「盼充媛,你来告诉朕荷美人现下情况如何?」盼充媛轻轻福了个身,走上前来,莲步款款,步步生姿。 「回皇上,荷美人现下已无大碍,太医说了只需服几帖方子好好静养便可,只待她醒来问清经过才好,总不叫人不清不楚的。」 「好。」夜影挥了挥手,似乎没有留下来的意愿。 「皇上,臣妾看天色也暗了,太后身子又欠安,不妨皇上去看看太后,也好让太后娘娘明白明白今日之事,也不叫太后娘娘迷糊。」我轻轻啟唇询问着夜影。 「就按你说的吧。」夜影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好生歇息,别累着自己。」 「恭送皇上。」我盈盈福身,身后一干人等也跟着行礼复颂了一次:「恭送皇上。」 「盼充媛,这也是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你就回去用膳吧。」她点了点头便退下了,「东顏,你去替荷美人熬个燕窝粥祛祛寒。」 「是。」东顏也退了出去,尔后,我又摒去了满殿的奴才,只馀我与她两人。 「好了,本宫知道你已经清醒,现下无人,可以睁眼了。」我拨弄着我头上的步摇,不冷不热的说。 有人已经行动了。 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荷美人 「娘娘、娘娘……」她一张艳丽的小脸上佈满了惊恐的神色,「娘娘救我!她要杀我灭口!她要杀我灭口啊!」 「谁要杀你?告诉本宫,不会有人敢动你。」我瞧见她这副模样微微蹙了蹙眉头,但敢在宫中杀人的,肯定不简单。 「娘娘,那个女人说要杀您啊娘娘!」她惶恐的起了身来跪在我面前,一双素手紧紧扯着我的衣襬,「嬪妾本是想逛逛御花园,不小心听见了如宝林和熙美人的对话,却也不知她是如何发现嬪妾,在嬪妾急急的想回宫时,也不知哪里窜出来的人影,嬪妾就被推入千鲤池了!」 「你别怕,」我轻轻将她扶回榻上坐着,「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这……」她略略有些迟疑,我的目光冷了冷。 「你不说,难保他日司马如不会再加害于你,她向来擅长耍些阴狠手段,本宫也算见识的够了。」我冷然的说,她思量了一会儿,大概也明白了其中利害。 「如宝林她对熙美人说自己无子无势,不比熙美人刚入宫,只要她们俩联手一起除掉娘娘您,忆亲王就会扶持熙美人。」 「是她想的太美了。」我嗤笑出声,熙美人轻易就被三言两语哄骗了去,还奢望忆亲王扶持她,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娘娘,」她有些郑重的开口,随即就跪在了我面前,「嬪妾才刚入宫便目睹人心险恶,嬪妾斗胆,求娘娘垂怜嬪妾,嬪妾甘愿为娘娘做牛做马以保全此身及爹娘。」 「哦?荷美人认为本宫能保你,也认为本宫会保你?」我柳眉轻挑,调整了姿势不发一语的看着她。 「娘娘盛宠万千,保嬪妾一个自当不是困难,嬪妾冒昧说一句,让嬪妾效忠于娘娘,对娘娘是有利无害。」她自信的说着,我笑了笑。 「你其实不蠢。」我将她扶起,「既然你已如此,本宫也不好说甚,妹妹好生休养着,本宫就先回宫了。」 「恭送贵妃娘娘。」 那名风华绝代的女子离开后,荷美人兀自一人瞅着那明晃晃的烛火,感叹着一入宫门深似海。 寝榻上,一名女子青丝微乱,体态丰腴,肤如凝脂,一双美眸眸光流转,丰唇微张,娇态甚是诱人。 只可惜註定一生浪费在宫中,不知哪日就成了牺牲的祭品。 她确实是不笨,只是在装笨,装的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太聪明、城府太深,一入宫向来都是第一个被开刀的,所以只能装了,就这样装到底,让任何人都觉得构不成威胁。 放弃一切都可以 是夜,雷声轰隆隆的,伴随着狂风豪雨,未曾停歇。 「不、不要!爹、娘,我要离开……女儿好苦,女儿好苦啊!」一声声梦囈回盪在偌大的寝殿里,说不出的诡譎。 「娘娘、娘娘,醒醒啊……」在外头守夜的流烟闻声而至,略略有些哀愁,叹了口气。 「啊!」我倏的睁开双眼,冷汗涔涔不停沁出,「是梦,幸好是梦。」 「娘娘日日都如此,要不……」 「无妨,本宫只是觉得乏力。后宫争来斗去,确实是累了。」我轻轻闔眼,弱弱地摆摆手,「下去吧。」 「是。」流烟还有些担忧,不放心的望了望,终还是离开了。 夜深人静,唯有雷声暴雨作响,往事翻涌而上,快乐的、痛心的、愤怒的、凄凉的……通通划过脑海,一幕幕重现。 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顺着我的脸庞坠落,无声的痛哭,泪水就有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停滑落。 「爹爹、娘亲,女儿真的好苦,女儿不想再争了,不想復仇了,在这里,真的很累……」 「女儿与夜影,是前缘已了,只馀孽尚存,女儿的亲生骨肉女儿不想追究,但求一生平安静和,你争我斗的日子,女儿受不了了……」 「救救女儿吧……女儿真的好想就这么离开,真的……」泪水止不住的滴落,愈来愈多泪水涌上,像是要将一生的泪都流尽一般。 忽然,一道玄色衣衫翻飞的身影映入眼帘,伴随着一头的墨黑发丝飘扬。 皇宫夜禁森严,更何况是嬪妃居住宫宇的所在!何等人物可以在深夜里这般轻易进出? 原先的泪痕还掛在白皙的两颊上,散落的青丝与微红的双眼,更显倾国倾城、楚楚可怜之态。 「不会了,一切都不会了,我会带你离开,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富有磁性的温柔嗓音传来,他轻轻揽住我,身上的香味很轻很淡,却不是夜影使用的龙縈香。 「你是何人?」我轻轻问话,声如细纹。在他的怀里,我格外感到安心自在。 「只要你不愿,计画就停止。」他抱着我的双手紧了紧,「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只要有你。」 半晌,他轻轻松开我,我终于有机会看清他的面容。 温润如玉,清雅和静,白衣仙人,飘然出尘。忆亲王。 「怎么是你……」我又投入他的怀里,抱紧了他,「夜琰,你捨得放弃?」 「我说了,」他顿了顿,外头的雷也不再响起,暴雨转变成了绵绵细雨,「为了你,放弃一切都可以。」 为了你,放弃一切都可以。 我在心底重复了一次。 发兵 翌日。 一整夜的倾盆大雨在清晨云间照透出一道曙光后逐渐和缓,天空万里无云,呈现出令人嚮往的天青色。 昨日深夜的插曲有如梦境一般,或者说根本就是梦境。 无法确定的念头在心尖上盘旋,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明明对他是只有恨,怎么能如此牵掛? 当初,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说不出的苍凉,是他,将我从救赎中硬是扯了出来,重新送回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所在。 一直认为自己是恨他的,最后才发现对他,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恨也没有。 而对夜影,一直以为自己是爱他的,是因为爱才会恨他的。而我似乎没有自己想像中的爱他。 也许更像是兄妹之情,彼此却错当了为男女之间的情爱。 究竟是不是如此,我一点也不清楚。面对夜影时盘旋在心头的情绪,难以分辨。 心绪杂乱,头疼欲裂。 「娘娘,您似乎有心事。」流烟一边替我梳头,一边轻声说道。 「没什么。」我垂下眼帘,顿了下,「昨夜可曾听问忆亲王入宫?」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清早去御膳房给娘娘拿些麵粉时,倒是有听见小宫女提到忆亲王昨夜宿在宫中了,不过清早就又出了宫。」 「那,为何会提到这个呢?可是出了何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流烟,只见她仰着头思索,隐隐有些担忧。 「原不是什么大事,似乎是太后大寿,皇上想隆重点操办,也算给太后冲冲喜,而淳太妃净心礼佛,先帝在时虽不争宠却也颇有宠爱,皇上也想邀她老人家一同参与,所以召了忆亲王入宫,」流烟看了看无人后继续说道,「淳太妃先前同雯贵太妃交好,忆亲王也是她心尖上疼爱着的,视如己出呢!所以皇上才想让王爷去请太妃赴宴。」 「原来如此。」我瞅了瞅,没外人在旁,又轻声开口道,「只是,先前雯贵妃可不是和太后不和?」 「有此一事?奴婢倒不清楚,只知当年雯贵妃去了后,那时还是兰妃的太后娘娘还伤心了好些时日。」 「是吗,怕是本宫记错了。」我瞧着青丝间那支早些年夜影赠与我的金镶玉凤步摇,皇后的象徵。在我重新回宫后,他依然将这只步摇交到我手上,多少人为此咬牙切齿却又莫可奈何。 雯贵妃与兰妃的恩恩怨怨,似乎并无多少人知晓。 王府。 「沉翎月,究竟是为何,一见你,我便乱了方寸。」男子眉目紧闭,虽眉头紧蹙,但依然掩盖不了那温文尔雅的气质。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是太监的稟报声。 「王爷,奴才要事稟报。」 「进来。」男子依旧是紧闭双眼,而太监则在前跪下。 「稟王爷,三十万大军已准备妥当,他们都愿随王爷出生入死,皇上不疑有他,而边疆部落马吉尔可汗也愿跟随王爷,其掌握十万援军也将助王爷一臂之力!」 「检查粮餉,整装待发,于三日后皇宫举行祭祀时发兵,不得走漏半点风声。」男子的双眸睁开,眼底不可思议的澄澈,彷彿不諳世事一般。 「是,奴才遵旨,王宫方面有盼充媛的人接应,也已知会盼充媛父亲定国将军,奴才一切已准备妥当。」 许你来生 「朕为祈天下之福,特在此祭祀,愿国年年安泰、风调雨顺。」夜影与太后站在高台上,而一般嬪妃则在下方依品级排站。 我今日心中总是不平静,似要有大事发生,可又捏不准是何事。 忽然,闻得一声惊叫,太后蹙了蹙眉正想开口斥责,却见暗箭如倾盆大雨一般落下,眾人急急忙忙的躲藏,顿时一团混乱。 荷美人的肩上已插了一支羽箭,血水沾满了月白色的衣衫,她的贴身侍女噙着泪大声的呼救,只想努力将主子拽到有遮蔽的地方。 我愣神间,清儿已扑到我身上,我反应不及已被撞倒在地,只看见清儿身上中了两支羽箭。 『娘娘,快跑……」清儿倒下后说完这句话,随即没了气息,我悲慟之于,赶紧起了身,只见此处尸横遍野,不少嬪妃及宫人都倒在血泊中,景象怵目惊心。 正当我想到夜影和太后时,漫天的羽箭消失殆尽,不再如雨点般齐发,因为有侍卫的保护,夜影和太后两人都安全无虞。 我看见正前方倒卧血泊中的女子,肌肤胜雪,昔日嫵媚妖嬈的面容没了生气,腹上还插了一支箭,那是荷美人。 她的双眼还瞪的大大的,我慢慢走进了她,将她的双眼合了起来。 『妹妹,祝你早登极乐,来世不要再入宫了。」我叹息。 就在此时,我听到一声爽朗且耳熟的男声,他一改以往气质儒雅的白衣,一身张狂的大红衣裳如血一般,浑然天成的狂傲霸气。 是忆亲王。他缓步走至台阶上,与夜影和太后正面对峙。 『兰太妃。」忆亲王的目光定在太后身上,而太后只是神情严肃,气势风华一点也不减。 『哀家是太后,何故叫哀家太妃?只要哀家一声令下,这可是死罪。」 『哈哈哈……」忆亲王一阵大笑,『当年我母妃如此信您,甚至帮助您的儿子登基,太后,你就是如此回报?」 太后与夜影皆默不作声,忆亲王继续说道:『先帝遗詔写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我来提醒你。」 『你莫要胡说,先帝根本没有留遗詔,又何来遗詔一说?」太后怒气腾腾的说,忆亲王只是继续笑。 『我母妃雯贵妃,得先帝宠爱多年,你嫉妒她,甚至还亲手将我尚在襁褓的胞妹杀害!母妃为保我一生平安,扶持了你的儿子称王,你却终究不满足。」 『好几次,若不是我命大,险些就要被你给害死,从此之后,我知道要变的更强,保护自己,也替母妃报仇。」 『朕知道母后确实是杀害雯贵妃的人,所以朕尽力地弥补你,希望你可以忘记仇恨。」夜影终于啟口,却换来忆亲王的冷哼。 『我手中持有遗詔,今时今日,眾人见证,且在神与祖灵之前,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真正的皇帝应该要是何人。」 他缓缓的欲将遗詔取出,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凭着自我的反应,直直地扑向他,与他一起同台阶滚落。 没料到我会有此举动,他愣神间遗詔早已被夺走,夜影即时呼喊了暗卫,一刀戳向了忆亲王的心门。 『为何如此……」他艰难的说,一手捂住心口。 『对不起,我办不到。」我被护在夜影身后,低低的说。 『也罢。」他自嘲的笑了笑,『夜影,这次是你赢了。母妃,儿子未能替您报仇,是儿子无能。」 眾人皆是一片静默,忆亲王朝我这边投来殷切的眼波。 『来世,月儿,许我来世可好?」他苍凉的说,我不忍看他,只轻轻将双眼闭上。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他离开了。 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好。」 浮华皆空 院子里移植的桃花依旧绽放的妖艳繁丽。 忆亲王死前虽是叛变的罪人,可最终夜影还是念及旧情以亲王之礼下葬,并未将其废为庶人。 遗詔的风波无声无息的被压制下来,百姓们依旧安居乐业,讨论着哪家的姑娘多动人、哪家的男儿多瀟洒。 而当时在场知道的人大多都被灭口。想到这,我不禁摇了摇首叹息,无辜的多少条人命。 不过嬪妃们大多没有遭殃,因为当时箭如雨下,不少人已逃至遮蔽区域,没逃跑的多数也是遭乱箭射死。 盼充媛废入冷宫,其父亲被降罪入了天牢,家中女眷流放边疆,但免除死刑已是大幸。 她被废入冷宫时我曾去看望过一次,她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说:『身在宫闈,这些都是迟早的,我不怨爹爹。」 我吩咐了人好好照看盼充媛,不要亏待了她。 帮助忆亲王的边疆部族也被下达死令,被全数歼灭,为此皇宫还举办了夜宴,歌舞昇平。 云熙是忆亲王一档,被下了死刑,我去送了她,她只凄然一笑,对我说:『对不起,谢谢你。」尔后,我不忍去看。 按理说我也应该被处刑,不论是我目击此事,又或者是我原先也是忆亲王一党,都应该被惩处。 只是夜影护着我,遗詔一事也是我挡了下来,太后也没太大的反驳,反倒是待我的态度转变了很多。 桃花在枝头上开得平静美丽,我望着它,悵然出神。 『娘娘,是在想忆亲王的事情?」流烟问道。 『浮华一生如梦,好像什么都拥有了,最终还是落得一场空。」 『娘娘会后悔么?」流烟犹犹豫豫的说。 『何故后悔?」我嗤笑,可是心底确实有种异样的情绪。 『奴婢多虑了。」 『本宫并不觉得怎样,只是心里总是百感交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我伸出手,轻轻折下一枝桃花细看。 这时,我的心腹太监苏恆来报,说是太后娘娘请眾位嬪妃至寿春园一聚。 寿春园有上好的景色,是太后居所凤华宫中的花园,难得太后有兴致,眾位嬪妃也不能不赏脸。 我乘坐轿輦,沿路上有不少宫宇,有老旧破败的、也有富丽堂皇的。 四方的天,红色的瓦墙,华丽的外表只是衬托出了冰冷腐败的内在。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娘娘金安。」我微微俯身一拜,太后亲切的过来将我拉起,笑容很和蔼。 『起来吧,赐座。」随即宫女替我拿了张座椅,在场也只有我与颖妃是坐着的,而颖妃是因近年来身子孱弱不见好,是显我殊荣。 『这次突如其来的危险,各位都受惊了。」太后抿了口茶,望了望四周。 『臣妾等劳太后娘娘掛心,一切安好。」嬪妃们齐声答道。 『儷贵妃,」见太后点名,我起了身行礼,『已故嬪妃的葬礼可办妥了?」 『是,太后娘娘放心,荷美人是丞相之女,臣妾已向皇上询问,以婕妤之礼下葬,如宝林则是以宫婢身分入葬,其馀刘才人、文御女皆是以自身品级下葬。」 『嗯,你办事哀家很放心,只是这后宫忽然去了这么多人,等再过几月是又要筹备起选秀了。」 『臣妾也这么想着,后宫多几位妹妹,臣妾也很高兴。」我笑了笑,得体大方,太后也满意的笑了。 『等会儿哀家让人拿些汉宫棋和九江桂花茶饼到你宫里,你似乎最近又瘦了不少,多吃点才能好好侍奉皇帝。」太后握了握我的手。 『谢太后恩典,臣妾自当尽心尽力侍奉皇上。」自我不顾一切去扯下拿遗詔后,太后待我的态度改变了不少,如今我已是人人称羡,皇上待我盛宠不衰,赏赐连连,太后娘娘也格外宽待照顾。 『五日后宫中宴请南国太子到来,切莫迟了。」太后在和我说完话后,对着满宫的嬪妃郑重的叮嘱,凤眼犀利的眸光令人恐惧,『好了,哀家乏了,你们都散了吧。」 『臣妾告退。」 结发夫妻 当晚,夜影来到了我宫中。 『在想什么呢?」夜影轻轻的询问我,我轻轻的搂住他。 『没什么。」自我夺回遗詔那日,我与夜影就彼此坦诚,在我不顾一切的衝出去后,我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也许是不该隐藏,不该自欺欺人。 不论我与他有多少剪不断的深仇大恨,又或者是情深缘浅,我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自己要的是他,是一份真切的情感。 不去想我们的过去,也不去想我们的未来,我们所拥有的,就只有现在。 执子之手,也许没有白头偕老,但又如何?这样就值得了,毕竟他依旧是君上,不该有的僭越依然不该有。 看着他伟岸頎长的身影,以及那一头墨黑的发丝,如天工巧手雕凿出来的俊脸,我真切的感受到奔腾不息的感情。 『夜影,我可以一直不放手吗?」我低低的在他耳边呢喃。 『就算你想放手,我亦不允许。」他温热的气息呼在我耳边,感到些微的搔痒。 『好霸道。」 『也许对任何事物我都能够做到大方豪气,惟独对你不行。」 『我……」正想开口,却感到唇上一阵柔软,顷刻间,呼吸像是被悉数夺了去,天旋地转,夜影却迟迟未有放开的意思。 月色轻轻洒照进来,桃红纱帐映着烛火的光辉,梨花薰香的香味自香炉内平静的溢了出来,一室的旖旎风光。 早晨,我睁眼后映入眼帘的是夜影的脸孔,我看了看一旁我与他的青丝交叠,轻声笑了笑。 『醒了?」他依旧闭着双目。 『嗯。」 『在笑什么?」他终于睁开了双眼,瞳孔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在他的眼底,我真实的看见我的身影,还带有浓厚感情,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你瞧,这就是所谓结发夫妻吗?」我笑的开心,眼睛弯弯成月牙状,眼底有亮晶晶的光芒闪烁。 他同我轻笑出声,宠溺似的抚了抚我的头,缓慢的起身。 『真不想去早朝。」 『若你真不去,那明日全天下的人都该议论我红顏祸水了呢。」我笑着服侍他穿衣,他却略微变得有些严肃。 『谁敢说你是祸水,那我就要他付出代价。」我看着这样的他,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甚?」他赌气似的瞪了我一眼,我瞧着这样孩子气的他,忍不住又继续笑。 『好了,快去吧!等会儿回来我给你做贵妃红还不成吗?」 『贵妃莫不是想自己变成那贵妃红?」 『就属你爱开我玩笑,快去吧。」 我送了他去上早朝后,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在小厨房里忙东忙西的。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呢?」眼前这个清秀的小女生也是服侍了我许久,她是清儿的胞妹采如,看着她我不禁又想起了清儿。 『做些贵妃红和薺菜干贝羮,皇上会喜欢。」 『那有要奴婢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了,你去找流烟姊姊玩儿吧!她肯定是在剪小像,近日总爱玩这花样,我倒觉得挺有趣的。」我灿笑着说,只见她的脸闪过好奇的光芒,兴高采烈的直奔去找流烟了。 南国太子 宴请南国太子的时间很快就到来了。 近日我的宠爱已达到巔峰的地步,在后宫呼风唤雨、隻手遮天。 人人皆道流传千古的将不再是杨贵妃,而是儷贵妃。 对此,我一笑置之。 今日,我以艳妆盛服出席,嫵媚高贵。 青丝以华贵的赤金牡丹镶红宝石步摇簪起,额上一点艳红花鈿,几缕青丝垂落耳际,颈上一条圆润的珍珠项鍊,更显嫵媚却不失典雅风情。 「北皇招待甚周,在此谢过。」出声那人正是南国太子,优雅的唇角似笑非笑,眼底深不见底,邪魅阴鬱。此时他正端起那上好的酒,与夜影 一敬便饮毕。 我百无聊赖,却要端坐着,瞬间对上的是那人亦正亦邪的眸光。 我不多做表情,一贯的冷淡,逕自转头,拈起一小块荷花酥,并无多作撘理。 眼前是他俩一搭一和的两国客套往来,我专注在眼前那了无新意的歌舞,以及早已听腻了的宫廷一贯丝竹。 忽然,南国太子又向我投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目光,所幸是在场似乎是无人发现。 「早听闻北皇后宫佳丽,个个都倾国倾城、才德兼备,不知今日是否有幸欣赏名满京城的歌舞?」南国太子颇感兴趣的说着,眼前一成不变的 歌舞也早让每人都毫无兴趣,眾人似乎都很期待这个提议。夜影盯着他,像是想将他看透,不出几秒又笑了出来。 「不知太子是想那悠悠婉转的琵琶声,还是幽鸣凄清的簫声?」夜影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曾有闻若不知何谓天莲舞方不能称之为雅士,民间多有效仿,其中更以柳家舞班招牌落仪姑娘为目前詮释最完整的,」他顿了顿,目光似有 似无的扫向我,「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见识儷贵妃真正动京城的一舞天莲?」 「哦?朕一向拿月儿最没办法,这你可要自己问她了。」夜影浅笑,轻轻拿起眼前的酒杯,将目光投向我。 「太子身在南国,却知晓天莲舞,确实让本宫很是惊讶,」我笑意盈盈,却不到达眼底,眾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一旁太后也望着我,终是出 声道:「正好眼前歌舞也让本宫困倦,若能助兴是再好不过了。」 「好舞便要配好曲,月儿你说,要哪个乐师来?」 我微微一福身,啟口道:「充容妹妹的琵琶是皇上您所认定的,臣妾也觉得挺好,妹妹的琵琶配起舞蹈兴许更有当年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 「好,那你就去准备准备吧。」我行个礼后便离开前往小殿更衣。 我换上一身月白色水袖舞衣,三千青丝垂落,只用一华胜点缀,清新出尘、脱俗清丽。加上眉心一点红蕊,更显娇艳欲滴之感。 缓步而至殿内,眾人目光皆是惊诧,毕竟大多都未见识过真正的天莲舞。 女子脚踩莲步,尹充容手上的是那最顶尖的琵琶,乐声舒缓如绵绵细雨,月白色衣衫的女子犹如云间明月仙子坠落凡尘,依然皎洁明亮。 再舞天莲 几个旋转、几个巧笑,醉了所有人的精神。 腰枝柔软彷彿一捏就碎,身姿纤纤颇有飞燕之感,媚眼含波笑意嫣然,犹如妲己一般勾人,却又如芙蓉般清丽脱俗。 闻得四处所起的讚叹声,不外乎是惊艳,就连太后也怔住了,所有人屏气凝神专注在于眼前的舞蹈。 而夜影,恍恍惚惚,忆起了最初的相遇,后来的分离,最后的约定。 带不走的丢不掉的, 让大雨倾蚀吧。 某处,南国太子的眼神忽明忽烁,妖魅的瞳眸满是惊艳之感。 尔后,其暗自耳语,却无人听清,也无人有心聆听是说了什么。 一支舞、一个盛世天下,一个绝代妖嬈、倾城倾国的女子。 某处的机关似乎被啟动了,迎接下一个时代的到来? 一舞毕后,一阵静默,所有人皆怔住了,无法反应。 「先皇后宫不乏才华洋溢的美人,哀家当年也见识过惊验全场之舞,只是仍不及你如此。」是太后先打破沉默,脸上一阵和蔼的笑容,隐藏着 的情绪是什么,看不清楚。 「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舞,儷贵妃果真如外界所传一般才德兼备。」南国太子朗声说道,眼底光芒隐没在深处,只有他自己明白。 「太子过誉。」我淡然,并无多做回应,面无表情的回座。 眼前无趣的丝竹歌舞又起,眼前太子又与皇上太后及几位亲贵王爷们间聊寒喧。 嬪妃们有些细声交谈,有些一心用膳,有些若有所思的出神。 夜影的眼底有什么在跳动着,暗自下了决定。 不论与她的道路前有多少阻碍,都要义无反顾的去飞翔。 上官璟 「太子殿下,又走神了,人家不依。」一名女子倚靠在那妖魅男人的胸膛上,雪白的酥胸若隐若现。 而一旁另一个女子在一旁斟茶,两女都衣着甚少,露出了大半个酥胸以及白嫩的双腿。 他依旧自顾自的出神,并未多作搭理。见他未有反应,她继续说道:「殿下,您陪着云姬,可心里莫不是在想别人?难不成是在想华锦姊姊?」 此时,名唤华锦的端着斟好的茶走了过来,开口道:「殿下今日怎么时常走神?是华锦和云姬伺候得不好吗?」 那一脸妖嬈、总是似笑非笑的男子不悦的蹙起眉头,望了望两个从前最宠爱的姬妾,心里竟只觉得心烦。 「滚。」 轻轻吐出一字,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华锦和云姬从来都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女人,哪有受过这等待遇的。 「殿下……」云姬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错愕的看着他。 「还不走吗?」锐利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荡,「拖走。」 瞬间,一旁的侍卫粗暴的将云姬带走,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一旁的华锦心中也震惊了会,随即反应过来,识相的自己退了出去。 整个房间回归沉静之后,他揉了揉额头。 自从见了那一舞天莲的女子,她宴会上的一顰一笑,每个安静沉思、每个巧笑倩兮,都不停在他脑中浮现,挥之不去。 「沉翎月,儷贵妃,是吗?」他兀自低喃了句。 忽然,他身边的心腹赵延进来,他恢復了先前肃然的模样。 「稟太子殿下,北国皇帝夜影立后,典礼隆重,大婚定在下月十五日。」 「哦?大婚?是谁家女儿如此有福,竟可直接一举封为皇后,还超越了盛宠万千的儷贵妃。」太子上官璟挑眉,不想这女子也有失宠的一天。 「是儷贵妃被立为后,因北皇坚持,所以举办大婚。」 「那可有趣,下月十五本殿亲自前往。」 「是。」说完,赵延退出了房内。 上官璟饮了一口酒,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母仪天下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贵妃沉氏,秀外慧中,温文敦雅,蕙质兰心,其贤淑实为女子之表率,应于以母仪天下。仰承皇太后慈諭,册为皇后迁居凤央宫,十月十五日举行大婚。钦此。」 「谢皇上隆恩。」 「皇后娘娘,这是您的凤印、宝册,以及金镶玉凤步摇,下月十五日是娘娘的大日子,奴才先恭喜您了。」我垂眸,表情无特别欣喜,只吩咐了流烟打赏。 「本宫这些年在后宫,你也多有照应,本宫实在感激你。」 「奴才是觉着娘娘十分面善,娘娘莫要折煞奴才了,谢娘娘赏赐,若无他事,奴才先行告退。」王隆笑着,我轻轻勾了嘴角,便让他出了去。 我缓步走回殿内,内心平静许多,渐渐的开始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到底在恨什么了?恨夜影曾经的无情?可现在,我根本不清楚我到底是不是确切的爱着他。 我们彼此相互坦诚,却依然有一道跨不过的隔阂,他允我皇后之位,我却无法忘却那失去的孩儿。 「娘娘,您册封为皇后以后,后宫怕是又要举行选秀了。」流烟开口道。 「不是才选过吗?三年一选秀,理应不该这么快。」我啜了一口茶,上好的龙井似乎变得乾涩无味。 「上回宫变,死了是不少嬪妃宫人,太后的意思是多在选些新人进来,也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是吗,那就便由他选了,在后宫这么多年,还怕那些不成气候的小丫头吗。」 「可最近有个新的丞相名刘文全,正值壮年而已,其女儿也会入宫选秀,听说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从小琴棋书画一个不落的学着呢!」流烟比手画脚的说着,激动不已,我不禁笑了出声来。 「娘娘,您笑什么呢?」流烟气急败坏的瞪着我。 「没什么,只觉得你可爱。别想太多了,才刚入宫能怎么样,就算真能怎样,也要看她够不够本事动到本宫头上来。」我笑笑的继续和流烟笑闹着,当时还不觉得奇怪,可后来在秀女簿上看见沉香的名字才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秀女大选 隔日。 秀女大选,闹哄哄的,而秀女大选的事务也都是我在操持,自然没有心情睡晚,因此早早地起了身。 流烟许是看出了我的阴鬱,让厨子做了些莲叶羹和糖蒸酥酪,都是我平常爱吃的东西。 我还是有点无力,用了一点便撤下了,只得捧着本书在榻上坐着。 「流烟,皇上太后可还满意那佈置?」我轻靠在榻上,今日就是选秀女的日子,总有点心神不寧。 「回娘娘,皇上说了要好好嘉奖娘娘您的功劳呢!」流烟正往香炉里添着香料,为免心神烦躁,我吩咐她再拿些茉莉来,可还是不解鬱卒。 「那便好。」我总觉得心里泛冷,再说一句话都说多的,索性靠着休息一会。 选秀大殿里。 一排美人站开,要清丽有清丽、要美艳有美艳,其中不乏色艺双全的人,看的人眼花撩乱。 可在这群人中,有两人的气质卓然出眾,一人着青碧裙似梨花清丽娇弱,一人着天水蓝似莲花曼妙圣洁。 太后和皇上显然也是注意到了的,直勾勾的打量着。 「穿天水蓝的,什么名字?」太后见皇帝一语不发,俊美的脸庞上掛着不耐烦的恼怒神情,只好自己问了出去。 「臣女刘沉香参见皇上太后,愿皇上太后身体康健、福泽万年。」刘沉香向前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间风姿绰约,颇似当年盼充媛的风范。 「是刘丞相的女儿啊,哀家瞅着,果然出眾。」太后随即看了眼皇帝,一张脸上依然是不悦的神情,可却比方才要好多了。 「就刘美人吧!」在太后的目光下,夜影虽有不悦,却还是淡淡的说道。 夜影眼见太后还有话要说,便指了指那穿着碧裙的女子说道:「她,才人。」 「臣女王杏怜,谢皇上太后隆恩。」她显然也是吓到了,愣了会立刻向前参拜谢恩。 后来又陆续册封了元宝林、萧宝林、陈采女后,选秀便正式结束了。 多选了五个妃嬪,太后那心情可是好着的,至于其他妃嬪们一个比一个还要沮丧。 云若宫。 「本宫都快不知,本宫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修仪披头散发,又身着白色纱衣,加上声音的凄厉让人看了心里发麻。 「娘娘,您先歇下吧,时候不早了……」一旁一个小宫女忧心的劝说着,却只让才修仪更加恼火,她重重的拍了桌案,一眼就是杀气腾腾。 「够了!本宫已经够烦了!本宫入宫多少年,育有皇子身分何等尊贵,可我是什么位份,仅仅是一个修仪!那沉翎月不过入宫多久,皇后?她是皇后!母仪天下的人应该要是本宫!本宫可是有皇嗣的,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啊!」满宫尽回盪着才修仪悲悽的喊叫,在这静謐的深夜里平添了一分诡譎。 「没有人可以跟我抢,新进的秀女是吗?本宫不收拾你们,凤央宫那位迟早也是要动手!没人可以跟我抢,哈哈哈哈……」一旁的宫女看着心里虽有些害怕,却没有半分表现出来,许是因为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沉香 凤央宫内,一群美人聚集,如正值花季的园子般绚烂夺目。 眾秀女一齐跪下行大礼,坐在两侧的是后宫内位份较高的妃嬪。 「眾位妹妹从今以后便是与咱们一同服侍皇上的人了,诸位都是姐妹,断不可生出争风吃醋之事,祸乱宫闈。若有违反,定当严惩不贷!」我 冷厉的说着,皇后自前人以来便应该要贤淑端庄、慈爱大度,可惜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我很快注意到了前方的一个女子,落落大方,温婉高雅,想来是刘美人,刘沉香。 看着她,脱俗出尘飘然雅清的女子,挑不出半分毛病,可是我总觉得心里有根刺扎着,就像是她并不如表面这般简单。 刘丞相的崛起也堪称传奇了,可却从未听闻有过这么大的女儿,最近才出现,称是养在深闺因而不多张扬。 刘沉香身上疑点重重,就像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背负在她身上。 「刘美人果然出身书香门第,气质脱俗雅緻。」颖妃缓缓开口说道,唇边凝着一丝浅笑。 「娘娘过誉,嬪妾不过蒲柳之姿罢了。」刘沉香不快不慢、恭敬有礼的答出,十分得体。 此时一旁的王杏怜有些急了,在请安之前,王杏怜早在心里想过一定要让几位主位娘娘知道自己,若能得哪位娘娘垂青,便可少掉多少奋斗! 此时正是一个机会,王杏怜不假思索的就出了声。 「颖妃娘娘色艺双全,嬪妾等自然望尘莫及。」王杏怜带着可人的笑容娓娓道出,颖妃淡然的看着她,浅笑的垂下眼眸不语。 颖妃不语,王杏怜一下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正尷尬的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是呢,颖妃姐姐近来气色是越好了,妹妹好生羡慕呢!」方才一直安静的才修仪适时的出声解围,此举倒让王杏怜对她生出不少好感。王杏 怜朝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缓缓退回自己的位置。 「今日各位妹妹也乏了,本宫还得准备五日后的封后大典,都散了吧。」 「嬪妾告退。」 真正的大婚 艳阳高掛,祥云朵朵,不知哪来的朱鷺翱翔于空中,一片祥和之气。 本日,皇帝大婚,册立开朝第一位皇后,詔告天下,普天同庆。 大红金色晃了满眼,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皇城内喜气洋洋。 「原先妃嬪立为皇后是不用大婚的,皇上待娘娘可真是不一般!这凤冠霞帔,在娘娘身上更显风华。」流烟一边替我整理仪容一边说道。 我头戴凤冠,身穿正红镶金凤凰皇后朝服,一身的炫目华贵。 今日是帝后大婚,自古孝为先,首要就是得和夜影一同前往凤华宫给太后请安、聆听太后教诲。 夜影已在外头等候,我踏着款款莲步走向他,满头的珠翠摇曳生姿。 「月儿,今日是我夜影此生最幸福的时刻。」他俊美如神祇的面孔染上了点点笑意,大地万物都失了顏色。 「月儿亦如此。」我回忆了这么多年来发生的种种一切,能走到今日,一切都好不真实。 在太监的高唱下,我们同乘轿輦,前往凤华宫。 一到凤华宫后便见太后满面的笑容,行了大礼后便只剩聆听太后教诲了。 「皇帝啊,皇后贤德能干,哀家很是放心,以后后宫的事交由皇后把持,哀家也乐得清间,只是一点,皇后必须谨记,后宫倘若生出擅宠宫闈恃宠而骄之事必当严惩不贷!新入宫的妃嬪还不懂,你也得多提点着。」太后一番言语,似是在提点我当皇后的职责本分,但实在告诫我不得如此独霸帝宠。 「谨遵太后教诲!」我郑重的行了个大礼,太后见我如此便也舒心的笑了。 很快的,繁文縟节皆以结束,馀下的就是大婚洞房花烛夜了。 屋里一对龙凤花烛燃烧,桃花香料的味道和着美酒醇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竟有几分曖昧迷醉气息。 夜影温热的气息吐于我的脖颈,冰冷的空气却燃烧的意乱情迷。 感受夜影他真切传来的体温,多年来一路跌宕的情绪皆涌了上来…… 一行清泪不受控制的落下,他的身躯明显僵住了。 「怎么了?」他暗哑磁性的嗓音传来,一时间我竟不知如何作答。 「……想到了,很多事情。」我淡淡的说,他也不多问,只是紧紧的揽住了我。 「夜影。」我低声呢喃。 「嗯?」 「我爱你。」讲完这句话后,所有情绪记忆皆衝破脑门,化作烟消云散,惟剩两人岁月静和的时光。他结实的身躯僵硬,似有千万言语要出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说这句话。」 我低声的笑了,攀上他的脖颈,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便是难抵一个眼神的动心。 洞房花烛,皇后若要爱,就是连他的妃嬪、连他的江山一併爱了。 是的,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此刻,我愿意倾尽所有来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