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 《第一章 雨宫真树》 章一《雨宫真树》 只要一讨论到魍魎鬼魅,雨宫真树就会露出惊慌的表情,五岁以前他根本不相信这种东西,可是恰巧在五岁那一年,他被捲入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件。 五岁那年,真树的妈妈怀孕了,全家几乎都是面带微笑,乐不可支,唯有真树一个人为此感到不满,一个五岁的孩子即将失去母爱,这样子的不平衡许多孩子都无法承受。 当时,真树和家人住在一个村子中,那村子的孩子喜爱歌谣,嘴里常常嚷着一首叫做「笼中鸟」的歌,真树会跟着唱,可却从来不知道那歌词之中的意思。 有天下午,母亲面有难色,很快的打了电话给人还在公司的老公,说自己的肚子剧烈疼痛着。待到母亲羊水破掉时,便被送往医院接生,救护人员正要把母亲推下车时,却发现架子没有固定好,但是医护人员很快的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并把架子重新调整了一次。谁也没想到在一下一秒,那担架逕自往前跑,刚好在救护车门打开时,母亲躺着的担架往前一跑,电光石火间,一颗脆弱的人头在地上喷发,血肉糢糊,便毫无生机。 而恰巧,当时在救护车上陪伴着母亲的真树正唱着这样的歌词…… かごめかごめ(笼目笼目) 笼の中の鸟は-(笼中的鸟儿) いついつ出やる-(什么时候飞出来) 夜明けの晩に-(在即将天亮的夜里) 鹤と亀と滑った-(鹤与龟跌倒了) 后ろの正面だあれ?-(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在阴谋说之中,这歌词是在说明一个母亲下台阶时不料被他人推倒,而宝宝就这么流產掉了,可是兇手到底是谁呢? 然而在真树回首时,却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首如飞蓬、满面狰狞的女子裂嘴笑着,女子的双眼有些上吊,两隻手伸得直直的,仔细一看,便会发现真树母亲的背上有着淡淡的手印。 真树怔了许久,那女子将视线转到他身上,便放声大笑,说:『这是报应、报应!这个女人去死最好!』 真树眨了眼之后,那女人便不见了。 然而真树的母亲头部着地,失血过多,加上严重脑正荡,甚至是头壳碎裂,便再也没睁开眼睛过,那个可怜的孩子也死在母亲黑暗的子宫中,再也没机会睁开双眼向世界问好了。 讨厌的孩子、可恶的孩子,虽然我打从心理怨恨你,但是也为你可怜,对于你的死,我也深感愧疚,但是又觉得……快乐无比。 ※※※ 「早……早安。」真树一个人在镜子前面靦腆的笑着,他实在不习惯这样露出笑容,也不习惯与人打招呼,简单说他是个害羞过头的孩子,总是畏畏缩缩的避免与他人有任何接触。 真树有一头黑色的头发,瞳孔带着一点暗绿色,然而外表算是不错的他为何会如此害怕与人接触? 自从五岁那一年之后,真树便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的父亲带着他到处去看医生,医生都说他母亲的死造成他极大的阴霾,使得他畏惧开口,这是一种心病,若是自己不走出来,别人怎么拖着你也没办法治好。 大概在九岁那一年,真树开始讲话了,虽然讲话依然有些结巴,但这是件好事,而之后他便渐入佳境,开始可以与人沟通,为此感到快乐的真树却依然忘不了母亲死亡那一天那奇怪的女子所说的话。 高中那一年,真树已经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可是极少与人交际的他十分怕生,一看到人就把头低下,国中的时候在班上也没有半个朋友。 然而,刚好爸爸在高中那一年又娶了一个老婆,这件事情也得到了真树的同意,真树还要求爸爸让他一个人搬出去住,这件事情让爸爸犹豫了许久才点头说好,取得爸爸同意的真树搬到了学校附近的宿舍中。 但是至从母亲的事情以后,真树便会常常看到奇怪的东西在他生活周围跑来跑去,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有一天,当真树放学回家时下起了滂沱大雨,路上泥泞不堪,真树一路上狂奔着,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当他痛得睁开眼,坐在地上时,却看见眼前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伸出了手。真树说了谢谢,便接过那冰冷不堪的手,一瞬间感觉到身上窜上了一阵电流,骤然睁开双眼便发现刚刚那女子早已不见,而他手中却有一摊冰冷的雨水。 百鬼夜行中记载其为雨女,雨女不会害人,祂就像一种神明,而慈悲的雨女或许是关心真树,才决定拉他一把的。 站在镜子前,想起那些恐怖经歷的真树叹了一口气,便将领带打好,提了书包就出了家门。 一般班上都会有那种聒噪的傢伙,而这种傢伙在所有人都不想理他时就会飞奔到那种安静的人身边,因此,班上有个叫做佐野平介的傢伙在开学第一天就和真树熟了,不,或许是一相情愿吧!不擅长与人交际的真树总是笑容宜人的听着平介尽说些废话,但是真树总是不知道该如何给予热情的平介回应。 这种尷尬的状况已经维持两个星期了,真树自己也是感到懊恼,却不会觉得很厌恶。 「喂,真树。」平介厥了嘴,像是想抱怨些什么的说着。 原本拓着下巴微笑的真树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怎么了?」 「那个真树你……填了什么社团?」此时,平介就像隻失宠的狗儿,泪汪汪的盯着真树瞧,一见到他的样子,真树便噗哧的笑了出来。 「好像是什么……绝对灵异研究社来着吧?」一唸出这名字真树便难为情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个怪异的名字,当初自己又是为何会去选这个社团呢? 说来,真树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长,至于兴趣或许就只有洗澡,在选社团时正感到绝望时,忽然看见了一个叫做「绝对灵异研究社」的社团,便感到新奇,而且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事情难以解释,他便希望可以藉此了解更多关于祂们的事情。 平介果然蹙眉,一脸无法理解的说:「有、有这社团?」 真树莞尔,不断点头。 「我还以为可以跟你一起加入足球社,这样我会觉得很孤单呢。」 平介的那句话让真树感到愧疚,便用歉意的语气说:「对不起,可是我对运动实在很不擅长。」或许真树自己没发现,没当他道歉的时候,双唇就会抿在一起,模样有点像隻胆怯的小猫,而平介最近的举动也越来越奇怪,总是会一脸痴呆的盯着真树的脸瞧,真树都会疑惑的问:「我脸上有东西吗?」平介这时才会紧张的否认说:「只是……在想事情。」 而这次平介的双眼也是盯着真树猛瞧,但是静了许久,才缓缓的说:「真树的样子很讨人喜爱。」 真树眨了眨眼,似乎没能听出平介的弦外之音。 「平介……比较可爱吧?」那眼睛眨阿眨阿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无辜,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平介光是听到真树那句「平介……比较可爱吧?」的话,就忍不住掩住了嘴,心里一阵小鹿乱撞,却又忍耐着不将喜悦透露在脸上。 正当平介想着要如何将这股滚烫的感觉退去时,正好打了上课的鐘声,平介便低着头,羞涩的看向依然毫无察觉的真树,说:「那、那我先去社团报到了喔,真树你也别迟到喔!」 真树依然笑着,便对着踉踉蹌蹌衝出教室的平介挥手。 放学的教室中只剩下真树一个人,而放学已是黄昏十分,橘红色的夕阳照在真树的身上,照出一丝令人倍感孤寂的橘红色,真树只是默默的低着头,看着手上的那张纸。 那是社团报到的通知单,可是令人感到奇特的是报到时间却是凌晨十二点鐘,正当真树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退社时,耳边传来一阵声音。 『孤寂吗?』 应该空无一人的教室却冒出女人的声音,真树并没有回头,他便知道那女人就藏匿在自己身后的那道墙上,露出侧身的剪影,那个女人一直都是那样,如影随形。 影子开始不安分的浮动,像是隻小蛇,扭曲着,这时真树才慢慢的回首。 『真树,你不该有朋友的。』墙壁上,是一张黑漆漆的女人脸,那女人的脸正扭曲在一起,露出悲伤的表情,不一会就裂开嘴笑了起来。 「够了……」真树双手握成拳头,愤恨的咬着唇,不敢再正视那道影子,然而那道影子却故意滑到了真树的身旁,将脸凑到了真树的身边,慢慢开口:『你朋友都得死。』 语落,影子便消失在空中,毫无保留。 真树斜眼看着自己的影子印在教室的地板上,便松了一口气。 ※※※ 此时此刻便是凌晨十二点,真树气喘嘘嘘的拿着社团的报到单来到了自己所就读的高中,照理说此时应该要有警卫的,可是警卫室却是空无一人的。 真树握紧双拳,心想就这么豁出去了,便拔起腿就往校园内跑,社团报到的地点竟然是那早已荒废许久的实验室,传说那间实验室在几十年前就因为一场实验导致危险的化学作用,使得整个实验室爆炸,教室三十二个人当场死亡,却尸骨无存。之后虽然整修了,但是常常有学生说会听到有人在哭喊,学校便决定将这个教室给荒废掉。 在凌晨的校园里,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唯一在黑暗中显现出来的只有墙壁上那亮着红光的警报灯,虽然说这灯总比没有好,但是那红色的灯光却是添加了更多诡异的气氛,令胆怯的真树不寒而慄。 真树无胆回头,只好不断的奔驰到四楼的化学实验室。 就在真树半闭着眼睛跑步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两眼睁得圆圆大大的望着前方黑暗中出现的身影,那绝对不是人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人用四脚走路呢?而且又怎么会有人长出尖长的嘴巴? 真树嚥了口口水,双脚像是被强力胶黏在地板上,不敢乱动,只见那巨大的身影不断的靠了过来,像是对于真树的存在感到好奇。 就在真树回首,想要拔腿就跑的时候,那隻巨大身影扑了上来,用着低沉的声音嘶吼着,而真树脑子里也闪过了──「自己绝对死定了!」这样的想法,不料,当那隻怪物距离真树只有十公分,眼看一口咬下将会把皮肉给撕烂时,不知怎么的,真树的身体发出了一道黑色的光芒,那速度极快,就连真树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树慢慢的回首,只是见那巨大的身影哀嚎的躺在地上,但是真树自然是没有多想,更徬徨的加快了脚步,往三楼的楼梯奔下。 而在那巨大的身影倒下后,忽然化成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那少年疼得在地上哀哀打滚,嘴边流出好几条血丝,模样狼狈不堪。 「哎呀!明,你当初不是自信满满的,怎么还会被一介凡人打得落花流水?」在那狼狈的少年──明,身边蹲着一个头发过腰,一点生气也没有的女孩。 那女孩站了起来,便往前走,奇特的是那女孩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发出,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女孩的双脚根本没着地,或许该说她连双脚都没有。 明咳了个嗽,便从地板上坐了起来,抹掉了嘴边的血,不满道:「花梨才是,刚刚自己也不是吓了一大跳?」 花梨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明,只是笑着往楼下飘去,但是在到达楼梯中间时,她才讽刺的回了一句:「如果要诚喜欢你,还差得远呢。」 明满脸通红,没好气的大喊:「要你管,死花子女!」 花梨只是冷冷的笑了一下,便在楼梯口消失了。 真树气喘吁吁的蹲在教室的门口,张望着四周,深怕那怪物会再次排山倒海而来,没喘几口气,真树便再次站了起来,身子却有些摇晃。 此时,真树心里非常懊悔自己没有像平介那样无论怎么跑怎么跳,都还生龙活虎的体力,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却只能蹲在这里,连走路都走不稳。 真树没走几步,便觉得自己虚弱的快要昏厥了。 『真是没用的孩子,难怪你父母要再生一个,而不理你。』那徘徊在真树脑子里的声音,挥之不去的梦魘再次出现,真树只是一脸嫌恶的望着这个出现在他眼前的影子。 「这也……不是你的事。」 『你不要装傻了,他死掉的时候你其实很开心的吧?表面上故作害怕,其实心里却是大笑着的,你和我没有什么不一样呢!』那影子越说越过火,像是纯心想要把真树惹毛似的。 真树没有多理会那影子,一开始的确是会被祂牵着鼻子走,但是即使生气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抱着这样的想法,真树不再理会那梦魘。 那影子看自讨没趣,加上一股讨厌的力量不知从何而来,便默默的消散在空气中。 真树将手放在心脏上,吃力的继续走着,却发现前面的走廊又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看到这里,真树差点昏了过去。 他停下脚步,呆愣愣的望着那影子不断逼近。 正当他发觉那影子不见时,他松了一口气,心想那十之八九是幻觉。 怎么样也没料到当自己再次转头看向身旁倚靠的玻璃时,上面浮出了一个上吊着双眼的女人脸,那面镜子距离自己只有几公分之远,而那玻璃开始伸出好几隻由骨头组成的手,往真树脸上抚去,真树先是吓到魂飞魄散,再是大叫了一声,便往后倒去。 在往后倒时,真树刚好被人抓住了手臂,这才没有摔到地上。 已经被吓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真树,只能闭着眼睛,深怕自己再睁开眼睛时会再被惊吓到。 「真是的,诚,你干麻搅局啊!」花梨没好气的咕噥着。 一听见人的声音,真树微微的睁开眼,却看见眼前那抱怨的女子脸部以下都是由白色的骨头组织而成的,真树差点没再晕过去,一个踉蹌便往身后男子的怀抱里鑽。 花梨惊呼了一声,大叫:「呀!这被明看到就惨了,诚,不可以啦,你太花心了!」 真树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便一把推开了诚,睁大着双眼,看着四周的人,哑口无言着。 谁也没料到那个叫做明的男孩早就咬着嘴唇,一副不爽快的样子站在旁边,眼睛猛盯着诚怀中那讨厌的男孩看。 「你们太超过了。」然而诚根本是块木头,连看都不看明一眼,就替那不熟识的男孩说话。 真树根本已经半昏过去了,哪顾得着身边这几个人吵吵嚷嚷的? 「我也觉得唷,这样可爱的新人以后应该都不敢来了吧?」那个叫做吉川英一的彪形大汉点了点头说着。 真树忽然瞪大双眼,用着慌张的眼神看着四周的人。 明立刻感到不满,这个讨厌的傢伙可以被诚搂在怀里,却还不惜福,不知不觉便恼火了,指着真树的鼻头,对着诚说:「诚,他根本就不是人啊!」 真树根本不知道那个少年在嚷嚷些什么,便一脸疑惑的盯着他看。 花梨露出恍然大悟的脸,用拳头打自己手掌,貌似也想到了什么,「对了,这个男孩刚刚的确把明给弹飞了,身体还发出奇怪的光线呢!」 ──弹飞了出去? 真树疑惑的想着,到底弹飞了什么出去,难道是说刚刚那个走廊上的庞大身影…… 真树立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你……是……」真树被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只能支吾其词的指着明。 明看见真树竟然对自己感到畏惧三分,立刻觉得藐视,一把抓住了真树的手,脸立刻化为一隻凶恶的白狐,对着真树张开血盆大口,真树泫然欲泣的想要甩开明的手,却被抓得紧紧的。 而诚立刻抓住了明的手腕,淡淡的说:「不要闹了,真树是我的朋友。」明这才不满的变回来。 明这时脸色更为难看,便噘着嘴,心有不甘的说:「真树、真树、真树的叫,诚明明以前都只叫我铃木,为什么一见面就叫他名字?」 真树茫然地昂首看了诚的脸一会,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便兴高采烈的问:「你是千叶诚吗?」 千叶诚是真树在以前的村子──真夜村,对面家的邻居,小时后诚和真树常常会玩在一起,很遗憾地,在真树妈妈发生了那不幸的事情后便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诚有一头接近墨黑,却又有点深绿的发色,可是他的瞳孔却是异于常人的黄褐色。 吉川英一眉头蹙得可紧呢,他猛盯着真树瞧,便对诚说:「诚,这孩子有点奇怪。」 诚不语,也跟着英一一起看向真树。 诚忽然开口:「真树,是你加入了那个……嗯,我们的社团吧?」看诚一脸彆扭,大概是不想把那入耳不堪的社团名字给报出来。 真树默默的頷首,诚便指着明说:「如你所见,这个社团的人都不是正常人。」 真树茫然的看着明--那清秀的少年的确在自己面前化成一隻白狐,那齜牙裂嘴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电影特效。 「先带他去教室,我们再跟他一五一十的说明吧。」英一建议地说道,而诚也点了点头。 对于自己乱打乱撞,碰到了倒楣事情能怪谁? 但是从今以后,雨宫真树也是绝对灵异社的一个团员了。 第二章《第二章 百鬼妖孽》 实验室中充满了一股神秘的氛围,四周的人都用着怪异的眼神看向真树,而真树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乖乖的坐在中间的桌椅上,不时搓揉着双手,瞄了每个人一眼。 英一是第一个露出微笑的人,便拍了拍真树的肩膀,用着大嗓门嚷着:「不用怕的,这里都是好人!」这句话真是……真树露出了一副「我不相信」的脸,并偷偷瞥了明一眼,如果不是诚阻止,他恐怕早就变成大白狐的肚中物了,何谈好人? 「刚刚那个啊,是大伙想出来要欢迎你的试胆仪式,不要介意!」英一一派轻松的说着,而真树则是低着头不语,不介意?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了,那魂跟魄也没人能索回,要他怎么不介意?还有啊,新人看到这样的场面一定都吓死了吧?要不是诚出现,真树搞不好也晕厥过去了。 真树勉为其难的笑了一下,这时,明却一屁股坐到了真树身前的桌子,用着霸气十足的口气指责:「不要笑得那么蠢,看着就恼火。」长着一张娃娃脸脸,说话却是口无遮拦,这叫做明的少年真的不好惹。 真树垂下肩膀,低声说了对不起,便不敢昂首看明了。 花梨总是喜欢在背后放明一把冷箭,这次也不例外,她椅靠着墙壁,冷冷的说:「你对诚的小猫这么兇,小心诚讨厌你喔?」 明依照惯例的瞪了花梨一眼,怒气冲冲的回:「吵死了,不关你的事情,鱼乾女。」对于如此难入耳的话语,花梨却只有耸了耸肩膀。 顿时,诚拉开了教室的门,走进了实验室,眉头正深锁着,心中似乎有放不下的事情,英一精明的一眼看穿了,开口便问:「诚,外面的状况还好吧?」 诚頷首,便走了进来,说:「暂时没有别的『东西』在。」听见这答案,英一也露出放心的脸,没多久,脸却又严肃了起来。 诚咳声叹气着,便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神情,说:「好了,我想我得向你说明一下这些傢伙的来歷。」 真树立刻把腰桿打直,露出了全神专注的表情,仔细聆听着诚接下来的话。 百鬼夜行,这是耳熟能详的传说,魍魎鬼魅选择在夜晚出现,但是这种鬼的夜游在传说中只会在夏天出现,在现实中,每天都上演,不与其深涉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存有妖怪。 而他们甚至会将人吞噬殆尽,喜欢嚐人类的鲜血、皮肉、内脏还有骨头,就像中国神话的神怪俢练内丹,好让功力增长,而百鬼妖怪就是藉着吃掉人类的肉体来增长更多力量。 首先,诚指向了明,解释:「明是狐仙,正确来说,这是一种叫做天命的东西,因为家中世代都是奉祀狐仙,所以狐仙就找上明。简单说……有点像是被狐仙上身的意思。」 再来,诚的指头瞄准了英一,说:「英一他是风狸和人类生下的孩子,所以外皮特别厚,应该可以说是刀枪不入。」 最后一个便是长相阴沉,个性却有些调皮的花梨。 「花梨是骨女,她祖先曾经有一个也是骨女,算是隔代遗传。」 除了明以外,花梨和英一都是百鬼之一,而风狸在记载上又称风生兽,模样似貂,火几乎是烧不死的,就连刀也无法刺入祂的皮肤,和英一彪型大汉的形象当真有三分相似。 骨女则是偏向厉鬼,生前因受到眾多凌辱,死后向世人索魂,却只剩下一层皮,简单说就如电影「画皮」的女子一样,但是花梨并非如此铁石心肠的厉鬼,而她也因为隔代遗传,所以能自由控制体内的力量。 说到底,那么诚到底又是什么呢? 只见诚笑了一下,眼神有些黯淡的说:「我是一介凡人。」 英一立刻搭上了诚的肩膀,开怀的笑说:「但是诚是法力很强大的人呢!」 真树对于什么百鬼、妖孽、神仙平时就没有多加研究,现在的情境对他来说有点难理解,却因为方才过大的衝击,不得不选择去相信。 「没有到强大,只是刚好家里是帮人驱鬼的罢了。」诚面无表情,声音甚至冷得刺骨的说着,但却可以发现他的眼神正默默游移着。 忽然,花梨走到了真树身后,便蹲了下来,用着乾扁的骷髏手抚摸着真树的背部,恶趣味的问:「吶,真树到底是什么呢?竟然让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绝对不是一般人吧?」 真树当下真的是吓傻了,完全不敢转头看花梨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只是颤抖着脣齿说:「抱歉……我确实就是个平凡人。」 花梨大大的咦?了一声,便问:「那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驱魔的项鍊或是符咒?」还没有徵求到真树的同意,却一把将真树身上穿的衣服釦子扯了下来,真树满脸赤红的发出了一点呻吟,却又不敢睁眼看眼前花梨骨头全部露出来的样子。 「哇啊!他身上真的没有那些东西耶,而且看他的反应……真树,你该不会是个处男吧?」虽说花梨是用了「该不会」这个字眼,但是她的语气却是充满了篤定。 「明,这小猫的皮肤好滑好细緻,你不只法力败给他,就连那方面的都……」花梨不识脸色的挑衅着,而坐在桌子上的明面有难色,却又因为诚在而闷不吭声。 英一蹙了眉头,拍了拍花梨的肩子,便低语:「花梨,你就别再说了。」 花梨噘了嘴,便替真树扣回釦子,说:「谁叫明自己也是花子女、鱼乾女、骯脏女的叫我。」 漠视了花梨与明那鸡肠鸟肚的两人,诚轻拍了真树的肩膀,用着一种不太好看的脸色望着真树,便说:「真树,有事情想要跟你说一下,方便出去说吗?」 真树愣了一下,忽然感觉到背后明那刺痛的眼神,但是真树即使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明会那么讨厌自己,点了头,便和诚往外走了出去。 在黑暗的走廊上只有诚和真树两人,而此时的诚却又高过真树一颗头以上,虽然感觉有些陌生,但是从诚身上散发出的成熟气息同时也让他倍感安心。 「真树,你……被什么缠上了?」诚一回首便斩钉截铁的问。 真树眨了眨眼,立刻想起那无时无刻都出现的影子,用着满满的讽刺的口吻和他说话的「人」,甚至是在母亲死掉时,出现的那女子。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感觉有东西跟着我。」真树说道,便将视线瞥到旁边,对于自己的身体又是从何时开始感到害怕的?或许是从母亲头落地那一次开始,发觉了自己应该出世的弟弟却死在胎中,那一阵疯狂的快乐让真树感到不对劲。 可是弟弟也害死了妈妈,这让他感到难过,两端矛盾的心情互相打击着,一下快乐,一下又感到肝肠寸断。 诚叹了一口气,便将真树的头搂到自己的胸前,细语了声:「对不起,在你母亲死掉的时候我没能帮上什么。」 ──温暖是什么? 每当真树幻想着两隻手都沾满了血却会感到温暖,但是这次不一样,并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温暖,而是一种流入心中的感觉。 「没关係的,事情都过去了……」真树紧紧抓住了诚胸口的衣服,虽然说没关係,但是想到当时那女人的脸,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甚至冒出冷汗。 诚淡淡的说:「但是……真树,你身上的东西很难处理。」 真树恍然睁开眼,往后退了一步,忽然感觉到一阵头疼,便听见脑内有一阵声音喊着── 『杀了他!杀了他!既然觉得温暖,就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把他的内脏攫出,将他的身体撕裂成两半,快阿!真树,不然他们会把你杀掉的!』 『真树,快动手啊!』 『会像以前那样被杀掉的!』 不对,诚不会杀掉自己的,不想要杀掉诚,可是……为什么心情会这么浮躁?这么想要拿着匕首桶入他的身驱中? 「住嘴!」 真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只看见眼前满脸错愕的诚,便觉得心头涌上一丝愧疚,自己竟然会对着诚咆哮。 「对不起,我……」诚一点觉得不开心吧?明明是想要帮自己,自己却对着他咆哮,自卑感在真树心中散开,让他难过得难以呼吸。 诚不语,只是轻轻的将自己的头靠在真树的头上。 ──明明自己的态度糟糕透了,为什么诚还要如此温柔? 真树缓缓瞑目,脑子的声音渐渐退去。 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想告诉诚不要靠近自己,想告诉诚会有危险,却因为自私的想依赖这一份小小温暖,而无法开口。 「喂,你们到底──哇啊!」 花梨一推开教室的门,便看见了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真树和诚正亲暱的将头靠在一起,而平日态度冷得有些过分的诚很少会做这样子的事情,就连对明也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一看到花梨的身影,真树立刻紧张的倒退一步,双颊滚烫的低首着地板。 「花梨,怎么了?」诚却一脸不以为然的问道。 花梨看诚没什么表情,便嘟了嘴,心想明的立场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然而她却只淡道:「英一说明补好结界了,要诚去视察。」 诚回:「神仙佈下的结界,怎么叫凡人视察?」 只见花梨耸了耸肩膀,说:「明才刚上手不久,你就好心好心帮他看一看嘛,还有我劝你,那个……在明面前不要太……」该说什么?好歹明和花梨也认识了一、两年了,她就好心的帮明说上几句话吧。 诚点了点头,便和真树说:「真树先回家吧,你爸会担心的。」 真树愣了一下,并不是对于这话题感到敏感,而是不希望让诚感到担心,但事实上他已经不和爸爸住在一块了,这件事情他却也难以开口。 真树点了个头便说:「好。」 罪恶感源于自己无法辩解的谎言。 ※※※ 在黑暗的走廊上可以隐隐约约听见东西拖行的声音,而声音越来越急促,彷彿被什么追赶着,忽然呼啸一声,那爬行的黑影瞬间被撕裂成两半。 站在怪物尸体旁边的是青色的貂,貂嘴边沾满了血,立即化为一个大男人,对着前头的白色狐狸说:「明,今天妖怪特别多,而且学校平常不会有妖怪的。」 前头的白色狐狸慢慢回首,雪白的皮毛在黑夜中如一道盈盈月光,又像是白雪降下一般,照亮四周,只见狐狸冷冷的将头撇过,不想要谈论这个话题。 「明,那个真树不是一般人,你也察觉到了吧?」英一继续说道。 但明只有冷回:「或许吧,先佈结界要紧。」 从以前明就是个醋醰子,这是眾所皆知的,但即使诚的态度过分冷淡,对每个人也都是如此,如今却出现了一个诚温柔对待的人,这醋劲能不大吗? 更何况,诚是明所奉祀的主人。 究竟为什么那些百鬼妖孽会衝着真树而来,没有人有答案,就算有……那答案亦是令人绝望的。 ※※※ 真树一个人走在夜晚的路上,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想到诚的脸就觉得安心,以后还能有很多时间可以和诚聊更多事情吧? 诚从小就是真树的好朋友,多年不见了,自然有许多心中话想说。 想到这里的真树不禁露出了难得的温暖笑靨,温暖的念头却也没持续多久就被道路旁树丛中的动物呻吟给打散了,生性温柔的真树立刻注意到了那可怜的动物,便拨开了树丛,抱起受伤的小猫。 这猫的腹部破裂,样子奄奄一息,却用着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真树,彷彿祈求真树给他一丝希望。 真树慌张的用自己口袋中的手帕将小猫包覆起来,好止住小猫腹部的血,却没料到那隻猫破裂的腹部忽然伸出一隻猫爪,而那隻猫下一秒就在真树眼前被猫爪撑破,血液四贱。 更骇人的便是从那猫腹部中变出的巨大猫妖,那猫妖有四条尾巴,且大得像是栋建筑物一样。 真树眼睛睁得十分大,不禁踉蹌了一步,跌坐在地上。 『吃掉你,就会有九条尾巴。』猫妖说着,眼看那大爪子就要一扑而下,但真树迅速的爬了起来,往旁边跌去,因此保住了一命。 但是好事绝对不会有第二次,那猫这次张开了血盆大口,欲将真树的头咬下。 第三章《九命猫又》 《第三章九命猫又》 真树瞪大着双眼看着眼前猫又张开血盆大口,下一秒可将人头咬下,真树脑子里甚至有了必死无疑的想法,也出现了自己可能会因这隻猫的残虐而尸首分裂的下场。 真树立刻闭上了双眼,只好任凭这残酷的命运蹂躪自己,接受死亡来临前的痛苦以及恐惧。 或许在下一秒这灰斑斑的马路上会多出几分色彩,就像渲染一块布般得轻松,染上一层鲜艳、温热的血红,在第二天则是发现一位高中少年的尸首难堪的躺在路中,头和身体分离。 在死前出现在脑海中的是那个才见面不久便要再次说再见的诚,这真的是讽刺极了。 弹指间,真树可以感受到那猫妖的利爪割过自己骨肉的刺痛感,甚至看见自己的鲜血如水花般的从腹部溅了出来,如血宴的轮舞曲,在空中漫舞着。 真树瞇起了眼,感觉到自己的背部着地,发出了碰撞的声响,或许是失血过多,身体也是无力的没办法动弹,就连要睁开双眼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啊──!』猫妖的脸扭曲了起来,身体着起了黑色的火焰,疼得牠张牙舞爪的咆哮着,甚至不断弹跳,想要扑熄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却带来反效果,烈火不断的蔓延,直到猫妖的脸被那火吞噬,只留下一阵凄惨的叫声。 『臭小子,你做了什么!』 真树奄奄一息的看着那被火吞噬的猫妖,自己却也是摸不着头绪,但是要紧的是他可以感觉到自已的腹部正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断的向外流,或许是划破的肠子因为肚子开了洞所以滑了出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真树觉得自己的确是快死亡了。 ──为什么是我? 碰上这种事情的总是自己,就连快乐的事情也没体验多少就要被上帝拉回他的怀抱了。 就在真树感觉到身体轻轻飘起的时候,眼前的猫妖寧静了下来,不,不是寧静下来,而是完全消失了,一点灰烬都没能留下。 感到怪异的真树猛然睁开眼,看见自己身在一处怪异的空间,便发觉自己腹部上的伤口也消失了,坐起身子的真树第一个看到的便是蹲在自己眼前的诚,诚的手触碰着地板,面容十分严肃,嘴里似乎在喃着什么,滔滔不绝。 但是一看见诚的手上有一串黑红色的项鍊,真树便想到那可能正是一种驱魔仪式,但是怪异的是伤口忽然消失掉,莫非刚刚眼见的也不过是一场梦。 诚猛力的合掌,周围刮起一阵强风,原本四周怪异的空间也消失不见,出现的却是刚刚走过却被猫妖袭击的街道。 诚将手放置在下巴处,看着地板许久,才将视线游移到真树身上,一脸关心的问:「吓到了?」 真树抿住了嘴唇,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却还惊魂未定,空中的风呼啸的吹着,发出令人畏惧的声响,真树如惊弓之鸟,将肩膀缩在一起,害怕的颤抖着。 诚拍了拍真树的头,心里感到复杂。 怪异--非常怪异,那黑色的火不是诚操控的,却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但是诚有个预感,那把火正是真树操控的,不,不是操控,应该说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召唤,那是一种死亡的业火,难以将其扑灭,正常人不可能做到如此程度。 明的确有说真树并非一介凡人,但是这样子就像是……神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九命猫妖非常挑嘴,平凡的人类不吃,特爱吃阶位较高的人类,种种因素综合起来便可以发觉真树确实怪异。 诚看了真树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演戏,或许真树真的不知道自己并非凡人,那怯怜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帮助他。 「真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诚的态度严肃,不茍言笑的样子让真树缩了缩肩膀,摆出紧张的态度,便頷首。 诚犹豫了一会,便说:「刚刚缠上你的那是猫又,祂是个大妖怪,我也只是暂时把祂转移走而已。」 真树愣了一下,便无辜的点头。 「你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但是那是一个叫做『魘』的东西,就像是把你的精神转移到梦上,假使你在魘中受伤了,这时候如果施展魘的人关起魘,魘中所受的伤会全部转移到现实中,也就是你在现实中会受和在魘中一样的伤,死亡也是一样。」 听着诚的解释,真树倒抽了一口气,或许在真树断气之后那隻猫又正是打算把魘关掉,如此一来现实中的真树便是必死无疑了。 诚的手比出了一个二的手势,说:「魘关掉的状况有两种,一,施述者受严重的伤,被迫关启,这个会转移到现实中。二,施述者以自己的意愿关启,这也会转移。相反的,如果非施术者关启魘那就没事了。」 或许是有听没有懂,真树只发愣的看着诚,不知道诚在说的究竟是外星语还是日语。 但是听起来魘不是个好东西,单纯的真树立刻问:「那、那为什么要施展?」 诚若有所思的低头,沉沉的说:「要闯入他人的魘恐怕是有阶位的修行人才办的到的,开魘的原因就是为了隔绝外面世界的打扰,但有时候是为了不破坏外面世界的人跟东西才开的。」 感觉就如小说内容般的科幻、不切实际,但是它的确是发生了,这点让真树没办法反驳它的真实性。 真树的脸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而且死气沉沉的低着头盯着地板上瞧。 其中那件事情还是让诚十分在意。 「真树,在我离开真夜村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这么一问的真树身子颤抖了一下,彷彿是想起了难过的回忆。 但是,眼前的诚是真的在关心自己,不可以对他撒谎,可是那样的事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真树几次想开口,却又顿住,整个人露出愧疚的样子看着地板。 终于,他鼓起勇气,便说:「是这样的……」他将来龙去脉向诚细说,诚也专心的听着他说明。 真树的样子不像人是因为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第一次是袭击他的明被怪力弹开,第二次便是业火的召唤,如果刚刚不是真树的业火,诚恐怕也是难以闯入猫妖的魘。第二便是真树的样子,真树的脸苍白得可怕,传闻中有种女妖叫雪女,或许拿雪女来形容真树真的很适当,乌黑的头发更是衬托出真树肤色,就真的要说,他的嘴唇也是有些发白的,完全不像是活人。 如果有一天突然有人跟你说:「你不是人类。」这样的话,当下一定会十分打击,想到这点的诚无法对真树说实话。 诚牵起真树的手,便将一串白色的项鍊放在真树的手上,那串项鍊的珠子晶莹剔透,就像是玻璃,但实质比玻璃来得坚硬许多。 「带着它应该会比较安全。」诚说道。 而真树看了一下,露出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将项鍊带了上去。 诚再次想起在刚刚在学校,真树离开后,明所说的话…… 银白色的狐狸束起尾巴,站在诚身边,问:「诚,你为什么要和那孩子靠近?」 诚只是静静的看着走廊,没有多给予回应。 「他身上的气息你感觉到了吧?真的很不舒服,就像是极端的黑暗,在被他弹开的时候我就发觉了。」 诚愣了一下。 如果真的是这样呢? 懂得斩妖除魔的诚一向都是不带任何情感便可将怪物的身体撕裂的,若正如明所说--「极端的黑暗」便是指妖怪,那么自己真的又能像之前那样,不动声色的将真树给杀掉吗? 不可能──即使是个有颗铁石心藏的人,眉头多少也会蹙一下。 更何况杀掉真树这样的事情是做不到的。 也或许是明讨厌真树才这样说的,诚告诉自己不可以想太多,一切都安然无恙。 从回想中将神拉回来的诚将视线对上了真树的。 「我送你回家吧。」诚说道。 真树莞尔,便点了头。 回家的路上真树和诚说了很多小时后愉快的事情,像是在神社前的大树下约定过的事情,还有许多的恶作剧,甚至是把隔壁爷爷的花盆打破,许多琐碎的事情变成回忆后却是无限美好,甚至会再次怀念那无忧无虑的时光。 「真树不可以忘记我,这是我们说好的。」年幼的诚在树下牵着真树着手,认真的说着。 真树天真的笑着,便说答应了诚。 诚踌躇了许久才从背后拿出一朵梔子花,满脸害羞的说:「那、那真树可以答应长大后……嫁、嫁给我吗?」虽然是童言童语,但是当时的诚就十分喜欢真树。 真树歪了头,问:「嫁给诚?」 诚深怕真树会拒绝自己,便将手放在胸膛上,激动着说:「对、对啊!我、我可以照顾真树,为了真树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真树只是呆滞的看着诚,最后点了头,说:「我要嫁给诚。」 说到这里,诚和真树两人的脸都红了起来,就连原本走路会碰撞到的手都缩了起来,两人也是羞涩的看着另外边。 小时后说什么嫁不嫁,男生之间无法结婚这样的事情当时才没概念呢。 「那、那个……诚。」真树含蓄的说着。 诚也害羞的嗯?了一声。 但是被这么一问的真树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本能的喊出了诚的名字。 他支吾了几声,便说:「我……我会很讨厌吗?」 诚停下脚步,看着真树的背影,意识到诚停下脚步的真树也随着诚驻足。 诚淡笑,便说:「没这回事哟。」 被这么一说的真树脸再次滚烫了起来,其实他很清楚自己心里想问的──「如果是现在,你还会说想要娶我吗?」这样的话只限于真树的脑内思想,无法开口问。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你的约定,我也一直觉得很开心能听到诚这样说。 更深的牵绊,让诚更加畏惧明口中的「极端黑暗」有一天成事实的下场。 ※※※ 真树看着白色的兔子在自已腿上窝着的样子,这隻兔子是爸爸给的,或许是怕真树会太孤独才决定让一隻惹人怜爱的兔子留在真树身边,真树也十分疼爱这隻兔子,每天在学校心不在焉都掛在这隻兔子身上,就怕牠会饿着。 露希正是这隻兔子的名字,虽然露希是公的,但是却有着可爱的名字。 只要真树拍露希的头,露希的嘴巴就会弯起来,像是在对真树微笑。 但是今天,真树呆呆的摸着露希的柔毛,脑子里却是一天内所遇上的荒诞事情,不仅是身心疲倦,甚至还有些惊魂未定。 将露希放回笼子的真树刷了个牙便窝回被窝中,真树躺在枕头上,看着眼前窗户外被风轻吹得树,树叶摩娑着彼此,沙沙作响。 忽然,一阵低沉的嘶吼声从外面传来,真树瞪大了眼,害怕得将自己缩在被窝中。 但却又觉得有什么在那看着自己。 用着虎视眈眈的眼神…… 真树握紧带在颈子上的白色项鍊,冷汗直流,口中默问了一句:「谁在那?」 顿时,窗外浮出了一隻大猫的脸,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是刚刚想要袭击真树的猫又,看到那猫又的脸真树简直快要昏过去了。 『你……长得像人类。』猫又低沉的说着。 真树愣了一下,便思考着祂这句话的含意,自己正是个人类,又怎么能不像人类? 猫又的眼睛像是弯刀一样锐利,眼神中藏有笑意,『你好像没发现呢。』 真树犹豫了一下,便小声问:「发现什么?」 『像这样没知觉的傢伙竟然是我的主人,真讽刺。』 ──祂在说什么? ──刚刚不是才张牙舞爪的差点害我一命呜呼,现在却说我是他主人? 真树鼓起勇气走到窗边,便将窗户打开,与猫又相望,这隻猫又现在没有要发动攻击的样子,或许可以稍微谈谈,真树有了这样天真的想法。 「你说的主人是指什么?」真树问道。 猫又不语,只是摇着那只剩八条的尾巴。 『强大的怨恨就是主人,你的存在是个诅咒,就只是这样。』猫又口出犀利之语,令人不悦。 「强大的怨恨……?」 猫又咯咯的笑了,『能把地狱的业火给召唤出来的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多么扭曲的存在。』 真树不喜欢这隻猫又的说话方式,感觉讽刺极了,而且也不多做解释,一切完全没有一个思考的起头,只有一个个没头续的谜团。 猫又的尾巴甩了甩,发出铃鐺的声音,『虽然很不甘心,但遇到危险的时候是着召唤我吧……』语落,猫又庞大的身影从窗口消失,留下真树一个人呆呆的望着窗外。 笼中鸟,那个没被生下来的孩子究竟是谁? 永远在妈妈的子宫中哭泣,无法见到天日。 笼中的鸟儿,什么时候飞出来呢? 从那……不再有生命的子宫中飞出来。 《第四章 桥姬章一》 命案 《第四章》桥姬章一命案 晚间十一点五十九分。 豆蔻年华的少女独自漫步在浓雾瀰漫的街上,平常少女都会经过那有着木造小桥的公园河水边,今天也不例外,公园的另一个出口正是少女回家的方向,除了这条路以外只有另外一条路,而那条路就等于是在绕远路,这令少女在无可奈何的状况下只好走这条路。 公园外是一条羊肠小径,步行二十分鐘后才会到达公园。 少女手中拿着手机,脸上尽是欢喜,用着高亢的声音和电话那头说:「是啊!志木答应要跟我交往了呢,今天也是,我去了他家,结果两人就发生了那样的关係呢!」或许是有些肤浅,说出这些话的少女脸不红气不喘的。 说着说着,少女走到进了公园,平时这公园里还会有几对恩爱的情侣放闪光令人不知道视线该放去哪才好,但今天公园却毫无人烟,唯有几盏路灯在黑夜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少女走了几步,便愣了一下,在她身后有种毛骨悚然的视线紧盯着她不放,她猛然的回首,只见公园的木椅上坐着一个女人,首如飞蓬,盖住了苍白的脸,女人微微张开了嘴,黑色的嘴唇清唱着── 『可怜的女人啊,女人啊,来到桥头边,问你的丈夫何处去……美桥姬将离……』 女人离少女有些距离,但是歌声彷彿在耳边回盪着,当这几句唱回后却又是不段的重复,而且音域一次比一次还高。 少女被这女人吓得魂不守舍,却立刻回了神,拔了腿就跑,跑上了可以越过水面的木桥,但在奔过桥时,她的脚却卡到了木桥的细缝中,她以为那是自己高跟鞋的后跟陷进去,而抬起腿想要将它拔出来。 抬了几次却发现脚牢牢的卡在地面,低首一看才发现桥的旁边伸出了一隻苍白的手,将她的鞋子紧紧押在桥上。 『可怜的女人啊……』 河面浮出女人黑色的头发,再是一双恶煞煞的眼睛从水里浮出来。 『你逃不掉的,任何人都别想。』 ※※※ 真树的手不安分的在颈子上的白色项鍊玩弄着,平时上课认真的他今天却是格外的心不在焉,两眼沉静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猫又……吗。」他嘴里喃喃自语着,却没注意到老师紧迫的双眼已经落到自己身上,正准备叫真树站起来。 「雨宫同学。」老师推了黑框眼镜,不茍言笑的喊道。 「嗯?」像是种反射性的动作,真树随便的应答着,但在下一秒他却露出了错愕的脸,将椅子往后推,用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站了起来,椅子却像是在跟真树作对似的往后倒,真树往后转向要把椅子搬起来的时候却又不慎踢到自己的桌子,桌子也顽固的往右边倒去。 碰!的一声,班上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紧闭上眼,当他们意识到真树的笨拙举止后却又哄堂大笑。 「对、对不起。」这种丢脸丢到家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羞涩的真树总是会做出笨拙的事情来。 坐在真树旁边的平介也露出笑容,却又不好意思笑太大声。 「好了,雨宫同学,老师刚刚讲到哪了?」 真树不安的抿了抿嘴唇,在课本上寻找着老师上课的踪跡,却发现自己连重点都没画。 「啊……请问是在讨论和角公式吗?」这是一个毫无自信的答案。 「那不正是上堂课才说过的?」老师一脸笑盈盈的说着,而真树则是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 这是一种上课不专心的惩戒,对于弱不禁风的真树来说这是地狱的十八大酷刑之一,两手提着水桶呈现半蹲姿势的真树双脚正无力的颤抖着,两手的手臂也彷彿被千斤大石压着,无法好好的平稳举起。 最近的确是想太多了,真树这么告诉自己。 虽然和诚相见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但是最近也发生了太多无法解释的现象,这种现象不但没有缓和的情况,反而还变本加厉的在他的生活中放肆着。 一下子不是晚上睡觉会有一双脚捶在自己眼前,一下子又是走路的时候撞到一个血肉糢糊的人,身上因此沾黏到尸块和血浆。 就连昨天也是,一个可怕的小女孩在他的床上活蹦乱跳着,打扰他的睡眠,嘴里大喊着:『起床陪我玩,陪我玩!』 而诚给的那个项鍊一开始还挡的住那堆扰人的傢伙,最后真树却发现那白色的项鍊开始变成黑色,有时候带在自己的颈子上还会出现一条红色的线,深深的烙在他的皮肤上,就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烧到。 想到这里,鐘声终于响了,真树才将那两桶水提到水槽去倒掉,如释重担的甩了甩手、扭了扭颈子才有一种紧绷筋骨全展开的感觉。 正要走进教室的真树却被平介从背后一把搂住。 依然是隻摇着尾巴的小狗,平介用着欣喜的笑容问:「真树,你上课一直看着那项鍊呢,是谁送的?情人?」 对于这样的问题真树一向不擅长回答,只是淡道:「是朋友送的。」这样一个简单的回答忽然令平介感到失落,并不是答案本身没什么趣味在,而是因为真树的态度最近越来越冷淡了。 「阿……话说回来,真树,你知道那个三班的理津子消失的事情吗?」平介一向是个八卦消息灵通的傢伙,如此重大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这件事情真树可没听闻过,只知道那个理津子似乎是校方的头疼学生。 看着真树疑惑的脸,平介也不等他回应,便说:「大概是前几天的事情了,早上去公园散步的老人家发现公园的河水里有个浮尸,但是没能找到头呢,最后是从掉落在旁边的手机调查出理津子的身分。」 真树沉思了许久,这附近也只有一个公园,而那公园外有道小路,步行到公园至少要二十分鐘,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小河不过是道清浅,怎么会有人淹死呢? 「怎么想都不觉得是自杀阿……」平介说着。 那是当然的,自杀后的头又怎么会与身体分离? 平介忽然莞尔,用着兴奋的口吻说:「想到这里真的会觉得是桥姬在作祟呢!」 真树只是静静的盯着平介的双眼看,总觉得平介好像知道些什么,桥姬真树也听说过,大致上有两种说法就是女人的怨恨所聚集成的鬼或妖怪,会把男人拉下水。第二种就是守护桥的神明了。 「或许是呢。」说着这句话的真树双眼却是盯着平介身后的女孩,那女孩的身体可以看到教室后的摆设,顾名思义又是那种东西了,但是这个女孩的上半身却是有些清晰的。 『百鬼之王……』那女孩淡道。 正当真树仔细的看着那女孩的双唇,细读着她所发出的字句时,身边的平介出奇不意的拍了他的肩膀,令他吓了一大跳,眨了一个眼却不见那女孩的身影。 「我说真树,你难道都不会好奇吗?像是那种都市传说啦,厕所的花子、女学生上吊的化学室或是看到前世的镜子……这种东西你都不觉得有趣吗?」无知的平介摆出好奇的脸说着,真树感到有些反胃,那种东西恐怕是必之唯恐不及。 真树默默的摇头,表示不赞成。 「嘖嘖,真是的,我想说今天晚上可以去看看理津子死掉的现场,搞不好会有什么惊奇的事情呢!」说着这句话的平介一点都不知道背后的恐怖与危险,犹如涉世未深的孩子。 真树只是冷道:「那样太危险了。」 平介眨了眨眼,像是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何错,「不然真树陪我去,那样或许会比较好?」 真树只是默默的看着平介的双眼。 那种天真的瞳孔虽然略有孩子气在,却令人感到不适。 ※※※ 今天也是社团聚集的日子,到了凌晨十二点真树总是躡手躡脚的走进校园,而从第一次以后,偶尔也还是会有想要恶整真树的衝动,却想到上次被弹飞后所受到的伤到现在都还未能平復变放弃了这念头。 在明心中,真树就是一个「一脸无辜事实上却很危险的讨厌傢伙。」某中面来说是如此,当然,就是竞争诚的时候。无辜的真树似乎比较得宠。 今天依然是五个人共聚一堂化学实验室,明坐在桌子上梳着自己柔顺的银白尾巴,花梨则是将自己脊椎骨拔出来玩弄着,英一也是露出严肃的表情,双手叉在胸前,思考着事情。 这时诚从教室外走了近来,环顾了四周,才开口:「英一,最近有什么要处理的事情吗?」 英一愣住了一会,才若有所思的点头,「三班的井上理津子、还有医院的那件事情。」 一听到律津子,真树就想到平介说的桥姬,便静静的听着英一和诚的对话。 「很麻烦呢……那个。」英一说道,语气有些沉重。 「怨气这种东西还是自己化解比较重要。」诚说着,「明天晚上聚集在公园处理,可以吧?」 英一似笑飞笑,便说:「如果不再死人的话会比较轻松呢。」 霎时,诚的眼神中露出一股杀气,令人毛骨悚然,口中念念有词:「本来就该都灭掉的,那种怪物。」 ※※※ 晚间十二点半,离开学校的真树望着自己的手机,想着平介今天早上和他的对话,心里不禁担心着平介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举止,丧掉自己的命。 见识过猫又的真树心里明白魍魎鬼魅绝不可招惹,要那时候是诚出手相救,自己恐怕早就是猫又的腹中物了吧? 「怎么了?」走在真树后头的诚忽然问道,真树愣了一下,明明是背对着诚,他却也可以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真树靦腆的笑了一下,「没事的。」这样的笑容有时候可以骗过许多人,有时候却是瞒不过他人的法眼,而其中一个正是指诚。 诚粗鲁的捏了真树一边的脸颊,脸上表情却冰冷若霜,「你知道你撒谎时都会露出这种笑容吗?」当诚手放开真树脸颊那剎那,真树的脸温度急速的上升,用手轻抚了自己被诚捏过的地方。 「为什么你都会注意这些事情?」真树问道,而一个内心深处不坦白的人最害怕的就是碰上可以将自己的心思看穿的人。 「或许是因为真树才特别注意的,也可能是把观察你当作一种乐趣。」诚说出的话有些令人害羞,但是他却神态自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字句让真树的心情是多么的纠结。 这时,诚停下脚步,真树疑惑回首时,诚的手却碰触到了他的眼窝附近,便用着忧虑的眼神问:「你最近黑眼圈很重,有没有好好睡觉?」 真树瞇起了眼,「有睡,但总是睡不太着。」 只见诚忽然莞尔,用着有些曖昧的语气调戏着真树,「我是不介意陪你睡呢。」真树脸红耳赤,被诚这句话骚扰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默默的开口:「我家的床是挤、挤不下两个人的……」很显然的这并不是重点,而是因为害羞而乱了脑子才说出的藉口,好让话题过去。 诚用手搓乱了真树的头发,「跟你开玩笑的,笨蛋。」 或许只有在真树面前诚才会露出这样爱捉弄人的个性,这样的诚却也有真树不知道的故事。 ※※※ 真树将露希放回了笼子,在那之后便再三的检查自己的简讯,发现没有来自平介的简讯他便松了一口气,想着也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应该就寝了。 就在有这种愉快的念头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原本以为是那冥顽不灵的平介传来的,但是当真树打开简讯却发现手机上没有显示对方的号码,简讯内容也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我在公园,你要来吗? 这样的简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更是坐不安席,即使想要当作没看到也会一直在脑子中盘旋不去。 『是因为人类而动了情?』 不隻从何冒出来的猫又甩动着八条尾巴,坐在真树的床边,赤红的双瞳正恶狠狠的瞪着真树看,意外的却没有之前那股杀气。 真树眨了眨眼,看着那隻猫又,或许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畏惧祂了。 「你说……人类?」真树问道,对于这隻奇怪的猫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他一直都是百思不解,一下子主人主人阿的叫着,一下子又用人类这种统称,彷彿真树跟人类相异。 猫又没有多说什么,骚动着的八条尾巴轻柔的抚上真树的脸颊,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在你充分了解到快乐是什么后,命运会加以摧毁你,让你连一点光明都触碰不到的。』语落,猫又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便伴随着笑声的消散消失在空中。 真树不喜欢猫又说的话,从来就没喜欢过,总是那么冷嘲热讽,但却又不知道话中的絃外之音。他的话就像是步行在迷雾中,似懂非懂,却觉得在浓雾后似乎有更大的隐情在。 真树一个人望着手机上的简讯。 ──如果真的是平介呢?那样他会遇到危险的。 这样忧心忡忡的心情扰得真树没办法入睡,起了身便换了一条卡其色的牛仔裤,在白色的睡衣外配上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胡乱整理了头发便奔到了玄关。 而那白色的项鍊却一直戴在他的颈子上,原本晶莹的白色珠子却再这时发出黯淡的紫黑色,持有它的真树却没有注意到这点。 在关上门的那剎那,猫又的影子现身在走廊上,两隻炯炯有神的瞳孔盯着真树走出门的背影。 『真是个多情的主人。』 ──那个不曾感到深恶痛绝的你,或许有天会被黑暗洗礼。 《第五章 桥姬之二》 母亲 《第五章》桥姬之二母亲 凌晨三点的马路上只有几展路灯微弱的闪烁着,真树卖力的奔跑着,寧静的夜晚中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格外的大声,夜风萧萧吹拂,叶子簌簌落下,无声无息的躺在柏油路上。 真树驻足,上气不接上气的站在半路中喘息着,由于过度的奔驰令真树的体力消去一大半,加上好几夜辗转反侧,原本弱不禁风的身子在此时倍感疲倦,就连稍微移动步伐,就会有一阵晕眩衝上脑子,他双膝击地,全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似的没办法使劲。 这个感觉就和那时候一样,和在遇到猫又的感觉一模一样,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凡,但是却在不知不觉间起感到毛骨悚然。 正当真树这么想的同时,道路上的路灯在弹指间全部都熄灭了,眼前伸手不件五指,四周的空气也冰冷了下来。 真树的身体无法动弹,背后就像是有个人压在上面般的沉重,真树瞇起双眼,在原本黑茫茫的道路上忽然起了大雾,而在四週似乎有人正呢喃着,是一个成熟女性的声音。 『要不要来……?』 真树明确的听到了声音这么问,但是他也不清楚那声音究竟是在说什么,只是对于那磁性的母音感到一股熟悉,努力的昂首想要看穿雾那端开口的究竟是何人。 『一起的话,一定很开心的,对吧?』 ──会很开心。 ──会很幸福。 如果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的话,一定会很快乐的…… 在浓雾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出现在真树眼前的是一双女人的脚,脚上掛着一条红色锁链,锁链蔓延至无止境的黑暗中,真树的手碰触到了女人的双脚,那双脚毫无体温,一阵冰凉侵袭了真树的皮肤。 「母亲……」 小时候,妈妈总和真树一起坐在暖炉中看箱型电视中上演的无聊相声,虽然那相声都不怎么好笑,但妈妈总是会笑得很开心,说着:「啊!那主持人的脸真是太生动了!」 有一次看完相声的妈妈起身去晒棉被,脚却不小心被地板上翘起来木头给划伤了,那道伤口长七公分宽一公分的伤口从此之后留在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脚上,形成一道碍眼的伤疤,明明是身为女人的真树母亲却笑着说:「就只是一道小小的伤口,只要不是真树受伤都没关係的。」 现在,在真树眼前的那脚上就留有一道长七公分,宽一公分的伤口,一切都再熟悉不过了。 『真树,我是妈妈。』女人莞尔一笑,清秀的脸依然发出母性慈祥的光辉,就像是在对初次问世的孩儿打招呼一样露出欣喜的神情。 母亲的身影有些模糊,穿着白色的长裙,留着黑色的顺发,裙子上沾染着一大片尚未乾的腥红,脚踝上的红色锁链发出鐺鐺声响。 『和妈妈一起走吧,真树,会很开心的。』母亲蹲下身子,冰冷的手握住了真树的双手,纵使眼前这女人再温柔,真树的脑子里却无法将她死亡的样子挥除,也是因为眼前的母亲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才令真树更痛苦。 如果有些事情只要默默的接受便可以逃离现实,那或许也不错,从来不是真树的错,他只是错在被留在世上,得背负所有死去的人所留下的痛苦和折磨。 死后究竟会去哪里? 活着又是身于哪里? 这些,真树都想过,当活得快要窒息时就会想要脱离一切到另个世界去,当明白死亡就是一切归零后,又希望可以回到那时而冰冷时而温暖的世界中,纵使下场依旧是体无完肤。 只是有时候累了,会想念那个温暖的肉床,曾经孕育自己十个月的地方永远是最寧静、最温暖的地方。 真树闔上双眼,「一起走吧……」 他听到眼前的女人轻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转瞬间就穿越了柏油地面,沉入了一片血海中,一切都像是幻觉,但是水中令人难以呼吸的感觉却非常真实。 真树不断的往下沉,直到背部贴上一个柔软的东西,那就像是子宫的肉壁,紧紧的包腹着他,子宫四周的肉块更是活生生的跳动着,还可以清楚的看见血管沿着肉壁蠕动着,甚至可以听到肉块流动的水声。 ──这里,是自己在接触残酷之前所待过的地方。 肉块紧紧的包覆在真树的皮肤上,不断的蔓延在他的全身,直到脸被血给盖过,一点空气都无法呼吸到为止。 「妈妈……」 ※※※ 「我永远不懂你的想法呢,诚。」明厥嘴说着,越是看着诚不介意自己生气的样子,明越是愤怒。上次诚对真树笑了,那种笑容明从来没有看过,而且在上次社团离开的时候,留在教室的明也看见了有说有笑的一起走回家的真树和诚两人,诚还亲暱的摸了真树的头,对于这种有差别待遇明已经忍无可忍了。 诚乜了满脸怨忿的明一眼,低声问:「像是什么?」 「像是……你对那个故作无辜的傢伙为什么那么好?」这是一个禁忌性的话题,一般来说诚都会有些不悦,但是这次说到真树就不太一样了。 诚只是露出一种曖昧到令明小鹿乱撞的神情。 「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要说他是我在乎的人也不为过吧?」说着这句话的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是多么幸福,或许就是喜欢真树没头没脑、冒冒失失的样子,但是那个奇怪得傢伙却又时常令人担心。 「诚真是个木头。」明不满的细语着,从以前诚就都没能发现他的情感,直到现在,在一个喜欢自己的人面前还说着别人的好。 明弯下腰,侧望着诚的脸问:「对了,诚叫我出来究竟是有什么事情,你到现在还没说清楚呢。」 诚张开了手掌,一道白色烈焰从诚的手掌上燃烧而起,火开始扭曲变形,在一瞬间化作黑色的火苗,开始微弱。 「大概就是这附近了,你先佈下结界。」诚下令,而明疑惑的望着诚,但是也没有怀疑太多便张开双手准备佈下结界,煞时间,一串黑发缠住了明的手,明一阵作呕,奋力的甩开那扰人的黑发。 诚冷冷的说:「果然。」便用食指指向那串黑发,黑发瞬间被一阵白色火焰熊熊燃烧着,最后传来女人悽惨的尖叫声。 「明,前方五公尺有东西。」诚食指指向前方的公园,明也敏捷的化成了一隻白色的狐狸,尾巴倏的一扫就扫过了诚指的五公尺处,那条银白色的尾巴缠上了一个躯体,明举起尾巴,便把那东西重重的往地上甩。 地板上瞬间出现一道裂缝,明也跳回了诚的身边。 「放心,祂掉到我们的魘里面了。」诚单脚蹲在地上,周围已经划出一道红色的咒印,咒印正往外快速蔓延开来。 出现在空中的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女人有着清秀的容貌,女人的皮肤忽然脱落,出现在皮肤下的是一个样子狰狞,身穿红色和服,手如飞蓬的女妖,黑色的嘴唇大力一撑,里面掉出蛆和蟑螂挣扎般的扭动在地上。 『碍事!』女妖咆哮着。 明瞥了诚一眼,「诚,你不是说明天才会来收拾这傢伙的?」 诚甩下手中的珠子,各个珠子在土地上化为一道红色的锁链,蠢蠢欲动着,「前提是祂今天不伤害人。」 听到这句话的明更能断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十之八九是错不了了,鼻子灵敏的他只要一嗅就可以闻到附近有那「傢伙」的味道,味道还很浓,应该是不久前才来过。 诚的手一挥,地板上的红色锁链立刻绑住了女妖。 「你区区一个魍魎,抓生人究竟有什么企图?」 女妖裂开嘴巴一笑,原本只是讽刺的轻笑,忽然像是失心般的大笑起来,红色的锁链也深陷进祂的骨肉中,摩擦出黑色的血液,滴落于泥土上。 『男人、女人,我都要亲自杀光,作为人类的你理解什么!』 所谓魍魎鬼魅亦有两种,魍魎即是妖怪,鬼魅却又偏于怨恨极大的亡灵,鬼魅几乎都是借助祂人的愤怒成长,魍魎便是本身是妖,所以法力较为强大。 眼前的桥姬便是可化为人型的魍魎,却在人间受冤屈而扭曲成长。 对诚来说,鬼怪无道理之分,一切皆诛之,若是成了鬼怪又害人更是不自爱。 「明,你嗅的出真树在哪吧?」 明心里尚有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回了个身子便向真树的方向奔去,他知道真树就在公园里十一点方向的小河,真树身上的气味不会骗人,那股青草味从第一天认识结下仇怨就忘不了。 桥姬双手一扯,便把好几道红色锁链扯开,反应极快的诚直接将祂往地板上拉,更多的红色锁链像蛆一般的爬向桥姬,将祂紧紧束缚。 「你造了这样的孽,我是不可能放你一条生路的。」诚冰冷冷的说着,红色的锁链也在弹指间被烧了起来,桥姬的皮肤像是脱水般的开始乾裂掉,就像是陶土一样碎裂成好几片在地板上。 『哈哈哈──!孽?再多的孽也不比人类来得多,我不求你们放我生路!』 诚冷若冰霜的双眼只是静静的看着桥姬最后被烧成灰,即使是死到临头也对着人类抱着极大的怨恨的妖怪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他根本无法理解,但是他知道这辈子他都是无法原谅这些妖怪的。 即使烧了一百隻、一千隻,他都没办法平復自己被祂们伤害的痛苦,就连那晚的记忆都还很清楚,歷歷在目,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恶梦般缠绕着他,每夜皆是痛苦不堪。 桥姬化为灰烬,在最后用着一颗痛苦的眼珠子望着诚,『任何人都不该违抗命运……你和他都一样……』挫骨扬灰的桥姬只留下一件红色的和服,和一块紫色肉块。 无论是百鬼之妖还是一般魍魎皆生生不息,就如轮回,死了一个再转一个,桥姬是永远死不了的,但孕育出的不过是另外一个桥姬罢了。重新孕育的妖怪会忘记一切,重新成长一次。 红色的锁链也代表着地狱,被抓到地狱的魍魎以及鬼怪皆无法回到极乐世界或是人间,诚就是执行这工作的,就像牛头马面,不过他只惩处那些不遵守妖道的怪物罢了,一般生死管不着。 诚关起了魘,四周的法阵也从地上退去。 银白色的狐狸甩着尾巴走来,背上载着一个昏迷的少年,尖锐的双眼直勾勾的望向低头沉思的诚,走到了他身边便将身后的真树放下。 「他差点溺死在水里,不过现在没事了。」明说着,便舔了自己分岔的尾巴。 诚依然用着懊恼的神情望着地上红色的和服,第九百五十二隻,眼看就快要一千个了,等到到达一千个就是他面临难题的时候了。 他看着昏厥的真树,心中再次有心安的感觉,便转头对着明说:「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接下来我会想办法的。」 明只是眨了眨眼,再次化回人型,正打算离去时,便停下脚步,低语了一句── 「你有想过要亲手烧死好朋友这种事情吗?」 诚选择不语,对于明说出这样的话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只是默默的用着自己冰冷的指头在真树头发上不安的来回搔动着,眼看诚没有回答,明也只是自讽的笑着离去了。 诚背起真树,让真树趴在自己的背上,昏迷的真树却紧紧的搂住了诚的肩膀,在诚的耳边细语着:「妈妈……」 ※※※ 爱着那个男人,向那样推心置腹甚至是剖肝沥胆的对待一个人在祂的五百年「人」生中从来没有发生过。 因为那男人总是忧愁的望向水面,所以祂都看在眼里,祂知道男人思念着自己逝去的妻子,一开始只是觉得男人看起来很痛苦,最后想帮助他却变成了将自己推入火坑的举止。 化作人貌的桥姬选择了化作男人妻子的面貌,回到了男人家中,男人并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是欣喜的抱住了祂。 而祂,从来不知道人类有这种令人心安的温暖,已经慢慢的将自己视为人类,忘记自己桥姬的身分。 直到最后,真正的妻子也没死去,再次回到那家中后,丈夫发觉到桥姬的身分,便召集了村子里所有的人将桥姬赶出村庄,过于悲悯的桥姬不忍心伤害任何人,便让男人的匕首埋入自己的胸口,在最后往身后的悬崖摔了下去。 即使是心甘情愿的,最后还是產生的怨恨。 也不知道究竟是沉睡了多久,当祂再次睁眼时,故人和爱人都已经消失了。 自古,所谓怪物就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类从身边死去,一辈子只有孤独相伴,甚至是一辈子都得不到那个名为爱的东西。 那美桥姬将离…… 《第六章 姑获鸟之一》 诞生的婴儿 《第六章》姑获鸟之一诞生的婴儿 今晚朔风野大,猛烈拍打在窗子上的风声急迫的想要挤进室内,那颯颯声也如它痛苦的悲鸣,在夜晚中对着每家诉苦,令每家都因为它的声音而不得安眠。 唯有真树正沉沉的睡着,偶尔翻几个身,手更是紧紧的挽住了床上的另外一个人。 是的,事到这里,真树也被吓了一大跳,他刚刚翻身,在迷迷茫茫中醒了过来,发现床上正有其他人,自己还紧紧的抅住对方的身躯不放,好像对方是个舒适的大抱枕似的。 或许是过于疲倦,对方眼睛依然闭着,没有被真树的举止给吵醒。 为什么诚会在这里?这疑问即使想开口问个来龙去脉,却因为对方熟睡的脸庞而无法做到,真树只是微微的垂下眼帘,观察似的看着诚那张令人痴迷的脸。 「我家的床是挤、挤不下两个人的……」和诚的对话浮现在真树脑中,但……这下不正是挤得好好的? 他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昏迷前的事情--那个穿着白裙子的母亲出现在眼前,便将真树带走,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腥红的母体子宫内壁和扭曲的红蓝色血管,就像是被血水淹没一般,真树的眼睛在那之后便没睁开了,直到现在……好不容易大梦初醒,却有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真树身上的卡其色裤子还没换掉,上头也只是脱去了外套,剩下原先穿着的白色短袖睡衣,刚刚那些都不是梦,他的确去公园找了平介,没想到救人不成,反被人救。 他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究竟是要给诚添多少麻烦才甘心?心里有些不甘,却对于自己的懦弱感到毫无救药。 他将身子往左移,打算下床倒杯水好润喉时,身后的诚低鸣了几声,便爬起身子,将自己的瀏海往后拨后便蹙紧眉头望着真树。 用着低沉的声音,诚像是命令般的说:「别走。」语落,他火速的攫住了真树的手挽,一个使劲便把真树拉到了自己身边,强求他留下。 「……我、我只是想倒点水。」真树小声的说着,便低下头,一点也不敢正首诚的脸。 诚没有说话,也没准许真树去倒水,只是拉着真树的手不放,两人之间多了许多尷尬,静謐的氛围更是令真树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诚蛮横的将真树往旁边甩去,真树吓了一大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就躺在诚的身下,诚则是用手撑着身子,由上而下望着下方胆怯的人儿。 「诚……?」那双深邃、深不可测的双眸彷彿会把他人的神魂吸走,隐藏在那眸子下的正是一种将人吞噬殆尽的强烈悲伤,光是望着那双眼,真树心头就涌上一阵无法言喻的哀痛。 「为什么要擅自跑出门?」诚问道,比起疑问,那种质问的冰冷态度更令真树畏惧。 「我想到……我朋友晚上要去公园,因为很担心所以就……」吞吞吐吐的真树有些害怕诚会对自己生气,不过那是当然的,他就像是个讲不听的孩子,选在大半夜出去,这不是自逃罗网,那是什么? 「你都没想过自己会被吃掉吗?」诚问着,而真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的煽了几下眼帘,呆愣愣的望着他。 「祂们会撕下你的皮,再咬去你鲜红的骨肉,即使你哭着求饶,也于事无补。」 诚这种说法令真树倒抽一口气,虽然真实,但是却残暴过头,说出这句话的诚表情始终如一,令人觉得他心中连点涟漪都溅不起,有时喜欢戏弄人,却时常太过冷淡,杀妖如麻的他──在撕裂对方身躯时,眉头连蹙都不蹙一下。 被压在身下的真树将视线从诚的双眼移开,他将眼珠转到左边,望着空无一人的床边,脑子尽是复杂的思绪。 「那些……我都知道,但是比起那个,我更想救人。」或许那正是夸父追日,不自亮力,赤手空拳的又没什么驱妖技可言的他,却扬言着要救人,真树的自卑感不断涌上心头。 但是当时根本不想去管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不过是害怕悲剧在自己朋友身上上演罢了。 诚没有说什么,只是直勾勾的望着真树的脸,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真树也没能看出来。 但诚忽然苦笑了一会,便将身子移开躺到了真树旁边,「你就是太感性,这样可是会很辛苦的。」他张开双臂,从背后将真树揽到自己的怀中,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真树发丝上的清草香味。 「诚,你、你要是嫌挤,我可以去睡沙发的,不要紧的。」感受着诚吹出的气拂过自己的颈项,真树肩膀一缩,表现出紧张的样子。 「的确是有些挤呢,那你要不要考虑趴在我胸膛上?」戏弄般的话语把真树逗得像是女孩一样,双颊胀红到不像话,诚的双手又在他的胸膛前轻抚着,这分明是挑逗。 脾气开始彆扭的真树拍打了诚在自己胸前骚扰的双手,用着微怒的口气斥责:「诚,别闹了!」 诚低声笑着,却变本加厉的将自己的嘴唇大胆的贴上真树的颈子,真树空了脑子,他也不明白诚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罪恶的是他却也不希望诚就此停下,对于诚早已不是青梅竹马间的深厚情谊,已经是一种光是看到对方就没办法平復心脏节奏的关係。 顿时,诚轻咬了一口,牙齿深陷真树的皮肉中,留下一道看起来万分情色的红色齿痕。 ※※※ 真树捏起齿痕留下的那块肉,无论怎么捏它,揉它,那碍眼的东西就像是紧攀住了肉,无法消去,罪魁祸首已经在晨曦渐露时跑回了自己家中,准备通学,留下这个令人懊恼的齿痕给真树善后。 「过分。」 他没料到诚会咬自己,最后甚至是大力的再咬了第二次,那两次的齿痕重叠在一起,胀红着整块皮肉,最后是真树从他身下扭开他才罢手的。 对于诚的举止真树不是很能明白,或许他自己知道对于诚的情感早就与以前不一样了,但是诚不像是会做这种不正经事情的人,又或只是喜欢看他被调戏的脸才这么做的。 不管怎么样,诚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虽然他是救命恩人,但是这种齿痕一般人都没办法谅解吧?真树还是个要上学的学生,要是被看见了不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小时候诚就曾经干过这种事情,故意叫真树转头,趁他不注意就亲了上去,年幼的真树只是呆若木鸡的看着诚,也不知道吻的意涵究竟为何。 这时,真树想起了平介之前传的简讯,如果他没事,那应该会传封简讯过来吧?想到这里,真树拿出了放在外套中的手机,解开了键盘锁,便发现萤幕上正写着「你有一通未接来电。」却没任何简讯传来。 未接来电来自父亲,拨号时间是凌晨四点,这时间诡异得很,除非事不容缓,不然就他父亲那种慢条斯理的个性是绝对不会选择在四点打电话的。 真树按下了拨通键,听着电话中的嘟嘟声,期盼着父亲声音从那头传来。 温柔的男性嗓子听似有些疲倦,却又暗藏些欣喜,劈头就问:「真树哪,最近过得好吗?」像是知道自己儿子绝对会回电似的,这父亲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开头。 真树不禁莞尔一笑,同样用着开心的语调说:「嗯,我很好呢。」面对父亲完全不会感受到任何压力,身边除了诚以外,父亲是另外个熟识的人,这点总令真树在与父亲对话时感到非常温馨。 「爸爸这里有好事呢,新的妈妈她阿,孩子昨天生下来了呢!不过他是个早產儿,身子有些虚弱呢。」父亲眉飞色舞的说着,起初真树有些惊讶,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母亲怀孕时,父亲也是这般的喜悦,但现在那新生的孩子早已与自己无瓜葛,甚至让真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父亲的家人,总是远观着父亲的喜悦,自己却是很多烦恼以及问题没能道出口。 「真是太好了呢,阿姨的身体还好吧?」真树关心着,爸爸有说阿姨的身体或许需要休息几个月,但是一切都安然无恙。 生下的孩子是个男婴,听说只有两千公克,距离预產期还有一段时间,不知这娃儿究竟是迫不及待还是无可奈何,一下子就脱离那子宫,降临于世了。 真树和爸爸约定这星期六,也就是明天可以去探望阿姨,顺便看看孩子的样貌究竟比较像谁。 掛下电话后的真树并没有那么开心,只是苦笑着,彷彿又割捨了自己心爱的东西。 『他们从来就不爱你。』黑影出现在玻璃上,一个女人的剪影再次浮现,那女人总是说着令人深恶痛绝的话语。 「他们从来不会伤害我,这种事情……根本与你无关。」在一般人看来,真树或许是个神经病,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 女人的剪影弯起一抹邪笑,『伤害,若是在不知不觉间更令人痛恨,父亲那样喜上眉梢的和你说着新生儿的事情,其实让你很受伤,对吧?』 祂,是个可怕的妖怪,也是个摧毁人的心魔,看透真树的一切,毫不避讳的说出一切,令真树的罪恶感重上加重。 真树走到玻璃边,推开了玻璃,让晨光透进室内,原本的冰冷对去,换作一股暖意,女人的剪影也从玻璃上消失,留下清境的空间。 「那是不一样的,像你这样的妖孽又怎么能理解?」 ※※※ 明甩动着尾巴,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繁花似锦的景色,那竹木发出叩叩叩的声响,将水倾落而下,池中的鲤鱼更是活泼的跃出水面,但是无论是再怡人的好景观都无法映入明的视线。 这阵子脑子太多杂事,过于紊乱,就连到了这种凌晨四点的好眠时刻都无法正常入睡,但今天他在意的并不是诚的态度,而是真树。 他,救了真树,差点淹死在河中的真树是他亲手拉上来的,并不是为了诚,而是因为真树当时嘴里正喃喃念着:「妈妈。」这样的字眼,所以在不知不觉间,明就将他捞上了岸,或许是感到悲伤,因为喊着妈妈的真树正流着眼泪。 同样是失去了母亲,感触极大,那份寡亲情之悲痛都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但这不代表他会因此对真树有所退让。 当他救了真树后,河流中出现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脚上銬着红色锁链,那女人双脚呈现败透明,裙子上染着一片血红,不断的招手叫真树过去。 或许,那正是真树的母亲,祂的神情并不是想要抓交替,而是单纯的思念儿子。 「墬入地狱的亡灵是不该接触活人的,你快走吧……在地狱门关起之前,不然你就要形神俱毁了。」明当时对那女人这样说着,而所谓地狱在受尽苦头,还尽债后可轮回再投胎的,但是若是擅自逃地狱,便在地狱门关起后没能返回,那么就会化作荒魂 ,永永远远消散在天地间,无处轮回。 真树的母亲是被桥姬召唤出来的,她只是被利用,却没想到自己差点杀了儿子。 女人停手,不再招那隻苍白的手,慢慢的开口:『我不怪他,叫他别自责,那是……她的错。』 明有听却没能懂,但是他只是默默的点头,说自己一定会和真树说这件事情的,女人一笑便消失在空中,红色的锁链鏘鏘作响。 和他死去的母亲不同,真树的母亲很温柔,明的母亲总是不茍言笑,用着严厉的眼光审视着他,对于一个幼小无知的孩子总是冷嘲热讽。 明永远记得那天下午,老师的讚美令他掛在心上,甚至等不及想要和母亲分享自己的欣喜,回到家中便扭捏的走到母亲身边,开口说:「妈,老师说……说我花插得很漂亮,是学校里最厉害的,这次也拿了第一名。」 母亲没有理会,只是在无名指上涂上鲜红的口红,抹在自己惨白的唇上,镜子中的母亲亦是面无表情,夕阳打下的阴影更令人感觉到严肃。 一切的期待都在转瞬间化为空虚,明低下头便准备走出房间。 终于,那冰冷的语调从女子的嗓子发出,「耽搁于生外间事,就不怕末了前途?」对明母亲来说,明什么都不会,从小尽爱那些插花、唱歌和传统舞蹈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对她来说那就是种用色相博欢的女人在做的事情。 但对明来说那是种忘忧的兴趣,这样的想法到最后仍没被认同。 那女人死了,在出门时被袭击了,那袭击者正是狐仙,家里奉赐的神仙竟然会反过来攻击家里的人,当时明在场,他很清楚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当时他母亲手中正拿着汽油,哭喊着:「你长得跟她一样,不要骗我了,你才不是我腹中的!」眼看打火机就要点下,明的母亲竟然爆炸了,内脏直接喷洒在地板上,血流成河。地上的心脏就像是被捞上岸活跳跳的虾子,不断的收缩着。 一双金色的双眼正盯着明瞧,那是一隻银白色的大狐狸,刁起了掉落在地板上的女人头颅,甩动了两下,便将头吞进腹中。 那样的妖怪从来没看过,明吓得双腿直发抖,泣不成声。 『你就是铃木家的长子阿……哈哈,是个还在流口水的小鬼呢。』那狐仙的声音在空中回音着,更是有种雄伟与威严在,但语气间却存在着藐视。 「啊……啊啊!」即使跑不起来,明也用爬的想要脱离眼前的嗜血狂魔,但是这反应却让身后的大狐狸大声的笑了出来。 『你这人类,很恐惧本座啊!我还以为铃木家是多有勇气与胆识的,看来不过是泛泛之辈。』 不管是何等的奚落,明已经听不进去,只是努力的想要站起来,逃离那恶梦。 『不过既然都到人间,就是要做乱呢。』语落,白色狐仙化为一道光,贯穿了明的身体,而明也因为剧烈疼痛而呕吐出了许多液体,一看才发现那黑色的液体如墨水般得深,那是一种秽气,被神明復生就得要保持纯净的一切。 从那刻起,明就成为了狐仙的復生者,有着狐仙的灵力,代价却是一个母亲。最后遇上了家破人亡,却世代有驱魔神力的千叶诚,神仙有些是驱魔师的帮手,有些却是服侍驱魔师的,和诚递下了约定,诚成为了明的主子。 明有时候会后悔让母亲死去,有时候却又觉得那样的人活在世上终究是不会改的。 不管想法是哪个,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回来的,想再多亦无用处。 明闔上了眼,微风吹拂在他脸上,庭园中的草也随着这阵微风左右摇摆,发出沙沙声响,明灵敏的鼻子嗅了两下,空气中瀰漫着青草香,就像真树身上的味道。 ※※※ 星期六的早上,真树换上了橘色的外套,穿上了一条白色的七分裤,鲜艳的搭配令他看起来颇有青春年少的感觉,和平时的黑白搭配不同。 或许是因为今天要见的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亲人,所以才想让父亲和阿姨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欢乐的好孩子,顏色搭配上还是亮丽些好。 他整理了头发,便背起侧背包,包包里面只有放了他的手机和一台爸爸在他十四岁生日送的照相机,而真树希望可以用照相机把孩子成长的过程纪录下来。 这时,真树忽然想到昨天来到自己家中的诚,当脸色正红时,忽然发觉到玄关口放着一条白色的项鍊,那条项鍊与诚当初送自己的一模一样,但现在这个不知怎么的顏色竟然黯淡了。而那新的项鍊旁边留着一条绿色的纸条--「戴好它。」信上是这么写的。 真树没有犹豫,便把项鍊戴到了自己颈子上,将旧的取下。 在那之后他便出了门,走到了车水马龙的路上,星期六的早晨没有急忙赶着去上班、上课的人们。真树走到了附近的电车站,目标是距离这站有五站之远的大名医院。 和平时一样,真树选了电车上角落的位置,一个人闭目养神,而他想到昨天平介和自己的对话,忽然觉得自己总是被那傢伙耍的团团转,平介前天根本没有传简讯给自己,更没有到公园去。 想到这里真树有些气愤,但是却有觉得不寒而慄,那么那封简讯究竟是谁传的? 在懊恼之馀,电车上的女声已经唸出「大名医院」的名字,提醒要下车的旅客注意左右的门会打开,也提醒那些在电车上昏昏睡去的旅客要赶紧下车。 真树下了电车,便照着地图走到了大名医院,这间医院并不大,和一般看到的一样,算一算大概只有十七到十八楼高,而阿姨正在十四楼的第十九号房间,想到这里真树有些不舒服,习俗上无论是「4」、「9」、「14」、「19」都是非常不吉利的数字。 他笑自己迷信,但是这种是经验累积下来的,每次分配到这种数字都意外的衰。 医院中有四台电梯,他搭着其中一台顺势向上,看着数字从一到了十四,心里难免有疙瘩,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电梯外。 走出电梯外的真树立刻驻足,第十四层楼瀰漫着乌烟瘴气,前方竟是紫黑色的烟,前方的路根本也看不清楚,真树怀疑这楼失火了,但是那烟却也没有难闻的瓦斯味,或许是东西在背后搞怪。 『我的孩子……呜……呜……我的孩子啊!』 在黑烟中有个女人正大声哭喊着,那声音悽惨至极,比将要生孩子的孕妇还要悽惨,那种哭喊令人不愉快的摀上耳朵,甚至有种想要乾呕的痛苦。 正当真树感到不舒服时,乌烟中串出一个有着女人头,鸟化为身体的畸形怪物,那怪物迅速的飞过真树身边,在经过真树时却又瞪了他一眼,『不是你……不是你!』 当怪物一离去,乌烟便散去,出现在眼前的场颈和刚刚毫无生机的感觉截然不同,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祥和,有几位白衣天使正推着推车,脸上掛有微笑的行走在医院里头,墙壁上淡粉红的色彩更是倍感温馨。 真树晃了晃头,将自己复杂的思想撇开,刚刚那或许只是路过的妖怪,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沿着走廊找到了十九号房间,敲了两下,便听见里面的人对话着。 「亲爱的,会是谁呢?」女人的声音细问着,男人省跃的站起,踉蹌的步伐急促的向门跑来,「一定是真树,他说今天早上会来看我们呢!」讲到这里,门已经打开了,真树被吓了一跳,便对着满脸笑容的父亲和躺在床上淡笑的阿姨打了招呼。 「进来进来,别太客气。」爸爸开心的招呼着,真树也靦腆的点了头,走进病房,一进去便看见躺在妈妈怀中的弟弟,他立刻噗痴一笑,指着那孩子说:「他长得那么可爱,才不像爸爸呢。」 爸爸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委屈的说:「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可爱的!」 看着这两个斗嘴的父子,床上的女子更是温暖的笑了,便抚摸了自己身边的孩子,「真是的,都要把小南给吵醒了。」他身上的婴儿有些不安的翻身着,小小的手不断的捏在自己母亲的手上。 真树走到了孩子旁边,「请问……我可以碰他吗?」在进来病房前他就已经用酒精消毒过双手了。 阿姨热情的点头说当然可以,当真树手一过去时,那娃儿的手就像是隻水蛭,紧紧的贴上真树的手,巴着不放,婴儿常有这种举止,这时你就会懊恼究竟是该让他这么抓着好,还是把手抽走好。 真树就这么让他抓着了,奇妙的婴儿也在碰触到真树的手指时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 「他好像很喜欢你呢!」爸爸讚叹着,想着自己之前在孩子面前扮鬼脸的时候,那孩子却嚎啕大哭,真是一点也不给面子。 待婴儿放开手之后,真树便拿出了照相机,照下这只有一剎那却永远无法回转的瞬间,人生每一幕都没有回头,只有不断的跟着时间向前走,等到有一天这婴儿长大成人了,唯一回忆自己幼年的方式就是看照片,想起许多过往。 真树看着自己数位相机中预览出来的照片,忽然愣住了,旁边的父亲凑过来看了一眼,讚叹着真树真会抓角度,拍起来真的很可爱。 或许是父亲没看到。 在这婴儿的白色衣服上竟然被滴上了两滴血,那血的样子在静态的照片上慢慢的晕开,变成一个女人嘶吼的脸。 这样子……不对劲,真树赶紧抬头看阿姨身上的婴儿,衣服上是洁白的,并未出像这种血滴。 他忽然想起刚刚在走廊上看到的东西。 曾经有人说姑获鸟会在找到的孩子身上留下两滴血……可能会将那被选中的孩子抱走。 他开始担心眼前这温暖的景象也有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寧静。 《第七章 姑获鸟之二》 血婴 《第七章》姑获鸟之二血婴 「你,是活在子宫中不该出世的存在。」 ※※※ 白色婴儿服上的血渍久久未能退去,在真树拿下相机后,仔细看了小南的衣服,便发现用肉眼也可以看到那血渍的形状,各个都像是裂开嘴大笑的女人,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这件事情──该不该告诉父亲呢? 真树望着欣喜的父亲,久久无法吐露实言,但又担心小南会有什么三长两短,想到这里,他脑子一阵晕厥。 真树闔上了眼,细听着走廊上白衣护士走动的声音,白色的平底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啪声响,但在那声响后却又有种羽翼振动所发出的旋风声,甚至隐约可以听见女人在寧謐的走廊上大叫:『我的孩子啊!』的声音,而且不只一个,光是这层楼听下来,就会发现有五、六个不同的女音在大叫着。 幼时,父亲曾经对着真树说:「坏孩子会被姑获鸟带走的!」孩子总是天真,被这种奇怪的传言吓得三魂七魄无一不飞散。 但是如此看来,姑获鸟是存在的,在百鬼的图画故事忠真树看过那姑获鸟的形貌,和走廊上那个如出一辙。 真树叹了一口气,打算到走廊上去静静脑子,顺便看看周围的状况。 但是当他一推开门,便发现一大团紫黑色浓烟迫不及待的挤进房间中,甚至变成一支怪手,想要抓住真树。 真树惊恐的甩上门,那阵怪烟一下子便灰飞湮灭,消散在空气中,真树的爸爸则是探头问他怎么了,那种东西一般人是看不到的,或许是真树身上磁场特别强容易招来,加上本身的体质也偏阴。 真树摇了头说没事,只是门外有个怪人,爸爸起身说要帮真树和那人理论理论,真树拒绝后便再次打开门,飞快的离开房间。 走廊上又是一片紫黑色的浓烟,那烟浓得像雾,无法在之中分辨东南西北,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更是能听到人来去的脚步声,但是就是无法清楚看到前方有任何的人。 『是姑获鸟,不只一隻。』雾中窜出一张邪恶的猫脸,猫的眼眶边像是画上了红色眼影,形成淡淡熅红,染上白色毛发。 毫无警觉的真树被那猫吓了一大跳,踉蹌的往后摔了一步才镇下心说:「嗯。」如果真要调查姑获鸟的目标是不是小南,那便要从育婴室开始找,如果每个婴儿都被作上了记号那就代表今晚会是个血灾,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若是真的无可奈何,那么他也会建议爸爸和阿姨们赶快带着小南离开这医院的。 对于其他的婴儿究竟是要见死不救还是伸出援手,真树毫无决定权,若是和院方说你们今晚会死人,那么他们绝对不会相信的,真树自己的能力也是非常薄弱,能帮忙的只有诚。 总之,一切看状况而行动。 浓烟中走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那身影像是个女人,但是双脚是着在地上的,女人一走近,身上穿的淡粉色的护士服令真树松了一口气。 护士脸上浮出笑容,温柔的问:「请问您需要任何帮助吗?」 「请问育婴室怎么走?」 那护士手往左边指,那隻纤纤素手一下子就被眼前紫黑色的烟雾给吞噬了,一点也看不见她的指头,「往左走,就在这走廊镜头的左转。」真树頷首表示自己明白了,道了声谢谢便急速的往育婴室赶去。 往育婴室的路上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真树只能凭着印象以及方向感找到前方的路,就在真树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脚步上时,浓烟中串出一张狰狞的女人脸,圆着双眼,恶煞煞的瞪着真树,两人的脸只有五公分之远,女人口中阵阵尸臭味令真树屏住了气息。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就和我的孩子一样。』女人说着,恶狠狠的眼神忽然悲悯了起来。 真树退了一步,怔怔的望着姑获鸟,「你的孩子……?」 姑获鸟的头开始扭动,面部开始隆起不自然的疙瘩,脸部最后化为鸟的样子,脸上的羽毛有些像是鱼鳞各个分岔,姑获鸟愤怒的神态使羽毛高高竖起。 『这里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姑获鸟高声咆哮着,霎时一阵怪风吹来,空中紫黑色的浓烟瞬间退去,空中的姑获鸟身子回了一个旋,在走廊上大大展翅,走廊上的电灯也瞬间熄灭了,窗外原本还是白昼,却在一瞬间变成了黑夜。 地板开始震动,空间彷彿扭曲了,所有东西都挤压在一起,真树的身体也飘荡在半空中,眼前的姑获鸟依然煽动着祂的翅膀,高声鸣叫着── 『还我的孩子来……』 ※※※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祂还记得当时的村子故人的容貌,还有自己爱人的样子,全部都歷歷如绘,当时祂也……还存活在这世界上,过着与一般人毫无二致的生活,即便是捉襟见肘的困苦生活,但是身为那个时代的女人却可以与自己心爱的人举案齐眉对昌子来说已经是心满意足的事情了。 即使她一直没办法怀孕,那也没关係。 是的,她是这么认为的,作为一个人妻在家洗衣烧饭,等待着丈夫从高山上採药回来,每天虽然都是那么的平凡,却是那么的幸福。 亲手烧的饭总被丈夫称讚说是世界上最贤能的媳妇,这成了昌子生活的最大动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那样的传说在村子里传了开来,许多到了玉井山上的男人都杳如黄鹤,从此再无復返,逃回来的男人只是支吾其词的说着:「是、是很美很美的女人……很残忍的女人。」回来的男人不是疯了,就是突然又不见了。 有人说,玉井山上住着一个叫做雪女的妖怪,祂媚惑了男人,便将他们一一杀掉。 这件事情自然也传到了昌子的耳中,玉井山正是她丈夫採药的地方,这件事情令她十分担心,甚至多次劝戒丈夫不要再上山。 丈夫只是笑着说妖怪只是人家乱传的,要是真的有,他倒是想看看那个令男人鬼迷心窍的妖怪到底长什么样子。以为是在开玩笑的丈夫完全不把昌子的警戒当一回事,每日依然上下山去採药。 直到有一天,村子下起了六月大雪,眾人才开始发觉不对劲。 温暖的六月从来没有下过雪,有人说是村子里的神仙发怒了,有人说是山上的雪女在作祟,但是更巧合的是──从那天起昌子的丈夫再也没有回来,昌子在丈夫消失后的一个月才发觉自己怀孕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几次村子里的人上山寻人,回来的却只有两、三个男人,状况和之前一样,所有的人都疯了。 更诡异的事情在八月发生了,村子里有口枯井,住在枯井附近的吉田太太一大早起来便发觉四周瀰漫着恶臭味,招集了村人寻找恶臭味的来源,最后便发现那阵恶臭是从枯井中传来的。 村人探头望了枯井一眼,所有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枯井中堆叠着人体不完整的尸块,还活蹦蹦的跳动着,像是刚刚被截支下来的,所有人都乾呕着,但还是将尸体搬出枯井。 较为完善的尸体还残留着完整的皮肤,比较惨的可能就只剩下发紫的肉块,但是吉田太太一看便发现其中一支腿是她丈夫的,因为她丈夫去手上总掛着一条红色鍊子,那是她亲手製作的,在尸体上却还残留着那鍊子。 所有人听到吉田太太这句话,便开始寻找着亲属及丈夫的尸体,大多数的人都有找到自己的家人,唯有昌子无论怎么翻也没找到丈夫的尸体。 她在丈夫每天出门时都会提醒丈夫要把从神明那请来的平安符掛在胸前,但是在那群尸首中却没有一个有带着平安符,也没有一个像她丈夫的尸块。 所有的尸体都回来了,不知从何,更是不知尸体原本去了哪,但是村人开始谣言着是神明在惩罚村人,更是有人怀疑昌子的丈夫其实就是罪魁祸首。 被这么污赖的昌子没说什么,只盼着丈夫能以「人」的型态復返,眼看腹中的孩子越来越大,昌子也开始焦虑不安。 村子里的孩子会对着昌子扔石头,所有的人都说不可以接近昌子,因为她的丈夫是可恶的兇手,人们以讹传讹,最后甚至多次拿火炬想要驱逐昌子离开村,昌子夜晚总是关紧草门,一个人忐忑不安的缩在角落祈求黑夜速速过去。 然而有一天,昌子的家半付祝融,放火烧了她的家的也是村子里的人。 「杀人兇手不该留在这里。」村子里的人是这么说的,就因为一味自私自利的想法而将一个身怀六甲的寡妇驱逐出村子。 在昌子离开村子时下起了大雪,白雪靄靄的森林显得特别寂寞,昌子挺着大肚子,行走在漫天飞雪中,而她却有渐渐的往玉井山上走。 也不知道究竟是走了多久,手脚都因为寒风而颤抖着,但是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下,森林中少有覆着雪的兔子穿梭着,兔子脚步轻快,眼看已经三日没进食,腹中的孩儿或许已经快要受不了了,眼前就有一隻活蹦乱跳的生物。 昌子盯着那兔子瞧了许久,最后抬起了脚根,用着残留的一丝体力奔向兔子,兔子一开始没能反应过来,在原地愣了许久,当昌子来到牠身边时,牠也来不及逃脱,被昌子掐在雪地上,却死命的挣扎着。 昌子看这生物想要挣脱,一下子心急便拿了脚边的石头愤力的往兔子身上砸去,血跡残留在石子上,也在雪中散开,兔子的头活生生的被砸破,眼珠子更是怨恨似的瞪着昌子。 她从来没杀过生物,平常就连蚂蚁都捨不得捏死,这次却亲手杀了一隻兔子,这令她痛苦不已,却因为无法忍受飢饿而撕裂了兔子身上的皮,将兔子的肉生吃下肚。 即使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也没有停下。 这次也不知道究竟是过了多久,当她停下脚步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简陋的草屋,草屋里传来男女的嘻笑声,像是得到了一线生机,昌子狂奔到草屋,抓着草门大喊救命。 打开草门的是一个螓首蛾眉的女人,女人流着即腰的柔顺黑发,身穿白色袍子,那双美丽的凤眼直勾勾的盯着昌子瞧,口中缓缓吐出一丝冰冷的气息。 「雪娥,怎么了?」那女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和男人说话的声音,而这声音使昌子倏的昂首看着走来的男子,那正是她消失的丈夫,但是丈夫看到她却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连瞧也没瞧她一眼,彷彿看不见昌子。 而正当昌子想要开口唤住丈夫时,只见那名为雪娥的女人淡淡一笑,惨白的细手在昌子头上轻轻一挥,昌子的其中一魄就这么被抓了出去,『你不该来破坏我的幸福的,但既然来了,我也有事情要你帮忙。』 女人淡淡说着,便将昌子的一魄握在手中,在将那魄捏碎的同时,昌子也闔上了眼向后倒去。 当她醒来时,是在一片漆黑中,而往上看便可以看见一道光投射而下,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身在井中,但是身旁却有个哭闹的婴儿,她望着那婴儿许久,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才往自己的腹部上看。 在绿色的和服上裂出一条缝,缝中可以看到昌子白皙的皮肤,而在中央正有一道血红的裂缝,孩子……似乎是从那爬出来的。 更惨忍的却是那男婴有着雪白色的头发,明明是刚出生却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样子,男婴缓缓的睁开双眼,红色的瞳孔盯着自己的「母亲」瞧。 雪女,正因为是妖怪所以无法与人类生下孩子,所以藉由人类来生下自己的孩子,雪女的孩子就叫做雪童,而这相当于夺去昌子原本怀中婴儿的性别所换来的。 失去的孩子的母亲,最后也会因为怨恨的累积化为妖怪,那正是姑获鸟,姑获鸟有很多种,而昌子只是其中一个…… ※※※ 真树眨了眨眼,发觉自己昏了过去,而昏过去时他做了一场梦,正以着那叫做昌子的女人看着一件事情的经过。 真树爬起身子,发现自己方才正躺在柔顺的白毛上,而白毛的主人正用着锐利的双眼看着他。 『你所看到的是其中一隻姑获鸟的记忆,简单说你中了妖怪的幻术。』猫又舔着爪子,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叙述着真树的事情。 真树揉了揉眼睛,他和猫又坐在逃生梯中,看着绿色的逃生灯亮起灯光,外头黑幕也已经下降,「已经天黑了?」他问道。 『是阿……姑获鸟也准备屠杀了呢。』依然是不带感情的──猫又警戒着。 《第八章 姑获鸟之三》 屠杀 《第八章姑获鸟之三》屠杀 医院中除了婴儿的哭闹声,还有女人的嘶吼与尖叫声,此起彼落,一般人是无法听见的,因为那是一种称为鬼打墙的能量,就像是四周被隔了一道墙,无法看到墙后的状况亦或是听到任何声音,「魘」也有如此的作用,这两个其实是一样的东西,不过是说法不同罢了。 真树急速的打开连接逃生楼梯以及走廊的门,快速的环顾自周,阴风颯颯,空气中的浓烟已经挡住了所有的视线,甚至给人一种刺痛的触感。 他记得育婴室在这层楼的左边,只要往那边走就可以了,问题是在这片浓烟中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毫无头绪了。 在真树身旁的猫又不语,忽然压低了身子便对着真树说:『上来。』 真树眨了眨眼看着猫又,心想这隻猫又居心叵测,万一这回相信牠不料呜呼哀哉岂不是更惨?但是看这状况,要真树独立的将育婴室的婴儿救出也是不可能的,如果这隻心怀不轨的猫又真想要将他吞噬,那么牠也不会等到这时候才下手的。 真树照着猫又的话,跨上了猫又的背,猫又的背部弓起,张开了爪子便快速的向前衝。 弹指间,一隻长着红色羽翼的姑获鸟从浓烟中串出来,一纵身便往真树的肩膀咬,真树侧了个身子依然闪避不及,肩膀被紧紧的咬住使他发出哀嚎。 『快把祂打掉!不然姑获鸟会放出剧毒的!』猫又停下脚步,催促着,真树看着那女人头裂开血口,用着锐利的牙齿紧咬着自己不放就觉得害怕。 姑获鸟的牙齿开始流出黑色的液体,这时猫又忽然纵身,将真树甩离自己背上,便回首想要咬住姑获鸟,不料姑获鸟忽然往上飞,敏捷的闪开了猫又的攻击。 『真树,不要发呆了。』猫又怒吼,便用爪子鉤住了真树的衣服,将他拖行过去。 真树压着肩膀,血液正从那涌出,所幸刚刚姑获鸟滴出的黑色毒液并没有渗入皮肤中,不然就真的呜呼哀哉了! 姑获鸟转了转头,整颗头来了一个360度大旋转,四周忽然出现更多女人哀嚎的声音,姑获鸟聚集了起来,每个都是残缺不堪的女性遗体,不是下半身滴着血,就连整个身体被削成好几等份的都不少。 『嘖──』猫又拍动了爪子,『不要跟祂们硬碰硬。』 真树看了看四周,即使真是四面楚歌还是得绝处逢生,就连猫又这种恶狠狠大猫妖都这么说了,待在这里绝对不会有好事发生。 猫又倏的压低身子,便令:『真树,上来。』真树愣了几秒便快速的往猫又身上跳,一群的姑获鸟也厉兵秣马的准备一跃而上,猫又快速的甩动牠那条尾巴,将姑获鸟扫到旁边,便撞破了旁边的逃生门,直直往逃生楼梯奔去。 姑获鸟各个嘶吼,紧追在后头,而猫又一逃到楼梯口便对着真树说:『抓穏了,小鬼。』真树当下没能来得及反应,猫又便撞破了楼梯的玻璃,回了个身用爪子鉤住医院的墙壁。 真树胆怯地回首看着十四楼鸟瞰下的景观便觉得一阵晕眩, 猫又爪一扑,便往上爬,姑获鸟各个争先恐后的从破碎的窗口夺出,一看到猫又便急速的向上飞。 猫又使劲的往上跑,又要顾好身后的人儿,但是想必真树也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就怕他会摔下去,就算猫又是百鬼之妖,从十四楼掉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 这栋大楼共有十八层楼,在这样继续往上跑也只有四层楼的逃跑空间,猫又侧了个身子,便纵身向下跃,坐在他背上的真树吓得紧抱住猫又的腹部。 『真树,等下快点去育婴室。』猫又这么一说,便用力的偏了身子,把真树甩出去,真恕倒抽了一口气,正要大叫时,背部贴到了地面上,地板上尖锐的玻璃碎片刺进它的肉中,使他疼得哀了一声。 猫又将真树甩回十四层破窗处后,便在空中回了个身子,而姑获鸟全部紧追不捨,一起往下层衝。 真树快速的起身,拔腿就跑,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姑获鸟知道医院里正有人赶往育婴室便会反过来追杀他的。 压着膀子上的血和手心刚刚被碎片摩擦出的伤口,真树竞竞业业的寻找着育婴室的牌子。 ──姑获鸟的大屠杀不会停止。 ※※※ 「我说……诚,你的模样很急呢,我可以理解你大半夜叫我门出来的原因,但是一定要这么赶吗?」说着这句话的花梨揉着双眼,上半身还穿着小熊睡衣,下半身换成轻便的短裤。 明双手叉在胸前,看着失态的花梨,大大的嘖了一声,而明正绑着短短的马尾,也是一脸刚睡醒的样子。 英一知道状况不对劲,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诚坐在树下,双手合掌,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知道有大事了。 不久后,诚张开了双眼,放下了双手说:「附近的煞气都明显变重了,这也是促使姑获鸟群聚害人的原因之一。」 英一頷首,便问:「是上次说要去处理的那个医院吧?当时不是还没有那么多煞气的?」 「上次姑获鸟还没群聚起来害人,这次好像是医院有着什么,你知道姑获鸟都喜欢抱走小孩的故事吧?这次大概是医院里走进了身上阴气和煞气都很重的人,造成姑获鸟丧心病狂,估计祂们下手目标也是医院的婴儿和孩童了。」诚说道。 而且诚感觉到了,在这附近有一个令人不舒服的魘,范围极大,半径甚至超越了一公里,来源应该就是医院附近了。 诚有预感……这件事情跟「他」有关係。 ※※※ 真树沿着墙壁寻找着育婴室,他可以听见四周有护士在说话的声音,但是他无法看到任何人烟,护士更是看不到真树。 霎时,浓烟中出现一道金黄色光芒,那光像是盏灯,真树靠近了些,聆听了四周的动静确定没有别「人」后,便靠近那盏灯,不出所料那正是育婴室的告示牌。 育婴室的门旁有着一片大玻璃,真树先是望了那篇玻璃内的景象,确定一切无大碍后便转开了门,往里面走去。 育婴室里的婴儿安然无恙,一个个睡得香睡得沉,孩童本身灵力比一般成年人强得多,故可接触鬼神,亦可看见鬼神,更是可以进入魘之中。 真树狐疑了一会,这么多的孩子,他总不能只抱走小南,对其他的婴儿见死不救吧?等下姑获鸟也都会回来将这些孩子带走的,这样愣在原地也不是办法。 他打算留守在这里,若是姑获鸟真回来了就要跟他的硬碰硬了,如果在黎明之前姑获鸟没有回来便会提醒其他人赶紧将孩子带走,纵使她们不相信也没关係。 顿时,真树快速的回身倒退一步,身后便传出女人的呼吸声,一颗旋在空中的女人头正站在真树身后,直勾勾的瞪着他,那颗女人头忽然跟一个鸟的身子连结在一起。 『你想抢我的孩子吗?』女人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 真树呆愣愣的看着女人扭曲的模样,便鼓起勇气说:「这些孩子不是你的。」 女人咯咯的大笑了几声,步步靠近真树,直到女人的鼻子贴上真树,恶臭的嘴巴打开,『所有的孩子……都是我的!』 一瞬间,真树的脑子中好像贯入了什么画面,那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男人的腿,嚎啕大哭着,他无法清楚的看到男人的脸,但却可以看见那个女人的脸,那双充满憎恶的双眼与……那个时常出现在他身边的黑影十分相似。 那黑影有时候会靠近真树,祂曾经露出一隻眼睛,瞪向真树,那灰蓝色的瞳孔令人真树印象深刻。 真树回过了神,看见眼前的姑获鸟依然瞪着自己,像是在等待真树给予回覆,真树把身子向后倾,便说:「你……被别人夺去了孩子吗?」 姑获鸟露出愴然的眼神,便慢慢向后飘,像是在回想生前的事情,默默的流下了一滴眼泪,真树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个姑获鸟便是昌子,祂的腹部被剖开了一个大洞,里面正滴着血。 『我的孩子……』 「昌子小姐,你也夺取了别人的孩子,这……没什么不同。」真树说道。 昌子眨了眨眼,血泪源源不绝的从祂的眼眶夺出,从以前真树就知道怪物都是有情感的,不管是这次的姑获鸟还是上次的桥姬,祂们都不会平白无故的去伤害人类,都是因为极大的怨气让祂们失去了方向。 昌子忽然伸出了一隻手,轻轻的掐住了真树的颈子,便说:『你,是活在子宫中不该出世的存在。』 真树的手覆上昌子纤细的手,看着昌子的双眼缓缓的闭上,再次睁开时便用着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真树,『真是可怜了你这孩子。』 真树没能听懂昌子的话,只是圆了双眼,望着昌子。 顿时,育婴室的玻璃被尖锐的叫声震破,被震惊的婴儿开始嚎啕大哭,真树徬徨的回首,便看见一个个目光凶恶的姑获鸟张牙舞爪的瞪向真树。 其中一个姑获鸟大喊:『昌子,抓住他!』 听到这句话的昌子赶紧攫住真树,真树大力的甩开了昌子的手,便侧身闪避向左逃去,姑获鸟蜂拥而上,每个都伸出了手想要抓住真树。 姑获鸟的身上沾有大量的鲜血,附近又没看见猫又的身影,真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此时正是燃眉之急,他无法冷下心来思考,只能一直尝试闪避眼前的姑获鸟,直到黎明来临,眼看还有三个小时,对姑获鸟来说要在三小时内抓到一隻乱窜的老鼠简直是易如反掌。 真树直奔到刚刚姑获鸟震破的窗户边,便纵身往外跳,姑获鸟依然紧追着,光是昌子一个姑获鸟就让真树头疼了,更何况是身后这群,仔细数数也不下十隻! 剎那间,地底下窜出一隻化成白骨的手,紧紧的攫住了真树的脚踝,真树紧张的扭动着脚踝却没办法摆脱那白骨,后头的姑获鸟拍动羽翼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 真树冷汗直流,蹲其身,努力的想要拨开白骨的手指,背后也突然贴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其中一隻姑获鸟贴上真树,张开血盆大口正准备将他的颈子扯下…… 真树倒抽一口气,害怕的闭上眼,颤抖着身子,忽然听见前方一个男子大喊:「真树,头再蹲低点!」反射性的,真树压低了身子,后方的姑获鸟措手不及,便被男子射出的红色锁链穿越了脑杓,锁链从姑获鸟后方鑽出,上方黏有姑获鸟的脑浆和鲜血。 「可以放开了,花梨。」男子对着身边手伸到地底下的女孩说着,便收回刚刚射出去的锁链。 花梨的手一动,攫住真树的那隻手便用力的将真树往自己的方向拉,之后便将手抽离地面,地面上的白骨便消失了。 真树喊着疼几声,便被男子搂住了腰际,扶在怀抱中,真树昂首后便讶异的「诚?」喊了一声,在这种千钧一发之际遇到诚,除了说是幸运还是幸运了。 诚攒眉蹙额,脸上的神情极度不悦,便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真树,「你……是你开了魘?」他问道,而真树知道所谓的魘,却是不知道诚话中的意思,因为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那个魘什么的是什么施展的。 而真正可怕的却是那魘的气息全来自真树身上,医院里的阴气跟煞气也全都是……真树的,这种半径有一公里以上的魘就连诚都做不来。 真树还没能回应,前方的几位姑获鸟便没好气的嘶吼着,像是在挑衅诚,诚后方的梨花、明等人也没间着,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样子,准备应战。 姑获鸟各个拍动着羽翼,空中轰隆作响,天柱忽然倾塌,空间再次扭曲在一起,姑获鸟擅于用人心弱点攻击敌方,或是读取他人的记忆,甚至是可以把他人或是自己的记忆拨放给中术者。 「真树,抓紧我。」诚在真树耳边低语着。 诚紧紧搂着真树在怀中,空间扭曲在一起,直到一切化为一片黑尽,真树身边的诚也不知道到哪了,黑暗终只剩下一个男孩,男孩穿着绿色的和服,脚上穿着木屐。 在男孩面前的是一棵大树,大树上忽然长出了一张慈祥脸,那张脸张开了双眼,便唤了男孩一声── 「诚阿……」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小吠的废话: 打到这里我发觉魘真是个复杂的傢伙 所以打算来解释魘的意思 一开始取这名字选字"梦魘" 然后文中的开魘就等于是鬼打墙就是与外界无法接触 然后开魘的人如果意识被中断或是被他人强行中断魘那么敌人或是自己在魘中受过的伤就会不见 也就是像场恶梦起来什么都没有的意思才取魘这字 那么如果开魘的人自己关魘呢? 这样在魘中死去的怪物也会消失也不会重生 关于之前提到的紫色肉块那也很重要 所以都会连接到以后吧...应该 在日本神话《百鬼夜行》中,木魅,又称树魅,指有灵魂居住的树。外表与普通的大树差不多,不过,据说如果打算把这棵树推倒或是弄伤的话,那个人乃至全村的人都会遭遇很大的灾难。 《第九章 姑获鸟之四》家破人亡 《第九章姑获鸟之四》家破人亡 「诚阿……」 那棵沧桑的大树唤着诚的名字,双眼紧闭着,露出一丝慈祥的神情,大树四周出现了一点一点蓝色的光芒,原本漆黑的空间开始旋转。 真树眨了眨眼,发觉自己真身在一座神社旁,而那神社正是真夜村山上的那座神社,但是刚刚明明就是身于医院之中,与姑获鸟激烈的交战,转瞬间四周寧謐,不仅是姑获鸟,连诚他们也不知道去哪了。 出现在真树眼前的是那个名为诚,却是有张诚幼儿脸庞的傢伙,还一棵长着人脸,能说人语的大树。 名为诚的小男孩露出了与年龄不符合的神情,直勾勾的望着大树。 「最近这附近的怪物越来越蠢蠢欲动了……不知道是被什么所影响的,整个山上都是煞气,再这么下去我的叶子也都要枯光了。」大树说着,而夜枫颯颯,吹拂的风再次把那大树的叶子吹至地面。 「所以父亲大人最近更加的逼迫我要把法术练好。」诚不满的抱怨着,眼神看似有些无奈。 大树咯咯的笑道:「那是当然的,千叶家也只有你这个继承人,虽说天资倍人,但是后天不努力也是没办法当个好的驱魔师的阿。」 诚弯了腰,有些不满的咕噥:「树魅爷爷你怎么跟我爸爸说一样的话?」 「那是当然的,这就是道理,老朽我在这世间也看了不少年,人类的道理老朽多多少少还是理解的。」树魅说。 真树仔细打量着诚的脸,便发觉自己或许身于梦境之中,也不知何时才能梦回,而这场梦背景正是真夜村,也是真树和诚的儿时。 霎时,诚昂首望着腥红的月亮一眼,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掛在颈子上的黄色琥珀忽然泛起红光,他身后的树魅沉沉的开口:「村子里好像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快些回去看看吧。」 诚回身,倏的掠过真树身边,而真树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诚的背影,抬起脚步便与诚往同一个方向奔去。 沿路上是一大片树林,树林中只有一些木片製成的佈道,由于小时候时常走这小径,所以真树比谁都明白方向以及路线。 诚奔出森林,站在悬崖上俯瞰着整个真夜村,半付祝融,四周乌烟瘴气,空中无数个黑色旋风中窜出妖孽的身影,从百足妖怪、百目鬼到鬼一口、姑获鸟,整个真夜村的上空都被妖怪包围。 村人四处逃窜,女人带着小孩,男人想办法保护自己的爱妻以及儿女,拼命的挡住妖怪的袭击,但是妖怪一张口便在孩子与老婆面前将丈夫的头啃下。 千叶家的驱魔师努力的想要保护村人,但是魍魎鬼魅接踵而来,无论怎么打,云雾中就会窜出更多更多。 诚睁大双眼,环顾了四周便找到了一条羊肠小径可以从悬崖直到村子中,他加快脚步往村子奔去,途中摔到不少次,真树在后头看得心疼。 但是真夜村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在他离开之后才发生的? 看诚的样子也有八、九岁了,或许已经是真树的爸爸因为伤痛而离开真夜村之后的事情了。 诚气喘吁吁的跑下山路,终于跑出了森林,迎接他的是尸首遍地,有些断了头、有些断了手脚,还有些正苟延残喘着,村子的泥土被血沾染,顺流成河,流过纵横阡陌,将农作物染红。 正当他处于恍神之际,百足妖在空中回旋,挥动祂那条巨尾,横扫房屋,而诚政站在百足妖的攻击范围中。 真树心急如焚,正要迈步跑到诚身边时却发觉他被这场梦的力量牵制住,身体就像是石头一样被钉在原地,连要抬起脚根都是难上加难。 即使知道无论怎么喊,这梦境中的诚都无法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是真树还是努力的挤出他的名字,「诚……」眼看诚就要被百足妖的尾巴扫到,真树缓缓的伸出手,承受的是如千根针扎在手臂上的痛楚。 电光石火间,一个身穿袍子的大男人掠过了真树身边,往诚的身上推去,诚瞬间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而百足妖的尾巴扫上男子的身躯,瞬间将男子的身躯劈成两半,血液四渐,男子也垂死的躺在地上,两眼睁得直大。 诚惶恐的看着男人被劈成两半,恍然发觉那男子正是自己的父亲,立刻崩溃的嘶吼出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 『烦人的千叶家也只剩下一隻小毛头了。』百足妖怪舔动自己的嘴唇,飢肠轆轆的看着濒临崩溃的诚。 诚抓着自己的袖子,畏惧的往后倒退,百足妖怪却是咄咄逼人,不断的逼近。 看到这里,真树缓缓的闔上眼睛,希望眼前的一切可以暂停,他不希望看到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受伤的样子,当然诚就是那个人。 但是女人的嘶吼划过耳际,真树这才疑惑的睁开眼。 真夜村的上空出现一道蓝色结界,结界在上空盘旋着,真夜村中的妖孽陆续化为碎片,伴着悽惨的叫声消散而去,而坐在地上的诚则是气脱萎顿,意识模糊的望着前方。 出现在诚面前的是一位戴着斗笠、穿着僧人袍子的高人,斗笠遮挡住男人的双眼,但是他身上却带有凛然正气,令人不寒而慄。 男人默默的拿下斗笠,低下头为村人念经,但是当男人将眼睛微微睁开时,双眼却是一片朦胧。 ※※※ 真树的身子大力的颤抖了一下,额头上冒着冷汗,眉头也是紧紧的蹙在一起,而他正被诚抱在怀中,与刚刚进入梦境的情况相同。 唯一不同的是刚刚眼前的姑获鸟一个个被好几隻地上窜出来的白骨牵制住,各个狼狈的尖叫着,想要挣脱地上那隻手。 花梨沾沾自喜的站在前方说:「我把眼珠子挖出来,所以才没掉进幻境中,你们掉进梦里的时间只有真实世界的五秒鐘,这时间够我牵制的。」 诚长叹了一口气,便扶着真树起身,说:「真是谢谢了,没想到我也会掉到梦境之中。」不知道是在梦境之中看到了什么,诚的神情非常复杂,面色甚至有些惨白。 真树默默的昂首看着诚的脸,刚才他看到的或许是诚的过去,那么诚看到的也是他自己的过去吗? 顿时,诚将手放在真树的肩膀两边,在他耳边细语:「真树,魘关的起来吗?」真树眨了眨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用着诡异的眼神望着诚。 他知道魘是什么,但他压根就法子开这东西,又怎么会要关掉呢? 诚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便说:「你先照我说的去做,我等会再和你细说。」 真树将身子面向前面,花梨则是努力的拖延时间,而诚握住了真树的手,要他放心。 「明,你准备接续魘,之间不能有空隙时间。」诚下令着,而意思就是在真树关掉他的魘的同时,明就得接续,不然姑获鸟会跑到现实之中,时间也会继续流动。 明站到了诚的身边,摩拳擦掌的准备施展魘。 但是眼前的姑获鸟却是更卖力的挣脱,花梨按着手痛苦的想要与姑获鸟对抗,口中没好气的嚷着:「英一那傢伙怎么偏偏现在不在?」同时地上的白骨也慢慢的放松力道,姑获鸟见有机可趁一下子便衝击了过来,其中一隻挣脱了出来,便猛烈的往真树与诚的方向衝来。 诚和真树都紧闭着双眼,而诚正在将他的灵力灌输到真树身上,好让他可以暂时学习控制魘以及力量。 花梨眼看情况不妙,旁边的明快速的回身想要击退姑获鸟,顿时真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但是那隻姑获鸟急速的停下速度,在与真树只有一公尺的距离时,忽然被撞飞,在空中血肉糢糊,整个身体就像是拼图一样四散在周围。后头的姑获鸟原本嘶吼着,顿时却戛然而止,各个惊惶的看着真树。 站在真树后方的诚更是看的清楚,那姑获鸟在接近真树时整张脸痛苦的扭曲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更令人在意的则是真树在把姑获鸟弹飞的那瞬间头发蜕变成了如夕阳的橘红色,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诚确信自己并没有眼花。 而这一失控,真树忽然感到疲倦,脚一软便坐到了地板上,两眼无神的望着眼前不成「人」型的姑获鸟,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树吃力的望着前方呆若木鸡的花梨,一时之间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诚也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他想起真树的魘还没能关起来,如果真树忽然昏过去了,那么魘也会被强迫关闭,刚刚打死的姑获鸟自然也会重组而从生。 想到这里,不速战速决是不行的。 「花梨,把真树带到旁边去,如果他有要昏倒的跡象立刻告知我。」语落,地上窜出好几条红色锁链,锁链鎗鎗作响,互相敲打着,一下子锁链便延伸至六公尺以上的长度,散落在诚四周。 站在诚身边的明化为白狐,两人秣马厉兵的望着眼前一个个仓皇的姑获鸟,姑获鸟有些退缩,有些则是虚张声势。 诚手一甩,红色锁链也笔直的往前方衝去,穿刺过其中一隻姑获鸟的眼珠子,姑获鸟发出悲鸣,直接将锁链猛力拉出眼窝,也顺边拉出了一颗眼珠。 其他的锁链则是像桎梏绑住了姑获鸟的双手以及翅膀,一下子便猛力的将肌肉以及皮肤的连接给扯下,姑获鸟就像是维纳斯神像,断去了双臂。 明则是直衝而上,直接咬断姑获鸟的颈子,撕裂姑获鸟的皮肉,两人赶尽杀绝,一下子尸首遍地,医院洁白的墙壁上也染成血红,即使身上都是血,两人的眉头却也没蹙一下。 原本以为事情会就此落幕的,但是仅有一隻姑获鸟还站在原地,那正是昌子,祂看着地上的同伴各个被撕裂成碎片,却处之泰然,面对残暴的驱魔师以及白狐也是毫不畏惧。 正当诚要放出锁链攻击昌子时,花梨忽然大喊:「诚!真树快要昏倒了!」诚怔怔的望着前方,嘖了一声便露出愤恨的眼神瞪了昌子一眼。 坐在角落的真树眼睛已经快要闔上了,整张脸毫无血色,黑眼圈更是显得重,嘴唇完全发白,诚看情况不对,即使现在将魘开起了,若是真树没有关起他的,那么姑获鸟依然会再次復活,但是如果明不接续他的魘那么刚刚还有清除的尸首必然也会回归到现实,这一回归不知道会吓坏多少人。 真树已经没有力气关掉魘了,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让明开啟魘,顶多再与姑获鸟奋斗一次,总比妖怪的尸体被人类看到的好。 再下令明准备打开魘的同时,诚将真树轻轻的搂进自己怀中,便等待着真树昏倒时,将另外个魘开起。 霎时,四周忽然被红色的光包围起来,只在一瞬间,医院便恢復寧謐,地上没有姑获鸟的尸体,墙壁上更是没有渐起的血花。 一切都回到凌晨,黎明尚未到来之际。 四个人一下子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摸不着头绪的看着对方,诚才发觉真树的身子正发烫着,正当他感到疑惑时,怀中的人儿忽然推开了他。 诚吃惊的看着真树,虽然有着同一张脸,但是真树的头发却是橘红色的,双瞳成青绿,散发着青光,整张脸冷漠得……就像是傀儡,完全没有表情。 「他、他是谁?」站在旁边的花梨吃惊的问道,不禁目瞪口呆。 站在花梨身旁的明则是直摇头,不肯置信的说:「他是……真树,没有错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打到这里我发觉魘真是个复杂的傢伙 所以打算来解释魘的意思 一开始取这名字选字"梦魘" 然后文中的开魘就等于是鬼打墙就是与外界无法接触 然后开魘的人如果意识被中断或是被他人强行中断魘那么敌人或是自己在魘中受过的伤就会不见 也就是像场恶梦起来什么都没有的意思才取魘这字 那么如果开魘的人自己关魘呢? 这样在魘中死去的怪物也会消失也不会重生 关于之前提到的紫色肉块那也很重要 所以都会连接到以后吧...应该 在日本神话《百鬼夜行》中,木魅,又称树魅,指有灵魂居住的树。外表与普通的大树差不多,不过,据说如果打算把这棵树推倒或是弄伤的话,那个人乃至全村的人都会遭遇很大的灾难。 《第十章 姑获鸟之五》 你所谓的命运 《第十章》姑获鸟之五你所谓的命运 诚看着一语不发,然而型态却与之前大相逕庭的真树,那头发比夕阳还火红,青绿的眸子比夜中的猫还要锐利,然而眼前这真树一丝不掛,眼睛只会呆滞的眨巴眨巴的,模样就像是个呱呱墬地的婴儿。 在场的花梨、明还有诚无一不目瞪口呆。 第一个回过神的是诚,他上前,蹲其身静静的看了坐在地上的真树,伸出了手轻轻的处碰了他的肌肤后,立刻缩了回去,便淡道:「好冷。」 地上的真树微微的昂首,双瞳依然眨巴眨巴的看着诚,但他双手忽然一伸,毫无温度的冰冷手掌就这么抚上诚的脸颊,诚愣了一下原本想要倒退,但是看真树两眼一点杀机也没有,便安心了。 真树的唇微微的喃着:「妈……妈妈……」 正当诚感到疑惑之际,真树的身子向前倾,在诚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真树轻松的将诚推倒在地,便将身子压在诚的腹部上,两手使劲的掐住了诚的颈子。 明尾巴一甩,在银白色的尖端多出了一些刺,正要打向真树时,诚立刻开口制止,「先别出手!」明的尾巴停在半空中,慢慢的往回缩,直到恢復诚原本的长度。 眼前真树的力道非常的弱,不至于会把诚给掐死,而且双手还颤抖着,诚看着真树那两隻眼睛不再对上自己,反而是看似衔恤的蹙着眉头,颤抖着瘦弱的肩子。 「真树……?」诚轻声唤了他的名字,顿时真树豆大的眼泪潸潸滚落脸颊,滴在诚的身子上,顺着衣服慢慢的散开。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是她所希望的,她说的一切我都会听,因为我是个好孩子,我是个好孩子阿……」真树自言自语着,整个人形容枯槁。 诚神情忽然转为心疼的模样,虽然他无法理解真树正在呢喃些什么,但是他很清楚隐藏在这孩子心中的痛苦正在无限蔓延着,甚至毫无边际,直到有天痛苦将这孩子吞噬,与那黑影融合在一起。 真树的身子慢慢的向前倾,直到靠上诚的肩膀,整个人才瘫软,型态甚至变了回来,不再是橘红的头发,也不是绿色的眸子,而是正常的真树。 花梨不可置信的摇头,虽然自己也是百鬼的骨女,但是型态一直都可以由自己的想法去操控,真树刚刚的模样就像是被上身了,而且是整个行为能力以及意识都丧失。 「他竟然自己关起了魘。」明说道,想起刚刚姑获鸟的尸首忽然消失,以及「枪林弹雨」过后的痕跡不再,便推测到了关起魘的毫无疑问正是真树自己,在无意识之际用了最后的力气把魘强制关起。 诚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鐘,距离黎明尚有三个小时,在事情还没闹大之前他们应该速速离开便是。 他扛起了真树的身子,望了明和花梨一眼,便说:「从正门出去恐怕不妥,从逃生梯通往的后门离开吧。」 三人推开了逃生梯,而诚背上则是背着真树,倏的便往楼下奔,虽然还没能弄清楚刚刚的情况,但是现在还是赶紧离开比较重要,而他们的同伴英一也还在楼下守着,与那隻全身血淋淋的大猫等待着他们四人。 一个女人的形体杵在楼梯口,笔直的望着离去的那四人,慢慢的开了口:「终究还是长相思,久别离,终也忘却情为何物,直到满手血腥,忘了自己曾经是谁。这样的我,终究是无法成为一个母亲的。」女人拍动了翅膀,些许的羽根掉落于楼梯口,最后慢慢的消失。 祂们是不完全的人,也是不完全的魑魅,只是一种执念牢牢的攥住了祂们,使祂们丧心病狂的追己所求,同样失去爱女爱子的母亲不过也只是相濡以沫,到最后误入歧途才惊觉自己的愚昧以自私。 人会犯错,相对的妖怪当然也会犯错。 三人气喘如牛的跑出医院的后门,在几个小时以前他们与英一在这里集合后便分散了,三人一到楼下第一件事情便是左顾右盼寻找着英一的身影。 不久后,英一扛着一个男人的身子走了过来,英一一走到诚身边便将诚之前托付给他的男子轻轻的放到地上,转了转肩子、扭了扭颈子后便露出如释重担的样子。 「这次去的可挺久的。」英一说道。 诚蹲下身子看了看英一放下的男子,全身沾染着鲜血,流有一头诡异的银白色长发,全身佈满了其外的红色咒印,便以推测的语气说:「这猫又妖化应该是不完全的吧?」 通常妖怪在昏厥过去是不会变成人类的,一般都是化成人类的怪物昏厥后被打回原形,这猫又的煞气薄弱许多,在之前碰上真树的时候甚至只有八条尾巴,灵力不完全,但也非復身,应该是血脉之中便有魑魎的血液,却有一部分是混合着人类的基因。 这样的不完全的妖怪加速灵力成长最好的方法就是吞噬人类,猫又的习惯就是每吃掉一千个人便可以长出一条尾巴。 原本在楼下看到这隻遍体鳞伤的猫又时想要顺道解决的,但是这猫又身上却有着浓浓的人类气息,再加上与真树相处的时候,诚在真树身上也有嗅到猫又的气息,便决定罢手。 这时,英一探了头,看着诚身后背着的真树,便用着暗示性的语气问:「刚刚……有阵很大的波动,整个气流都被影响到了,诚,你也有感觉到吧?」是的,那煞气明显的还有些许残留于那无辜少年的身上,从那少年入团的开始他就清楚他绝非凡人,但身上的气息却与魍魎鬼魅不同。 诚静静的低下头,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与英一擦身而过。 他比谁都明白身后这少年有着什么样的能力,然而却无知觉。 迟迟无法动手的原因就是在以前,在那树魅爷爷的神社附近,每天诚总是会坐在那边,玩着猫尾草,等待着真树的身影。到了黄昏之际,真树总是会出现在神社。 两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血液中流有驱魔师的诚从小就被严厉教导,村子里的孩子也害怕他,不知道是因为真树傻还是真树天真,但是就是因为这份傻劲才也这份感情。 小时候的诚也曾经看过妖怪将人类撕裂的模样,他明白自己最想保护的是什么,所以他曾经对真树许下了「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真树!」这样的承诺。 即使不杀掉真树会显得诚自私,但是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到,说来讽刺,该保护真树的是他,该抹杀掉真树的也是他。 ※※※ 诚将昏迷不醒的真树安置于自己家中后,便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日式庭院,心里紊乱而不得安寧,两眸子徬徨的不停晃着。 在木板躂躂发出声响之下,诚脑子更是紊乱,昂首便看向那踩在木造地上的男子。 男子两眼紧紧闭着,当张开双眼时却是一片雾白,男子的年龄已经有三、四十岁附近,整个人带着凛然之气,那男子便是诚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诚的师父。 男子坐在诚的身边,便搬出了棋盘,要诚和他下上一局,诚淡淡的莞尔便迎合这师父。 五分鐘过后,两人都心无旁鶩的下着棋,然而诚眼看局势不妙,整个人如坐针毡,心想着这次铁定要赢自己的师父,但是左看右看,师父刚才下了个三才三,情势不利于自己。 忽然,诚的师父开了口,道:「你似乎带了个麻烦的东西回家了。」 诚整个人都放了个空,但是一下子也明白师父所指的那项麻烦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幽冥师父,这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您莫须担心。」诚道,便道声:「单关,十四雉十六。」好提醒他的师父,但是危机情况能没被破解。 幽冥若有所思的摸了自己的下巴,便说:「到力挽狂澜也不及时,我自然会出手。」没有思考多久,他便再次出招,报了声:「十八松十六。」 ※※※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十已经是早上十点的事情了,身于陌生的环境中,身上穿着陌生的衣服,连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毫无头绪。 从姑获鸟的事情开始,许多事情都变得千头万绪的,许多事情甚至变得患得患失。 真树爬起身子,离开了暖呼呼的床被,看着这日式的房间中空荡荡的,只有一扇窗户可以看见室外的景色,与外头的日光有所接触,而外头偌大的罌粟花正随风摇曳着,也有一片鸟囀。 四周噤若寒蝉,而一切止于拉门那端的人走进来的的那瞬间,走进房间内的诚轻轻的拉上了门,用着温柔的眼神看了真树一眼,便说:「没事的,这里是我师父家。」 真树摸了摸自己晕厥的头,努力的回想着在闭上眼之前所看到的一切,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姑获鸟的尸首,再来是一个孩子……一个酷似自己的孩子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两手捧着他的脸颊后便露出了孤寂的神情,剩下的就是空白的记忆,和长久的沉眠。 诚一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 真树忧心忡忡的望着诚,便问:「我……我到底是怎么了?」 诚坐到了真树的身边,心里清楚的明白无论自己露出再温柔的微笑也无法瞒过真树,却尽量处之泰然,用着平常的口吻说:「没事的,只是……你体内的那影子作祟,让你昏了过去。」 真树的眼帘煽动了几下,单手揪紧了自己的衣领,「不、不是祂,这次不是那种冰冷。」那令人深恶痛绝的影子是如此的冰冷,然而那出现男孩的却是与其大相逕庭,甚至给真树一种--他就是自己的熟悉感。 自从醒来以后,真树的心像是被挖了个空,忽然有种落寞,非常非常落寞的痛处在心中徘徊不去,整颗心像是被丢进冷藏室般的冰冷,冷到令人痛苦,想到这里他泪如泉涌,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诚用拇指抹去真树脸上豆大的泪珠,便紧握住了真树的另外一隻手,「没事的,我就在你身边,我就在这里,别怕。」真树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就连被紧握住的那隻手依然冰冷,一点也没有回温的意思。 「诚,如果我……真的、真的是妖怪,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假设已经在诚的心中出现无数次,也是诚最不想提起的问题,而他忽然神情恍惚,怔怔的望着前方许久,才说:「是怪物就是怪物,花梨她们也是特别的,真树一定也能找到操控力量的方法。」 听到诚这番安慰,真树也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便停止了哭泣,微微的抽泣着。 他明白自己怯弱,明白自己永远都是给别人添麻烦的那个,但是这样的自己总是被诚坦承相待,诚也是那会对他温柔的人,儘管是再胆怯,他也将信赖建立于诚的身上。 真树昂首,努力的挤出微笑,「我会的,一定会的,对不起,我不该如此垂头丧气的。」红肿的眼眶、朦胧的双眼,儘管是努力地挤出什么样的微笑,真树依然诚感到心疼。 诚轻轻的拍了真树的头,柔柔的说:「人都有悲观的时候,你只要记得不管是悲观还是乐观的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的,真树。」语落,诚慢慢的扳起真树的下巴,便轻轻的在他唇上索了个温柔甜美的吻。 真树整个人先是一愣,二是呆若木鸡,三是面红耳赤的抚上自己的嘴唇,用着不明所以的神情望着诚。 诚亦是凝视着真树,忽然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靨,道:「对不起,这次没能好好的保护你,让你受伤了。」 「不是诚的错,是你救了我,我才该道歉。」真树害羞的说着,便低下了头。 顿时,诚忽然想到在与姑获鸟缠斗时,真树中了姑获鸟的幻术,而看到的幻术或许与真树的过去有甘係,揣测到此,他不禁好奇的问:「你在姑获鸟的幻觉中看到了什么?」 真树怒力的回想姑获鸟放出的幻觉中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想了半晌,忽然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我看到姑获鸟本身的记忆,还有诚……你的记忆。」 诚似懂非懂,姑获鸟所开啟的幻觉怎么会牵连于他人的记忆?而在真树醒来那瞬间,他的身子正在颤抖,想到这里诚忽然有不好的预感,那便是真树看到了他最作呕的过去。 真树张了口,一下子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令他最不解的是诚徬徨的神情,看似五内如焚,一脸复杂。 「诚,我……想知道你的事情,不管是悲伤的、开心的、还是让你在意的都好,拜託你别别过身子,总对我说:『没什么。』」真树主动抱住了诚,便轻轻的靠在诚的胸前,感受着诚的心跳声,紊乱而毫无节奏可言。 诚的胸腔传出了声淡笑,「真树,我并不想将你捲进来。」 「但是我的事情也把诚捲进来了,我真的真的不介意,只要诚你不要那么痛苦就好。」 诚脸上依然带有一抹淡笑,嘴唇忽然一张一合像是在说「傻子」。 「真树,你离开真夜村之后一切都变了,村子半付祝融,毁于魍魎鬼魅的手中,只为了要灭千叶家的口,许多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这与真树看到的幻境相似,真树静静的听着诚述说那段过往,便难过的低下了头。 「我从那时候开始厌恶起妖怪,所以我才发誓要铲除那些伤人的魑魎,但凡是接触妖孽者必定会被煞气缠身,在驱魔师杀掉一千隻妖孽以后,自己也会化为妖孽,甚至是丧失心志。」而这样的诚,从小就得细数每个亡于自己手下的妖孽到底有多少。 「但是你放心吧,我不会杀到一千隻的,在到达附近时我就会罢手。」诚忽然露出一展笑顏,似乎是希望真树安心。 但是对诚来说这就是他的命运,也会是诚最棘手的事情,一旦走上了復仇的路就难以回到原点,怨恨、愤恨、悲愤会将人吞噬掉,儘管神志依然清楚,终究还是有成为噬血狂魔的一日。 真树露出了坚毅的神情,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但我相信命运是可以因为自己的抉择而改变的。」 诚撇过头,看似落寞的倚靠着墙壁,冷冷道:「上帝给你安排了什么,你就得面对什么,正因为知道你会选些什么,所以才又让你走上了些什么。人是无法与上天争上一争的。」所谓方寸已乱,哪怕再怎么杞人忧天想着明日有会多坎坷,不如把自己的每一日托付于上天,说好听是洒脱,说难听是消极。 人的命运就像是剧本,上帝给你写下了什么,你就乖乖的演些什么,不得有任何异议,简直是任他刀俎鱼肉。 诚冷笑了一会,便再次说了那句话── 「没什么的,别担心。」 那正是他所谓讽刺的命运。 《第十一章 管狐之一》 邀约 《第十一章》管狐之一邀约 八月二十五日,天气阴。 窗外正下着轻盆大雨,无论我怎么闔眼、翻身,雨声依然清晰,清晰得令人无法入睡,甚至是令人赶到窒息。 风的呼啸更像是呻吟的人儿,每听到一次就令人痛苦的想要盖上棉被。 我的脑中充斥着诚的话,诚看起来总是那般冷漠,戏弄归戏弄,但是他常常露出我无法看透的神情。 真树放下了原字笔,看着自己写下的日记,看着那字跡有些潦草的样子他便知道自己心思紊乱,连打开课本想看几行字也看不下去,他脑子嗡嗡作响,后脑杓更是疼得彷彿随时都会裂开。 他闔上双眼,想起前些阵子诚说的话--「凡是接触妖孽者必定会被煞气缠身,在驱魔师杀掉一千隻妖孽以后,自己也会化为妖孽,甚至是丧失心志。」那些话语縈绕于心,不管是诚严肃的神情还是冰冷的语气,当天的情况歷歷在目。 但是真树总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像冰山,诚的身世以及秘密只有九分之一被挖掘出来,其馀都潜藏在汪洋的大海下。 尤其是诚保证自己会收手时的样子,那表情更是诡异。 「真树,雨洒进来了。」坐在床上的猫又,不,是那个白色长发的男子说道,长长的手指上有着尖锐的指甲,那隻手指向真树房间的窗户,提醒真树。 真树稍微偏了头,看着雨滴洒进房间,再看看那全身包扎着伤口的猫又,忽然感到有些无奈,步履蹣跚的移动到窗前,将窗户喀嚓一声的关上了。 自从姑获鸟事件,猫又就受了重伤,暂时无法幻化为猫妖,现在这猫又有着人类的脸庞,只不过是指甲长了些、头上冒出了两隻白色耳朵,翻阿翻阿的,不禁让人无法跟之前那张牙猎嘴的大怪物联想在一块。 重点是,这隻大猫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 从诚家离开后,真树回到家时,就在自己家门口发现了一个男子蹲在那,久久不吭声,只是用着双眼看向真树,真树以为那是邻居或是别的地方冒出来的怪人,但是仔细一看便察觉那人的身后有条尾巴甩阿甩阿的。 看那猫又不知道为什么露出开心的眼神,两眼眨巴眨巴的,真树忽然噗喫一笑,便打开了门,让猫又躺在自家的沙发上休息。 那之后猫又就待在这里了,每天游手好间的,有时候还会把家里的窗帘给扯破,还喜欢直接打开冰箱把牛奶洒在一地便慢慢的舔拭,怎么看都像是猫的本性。 真树关起了檯灯,拿了一套睡衣便走向浴室,然而他忽然睨了悠哉的躺在床上的那猫又一眼,就这么一个赤裸裸,全身只有上半身穿着t恤的男人待在家里还真是诡异十分,一点都没办法无视那男人,甚至是把他当作猫又看待。 这时猫又忽然乜了真树一眼,修长的食指忽然举了起来,笔直的指向真树,忽然又弯起了食指,一副在唤着真树过去的样子。 真树疑惑的走了过去,手腕忽然被猫又拉住,猫又轻声道:「真树,你难道都不怀疑你自己是谁吗?」 正当真树神恍之际,猫又的手忽然扳住了真树的下巴,红色的眸子瞵视昂藏,却又带给人畏惧,彷彿是一隻飢肠轆轆的大恶狼正盯着猎物,想着该从哪里烹飪才是。 真树抿住了嘴,忐忑不安的说:「我……我只知道我不是凡人,难道还有什么吗?」 猫又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下来,两个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你同我一样,但是却是我的主子,你难道都不觉得奇怪?」 真树嘴巴张的开开的,一脸不知所云。 猫又忽然放开了真树的下顎,一下子便懒散的往床上躺去,只是敷衍似的说:「或许你应该自己去找找答案,我只是想提醒你莫要小看自己,真?树?大?人。」 ※※※ 「请问今天的课程有任何问题吗?」讲台上的老师说道,环顾了四周,眼看每个人都昏昏欲睡,毫无理会便无奈的宣佈了下课。 一到下课,学生便露出「上课一条虫,下课一条龙。」的模样,无一不兴高采烈,聚在一块有说有笑。 真树翻了翻抽屉,确定即将预习的课本都在书包里面后便打算离开教室。 这时平介抓住了真树的手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才低下头,面红耳赤的说:「我、我这里有游乐园的两张票,想、想要找真树一起去,你这星期六有空吗?」 真树愣了一下,笑逐顏开,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这样可以吗?不会麻烦平介吧?」要说真树和朋友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一听到平介要约他,他却又觉得欣喜。 平介像隻乖巧的狗儿頷首说:「当、当然不会,哪有什么麻烦的,只要真树你愿意去我就很开心了,真的!」 平介的双颊浮出淡淡熅红,但是真树一点也没发现,便孝道:「我也很想去看看那游乐园呢,谢谢平介。」 真树收了平介一张乐园门票后便将门票收在口袋中,正准备离开教室时便发现诚正托着下巴,懒洋洋的趴在窗口猛盯着真树瞧。 「一起回家吧,真树?」诚瞇起了眼说着,便逕自走道真树身边。 真树愣了一会,便抿着嘴唇,羞涩的点了头。 上次在诚家中,诚才亲吻了真树的嘴唇,即使想要处之泰然,不将其视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心理还是会浮出矛盾,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脏大声的扑通扑通着。 但是戏弄之后,说到一些悲伤的话题,诚的脸色往往都会黯淡下来。 真树眼睛眨了眨,看着街道上角落的冰淇淋店,忽然开口说:「那个,诚……你、你要吃冰淇淋吗?」或许是童心未眠,每当真树看到草莓口味的冰淇淋都会觉得喜悦,他特别喜欢冰淇淋软绵触感在嘴里溶化的滋味。 诚噗哧一笑,戏弄似的拍了真树的头。 「你吃就好了。」 真树靦腆的掏出一些零钱,走到了冰淇淋店前,向店员点了一个草莓冰淇淋,便回首看了坐在椅子上打着简讯的诚。 当冰淇淋递到真树手中后,真树便走到诚身边,坐到了诚身边,与他并肩。 真树轻轻的将嘴唇靠上冰淇淋,便舔了一口,诚则是一隻手托着下巴,一隻手看着真树的一举一动。 「让我吃一口。」诚低语。 真树自然的将冰淇淋拿到诚的眼前,诚也低下头舔了一口冰,但是当真树看着诚的舌头缠上冰淇淋时却又脸红了,一下子手差点就松了,所幸诚倏地握住了真树的手。 「对、对不起。」真树低声说着。 诚则是莞尔,轻轻的放开了真树的手说:「没关係的,就当作是拿真树的间接式亲吻当赔罪。」诚脸上毫不介意自己说出的话,但是光是这点调戏就已经让真树低下头,哑口无言了。 真树只是勉为其难的付之一笑,然后尷尬的舔着手上的冰淇淋 《第十二章 管狐之二》 修炼 《第十二章》管狐之二修炼 这是与诚的约定,自与姑获鸟大战之后,在诚家中休息的那几天中,诚做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真树之后的星期五放学可以到他家修炼。 原因真树不是很清楚,只是那天在诚家中,诚坐在真树的床头,细心的照顾着真树,不知道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真树,你会开魘吗?」 真树眨巴眨巴的看着诚,无法理解诚想表达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不会。」 或许真树一点都没意识到在姑获鸟那一次,自己不知不觉开啟了一个极大的魘。 为此星期五一下课真树便乖乖的到了诚的教室门口等他,诚收拾了书包后便走了出来,两人并肩走在黄昏的街道上,经过了商店街,来到了住家附近的街道。 这时,慢下脚步的诚忽然开口唤住了真树,脚步快了些便先行走在前方的真树停下脚步,真树驀然回首,用着疑惑的眼神望着诚,便慢慢的走向诚。 诚一把抓住了真树的手腕,不知为何而慌张,便用着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真树。 「真树,我……」 在诚心里很明白真树一点都没变,无论是那善良的个性还是天真的样子,总是为了别人的难过而难过,总是会为了他人的笑容而感到开心,但是这样的真树在内心深处却已经不是真树,更可以说是被魔给吞噬了。 就算他自己不知道,哪天毁掉他的也是诚。 他只是不想去面对这样的事情,但是对真树的感觉一直都是希望可以保护他,比起朋友,那感情意涵着更多,并不市只想和真树这样并肩走在路上,谈天说地就能满足的感觉。 诚抓住了真树两隻手腕,粗暴的将真树往后压,直到真树的背部贴上墙壁,真树轻轻的喊了一声,两人尷尬的愣着看着对方的脸。 真树说了「命运可以改变」那样的话,而以往对于未来一直都是万念俱灰的诚或许无法完全改变,但是每当他和真树相处在一起,心里总是有种温暖的感觉。 因为真树总是傻傻的,露出的笑容比谁都真诚,是个不会欺骗人,而将情绪全写于脸上的傢伙…… 诚述地抱住了真树,比真树高的身子将真树裹得紧紧的,真树有些惊讶的愣了一会,便缓缓的抱住了诚。 「……怎么了?」真树总是担心着愁眉不展的诚,看着诚难过他也会痛苦,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也会担忧,彷彿诚的烦恼一直都是自己的烦恼。 「我只是……稍微有点不平衡,这样就好,就这样让我抱一下,几秒鐘也好……因为你总是让我感到安心。」诚轻轻喃着,而真树则是忽然睁大了双眼,先是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再是轻声道:「诚也总是这么温暖,真的很谢谢你。」 ──所以希望可以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或许两人有着共同的想法,却都没能说出口。 ※※※ 在繁荣的都市中,令人忍不住驀然回首的是那间古色古香的房子,上面掛着「千叶」两字,经过的人都会瞥一眼,对于如此古老的房子感到好奇,然而知道的人便清楚这是驱魔师的住宅。 诚带着真树到了自家的玄关口,便端了杯水给真树咕嚕咕嚕地畅饮而下。 而走廊上传来了另外一人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至近,最后终于停在真树和诚的面前,那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男子,带有一股凛然之气,两眼紧闭成一条线,他愣了一会,便问:「诚,带了朋友回来玩吗?」 诚頷首说是,真树便低下了头,说:「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男子愣了一下,便靠近真树,用着厚实的大手盖上了真树的头,便轻轻拍着,「哪里,不用拘束,希望您在这能感到自在。」 在男子手掌离开真树时,忽然用着低沉的声音说:「你的名字是真树吧?」 真树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这男子会知晓自己的名字,他想大概是诚有提起自己过,便点头说是。 「请多指教真树,我是诚的师父──幽冥。」 真树露出靦腆的样子,依然低着头便回:「是……请多指教幽冥先生。」 似乎是幽冥可以看穿人心,又或是本身第六感就很好,他立刻对着真树说:「你……是不是被什么缠上了?心里觉得很烦恼吧,这个东西会保护你同时也会摧毁你。」 真树竞竞业业的听着幽冥的话,忽然苍白了脸,便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纠结在一起,总觉得幽冥可以完全的看穿自己,那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诚望向真树谈虎色变的模样,便轻轻的握住了他的手,用着嘴型对着他说:「别害怕。」真树眨了眨眼,忽然泛起了笑容。 幽冥忽然笑了起来,有些歉意的说:「阿,真是的,我吓着你了?别担心吧,我老人家随口说说。」 这么笑着的幽冥显得轻松自在,而真树可一点都笑不出来,只是勉为其难的苦笑一下,因为他心里有数,只是无法理解自己身体里面到底住着什么样的怪物。 「那你们好好玩吧,不介意我先去泡杯茶了。」幽冥笑道,便漫步离去。 或许那个所谓的怪物便是那黑色的剪影,彷彿心魔,捉摸人心和玩弄人心, 往往说出来的也都是事实,而吞噬一词一直令真树毫无头绪,只是觉得身体里面似乎还藏有什么。 在一番严肃的谈话之后,诚带着真树到自家的后院,两人坐在草地上,一语不发,週遭被尷尬以及仓皇的气氛瀰漫着,真树先是看了诚一眼,诚恰巧也转头对上真树的视线,两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好面面相覷。 「你先说吧……」诚说道,而真树则是有些难过的垂下肩膀,缓缓的开口,用着忧愁的表情,说:「诚,我觉得跟在你的身边,我总是带给你麻烦,然后刚刚幽冥先生也那样说,我也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什么,如果成为了诚也厌恶的怪物,那我……」 这样的问题刺穿了诚的心,诚也担心过这问题,不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真树,虽然他一直都厌恶着怪物,但是无法厌恶真树,因为怪物不会有真树身上的温暖。 「其实也没什么,老实说我不希望真树受到伤害,所以我希望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能够一直保护着你,所以我保护的是『真树』,其他一点都不重要。」 真树睁大了眼睛看向诚,脸颊红得像是甜美的红苹果,一点都掩饰不住心中的欣喜,「这、这样讲我很难为情的,但是还是很开心……谢谢你。」 诚也羞涩的低下了头,掩住了自己的嘴,害羞的样子是真树少见的,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直到诚开口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一直想知道自己在真树的心里是怎么样的。」 真树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并不是特别张皇失措,只是对于这问题真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只是青梅竹马,但是又觉得不太一样,就像是诚那天的吻,如果只是朋友不可能会如此动摇。 「在我的心里?诚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真树淡淡一笑,就像是一如往常的装傻。 ──那诚呢?诚的心里来看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或许也只是个朋友,也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常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得保护着的人。 自卑的想法打击着真树,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两人都是男孩子,他会对诚有悸动的想法实在很难理解。 诚转头看着因为害羞而摸着自己下巴的真树,他也知道真树的答案与他提出的问题不一样,但也罢了。 只要有一日还能像这样待在他的身边或许就也是一个得到,如果未来的每一天也可以更平稳,更快乐些…… 有些想得到却没能得到的东西,跟一些想得到确实也得到的东西,其实一直都没什么差别,不过唯心,只要是心里一点点的态度以及想法的转变,所有东西都会是一样的。 诚忽然起身,面对着夕阳道:「我们赶紧来修炼吧。」 真树望着诚背影,那橘红的夕阳明明呈现于暖色,却更使人显得孤独沧桑,而他总是害怕着身边唯一的人或再次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在无境的深渊之中。 ※※※ 夜晚毫不留情的侵蚀着夕阳所在之处,一下子昼化为夜,早晨的欢愉不再,唯有夜晚的几隻小蛙儿蹲在水边,呱呱的叫着,或是河水轻轻「游走」的声响。 真树坐在床上望着夜晚的那诡异的腥红弯月,只要稍微闔上眼就可以仔细的听到街上彷彿有许多「人」的声音,其实以前就会有这种现象,但是打开窗户往外一探却又发觉四周夜深人静,根本毫无人烟。 真树想着想着,忽然看向自己的手掌,今天在和诚修炼的时候似乎有感觉到那么一股力量悬在掌中,这种感觉和那次在医院的时候一样。 那次,当力量消失的时候,他忽然就昏过去了,而每当他昏过去总是会掉落在一个满是鲜血的地方,四周都是肉块,甚至可以听见婴儿悽愴的大哭,那样子活像是……女人的子宫。 他努力回想着每次在那地方看到的东西,而在医院那次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好像看到了什么巨大的东西黏在肉臂上激烈跳动着。 「嘖──!」真树痛苦的压住自己的头,脑子里像是正被什么咬着,疼痛欲裂。 忽然间,有什么柔顺的东西的东西靠上真树的身子,用着鼻子轻轻的顶着真树的脸,真树缓缓放下双手,回头看着身旁的猫又。 『如果是不想想起的事情,那还是别勉强比较好。』猫又说着,便轻轻的将真树裹进自己捲区的身子中,好安抚他。 真树难过的闭上眼,「我就像是被扔进一个箱子中,根本找不到天空在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里被扔进去的。我明明就是我自己,我却不理解自己。」 『……自己是什么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理解自己的心思跟想法就好。』 「自己的想法……」 顷刻间,猫又的尾巴高高束了起来,像是在侦测着什么,暽视昂藏的睁着锐利的双眼,忽然间就跳下了床铺,衝向窗户。 看见猫又的举止,真树一併走到窗户,一下子便停下了脚步,瞪大双眼望着窗户外的景象。 在眼前的屋瓦上,政站着一隻冒着蓝色火焰的狐狸,狐狸怔怔地望着窗口的真树和猫又,狐狸回了个身,变成了一到光芒便消失在空中。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自wiki 管狐 在日文中的汉字写作管狐,为叫做“管使”的行者所使役,能够凭依人体的狐妖。一般被役者放入竹筒饲养。它对人进行凭依的时候,先从手足的指尖侵入皮肤;被它凭依之后,普通的饮食就不怎么有兴趣,取而代之的是开始吃生酱汤。 管狐使应该算是俗称,正确应该叫做饭纲使有人说:其做法是,把一隻狐狸的身体埋在土里只留下头在外面再把那隻狐狸好好毒打一顿和饿个几天, 并在那狐狸附近放一大堆食物(让他看得到吃不到)当他的慾念.怨念到达顶点时(通常是7天)就可以把它杀掉(期间要以最残忍的手法让它一直充满恨意,比方用木棍打死.放血让它慢慢死去...) 等狐狸一死后,马上用封魂咒把它魂魄封印在种神像中然后做法直到它可顺从你为止(约七七四十九天左右)平时狐狸的魂魄都被封印在神像里,当有事时会把它带出去.那要如何带出去呢?多半会利用个竹管(携带方便吗)叫它附在上面,旁人看到这种情形,就误以为狐狸的灵魂是住在竹管中就以耳传耳的叫它管狐了.为何要用狐狸呢?因为狐狸是动物灵中灵力指数蛮高的,其实后来也有人用狗和猫来代替,听说效果不比狐狸的灵魂差. 《第十三章 管狐之三》 上鉤 《第十三章》管狐之三上鉤 星期六一大早,真树翻滚着身子,睁开了双眼,不久后便再次闔上,但是须臾间又会再次睁开,如此悒悒不安之举全来自于昨夜出现在窗口的不速之客。 那隻发着诡异光芒的狐狸,样子并非虚张声势,像是单纯的在观察,看着房间里的猫又以及真树。 一整晚真树都思考着那狐狸的出没究竟为何,因此而辗转反侧,连平日也呼呼大睡的猫又今晚也是格外的警戒,每几分就起来走动,在房间中徘徊,彷彿正视察着外头的状况。 一直到了窗外的鸟囀虽然悦耳同时却也有些恼人时,已是早晨六点,真树眼窝就像是被画了两道黑色墨水,气色差得彷彿是被上了粉底,脸色苍白而正狼狈的鬼怪。 真树头疼的掀开棉被,双脚踩上地板,便拖着蹣跚的脚步走到浴室盥洗。 他和平介是约好八点要到,但现在不过也才六点,思考了一会,真树决定先把自己打理好,等会再打开电视看点新闻,或许今天会有雷阵雨,也或许今天是高温曝晒,无论是带伞还是擦点防晒乳都应该事先未雨绸繆。 真树快速的换上了随意挑的一件白色上衣、黑色的外套,以及蓝色的牛仔裤,之后便享用着刚烤的土司,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小小箱型电视中的小人物报导着昨日的新闻,或是今天的天气预报。 听说会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看到这里真树微微露出了笑靨。 不过可怕的是每台的新闻都不约而同的播报着附近发生的杀人命案,似乎是从一个星期前就陆续会有杀人魔在附近犯案,而且至今都未能查到兇器,命案现场唯一的蛛丝马跡就是死者身上一个个像是被小虫叮咬的小洞,但是洞附近却呈现腐烂。 被发现的尸体几乎都是乾尸,完全没有水分,这桩案件已经震慑了警方,甚至怀疑杀人魔是已经将被害人致死,再将其变成乾尸,因而弃尸,但是说来说去都是多此一举,杀人魔的动机又是什么一直都是个谜。 看着看着,真树不禁打了个寒颤,便祈祷着自己今天出门不至于如此倒楣,并未将此事掛在心上太久,真树很快的便看了一些轻松的娱乐节目好放下沉重的心情。 忽然间,真树脑子闪过一个想法,他露出恍然大悟神情,却又长吁短叹,旁边的猫又扫了他一眼,好奇问:『莫非是想到什么了?』 真树回首看猫又一眼,缓缓的摇了头,便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昨天看到的狐狸会不会和这附近发生的杀人命案有关係。」 『那又为什么露出那种反驳自己想法的神情?』猫又窃笑着,而真树则是瞇了他一眼,因为这隻猫又正窥探着他的心思,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因为诚在这镇上,我想如果是强大的怪物伤害人的话,他应该是感觉得到的。」真树说着自己的推论,便想起之前姑获鸟事件,诚也是立刻就赶到了,这案件发生了一星期,每天登上了大版面要不发现也很难。 猫又白了真树一眼,便纵身跳下床铺,用着藐视的神情说:『那是管狐,寄生于人体中,平日压抑自己的煞气,驱魔师常常忽略这种东西。』 真树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模样有些惴惴不安,便低声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会寄生在人类身上?然后藉着人类去做坏事?」 『正是,被寄生的人类甚至会喜欢上新鲜的猎物,还会生吃动物的内脏,虽然管狐很残暴,但那种小狐狸酿成的神仙自然是不比本座。』猫又咯咯笑着,模样有些自负,而真树则是瘪了嘴,直接反驳猫又,「我倒觉得你挺温和的。」 猫又愣了一会儿,样子有些恼火,但又有些「羞涩」,低吼着,却又放下了高束的尾巴,虚张声势的回:『不是本座不吃你,是想吃你,也不能吃,还不都是白儿囉唆的。』 真树傻傻的歪了头,猫又只是转过身子,低沉道:『没什么,你不需要知道太多。』 猫又这傢伙说话不是有头无尾,就是无头有尾,不然也可能是无头无尾,从来不懂得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好好说明,或许是在弔真树胃口,也可能是无法说清楚讲明白,毕竟事情的来龙去脉猫又也不全然是清楚的。 猫又无奈的穿透过墙壁,便落在屋瓦上,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苍穹,牠或许嗅的到风中有淡淡的茉莉花香,也或许听得到正有什么在悲鸣着,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这城镇,却又离不开,似乎什么一直悬在心上,将往事牵肠掛肚。 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有牠的过往,又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或许牠也不会选择留下来。 其实并不全然厌恶听到人类说自己「是个温柔的傢伙」,只是一向张牙舞爪的大猫怎觉得温柔那字配上自己有那么点奇怪,再说……温柔这样的辞汇牠也不是头一次听见了。 猫又跳下屋瓦,落在地面,准备在附近找些小妖孽塞牙缝。 ※※※ 真树关上了电视,拳起双腿,慢慢的闔上眼,不久后他便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上有股热度,正灼烧着,这感觉和姑获鸟那次十分相似,在诚家修练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手掌上空无一物,只是无奈的莞尔便提起了黑色的侧背包,走出了家门。 和平介是约好八点整到地铁站,真树在路上买了一瓶矿泉水,便动身前往地铁,大约步行了十分鐘后,真树已经到达地铁站了,他左顾右盼了一会,发现尚未看到平介的身影,便决定先椅着墙壁等待一会。 大约过了五分鐘,平介才衝衝赶来,他兴奋的对着真树挥手,真树抿着嘴唇对着平介温和的莞尔,便踩着轻快的脚步往平介的方向走去。 「呜啊,对不起,我铁定迟到了,是吧?」一看到真树的笑容平介便露出愧疚的神情,合起掌,低头道歉着。 真树阿了一声,也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也刚到没多久,现在也才七点五十而已。」 平介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模样有些无奈,忽然又自己傻笑了起来,用着滑稽的口吻说:「真树一定想不到吧?我最近总觉得身子懒洋洋的,而且一到晚上怎么样就是睡不着,还会做奇怪的梦呢。」平介眨了眨眼,转了转自己的肩子有些酸疼的样子。 真树愣了一会,想起自己好几晚也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东西,好比说之前所感受到的「温暖的地方」,或是隐隐约约听到有人一直在和自己说话,想到这里,他不禁怀疑平介的梦境是不是与自己相同。 「是、是怎样的梦呢……?」真树问道。 平介瘪了瘪嘴,露出了自我嘲讽的表情,便含蓄地说:「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在走动,总是会在梦中看到月光,就、就像是在追着别人,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又有一点点甜美的感觉。」 真树蹙眉,或许平介所做的只是一场平淡无奇,较为梦幻的梦境,与他想像的有所不同,原本还把此事掛念于心上,但是真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搭上了地铁,坐了四站便到达了新开幕的游乐园,一到乐园门口平介便如狗儿般的束起大耳,摇着尾巴,兴致勃勃的与真树讨论着应该先去坐哪个游乐设施。 平介一向喜欢冒险,第一个就选了自由落体这样令真树毛骨悚然的游乐设施,真树苦笑便建议平介先从摩天轮什么开始玩起,平介啊了一声,对于自己没顾虑到真树的感觉而感到抱歉。 排在乐园门口的游客各个鱼贯而入,整个乐园都充满了热闹的气氛,人山人海,虽然真树对于被挤压于人群之中有些感到压力但是一想到自己是和朋友一起出门,便觉得那些东西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和平介玩得愉快就好。 忽然间,有个白色头发的男子与真树擦肩而过,真树驀然回头,望着那男子的背影,男子挺高大的,身穿黑色上衣,最耀眼的还是那在阳光底下发着耀眼光白的白发,说来更是诡异,四周竟然没有半个人注意到如此特别的人。 所有人就犹如幻灯片,一幕一幕,一步一步,停格的、缓慢的向前移动,前方白发男子的身影已经被淹没,但是真树却还是可以清楚的看到男子的背影。 『真树……』魔音般的低语,像是恶魔缓慢甜美的勾引,真树的脑子里出现奇怪的声音,彷彿有什么正呼喊着他。 彷彿着了魔,真树竟然迈出脚步,往男子所向之去缓缓走去,他两眼茫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犹如丧失了三魂七魄,忽然身后的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猛然一个回首才慢慢恢復了神智。 茫然之际已经不见那男子的身影,真树心脏正扑通扑通的大力跳动着,就连他自己也听的到,冷汗不断直流,好像刚刚有什么东西拉着他向前走。 「怎么了吗?」平介疑惑问道,真树愣了几秒,便收起警戒状态,用着一如往常的笑靨和平介说没什么。 平介没有想太多,便和真树两人一起进了游乐场,平介一兴奋起来便牵起了真树的手,拉着他往摩天轮走去,一开始真树还有些懊恼,但后来也慢慢的觉得温暖,便握住了平介的手。 两人和人群一起排上了摩天轮,听说这摩天轮最顶有到达二十六层,由上眺望而下,可以把整个城镇一览无遗,美丽的景象更是吸引人来此的原因之一。 真树坐在摩天轮的右位置,平介坐在左边的位置,两人搭乘的摩天轮缓缓上升,而真树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的风景,闷不吭声。 平介担忧的望着真树的测脸,觉得真树心里好像塞着什么很大很大的烦恼,却一直选则闭口不说。 真树忽然吸了一口气,便对着平介问:「平介是第一次来游乐园吗?」 平介双眼眨巴眨巴,似乎没料到真树会如此唐突的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也不算是第一次了,以前妈妈总会自己带我去几次,只是长大后就没有了。」平介并不是开心的大笑着,只是微微的勾勒起嘴角一抹微笑。 而真树只是羡幕着,「老实说,我是第一次来。」 平介不可思议的大喊:「真的假的?」 真树只是一脸「很难相信吧?」的对着平介笑,「我以前也看过摩天轮呢,可是已经没人可以带我去了,每次经过总是很好奇摩天轮上的风景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会跟天空有更近、更近的接触吧?是不是可以看到天空的小鸟掠过自己的窗口,用着相同的高度和牠一起看着这世界。」 平介噤了声,便用着难过的眼神望向真树,「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想到难过的事情了?」 真树噗哧一笑,摇头说:「没、没有的哟,应该说我很开心,终于能有和小鸟用着相同角度鸟瞰世界的一天,所以我很谢谢平介愿意邀请我来。」 平介两眼傻傻的望着真树,嘴巴张得开开的,忽然掩住了嘴巴,通红了双颊,而真树则是迟钝的伸出手,正要过去触摸平介。 倏地,平介抓住了真树的手,真树有些被吓到,但是并未将手抽回,只是默默的望着平介低着头的模样。 「小时候……医生说我是个过动儿,我妈妈花了很多时间教导我,但是我的人际关係一直不知道怎么建立,上、上了高中,能遇到真树我很开心,或许你会觉得我很麻烦,也会觉得我话很多,但是我真的……」平介说着,像是再表明自己得心意,而真树也是认真的聆听的平介的肺腑之言。 「我也是呢,我从小因为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一直很自闭,也是因为到了高中,遇到了乐观的平介,有时候会觉得人生不全然那么无趣。」真树道,而平介则是含着泪光望向真树,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我、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平介问道,而真树则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答覆他。 「那个常常和真树在一起的男生,他、他是真树的朋友吗?」平介紧张得说话口齿都不清,句中所有的字都打结在一块,甚至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而这问题令真树瞪大了双眼,因为他很清楚问题中的男生铁定是诚,但忽然间他缓缓的瞥向窗外,那愴然的神情几乎只有在真树的脸上显现出一秒,下一秒真树又眉开眼笑的望向平介。 「嗯,他是我的朋友。」 因为他也怀疑过自己究竟是诚的什么,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 ※※※ 两人玩了许多游乐设施,正坐在树下乘凉着,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一点,真树虚脱得靠在木以上,闭目眼神着。 体力依旧未衰退的平介忽然蹦了起来,说要去替两人买点饮料,真树頷首同意,便提醒平介路上要小心些,他还真的很害怕平介会如乖乖的狗儿跟着陌生人走,但平介告诉真树不必担心,便拔腿往前跑,一下子就消失在真树的视线范围内。 真树听着树上的蝉唧唧的叫着,看着一个个因为炎热而躲道树阴下的人,忽然觉得有些逗趣,正当他思想放空时,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真树摸索了一番,才在底层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发现是诚后便迅速的接了起来。 「喂,真树吗?」在真树还没开口时,诚便先开了口,但是语气中明显的有点着急,还没能感清楚状况的真树只能迟钝的嗯一声,便仔细听着诚接下来的话。 「真树,你在哪,还有谁在你身边?」诚追问着。 真树快速的答覆:「我在最近新开幕的游乐园这边,是跟平介来的。」 诚听到这答覆先是叹了一口气,便有气无力的说:「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对不起……没什么,你好好的玩吧。」 真树没能理解诚的担心,只是想说或许诚是感应到了什么,但是却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在和电话那头说再见后,真树便掛了电话,看着自己的手机,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七分鐘,而尚未看到平介的身影,他想或许是因为酷暑之下大家嘴巴都渴了,所以饮料店大排长龙才会拖比较久的时间。 霎时,四周的人凭空消失,一点残影也没留下,真树吃惊的左顾右盼,正搞不清楚况状的同时,一隻手从后面拦住了真树的肩膀,整个「人」都靠了上来。 那人的气息却是温暖的,他的鼻尖在真树的颈子上游移着,便刻意用着温柔的声音道:「只剩下你跟我了呢,真?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次有说到一点点猫又的心声 呃...其实我有打算写他的番外大概会在本篇的一半写到不会在最后因为根主剧情没关係~''~ 只是他说到的白儿↓↓ 犬神本身指的是狗的幽灵,关于这个“犬神”的起源,有很多种说法。 传说如果在事先捆结实了的狗面前放置美味食物,但就是不解开绳索给牠吃,它越拼命挣扎想吃食物的慾望就会越集中,然后猛然砍下狗的头,丢到很远的地方; 或者先将狗头祭祀一番,再丢到海中的岩石上及其他远处,那个狗的死魂就要作祟,就可以被作为犬神。 白儿是服侍犬神外貌像儿童的妖怪,据说是那些被狗咬死的孩子的灵魂。在中国、日本及其他地方,古时大狗伤害儿童甚至夺去孩子性命的事情都有很多例。 因为是被狗咬死,死后的冤魂似乎理应服侍狗的灵魂,这大概就是白儿產生的源头 《第十四章 管狐之肆》 最初的谎言 《第十四章》管狐之肆最初的谎言 贴在真树颈子上的气息慢慢的冰冷起来,纤细的手腕交在一起,抱在真树胸前,而四周的不再是熙来獽往的欢乐情境,取而代之,便成一片死寂,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许多枯萎的花朵,正奄奄一息的,撑着体弱、纤细的身子,垂着头,悲伤的往地上看。 『你就是主子吧?』真树身后的人问道,而那声音一开口便让真树顿悟了一下,虽然声音是平介的但是说话的态度却是大相逕庭,光是这点就令真树怀疑这又是百鬼或是妖怪稿的花招。 但是他所注重的并不是身后这个人是平介,而是「平介」刚刚说了什么,「主子?谁的主子?」真树问道。 『看真树大人的样子,对这件事情似乎是千头万绪阿,这样好了,你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吧,我可以帮助你的。』语落,平介发出了咯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真树澄思寂虑着平界所说的话,便回首,看见了平介的脸此时已经有一半化为狐狸,另一半还维持着人型。 平介的脸缓缓的贴上了真树,恶俄煞煞的双瞳忽然瞇起,弯曲成一条诡异的曲线,如两把刀刃,俐落的瞪着真树。 「你……是谁?是昨天在我们家屋瓦上的那隻狐狸吗?」真树竞竞业业问道,便退避三舍。 『是的,我是管狐,兴趣就是愚弄那些执迷不悟的人类,好比说你这个朋友。』管狐气势兇猛锋锐,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嘴巴露出的两条尖牙更是令人畏惧。 真树瞪大双眼,重复着管狐的话,「平介执迷不悟?」 『这就是人的情感,系绊着对方,就像是一个不断扩大的漩涡,把自己身边心爱的人都吸了进来,要说是好是坏谁知道呢。』管狐说话刻意回了个转,便说:『这个叫平介的人,心里有个很大很大的漩涡,正是因为你也掉入那系绊的漩涡,所以我才被引了过来。』 真树瞠目结舌的望着管狐,一下子哑口无言,听起来像是平介心里有很大的黑暗,才会心动意动,引来一隻不得了的妖怪。 『为什么真树不理我呢?难道我很讨厌吗?那个叫做诚的男人是谁,为什么真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眉开眼笑呢?这真是不公平,我好想杀,杀死那个男人,这样真树就没有别人了。』 『平介的心里是这么说的呢,真树大人……看来你是罪魁祸首。』 意思是正因为平介对于真树的执迷不悟引来了一个兇神恶煞的傢伙,这叫管狐的东西佔据了平介的身躯,甚至可以听见平介心里的呼唤,然后一点一滴的将这人类的三魂七魄吞噬到一点都不剩。 真树蹙眉,倏然从口袋中俐落的拔出一把匕首,笔直的抵住平介的颈子,便说:「把身体还给平介,不要再捣乱了。」 管狐貌似有些惊讶,却又咯咯的笑了起来,一下子整张脸都化为狐狸,张着血盆大口说:『如果你想伤害这小子的身体,那就从颈子狠狠的划开吧!』 管狐忽然向前扑,原本散神的真树及时反应过来,便侧了身子,脚奋力一蹬,便往后跳去,管狐见自己扑了街,有些恼羞成怒,再次弓起身子,准备再次扑杀。 真树在这样为难的状况下不好出刀,只好用双手抵住倏然扑上的管狐,他一个踉蹌便往后摔,管狐重重的压在真树身上,尖锐着爪子扣进真树的肉中,真树痛的大叫。 『平介一定很希望看到这样的真树,对吧?』管狐奸诈着说着。 真树奋力的抵抗着,但是身上的管狐更是力大无穷,真树髣髴被颗千斤大石压得动弹不得,他的抵抗就如无缚鸡之力,只能虚弱的哀嚎。 管狐舔了舔嘴唇,像是在霍霍磨刀,正准备让眼前这小动物便前肚中之物,但是管狐忽然又把脸变回了平介的模样,真树一点也不知道这狡猾的狐狸到底有什么打算。 管狐忽然歪了头,露出了平介常有的表情,笑脸迎人的说:『我可以吃掉真树吧?』 真树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平介」,只盼能绝处逢生。 正当真树不懂「平介」话中之意时,「平介」忽然张了嘴巴,往真树的颈项咬了下去,原本真树哀了一声,以为自己的皮会被撕扯下来,但是平介反而是慢慢的用着湿润的舌尖从颈子开始舔到耳朵,便在耳朵中刻意打转了几下,曖昧的水声令真树倒抽一口气,涨红了双颊。 「平介……住手,拜託你快住手……」真树的哀嚎不再悽惨,反而是带点哭腔,苦苦哀求着。 平介整个人忽然愣住了,但霎时,他的双眼瞪大,露出了悲愴的神情,说:『因为我不是诚吗?真树是希望跟诚这样做吧?』 真树涨红了脸,一切思绪都写在脸上,但是他急着摇头说不是,而更诡异的是平介似乎是用着自己的意识在说话,但肉体却还是借给了管狐。 『我可以比诚更好的,所以拜託真树你看我一眼阿……』平介说着说着,忽然流下了眼泪,整个人抽泣了起来,真树则是眨巴眨巴的看着平介,顿时哑口无言。 真树怀疑对于一个朋友,能有这样的情感吗?而或许对于真树来说那种情感是发生在与诚相处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接过吻,意外地,充满惊奇的,甚至有相拥在一起的经验,那似乎都不太是朋友会有的情感,而不管是诚做了什么,真树也总是觉得自己一直都是站在远方看着他,那种感觉痛苦的令人窒息。 因为他完全不了解诚。 现在的平介呢? 是不是就是和真树有着相同的心情? 被压在地上的真树忽然掉下了眼泪,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平介哭泣的脸庞,自己两条眼泪也向着两侧流下,或许只是因为想起了那种痛苦的感觉,感到同情,也是因为不捨看到平介的眼泪。 「平介你一直都很孤独吧?因为你说,我是你上高中最好的朋友,可是我却……」真树喃着,他忽然间坐起身子,紧紧的将平介的头搂在自己的怀里,「对不起。」他轻声说着。 平介则是停止了抽泣,忽然间又嚎啕大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哭久了累了,还是意识消去了,平介就着么躺在真树的怀里睡着了,真树则是轻轻的抚摸着平介的头,彷彿正安慰着孩子。 一道蓝色的光芒退出平介身躯,大大的嘖了一声,只见那管狐的身型瘦小,不到猫又的十分之一,比一隻成年小猫还大一滴点而已,但是如此苗小的存在却是能窥破他人内心黑暗的存在。 真树抱着平介的头,瞪着管狐,「我不会让你对平介下手的」用着坚毅的神情,真树握着匕首说着。 管狐原本紧紧的咬住了嘴唇,表现出不甘,忽然间又喜形于色,奸诈的说:『你的心灵跟平介没什么不同呢,看来你心灵的黑暗也不小。』 真树虽然知道管狐居心叵测,更是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但是还是动摇了,因为他知道管狐已经窥探了他心灵的全部。 『既然都是妖怪,那你应该可以理解的,想要毁掉人类的慾望、想要自由的慾望,更何况你是一个王,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我们倒还可以相濡以沫,你的痛苦只有我能理解,为什么要摇着尾巴向人类示好!?』管狐说着,越说真树的心灵就像是被石头重重的砸得粉碎。 真树手上的匕首开始颤抖着,「不是、我不是怪物,我是人类……不是的,我只是想当一个人类,我没有向诚摇尾巴示好……我只是希望可以平凡的待在他身边。」 管狐垂下了肩膀,说:『那是不可能的,他是一个驱魔师,你都没想过一个人类为何要对一个百鬼之王如此友善吗?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看穿你的谎言了。』 真树瞪大双眼,为什么诚要对他这么好,既然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隻令他深恶痛绝的妖怪。 真树泪流满面,顿时哑口无语,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管狐一步一步走向真树,便低语:『我说过我可以帮你的,帮你替代百鬼之王。』或许方才管狐所说的就如恶魔的低语,却也是肺腑之言,但是无论如何这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真树低下头,以不语作为答覆,但是心灵早已枯萎。 『真是好孩子,真树。』 ※※※ 诚掛上了电话,坐在地板上,明明是想要平静,心思却更紊乱,一下子真树的事情一直掛在心上,挥之不去,他总是特别爱操心,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愚昧,对方是和妖怪被视为一丘之貉的,但对他来说又不全然是如此。 他以为真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并非凡人。 但是他也不知道真树比谁都清楚。 幽冥忽然坐了下来,但是双眼失民的他依然笔直的望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并非和蔼,而是严肃,他开口:「你可记得我把你从那村子里救出来的那天?」 诚轻轻的嗯了一下,便听着师父说话。 「村子惨绝人寰,如今你硕果仅存,却爱上了杀人兇手,还是杀掉你父母的同类。」幽冥说话伶牙俐齿,更是直接得令人难以接受。 诚偷偷的瞥他一眼,还没能开口就被幽冥抢先说话,「别否认,我也是有爱上妖怪过的,但是我后悔了。」这句话震慑了诚,他师父向来对此事绝口不提,今天竟然自动说起来了。 「我还记得呢,是个嫀首蛾眉的女人,当时我和我妻子住在山下,原本琴瑟和鸣,是对恩爱的夫妻,直到我上山採药时,遇到了一个脚扭伤的女人,女人迷惑住了我,我傻傻的跟了那女人,忘记了我的老婆。但是当我回过神的时候,那女人已经离去了,把我一切都剥夺走,只因为她渴望的是孩子,并不是我这个人。」幽冥说着,彷彿陷入自己的往昔。 诚只是静静听着,虽然同意怪物不是好东西,但是心里却还是深信着真树。 幽冥淡淡一笑,「当我开始修练时,我遇到了你,看你也被怪物剥夺了一切,所以我动了惻隐之心,到现在把你拉把长大,只不想看你再次重蹈覆辙。」 诚乜了他一眼,放心的莞尔,「我……即使重蹈覆辙也没关係,这总比我见死不救好,要我这么做我更是放不下。」 幽冥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冷冷的说:「不过到紧要关头的时候,我还是会出手的。」 ※※※ 真树吃力的睁开眼,感受到徐徐微风吹佛在自己的脸上,四周瀰漫着花香,令人心懭神宜,而眼前便是夕阳的照射,一片彼岸花就这么向左倾斜,摩娑着对方,更是搔着真树的脸颊。 真树感觉到身体沉甸甸的,甚至有些晕眩,也忘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一打开眼睛就在这片美丽的风景里。 眼前的夕阳像是被止住了,完全没有动静,四周彷彿一幅画,却又十分逼真,引人入胜,真树坐在原地,总觉得悲伤,却也不知道为什么。 每朵彼岸花都盛开得十分艷丽,有着鲜艳的火红,却又令人感到痛苦,彷彿这是一朵悲伤的、有生命的花朵,真束捧起其中一朵彼岸花,垂下了眼帘。 而他身上正穿着奇怪的和服,彷彿自己也是画中之人。 彼岸花田边缘有间日式的小草屋,正有个女人坐在草屋边的走廊上,望着真树,忽然招了手,彷彿正唤着他,真树下意识的迈步走向女人,再近看过女人的脸庞后,他确定他对这人没印象。 而女人温柔的握住真树的手。 「谁……」真树小声的问道,而女人没回应,只是歪个头,露出十分温柔的笑靨。 忽然有人拍了真树的肩膀,使得真树如惊弓之鸟大力的颤抖了身子,吸了一口气,身后的人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穿着和真树一模一样的和服,而定神一瞧,真树才发觉那人的脸正是自己的脸。 「这里,你,心理的世界。」那长的与真树神似的人说道,但是说起话来实在令人听得一头雾水。 真树眨了眨眼,「我心理的世界?那你是谁?」 他望着一眼夕阳,忽然露出寂寞的神情,「我跟你是同个人,都是--笼中鸟,但是你,被放了出去,迟早要回来的。每个人心里都住着自己,我就是那个你。」 真树依然一头雾水,似懂非懂,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想知道自己从哪来,又该去哪,为什么会跑到自己的心灵里来也挺匪夷所思的。 「在这里,会有你的一切,你爱的、你讨厌的、你知道的,或是你经歷的。」另个真树慢条斯理的说着,但是更让人怀疑的是那个坐在草屋的女人究竟是谁。 眼前这红色头发的真树只是淡淡一笑,便往木屋的方向走。 真树回首望了一眼,看着那真树与木屋中的女人说起话来,他忽然往前走了几步,只想循着眼前的彼岸花找到出口,但是不管走了多久,眼前的景依然是一片彼岸花,和一幕不会下降的黄昏。 真树叹了一口气,正要回头时,身后的路忽然化为一片漆黑的森林,再次回首,原本的彼岸花不知消逝去何方,只留下几隻萤火虫在夜中散发着微光,一首悠扬的曲子在森林中盘旋着。 真树竖起了耳朵,循着声音的来源找到出口的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神社,这神社似乎在哪里看过,想了许久真树脑子仍是一片空,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他继续往神社的方向走,忽然瞧见一个小男孩正坐在神社前,一边吹着笛子,一边流着眼泪,他觉得怪异,但是还是走了过去。 小男孩一看到真树走过去便涨红脸,将笛子拿了下来,怯生生的瞪大着双眼看着他。 两人面面相覷,真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想起刚刚那首曲子,不禁感到有些悲伤,便说:「那曲子真好听。」 那男孩双手背在腰后,低着头,应:「谢谢。」他眼神胆怯,彷彿真树是个可怕的傢伙,正准备吃了他一般。 「你……这么晚了,在这种地方不危险吗?」真树问道。 男孩瘪嘴说:「我、我爸爸说山上有妖怪,但是我不怕妖怪的,所以没关係。」这句话令真树不解,妖怪?好好的一个山上顶多有虫阿、蛇阿、熊阿什么的,冒出妖怪这样的回答相信不少人都会一头雾水。 「那你爸爸不担心吗?」真树追问着。 他露出了难过的神情,一下子欲言又止,却又坦承说:「我爸爸不担心我的,他……从没担心过我,只对我发过脾气。」 这句话令真树感到心疼,一下子他也坐在那男孩身边,他始终觉得这感觉非常熟悉,却又无法想起。 男孩和真树说了许多,真树才知道男孩是驱魔师家族唯一的儿子,因为是继承人,所以每个人都赋予眾望,从小被严格的鞭策到大的。 一开始怯生生的小男孩到最后也开心的和真树说了许多事情,然而真树心里却感到有些寂寞,不知道是因为对于自己身于何处没头绪还是因为眼前的男孩太过于熟悉。 脑海里依稀存在着他的点点滴滴,却无法翻索出来。 最后男孩累了,便躺在真树的腿上熟睡了,真树望着男孩的脸庞,忽然间四周的森林又消失,出现的又是那片彼岸花田,而他坐在花中,男孩始终躺在他的腿上,熟睡着,但是男孩却忽然像是长大了,一下子变成了一张成熟的面孔。 真树怔怔的望着那男人的脸蛋,开始想起刚刚在森林中的画面便是以前的村子里,认识的一个男孩,他的名字是-- 「诚。」真树瞪大双眼,眼泪就这么潸潸流下,因为这男人在他心灵上举足轻重,诚睁开了双眼,一看到真树便露出了温柔的笑靨,便用着温暖的手抚摸着真树的脸,说了那句--「我爱你,真树。」 真树愣了一下,心里痒痒的,但是又有一种喜悦衝上来,完全无法招架。 他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决定不说,只是轻轻的碰触着诚柔软的发丝,便回:「我也爱你。」真树眨了眨眼,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忽然又说:「但是这是我的渴望,因为这是一场梦,一场令我空欢喜一场的美梦,在我的世界里的诚才会说这样的话。」 他想起了刚刚管狐说的话--『你的心灵跟平介没什么不同呢,看来你心灵的黑暗也不小。』 接着便猜测到管狐应该是佔据了自己的肉体,所以选择把真树的意识给封闭起来,他才会跑到自己的心灵世界里。 顿时,那红色头发的「真树」忽然站在真树身边,便蹲下了身子,用着轻柔的嗓子说-- 「我想你该回去了,真树。」他轻声道。 霎时,真树腿上的诚忽然化为一阵灰烬,随着风飘去,真树手上还依稀残留着诚的体温,以及那柔软的触感,虽然有些可惜,但他还是淡淡的莞尔。 真树起身,看着这与他身高「平起平坐」的「真树」,严肃的问:「我该怎么离开这里?」 那「真树」露出了含蓄的笑容,指着眼前彼岸花田那没有尽头的尽头,轻轻的说:「把你的心坚强起来,顺着这条路不断往前走,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找到答案跟自由的,不管是离开笼子还是你的恐惧。」 真树望着眼前那偌大的彼岸花田随风摇曳,而四周不知哪来传出了清脆的铃鐺声。 慢慢地…… 他迈出脚步。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上次介绍是犬神跟白儿 但是白儿佔得比例其实挺重的所以这次想要分开说明犬神xd 其实wiki的资料都很完整真的很好用 犬神(inugami) 是一种把魂灵依附于人体而进行作祟的精灵。 根据发作时的情况分为两种。一种是一时地突然发作,另一种则是家代相传为犬神所附。 这一传说主要流行于日本的九州岛、四国等地。一般相信这种犬神的精灵经常是趁人们精神与肉体衰弱之机乘虚而入,一说这种精灵是出于对突然得到财势??之人的嫉妒情感,才在他们身上作祟的。 如果是家代相传患此疾者,则成为婚姻上的障碍,并构成一种社会问题。 犬神之由来有种种传说,一说有的人家中有恶犬,主人感到非常苦恼,所以把它丢弃在海中岩石之上。这犬终于悲叫至死,于是它才作祟于人。 犬神是一种外表看起来像狗的守护神。 它非常的强大且忠诚。传说中,它们为了主人的利益而实施报復。 它们也可以独立存在,在某些情况下,它们也可能违背它们的主人。犬神也拥有控制人类的力量。 《第十五章 管狐之伍》 孕育者 《第十五章》管狐之伍孕育者 眼前是一片偌大的彼岸花田,一切虽虚幻,却令人流连忘返,再无烦恼、再无担忧,甚至是脱离了现实,一切都顺着自己的意识,不会违背自己任何的想法,但这终究不是外头的世界。 真树向前迈进了几步,便驀然回首,只见身后无人,甚至连那间简陋的小草屋都消失了,四周只有花朵摩娑的沙沙声响,一切噤若寒蝉,真树没有想太多,只有笔直的继续向前进。 也不知道究竟是走了多久,在那一株又一株的花朵中竟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这裂缝十分巨大,真数视线所及之处都能看到那道裂缝,彷彿它是条无止尽的直线,延伸着这梦境的所有角落,无处不可及。 真树看着这裂缝,便懊恼了起来,那裂缝是绝对跨不过去的,但是前方还有路,眼看实在是束手无策,正打算回头的真树忽然被身后的女子唤住。 真树回首,顷刻间,那瘦骨伶仃的女人,她两双眼睛睁的死大,面部几乎快要贴上真树,这使真树重心不稳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女人一张开嘴巴便是沙亚的嗓子,努力的挤出声音,吃力道:『怎么不留下来呢?……和大家一起,一直、一直待在这。』说完这句话的女人瘪了嘴唇,翻了白眼,模样痛苦万分,和刚刚的温柔笑靨大相逕庭。 「我得回去,因为我的朋友在等我。」真树鼓起勇气对着眼前的女人说。 女人扭了扭颈子,嘴巴啪擦一个张的开开的,便咯咯的大笑起来,『你说朋友?为什么呢?』那校生并不是尖锐的刺耳,而是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以及不自然的口吻,彷彿女人的喉咙被什么硬生生的堵住了。 霎时间,那女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再是一种藐视的口气,她高声道:『真树,你不该有朋友的,因为你的朋友都得死!』 这句话令真树整个人的思绪都被抽了空,因为那相似的话语以及相似的笑声,彷彿都在说这女人…… 他全身的温度忽然冰冷了起来,彷彿对于这女人的存再时时刻刻感到恐惧,「你……是一直跟着我的那个心魔?」他竞竞业业地问道。 那女人忽然露出落魄的神情,整个人形容枯槁,嘴唇颤抖了好一会,才瞇眼,『我是妈妈阿,我一直看着真树,一直一直……我爱着你,真树。』女人眼窝凹陷,双眼流出浓浓的血水,正要向前拥住真树的时候,却被真树推了开来。 「妈妈?你不要开玩笑了,你知道因为你,我过的多痛苦吗?」真树疾首蹙额,一下子便咬紧嘴唇,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再说,这傢伙根本不是他的母亲。 绝对不不是吧? 对于这样的想法真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彷彿这女人并不是在撒谎。 『痛苦?妈妈只是想要保护你阿,那些人会伤害你的,你为什么不听妈妈的话,他会像你爸爸一样伤害你的!』女人偏激的自言自语着,顿时,地面开始摇晃,一声巨响,真树慌张的回头看着身后那大裂缝,只见裂缝又开始向外扩张。 真树瞪大着眼,右手紧紧揪紧自己的衣服,「这裂缝该不会是我心理的伤口……?」莫名的恐惧扑袭而来,而当女人说到「爸爸」这两的字的时候,真树更是感到害怕。 他慢慢的重复这两个字,便以疑问的语气道:「爸爸?」 『你的爸爸……想杀掉我们,但是我束手无策,没能保住你,对不起……所以我想办法把你生出来,目的就是……』女人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忽然间又停了下来,裂开嘴笑着。 「报復,为了让我报復……」真树不假思索,便道出了「报復」这两个字,女人喜孜孜的頷首,真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两个字,彷彿是种习性,深深的烙在脑中。 原本单纯的脑子忽然间出现了不该有的负面情绪,悲愤、憎恶、衔恤,一切都令他感到窒息,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憎恶些什么,只是心里感到极度不平衡。 如果女人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原本的妈妈就不是亲生的,再来就是那爸爸到底是谁…… 真树双膝着地,脑袋像是被巨雷贯入,脑海忽然闪过幼年的画面,「推、推下去……不对……不是我……不对……是我……是我推的,哈哈……骗人的吧?」 那天,担架没有固定好,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那根本不可能阿…… 因为整台担架是一起掉下去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后方被人推了。 真树脑子闪过自己亲手将母亲推下去的那幕,因为是个不到齿齓之年的无知孩子,所以根本没有人会责怪他,他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而他自己也遗忘了这件事情。 当时出现的女人说着:『这是报应、报应!这个女人去死最好!』或许正是这意思,也就是现在这个自称是真树妈妈的女人。 真树整个人趴在地上,无法相信自己过去所发生的真相,但是一切都印在他脑中,他无法反驳自己的思绪。 他双手紧紧的捏住了地上的花朵,大口大口的喘着,忽然间,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身后的裂缝快速的成长着、成长着,正当真树意识到的时候,他脚已经滑了下去,身体也快速的被拖下去,只剩下一隻手攀住悬崖的边缘。 真树闔上了眼,便放开了手。 「到哪里都没关係了……」 ※※※ 那银白的毛发顺风飘逸,他细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不管他怎么嗅,就是会有茉莉花香来扰乱他的嗅觉感官,原本是想要寻找那个喜欢添麻烦的小鬼,现在不知道可以从何下手。 牠鼻子不如狗的灵敏,唯有动作比狗来得敏捷,一下子便越过两、三个屋顶,直接攀爬到高楼大厦的最顶,鸟瞰着乐园的全貌,只见挤得水洩不通的人群,和高速旋转的游乐设施。 更糟糕的是,他确定真树在这地方,因为四周有着魘的气息,但规模似乎不大。 顿时,一股他所厌恶的味道出现在四周,他左顾右盼,竖起了尾巴,提高了警觉,只见一个白色头发的男子倏地将手触上他的毛发。 猫又凶恶的回头,一看到身后的人更是不客气地张牙舞爪,「你这傢伙到底有什么目的?」 身后那白发的男子正是和猫又势不两立的犬神,而说起来一般都是猫狡猾俐落,而这么一看来,或许这犬神才是奸诈的一方,猫又反而刚毅木訥了许多。 犬神歪了头,用着傲慢的眼神望着猫又,「我没有目的,只是要把真树带回妖界罢了。」 猫又总是不喜欢这犬神自以为是的态度,猫狗本来就是死对头,这样子有衝突起来更是没办法稳下心来说话。 「你到底还想要带走我身边多少东西?我已经告诉你过真树不是一般的妖怪,不,或许说他更像人类,别因为自私而毁了他。」猫又盛气凌人的瞪大双眼,像是在逼迫犬神。 犬神豪不介意,反而理直气壮道:「不然要这样放着一个大妖怪在人间?妖界没人管,有日必会天下大乱,你才别为了自己的自私毁了我们所有人。」 猫又叹了一口气,便问:「白儿他……还好吗?」猫又的眼神露出创伤,而每当他提到这名字胸口总是纠一下,痛苦万分,虽然他不想要总是向犬神摇尾乞怜,低下头问起白儿的事情,但总是会忍不住担心。 犬神乜了猫又一眼,「安然无恙。」他清楚自己总是可以抓住猫又的尾巴,因为这隻蠢猫的把柄打从一开始就在他手上。 猫又哼了声,便转身,准备离去。 犬神只是冷冷的望着猫又的背影,忽然露出曖昧的笑容道:「如果下次想见白儿,我们再一起玩吧。」 猫又竖起耳朵,涨红了脸,低吼了几声表示自己的不满,便赶紧离去。 而对于真树究竟到哪去他自然也是毫无头绪,虽然可以感觉到魘,但是他没能力破解,唯一想到的方法或许就是那个叫做诚的男人。 《第十六章 管狐之陆》 潜藏的丑陋者 《第十六章》管狐之陆潜藏的丑陋者 诚把玩着手上的红色锁链,顷刻间,锁链忽然蠢蠢欲动着,一股波动在诚的手掌上流动,他乜了锁链一眼,便放下手,用着低沉的嗓子对着四週的空气说:「你是真树身边的猫又吧?」 空气中浮动出一张猫脸的轮廓,祂神色凝重,脸颊上的鬍鬚骚了两下,竞竞业业道:「真树和平介到了游乐园,我因为无法感应到对方的魘,所以才来找你。」 听到这件事情的诚微微的蹙了眉,没一会便站了起来,伸出了单手,手上缠绕的红色锁链立刻向前旋起,但是动向紊乱一下向东、一下向西。 诚嘖了一声,业火从他掌上燃烧,将锁链化为灰,看到这一幕猫又也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对方的魘有如此强大?既然如此为何我毫无察觉。」 诚不语,沉默了几秒,便回:「不,这魘有些奇怪……非常地深,范围却很小,而且有两个。」 现在的状况危如累卵,就连人的下落都不清楚,对手是什么更是一连串的问号,而且还一次开了两个魘,对方的目的也令人匪夷所思。 诚望向猫又,便说:「既然你是猫又,应该可以召唤到铃木家的狐仙,如果召唤的到,告诉祂到游乐园找我,越快越好。」语落,诚快速的换上了球鞋,猫又静静的望着诚的背影,便用着温柔的嗓子说:「请你一定要救到真树。」 诚愣了一会,被这隻「光怪陆离」,关心着人类的百鬼妖孽所说出的话稍微震慑了,猫又回身,立即消失在空中,便留下一声在四周回荡的咆哮。 ※※※ 「嘖……呃……」真树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吃力的瞇上了双眼,看着四周的景象,嘴边忽然浮出一抹微笑,丧心病狂的嚷着:「真树,我早说过你无法击垮你的梦魘的……」真树慢慢的起身,步履蹣跚,身子也沉甸甸的,他只要稍微跨出一步,便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慢慢的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瞳孔忽然转为杀气腾腾的金黄色,他齜牙咧嘴,面部扭曲而化为狐狸的模样,真树叹了一口气,身上冒出白色的烟后,便平息了。 此时控制着身体的人便是管狐,用着与平介相同的方式佔领了真树的躯体,唯一不一样的是真树的梦魘也正一步一步的侵蚀着管狐的力量,而且真树的心灵也正顽强的抵抗着,直到前一秒,那心灵彷彿万念俱灰,再无波动。 而佔据真树身躯的管狐可以感受到真树的身体里正有非常负面的力量不断转动着,祂无法想像身躯的主人是如何用这躯体撑到今日的。 「真树……?」倒在真树身旁的平介双眼眨巴眨巴的,模样十分虚弱,惨白的脣齿颤抖着,当真树正视平介的双瞳时忽然颤抖起身子,胆颤心寒的步步向后退。 「你是谁?」平介低声问道。 真树忽然露出笑靨,单手抚上平介的脸,用着諂媚的语气说:「你忘记我了吗?平介……」语落,真树的双手紧紧的掐住了平介的颈子,奸诈的神情可是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 「会死唷,平介。」真树手劲不断加大,而平介则是痛苦的用自己的手抵抗着真树,双脚痛苦的踢动着,但是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无法脱离真树。 「为什么……为什么……」平介大口大口的争着每口气,泪簌簌而下,眼泪滑落脸颊,豆大的泪水滴在地板上,真树一愣一愣地,慢慢睁大双眼,松开了双手,颤抖嗓子道:「我……不对,我在……」 真树错愕的看着自己疯狂的举止,瞳色忽然恢復,一下子又变成金黄色,而平介则是徘徊于弥留之际。 「你这混帐……滚出我的身体!」真树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嘶吼着,顷刻间,真树的眼眶中渗出浓稠的血,他瞠口结舌的触碰着自己的眼眶,看着自己指缝、指间上的血水。 「这是……什么?」他徬徨的左顾右盼,但是四周毫无人烟,只有趴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平介,真树静静的闔上眼,握住了自己左手臂,便将指头紧紧陷入肉中。 「既然你不出来,我就自己动手。」真树馀悸犹存的看着自己的左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便使尽浑身解数,将左手臂奋力向外扯,皮肤与皮肤之间开始出现微弱的撕裂声,直到肌肉与肌肉组织之间还是分开,真树含着眼泪,咬紧嘴唇将自己的手臂狠狠的扯下,当手臂完全断落那剎那,他痛得大声哀嚎,便筋疲力竭地趴在地上。 而一道青蓝色的光芒,从他身子窜出,张牙舞爪的在地上打滚着,便用着极度痛苦的声音低吼。 『你──!』刚刚在真树身上感受到的疼痛延续到了管狐的身上,祂疼的捲起尾巴,瞪大了双眼。 真树看着地板上那隻活跳跳的手臂,再看看自己肩膀,鲜血洒落一地,就连真树的脸上都沾染了一些,而断掉的地方依稀可以看见骨头正摩擦着血肉。 痛楚还在身上来回游走,真树能做的只有遗忘那感觉,慢慢的等骨肉能够再生。 真树撑着遍体鳞伤的身子,缓缓的站了起来,用着唯一的手压着血流不止的左手臂,冷冷道:「真是谢谢你,管狐先生,多亏了你我更理解我存在的理由,还有我究竟是谁。」 管狐面色一变,忽然怒目圆睁,齜牙咧嘴。 『原来你的粮食是梦魘,我还以为你死在梦魘中了。』 真树蹙眉,摆出了愴然的神情,「真树他……的确是死了,死在那场梦魘中。」 管狐嘖了一声,爪子忽然一伸,便全力向真树衝来,独臂的真树只能抱头鼠窜,尽可能躲过管狐的攻击,但是刚刚的痛楚已经将真树的体力折磨到了极限,现在他精疲力竭,光是要移动便感到五内如大火焚烧着,痛苦不已。 真树瞥了一眼昏迷在地上的平介,便担心管狐会利用平介来威胁他,但是此刻他分身乏术,自顾不暇,只得等到将管狐视线移开后,再将平介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管狐回了身子,再次排山倒海而来,真树退了身子,不料管狐一个煞车,俐落的闪到真树右边,血盆大口忽然张开,便狠狠的咬住了真树的右手臂。 「呃啊──!」真树痛苦的哀嚎了声,管狐便使尽力气想要一併将他右臂扯下,真树咬紧了双唇,便将右脚踹上管狐的脸,管狐猛力的甩动着身子,真树尽可能忘记一切疼痛,心神专注于一点,便感受着身体中一股漩涡般的力量流向右手掌,黑色火焰从掌上骤然窜出,搅扰住了管狐全身,如同桎梏紧紧缠绕着管狐。 管狐立刻放开了真树,便猛然在地上翻滚,想尽办法扑打掉身上熊熊燃烧的黑焰。 真树右肩掛着摇摇欲墬、「黏皮带骨」的手臂,全身血淋淋的站了起来,一走到管狐身边便一脚踩在管狐的气管上,瞪大了佈满血丝双眼,开口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管狐咯咯发出笑声,虚弱的尾巴摇了两下,颇有挑衅味。 『我怎能安心,百鬼之王竟然是这种小毛头,还爱上了人类?像你这种一开始就当上最好的傢伙,岂能理解一辈子逆天而行,与上天争夺的痛苦?』管狐的语气带有藐视,更是不甘心,祂冷冷乜了真树一眼,对他嗤之以鼻。 真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移开了自己的脚,便说:「我寧愿我是人类……残暴的你又怎么会懂心里爱着一个人的温暖呢?」 『当真痴儿,妖怪对人类的爱只有付出,没有收穫,至少我没看过,从来没看过一个人类会同样掏心掏肺的对待我们,更何况是那驱魔师了。你究竟又在期待些什么?』 真树咬紧自己的嘴唇,管狐所说的事实在他心里不是没有担忧过,字字见血,犹如一根一根长椎穿透那无法负荷的心脏,再多皮肉上的痛楚彻骨也不比这令人悲痛欲绝。 「我没期待过什么,只是祈求上天能多给我几天待在那人身边的日子。」 管狐仍然被黑色的火焰所束缚,真树踩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平介身边,正想要抱起平介时,身体忽然五内如裂,彷彿好几根骨头断了开来,又或是哪个内脏正猛力收缩着,而他痛得抱着自己的腹部大口大口喘息着,所有黑色的血从他口中溢出。 正当真树以为自己要死去时,在附近似乎有人大喊着他的名字,他昂首,激动着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但却又害怕对方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会被吓一大跳。 前方无尽头的道路忽然奔来那着急的男子,「真树──!」那男子这么唤着。 真树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顿时大放悲声。 「快走……」真树低声喃着,但是诚似乎没听清楚,着急的奔向真树。 真树慌张的用着双膝代替无行动能力的上半身撑起身子,便对着诚大吼:「诚,快点──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拜託你!」 诚慢慢停下脚步,用着疑惑的眼神看着真树。 「真树你的手……」 真树的喉咙间发出一阵撕裂声,而他的身躯开始產生奇怪的变化,两隻手臂快速的长了出来,长出的却是两隻怪物的手臂,兇残的爪子令人不寒而傈,就连背部也长出了巨型的翅膀在一瞬间撑破了衣服,真树慌张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再看向前方愣在原地无法动弹的诚。 「拜託你,我不想给你看到这丑陋的模样,诚……」 一切为时已晚,一瞬间真树的模样已经改变为一隻齜牙裂嘴的怪物,一颗像是龙一样,长出了双角的头,以及一对有力的翅膀,赤色染上全身,那双原本温柔的双眼也变得临视昂藏,甚至带有几分凶恶。 妖怪发出的悲鸣,回荡在虚无中,在那凶恶的绿瞳中甚至渗出了眼泪,一串串滴落在地上。 而他便是诚所憎恶──丑陋不堪,张牙舞爪的怪物。 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只从这笼子观望世界的,说是以管窥天也不是,或许这小小的视野以外藏有更多未知的景象,但是笼子外的世界听说是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所以才选择了藏匿于笼子中。 但是,阳光还是渗透了进来,沿着冰冷的铁銹,一步一步抓住了笼子的小鸟,但是它──并不粗暴。 「出来吧,外面的世界不会讨厌你的。」彷彿听到了这样的话语。 所以他,融入了笼外的世界。 已经忘记了笼中的世界,那种孤独的滋味,再也不用踽踽独行。 以为自己可以像这样活在喜欢的人身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自己的身分、责任,相信自己会有同类无法争取到的幸福。 到头来,依旧是以管窥天阿……因为现在,那个自己以为喜欢的人,不正是……? 真树瞇起双眼,虽然面部化为妖怪,但是依然可以看出那神色悲痛的样子,他痛心疾首,眼泪犹如一颗又一颗大豆子沿着面颊而下。 「没想到会走上这步……」诚的双瞳化为冰冷,身边的红色锁链蠢蠢欲动,霎时,真树万念俱灰,便想起了管狐所说「妖怪对人类的爱只有付出,没有收穫,至少我没看过,从来没看过一个人类会同样掏心掏肺的对待我们,更何况是那驱魔师了。」 管狐没有说错,真树犯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只因为他选择不去怀疑任何人,更是无法怀疑诚…… 真树颤抖了身子,连自己都嫌恶的身分再次令他失去所有,一夕之间消失殆尽,亦或许万劫不復。 「你利用了我?」真树低下了头,平视着诚的双眼,他虎视鹰瞵,怪物的外表使人骇然,连诚也微微的张开了嘴巴,怎么样也不肯相信眼前这样貌兇残的怪物是那天真无邪的真树。 又或许是经歷了太多,故在潜移默化中,已有了几分兇残在。 诚露出了无奈的笑靨,单手拨开自己的头发,道:「是阿,我利用了真树呢。」顿时,就连那残存的温柔也瞬间退去,取而代之是冷若冰霜的神情,直勾勾的探入真树的双瞳。 所以,踏出笼子什么的,打从一开始就不该抱有期待。 在心笼倒下那刻,一切都瞬息万变了,这样的错觉到现在才慢慢淡化,彷彿前先的都如曇花一现,稍纵即逝,又或根本是场令人流连忘返的梦。 真树缓缓闔上眼,吸了一口气,诚会豪不犹豫的杀掉他的,一定的,真树在心中重复着这样的绝望,亦坦然接受了。 一秒、两秒、三秒── 并未传来任何疼痛,或许他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而它彷彿正被紧紧的拉扯着,只要再加强些力气便会成为一片又一片的碎屑,洒落地上。 然而四周只有回荡着锁链敲打彼此的声响,没多久便噤若寒蝉,却也出现了微弱的啜泣声,出自于一个大男人的喉间,令人锥心泣血地,流出了真树不曾在他脸上所见,那名为眼泪的液体。 「真是愚蠢透极了,为什么我得被这样逼迫做抉择……」诚一掌盖住自己哭泣的脸,彷彿正为自己流下眼泪而感到羞耻,而那原本威风凛凛的驱魔师顿时却又像个无依无靠、哭红鼻子的孩子。 「我利用了你,但我什么都做不出来,杀了你?为了报復自己的过去,就这样自私的杀害你?一切都太可笑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偏偏是……我又怎么可能像对待那些妖怪一样对待你?我怎么……」诚歇斯底里着,弹指间,他全身发软,无力的跪坐在地上,那些过去令他痛不欲生,但是活下去并不是要报仇,而是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不再让那些从掌中流失。 但是命运总是戏弄人,他所爱的东西竟是他曾憎恶的东西。 已经不知道是在与命运拔河还是和自己拔河了。 真树歪下了身子,身子忽然窜出黑烟,不一会那大怪物的模样退去了,坐在诚眼前的是那平凡的真树,一直以来都用着天真的双眼望着他的真树。 真树紧紧握住了诚的手,便将他的手摆在自己颈子上,彷彿在用举止表示──「如果痛苦,那就杀了我吧。」坚毅的墨绿色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诚,而诚则是怔怔的看着真树。 诚的手正颤抖着,而他忽然缩回了手,「我……已经不想再失去我爱的东西了。」 真树低下了头,心如槁木,久久无法开口。 ──为什么?诚没有将他杀掉这点他应该要感到开心的,但是现在肠子就像是被无情的穿了好几个结。 诚轻轻的揽住了真树的头,便像是在索取安慰般的,将自己投轻轻靠在真树肩膀上,温热的眼泪渗透过衣服,碰触到真树的肌肤,而他有些错愕,犹豫了一会便将手放在诚的头上,另外隻恢復的手紧紧的抱住了诚的身躯。 「我是千叶家唯一的驱魔师,我爱上了那总是在神社等我的男孩,我们……约定过长大会在一起的,我找到了他,但是他……他成了百鬼之王,我以为利用他可以达到我的目的,那就是消灭所有妖怪。但他却说妖怪其实是很温柔的,或许他自己才是过分的温柔,犹如慢性毒彻底的让我成了他笑靨的俘虏。」 真树胀红了脸,现在的诚就像是酩酊大醉的酒鬼,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乾脆一次把心里话都倾吐而出。 「身为驱魔师,还保留七情六慾,甚至还存有妇人之仁,多么可笑……」诚嘲讽着自己,便将身子所有的力量靠在真树上,虽然有些沉重,但是比起心里那一直沉甸甸、如百斤大石的痛楚比起,这点沉重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有一个心笼,并非牢固,但似乎会对那个人的一切敞开心胸,而真树竟然在前一刻闪过了「因为是诚,所以被利用也没关係。」这样卑微的念头。 「我一直在等你,自从离开村子的那天,我一直祈祷着,希望还能再见到你,想到这里我竟然对一切开始有了期望。」真树含泪说道,说到此,他忽然哽咽了,顷刻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诚开口。 诚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巧言令色,将人矇于鼓里的言语? 真树慢慢的推开诚,便用着严肃的双眼看着他,「但是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怪物呢?」是阿,一直用着软弱的个性博取他人的信任,一切都只为了可以待在诚的身边,自从撒了一个谎,便要用第二个、第三个去掩盖前者,不安以及心虚侵蚀着真树。 在诚家的时候也是,「诚,如果我……真的、真的是妖怪,那我该怎么办?」这是一个可笑的谎言,或许他想知道的是诚真正的想法。 诚只是用着安慰的方式说了花梨她们也是特别的,自然会有方法可以帮助真树。 「特别?我是祸根,是这点特别吧?如果我再问你一次,我是妖怪,而且是百鬼的王,你又该如何是好?」真树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只是在冷朝热讽着那自以为可以让快乐一直持续的愚昧。 揣测诚的心态也好、期望诚能接受也好,不管他猜想着什么一切都只如坐云雾罢了。 诚噤声,沉默了许久,看见诚的反应,已经令真树心灰意冷了,他站起身子,漠然转身,「或许你曾经爱上的是那个记忆中,天真的男孩,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真的很对不起。」真树留下诚一个人,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一切都在此画下句点,其实也够了,已经比他期望的更美好、更难忘了。 或许是因为转身了,真树这时才将眼泪释放出来,如果在那个人眼前又哭红了鼻子,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弱小,因为不想再看到诚痛苦的样子所以他才决定这么做,在责任与感情上,那是无法取得平衡的,与其让这天平摇摆不定,不如一口气推翻这一切吧。 「别──!」 手腕上出现了那么点温暖,那人紧紧的握住了想要挽留的东西。 真树睁大了双眼,还未能反应过来便被大力的搂进了对方怀抱中,而贴在诚胸口的真树可以清楚的听到他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诚……?」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该如何是好,但是我、我……我就是喜欢你,已经不想再管那么多了……」或许是慌了,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而真树则是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如果是陷阱,那又是多么甜美的陷阱呢? 如果掉进这陷阱,那么会支离破碎的,但为什么又没办法收起翅膀,乖乖的回到笼子中呢? 又为什么没办法无罣无碍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真树抿着自己嘴唇,昂首望着诚的双眼,看不出任何破绽,盈盈泪水缠绕于他眼眶间,真树轻轻的抚上了诚的脸,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待在诚身边,总是让诚感到痛苦,但因为我的自私,所以我一直捨不得离开你,我对诚也是……」 「非常的喜欢。」 ※※※ 「真树,又要出门了吗?」慈祥的父亲望着蹲在玄关穿鞋的真树,有些担忧的问道,真树快速的穿上了鞋子,便咚咚的将鞋子在地板上敲了两下。 「嗯,今天也要去喔!」在离开的时候,真树露出了眉飞色舞的表情,似乎在说「爸爸不用担心喔!」一会儿父亲也露出了温暖的神情,望着那终于交到第一个朋友的真树。 「真是太好了,在搬到真夜村以前很少看到那孩子的笑容呢。」母亲提着一篮要换洗的衣服,笑盈盈的说道。 以前的真树很难和同龄的孩子玩起来,总是缩在角落玩着手上的番花绳,有时候甚至会无神的望着某个角落,对于一个孩子来讲有什么可以令他闷闷不乐的呢?这一直都令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真树三步作坐两步,跑到了山上的神社,在这里可以遇到那个人,他们约好了每天的黄昏要在这里相见,这或许也是他每天最期待的时刻,那点希冀以及期待足以令他拋却过去的阴沉,无时无刻都能露出温暖的笑靨。 跃上了最后一层阶梯,真树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便对着眼前的神树大喊了声:「诚!」 神树传来沙沙声响,一名少年从树梢中探出头,一见到真树便微微一笑,单手灵活的一盪,便轻身跃下,两脚稳稳的踩到了地面。 瞬间,诚身后的那大树的树干扭曲出了一张老人慈祥的脸,便用着低沉的嗓音说:「呵呵,诚的爸爸可又会被气得脸红勃子粗阿。」 诚厥起了嘴,横眉竖眼的说:「那是当然的,继承人、继承人什么的,烦死了!我才不想回去呢。」 「你爸爸也是对你有期许才会如此严厉阿。对了,傍晚的还是会有妖怪出来活动的,你们可要小心点,老朽我还要再歇息片刻。」神树是这神社几百年以来所祭拜的树灵,然而树灵经过修练,亦能通人语、以人之型态现身,通称为树魅。 真树靦腆的低下头,轻声道:「好的,我们会注意的。」 诚露出了得意的姿态,威风凛凛的搭着真树的肩膀,以自傲的口吻说:「哪需要你提醒?我会好好保护着真树的!」 树魅瞇起了双眼,「那老朽可以安心的睡了。」语落,那张老人慈祥的脸忽然淡去,最后只剩下一层层粗糙的树皮。 诚迫不及待的牵起真树的手,兴高采烈的抬起腿,拉着真树大步大步的奔跑着,而天色有些黯淡了,只剩下半颗橘红柿子,倚在地平线上,以及混杂着紫红色的天空。 「要去哪?」藏不住好奇心的真树忽然问道。 「我想带你去看个很漂亮的地方,就在前面!」而此时正是秋季,秋高气爽,正是一年四季中最舒适的季节,落叶飘零,以往绿油油的山道上更是舖上一片红色地毯,一步步踩在落叶上,便会发出悉悉声响。 两人回首一望,便发现山下的村子都已亮起了灯火,而算算时间大概已经过了六、七点,两人继续走着,秋风萧瑟,在山中回盪着瑟瑟声响。 正当真树有些害怕时,诚忽然听下脚步,却是一脸兴致缺缺的说:「啊──真可惜,晚上就看不清楚样子了。」 真树睁大眼,看着眼前偌大的花海,模样有些兴奋,便转头问:「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花呢!」 原以为真树会兴致索然,但是被这么一夸,诚立刻悯住嘴唇,忍耐着不将喜悦的神情表现在脸上,还揉了揉鼻子说:「听妈妈说这好像是什么……彼岸花来着吧?」彼岸花又称为地狱花,正因为他的花语为死亡,所以也成了一般人所忌讳的。 但在两个孩子的眼里,花就是花,单纯的花,无其他意义,只是被那鲜红色以及独特的造型吸引住了。 两人走到花海中,一朵朵彼岸花摩娑着他们的脚。 「如果是黄昏来的话,一定会更美吧?」真树道。 诚看了他侧脸一眼,便昂首指着天空说:「但是黄昏可看不到星星呢!」 真树视线顺着诚的手向上,星群密布的景象令人瞠口结舌,不曾看过天空被星星如此佔领,原来一颗颗星星拼凑起来也能有令人如此震撼的景象。 诚和真树手牵着手躺进了花海中,真树的眼睛猛盯着天上的星宿看,然而诚却是不断将视线游移到真树身上。 如果时间可以不在流逝,那该多好? 就这样把手一直、一直牵着。 只可惜那一晚,流星不曾出现于空中。 ※※※ 软绵绵地,那令人感到心安的蓬松感,但是上面有些毛搔痒着真树的鼻子,他税眼惺忪的翻了个身,便发觉自己的筋骨痛得像是要散开来似的,一身剧烈疼痛令他反射性的弹了起来。 『你受了重伤,不该乱动。』猫又静静的坐在真树旁边,用尾巴搔了真树的脸颊两下,像是在安抚他。 真树按住自己的肩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作了场梦,还是确实经歷了刚刚那些惊心动魄的危机,而他更无法相信自己活生生拔下来的手臂就这样生长回来了,和管狐对战的画面还歷歷在目,他满是吃惊地抓紧自己的衣领,深深的吸了口气,差点就要呜呼哀哉了,这种多次死里逃生的好运就连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猫又在床上转了一圈,便跃下床铺,『我要去觅食了。』 真树愣了一会儿,「等──!」就连话还没说话,猫又就这样冷漠的消失在房间中,留下同样飢肠轆轆的真树,然而真树尚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记得最后和诚……说了令人难为情的话。 然而管狐最后去哪了?平介又如何了?一切都暂时打上了问号。 真树坐在床上,从窗户望出去,看着蔚蓝的天空划过一架飞机,再看看旁边树上正在哺育雏鸟的鸟妈妈,瞬间意识到──「能活着真是太好了。」他欣慰的说着。 刚刚,他作了场梦,梦到那彼岸花田,不像人们口中所说的地狱花,而是存于回忆中,不会凋萎而最美丽的花朵。 真树淡淡的笑了,便决定到厨房倒点水、拿点麵包吃,而正当他打开房门,一阵香味忽然扑鼻而来,他手抚上了空荡荡的肚子,难为情的听着肚子演出一段交响乐。 「醒了?」诚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用着温柔的声音问着,而看到这幕的真树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以为再度睁开眼睛时幻觉会从眼前消失,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诚已经将脸庞靠近,端详着真树的脸。 「啊……嗯,醒了。」真树下意识的将脸别开,完全无法静下心好好面对眼前的诚。 而诚则是露出欣慰的表情,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便说:「肚子饿了吧?我刚好煮了点菜,一起吃吧。」 真树手指不安的交缠着,而听到诚的邀请,他稍微抬起头。 用着有些害羞的语气,他重复:「一、一起?」 诚愣了一会儿,便噗哧一笑,「我在餐桌上等你。」 那温暖的大手依然将真树的头发揉得凌乱不堪,但是每一次真树都会偷偷将手再次放到头上,彷彿诚的温度残留在那,这样靦腆的举止又怎么能让诚发现呢? 这种感觉一直都是喜欢吧? 真树向前了几步,从背后揽住了诚,便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诚不语,却将他的手盖在真树的手背上。 笼中鸟番外《飞鸿踏雪》上 笼中鸟番外《飞鸿踏雪》上 异儿发首如白雪,与凡人样貌不同,眾皆唾之。 京城天皇迎接了刚呱呱墬地的婴儿,原是喜上枝头,笑盈盈的模样令眾人都随之欢喜,决定举杯甚欢,然而他却未见到婴儿的容貌。 就如每个父亲,这「望子成龙」给予希冀的心态亦可反应于天皇身上。 接生婆撩开一旁的门帘,外头喧哗哗击无一不令她惴惴不安,刚生下的孩子有些不同,不像一般婴孩,这孩子皮肤白如雪,青色血管明显的彷彿覆绕于皮肤上,骇然的竟是在那白嫩的肚皮下,隐隐约约可见鲜红的内脏。 精疲力竭的华实两眼无神的盯着那从自己下身產出,却异常十分的孩子。 「孩子怎么样了,还健康吗?」她咬着嘴唇,用着虚弱、沙哑的口吻问着。 接生婆噤声,两眼发直,如履薄冰,警慎道:「这孩子有几分怪异,不过只有样貌有些不同。」 华实莞尔一笑,嚷着想看看婴儿的样子,接生婆犹豫了许久才将孩子带近华实身边。 原以为华实会悲痛欲绝,但只见她两眼一瞇,嘴角勾勒出笑容,还惊叹说:「瞧!这小傢伙皮肤白皙的很,不如取个与『白』字有关的名字,你说可好?」 接生婆儼然一笑,頷手说是,对于一个正常母亲看见自己孩子一头白霜,皮肤更是白得不像人类,长相怪异的婴儿竟可如此泰然自若,甚至将幸福流露于脸上,她知道华实是深爱着这孩子,无论往后会如何遭人唾弃。 「我想想……就叫白儿吧,瞧!他点头了,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喜欢这名字呀?」 白儿的诞生没多久便在市民耳中传开了,但出生不到几个月,白儿身体状况十分虚弱,所以至幼白儿几乎没有下过床,也不能出门,当白儿母亲一去世后,他甚至被天皇唾弃,因此被关进了宫殿后方的一间小屋子,从此他更是无法外出行走,无法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只有冰冷的木屋以及那躺了一辈子却永远都不曾温暖过的床。 白儿的外貌也是令人感到奇特的一部分,一头如白雪及腰长发,以及朦胧、金瞳色的双眸,毫无血色的嘴唇。明明是个男人,但说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其实一点都不过分,的确这样异于常人的一切会带来好奇以及唾弃,无论是哪方面都让人难受。 白儿静静的躺在床上,四肢无力,头晕目眩,两眼发直的望着天花板看,他有时候会想,想碰碰看那天花板,但明明在眼前的东西却如咫尺天涯,要说他的人生可拿此当作比喻也是没错,明明可以离开这恶耗的门就在附近,他却无力起身行走,说起来是多么可悲的事情啊。 白儿几乎骨瘦如柴,就连僕人送来的早餐跟晚餐他都无法好好吃完,而他早已忘记这十七年是如何渡过的,每天一睁眼便是黑鸦鸦的房间,再来是廉子被送饭的僕人拨开后,沙沙作响的声音,当白儿说不想吃的时候,僕人甚至不顾虑他的感受便将滚烫的饭塞进他嘴中,有时候舌头就这样冒泡好几次,疼痛难忍。 但这天说也奇怪,那送饭的僕人迟迟未出现,即使不是那么期待他依然感到怪异,是不是自己这次真的被放弃了?还是说他只是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种种令人不安的思绪扰乱他的脑子。 白儿瞑上了双眼,细听着外头的声音,只见半个时辰过去了,那送饭的人依然未到。 顿时,屋内传来门帘的声音,白儿睁大了眼看着走进来的男子,男子与之前送饭的僕人长相不同,是个……奇特的人。 白儿有些吃惊,他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子,「白头发的……人?」让白儿吃惊的的确是这男子长相和自己有些相同,那白色的头发、黄褐色的瞳孔,不同的是男人身上散发着的是极度冰冷的气息。 只见那男子嘴角忽然一撇,露出了奸诈的莞尔,便说:「不觉得自己像隻笼中鸟吗?被监禁在这种连阳光都无法透入的笼子中。」 「……笼中鸟?」白儿重复着男子所说的话,脸上充满有不解。 男子只是转头看了看四周,身子一转变作势要离开,而白儿则是问:「你是谁?怎么进来这的……我记得门应该是被锁上的。」 男子没有回头看白儿,只是淡淡的说:「猫,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对吧?」 白儿眼睛眨巴眨巴的,一脸天真的重复,「猫?」 并没有打算解开白儿的疑惑,男子就这么消失在屋内,然而是从哪来又是从哪离开,白儿亦无头绪。 如果说猫这种生物,白儿还懂,毕竟在这家徒四壁的屋子内,除了送饭的人,总是有一隻猫会从木头的缝细爬进来,或许是被外面的野狗追急了,牠多次将这房子当作是避难所,而那猫总是会窝在白儿的大腿上,在寒冷的冬天中,一条棉被却可以让「两人」都睡得暖呼呼的。 白儿时常想,这隻猫是弄丢了回家的路吗?每次被野狗追总是会来到这,但是牠应该是有同伴的吧?为什么没有回到同伴的身边呢? 或许,牠也是被同伴讨厌的存在吧…… 那猫有着银白色的顺毛,奇特的却是猫的尾巴有五条,和白儿小时候所见的猫大有不同。 同样身为猫或是身为人,有些外貌怪异便要被孤立,这便是人类或动物令人不解的行为举止之一。 白儿不知道该替那猫儿取什么样的名字,问了好几次猫儿的意见,猫儿只有乜他一眼,便继续舔着自己的爪子,直到白儿提议「银佑」这名字时,牠才用尾巴拍了白儿的手两下,那可爱的嘴角俏皮的向上一翘,白儿便知道牠喜欢这名字。 但说也奇怪,银佑已经有整整一个礼拜未出现了,以往只要牠消失一天,白儿便会紧张的食不下饭,寝不安眠,虽然他知道猫的本性,但他还是怕这附近的大狗会欺负银佑。 最后一场见到银佑,是下雨天,那次银佑匍匐在木窗边,听着窗外的雨打芭蕉叶,总是令人格外安心,白儿倚靠着枕头,与银佑对望,身为猫的银佑却是用着忧鬱的神情看着白儿,彷彿有什么话想开口,但却只能摇着尾巴,楚楚可怜的看着白儿。 「外面很冷吧?不进来吗,被窝里比较温暖呦。」白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而银佑只是低下了头,依旧是静静的用着无辜的双眼看着白儿。 白儿蹙紧了眉头,他撑起身子想要靠近窗边抚摸银佑,没料到银佑却高高竖起了尾巴,模样充满了敌意,齜牙咧嘴对着,耳朵甚至是向后转,露出了耳背,白儿知道银佑生气了,但是就连原因都不清楚,或许是又被那隻坏狗给追得脾气差了? 银佑从窗口跃然而下,重重的雨滴打在他弱小的身躯上,全身的毛都吸足了水,身子却是重得无法轻快移动,银佑快速窜到长廊下,奋力的甩动了自己身上的雨水,便舔了舔自己的尾巴。 『真是狼狈不堪啊,这弱小的身子。』银佑说着,便将身子捲曲好暖活自己。 白儿,看起来很孤独,他没有做错什么,最错的或许是──诞生在污秽的世界上,因为太过黑暗,所以将白儿流露出唯一洁白的光白一併盖过,银佑知道,知道那光源在哪,也希望自己可以保护那个一直对自己微笑的白儿,但他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就连白儿脸上的惆悵他都无法让它消去。 银佑看着外头的斜风细雨,还要……还要两条尾巴才能自由变换成人型吧?如果那样是需要牺牲几条人命的话,那是非常值得的,只要有一天能将白儿拥抱入怀里,那即便是让银白色的毛发染成血红也再所不惜。 银佑昂首望向乌云遍佈的天空,便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那充满猫妖的地方……因为是个半妖,所以从小就无法控制猫型以及人型,也因为这样无法与人类生活,最后也因为被唾弃而离开的家乡,寻找这世界上那个能够容下他的栖身之地,也因此许白儿真的成了他的「家」。 天空永远都沉重得彷彿它重压在所有世人的头顶,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 一大早,那以往送饭的人便拿着檜木製成了梳子,细心的替白儿梳理着头发,白儿的头发虽然及腰,却十分柔顺,没有费太多功夫便已打理完毕,令人不解的却是这意外和顺的早晨,没有烫伤舌头的热粥、以及僕人粗鲁的对待。 白儿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忐忑不安问:「请问……今天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吗?为什么忽然梳妆打理了呢?」 僕人乜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藐视,便爱理不理的应答:「这是你父亲要求的,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语落,僕人便丢了一套深蓝色长袍给白儿,要他穿上,比起原本破破烂烂的那件素衣,那套深蓝色长袍实在是色彩夺目,令人瞠口结舌,就连质感都与原本的粗布料大相逕庭。 白儿慢慢解下衣裳,露出的是俢长却瘦弱的四肢,以及那毫无血色的肌肤,如此雪白的肌肤搭配上深蓝色的衣服可说是种衬托,人与衣服形成一种互利,能衬托出着衣者肌肤之白皙,亦可看出衣服色彩的斑阑以及艷丽。 不一会,一辆轿子便已到达白儿门口,白儿正下更是不解,那个十几年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的父亲今天又怎么会心血来潮呢?还是说那父亲只是偶尔间在打开玩具箱的时候,察觉到了那被压在最底、佈满灰尘的娃娃呢? 白儿在僕人的搀扶下,走出了那个许久未能跨过的门槛,双脚踩到了地上的泥土,身上所感受到的是太阳的温暖,他忽然感慨起自己究竟是活在黑暗的角落中多久了,外头早已沧海桑田,昔日所建朴素的宫殿现在一间间金碧辉煌,令人看得咋舌。 白儿乘上了轿子,轿子则是往天皇的宫殿前进,在路上听说今日是有喜宴,而天皇心情甚好,便决定让白儿一同参加,不再把他当作是羞耻的收藏品,置之于角落,任其自生字灭,但说着也不过是将白儿视为工具,虽然白儿长相与别不同,但那更是添增几分妖艷,一点都不输螓首娥眉的女子。 宴会上天皇的所有儿子几乎都在场,另外还有几位客人,桌上摆着的尽是白儿这生看都没看过的丰富料理,像这样炊金饌玉的生活令人嚮往,却令白儿极度不习惯,在宣布开菜后,他亦是毫无食慾,只选择了些清淡的东西好下饭,没吃几口便觉得闷了。 整个宴会上所有人无一不用诧异的神情看着白儿,其他儿子更是露出厌恶的神情,毕竟这是父亲唯一一个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房间数十年的儿子,而且早有听闻他外貌怪异,这回更是令人「大开眼界」。 习惯一个人的白儿自然也是不喜欢数十双眼睛在他身上扫视的感觉,他惴惴不安的低下头,看着盘中炮凤亨龙的食物,却是无力拿起筷子进食。 这时坐在前面的天皇忽然开口说:「多年不见五儿子,竟变得如此沉默寡言,近年来身子可好?」白儿眨了眨眼,他不懂得繁文縟节,更不知道跟天皇说话该用什么口吻,只是双眼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更是觉得父亲的态度好像、好像是在对待陌生人。 白儿只是淡淡苦笑,只见天皇无意追问,便转头和身旁的人说起话来了。 宴会结束后,白儿只想赶紧回到那习惯的屋子内,即使下次见到天日还要数十年便也无所谓,但却收到天皇的传唤,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请人带他到天皇的殿中,更是向那带路人问了该如何说敬语以及和天皇说话的态度。 那是,白儿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踏入父亲的正殿,说来更是讽刺,儿子住所绳床瓦灶,父亲与其他儿子却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没人想起白儿、提起白儿的苦,只是贪图着眼前的富贵以及奢华。 白儿一见到父亲便先行了大礼,讲完了敬语,便惴惴不安的低首。 「久年不见,你还是一样瘦骨伶仃,看起来虚弱至极,这也真是……身为父亲的我不称职了。」 白儿昂首看了父亲一眼,眼神闪过一丝疑惑,他知道那个冷漠苛刻是绝对不会对自己讲这样的话的,就连父亲抚上他脸那厚实的大手明明是带有温度的,却像是冬天贴上脸的寒霜那般刺骨。 「没有那样的事情……」白儿无奈笑着,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第一次可以与父亲对望。 一切都太奇怪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两人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父亲和蔼的和白儿谈着以往的事情,途中父亲的双手一直握住白儿,在一瞬间白儿卸下了戒备,开心的敞开心胸和父亲谈论着,谈到母亲的死亡时,父亲更是按住了太阳穴,一脸愧疚的看着白儿。 母亲的死是在生完白儿后身体状况一直未见起色,最后忽然昏迷不醒。 「对不起,我当时一直怪罪你,所以才会选择拋弃华实的一切,甚至是你,那是因为我一直深爱着她,现在不是那样,我错了白儿,你还愿意原谅我这个父亲吗?」 白儿这下是被吓得呆愣愣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这一切的转变令他措手不及。父亲张开双手,将白儿拥入怀中,白儿轻轻捏了自己一下,以为这又是自己做的哪场美梦,但是痛楚确实留在他手上,证明眼前不可思议的景象并非曇花一现。 白儿缓缓闔上眼,祈求着上天不再是令他空欢喜一场。 《第十八章 海座头之一》阳关三叠 第十八章海座头之一《阳关三叠》 这场倾盆大雨,不知道上天又是看到了人间谁的故事而降下的眼泪。 穿着素袍的男人将颈子往后昂,任风吹雨打在他脸上,乌黑的头发被雨所打乱,雨水沿着发丝滴落在他的衣服上,雨水打湿了男人的身体,而泪水也从他脸颊顺流而下。 男人佇在海前,忽然跪在沙滩上,两手握紧沙子,而摆在身前的是一把古老的桐木琴,上面的琴弦已经断掉,桐木琴还被染上了鲜血,他抬起手,指间轻轻拨动了琴弦,发出了颤抖的音韵,而男人的声音更是沙哑,他轻唱起──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慄。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忽然他停下了,而奏琴者本身也已涕泗滂沱,他哽咽住,咬紧双唇嘴里慢慢喃着:「如可赎兮,人百其身……愿为君而死,亦不求生。」 「你说过喜欢听我奏琴,如今破琴绝弦,我亦……终生不復鼓。」 男人冷冷一笑,便慢慢往大海走去,海淹没他的脚踝,即使覆上冰冷的触感,却始终不比心来得寒,眼看海已经淹没到他胸口,他丝毫不畏惧,依然步步向下沉,直到冰凉的海灌入他的呼吸道,但是男人的脸只有稍微扭曲,之后便安祥的瞑目。 『就让这琴声永劫沉沦,在此回荡千年、万年……』 ※※※ 真树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两手挣扎却又抓空,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自己方才作了场恶梦。 火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真树靠在窗户上,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车上闭目养神的诚,即使是在火车内,但还是依稀听到窗外知了唧唧的叫着便知道夏天已经到了,而眼看已是七月多,游手好间的一群人决定到海边渡过这次暑假。 说来也是很突然,这次的活动竟然是英一提起的,「天气已经够闷了,每天这样游手好间更是闷,不如大伙出们走走好散散心。」当时英一是这么说的,但想了很久就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是花梨提议到海边。 「作恶梦吗?」诚别过头看着面色苍白的真树,关心的问道。 真树叹了一口气,便说:「也不是什么,似乎只是地缚灵的梦……」 地缚灵便是死后因为某种缘故或是被某种力量束缚在死亡的地方而徘徊不去,刚刚看到的梦境像是那人死前的景象,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步步走向死亡,最后暴殞轻生,虽然是梦境,但是当海水淹过真树的脸时,却比任何东西来得真实。 「世界上的地缚灵可是数也数不清的,如果每个都往心里去,会很难受的。」诚递过了真树的水壶,示意要他喝点水放松脑子。 真树自嘲似的笑了,没过多久火车抵达了静冈,人们慢条斯理的提起行李箱,步履蹣跚的走下火车,有些似乎是来静冈出差的,有些则是上了年纪的老夫妻一块出来旅游,像真树这种年纪的青少年几乎都躲在家中避暑,不然就是结伴逛大街,彷彿温泉、海边这种遥远又麻烦的休间娱乐对他们毫无吸引力。 每个人手上光是一个行李就嫌颈子酸,唯有花梨带了两大箱换洗衣物,行李中的衣服,花色斑澜,令人摸不透,好比女人心思。 由于夏天已进入后半期,静冈县的夏天亦是多晴高温,到了晚上则是凉快清爽,而火车一直是沿着海边奔驰,一下了火车便可嗅到空气中「海洋」的味道,伊豆有名的热海温泉的特色便是依山傍海,在享受温泉的同时亦能欣赏汪洋大海,眺望青山绿水。对真树来说这种优游自在便是最大的快乐。 真树一行人搭了专车到达这几天将要寄宿的旅馆中,老闆娘是英一的熟人,所以不打算和大伙收钱,条件却是得在店内帮忙打杂,对于学生来讲能不花钱,而用劳力解决,这样的条件是再好不过了。 即使扣掉帮忙的时间,还有剩下许多时间可以尽情享乐。 这也是真树头一次和朋友们出远门,感觉比国小、国中的毕业旅行还令人兴致勃勃,昨夜辗转反侧的真树也好好的在火车上充满了电。 一路上可看见许多观光客以及豪华的温泉旅馆,有些古色古香,另一些则是讲求高品质,而英一带着其他人来到了间模样古老,而且有些破旧的旅馆外,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却还是贯彻脸上的笑容。 来到门口接待的是位面容严肃,举止端庄的妇人,妇人抹上深红色口红,年纪在四、五十上下,身上穿着传统的日式和服,其他员工则也是站成一排欢迎客人的到来,说来讽刺,员工也只有几隻小猫,寥寥无几,这间旅馆的门槛更是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跨过了。 妇人淡淡一笑,礼貌的做出了传统礼仪的跪拜,便说:「在此恭候诸位大驾光临,我们替各位准备的三间房间都在楼梯上去左转。」面对突如其来的礼仪,所有人都深深的鞠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福泽阿姨,这次真是麻烦您了。」英一说道,他与福泽说不上是什么特别的关係,只是曾经有段时间借住在这间旅馆半年,所以和老闆娘混得很熟。 福泽是个必恭必敬的女人,就连日本人传统的礼仪也是一丝不茍,这样的福泽给人的印象必定是严肃,但事实上她是个温柔婉约的女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相处久了自然不会给人压迫感。 旅馆中有厨房、用餐大厅、男女分开的温泉以及桌球室,二楼总共有十间房间,虽然摆设有些老旧,房间也只有个小暖炉以及两张铺地的床,但是这样的大小也是足以容纳两个人,而真树和诚住在同一间,原本花梨吵着不想要自己一个人睡一间,对于花梨的任性英一向很苦恼,只好让明跟花梨同一间。 明原本也不好的咕噥着,最后看花梨一脸亲切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况且……在他内心,花梨不是女生,对吧?没什么好忌讳的。 英一说自己憨声如雷贯耳,不好意思打扰大家,自己住一间也好。 真树将行李摆在角落,便精疲力竭的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诚则是倚靠着窗户看着海与山交错的景色,很难想像事到如今还有能像这样停下脚步喘气的机会,或许现在的心情要说就像这片汪洋的大海一样平静,却不知何时会起风也不为过,因为暴风雨总是来得太急,令人束手无策。 或许,他们都会感到茫然无措,不知道自己坚持到现在的东西是对是错,一切都像是种衝动以及鲁莽,而非虑周行果,但是当看到彼此的笑靨却又觉得一切似乎都值得。 「晚上一起泡温泉吧,真树。」诚笑盈盈的说着。 真树愣了一下,这种事情说起来很正常,同样身为男生真树却感到难为情,低眉垂眼,不敢直视眼前的诚,「好、好的,明和英一他们也一起……」 诚噗哧一笑,便将身子靠近真树,观察着他逗趣的反应,只要诚的手一抬起来,真树就会害羞的缩起身子便耸肩。 「真是的,你还是这么紧张呢。」戏弄似的,诚捏了捏真树胀红的耳垂。 「我、我只有对诚才会……」真树委屈的说着,也只有诚这么爱调戏他吧? 诚靠近真树的耳边,便将脸埋在真树旁边,轻声的说:「你知道吗?在我听起来,真树像是在说:『我只喜欢诚一个。』」 真树像受惊吓的小动物,大大的颤抖了一下,「我确实只喜欢诚一个。」真树回首,抿住嘴唇用着坚定的眼神对着诚说,诚愣了一会便露出认真的神情,一隻手扶住了真树的腰,另外一隻手垫在他的后脑杓,便用舌尖搔痒着真树的嘴唇。 「诚……嗯……?」诚轻松的撬开真树的双唇,逕自缠上他的舌头,之后便退出,只在嘴唇上留下轻轻的一吻。 没多久诚便起身,离开了房间,真树一个人坐在窗口想着刚刚的事情,脸上的温度久久不能退去。 是恋人吧?即使没有说「在一起吧」这样的话,但举止一点都不正常了。 真树冷静了片刻,尝试召唤出猫又,猫又却迟迟没出现,即使百鬼与人类不同,但是要做到如影随形还是不可能的,遗憾的猫又无法也不想与真树一块来旅行,便独自待在家中了。 真树只祈祷这次旅行可以与魍魎鬼魅暂时摆脱,享受短暂、愉悦的假期,要是在这又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即使有诚,少了猫又也是会十分棘手的吧? 今日搭车来到静冈县,再转车来到伊豆可以说是风尘僕僕,从早上七点出发到现在也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来到伊豆总共有三天的行程,第一天则是帮忙店内打理,已经招待些客人,因为正值暑假,所以客人自然也比平常来得多。 即使比起其他旅馆可说是冷清,但对于这家旅馆的营业额来说已是倍增了许多。 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是客人涌入的时间,真树他们要做的工作也只有打扫走廊、准备晚餐以及招待客人,四人先到了用餐大厅吃了点东西,再换上了工作服,这间旅馆的工作服分为两种,男生是蓝色的而女生则是粉红色。 真树换上工作服,被赋予的第一件重责大任便是打扫走廊,旅馆的走廊一向都是用抹布一路慢慢擦过去的,即使用吸尘器或是托把会快很多,但是相对还是不比蹲在地上将灰尘看得仔仔细细来的好。 真树在瀏海上带上了两个十字夹子,一副充满干劲的样子,家里一直也都是他一个人在打扫,对于打扫,他是有相当自信的。 「真是的,这样真的不知道要擦到西元几年呢。」花梨不满的咕噥着,手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少讲两句就擦好了。」明一如往常的回嘴着,当然这样的举止也引来花梨的不满,明的背上立刻被一条湿抹布当成标靶。 明忍气吞声,想到上次庙会花梨难得露出了点「女孩子」的样子,当时还让他有点愧疚以前的态度,现在看来事情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诚和英一被分配到了打扫浴池的工作,因为英一身材如彪型大汉,诚又看起来比较高,所以那种需要力气的工作自然是交给他们二人。 「嘛,真不公平,我是女生,泡温泉的时候就要自己一个人了,不如像修业旅行吧,隔着木板大喊:『吶吶,明君在吗!』这样的桥段吧!很有趣吧!」花梨沾沾自喜的说着,而明和真树脸上则是表现着「这有什么有趣的吗?」这样的表情。 「客人不只我们吧,这样应该不太好呢。」真树委娩的说着。 花梨胀红着脸,「我、我当然只是说着玩的,讨厌。」 明笑咪咪的起鬨着,「不,我相信像花梨这样的『女孩』,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即使你跑进男浴说:『啊!老娘泡澡后就是要来杯清凉的啤酒才爽快!』我也一点都不会意外的哟,对吧!真树?」明乜了真树一眼,模样有些逗趣,真树噗哧一笑,三人都停下手边的工作,笑了起来。 顿时一股冰冷的气息出现在明的身后,真树和花梨都吓得跳了起来,立即拿起手边的抹布努力的擦拭着地板,明一回首才发现福泽正站在他身后,用着紧迫盯人的眼神望着他。 「不、不好意思。」明低声道。 福泽依然摆着一张严肃的脸,却说:「没什么的,年轻人活泼是好事,不用道歉。」或许该说福泽的脸就像是一个不懂得展开笑顏的严肃女人,即使用着一张冰冷的表情说着温暖的话也依然令人畏惧。 当福泽一离去,花梨立刻窃笑说:「你看看你,这是现世报,对吧!真树?」 真树咦了一声,只知道自己躺着也中枪,动輒得咎,只能挤出傻笑,「这样说我可是很为难的。」 ※※※ 时间已经接近傍晚,已是黄昏十分,眼看就要到了用餐时间,人潮确实也开始多了,人群慢慢的也从附近的海边或是商店圈回来了,所有员工都在门口不断的重复着欢迎光临,在厨房帮忙的真树和其他四人也手忙脚乱了起来。 一下子是味曾汤不够热、一下又是哪桌的菜上得太慢,甚至还有喝得醉烂的客人来厨房抱怨没有可爱的小姐服侍。 真树将餐盘拿在手上,步步谨慎,如履薄冰,只怕拌到自己脚或踩到裤管就跌跤,到时候又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看你弱不禁风的,还是我来帮你拿吧!」一个年纪和真树相仿的男孩,男孩染有一头金色毛发,算一算耳朵上至少穿了三个洞,脸蛋却还未脱离稚气,炯炯有神的双眼对着真树眨啊眨的,一点都没有不良少年的感觉。 「没、没关係的,这点东西我还不至于拿不动。」真树瞥了一眼那男孩,那男孩自己才真的是骨瘦如柴吧?但对方的动作却很熟练,无论拿几个盘子对他来说都易如反掌。 真树将盘子放到客人的面前后,再为客人倒了点酒,这桌服务完,那桌又要收拾,一下子又有客人抱怨菜上太慢,厨房的人也是被搞得手忙脚乱,端菜的人一个个大汗淋漓的在走廊上来回穿梭,一刻都不能停下。 到了晚上九点人终于才少了些,饭厅只留下几名资深员工在帮忙,真树和诚他们都先回了房间,晚上十点以后也是比较少人泡汤的时间,诚和真树决定先休息一会再和大伙一起泡汤,而正当两人步入房间后,身后的拉门被人绊住,走进来的便是方才在饭厅帮忙真树的男孩。 男孩嘻皮笑脸的走了进来,连告知一声都没有,这样突如其来的拜访令诚有些不满,却又只能沉默不语。 「嘛,我刚刚从老闆娘那边听说你们是趁暑假来玩的高中生,真是感谢你们愿意光临我们家开的旅馆,我叫藤园凉二,这三天还请多指教啦!」凉二就像机关枪似的自顾自的说了起来,真树和诚都还没问起名字,他就已经一五一十的招来了。 「我们家?请问凉二是福泽小姐的……?」听到凉二的说辞好像自己就是…… 「是的,我就是他不成才的儿子。」用着如相声一人自嘲的语气,凉二的表情始终面带笑容,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真树问:「凉二难道也是高中生吗?」 只见凉二露出一丝愴然,而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神情有异,立刻勉为其难的挤出一抹笑靨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我輟学了,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我妈顏面尽失吧?」 福泽是个不茍言笑的人,而凉二则是笑容可掬、活泼热情,从这点上来看就可以察觉到母子间的个性是何等大相逕庭,如果不是凉二自己说了,就以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也是完全令人察觉不到「母子」这样的关係。 福泽没有正眼看过凉二一眼,就连叫凉二到厨房帮忙的时后也都是背对着凉二,用着毫无情感的语气命令着他。 真树觉得有些愧疚,每次说着说着他就会无意间提起他人的痛楚,「抱歉,忽然提起这样的事情。」 凉二怔怔的看着真树,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有礼貌的孩子,不免有些吃惊。 凉二傻傻的笑了,「我想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啊对了!温泉只有开放到十点半,可以的话桌球室是可以借的,到时候我们一起打球吧!」说到凉二为什么会这样黏上真树?或许是觉得稀奇吧,这家店的客人都有一定的年纪,再说英一和凉二也算熟识,英一的朋友他自然也该照顾一下。 凉二关上拉门,就在刚才说到自己母亲的事情令他有点痛苦,和母亲的破裂是从国中开始的,这间旅馆一直都是母亲一个人在经营的,父亲热爱衝浪,每天把二十四小时都花在衝浪上,甚至是拿了好几次冠军,是个前途被看好的冲浪选手。 却有一天,在衝浪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就也没有回来了,自己的父亲死在那片他最爱的海洋上,从一开始福泽就知道自己的先生是个很傻的人,也一直告诉他海是个危险的东西,而他总是嫌福泽太囉唆,不断告诉她毋须操心。 在葬礼上的亲戚虽然一直说着「好可怜啊!这么年轻又是前途被看好的选手。」其实心里无一不在暗笑着这个男人的愚昧,让老婆一个人接管旅馆,比赛得来的金钱也不多,又是条随时都会赔上性命的道路。 凉二好几次看到母亲一边为父亲上香,一边流下眼泪,嘴里不断骂着「傻子」这样的话,但是凉二知道,知道衝浪对于父亲来说是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小时后父亲总是会让凉二趴在他的衝浪板上,两人就会这样一起聊天,一起游到与这世界脱节的角落,没有烦恼也没有一丝苦闷。 只有在那时候父亲的笑容才会显得格外灿烂,这样的父亲一直将「得到冠军」作为人生目标,虽然忽略了身边很多东西,但是凉二能够理解父亲心中所执着、无法放下的是什么。 凉二选择了和父亲一样的路,一样喜欢乘着海浪,在海上优游自在的感觉,他并不是不知道终结自己父亲性命正是自己同样爱上的那片海,他比谁都清楚,因为父亲出事的那天他也在场,但是当踩上衝浪板那瞬间所得到的快乐实在大过那些令人哀痛欲绝的回忆。 从那刻开始,福泽和凉二的关係也渐渐疏远了。 ※※※ 真树把即将换洗的衣服拿了出来,诚已经先去温泉看看是否有其他人了,从刚刚真树就觉得奇怪,当来到伊豆的时候,一直可以从这片土地上感觉到源源不绝的悲伤,那感觉诧异十分,就像是一瞬间、弹指间,一股沉重的力量涌上他心头,令他难以喘息。 真树趴在窗口等待诚回来,看着窗外的景色,只见海浪一波波打上岸或是石头,溅起一浪花,海浪汩汩,却令人格外的安心,这片土地的磁场却不断的让真树的脑子嗡嗡作响,无法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顿时,一阵琴声从海上传来,真树愣了一会儿,便凝望着海洋,不断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那琴声回荡在四周,却又像从远方传来,真树静下心思,仔细聆听着琴声,却发现琴声中还伴随着歌唱。 「阳关三叠……」那是首琴曲,述说便是风流离散各自离去的情感,真树以前听过这首诗,因为文句间真情流露,字字珠璣,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海上出现模糊的影子,像是个男人的背影,男人穿着古老的衣袍,袖子一挥便出现一把桐木琴,他指间一拨动琴弦,海浪便随着音韵来回波动。 『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 琴声回盪在海上,寒风凄厉,那男人冷冷地回眸,看了真树一眼,便如雨消云散,琴声也骤然停止,只剩下海浪依旧拍打着岸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已经到了第18章想一想其实两人的进度也算慢 是的有打算在这几章发生该发生的事情了=v= 反正之前在写番外的时后早已尺度全失... 关于海座头我非常期待写到他的过去 个人觉得他应该算是百鬼里面几个特别可怜的傢伙吧xd只是他的结局是会比其他 妖怪好些 至少算是会给他完美的结果~ 《第十九章 海座头之二》死灵海 (H) 第十九章海座头之二《死灵海》 琴声消散,只留下不断拍打着岸边的海浪以及一脸茫然的真树,虽然是远远看到男子的模样,但是他可以确信那男子便是今日出现在梦中,最后步入大海暴殞轻生的琴师,然而桐木琴多数製于古代,从男子手上那桐木琴亦可推敲这亡魂距离现代已有些距离。 但是祂却可以翻江倒海,难道亡魂也有如此灵力?就今天早上作到的梦,这亡魂亦有可能是在此地徘徊不定的地缚灵,残存在祂意识内的也不是强大的怨恨,反倒像是一种无穷无尽的思念。 然而一个亡魂又是为何要现身于真树眼前?或许他只是希望得到真树的帮助,完成生前的遗愿才能投胎。 但就像诚说的,这世界上的地缚灵数不胜数,若是每个都要当滥好人,出手相助,那岂不是忙都忙不完了? 对于魍魎鬼魅本来就不该怀有妇人之仁,祂该去哪就是去哪,若是自己因为私人因素将自己束缚住,那也是祂自己的问题,每个人都有遗憾,只是看你自己能够割捨多少、释怀多少罢了。 诚一进门便看到真树两眼呆滞的望向海面,便知道他大概又是被什么怪力乱神给骚扰了,他轻拍他的肩膀,莞尔道:「温泉现在没人,找英一他们一起去吧?」 被这么一拍的真树茫然回首,「啊……好的。」 诚牵起真树的手,顿时真树却是停下脚步,露出愴然的神情,却是嗼然不语。 「诚,你觉得人类生前的『遗憾』会是什么?」毫无头绪的,真树这么问着,而被这么一问的诚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茫无头绪只能露出懊恼的表情。 「或许……是思念吧,活过一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遇过最爱的人,一般人都是放不下的吧。」诚用着自己的经验说着。 思念?真树想了想今日作到的梦,当时那男人说的话,彷彿是失去了身边什么重要的人,或许那正是男子的「思念吧」,却因为多馀的情感而将自己束缚在原地百年、千年,或许连祂自己都忘记已经过了多久。 又是怎么样强烈的情感会将人束缚在原地如此长久的时间,暮暮朝朝、朝朝暮暮只为了一个人。 真树看了诚一眼,如果换作是自己呢?能够像这样一直等待诚吗?即使到最后也只能见到一面,那几千年真的也都值得? 无法理解的情感,人与人的情感有如交织、杂乱无序的布,彼此缠绕,相互牵引、影响,只要稍微触动便如水上的涟漪,一圈圈的向外扩散,坚固的布便是紧紧缠绕,即使有一方被剪断,还是不愿割捨。 这都是做为人类能够感受到的…… 「走吧,真树。」诚唤了真树的名字,真树昂首看了诚一眼,便莞尔。 「好。」 ※※※ 室外的温泉分为男女两汤,花梨不甘愿的走进的女汤,而其他四人则是往男汤的方向去,此时客人几乎都回房间了。 英一脱下上衣,直接往柜子里一丢,模样瀟洒极了,而真树羡慕的看了一眼,英一的胸膛宽阔,挺立的五官,气宇轩昂的实在给人安全感,在一旁的诚虽然称不上壮,但身型高挑、四肢修长,脸蛋阴柔,清新俊逸。 真树看了看自己和明,同样是矮冬瓜,又同样都是高中生却长得一脸幼齿,虽然这样说很过分,但是看到明,真树就觉得有自信多了。 「干嘛,看什么看?」明不满的瞥了真树一眼,模样就像是感受到威胁而反击的中二生,火药味满满。 真树吓了一大跳,立刻移开视线,心虚说:「没、没有,我只是想说明的身材也颇……娇小。」 明倒吸了口气,一脸挑衅说:「你也没有多雄壮阿,看看你乳头还是粉红色的!」 真树当场愣住,自己看了自己的乳头一眼,再看看其他人的。 「咦?我以为大家都是……」他有些羞赧的看着自己的胸膛,柔软的肌肤、毫无起伏可言,看起来就像是国小、中生的样子,一点男人味都没有,再加上那两抹朱红,不要说男人味了,说是尚未发育的小女孩也没人会怀疑吧? 「在这点上我可是比真树有男人味的唷。」明咯咯笑着,确实他胸前的并非朱红。 在日本的习惯便是泡汤的时候把浴巾围在重要的地方,真树围起来却像是小女孩遮遮掩掩的。 旅馆的温泉通常不会多大,这也不例外,而一般旅馆式的温泉也都习惯设在露天,除了泡温泉以外还能看到旅馆后方的山林,而这季节亦不会太冷或太热。 「阿阿,还是和往年一样,一点都没改变。」英一瞇起双眼,眉开眼笑的说着。 真树将身子倚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看着冉冉升起的热气,经歷了一天东驰西骋,所有人无一不满面征尘,到了晚上终于有机会能够「解甲休兵」,大家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 在女汤的花梨也显得格外安分,五个人就这么沉静在温泉中,瞬间骨软筋酥,四体通泰,原本想像中应该热热闹闹、沸沸扬扬的旅行,却变得像是一群老人家厌烦了世俗红尘,来到遥远的地方避世绝俗,或说是一群山上的弥猴一碰到温泉就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这种比喻一点都不为过。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鐘,明就从温泉中爬了起来,双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实,「太热了,我想上去休息了。」身为一个日本大男儿哪有嫌温泉太热的?无法忍耐的明就这么跳上了岸,率性而去。 真树也开始觉得脑袋有些昏昏的,他看了一眼耐力十足的诚和英一,那两人彷彿在不知不觉中展开了争斗,眼看这场虎斗龙争台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波涛汹涌,英一和诚哪个不是红了整张脸却还坚持要把身体泡在水底的,真树看得心慌,只怕下一瞬间两人会一头栽进水底。 「我说你们两个……要不要都起来了?」真树忧心忡忡问着,眉毛都顰在一块。 诚和英一对看了一眼,「如何?你应该不行了吧,千叶大少爷。」英一用着挑衅的口吻说着,虽然诚这人一向面无表情,又冷若冰霜的,但是受到这样的讥讽,诚还是挑起了眉毛,回挑衅地说:「好的很,你年纪不小了,跟别人血气方刚什么?」 英一从容一笑,那是个毒辣的笑容,笑中彷彿藏有「战帖」。 真树无奈的看着两人,忽然又觉得好笑,「那我先上去了。」真树随着明离去。 对于成年人来说泡完温泉最舒爽的事情就是将啤酒畅饮而下,但是真树只能从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随便买一罐汽水,而明择是买了瓶麦茶和真树靠在贩卖机旁的墙壁上等待其他人。 第三出来的是花梨,她将头发扎成马尾,一手拿着扇子,另一手拿着换洗的衣服,满脸春风的问:「诚和英一呢?」明也看了真树一眼,毕竟最后从男汤走出来的是真树,来龙去脉就他最清楚了吧。 真树愣了一下,便有些逗趣说:「他们阿……两虎共斗,不知鹿死谁手呢。」有句话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就不知道那一伤会是谁了,而花梨和明都稀里糊涂的歪了半边头。 「嘛,不会吧,他们该不会就要这样泡在温泉里面直到昏倒?」花梨瞠口结舌的说着,虽然从以前就知道英一偶尔喜欢讥讽诚,但诚就这样跟他闹起来了也是颇稀奇,或许是因为旅行让大家的身心都放松了,平日绷得紧紧,无时无刻都战战兢兢的诚也露出了童心。 明顰眉,有些懊恼说:「我说……就这样放着他们两位没问题吗?毕竟距离真树出来应该已经过了十分鐘了吧。」 「你们两个快进去看一下啦。」花梨推着明和真树的背要进入男汤,自己却在门口驻足,真树和明互看了一眼,两人都轻轻的叹了口气才露出无奈的笑靨。 诚和英一的衣服还留在更衣室,光是这点就让明和真树担忧不已,这才更加验证男孩子总是喜欢在芝麻蒜皮小事上争得你死我活才肯罢休,两人加紧脚步,三步併作两步,就怕打开温泉的拉门时两人已经浸泡在水底。 两人一来到温泉,便看到英一拖着倒地不起的诚想要离开温泉,一看到明和真树便慌张的挥了挥手,赶紧把他们叫过去。 真树和明看得瞠口结舌,英一将诚扛在肩子上,诚好说也有将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英一背起来也有些吃力,只好和真树一人分担一边,真树只能掂起脚尖,配合着英一的身高。 花梨和明都忧心忡忡的跟在后头,直到看着诚被抬进房间里才离去。 「真树,你等等替诚换上衣服吧。」英一露出了个滑稽的笑靨,真树愣了一下才发现诚的下半身只披上了条毛巾,险些刚刚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真树默默頷首,脸上的赤红退不去。 「诚,他很久没有这样了。」英一的大手拍上真树的头顶,真树双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英一,英一脸上的神清充满了──安心。 「能够遇到你或许是诚很大的福气吧,希望你能让这孩子保持这样的笑容。」真树瞇上了眼,他曾经以为诚会遇到自己是生命中最大的不幸。颠倒的命运、不被接受的身分,最终只能带领他们往自相残杀的命运。 真树狠狠苦笑,傻极了,像这样枕稳衾温的日子说多久没多久,自己却还犹如駑马恋栈豆,死死不肯放开。 「我……知道了,我也想多陪着他……无论要我丢弃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真树说着,而英一轻轻地对他点头,便起身离去。 真树拿起堆在一旁的睡衣,便轻轻撑起诚的身子,想要替他换上上衣,不料套到一半诚睁开了眼,有些昏沉的看着真树。 「啊,你醒了?」真树拿开诚额头上的毛巾,柔柔的问着。 诚苍白无力的看着真树,忽然双手一张开环住了真树的颈子,他却嗼然无语,静謐的气氛更是让人烟视媚行,彼此都不敢凝视对方。 「真树,拜託别离开我……」诚用着低沉的嗓子说着,像个孩子死死依畏在真树的身边,真树拍着诚的背后,发现诚的背后被汗水浸湿,肌肤之间的热度直接传上真树的手掌,诚的吸气、吐气,一举一动真树都能清楚察觉到,起起伏伏的胸膛更是让人倍感安心。 「没事的,只是恶梦。」猜测到了诚的不安来自于方才做的恶梦,他轻轻的安抚着焦虑的诚。 诚深情款款的凝望着真树,「真树,我……想做。」对于突如其来的告白,真树也只能睁大着双眼,手足无措的看着诚,若不是他眼眸中那深遂、不可测的情感,真树铁定会以为诚是泡昏了脑袋。 「诚,等等……」还没来得及反应,诚的手已逕自抚上真树的大腿,另隻手紧紧扣着他的腰际,每一次手擦过真树大腿内侧都会挑起一股慾望,全身酥麻的像是要化为一池浮动不定的春水,无法自拔。 诚啃咬着真树的颈项,在真树颈子上留下红肿的齿痕,舌尖舔过的地方像是着火似的,火热怎么样也退不去,只能任其残酷的在皮肤在燃烧。 真树坐在诚的大腿上,两脚跨在诚的腰上,原本是诚揽着真树的颈子,现在也颠倒了过来。 诚将真树的身子往后推,让他将背部靠在地上。 「不……可以这样……诚……」真树难为情的掩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叫出声音,诚两手抓住真树的脚踝将他的脚撑开,像是在欣赏、又陶醉的看着真树两腿中间的分身微微颤抖着。 「真树,可以吗?让我进入……」诚放下真树其中一隻脚,用着修长的手指搓揉着真树的后穴,被突如其来侵入,真树吓得夹紧诚的手指,意识到真树蕾穴的紧实,诚将手指抽出,直接握上真树的炽热。诚的手几乎可以握住真树整根分身,修长的手指又姿意的玩弄着他的前端,没多久真树就射了。 发洩过一次的真树看起来有些疲倦,全身无力的躺在地上,眼中还带有盈盈泪光,诚凝视着真树的样子,嚥了口口水,便急迫的将沾有真树液体的手指再次放入真树的后穴。 多了精液的润滑,诚的手指很顺利的进入,一下便也可以扩张到两根、三根,「感觉好奇怪,那种地方……」真树缩紧身子,感受着下体的异物侵犯着自己,不断往深处去。 真树的身子热得让他发狂,就连视线也因为泪水而模糊。 「我要进去了,真树。」诚将雄根抵在真树穴口,光是前端碰到真树的穴口就能感受到真树不断的收缩着,光是看着就觉得放入就会立刻被夹住,诚嚥了口口水,慢慢的将前端埋入穴中。 「啊……诚、诚……哈啊……好痛……!」诚的分身比手指来得粗很多,虽然已经得到充分的扩张,但是对于第一次就得接受别人炽热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吃力。 「放松真树,等等就好了,我会慢慢来……」诚温柔的安抚着真树,另外隻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头,真树吃力的看着诚一眼,闷哼了声继续含泪忍受着诚的下半身不断往深处去,惨烈的疼痛在内部游走,肉壁每被诚的肉棒刮过就会產生一阵酥麻,导致真树夹得更紧。 即使依然疼痛不堪,但是肉壁的酥麻却让真树开始感觉到舒服,甚至哀求诚往更深处去,真树只怕自己会沉醉于这种快感之中而无法自拔。 「诚……哈啊……好热……诚的好热……」语无伦次的真树两手紧紧掐着身下的被褥。 诚全部没入真树的身体,两人喘了一会儿,诚才开始扭动起自己的腰际,真树的后穴感觉到诚的壮硕忽然抽空,内部紧紧一夹,却又再次被侵入,快感几乎将诚和真树的理智洗去,两人沉浸于肉欲,一次又一次诚的推入顶到真树最深层的慾望。 彷彿清楚哪里是真树最舒服的地方,诚每次退出再进入都会用力的顶到相同的地方,「真树,我可以射在里面吗?」诚问着。 真树气喘吁吁,用着虚弱的眼神看着诚,「……射在里面没关係的,我想要诚的有……真树淡淡一笑,诚克制不住粗鲁的吻上真树的嘴唇。 「啊……哼嗯……」两人的舌头交缠着,原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真树被这么激烈的一吻更是无力,诚抽插了几下便将自己的慾望深深的洩在真树的体内,同时高潮的真树也将液体射在自己的腹部上。 「哈啊……哈啊……真树也真是太会诱惑人了。」诚趴在真树的胸膛上,舔了舔嘴唇彷彿自己刚用餐完毕。 真树不满的厥嘴,「还不是因为诚说想要,我才……」真树露出委屈的模样,惹得诚面红耳赤的亲吻着真树的额头。 「对不起呢,看到真树穿着浴衣性感的模样我按耐不住。」诚逗趣的说着。 真树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能与自己最爱的人结合的一天,一开始遇到诚以为彼此的关係只会是再次相逢的朋友。 真树摸了摸诚的脸,「我爱你。」他没想到自己会有说出这句话的一天。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拥抱着彼此,感受着那再真实不过的体温,或许就不会觉得此刻美好如镜花水月,亦不会怀疑眼前的景象不过只是曇花一现,只要摸着诚的脸就会感受到这世界最幸福的一切,最有温度的温度。 「我也爱你,真树。」 从真实的「诚」口中道出,而非虚幻。 ※※※ 「阿阿,真是热毙了!」花梨穿着绿色的连身泳衣,兴高采烈的将沙滩鞋甩了出去,三步併作两步地往海水衝去,不料在踩过沙滩的时候疼得哇哇大叫。 真树不自在的裹着自己的上半身,并不是因为身型瘦小或是乳首是粉色而让他感到羞赧,而是因为昨天接受了充分的恩爱,虽然不多,但颈子上依然可隐隐约约看到诚留下的红色齿印。 彷彿看穿了真树的担忧,诚缓缓靠近真树,一隻手扶上他的肩膀,便在他耳边低语:「反正你昨天都叫得那么大声了,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 真树沉沉地看了诚一眼,「现在才知道你这么坏心眼……」他不满的咕噥着,明明不是讚美的话却使诚儼然一笑。 眼前浩瀚无垠的海一般该用壮阔来形容,但今日火伞高涨,阳光照过海面,波光粼粼,远方又有连绵不断的山群,高耸于地平线上,此景说是旖旎风光也不为过。 「比起那些山阿、海阿什么的,这更壮观呢。」英一靠近真树和诚,瞧见了遗留在真树颈子上红肿的吻痕,「这种东西可别让其他人看到啊,多尷尬!」 诚勃然一笑,虽然昨天晚上才把真树的身体「彻头彻尾」的看遍了一次,但是光是那两抹挺立在空中的茱萸就让诚没办法静下心好好面对真树的赤裸。 花梨欢欣鼓舞的拖着明下水,还没适应水温的明冷得跳出水面,却被花梨一手攫住,花梨因为是骨女,所以肌肤上的传来的阵阵冰凉她怎么样也无法查觉,只觉得明就像一隻落水受惊的狗儿,急着想要游回岸边。 英一露出灿烂的笑靨,指着水中的两人,便说:「机会难得你们也都一起下水吧!」真树和诚轻轻頷首。 真树从小住在山上,附近也只有涓涓细流,平常都是和诚或是爸爸到附近抓小动物的,他从来没下过水,就连国中的游泳课都是抱着一本小说坐在阶梯上熬过的,简单来说真树就是个不适水性的超级旱鸭子,当初遇到桥姬更是一把脸泡在水里就闷得昏过去了。 诚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会游泳吧?」 真树张口怔怔站着,之后才勉为其难开口说:「啊,会的。」不知道是出于自尊还是不想继续给别人添麻烦,他决定撒谎,却又有些心虚。 反、反正只是在岸边附近,只要身体放松就能浮起来吧?他是这么想的。 下定决心的真树打算一鼓作气走进水中,冰凉的触感接触到肌肤的表面,他冷得直打颤,明明艷阳高照,身体所感受到的却犹如「雪窖冰天」,他脚步一个没站稳便在水中滑了一跤,整个人就这么沉了下去。 诚吓得把他从水中拉起来,冰冷的海水倒灌入真树鼻腔中,呛得他两眼发热,面容扭曲了一会,眼泪就这样潸潸而下。 诚看得逗趣,忍不住噗哧大笑,「真是的,不会游泳没关係的,不用勉强。」 真树痛苦的捏住自己的鼻子,委屈道:「可是我也想和大家一起……」 这时一个东西冷不防的套上真树的腰际,花梨眨了眨眼站在真树的身后,忽然窃笑,「这东西还真的跟真树完全没有违合感呢!」真树低首看着那橘黄色的游泳圈,讽刺的是这游泳圈上印满了卡通图案,一看就知道是儿童专用的游泳圈。 真树两手抱在泳圈上,像是贪玩的孩子,一脸兴奋的打着水,感受自己正缓速前进着,「我还是第一次像这样浮在水面。」 这时岸边有人朝着真树他们挥了挥手,仔细一看便可发现那小麦肤色、金黄头发的男孩正是凉二,他抱着衝浪板朝真树他们游过来,只见凉二动作俐落、姿态优美,如鱼得水,游弋自如,看得真树羡慕不已。 「阿阿,我最近刚好要比赛,到附近练习的时候恰巧看到你们,所以就过来了!」凉二说着,而他本身也是在这附近的衝浪好手,年纪轻轻的他动作敏捷,体态轻盈,也是当地被看好的选手,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种「克绍箕裘」吧? 「哇,比赛……真帅气!」花梨拍手称好,不习惯被夸奖的凉二胀红了半张脸,不断谦虚说着没这回事。 真树愣了会,昨日在旅馆确实有听到几个员工讨论着福泽「儿子」这几日要比赛的事情,据说初赛日期是两天后,但事到如今凉二脸上却毫无惧色,就盼望他能「破浪乘风」了。 和凉二聊了几句后,花梨、明和凉二决定一起游泳,旱鸭子真树决定在附近寻找贝壳或是海中生物,免得等等又呛红了鼻子,喝进一大把海水。 看着攀在岩石上死赖着不放的寄居蟹、随着波浪摇摆的海带,如流氓似横行于岩石大道上的螃蟹,真树看着螃蟹犹如岩石上的坦克车,撞飞眼前挡路的小寄居蟹不禁噗哧一笑。 「怎么?笑得这样开心。」诚靠了过来,看着真树一个人傻笑着不禁有些好奇。 真树靦腆的低头,「以前没什么机会来海边呢,虽然不会游泳感觉很糟糕,但是能像这样和你们相处在一起,就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等到下次我再教你游泳,到时候我们……再一起来海边吧。」诚一字字缓缓说着,语落,他坐了下来,低下头不敢看真树的脸。 真树也羞涩的望着脚下清澈的大海,傻傻的点了头,「好,到时候再一起……」 两人再也没说什么,只是倚靠在岩石上的手终究还是重叠上彼此。 顿时,在水中的花梨和明徬徨失措地向真树和诚挥手。 「不好了,凉二刚、刚刚沉下去了──!」 坐在岸边的英一二话不说,直接脱了上衣往水里跳,在真树身旁的诚也跟着游过去,留下真树一个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在岩石上,两眼瞪得大大的,却无力帮忙。 照理来说凉二应该是专业级的衝浪选手,游泳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若不是因为抽筋或是特殊理由他是不可能溺水的。 真树也有不好的预感,从昨天开始就有了…… 须臾间,他的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扣住,他冷静的低首,只见一双惨白的手彷彿飢饿于什么,不断想把他拖下水。 『肉体……新鲜的……』女人的头浮出水面,两眼空洞无神、眼窝凹陷,脣齿不断颤抖着,模样如飢饿而丧心病狂的动物,『找到了……代替的人……』 真树冷冷的扫了祂一眼,这种低阶的束缚灵说多少有多少,但他真正介意的是昨晚那位「琴师」,虽同为妖魔但是身上却带有凛然之气,并非暴戾恣睢者,只是身上的怨气以及哀愁过多,与这种一心只想将活人拖下水的鬼魅大有差别。 不只祂,在这片海上恐怕还有很多像这样的灵魂,真树远眺海面,隐隐约约看见许多「人手」伸出水面。 真树食指贴上那女人的额头,女人的额头被刻上一道痕跡,转瞬间祂身子燃起熊熊大火,那火的顏色非凡,火的顏色如浓墨,将女人烧得片甲不留,即使女人叫声凄厉,口中不断哭喊,真树也只是冷冷的看着祂的皮肤不断脱落,眼珠就这么掛在眼窝外。 片刻后,真树瞳孔忽然放大,两眼无力道:「果然已经……」 这时英一面有难色的大喊:「诚!我们掉入『魘』了,快让大家离开水中!」所有人不约而同用着吃惊的眼神望向英一,诧异的确实是从一开始来到海边四周就没人了,明明是暑假,却毫无人烟,光是这点就够明显了。 然而中途凉二却出现了?这之中只有两种推测,凉二便是魘的施术者,亦或是施术者本身的目的就是让凉二进入魘,这么做的目的没人摸得清,但是从凉二消失这点来看,无论施术者是谁都绝非善类! 诚嘖了一声,「立刻到岸上。」 花梨和明匆匆游到岸边却发现怎么样也爬不上岸,彷彿岸与海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刻意不让他们上去,施术者这么做的目的也很明显了,那便是堵去他们唯一的后路。 「到这边!」真树喊着,这时候唯一能不触碰海水的地方恐怕只有岩石了。 花梨气喘嘘嘘的攀上岩石,精疲力竭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对于突如其来的「魘」,没有一个人摸得着头绪,对方目的是什么,又是为什么针对他们,这一切在场的人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真树静静的仰望天际,只见天色忽然黯淡下来,看这情势恐怕不妙,但也骑虎难下,如此只能看看这施术者想要耍什么花枪了, 天空没多久变成一片深紫,海面波涛汹涌,彷彿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寒风呼啸,吹动了每个人的神经,无一不绷紧神经,竞竞业业的等待着未知的下一秒。 剎那间,花梨吓得惊声尖叫,手指指着远方的海面。 成千上万的、遮空蔽日的…… 「死灵……」真树喃着,嘴角诡异勾出一抹笑容。 《第二十章 海座头之三》 指引者 第二十章海座头之三《指引者》 所有人都望着那一颗颗浮在海面上,随着波浪起起伏伏,残缺不堪的「人头」,一个个挣扎、意欲抓住生人的亡灵,海中传来成千上万的哀嚎声,有女人、老人,甚至是孩子的…… 『鲜美的……肉体!』亡灵意识到所求的肉体便在岩石上,一个个攀上岩石,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的想要将「生鲜」的肉体拖下海。 「呜啊啊!滚、滚开!」花梨花容失色的踢着那些浮尸的手腕,脆弱的被这么一踢立刻断成好几截,亡灵却不肯就此罢休,一个个缠上花梨的脚踝,怎么打也打不掉。 「别慌张,这些亡灵数量恐怕如恆河沙数……这样一个个对付也不是办法。」英一说着,双手一挥,就这么打碎了身边亡灵的头颅,一下子鲜血四溢,溅洒在大家身上的已经不知道是血水还是脑浆了。 真树颤抖着双唇,看着亡灵空洞的双眼,要说是眼也不是,不过就是两个黑压压的窟窿,虽然这些亡灵就如丧尸,行尸走肉,却像在渴望着什么。 倏的,真树身后被某着冰冷的东西贴上,他怔怔地回头,深怕一回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会是不完整的人体。 意外的,出现在真树身后的竟然是凉二,面对猝不及防的凉二,一群人也只能瞠口结舌的看着他。 「凉二?」真树疑惑问道,却见凉二两眼无神,嘴里似乎喃喃自语着什么,还没来得及听清楚,真树的肩子被紧紧的一扯,人就这么随着凉二往后摔进挤满了死灵的海域。 诚猛然往前扑,却扑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真树淹灭在亡灵之海,在淹没那瞬间,真树开口似乎想要喊出诚的名字,却因为鼻腔灌进了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诚大大了嘖了一声,看着自己什么也没攥住的手掌,紧紧一握,「我要下去。」诚回首位着身后其他人说着,眼神中没有任何一丝犹豫,做事剑及履及的诚向来说一不二,他说要下去便是认真的。 英一抓住了诚的手臂,摇了摇头说:「现在我们可是在魘中,这片海或许有些蹊蹺也说不定,我不认为它像表面上看似如此简单,海面下的也不一定真的是海水,你有冷静想过才决定行动吗?」 「那怎么办?万一真的是海,真树他不适水性……」诚虽然焦急,但眼看这情况也只有咬住嘴唇,不敢去多想。 英一脸上显现出与往常不同的冰冷,同伴在自己面前落水,他却不为所动,甚至揪住了诚的衣领冷冷道:「你别傻了,他不是人类,溺水应该也是死不了的吧?如果在此为了一个『人』鲁莽行事,因此断送大家的性命,你觉得说的过去吗?」 被这么一说的诚只能沉下脸,狠狠地谴责自己的无能,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感情用事,也因此忽略了大局,但是真树在溺水前曾经想喊他的名字,或许是抱着诚会去拯救他的期望吧? 花梨拍了拍诚的肩膀,「现在我们能做的恐怕只有相信真树,还有设法解开这圈套,找出背后的始作俑者。」 明默默的点头,「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是凉二,样子像是被操作,我想他恐怕也不是兇手只是被利用的……」 「是诱饵。」英一说着,「从他一开始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恐怕就已经不是凉二了。」 三人仔细的静下心思考,确实,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魘中,却又忽然消失?这不是诧异是什么?但是为什么要出现在他们几个人的面前?这点更是让人摸不透。 「真树恐怕是他们的目标。」坐在一旁的诚开口,看着四週不断涌上的亡灵,他横眉竖眼,哪来这么多缠人的东西?这片海究竟是被污染的多严重? 「亡灵復身在凉二的身体上,藉此让我们降低警戒心,然后真树就这样……」花梨掩住了嘴巴,忧心如焚地看着海面下。 即使在这岩石上揣测、虑周行果半天,却迟迟未有行动,那些亡灵迟早也是会再将下一个目标抓下去的,诚优先站了起来,如此状况只能履险如夷,步步为营才是。 诚双手一张,两隻手中间窜出一条无止尽的血红色锁链,他将手往水里一放,锁链便倏然往海面下延伸,任何靠近锁链的亡灵立刻被弹开,他倒要看看这水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在作祟。 ※※※ 颈子被紧紧的勒住,身后的重量将他不断往下拉,水灌进鼻腔的痛苦无法习惯,已经不知道痛苦维持多久了,脑子一阵肿胀,窒息感似乎也久久未能退去。 真树张着嘴,瞇上了双眼,身体不断被痛苦折磨却迟迟不能死去,终于身后的沉重放开了他,他身子彷彿轻了大半,就这么浮在海中,四周却只有一片漆黑。 黑暗中忽然浮现出好几隻人手,争先恐后的拉扯着真树的身子,那力道之大,彷彿一扯就能把他手臂「黏皮带骨」地扯下,他的身体千疮百孔,彷彿一个破旧不堪的布娃娃,任人刀俎鱼肉、玩弄于股掌间。 身体像是被痛得发烫,却只能挤出眼泪继续忍受着。 真树不敢去猜测诚会不会出现在他眼前,只求现在所经歷的只是场恶梦,当闭上双眼再次睁开后,能再回到朋友身边。 须臾间,四周张牙舞爪的人手消失,只留下一片死寂,原本在身边流动的海水也消失了,真树踩了个空,就这么摔在「地」上,彷彿宇宙空间,四周没有边界,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片黑幕,无止境、延伸的黑暗。 真树被这么一摔,只能大声哀嚎,但是涌入鼻腔的新鲜空气却让他一下子就忘记膝盖上的疼痛,气喘吁吁的吸着空气。 再次疑惑于自己身于何处,身边寂静诧异得很,他愣了会儿,忽然想起当时面对管狐也是,在忍受痛苦的摧残以及意识的破坏时,他懵懵懂懂的坠入自己深层的意识──也就是内心的世界。 当时是一片彼岸花田、甜美的梦以及丧心病狂的女人,经歷了那种被震慑的过去,对于自己内心以及过去的真相感到害怕,这次再次踏入自己的内心他只觉得徬徨,满心忧虑的佇立于原地踌躇不前。 四周的景象开始流动,黑暗中窜出好几朵艷红的彼岸花,沿着一条道路绽放,星罗棋布,令人瞠口结舌。 真树举棋不定的看着眼前的道路,彷彿正欢迎着自己,但他知道只要一踏上便会又是场梦魘,甚至是不想面对的现实,但是一直愣在原地,当个充耳不闻的傻子,无法面对任何罪恶,反而更显现出自己的弱小。 只要一下就好了、一次就好,那些痛苦他还忍得下去,真树紧咬双唇,沿着道路开始走,一路上彼岸花一一探出头,却又失落的垂下身子,真树步行了十馀分鐘,路上除了哀哀垂怜的彼岸花,什么也没有,前方更是一片漆黑。 开始慌张的真树,顾不得什么,随着步伐越来越快,等到他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是狂奔急得想要看到任何一丝光明。 『算我拜託你了,放我自由吧!』 空气中传来男人低吼的声音,他用着泫然欲泣的口吻说着,真树慢慢停下了脚步,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他驀然回首,站在身后道路上的那两个人── 「爸爸?」正是自己「现在」的爸爸,以及那个存在于自己内心中自称为妈妈的女人。 『俊夫、俊夫……拜託你别走……你说过我是你唯一心爱的女人!』女人巴着男人的大腿死缠滥打着,男人眼镜下冰冷的双眼闪过一丝厌恶,他左脚一踢便把女人踢倒在地上。 『真是没有比你更要令人作呕的女人了!放开我吧,你什么都没有,待在你身边跟你忍受飢火烧肠的日子,我可不要!要不是当初血气方刚,谁会想跟你这种女人上床?没想到你竟然还怀了我的孩子……』 早智子原本是个可爱的女孩,上高三的时候坐在俊夫的旁边,她只是一个单纯又靦腆的女孩,两人一直维持在借文具的关係上。早智子时常和俊夫借文具,一开始以为这女孩健忘,忘了带铅笔盒来上学,最后才发现她捨不得花钱买文具,就连三餐都不济了,又是哪来多馀的钱呢? 能够读书是因为政府有补助,能够有衣服穿是因为隔壁的阿姨总是会收集二手衣服给她,会因为这样是因为早智子的父母亲在她五岁的某一晚都离开了她,父母亲各自有了外遇,母亲离开了那毫无温暖的家,父亲在睡前告诉早智子:「要好好听话,爸爸很快就回来的。」父亲步出那家门的背影,成了最后一面。 早智子这几年一直都是不断寄宿不同家庭,有时候被家庭中的兄弟姊妹欺负,这几年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独自活着。 比任何人都渴求那叫做「爱」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剥夺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一直都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等着父亲的归来呀! 这样的早智子在第一次遇到一个愿意对自己敞开笑容,甚至是亲近的男孩──俊夫,一下子就毫无救药的墬入爱河了,盲目的冲昏了头。 虽然早智子不像其他女孩懂得打扮自己,但是温文儒雅的态度,加上一头秀丽乌黑的长发一下子也就捕捉住俊夫的视线,两人就这么走在一起,一开始都是甜蜜的,如同童话故事中的公主,充满了甜美幻想。 上了大学后,俊夫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两人就这么分道扬鑣了,据说这是别人所谓的「远距离恋爱」,在分离的前一天两人就发生了关係,而早智子就是那一天怀上了俊夫的孩子的。 但是这孩子却是个「不该有」的存在,并不是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但是俊夫那天醉了,早智子趁着俊夫酩酊大醉的时候将套子拿掉,目的只有一个──将这个男人,用怀孕的方法一辈子束缚在她身边,不这样做她无法有安全感,在经歷了挫折的失去后她无法再忍受任何她爱的东西离开她! 早智子并没有继续上大学,而是开始工作,她和俊夫之间只有信件以及电话的往来,但是渐渐的一切都不同了。 早智子的肚子开始大了,在六个月后,俊夫看到的却是一个身怀六甲的早智子,而在大学生活的俊夫也早已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孩。 那是个谈吐风流、总是面带微笑的女孩,甜美的笑靨让人成为她的俘虏,俊夫和她之间也保持着曖昧关係,当看到那个以为可以无声无息摆脱的早智子时,他只觉得头痛。 早智子,不过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自以为美好的女孩,这样一个女生就像是……身穿破破烂烂的礼服,却妄想踏入宫殿的灰姑娘,以为那充满幻想的魔法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但现实却猖狂十分。 真树愣愣的看着四周窜起的幻象,那就像是走马灯,不断的拨放着,从恋爱的早智子到被拋弃而心怀怨恨的她。 在下一秒,道路上出现的是狼狈的俊夫,他手中拿着一把斧头,气喘吁吁的看着地上那一摊已经不成人型的肉泥,能够辨识的只有女人的脸,她大大的张着嘴巴,口中呕出一片鲜血,脸的一半凹陷而眼珠子突出,身上不知道是被人砍了几刀。 俊夫脸上溅满了鲜血,双瞳放大,「是你逼我的对吧?不该是这样的,要怪就要怪你死缠烂打!」对着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肉泥,嘴角浮出一抹冷冷的微笑。 已经失格了……以作为一个人来说,不如说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丧心病狂的怪物,顾不得眼前的人死于自己的手下,已经无法再思考自己杀人的后果了。 霎时,地上的早智子苦苦的挤出了句:「为什么……俊夫?」 俊夫怔怔的看着早智子,不可能……眼前这女人四肢分离,甚至连头都断去了半边,为什么还能开口?比起自己的疯狂……眼前的早智子才应该是──「啊啊啊啊──怪、怪物!」俊夫喃着,步步向后退,最后甚至是丢下斧头一边嘶吼一边逃离现场。 真树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冷冷一笑,并不是因为那个叫做早智子的女孩在经歷分尸后却还用着渴望的眼神望着那个叫做俊夫的无情男人,而是因为俊夫正是自己的父亲。 不管是现在的或是以前的,都是同一个人。 当时,第一次摔入内心世界的真树早就遇到了早智子──母亲,早智子说:「你的爸爸……想杀掉我们,但是我束手无策,没能保住你,对不起……所以我想办法把你生出来,目的就是……」 他知道的──报復。 自己究竟是什么?异类?怪物?还是一个单纯诞生于这世界上的婴孩? 母亲也是怪物啊……原来如此,真树的脑海里只有这样的想法,这样的早智子集怨而成更茁壮的妖物,操控着自己「儿子」的思想以及举止,直到现在真树感觉到了……这体开始產生变化,有时候会不经意的做出或是说出不属于他思想的事情。 他只怕这肉体终有一天会走向无法控制,做出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真树看着被遗留下来──早智子的尸首,她只是淡淡的流下了眼泪,两眼茫然的仰望着上空,那个恶贯满盈的俊夫就这么离去了,为了自己的幸福跟自私。 没有多说什么,真树只是默默的踏过他的尸首继续前进,已经没有更让人绝望的事情了吧,如果有,也不会再惨到哪去的。 眼前的路越来越窄,彷彿要让人窒息,真树摇了摇头,脚步不断加快只希望眼前的路还一丝、任何一点光明也好! 「拜託,谁来救救我──拜託──!」逼近绝望,他嘶吼着,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步,不慎摔了跤,脸就这么重重的贴在地上。 ──不想再起来了。 这样的念头闪过真树的脑袋。 ──真的可以吗?放生任何求生的意志,永远躺在这里,外面的世界与他毫无关係。 剎那间,远方传来琴音,沧桑的、孤寂的,真树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道路,似乎出现了一点光芒,虽然无法确定那是在多遥远的地方,但是只要一直走下去,绝对能走到的。 他慢慢爬起身子,朝着光源前进,虽然是很让人寂寞的琴声,但却可以感觉到奏琴者的温柔。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那期盼已久的光芒终于来到自己面前,真树下意识的用手去触摸那光点,光点中伸出了一隻人手,紧紧的扣住了真树的手腕,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出现在真树面前。 那人长相斯文,留有一头长发,身上穿着素色缎袍,那男子忽然一笑,用着温柔的口吻说:「还有一隻……迷途的羔羊。」 真树慌张的抽开手,眼前的男子抱着一把桐木琴,便是昨夜在海上看到的鬼魂。 「是你吧?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真树咬牙切齿的说着。 那男子摇了摇头,「和你一样,我亦……找不着回家的路。」男子露出愴然的神情,嘴角却还是保持了温暖的笑靨,轻轻的拍了真树的头。 真树两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他,方才所听到的琴声无疑就是眼前这男子所奏,在这寂静的空间中,光是拨弦就如雷贯耳,而四周除了这男子再无他人。 「你说回家的路吗……」真树重复着,他曾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有着正常的家,如今看来那似乎都只是过去虚无縹緲的美丽幻象,他应该是要有极大的憎恶,对于过去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怀有恨意,但如今他只剩下无奈跟恐惧。 「你刚刚说『还有一隻』,难道还有其他人?」 「很多呢,你那些朋友都是……失去了活着的方向,因为以前的过去而感到悲吧!」男子说着,便瞇眼一笑。 这时男子举起了手,往着真树的前方一指,在那又是另一道光芒,在漆黑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眼,却也点燃了唯一的希望。 「快去吧,大家都在等你。」男子说着,真树看了他一眼,便迈开脚步往前去,他回首看了男子一眼,就如当时,男子只是用着孤寂的双眼看着他。 真树迈开脚步,好整以暇地再次向前迈去,当他再次回首时,只见男子頷首对他柔柔一笑。 那男子的出现彷彿是种指引,告诉着真树该往哪走,在这片茫茫大海上,只能任意东西,那将他指引上岸的男子究竟是谁?真树一边向前一边想着。 ──海座头。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便已穿越那道光芒,迷途的孩子偶然间迷失了自己,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雾中,回到……该去的地方。 ※※※ 「哈啊──!」真树大大的喘了口气,原本他以为自己又会下沉,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身子却是被人紧紧抱住的。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花梨睁得大大的双眼,她掩住了嘴,有些欣慰得点了点头说:「太、太好了……」 真树撑起身子,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诚,看来最着急的无疑就是他了,他紧紧搂住了真树的腰际,将脸埋在真树胸口,久久不语。 英一看着那两人,虽然有些不满,但是也无法说什么,方才诚将自己的锁链伸入海中,或许就是在利用锁鍊上的灵气找寻真树的煞气,红色的锁链一下子就因为那巨大的煞气而四处乱窜,诚竟然就这样二话不说从岩石上逕自跃下。 当时真的是急坏大家了,原本连花梨跟明都要跳下去找人,却被英一手拦住,「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就让他自己去做。」英一这么说着,但是脸上却还是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看来诚是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满心只有憎恶,只想要消灭的驱魔师了。 最后诚是抱着真树,气喘吁吁的浮上岸的。 说也奇怪,从魘开啟的那一刻,英一就察觉到混杂这这片亡灵所散发出的煞气中却还存在着一股温暖的气息,彷彿冥冥之中还有什么东西正保护着他们。 这或许也是诚在潜下去没被亡灵攻击的原因。 看来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管不住也是自然的…… 真树无力的眨了眨眼,心里忽然有些温暖,就这么闭上了眼睛躺进诚的怀中。 「我看见了……海座头。」真树喃着,便指着远方的海平面,成千上万的死灵依然浮在那,一个个大声哀嚎着,那些死灵都是曾经死于这片海上的人,聚沙成塔,经过了好几千年已是满山满海。 而这些死灵都只是想要上岸,却因为一辈子被束缚在这片海上,而无法上岸。 这些也是迷途的羔羊吗?真树这么想着。 海座头一而再,再而三现身在他面前的理由其实在清楚不过了,身为百鬼之王的真树应该是有能力化解这一切的,海座头一个人的力量无法破解这片海的力量,而这些死灵知道真树来到此后更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明,急着想要攀上这蜘蛛丝。 『请救救我们吧……』男子身子漂浮在空中,用着求助的神情看着真树,那便是刚刚所说到的海座头。 海座头是一片海上的守护神,照许多生还者的说词,许多出海人或是在海上漂泊的难者,都是听到琴声,顺着琴声的方向去,在不知不觉便已看到灯塔所发出的光,而那琴声消散,只留下一片平静的海面。 却没人知道海座头也是这片海上曾经的亡者,从孤独的琴音中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却也只能一直、一直在这片海上漂泊,永远……就连祂自己都忘记时间过去多久,一切都如白驹过隙,活着彷彿还是昨天的事情,思念却是无穷无尽的。 「我该怎么做?」真树问道。 海座头拂袖,海与陆地的交界出现一道透明的墙,『破坏那道墙,用你的煞气便能摧毁。』这么做,所有海上的亡灵便得以离开束缚,再次进入轮回,重新投胎,不用再忍受每天重复死亡的痛苦。 真树点了点头,站起身子,在他一旁的诚担心的扶持着他,真树却回首告诉他没关係可以放手了。 「我试试看……」真树放松身子,尝试是放出自己身体中更多的煞气,一下子他身体涌上无法驾驭的力量,他却无法控制的不断催促煞气,再加上这片海充满了怨气,怨灵身上的煞气全部都被真树吸去。 煞气的涌上彷彿要使他身子爆炸,过多的力量反而会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剧痛以及爆发。 「你们……都离我远点!」真树嘶吼着。 源源不绝,黑色的负面力量流淌过他全身,血液像是被凝固,冷得真树不断颤抖脣齿,嘴唇没多久便只剩下一片苍白。 在这么下去他恐怕会失去理智,被负面的力量控制。 真树看着自己手臂的皮肤开始崩落,出现在皮肤下的竟是一片片赤色的鳞片,彷彿着火,鳞片下肌肉组织仍可看得一清二楚,在一旁的其他人无一不瞠口结舌,只有诚知道真树的真面目。 脑子一片混乱,似乎有什么人,不对,许多人在他脑中痛苦的嘶吼着,那些溺水者生前最后的痛苦,他都能听到,死前所承受的痛苦他都能感受到。 「啊啊啊──!」已经分不清楚是怪物的咆哮还是真树痛苦的嘶吼,但是眼前的真树双眼翻白,不断流着眼泪。 那些负面的力量化为意念,进入了真树的脑子。 现在真树所感受到的是成千上万的怨恨以及悲伤,这就是作为百鬼之王必须一辈子背负的──令人遍体鳞伤的悲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早智子的过去让我开始想着 一般我们称之为恐怖情人 但是说起来到底是缠着别人的人过分还是胡乱遗弃他人的那方过分 缠着别人或许会让对方厌烦但是既然对方曾经对你用心你也表示愿意 难道只能任人玩弄再被丢回玩具箱中? 或许会觉得因为她缠人所以丢弃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就像玩具坏了又有什么价值留下来呢 玩弄他人者却没有想到甚至关心到对方是如何"活"过来的 不知他人过去者却姿意玩弄那实在是...很过分的事情 阿阿我是这样想的但是同时却也有些人自以为过分的受伤了所以不该再被他人伤害这样的想法反而只是无法保护自己的懦弱所以一直以为自己不能再被伤害 活在这世界上或许就是被伤害或是伤害他人 要避免那一个都是十分困难的 或许有点偏激不过写着写着就这么想了 人活着果然是要抓住自己的平衡点呢(笑) 无论哪方面都是吧? 《第二十二章 丑时之女之一 》独 笼中鸟丑时之女一《独》 快乐的暑假就如窗外的蝉鸣总在「知了」声最愉悦的时候却戛然而止,人们所说的「短暂美好时光」便如此吧?想到这里真树不禁打了个哈欠,开学的致词总是最长的,站在讲台下的校长总是无法感受到烈阳的摧残,学生却是一个个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一大早就听到礼堂在维修这消息已经让不少人苦叫连天了。 从今年开始就是高二了,要说什么美好人生还是青春,真树都觉得那些已经远离自己了。 再次回到学校给他的感觉却是──距离感。 看着那些嘻笑打闹的同学,他却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世界。 一如往常的教室,下课总是闹哄哄的,原本就很安静的真树顿时看起来更加自闭,他只能一个人望着窗外,想着这阵子发生的事情,惴惴不安的思绪告诉他多想无益,却又忍不住开始担心东担心西。 他知道往后或许没有比眼前更加平静的景象了。 「真树?」平介一手在真树面前挥了老半天,只见真树呆了半晌才一脸害羞的回神。 「对、对不起,想了些事情,人就这么出神了……」真树就像个装傻的孩子,勉勉强强的吐了个舌头,想把一切矇骗过去。 平介叹了一口气,嘴角抹出的不是温暖的笑靨,反而是种苦笑,指着真树就说:「你啊,没发现吧?最近常用这表情想矇骗人呢。」 真树抿住了嘴唇,有些吃惊的看了平介一眼,最终却还是收起那些表情,一脸平静道:「我没有想要矇骗什么啊。」撒谎的感觉确实不是滋味,无论是口诉者还是听者都是。 平介知道真树在撒谎,他本来就不擅长撒谎,即使是不明瞭真树个性的人,还是能轻松的看出这是一种谎言。 有句话叫做「纸是包不住火的」,对于那糟透的掩饰技巧来说,或许正符合话中柔软而不堪一击的纸,只是让人捨不得戳破罢了。 当然平介更是知道自己爱莫能助,不如让真树一个人好好思考。 「吶?,真树。」平介轻声唤着。 真树转头看了平介一眼,看到了一丝忧愁的笑容,「我不知道真树在烦恼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都要加油唷!」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的朋友反而显得单纯,平介是个很好的朋友这点是不可否认的,真树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好死不死开学这天便是星期四,从旅行回来后没几天就开学了,而在真树和诚说了「都不要一起行动了吧」这句话之后两人再也没见面。 直到今天,一大早真树就在大门看到诚,诚却只有看了真树一眼,带眼神丝毫没有任何情感,便撇头离去了。 虽然这举止让真树有些难受,但是如此一来更好,真树就像是磁铁,将四周所有的力量引来,无论好坏。若是再与诚他们行动,恐怕只会把大家带入危险之中。 无论是管狐还是海座头,这其中要说真树招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也不过分,因为覬覦或是需要真树的那份力量,而他身边的东西却也会面临到危显。 况且真树自己就是最不稳定的那颗炸弹。 而今天他也打算请假不去社团的,暂时他并不想和别人行动,不想再连累他人。 更让真树在意的反而是最近那隻佇立于自己窗外的白色大狗,每当猫又看到那大狗都会匍下身子,对着那隻大狗凶狠的发出低吼声,两耳都翻出耳背,两「人」之间总是剑拔弩张。 那隻大狗却只是哼了一声,便悻悻然的离去。 每当真树问猫又详情时,猫又总装傻说是别家的大狗乱骚扰,一般状况下没有狗那么大隻的吧?再说,狗若能跳到屋顶上那也真称的上是狗忍者了,每次真树都想要反驳猫可笑的谎言,却被猫又冷冷一瞪,瞪得他只好处处顺着猫又了。 他总觉得那隻大狗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大概是因为身旁一脸杀气腾腾的猫又而放弃这个念头吧?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真树便发呆到了下午放学时间,一整天新的课程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直到放学的鐘声敲打了,他还是拓着下巴看着窗外,要不是平介在他耳边弹指,他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同学都纷纷离座了。 「哎,真树的烦恼该不会是思春了吧?」平介噗哧一笑,逗弄着真树。 真树露出为难的样子,委屈的反驳着:「我才没有思春呢。」 平介却是一脸「咦?真的是这样吗?」的神情,没多久后他便收起俏皮的表情,点了点头说:「吶吶,那我先去社团报到囉!真树也要快些回家喔。」 平介就像猴子……不,一般来说,还是狗比较合理,蹦蹦跳跳的走出了教室,就和真树一开始认识的平介一模一样,毫无改变,反倒是真树觉得自己已经和一切脱节了,就连原来的好朋友都很难好好面对面。 平介一离开教室便留下了一阵空虚,教室内的世界和操场彷彿隔有一道结界,一个静謐、孤寂一人的世界,以及另一个处于阳光而无忧无虑的世界,这两者反差极大。 看看这片安静的教室,便让真树想起这一切痛苦的开端,平介当时也是离开了教室,那抹黑影便出现在墙壁上,即使现在知道那便是「早智子」──自己的母亲,他却依然不想再去面对。 但是对于早智子还有自己的事情,却又不得不摸透。 想要找到抑制自己负面力量的办法,不然在这么下去他终究是会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怪物。 真树叹了一口气,便慢条斯理的整理书包中的东西,将书包背起准备离去时,门口出现一道白影,那是一个娇小的身影,雪白的肌肤已经头发,两眼像是死人一样睁得大大的看着真树,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的真树当然知道站在那边的绝对不是人类。 像是无害的孩童,那白影缩在门旁,不断的盯着真树瞧,彷彿好奇真树的一举一动。 真树愣了一会,便慢步朝门口走去, 一瞬间那白影「唰──!」的一声从门口消失,真树加快脚步将教室的门推开,飞奔到走廊上,才发现那白影站在走廊的尽头,驀然一回首,彷彿在等真树跟上。 那白影别过头,一步步向前走。 「等等……别走……」真树大步大步的向前跨,但是身旁的景象却还是停留在原地。 他知道眼前那个白影知道些什么,那是一种直觉,准确的直觉,只要追上他就能知道些什么。 真树拚命伸长了手想要抓住眼前的希望,却还是滞留不前。 「拜託了,停下来……」 真树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板,汗水不断滴下,他可以从地板的反光看到自己的脸,那么的无助,像是被人丢在街道中间无处可去的狗儿,为了追求些什么而紧追不捨。 当他再次凝视自己的脸时,地板却陷下一大块,真树急忙爬起身子,脚下却忽然踩空,整个地板扭曲成了一团,四周的东西除了真树以外,都漂浮在空中,一个个呈现一种奇怪、扭曲的形状。 ──这种感觉好像一切都停驻了。 当他再次眨了眼睛却是坐在一个屋子中,屋子有些破旧,是传统的日式房子,他正坐在榻榻米上,中间有一张老旧的木桌。 「欢迎。」桌子正前方的男子说着,虽然男子柔柔的说着,但是他的眼神却如鹰瞵鶚视,一点善意也没有。 真树有些防备的挺起身子,打量了男子一眼,再环顾了四周,站在角落的那个男生便是刚刚真树看到的白影。 「辛苦你了,白儿。」男人留有一头轻巧的白发,而一看到他的样貌真树立刻回想起那天在游乐园的景象,当时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男子便和眼前这位一模一样。 眼下的恐怕不是幻觉,真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自己「醒着」,虽然眼前的男人看似毫无善意,真树的直觉却让他安心些,这男人非敌非友,对于他的想法只有这样。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祈祷自己能履险如夷。 「特别用了这种方式不礼貌的邀请百鬼之王来到,小的实在惭愧。」像是花言巧语的生意人,眼前这男人虽然是妖怪,但是对于人类礼节上的认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对于突如其来的礼貌,真树只是频眉蹙额,「我想知道的只有动机,所以不如开门见山吧。」 男子露出了险恶的笑容,咯咯的大笑了之后才开口道:「你的眼神和当初我遇到你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变呢,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残酷不仁的东西?或只是纯粹意识到了自己背负的东西有多沉重了呢?」 男子的话比针还让人刺痛,明明对于一切都明瞭十分,却还要用玩弄他人的语气狠狠的踩住别人的痛处。 他知道眼前的男子只是故弄玄虚,并没有别的意思。 「沉重的东西也不是毫无办法解决的。」真树说着,眼帘有些下垂,男子看他样子忽然意识到无论怎么玩弄眼前的猎物,他大概都不会再有太大的反应了。 「我啊,你就称呼我为犬神吧,那位是白儿,是我的侍从。」他指着角落那白影说着。 犬神明明是被冠上「犬」的生物,在真树看来却比猫又模样狡猾,而且要说侍从的话,他身后那白儿根本已经是人偶了吧?整张脸都毫无情感的,双瞳冰冷冷的笔直着前方看。 「请容我这么喊你──真树,你有没有意愿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呢?」斩钉截铁的,他丝毫没有要婉转的意思。 真树愣了一会,便问:「什、什么意思?」 「这样讲好了,你,真树──百鬼之王,决定当人类亦或妖怪?」最令人畏惧的凶器,正是眼前的犬神,他的笑容儼如一把利刃,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气息。 他定了定双眼,摇了摇头说:「是人类或妖怪有差别吗?」 「你应该看过很多次吧?妖怪以及人类争斗的画面……这块土地原本是我们妖怪的,但是人类诞生了,用尽一切『贪婪』以及力量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去,于是妖怪只剩下这个地方──彼岸,这个存在于生与死之间的缝隙。」犬神说着说着,右手一挥,在一旁的拉门倏地被抽开,出现在拉门后的是一片黄昏的风景,开满了彼岸花的世界。 这就是当初── 「这是我内心的世界……?」当初中了管狐的幻术,他所来到的世界就和眼前的一模一样,那永垂不朽的黄昏景色,以及满地的彼岸花。 「你说的不全然都错,这里是彼岸,是妖怪存在的世界,也是身为一切统治者的──百鬼之王的世界,这空间会照着你的一切去改变。」 真树起身走到拉门旁,呆若木鸡的望着外头的景观。 这里,彼岸,自己内心的世界,原来一直都是如此荒凉的地方,原本就是知道的,存在于这荒芜的还有那个女人──早智子,真正的恶梦源于此,或许某天也会终于此。 「若是你选择与人类为伴便是与我们为敌,怎么想都不值得吧?我们百鬼不是没能力对付人类,只不过是几千年的墨守成规罢了。一隻百鬼的影响力或许不甚大,但若是上千万的呢?」犬神一脸陶醉的说着,在他眼前的彼岸花却是一朵朵代表着鲜血以及杀戮的验红,美丽的绽放着,永无止息地── 真树战战兢兢的注视着犬神的双眼,「与百鬼为敌……」他喃喃念着。 「真树,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对吧?」不知何时犬神走到了真树身边,紧紧的握住了真树的双手,脸上却是露出温柔的笑靨。 真树直视着犬神欺骗人的双眸,却不为所动。 「是人类吗?啊,似乎是一个叫做诚的男孩?若是人类和妖怪真的打起来了,你那些朋友也会死吧?」犬神紧紧攥住真树的肩膀,不断的在他耳边低语。 「如果我现在拒绝你,你会怎么做?」真树冷静的问道。 犬神睁大双眼,一脸兴奋的思考后便说:「杀了他们,如何?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以及……爱人,对吧?」 「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犬神满意的頷首,彷彿满意真树的答案。 「那个叫做诚的男孩,身上有种诅咒,当他杀到一千隻怪物的时候他自己也会化身为妖怪,还有你也是,你无法控制体中的煞气吧?若是你愿意与妖怪为伍,我便帮你解决这两件事情。」虽然只是在谈条件,但是犬神的模样却咄咄逼人,口头上说着「杀掉」也绝非玩笑。 但是却有一点另真树介意,光从这一切就可以看出犬神的力量绝对是在自己之上,然而为什么还需要真树的帮忙? 「既然你如此有力量,为何不亲自率领百鬼?」真树问道。 犬神愣了一会,便捧腹大笑。 「我不期望你问这问题的,该说你是个人质还是恍子呢?」就像清朝的宣统或是光绪皇帝,虽然被冠上的是「皇帝」或是「王」这样的称呼,但事实上却是一个看着幕后脸色的傀儡。 「放心吧,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这件事情你可以慢慢想,但在这之前,我想让你看看『真相』。」犬神拉过真树的手,在上面用着自己尖锐的指甲写了几个字。 「去这里吧,这里有真相──」 写在真树手上的几个字,便是──杉泽村。 「我相信你一定会在丑时来的,从你的眼神之中我看的到渴求『真相』的双眸。」依然是那锐利的笑容,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陷阱,却不得不踏入。 ※※※ 杉泽村位于青森县,有听过这村子的人应该都知道关于它的传说,据说杉泽村发生了屠杀,在一夜之内被灭村,从此从地图以及官方文书上抹去。 在深夜无人的火车上,真树倚靠着窗户,想起了暑假同样也是搭上火车,但那时的心情却与此时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什么样的神经病会选择在深夜出门? 但是走到这一步,说自己精神不正常也是,就眼前而言除了寡亲缘情缘,大概没有什么比这还可怕的了,就算眼前立刻出现一个断头、断手亦或断脚的女人,却都像是家常便饭了。 真树腿上的背包激烈的蠕动着,彷彿对着背包的主人抗议着,然而窜出头来的却是一隻看似无辜的猫儿,猫儿一跳到真树腿上立刻变脸。 『啊啊,真是闷死了。』诧异地,猫咪开了口,摇晃着牠那牛乳色的小尾巴,拍打着真树的手背。 真树叹了一口气,粗暴的想把猫咪塞回书包,却狠狠的挨了一爪,痛得他立即打消这念头。 『反正深夜的火车也是空无人烟,你就让我透透气嘛!』猫咪抱怨似的说着,还得意的摇了摇自己的尾巴,说:『你知道要把身体缩小成一般猫咪的大小是很消耗体力的……』那隻看起来弱小的猫咪正是猫又,原本牠可以用妖怪的原型跟在真树身边,但是那样子大隻的猫又是不可能塞进背包中的。 幻化成一般猫咪的型态,对于灵力较强的人或是拥有阴阳眼的人也不容易有所察觉,轻巧伶俐的身躯更是比人类来得好控制。 猫又回首看了真树一眼,忽然问:『是怎么样的动机让你想去杉泽村呢,真?树?』他知道自己在大半夜衝去一个废村绝对不是常人所为,再说自己也不是常「人」,猫又会这么问起其实也不无道理。 真树欣慰一笑,「只是想去弄清楚一些事情。」 猫又露出一副「是这样子吗?」的神情,却又不能说什么。 「猫又,不对……银佑,你和犬神是什么关係?」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到的猫又瞪大着双眸紧紧盯着真树瞧,却也瞧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好辗转问道:『你是从哪听来犬神的事情的?』 「你先告诉我你跟犬神的关係。」真树厥嘴说着,猫又看坳不过去,只好妥协。 『犬神他是……我以前的仇人,虽然他有恩于我,但想起来我果然还是很讨厌大狗呢。』猫又说着说着,便俐落的跳下真树的腿。 『那你呢?犬神那傢伙对你说了些什么?』 真树低首看着自己手掌上还尚未抹掉的字跡。 「他说杉泽村会有我想知道的真相,虽然那个犬神看起来绝非善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总觉得那边有什么等着我去挖掘。」真树握住掌心,他没有信心自己是否能够承担住「真相」,却也不希望「真相」就此黯晦消沉。 『一年可以让你从一个一无所知的小鬼变到如今这样,也算是不错了吧?』不知道是讚美还是欣慰,猫又独自说着,嘴角还勾勒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真树淡淡一笑,「虽然什么都不知道是很快乐没错,但是我也有不得不知道的事情呢。」 猫又背对着真树,脸神的表情却不如方才,而是忽然露出一丝悵然,一瞬间闃寂无声,只剩下火车行驶过铁轨发出的声响,窗外更是一片漆黑,火车上只有一丝冰冷气息。 『曾几何时……』猫又喃喃自语着,这时火车停了下来,充满磁性女性的声音成重复说着「终点站──青森县。」 顿时猫又才回首看了真树一眼,『到了呢──终点站。』 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但这句话似乎无法拿来慰藉自己,他知道来到这里绝对是得披荆斩棘,等在眼前的也绝非什么安稳的道路。 真树只能抱着「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这种极度消极的想法是看待一切了。 深夜的月台上仍然是空无一人,但若仔细看却可以看见几个黑黑的影子飘过,在万籟俱寂下却还是可以依稀听到「人们」的对话声,若不仔细听或许会以为是风声呢喃。 真树揉了揉双眼,这才看见月台上比肩叠跡的「人群」,那场景和一大早的月台毫无二致,若是去除掉那些没有头颅或是身体只剩下一截的,真树一定会以为眼前这群是真的「人类」。 走在前头的猫又看着东张西望的真树,冷冷开口说:『这群亡灵是要去阴间的,你别乱走。』 简单说,也就是这火车站连着结阴间的入口,通常这种地方都会特别邪门,光是气氛上来看就可以察觉出这地方很容易煞到不乾净的东西。 若是有居心叵测的鬼魅,便会找上心智柔弱者。 真树也感觉的到,四周的空气像是凝结住了,每个「穿过」他的「人」都令他不寒而慄,下意识的,他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直视那些人的双眼。 啪躂、啪躂,脚步声不绝于耳,眼看月台的出口就在眼前,经过那阴风颯颯的楼梯后便可到达售票站。 但是声后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急促,彷彿奔跑,而那些人彷彿也愈来愈…… 真树忍不住倏地回首,只见一个男人瞪大双眸贴在他的肩子上,头就这么上下转动着,犹如毫无定律的时针。 真树反射性的用手肘挡住自己的头,脚下的重心却不稳,他向后踉蹌了一步,后头的阶梯完全踩空,人这么往后仰,下一秒他看见的只有天花板,听到的的只有耳边寥戾的风声。 电光石火间,他的身子向后飞去,就像是被一把扔开的娃娃,真树脆弱的撞击在地面,从楼梯的高度来看,他至少摔了两、三公尺,听到这声巨响的猫又,这时才回头看了真树。 『真树──?!』猫又齜牙咧嘴的瞪着楼梯上方的亡灵,便三步併作两步的衝到真树身边,四周的亡灵蠢蠢欲动,一个个围了过来,嘴里不断飢饿的吼着:『生灵!』一个个脸上写明了丧心,以及丧失理智。 真树感觉到自己有几根骨头断了,或许是腿骨,又或许是手臂,全身无法动弹,即使努力使出力气却只有扳动自己的指头。 如果是一隻亡灵,那便是如一隻弱小的蚂蚁一般,不足以畏惧,但是蚂蚁聚集成群的道理就像聚沙成塔,一下子便足以让人淹没。 猫又箭步跨前,想要赶到真树身边,但是娇小的身子却只能一步步的跨上阶梯,他怎么样也没料到这群亡灵会如此飢渴。 「好痛──」真树紧紧咬住双唇,撑起一隻手想要逃离,身后的亡灵却攥住他的脚踝,恶狠狠的将他往后拖,每个亡灵争先恐后的撕扯着真树,顿时他就像个被眾人抢夺的玩偶,身上的布一片片被撕下,露出血红色的肉。 近日百鬼躁动,频频出现袭击人类的事件,谁却也没想到连亡灵亦如此,即使知道自己死不了,却只能绝望的握紧拳头。 到底是丧心的妖怪还是保持人类活下去,他也不知道…… ──无论是妖是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痛苦。 真树冷冷一笑,便闔上了双眼。 是的,他寧可结束,期望自己还能死于这些死灵手上,变成他们的晚餐也好,什么都好,像这样无法死亡却还要面对今后更加残酷的事实,说坚强也不是,说勇敢却又太嘲讽。 「我只是……寻觅着活下去的方向……」 《第二十四章 丑时之女 之三》不幸的孩子们 《不幸的孩子们》 ──不可以出声,绝对,连挪动身子都不可以,绝对不能动。 一秒、两秒、三秒…… 那些人依然毫无反应的站着,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真树只觉得「秒长似岁」,那些死人终于继续念着方才的话,再度飘到了河边,一个个整齐排排站在河边。 正当真树怀疑他们要做什么的时候,第一个人的身上却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其他的人接二连三的着火,祂们痛苦的尖叫着,一个个朝着河中跳下去,然而在他们尖叫中,真树似乎听到了「原谅」这个字,看着每个死人都跳了下去,真树愣了一会,才慢慢的从走廊的缝隙下爬出去。 「这个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重新拿起手电筒,照了照四周,才发现他一直在寻找的后门就在自己身后。 森邸的后门和前门大有不同,保存的也很完善,真树轻轻松松的就将拉门给推开了,入眼的一间卧室,而那似乎是女人的卧室,这么想的真树照了照四处,才发现这房间竟然没有受到大火的侵蚀,还保留着当时的模样。 这房间似乎还停留在灾难发生的那一天,看着凌乱的床铺,真树能够想像出房间的女主人当时是露出怎样的神情,何等慌张的跑出房间的。 房间中的柜子倒了一地,走到柜子旁的真树赫然发现到地上竟然掉落着一本破旧的日记,他捡拾起那本日记,拍掉了上头的灰尘以及焦炭,却恍然发觉日记上竟然写着「大和千鹤」的名字。 「千鹤……」真树还记得在幻觉中所看到的女子,那便是千鹤,那个扎着马尾一脸开朗的女孩。 他战战兢兢的翻开了日记的第一夜,进入了大和千鹤的世界── 六月十一日天气:阴 今天的风太依然受到大家的尊敬,我听说了──大家都在讨论风太的事情,我知道这里的人都很自私,大家只是害怕着风太,没有人认为风太是最痛苦的。 像是被束缚的笼中鸟,那道笼子似乎也是我无法打开的,然而他是多么盼望着外头的世界阿! 我只能像这样,陪在他的身边,只有我陪着他,但是其他的事情我却什么也做到…… 风太是为了什么而诞生的? 那是很骯脏的真相。 六月十五日天气:雨 村子越来越奇怪了,今天似乎降下了红雨,风太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为这是他的错,他很天真很单纯,就像我的弟弟一样。 在我的内心里,我确实都把他当作弟弟看待。 然而村民们开始说这是风太带来的厄运,他的头上长出了一隻角,我知道他本来就不是人类,但是为什么如此挣扎的我们永远都换不来幸福的日子呢? 七月三日天气:依然是雨天 日子到了,我听说了,不能再让风太活下去了。 今天风太失踪了,我知道的,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外头的世界,也是最后一次,不知道事实的他,因为太开心…… 不过我在夕子阿姨的家中发现了他,风太蹲在角落,用着无辜的眼神看着我,那是一双不被玷污过的双瞳,依然是那么天真可爱的孩子。 我跟风太说 ──「走吧,一起回家吧。」 毫无怀疑的,风太跟着我走了,而我原本是可以救他的…… 在即将面对仪式的风太一直说自己很害怕,不断握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灵魂正挣扎着,但我总是和他说:「别害怕,一切都会没事的。」还是一样单纯的他,但是我很愧疚于我撒了谎。 他是如此的信任我,而我却…… 拜託你……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 真树闔上了日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日记的前面还写着风太每天的行径多可爱,千鹤子不断说着自己绝对要保护这样的风太,但是后面却开始扭曲着,撒着善意谎言的千鹤,感受到的──满满的罪恶感,难道水灯上那些原谅正是她所写下的? 千鹤看着那或许孤寂,或许痛苦,但是依然美丽的世界……在自己面前毁坏,却无力拯救,只能看着这世界的碎片,一片又一片的剥落,当想要伸手将碎片抓起的时候,却又糊涂的刺伤了自己的手。 无法言喻的愧疚,这种感觉…… 「我能够感受到。」真树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胸前,从来到这里,就觉得这里──非常的疼痛,这是很极端的痛苦,无法口诉的悲痛。 千鹤背叛了风太,那个谎言是虚假的慈悲……明知道自己是唯一可以让风太获救的人,但是她没有那么做,反而和那些人一起将风太推入火坑,却也同时将自己推往懺悔的深渊,已经无法回头了,就算说了再多的对不起,依然于事无补。 真树叹了一口气,便将日记收到自己的背包中,明明应该是疯狂的,可是为什么……当自己想到千鹤的心情时,却流下了眼泪? 真树看了看手錶,发现距离丑时竟然只剩下一个小时,他不知道犬神所谓的「丑时到杉泽村」是到达杉泽村之中还是杉泽村中某个特定的座标,若是犬神没有特别说,那么应该也就是到达「杉泽村内部」及可,既然已经踩在杉泽村的土地上,真树的动作自然也慢条斯理了许多。 打开了千鹤卧室的拉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完全陌生的长廊,往左往右亦是黑灯下火,真树手上的手电筒宛如漆黑河面中的一盏浮灯,晃阿晃阿的,却不知该何去何从,就这么在原地打颤,不知何时才能脱离这漫漫长夜,找回那无风浪的岸,重睹天日。 灯塔是不会移动的,儘管风吹雨打,却还是佇立在原地,寻不寻得那灯塔便是看自己了,有些人明知灯塔在前,却还是逆光而行。 真树没有犹豫多久,便往左边走去,老旧的木头依旧发出毛骨悚然的声响,四周的墙壁漆黑一片,明明千鹤的房间就是完好如初的,为什么一出了门后,其它却又恢復到大火肆虐的模样?这彷彿表明着──「千鹤的房间被保护着。」真树这么喃喃自语着,他却感觉到自己的背包似乎被什么东西使劲的往下拉,不,不是往下拉,这沉甸甸的感觉反而像是有什么正抓着真树的背包。 正当他开始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錶,他立刻屏气凝神,惊愕失色的看着前方。 背后的冰冷以及重量并非幻觉,现在,在自己的背后有个小女孩两手紧紧环着真树的颈子不放,而祂整个「人」的重量就这么垂吊在真树身上,就在刚刚真树拿起自己的手錶假装时间的时候,他从手錶的玻璃片中看到那女孩的反射,他差点没丧胆亡魂,那女孩双颊凹陷,两眼突出,四肢都瘦骨梭棱的,也难怪背后的重量还不至于压得真树喘不过气来。 但是令人畏惧的却是──那女孩的额头正中央长着一隻角,就像那名为风太的少年一样。 真树拧了拧自己的太阳穴,正想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的女孩开了口,轻轻唱着:『鹤与龟跌倒了……』 呆若似鸡的真树,两脚有些发软,当他听到这段歌词的时候,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站立于地上的两隻脚就这样摇阿摇阿的,他的身子始终却没有倒下。 『在后面的那个人……』女孩继续唱着,却就这么停顿了。 ──是谁? 真树摀起双耳,他看见那双病骨支离的小手紧紧的扣住他的颈子,他慌乱的想要将身上的女孩甩下来,然而那女孩却像是黏着剂似的怎样甩也甩不去,明明是孱弱不堪的身子,却有着豪无相衬的力气,那对小手越掐越紧,真树无法将祂的指头扳开,而他手上的手电筒就这么「碰咚」一声掉到陈旧的木头地板上。 手电筒的头转了一圈,就这么照在那女孩的脸上,祂脸部着起火,扭曲着嘴脸大叫:『呀啊啊啊啊啊──!』 真树倏地将那女孩的身子甩下去,而当那女孩一碰触到地面时,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树寻了寻四处,正要松口气的时候,那女孩就这么浮现在前方的拉门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垂丧着头,用着无辜十分的眼神看着真树。 「你……」正当真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女孩又撇头,向着前方的拉门就这么穿透了过去,「等等……」他伸出了手,想要制止女孩的离去,但是女孩的亡灵早已飘到拉门的另外一边。 站在拉门外的真树依稀可以听见里面有孩童的声音,在这森邸中难道还有其他和风太一样的孩子吗? 当真树的手电筒照在拉门时,却奇异的发现这扇拉门竟然也没有大火肆虐的痕跡,而且那拉门还像新的一样……米白色的拉门可以清楚的看见活龙活现的丹顶鹤在空中自在翱翔的姿态,连在一旁柳鶯花燕的图样也还是十分清晰,真树不禁怀疑自己是看「花」了眼,狠狠的搓揉了自己的眼睛好几下,才证明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幻觉! 他躡手躡脚的走到拉门前,轻轻的将他的耳朵靠上拉门。 里面传来孩童嬉戏的声音,『这次,轮到谁当鬼呢?』其中一个小男孩问道,那语气不只是充满了「天真」,反而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高高在上说着。 『还是轮到风太当鬼呀!』另外个女孩喜孜孜的提议着,其他孩子就这么附议着,不断的嚷着『风太!风太是鬼!』而真树也可以隐隐约约地听见风太不断哭泣,对着那些趾高气扬的孩童们哀告宾服着,风太的哭泣声传遍了整个房间,真树知道自己是听见幻觉了,而这道门便又是连接着幻觉的出入口。 他打开了拉门,发现卧躺在地板上的风太全身被捆上了胶布,双手的袖子紧紧的被打上了死结,风太就像是隻乳色的大蛆,四肢被绑了起来,痛苦在地板上翻滚着,嘴巴被贴上胶布的他,只能发出呻吟,苦苦哀求着眼前这梦魘赶紧结束,那些孩童以此为乐,互相牵紧了手,围绕着风太口中却是唱着── かごめかごめ(笼目笼目) 笼の中の鸟は-(笼中的鸟儿) いついつ出やる-(什么时候飞出来) 夜明けの晩に-(在即将天亮的夜里) 鹤と亀が滑った-(鹤与龟跌倒了) 后ろの正面だあれ?-(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谁?) 真树只能蹙紧眉头,站在原地观望着,他知道即使他现在想要两肋插刀,眼前的幻觉也不会就此结束,然而其中一个女孩子便是刚刚缠绕在自己颈子上,那冥顽不灵的小女孩,但是从现在看来──那女孩头上并没有长角。 这点令真树有些狐疑,难道那些角是之后才长出来的?难道一个人类会平白无故的长出角?即使再多的疑问现在也找不出任何人问出一个底细。 那些围绕着风太的孩子们,唱着笼目歌,不断的问着:『谁是鬼?谁是鬼?』 真树瞪大了双眼,忽然怛然失色,眼前这些孩子……让他想起了真夜村所发生的事情,所谓的「鬼」便是被大家团团围住的角色,由一个孩子负责当「鬼」,蒙着眼睛蹲在所有人中间,其他孩子围成圆圈,便转便唱着「笼目歌」,当童谣唱完的同时,若鬼能猜出他身后的人是谁,那么被猜中的人便要接替「鬼」的位置。 在真夜村也是……每当孩子们一块玩起笼中鸟游戏的时候,真树总是有说不出口的畏惧,当「鬼」是自己,而他蒙着双眼的时候,明明四周应该是一片黑的,但是他总会在黑暗中看到一个女人,那女人总是满目疮痍的看着自己,便举起自己的手指,告诉他那个正站在他身后的人到底是谁,而天真的孩子不会多想,真树总是照着那女人说的去回答,到最后也没人想跟真树玩笼中鸟了。 ──因为他从来没猜错过。 现在想起来,那女人的脸,不正是早智子的模样吗? 想到这里的真树,忍不住乾呕了几声,他永远忘不掉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四肢被分解,却还对着俊夫哭喊着:「别离开我!」的早智子,早智子的憎恶就是自己的憎恶,这份憎恨存在于心中,明明应该是痛入骨髓,可是为什么,却还是可以感觉到一丝的爱怜?那正是存在于早智子内心深层的感受,看似水中着盐,事实上没有事情的真相抹灭的了,宛如车辙马跡,即便是一丝丝的爱恋也是难以不着痕跡的。 每当真树想起早智子──自己的母亲时,总是会怀疑起自己对父亲的憎恶。 从旅行回来后,父亲曾经打来过好几次,然而真树却是呆愣愣的站在电话前,久久无法将电话接起。 「您有一通未接电话,来自雨宫先生。」电话中的磁性女音说道,虽然真树很想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便把电话接起来,和往常一样和父亲「促耳长谈」,但是他没那勇气,一想起那名为俊夫的男人竟然就是弒母人魔,但是他却无法憎恶那个身为自己父亲的俊夫。 如果一切还有条理,或许就不会如此狼狈了…… 或许,他真的不憎恶自己的父亲,也没打算为了早智子去报仇,早智子虽然是自己的母亲,但是如今她已逝去,早智子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怨生爱死,再多的理由也无法让自己的罪恶扭曲为合理,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要报仇雪恨,那世上人人岂不都死透了? 真树苦笑着,便拍了拍自己的左肩,好好的安抚自己,然而这时倒在地上的风太缓缓的蜷起了身子,坐了起来。 『吶,妖怪,在你身后的到底是谁啊?』胖头胖耳的男孩问道,一脚把风太的头踩在地上,痿痿羸羸的他只能闷哼几声。 当那圆嘟嘟的男孩将移开时,风太昂首,虽然双眼被蒙上,但是他直视前方的模样彷彿能看清楚站在自己前方的究竟是谁,隔着胶布其他人只能听到风太发出低沉的声响,其中一个女孩上前,狠狠的将风太嘴上的胶布撕掉后,露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喂!你这臭妖怪好好说清楚啊,到底谁在你身后?』 弹指之间,千鹤蛮衡的撞开了拉门,一看到风太被欺压在地板上,便快速的来到风太的身边,用着楚楚可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那些孩子眼看状况不对,一个个躡手躡脚的走出房间,想要装作毫无此事,就这么一了了之。 千鹤倏然回首,紧紧拎住了其中一个男孩的衣袖,一个转身便将那男孩狠狠的拽在地上,那男孩吓得全身发颤,用着畏惧不已的眼神看着千鹤,那低声下气的模样和方才自以为傲的态度大相逕庭,但是千鹤并没有因此软化,反而更火大的攥住了男孩的衣领,怒发衝冠的对着男孩怒吼:『谁准你们欺负风太的?!』 那男孩两脚悬空,就这么盪阿盪的,却还是触碰不到地面,被千鹤咄咄逼人的模样吓坏的他,口中不断嚷着:『呜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千鹤姊姊!』那样子就和一般哭红鼻子的没两样,实在很难想像这孩子刚刚在欺负他人的时候也是个凶神恶煞的孩子王,而住在这儿的孩子都知道千鹤是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千鹤虽然平常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一旦有人敢动风太一根寒毛,她便会河东狮吼,将欺负风太的人「一网打尽」,也因为森邸总是千鹤一个人在打扫,所以也使她练出了一身臂力。 这样的千鹤,在森邸中也是没有朋友的,就像风太一样,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是个人见人怕的存在。 千鹤松开了紧抓住那男孩的手,那男孩连滚带怕的离开了房间,而千鹤则是用袖子抹掉了额头上的汗,走到了风太身边,将他身上的胶布撕下来,当他将蒙住风太双眼的布条卸下来的时候,风太无辜的双瞳眨巴眨巴的看着千鹤,他已经习惯了那些孩子的残忍对待,每当他看着千鹤,却也只能傻傻的笑着说声:『对不起呢,千鹤姊姊。』他永远都是有苦说不出的那个人,明明错的也不是他,却都是大家矛头指向的对象。 千鹤眉头深锁,心疼的看着风太身上的伤痕,却只能将他轻轻的将他搂入自己的怀抱中。 『不是风太的错,绝对不是。』她柔柔喃着。 ──我会保护风太。 风太疑惑的轻唤了声千鹤的名字,便点了点头,将委屈以及眼泪一併含回眼眶中,瘦小的身子坚强的抱住了千鹤。 这世界,虽然很美丽,但也很残忍,从这世界上,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冰冷,但是唯有那个人会让他感到温暖无比,最残忍的是,自己诞生于这世界上了,无法反抗的,就这么赤裸裸被生下,而成了眾矢之的,美丽却是在于遇见了她,即使曾经想要就这样和世界道别,但是却发觉道别了世界也等于是和她道别,因为如此,他坚强的走了过来。 真树将视线游移到窗外的风景,阳光透了进来,映照在千鹤和风太的身上,两人紧闭双眼,模样是如此的温暖。 一下子,四周又陷入一片漆黑,方才所见的景象不再,真树猛然回首,发现刚刚所看到的拉门现在已是一片破旧,没有丹顶鹤,没有连绵成群的松柏,只有一片片焦黑的纸。 真树转身正转身离去,没走几步便发现那额头上长角的女孩站在原地,昂首用着哀怜的眼神看着真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树打量了半天,才发现这女孩也是刚才欺负风太那几个孩子中的一个,然而过了那么久,她却还是保持着童年的模样,那就表示她在那件事情之后没多久便死去了,到现在还成了孤魂野鬼,灵魂就如地缚灵无法摆脱这块土地。 真树将手电筒移开,就怕强烈的光线会再次伤到那女孩。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吧?关于这个村子的事情。」真树问道,那女孩身子大大的跳动了一下,忽然又瘪了嘴,一副顽皮样的插腰摆头说:『我不叫做你,一直你、你、你的真是没礼貌,我叫佳奈唷,佳?奈──!』佳奈两手把自己的脸颊往两边捏,露出了牙齿,说着自己的名字,对着真树「字正腔圆」着。 或许是因为死后一直维持在小孩子的年龄,所以佳奈一点也没有孤魂野鬼的样子,个性也是稚气十足,从刚刚就开始恶作剧的她,模样实在有点讨人喜爱,一下子便融化了真树对于杉泽村以及森邸所感受到的冰冷以及恐惧。 「那么,佳奈是知道的吧?关于这村子的一切……」真树蹲下身子,平视着佳奈的双眼,佳奈憋扭的摇晃了身子,才默默开口:『佳奈不知道,佳奈只知道这村子被诅咒了,也是因为这样大家才死去的。』那些大家或许正是死于大火中的村民们,但是对于诅咒真树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那似乎和风太有关係,从千鹤的日记上来看,诅咒是风太招惹而起的,正因为如此,村民们似乎抹杀掉风太的存在,藉以平息一切。 『是风太,他是诅咒的源头,妈妈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大家才欺负他。』佳奈说着说着,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下,便扭了扭脚踝。 「那么,佳奈可以告诉我诅咒和风太的事情吗?」真树继续追问着,而佳奈则是噤声,两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地上,忽然开口说:『那是逃不过的诅咒,为了逃避,大家杀了风太,风太他从小就被森家人关在房间中,大家都说他是被诅咒的孩子……照惯例,这村子每年都需要供奉新的婴儿,将新生的婴儿拋到树林中,不然妖怪会来攻击村子。』佳奈害怕的颤抖着,便闔上了双眼,继续说:『但是有一年,村子一婴儿都没有,森家的太太却生下了一个怪物,那正是风太,是一个头上长着角的孩子。』 「头上长着角的孩子……」真树看着佳奈额头正中央的角,佳奈忽然厥嘴,两手一遮,露出了难为情的样子说:『这是佳奈死后才长出来的啦!』 佳奈流露出伤痛的神情,右手手抚上了那隻角,吐了吐舌头说:『或许是因为牺牲风太所以才造成的诅咒吧?大家死后都变这个样子了。』 「大家……?」这么说着的真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无法理解的样子,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从四周窜来好几道影子,影子刷的一声印在拉门上,一个个修长的身影注视着真树的动向,一个个交头接耳,而空中也传来「人类」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彷彿那影子真的能开口说话。 佳奈瞇起眼一笑,便大声嚷着:『这个人是来帮我们的唷,你们也快些出来吧!』 那些影子杵了一会儿,便一个个从拉门上「脱落」,影子倒在地上,当它们起身的同时,却也变成了人的模样,但是那些人的额头正中央都长着一隻角,一个个用着不信任的神情看着真树,其中一个男孩上前,开口说:『佳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来到这村子的人迟早都会死的。』那男孩有着圆滚滚两颊,白嫩嫩又粗短的双腿一下子就让真树想起他是在幻觉中所看到的孩子之一。 另外一个男孩把烧毁一半的脸靠近了真树,仔细的盯着他看,便指着真树的脸说:『可是他……不是杉泽村的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其他孩子议论纷纷着,佳奈忽然两手一摊,便提议着:『不如把真相告诉他吧,我也感觉到这个人和往常的不太一样……』 那圆嘟嘟的男孩两眉抬得高高的,便问用着质问的态度开口:『你来到这村子附近的时候,难到没有感觉到特别的力量吗?照底说,这块土地外人是无法踏上来的,所有企图踏上这块土地的人都会在森林迷路。』一听到这句话的真树便开始担心起刚才和自己走散的猫又,若是猫又无法进入杉泽村的内部,那在短时间内,应该是没办法追上自己了。 若要说特别的力量,真树所感觉到的只有魘,从一开始来到杉泽村,似乎有道墙挡在杉泽村的外围,那魘有些奇特,反而像是土地本身所发出的力量…… 『这就是杉泽村的诅咒,也是风太死后所產生的诅咒,没有任何人可以离开这村子,大家都要永远……待在这里,但是却还是有当年逃离杉泽村的人,迷迷糊糊的来到这里,结果都……』那男孩继续说着,便露出了焦虑的神情,两眼直视着真树说:『大家都被杀掉了,被千鹤……所以你也要赶快离开,趁丑时还没来临之前……』 「千鹤……?」真树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重复着,那些孩子则是默默的頷首,『千鹤没有死去,她这几年一直在这山上,每到丑时她都会来到这里,将那些没有收拾乾净的人们清理掉……』说到丑时,从刚才到现在又是过了多久?真树拿起手錶瞥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所剩下的时间竟然不到二十分鐘,但是从孩子们口中所说的「千鹤当年并未死亡」这点来看,千鹤现在应该是个将近六十岁的老婆婆才对啊!而来到这里的时候,那司机也这么说着──「有个怎么讲也讲不听的老婆婆,总会到山上去採药,每当我们问起她的事情,她总会沉默不语。」还有一路来到森邸,所见的「不同时间所喷溅的血跡」,还有那些被人移动过的东西,都指向着一件事情…… 「事后来到杉泽村的便是千鹤,杀掉那些回到杉泽村的人也是千鹤,树上面的稻草人也都是千鹤钉上的,还有那些水灯……」她究竟是希望得到谁的原谅?风太的原谅,还是那些被她杀害的村民呢? 『杉泽村从以前就有个习俗,所有人都必须葬在此地,没有例外……那些人,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在临死之前回到了杉泽村,就这么被千鹤杀害了。』佳奈说着,当年她的父亲,也就是这桩森邸主人的亲戚,侥倖的逃过了那场火灾,逃离了杉泽村,以为可以把这恶梦拋除,怎样也没想到,即使离开了杉泽村,也离不开诅咒,在死前最后一刻的父亲,回到杉泽村,便被那个名为千鹤的老婆婆杀害了,这些佳奈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因为自己也是诅咒之下的牺牲品。 真树冷汗直流,每分每一秒似乎都成了一切的关键,而他竞竞业业问:「该怎么断除这场诅咒呢?」 佳奈转头看了其他的人,每个人神色都十分凝重,有些甚至就这么涕泗滂沱着,佳奈只能摇了摇头,用着绝望的眼神对着真树说:『只有一个方法,只要能够杀掉千鹤,就能释放风太被禁錮在此的灵魂,当祂的灵魂得到救赎,杉泽村的诅咒也会瓦解……如此来,这片土地便会彻底的消失。』 真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便看了时间,还有十八分鐘──丑时才会到来。 「风太的灵魂被禁錮在哪?」真树急忙着问道。 那些孩子伸出手,不约而同的指着同一个方向,而佳奈则是开口说道:『佳奈也不知道……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风太的灵魂还在这里,挥之不去。』然而真树想起幻觉中,所看到那一扇被封锁的房间,毋庸置疑,答案就是那里了。 ──真的要如此行动吗? 真树盘问着自己,不该有犹豫的,千鹤只是一个六十几岁的婆婆,又有怎么可能杀的掉自己呢?以前那些人都是因为即将死去才会被千鹤给宰割的,但这次不一样,或许他是唯一可以成为拯救这村子的人,如果是这样,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行动呢? 真树点了点头,两手按在佳奈的肩膀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便说:「我会救出你们的,请你们等着我。」 佳奈吸了一口气,眼泪就这么哗啦啦的滑下她的脸颊,佳奈啼啼哭哭着,涕泗交零的模样就像是个无害的女孩,真树辗然而笑,便拿起了手电筒,行色匆匆的往外走。 房间内的影子并未就此消除,一个个孩子都迟疑观望着,而那肥头胖耳的小男孩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沉吟不决了会儿,便问:『这样好吗,佳奈?』 佳奈抹去脸上的眼泪,回首看了那圆滚滚的男孩一眼,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歪着头,笑问:『什么好不好?』的确,她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孩,若对方不是一个狐颐狐疑的人,铁定会这样想,只是一个小女孩,绝无害处的,但谁又知道这女孩是不是当面输心背面笑呢?佳奈的眼神忽然显得冰冷起来。 ──风太是个不幸的人,但是世界上都有不幸的人,如果没有不幸的人,这世界不会平衡,风太只是刚好成了那不幸的人而已,如果因为自己的不幸而牵拖了其他人就是该死! 佳奈心里是这样想的,世界绝对有不幸的人的…… 『佳奈是知道的吧?要释放风太的灵魂,需要有借宿体,要是那样的话,那个哥哥绝对会牺牲的……』那小男孩激动的说着,便抓住了佳奈的手,佳奈倏地甩开了他的手,用着冰绝的眼神看了那男孩一眼,『这世界上有不幸的人,他就是,不是这样就无法平衡……如果你还想要抱有妇人之仁,你就一辈子都待在这笼子中吧,哲郎。』 不幸的人……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有这样的想法的?佳奈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是阿,想起来了,那时候爸爸哭着对自己说着:『对不起呢,佳奈是个不幸的人,让你出生在这村子中。』这村子的人离不开,外人也进不来,一切就像是个「笼子」,这里的人则是笼子中的鸟,被诅咒所束缚,出生在森邸的孩子都知道有个叫作风太的孩子,那是比自己更不幸的存在。 那是一个,连苍穹都没看过的鸟儿。 ──只要欺负那个人,就不会觉得自己不幸了吧? 于是,报应来了,那隻不是鸟儿,是个怪物,而当祂强行把这笼子打开的时候,一切都毁了,打从一开始就没完好过吧? 祝融肆虐,烧毁的不只是这村子,不只是村民,同时也烧毁了这一切的「悲惨」,没想到等待着自己的,却是下一个更没有自由的笼子,在这里,永远无法离去,那一天,柱子紧紧的压在自己的下半身,她只能对着门口嘶吼着,祈求着任何一个人经过的人注意到自己,却看到所有人恐慌万状的往村子的出口逃去。 『好热、好痛、好可怕啊啊啊──!爸爸──!妈妈──!』痛苦在身上蔓延、燃烧着,无法逃脱的这场大火,吞噬自己的是火,还是那过分的罪恶呢? 爸爸,站在那里,明明却是平常走三、四步便可到达的门口,如今却像是远在天边,为什么用那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呢?为什么要露出那种害怕的表情呢?吶,爸爸,如果是你,会来救我的吧?把我从这场痛苦拯救出去,但是他只是……抱着自己那还在襁褓之年的妹妹,露出了哀哀欲绝的模样,就这么说着── 『对不起呢,佳奈,你真是个……不幸的孩子阿。』 ──是吗,原来我……跟风太一样,打从一开始就是个不幸的孩子,所以爸爸才丢弃了我。 当她低下头大放悲声时,「天柱」崩踏,压毁了一切,就连自己也被狠狠的压毁了,在最后她只看到风太的脚出现在她眼前,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奚落着自己,他这么说着──『真是不幸呢,和我一样,被拋弃了吧?』 哲郎愧疚的低下头,其他孩子则是再度化为影子,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哲郎还注视着佳奈的背影,她和自己一样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究竟是经歷了什么,才让佳奈变得如此忍心害理呢?以前的佳奈,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已经变了,这一切。 哲郎闭上了眼,身形也化为黑影加入其他的孩子。 ──要脱离不幸的方法,就是让别人更不幸。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说到日更我本身就没有日更但是这字句更的还算快 那是因为这是原本就写好的 不过现在则是到了原本的进度所以说现在出来的都是新鲜货^^ 也就是更新速度不会像以前那么快了 这点还见谅 能看到这里也表示你很...伟大...=口= 因为坚持每一章至少都要到达八千~一万以上所以我很努力的想要把书写到更多的字更深的意涵 不过这里距离完结也不远了 各位也辛苦了真心献上感谢 《第二十五章 丑时之女 之四》 悲鸣的女人 《悲鸣的女人》 三十秒、二十九秒、二十八秒…… 每当分针和秒针六十秒擦身而过一次,就又意味着时间再度的流逝,现在的状况急如风火,真树奔驰的双脚亦如星飞电急,三两下就将眼前一个个拉门撞开,寻找着通往风太房间的走廊,却迟迟无法找到这团谜题的出口。 顿时,真树停下脚步,直眉愣眼的望着前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有什么东西……在这附近…… 真树嚥了一口口水,猛然回首,拿着手电筒照着身后的景象,不照还好,这一照,真树当真是傻了眼,抖抖瑟瑟的看着自己身后的景象,站在那儿的是一个庞眉皓首的老婆婆,她一手拿着镰刀,另外一手拖着麻布袋,两眼直勾勾的瞪着真树,怒目切齿着。 那老婆婆踏着老旧的木头地板,脚下发出「唧唧──!」声响,就这么步履蹣跚的朝着真树走来,口中还问着:「你……是谁?不是村子里的人?」口头上虽然是问句的形式,但是那老婆婆的神情却如豹头坏眼,一副想要「宰割」真树的模样,真树一步步慢慢向后退,然而那老婆婆却是将麻布袋往旁一丢,加快了脚步,就这么挥舞着手上的镰刀往真树走来,口中仍然嘶吼着:「来到这里的人……都别想离开,谁都别想啊啊啊啊──!」 眼看情况不对劲,真树也快速的回头想要逃开,但是当他跨出第一步却被脚下零零散散的柴木给绊倒,而老婆婆的镰刀也挥过他的背部,温热、新鲜的血就这么溅洒了一地,火辣辣的痛楚让真树只能蜷起身子,吃力的躺在地板上,肺部中的氧气争先恐后的想要涌进来,肺部彷彿要炸了开来似的,真树痛苦的瞇起双眼,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老婆婆,当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时,真树却清楚的看见了那女人泪如雨下,两眼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真树瞧。 「风太,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原谅我吧!」语落,老婆婆举起斧头,狠狠的往上一抬,真树知道下一秒,那斧头会劈头而下。 没时间了……绝对不可以轻易的在这里倒下,一定会坚持住,在丑时来临之前……只要能够好好控制身上的力量就好了,不会像在之前那样暴走的…… 冰冷的斧头埋进真树的腹部,鲜血再刺将真树眼前的画面染红,他疼得眼泪直流,双手却紧紧的握住了那老婆婆的手腕,「看清楚了,我不是风太。」真树将意志集中在自己的双手上,感觉到温度不断地传了上手掌心,不一会儿自己的手和那老婆婆手腕就这么燃烧了起来,那老婆婆痛得将手甩开,当火蔓延到他的手臂时,手臂之下的地方都已经成了烟黑的焦炭,就这么零七八碎的拨落在地上。 真树把手举在眼前,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还完好如初的那双手,他还是第一次在自我意识下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往常只要稍微用力过头,便会暴走。 那老婆婆失去了双手,便失去了平衡,身子就这么向后倒去,嘴中还不断哀嚎着:「啊呀啊啊──!我的手──!」 真树看着堵在自己腹部上的斧头,即使知道的死不了,但是那疼痛宛如要将自己撕裂,就这么蔓延到了全身,只要稍微移动一下,自己就会像是个脆弱不堪的人偶,瞬间支离破碎。 真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将腹部上的斧头一鼓作气的拔出,摇摇晃晃地,他撑起身子,将手抵在伤口上,便发现从伤口溢出来的不只是鲜血,还带有深黑色的浓烟,一会儿又耳鸣目眩,这暝眩和管狐以及海座头当时一模一样,当一片头晕目眩后,便是毫无意识的释放力量,变成磨牙吮血的怪物,那样子的意外已经发生两次了,这一次若不再控制住,恐怕……就没有机会在变回圆颅方趾的「正常人」! ──必须离开这里。 步履维艰的,真树一步拖着一步,光是要抬脚跨过木柴就吃力的让真树觉得身体上的「螺丝」正一颗颗松脱,摇摇欲坠着,现在他的动作就像是坏去的机器娃娃,不是同手同脚,就是狼狈的倒在地上,像是水蛭一般,吃力地往前慢慢拖行。 老婆婆疼痛难忍的扭动着那遗失双手的肩膀,犹如维纳斯的雕像,只可惜那面目狰狞的样子和维纳斯柔媚娇俏的样子可谓大相逕庭,然而连接着肩膀以及手臂的地方也因为过分烧焦,早已将鲜血给凝固,地板上除了焦黑的碎屑,连一滴血也没能看到。 「好痛苦啊……别走阿……风太,对不起,别走阿……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迟早会把你……」 丑时,到底代表着什么?从刚刚开始,对于丑时这两个字,真树有了不好的预感,从树上的钉子以及丑时这不祥的时刻来看,这些线索似乎都指向一件事情──丑时之女,是货真价实的存在,不在哪里,就在这里…… 真树背后的伤口渐渐地恢復着,却还是不断的流淌出温热的鲜血沿着真树所经过的路留下一条「涓涓细流」,他吃力的拖行着自己的身子,却发现伤口仍然冒出一缕缕的黑烟,无论是背后的还是腹部上的伤口,都如金针见血,完完全全牵制住了真树一切的行动,加上像刚刚那样放出煞气,似乎更加速了伤口的恶化,即使死不了,但是再这么耗下去……恐怕也会先晕厥过去。 ──前面就是另外一个出口了,只要能够坚持到那个地方,就能够好好的疗伤了。 ──就这么一股作气过去吧,快了,就快到了……距离丑时只有八分鐘…… 真树一爬到出口旁的树林中便头昏脑胀的靠上树干,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慢慢滑落到脸颊旁,他打直着身子,试着让伤口能够好好的展开,些许汗水流进他的眼中,他昂首,对着头顶上的月亮,已不再是方才日月无光的黑屋,现在在这里的──自己头上的,那盈盈月光正在自己的上方用着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若不是因为身负重伤,这风清明皎必定会让悠悠忘返。 「今天……是满月呢。」他露出孤寂的眼神,自个儿喃喃自语着,在这月光如水的夜晚间,却又得独自一人,看着那「完美无缺」的月亮,独自讚叹。 真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意外的牵动了腹部附近的神经,他脸色一变,便压着伤口嚷着:「哎!痛、痛……痛死了……」他身子顺着树干滑落到地面上,就这么碰的一声躺到了草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上方看,而他腹部上的伤口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那不曾出现过流星的夜晚,也是像这样的,和诚两人静静的,只要静静的躺着,就会觉得心与心距离似乎缩短了一点,虽然无法许愿,许那个「想要让时间停下来」、「永远就这样,待在彼此身边。」的愿望──想要说出口、无法说出口。 忽然间,一道光芒从天上迅风迅雷而过,当真树醒悟过来的时候,那道却光芒已消失,只留下茫然若失的真树两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天际,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流行就这么「奔驰」而过,豪不留情的连头都不回,连一个眨眼的机会也不给。 真树愣了一会,忽然欣然一笑。 ──错过了呢,这次。 「只剩下一分鐘了呢……」真树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手錶,另外一隻手缓缓的抚上腹部上的伤口,却发现伤口似乎只癒合了了三分之一,但是却不再冒出黑烟,只有些血水不断从伤口挤出,真树拿起了手电筒,往伤口一照,才发现自己的伤口竟然深得可以看见内部的器官,他呆了一会,便又无奈的笑着自己的狼狈不堪,这样的重伤对真树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了,即使没有开啟魘,从伤口的恢復速度来看也是够快,但是要差在丑时之前恢復就很难说了…… 根本无法利用魘加速伤口的恢復,而杉泽村这块土地所放出的魘却又太过于强大,也毫无干涉的空隙。 嗡──嗡── 真树圆了双眼,愣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竟然在震动着,在这种深山中──又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村子,怎么可能会有讯号呢?真树缓缓的拿起手机,将手机,手机萤幕发出刺眼的光线,他瞇起双眼,看着来电显示──「千叶诚。」 他按下接通钮,便将手机靠在自己的耳边,静静等待着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开口。 「喂?真树怎么回事?你在哪?」电话那头的确实是诚,但因为讯号非常微弱,所以不断传来杂讯,就连诚的声音都变得有些诡异,但是从那急如风火的态度来看,会这样关心自己的,若不是诚也再无他人了吧? 真树自个儿柔柔一笑,便说:「我……在杉泽村。」 原本以为电话那头的诚会对自己劈头就骂,便处处询问自己到那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到底有何意图,但他只是好声好气的对着真树说:「果然……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如跟我们大家商量吧?我们也会帮你的,别再单枪匹马了,不会拖累任何人的,况且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是啊,在这茫茫大千中,并非孑然一身,那些是最重要的人,正因为是最重要的人所以才自以为是的以为一切可以由自己担当,坚持着孤舟独桨,没有必要去依赖或是依靠别人,到头来,却是自私的让身边的人为自己神伤,这些满溢而出的温暖似乎已经让人忘记形孤「影」孑的日子。 「呜……诚……对不起……」眼泪从真树的眼眶中滑落而出,彷彿在把方才心中所感受到的恐惧一次倾洩而出,像个和母亲索取温暖的孩儿,他仰天大哭着。 诚轻笑了声,用着安慰着口吻说:「好了,没事了……好好等着我们,知道吗?」 「哎……?等着你们?」真树愣眼巴睁的重复着诚的话。 眶──! 剧烈的敲击来自于后脑杓,阵阵酥麻以及疼痛上来,真树还没能来得及回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没多久他身子便顺着树干滑落,两眼紧闭的昏了过去,尚未掛掉的手机从真树的手上掉落在草丛中,手机另一方的人不断的大声的喊着真树的名字。 站在真树身后,手上拿着一把铁锤,铁锤上沾满了血跡,她对着真树侧目而视,两眼睁得死大,眼球的四周佈满了红色血丝,乌黑的长发盖住她半边的脸,她乾裂的嘴唇,默默的张开,从中冒出阵阵黑烟,用着沙哑的嗓子开口说:「虽然……很可怜,但是迷失是你的错,你不该来这的……」 她瘦弱的左手紧紧抓住了真树的后领,便冉冉缠缠拖动着真树的身躯不断往前走,她嘴中不断念着:「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当月光洒落在她脸上时,照耀出的却是一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而那女子苦苦一笑,笑出这岁月的残忍、笑出这世间的无常,令人难以想像那沧桑的笑容竟会浮现于一个妙龄女子脸上,「经百千劫,而我是来偿还风太的……」她沉沉说着。 如何偿还?那是一辈子都无法说出口的对不起,即使说了,也无法表达内心的愧疚,所以只能……这么做了。 ※※※ 一切的疯狂始于那震风陵雨的夜晚,啪搭啪搭的雨声抗议似的不断的打在屋簷上,有些把脆弱的屋顶打出了好几个洞,当刮起大风时,那「呜呜──」惹得屋内的人也寝不安息,只能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等待着那场风雨的过去。 千鹤也不例外,小小的她,当时只有七岁,家里已经没有经济能力负担这个长女,为了底下的弟弟妹妹好,于是父母俩经过讨论后,决定将千鹤卖给村中的大户人家──森家,做为侍女,而年幼的她没有权利为自己说些什么,只好顺从父母的抉择,就这么到了森邸。 原本以为日子来到森邸后的每一天都会是让人厌恶的日子,没想到森家的女主人──「美弥子夫人」意外的喜欢千鹤,似乎是因为生不出孩子的缘故,所以一直将千鹤视为自己的女儿对待。美弥子夫人虽然年过四十,但是风韵犹存,依稀还可以看出当年优美的风姿,据说二十岁时的美弥子夫人是村中人见人夸的大美人,而这样的美弥子夫人温柔敦厚,也深受村民的喜爱。 ──这样子温柔的人,实在没想到…… 在那暴风雨天,千鹤因为睡不着,而离开了房间,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着,这时千鹤发现从美弥子夫人的房间中传来了奇怪的声音,貌似是……女人的喘息声,虽然森大人常常警告千鹤别乱跑,但是幼小的千鹤还是忍不住好奇,从美弥子夫人房门的细缝偷偷瞄了进去,七岁的千鹤并不能明白何谓朝云暮雨,她只是吃惊于美弥子身边的男子竟然留有一头枣红色的长发,而且从额头的正中央间竟然长出一隻尖锐的长角。 千鹤愣在门前半天,迟迟无法回神,直到窗外一道轰天巨雷闪过半边天,千鹤大大的叫了一声,害怕的摀住了自己的耳朵,蹲下身子,心惊肉跳的不断颤抖着身子。 这时美弥子夫人慌慌张张的走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千鹤,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着,不断地安抚她。 「都时间了,小千鹤应该要好好躺在床上的,怎么不听话了呢?」美弥子夫人拍了拍千鹤的头,一脸祥和的说着,而千鹤透过美弥子身后拉门的细缝,偷偷窥探了房间内,方才所见的那男子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弥子夫人见千鹤愣头愣脑的模样,便歪了头,露出笑靨问:「小千鹤怎么了吗?」 千鹤看了美弥子夫人一眼,便羞涩的低下头,摇头说:「这风的声音吓得我睡……不着,对不起……」原以为美弥子夫人会狠狠的责骂自己,但她只是摸了摸千鹤的头,两眸柔柔的对视着幼小而无知的千鹤。 「一起睡吧,那样的话……千鹤也不会害怕了吧?」美弥子夫人说着,千鹤依然愣头呆脑的看着美弥子夫人,忽然露出一抹喜悦的笑容,便頷首:「好、好!我、我想跟美弥子夫人一起!」 如果一个人活得单纯,永远都怀有那童真,那或许这世界并不会如我们所见的如此骯脏以及黑暗,当千鹤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却是三个月后,所谓男女不正当的关係,那也正是说明着──已经拥有丈夫的美弥子夫人,却和别的男「人」上床,这正是所谓的不守妇道,千鹤立刻明白自己那一晚所看到的事情是不堪视听的,原来美弥子夫人是这样洁言污行的人。 可是美弥子夫人那一晚所露出的满足表情,似乎也表现了爱着那个男「人」的模样,平常他和森大人只是表现出举案齐眉,互不侵犯的模样,难道这样守正道的爱情又会是快乐的?又或正因为是偷偷摸摸、曖昧而不被世人所知的爱情才是快乐的?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这件事情就保留于自己心中就好了,美弥子夫人还是以往那温柔的女人,不曾有改变。 在那五个月后,美弥子夫人发现自己身怀六甲,腹中的胎儿活泼非常,美弥子夫人总是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副乐乐陶陶的模样,总是和腹中那不知世面的小宝宝说话,而美弥子因为年过三八,已是高龄產妇,附近的大夫总是劝她将胎儿拿掉,即使孩子生了下来,母体本身也会有一定程度的损失,严重则会呜呼哀哉,森先生亦不断好言相劝,叫美弥子夫人把孩子拿掉。 然而每当有人提到到这类的话题,便会触怒到美弥子夫人,有时候她会扬言要把全家杀光,有时候又说要放把火烧了这痛苦的人生,常常拿起菜刀对着家中的侍女张牙舞爪着,美弥子夫人对腹中孩子的执着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那孩子是谁的?森先生的?还是那个男「人」的……?对此千鹤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一晃眼便又是五个月卒然而过,日復一日,月復一月,一般孕妇到了十个月照底说应该只有一个充满气的篮球那么大,但是美弥子夫人的肚子却像是塞了一箱篮球,而她的身子却也越来越虚弱,每天都形容枯稿的躺在白色的被褥中,两眼黯然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嘴中总是念着:「风太、风太……」这样的字眼,那似乎是替孩子想好的名字,这样的状况无论是大夫还是森大人都只能无奈摇头离去。 千鹤总是听见从森大人的房间中传出森大人饮酒,而独自嚷嚷的声音,「美弥子阿……你到底怎么了……」 担心的那一天始终到来了,那「幼小」的生命终于等到能够「重见天日」的一天,那一天,从美弥子夫人的房间传出了阵阵哀嚎,那已经不是痛苦能够形容的,简直就像是…… 「……在和死神拔河。」千鹤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侍女,她这么说道,便转头看了千鹤一眼。 美弥子夫人的分娩从早上五点到了凌晨十二点还是没能生出来,照底说如此长的时间,胎儿早已缺氧而死,但是意外的这胎儿却还保有强韧的生命力,不断的想要鑽出母体,到了凌晨一点,孩子终于出来了,然而奇异的是……孩子是自己爬出来的,并不是被美弥子生出来的,爬出来的孩儿外貌竟然已有三、四岁的模样,最让人意外的却是那异子的头中央长着一个长长的角,那角上染满鲜血,当孩子睁开那双将世间映入眼眸的第一眼时,美弥子夫人就这么断气了。 她的子宫到处都留有刮伤,甚至破了洞,就连腹部也被戳出了好几个洞,胎盘就这么在之中「随波逐流」着,美弥子夫人的死相十分怵目惊心,她睁大着双眼,一脸痛苦的模样,瞪着所有的人。 ──妖怪的孩子。 于是风太诞生了,诞生于这个美丽却又悲哀的世界。 因为长相奇异,人们将风太视为神明给这村子的惩罚,将风态视为一种诅咒,绝对不能生活在阳光之下,因为人们可笑的信仰以及迷信,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就这么被夺去自由以及快乐,永永远远被束缚在牢笼中,只能哀怜怜的从笼子中将头探出,观察着这无理的世间。 森大人找来了法师,将风太所监禁的房间外贴满了符咒,又加上了无数的锁链,那是其他人都无法进入、也不想进入的房间,然而能够进到里面的只有长年在森家服侍的千鹤,一开始只是同情着这名为风太的男孩,到最后却转成了爱怜,将那孩子视为自己的弟弟以及唯一的朋友。 「外面的世界阿……虽然一点也不……」千鹤露出了绝望的眼神,打从出生一开始,被父母亲卖掉,又看着这世间污秽不堪的事物,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勇气说出「快乐」这种捏造出来的幻想了。 但是风太总是笑盈盈的期待着千鹤说起外头的事情,千鹤莞尔一笑,「虽然很美丽,但是也很悲伤。」不是谎言,但对风太来说,能够到外头绝对比这里来得快乐多吧?如果可以拋却世人的眼光,能够在阳光底下像个正常人鼓起勇气,笑顏逐开那就好了。 风太摸着自己的眼睛,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之后,却只能看见那深不见底的窟窿,从一出生,人们就因为害怕风太报復,而将他的眼睛挖掉,只为了求心安,却恶意的伤害他人,就像是自己做了坏事被他人看到,却还摀着别人的嘴,叫别人不准说出去一样。 「想要去吗?那个美丽又悲伤的世界。」千鹤问道,而风太却转头看向千鹤,明明知道映入眼中的还是一片黑,他却还是故作样子,认真的正首着她。 他忽然温柔的笑了,「只要是和千鹤姊姊,去哪都好。」 无法怀疑,也不知道怎么怀疑他人的眼神,那种天真出现在风太的眼中,千鹤不禁想起自己以前的样子,自己曾经也是那样对俗世不想抱有猜忌以及怀疑的孩子吗?为什么不知不觉间亦潜移默化了呢? 弹指间,又是八年,千鹤慢慢长大成人,而风太则是成了少年,依然是那骨瘦嶙峋的身子,但是眼神中所参杂的到底是痛苦还是单纯,已经看不出来了……唱着「笼目歌」,风太一直待在这没有自由的笼子中,为了能够到外头的世界,而一直当个好孩子。 直到有一日,风太提起那件事情──「千鹤姊姊,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吗……?」那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想的事情,对于美弥子夫人的死去感到惋惜以及悲伤,却又对于那件事情赋予自己黑暗这点感到畏惧,风太似乎一点都不晓得害死母亲的正是他自己,关于美弥子夫人,到底该跟风太说好话还是……? 千鹤獃了会儿,便说:「我知道的唷,她是个很好的人,是这世界上最爱最爱风太的人……」某方面来说,原本无法生儿育女的美弥子夫人在知道自己怀胎的时候,对于风太的执着的确是欣喜若狂的爱,但是那真的是出自于美弥子夫人本身的情感吗?对于这点,千鹤亦有不好的预感,当时美弥子夫人就像是疯了,甚至是失去了一切的理智。 风太没有说什么,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千鹤,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覷着,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每当千鹤对视着风太的双眼,总会下意识的撇开头。 「风太,快点吃饭吧……」千鹤说道,便选择再次逃避那些事情。 原本以为,被关在这笼子中会是这辈子唯一的事情,也是最痛苦的事情,没想到厄运的齿轮依然不止息,不断的转动着,当死刑台上的大刀晃阿晃阿的,欲坠时,简直度秒如年,但是一但绳子松脱,那刀子唰的一声将人头分离的时候,却又是豪不留情,一眨眼的功夫,一条人命便与世长辞。现在那把大刀,正准备夺去这笼中鸟的性命。 村子开始出现光怪陆离的现象,那年冬天到来,有时外头却还是火伞高张,到了第二天却又忽然风虐雪饕,更离奇的是雪的顏色并非皑皑,也并非雪白,而是犹如鲜花般的桃红,仔细的将雪拿起来嗅一嗅便会发现雪之中参杂着大量的血跡,那一年的冬天──村子是红色的,到了梅雨季节,每过正中午,天空便会呈现一片殷红,接着降下来的也并非雨,反而是血,大量的血…… 「这一切一定是因为森家那个怪物的存在无触怒了天神……一定是这样的!我早说过这一切都不正常,像那样的怪物为什么要留在村子中呢?!」 「对了,这么说起来……那怪物生下来的那一年,我们村子不是正好缺少婴儿吗?当初说要将那怪物拿去当祭品的,但是森大人他……」 千鹤看着那些村民,眼中尽是畏惧,因为害怕所以毫无根据的揣测他人,毫无根据的将他人拖下水,这村子本身就是个笼子了,所有的人狭隘的思想、所有的人那些自私的自私、所有的人都无法离开这里,如果这就是名为人类的生物,那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永远只能当个井底之蛙,而走进笼子中,将自己封闭起来的也是人们自己。 每当有人因为害怕想要离开村子,那人便会在森林中迷失方向,在好几个月,甚至是好几年以后,那个人的尸骨便会出现在村子中的某个角落,有些早已腐烂,有些却还呈现死前的模样,尸体各个张大了嘴巴,两眼球突出,瞳孔却是无法对焦,彷彿看到了什么令人畏惧不已的东西。 恰巧,风太出生的那一年,村子中连个婴儿都没能生下,只有风太……村民开始抗议着──「为何森家自己不将孩子捐献出来?!」森大人每天喝着酒,痛苦的抱着头,风太长相奇特这件事情被下令不准说出去,于是没有人知道风太的相貌,直到森大人受不了了,就这么抱着风太,出现在所有村民的面前,大声的嚷着:「这就是今年的诅咒,这个婴儿──!没有祭品,这个婴儿本身就是诅咒啊──!你们不能明白吗!?」 在那天之后,风太就被锁在小小的笼子中,而森大人也鬱卒而死,被人发现的时候,森大人不断的流着眼泪,嘴中不断念着美弥子夫人的名字,就这么在睡梦中死去了,接管村长的位置,以及森家整个位置的正是森大人的弟弟──森吾郎,是个从以前就喜欢调戏千鹤的混帐,在得到了哥哥的权力后,他更是变本加厉。 「我说吾郎先生,您的哥哥……我是说森保道大人已经犯过错误,既然您一直认为你比保道大人更加有能力,那不如把那个人人都畏惧的怪物给除掉吧?」吾郎的酒友太之介说着,微醉的吾郎只是奸诈的笑了笑,便拓着下巴说:「的确呢,这村子外人无法进入,而我们也无法出去,像这样的地方……最适合杀『人』了吧?」 千鹤推开了拉门,礼貌的跪在入口,并嗑了个头说:「打扰两位大人,我来替两位奉酒的。」吾郎一看到千鹤便「喔?」了一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要千鹤过去,千鹤眼看有外人在,不想让吾郎顏面尽失,只好乖乖的走到吾郎的身旁坐了下来。 ──两人的对话早就一字不漏的传进了千鹤的耳朵中。 然而在太之介面前,吾郎似乎不想给千鹤任何面子,手就这么抚上了千鹤的臀部,另外一隻手择紧紧的搂住了千鹤的腰际,同为一丘之貉的太之介倒也不觉得奇怪,只是一脸讽刺说:「吾郎你阿,不是已经有美惠了?真是的,结婚前后一个样,还是喜欢拈花惹草,连个小侍女都不放过,哈哈!」太之切的笑声在千鹤耳里听起来格外刺耳,然而她却只能别过脸,轻轻推开吾郎的手,有些为难说:「不好意思,吾郎大人,我还、还要去整理厨房呢……」 被这么一说的吾郎大人,却是恼羞成怒的掐住了千鹤的后颈,将她死死的定在桌子上,对她大声吼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是保道带进来的侍女就能这样违抗我,现在森家的主人是我,我便可为所欲为,当然你只是这森家的一小部分,当然也只能任我摆佈吧?」 千鹤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在一旁的太之助一脸不知所措,便说:「喂喂,吾郎你醉了,再怎样也不用这么生气阿……」 吾郎疾首蹙额着,便加紧掐在千鹤颈子上的力道,狠狠说道:「太之助,你乖乖闭嘴等等就分你一杯羹。」被这么一说的太之助乖乖的闔上了嘴巴,不忍的看着委屈的千鹤,但是那女孩的眼眶却没有被任何一滴泪水打湿,反而一脸无可奈何,彷彿已经坦然的接受了一切。 「想刮便刮,想宰便宰,我都悉听尊便了……」人生便是如此,你越是反抗,它就越事与愿违,千鹤坦然地接受了一切,接受这早就崩溃的命运,任其蹂躪。 珍珠白的床褥上染上的是艷红的花朵,一滴一滴,一朵一朵,点缀在那儿的花儿一点也不美,反而楚楚可怜的凋零着,就和那脸色惨白的少女一样,两眼尽是不见底的虚无,破裂的嘴唇一张一闔,似乎正喃喃念着什么,说着说着,她苦苦的笑了,在一个人的房间中放肆的笑着,而那笑容简直可用扭曲形容,将那张清秀的脸庞扭曲得不成型。 「吶,风太,哈哈……哈哈哈……别难过了,好吗?哈哈………没事的唷,我会陪着你的……」 ──永远,因为这永远根本也不知道是多久,每天都在这人间炼狱阿?一刻也没离开过,今后也是……所以别怕,那永远正是死亡的时后,而且不远的。 悉听尊便吗?那只是对着上苍说的话,而不是对任何人。 距离永远最接近的那一日到来了,听到一切的千鹤知道明天正是村民们要处死风太的日子,鬼畏惧火,妖怪也不例外,迷信于这点的村民决定用火将风太给吞噬殆尽,住在这村子里的人无法出去,没有人能够告密的,而也没有任何人会来到这村子里,正因为如此……这一切成了集体犯案的动机。 用着「诅咒」这种无聊的藉口,夺去他人性命,合理化自己疯狂的行为,在笼中的鸟儿终于自相残杀了,却从未意识到自己将被关进更狭隘的笼子中,欣喜的拍动着羽翼,自以为活动在灿烂的阳光底下。 最后的那几天,风太被放出去了,最后一次面对这世界的风太因为太高兴而迷了路,当他被千鹤发现到的时候,正窝在外出的雏子阿姨家角落,蜷缩在角落的风太不断颤抖着身子,不断说着:「好黑好可怕。」 「果然还是个孩子呢,真让人放心不下……」见状千鹤暖暖一笑,便搂住风太的身子,轻声问道:「我阿,在这里等你好久好久了,大家都是呢!你真是的,当初说好要回来的,却丢下我一个人,走,我们一起去找大家吧!」 风太慢慢的转过头,虽然眼不见光,无法看到千鹤的脸,但是对于千鹤的声音,对于千鹤独特的温柔他却十分熟悉,就这么展开笑容,兴奋道:「因、因为我很想赶快体验千鹤姊姊说的美丽又悲伤的世界……」语落,风太吐了吐舌头,「对不起,让千鹤姊姊担心了。」 千鹤拉起了风太的手,便说:「走,我们回家。」即使没有家,只要有彼此在的地方就能说是最温暖的「家」。 回到森邸的风太,焦虑的搓动着千鹤的手,回到那不再见天日的门前,风太紧紧的抓住了千鹤的衣领,在那犹如漆黑天空的窟窿,隐藏着莫大的恐惧,惨白色的嘴唇不断的发抖着,有时候……当小鸟飞出了笼子便无法在接受笼子中所感受到的孤寂已经冰冷,这也是饲鸟者时常头痛的问题,好比现在的风太,当一个人无法看见,却得迫被关在一个连声音都快没有的空间中,那简直和死亡无别,简单说就是──「有意识的死亡」。 千鹤心疼的握住了风太的手,心疼不已的看着风太,忽然缓缓地说:「风太,我们……一起逃到这世界的角落吧,一起走吧,好不好?」 忍不住了,已经到了极限,无论是身为一个人却如此卑微的屈辱,还是这世界让她所见的痛苦,都已经不想要再经歷了,这是一个离不开的笼子,既然如此就自己打开鸟笼吧!找个适合自己,那个充满希望的地方一定会存在的。 风太獃獃的昂首望着千鹤,忽然欣喜若狂的点头说:「好……当然好!」 去哪?这世界难道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不能想、不想去想,只要抱着坚毅的心态去找,铁定能找到一个的,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句话真的也能用在自己身上吗? 紧紧拉着风太的手,千鹤拔腿便三步倂作两步,电掣风驰的带着风太衝进了附近的林子里,便不顾一切的往前奔跑着,已经不管诅咒是什么了,死在阳光底下总比死在阴暗的象牙塔中好,难道所谓的「世界角落」,便也是只有那世界才能到达的? 千鹤摇了摇头否认自己过分消极的想法,这不是逃避,你明知道那看似笔直的道路却是最危险的道路,难道还会傻傻的等到跳到他人的陷阱中?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在另外找个出口罢了,就算这是一面坚韧不催的墙壁,也绝对会在上面打出一个洞来,就算只是一个小洞也罢,至少阳光还是会爬进来,至少能够看看那蔚蓝的天空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到森林中,然而森林中却是一片雾惨云愁,这片森林彷彿与世隔绝,一踏入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传了上来,明明今早还不见大雾呢,怎一下就雾起云涌了?就连平常看起来都蓊鬱的树林顿时却悽凉十分,看着眼前这片深山老林,千鹤不禁害怕了起来,或许诅咒是真的存在的……每当村子又有人因为想要逃离这块不祥土地而牺牲的时候,千鹤总是在尸体一旁怔怔的看着,在那骨头以及肌肉交织的线条上,总会被啃咬的伤口,而且有些的脸还是被挖掉一半的,那参差不齐的伤口就连现在想起来也都令人毛骨悚然…… 「千鹤姊姊?」风太昂首,用着无底的窟窿对视着自己。 千鹤微微的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她只是静静的拉住风太的手,更往深山老林中去,不知道是走了多久,就连千鹤的双脚也磨起了水泡,一滴一滴鲜血染上大地,让人產生凋零花瓣的错觉,千鹤汗流浹背的跪了下来,两眼吃力的瞇了起来,双手成拳,握住松软的泥土,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替泥土浇了几滴水,到底走多远了?不知道,但是一直都知道这趟路远迢迢的旅程,一直以来都是癲颇不已的,即使这路如抖着蛇行也曾咬紧牙关撑了过来。 ──可是为什么此时的我,会觉得牵着你的手的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拜託、住手,别再用那渴望的眼神盯着我这罪恶又骯脏的双眸,真正一直在阳光下的…… 「是你阿,风太……」即使这世界骯脏,她们也身于这骯脏的无底洞中,而她早已被这黑色的漩涡吞噬的一点也不剩,可是风太却还是以前那个样子,但是风太却是个磨而不磷,涅而不緇的孩子,刻意去美化了这不堪的世界,刻意的让这孩子抱着希望,让这孩子变得如此单纯的是自己吗……?当他看到这世界最真实的一面,又会是如何的绝望呢? 「对不起、对不起……风太……对不起,千鹤姊姊骗了你阿,你快走、快走吧……」千鹤抽抽噎噎的说道,两手抓住风太的衣袖,苦苦哀求着。 风太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千鹤的领子,说着:「不要、我不要走……千鹤姊姊不是答应过我的?要一起走,没有骗我,对吧?千鹤姊姊决对不会对我撒谎的吧?!」 千鹤咬住嘴唇,脸就这么拧成了一团,狼狈的样子全部呈现在千鹤此时的脸上,她忽然张嘴,就这么对着风太吼:「我一直以来都在骗你阿?风太怎么就是不懂呢?为什么要被关在那房间、为什么要被世界所畏惧,因为风太你……不该来到这世界上,对吧?什么这世界很美丽?骗你的呢,哈哈……哈哈──!这世界就脏得跟一摊淤泥一样,只会把人打湿、打脏!」语落,千鹤便站起了身子,将风太的身子往后一转,便说:「风太,一直往这边走可以找到更美丽的世界唷?」 风太无知的回首「看」着千鹤,便毫无犹豫的向前走了,没走几步,风太脚下一空,身子就这么往下一坠,在前方的不是什么美丽的世界,而是峭壁悬崖,风太小小的翅膀并没有拍动,而是楚楚可怜的抽动着那因为过度害怕而痉挛的手臂,就这么往所谓「美丽世界」的尽头坠下了,由头落地。 下面是一条涓涓细流,从这悬崖的高度和河流的深度比较,跳下去绝对是死路一条的。 千鹤冷冷的俯视着风太最后惊慌的模样,便转身而去,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中滑落下来,便自个儿喃着:「……胆小鬼,我是胆小鬼……」既然说着那是美丽的世界什么的,又为什么自己根本就不敢跳下去呢? 这么说着的千鹤找了一棵树,身子倚靠着树干,无力的滑落了下去,头像是失去了颈子的支撑,就这么无力的靠在树上,啼啼哭哭着,森林中不断传来自己哭泣的回音,不断的、不断的、无止的循环着,无法脱离的悲痛、无法逃脱的伤害,到现在,风太的温度还残留在自己手掌中,彷彿自己还紧紧的握着他。 总会有个出口的,只要……冲云破雾就能找到的出口,这就是上天所说的出口吧? ──「解脱」。 你从生命,而我则从欺瞒。 《笼中鸟》印书一事 是这样的,近日因为觉得笼中鸟的字数似乎已经到达了一个「还是赶快把这傢伙处理掉吧!」的想法(根本找打xd"),所以我打算先将笼中鸟印成上下本,不过下本这方面是因为我想要尽情的写,所以我才刻意将两本分开。 所以说笼中鸟会出上下本,关于下本何时会出?这大概是以后的事情了。 目前因为不打算使用popo的印书方案,所以有需要笼中一书的读者请直接加我fb,便和我说需要几本,我便会替你记下,若可以请留下贵姓大名,非常感谢! 以上系统有些繁杂,若是有不解也可以问我,若是造成任何不便还请见谅! 关于价钱的问题,因为还没谈好,但是预定是在250上下(预定是15万字上下),若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跟大家说的。 不过因为小吠的书只打算印个30~40本左右,所以有需要的读者要赶快说喔^w^ 书之中会副上小吠不要脸的签名...若是有需要其他留言跟我说一声。没有意外的话,我都会替你在书上写的-//-" 关于何时变成实体书?没有意外,一切都顺利的话,大约是九月能完成。 这是小吠的fb ↓↓有事情可以联络,谢谢! 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00001832705915&fref=ts 信箱:cindychi_88@yahoo.com.tw 《第二十六章 丑时之女 之五》 被遗忘的鸟笼 《被遗忘的鸟笼》 透澈的,那琉璃珠子划过千鹤的指间,就这么远去,和其他琉璃珠子相撞,熠熠生辉的琉璃、五光十色的模样,那给予人希望却又縹緲的样子让千鹤想起了那孩子的双眸,珠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夺去千鹤所有的注意力,而她,就这么对着珠子发獃着,直到吾郎大人走进房间,用着深情款款的神情,缓缓的贴近千鹤,然而当吾郎先生的嘴唇贴上千鹤的耳朵时,千鹤依然呆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琉璃珠子,神色不动。 像是忘记上发条的玩偶,千鹤垂头丧气着,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愁眉不展的千鹤还没能忘掉自己所犯下的恶行。 那一日,她被人发现在森林中昏迷不醒,明明已经步行了两、三个时辰,被人发现的时候却一直都是在村子入口附近的树林中,一切犹如恶梦初醒,风太不见了、消失了,只留下茫然无措的千鹤,没有人再提起风太,提起那个即便抹去表面,却无法从心中抹灭的存在,只是选择去逃避、去遗忘,千鹤依然是森家的侍女,是个「单纯」的十六岁女孩。 即使被拥抱、被亲吻、亦或做爱都没有任何感觉,与其说是玩偶,不如说是死人,千鹤两眼朦胧的望着前方的拉门,对于后方那将脸埋入千鹤颈子的吾郎大人无动于衷,房间内的烛火晃阿晃的,在夜风的摧残下摇曳着,终是熄去了,千鹤看着那烛火熄去,依稀想起了什么。 剎那间,拉门上走过一道影子,那摇晃的身子,就和方才熄去的烛火一样,看起来无依无靠,宛若浮光掠影,孤苦伶仃的在夜中佇立中,千鹤睁大了双眼,再次想起了那天所发生的事情,眼前的人影,正是那无法张开翅膀,顺利翱翔的鸟儿。 「风太……?」千鹤喃喃自语着,身子往前挪动,想要靠近那身影,却被身后的吾郎大人一把将千鹤的身子嵌入怀中,千鹤却是挣扎着,只想要打开门,再次看看那鸟儿的身影,但是当她再度回头,那身影却如冰消气化,早已不存在于那儿,她揉了揉自己的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那连个人影都没有的拉门。 「你这是怎么了?」吾郎大人一脸不满的问道,然而千鹤只是呆若木鸡的看了他一眼,便不语。 ──是幻觉吧?如果不是,绝对也只是一场恶梦吧?那个人不可能还存在着…… 千鹤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把推开了吾郎大人,便迅速的穿上了散乱一地的衣服,待到吾郎反应过来时,千鹤早已不辞而别,他嘖嘖了两声,心想这女孩从以前就不是一般好惹,能吃到已经算是庆幸,难道还指望一个碧发红袖的女孩将心托付于己?一来哄女人麻烦、二来高傲的千鹤是不可能如此的,不像那些花飞蝶舞、娇柔造作的女子,千鹤一向我行我素,却又不至于得罪人。 反正该吃的都吃了,就像是餐后的饱足,他两眼瞇成一条线,满意的笑了笑。 并非过眼云烟,那是一团浓雾,自从那天开始到现在,还縈绕于自心中,挥之不去,回到房间后的千鹤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胸口,这种快要喘不过气的感觉,好像全身都被弄脏了,不,早就泥泞不堪了。 「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一切?」 ──这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所施于人的,终究是会回到自己身上,有句话说「行不愧影,寝不愧衾」,如今是做尽了亏心事,俗话说「作贼心虚」,这贼不是自个儿担当,那又有谁?案例中也常有兇手因为罪恶感而和警方自首的,满满的罪恶感,你这生所犯的错误如影随形,若真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吧! 她熄去了身旁的烛火,而正当她两眼眨巴眨巴的盯着天花板瞧时,身旁的拉门再次出现风太的身影,她却选择紧闭双眼,东躲西藏下去亦不是办法,而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即便是驼鸟将自己的头缩于地底下,那庞大的身躯还是显露于外,不过是种自欺欺人的战术罢了。 日復一日,一转眼那影子便在那晃了一个星期,从丑时到黎明,千鹤没有一天是睡得好的,每当他想起那影子,想起那猝死的鸟儿,便是满满的罪恶感,桌上摆了再令人食指大动的珍饈美饌,她亦毫无食慾,只能睁大双眼,看着一道道美味佳餚,却连眉头也没能皱一下。 「千鹤,怎么了?近日看你面如枯槁,又食不下饭,是病了不成?」吾郎大人莞尔说道,便乘了碗白荷花露到她面前,千鹤却还愁着脸,揪着嘴,而那双筷子依然平躺于桌子上。 吾郎扬其眉,一脸有所不解,便问:「嘖,你这是……到底是怎么了?」 千鹤獃獃的看着吾郎,这才微微一笑,有些勉强说:「如果我说……风太回来了,你又会说些什么呢?」静静的,千鹤不动声色,就这么说着。 吾郎怔怔的看着她,呆了好一会儿,这才似笑非笑,默默的将那碗白荷花露,推至于自己面前,手臂一弓,就这么举碗而下,当白色陶瓷从他顏面前方离去,只见吾郎?眉蹙额,便开口说:「千鹤……你……哈哈……这是在开玩笑?是吧?你是覬覦美惠的关才用这种话来刺激我的,对吧?如果你、你别吓唬我阿,来,快说是骗人的,我绝对会把美惠给休掉,所以你别再撒诈捣虚了……」 「那种事情,我压根连想都没想……」千鹤沉下了脸,倏然起身,正怒气冲冲想要离去的时后,吾郎就这么将千鹤一把拽过,千鹤疼得紧闭双眼,一片天旋地转后,她吃力的睁开双眼,只见吾郎怒法冲冠,与千鹤怒眼相对。 「我求你,别提了,那个怪物的事情……这也不是我愿意的,都是哥哥他太仁慈,我早就说过这样的怪物待在这里,绝对不会有好事的啊──!」吾郎那双掐着千鹤的手,正颤抖着,而从吾郎的言语中可见其方寸已乱,这样如此紊乱的心思又是为了什么? 千鹤没有说什么,只是感受着吾郎那双手不断的使劲想要置自己于死地,而她,却还是那不露形色的模样,两眼透露出的或许是同情、又或是惋惜,只是这份罪恶是属于这村子的所有人,没有人可以逃过,没有人可以回避,大家都得负责,作为罪恶的一员,她只选择默默接受一切。 他是村民们想要扼的存在,也或许是该扼杀的存在,但是又是谁有权力去抹杀掉一条生命呢? 「你很怕吧?对吧?难道不愿意去蹚这浑水吗?经百千劫,常在缠缚……就算你逃的过这浑水,也逃不过天眼,只要你还活着的一天,你还是得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不如这样吧,把我杀了,再去自杀吧?我们都杀人了唷?死到临头还能一起,这不是很好吗……?」千鹤说着说着,便辗然而笑,吾郎在一阵慌乱之下,就这么将千鹤的身子往旁一甩,不料千鹤的头竟然敲上摆在一旁的陶瓷瓶,当吾郎平心静气时,才发现为时已晚,这大错早已铸成……一次又一次。 千鹤的双眼不再睁开,从额头上流下的血跡蔓延至地上,开始展开侵略,将这木色的地板染成一片霜红,犹如成春跳夏而入秋季,若再不移去千鹤的身子,这大地恐怕也会为其而染红,意识到这点的吾郎,步步向后退去,就这么坐跌在地上,瞪眼咋舌的看着千鹤冰冷的尸体。 「不会吧?死了……?这女人就这么死了?开玩笑的吧,喂!你这女人给我醒醒阿……哈……哈……」 ──摔下去的小鸟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是故意不展翅还是被人捏断了翅膀?打开笼子的人又到底是害了祂亦或救了祂? 无论如何,这下场真是……粉身碎骨呢。 ※※※ 滴答、滴答、滴答…… 冰冷冷的水滴上真树的脸庞,打去他的昏厥不醒,沿着屋顶而下的水滴彷彿一首规律、有节奏的交响曲,连绵不断的拍打着真树的脸颊,被打烦的真树终于睁开了双眼,一阵狠狠的痛楚却在他清醒后从后脑杓传上,他痛得在地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碰撞了好几个璧,这才乖乖的在地上躺成一直线,气喘嘘嘘的盯着天花板瞧。 当他静下心来,才发现四周瀰漫着重重的恶臭味,这味道浓得呛鼻,可说是臭气冲天,却不知来源于何处,真树慢慢挪动着身子向后退去,这才感觉自己的手掌触上软趴趴的东西,他抬手一看便发现自已的手掌上竟是沾满了烂掉的腐肉以及顏色偏暗的血液。 「这……」他惶恐的将手掌往墙壁上一抹,才发现墙壁上竟然爬满了蛆和苍蝇,不只墙壁上,就连地板上也都是扭动的虫子,在家中看到蟑螂便已大惊失色的真树,此时却是身于虫窟,只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出门在外一向不怕打鬼、不怕死人,只怕是来到蚊蚋丛生、腐肉生蛆的环境呀! 在昏倒之际,他身旁应该还带着背包的,怎么一醒来就不见书包的影子了? 这房间内唯一的光源便是依靠着那扇位于真树头顶上至少一尺半的窗子,月光从窗子的缝隙中透入,将温柔的月色洒入,那依然还风清月明的夜晚,但是换入地方欣赏,便如换了心态,身于这十八层地狱都无法比较的地方,真所谓一片狼籍。 真树抚了自己的额头,看了自己身后的墙壁,才发现在身后竟然坐着一个残尸败蜕的「人」,不要说是一个人,根本是横尸遍地,这一房间没有一处不是没有尸骨的,一醒来便处于这环境的真树自然知道自己犹如池鱼幕燕,而这摆了一地的尸体莫非是以儆效尤?这一地悽惨的尸体好像在告诉真树──「莫要莽撞」。 这下倒好,没了手电筒、没了体力,赤手空拳的自己又能奈何? 真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因为忘记空气中还有浓烈的恶臭味,就这个乾呕了声,抹了抹嘴角。 顿时,外头传来木屐踩着老旧地板所发出的声饗,彷彿一隻和猎食者互相藏匿的游戏,真树竖起大大的耳朵,仔细的聆听着外头的动向,很明显的,那脚步声不断的向着这 房间到来,然而这互相藏匿的游戏却是一点也不善待真树,这附近哪里有地方可以让他隐身的?这么下去,他也只能坐以待毙吧? 真树冷汗直流,忽然那声响戛然而止,但是从上一秒的脚步声来说,那脚步声的主人现在应该就在门口……却不知为何而驻足了。 一秒、两秒……从到森邸来的开始每一秒似乎都令人战战兢兢,就连现在也是,那个踩着木屐若不是千鹤,多半便与「丑时之女」的传说有关,时间绝对已过丑时,丑时这时间第一个印象就是让人想到丑时之女,一说到丑时之女,那奇怪的木屐声音就一点都不「怪奇」了…… 倏地,那门打开,走进来的正是一个首如飞蓬的女子,她身穿白衣,胸前掛着一面铜镜,脚踩着单齿木屐,头带三根蜡烛,然而蜡烛中仍有一根没被点燃,女子就这么摇摇摆摆地走到真树身边,蹲下身子,用着悲悯的眼神看着真树,那张惨白、龟裂的嘴唇就这一张一合说:「鸟儿啊、鸟儿,掉下去了,没能张开翅膀的牠猝死了,我以为这世界对牠是好的,才撒了那个谎,你也是吗?以为这世界真的是又美丽又悲伤的,所以才来到这地方,找到你的『答案』。」 真树愣了会儿,便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却找不到真相而已。」 那女人有些吃惊,就这么咯咯的笑着,「你找的答案,真的是你要的答案吗?如何……感觉到了吗?肝肠寸断的一切,痛失身边一切的东西,你却这样被人掐着颈子,就连一声『救命』都喊不出来的感觉……这世界上真的有答案吗?那真相又岂能是我们能够知道的?这世界给你的答案就是──无可救药。」女人的脸从狰狞转化为一张温柔的笑靨,或许是同情吧!同情着这跟风太一模一样的鸟儿。 一样是在笼子中,这生无法逃脱,永远被束缚的地方,一样都透进来了一道阳光,让这道阳光进来自己的世界,到底是对是错? 「我,是我杀害了风太,我让他掉下悬崖,而我……那天以为自己被吾郎给杀死,但是……当我醒来后,我却是身陷于一片火海,风太就在我身边,他说他很痛苦,他还是回来了……即使没张开翅膀,他却也没死亡,死不了,这生都只能这样痛苦的度过……而我再次将他推入火坑,他回到村子,却再次被村民的恐惧所害。他被抓走了,而我在梦中却依稀能听到他向我求助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我没有一次能帮他,还将他推入更深的火坑……这几年,我所作的只是想弥补我的罪恶,但我知道这么做只是把自己的罪恶怪罪于他人身上……」女人昂首,看着窗外的月光,那张二八年华上下的脸庞一瞬间却变成一张满是皱纹,沧桑的样貌,就连声音都开始沙哑。 敲到头而昏厥过去的千鹤,最后因为吾郎害怕事跡败露,便将千鹤的「尸体」摆回她的房间,那一晚,被推下悬崖的风太回来了,意识到恶耗再次前来的村人因为过度的畏惧而将那孩子再次推上死刑台,将风太以火刑处置掉,据说那孩子死到临头,还吵嚷着要见千鹤。 眼前的老婆婆泪如泉涌,就连青丝也在瞬间成了白鬓,如翾风回雪,捲起了一个个难忘往事。 真树哽咽着,却也只能微微的低首,轻喃着:「从来到森邸后,我频频看到风太生前的影像,这里的孩子们也说一直感觉到风太在这森邸中,如果你不介意,愿意让我尝试解放风太的灵魂吗?」 老婆婆愣了一会,便用着充满希冀的眼神看向真树,「你……从你能够踏入杉泽村这点来说,就已经不是凡人所及,你也不是这村子的人,为什么能够踏入这里?」 真树吸了一口,便一脸讽刺自己的样子说:「我、我本来就不是人类,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想说太多,不过我确实能够帮助你,只问你愿不愿意了。」 老婆婆瞪眼咋舌了会儿,便说:「救赎吗……说到底,到底是宽恕我自己还是对于那孩子的救赎呢?不过,你若真能帮忙,我、我当真……感激不尽……」 千鹤虽为身人,但是感受到了千鹤生前对村人以及吾郎的所作所为而怨恨的丑时之女因为千鹤消极而弱势的心灵,便藉机復身,藉着人类执迷不悟的心灵而產生更大的怨恨、更大的粮食,这便是妖怪催化人心的方法,有些以人之型态害他人,有些则以妖之型态,这也是驱魔师诛杀罪恶深重妖怪的缘由,一来警惕其他妖怪,二来维持平衡,却没有人能够惩罚那些对妖怪不善人者,这便也成了妖与人之间的矛盾和破裂。 「从来到森邸,就有一个房间让我很在意,是在大门那条走廊的底端……从那房间所发出的魘比村子任何地方都来得……给我压迫感。」真树喃喃说着,便回首看了千鹤一眼,便继续问:「那房间……到底有些什么?」 「那是风太之前所待的房间,或许是他无法升天的灵魂还在那儿徘徊着……」 ──徘徊?照底说身前所受迫害的灵魂,若不是冥顽不灵,那便会升天才是,待在这种痛苦的地方绝对不是出自于风太自己的意愿吧? 千鹤頷首,面有难色的说道:「我听说……被火烧死后的风太,化为冤魂,回到村子后……把大家都杀掉了,当我一睁开眼,我只看见风太平静的说在我床头,对着我说:『不是张不开翅膀,我都知道的哟,但是我相信着千鹤姊姊你阿。』,我跑到外面一看,才发现村子竟然陷入一片火海……那是报应,我们所有人的。」 真树想起一路上所见所闻,从来到杉泽村便可发现四处不是烧焦的痕跡就是斑斑血跡,唯独千鹤的房间是保留如当年的,千鹤又这么一说……一切似乎都浮出水面了,那间 房间之所以没有被大火侵蚀的痕跡,便是因为风太保护了千鹤,即使将村人人一同拉往仇恨的深渊,却不将千鹤牵连进去,即使先背叛自己的是千鹤…… 真树蹙眉,便看了千鹤一眼,「你呢?对你来说风太是怪物吗?」 「可不是么?即便我将他视为家人,也不可能违背所有的事情。」千鹤叹了一口气,便露出苦苦的笑容,这世界若尽是顺己所想,那亦不会有少团欒、人生好聚好散的说法了,即便心之所想,也不过是自己过分天真烂漫了而已。 ──违背吗?这样的自己,算是害了诚吗? 真树忐忑不安的搓揉着自己的双手,便想起诚曾经说过:「身为驱魔师,还保留七情六慾,甚至还存有妇人之仁,多么可笑……」难道这方寸正是自己打乱的吗?一个身为妖怪的人又怎么有资格令他人动了心念?即便是两人能够相爱,全世界也会将矛头指向自己吧? 这本来就是一段不可能的爱情,即便你情我愿,却依然是妖怪跟人类的身分。 「怪物吗……又有人类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自己建起了牢不可破的围墙,残暴的并非所有怪物,善良的也并非所有人类。」真树露出一抹无奈的傻笑,便说:「千鹤小姐,就像你,我相信你是个善良的人类,不过近墨者黑,你又为何不能坚持当初最天真的想法去看待自己心爱的人、事、物呢?就像现在,心怀怨忿的你,亦是招来了丑时之女。」 千鹤无奈的摇了摇头,「呵……你尚活不过半百,连人间的悲欢离合或许都还体验不到百分之一,又怎么能轻松的说出这些话呢?这人生好比庄周梦蝶,心之所想,并非真能够成。」 曾有人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若是一棵能活上上百馀岁的树木都会因为身旁的环境而起了改变,一个保有正常七情六慾的人类又怎么能不受影响?只不过是谁坚持了过来,谁又在路途上放弃了自己而已,或许比起千鹤所生的年代,真树现在身边所得所获已是一种幸福。 ──至少,有人爱着自己。 「我……我正是百鬼之首,我有所爱,也有所恨,也曾经因为痛苦而丢失了自己,这世界上绝对还没有妖怪的容身之处,就因为如此,难道我们就是一个该抹杀的存在?即便被人类伤害了,但是我仍然选择站在人类这边,每天被人欺压着也不好过,你不如用自己的双手去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而不是本末倒置,用了错误的方法替自己寻一个求生之道。」真树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竟然狂妄的滔滔不绝着,便羞涩的转身,对着千鹤说:「这、这……刻不容缓,你还是赶快带我到那个房间吧。」 身为一个年过半百的,却被一个羽毛不丰的小鬼说上了顿教,心中却有一种认同感,以及说不尽惭愧,已经错误的过去,自己竟然还会崇蹈覆辙,一错再错。 她看着少年的背影,想起了风太、想起了自己…… ──不想牺牲这样的人,即便他可能是最后一个来到杉泽村的「外人」。 千鹤上前抓住了真树的手臂,摇了摇头便说:「别去了,你快些回去吧!你身边一定有着替你担心的人吧?杉泽村的事情……请你当作没发生过吧,在这之后,我会自己去自首的……」 那永永远远待在谷底的自己,昂首望着悬崖上注视着自己的人们,每次却只能静静的看着他们对自己百般嘲笑的模样,却像是个胆小鬼无法发声,难道这次也要顺着别人的意识走?永永远远当一个怕事,而不敢发声的胆小鬼吗?什么人见人怕的千鹤、什么想要一辈子保护着风太的千鹤,从来没有做对一件像样事情的自己,又怎么敢理直气壮的说出那些话呢? 千鹤颤抖着双手,一颗又一颗豆大的眼泪就这么扑簌簌而下,「不……可以……过去……」千鹤的脸开始溶解,苍顏白发的模样开始溃散,整张脸就像是蜡像一样,一滴又一滴的洒落在地上,在那张溶解的脸后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子,她朱唇柔柔一笑,白皙的双手紧紧的攥住真树的头,用着细柔的嗓子说:「愚昧的女人,事到如今还想要装什么懺悔……三把烛火已经到齐了,仇恨、怨恨、还有那多馀的感情……」女人轻轻一笑,便将指甲扣入真树的皮肉中,真树疼得将女人一手推开,却不料那女人举起手上的铁鎚,就这么一把往真树用力砸下。 眼前还是一片晕眩……身负重伤的自己,若是再中这一鎚,实在不得了,大概会吃不完兜着走吧! 真树侧了个身,眼看那女人将鎚子挥空,真树便趁这机会,往女人的手肘狠狠的敲下,女人手上的铁鎚就这么重重的倒在地上,在地上敲出了一个无底大洞,光看那洞的深度就让真树冷汗直流,若那一个大洞是开在自己身上还得了! 女人手一弯,另外一隻手往前一划,真树这才发现女人的左手不知从何又变出了一把镰刀,而侥倖的是──方才那一刀只有划破真树的袖子,并没有直接接触到他的身子,这下倒好,打掉一个槌子,还要应付一把极其凶恶的镰刀,槌子打到顶多震盪而晕厥过去,被这镰刀划到可不是皮肉之伤就可以解决的! 在之前被老婆婆划的那两刀,真树对于镰刀的杀伤力刻骨铭心,即便现在早已被煞气癒合,但是要说再多刮个两刀,他也是千万个不愿意啊! 那镰刀在月光照耀下,像极了一把俐落而锋利的刀刃,再加上那抚剑疾视的女子,甚是吓人,只见女子倾身,再往真树这儿攻来,真树也只能东躲西闪,有几次还被镰刀弯曲的角度划破了脸颊,温热的血液就这么顺流直下。 真树抹去了脸颊上的血,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女人问:「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復身在她身上,还要让她亲手做出这些事情?」 女人咯咯的笑着,丧心病狂的笑道:「怨生爱死,这些人都一样……我不过是想看看,一个人类到底能够迷惘到怎样的地步,而这女人点燃起了怨恨跟仇恨的烛火,只差那感情,却在方才,多亏了你,替我将她的感情点燃了起来,我才能将这肉体完全吞噬掉。」她放下了镰刀,就这么走到了月光下,回首看了真树一眼,「这些,都不是我干的,都是那女人一个人下的手,既然如此……你同样身为妖怪,难道还想要主张人类绝非恶类的这种说法?我不过是和她订下了契约,她答应我,若我在丑时将自己妖怪的身躯借助于她,她便会在最后将人类的身躯归于我。然而妖怪跟人类的身躯大有不同,妖怪虽能穿梭自如,但始终是……碰不到人类的。」 「碰到人类?」真树呆头呆脑了会儿,却不解眼前这丑时之女,又是为何要与千鹤订下契约,难道她将妖怪的身体借助于千鹤不是要让她误入歧途吗? 女人冰冷冷的看着真树,便说:「每到丑时,千鹤便会用着妖怪的身躯去诛杀人类,一方面我想要看看千鹤是否会走火入魔,另一方面只是为了得到她的肉体,借尸还魂的说法你可有听过?丑时之女只是厉鬼,而我,就是个厉鬼,借着千鹤的身体,我想要活下去。」 真树战战兢兢的问:「变成丑时之女的厉鬼,都是生前被男人拋弃的吧……?」 「不错,我生前正是被男人所弃,才会变成这模样。」女人頷首,流露在她脸上的不知是哀怜还是悲哀。 「那你……到底跟千鹤又有什么关係?」 女人大大的吸了一口气,便瞇起双眼,说:「没想到即将死掉的『妖怪』,话也不少啊……大约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我阿,爱上了一个男人,对方是一个有着温暖家庭, 道貌岸然的男人,我喜欢他待人处世,是个负责任又成熟的男人,而我是在他出差到青森县的时候遇到他的,当时我只是间旅店的员工,是个微不足道的人……我的同事总是说: 『你和那种在社会上举足轻重的人在一起,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放弃吧!他只是对你玩玩而已啊。』我以为,她们只是覬覦我,所以没有搭理那些人……」 「但是,我后悔了,确实……一个年纪只有二十初头的女子,事业都还没能站稳,又怎么渴求一个早已站在顶峰的男人多看自己一眼呢?真是螻蚁呢,仅仅一根手指就把我辗了过去,我多次向对方提出『永远在一起』这想法,却不断的遭到推拒,于是有一天,我向对方这么说:『今天丑时我会到杉泽村,若是你不来……我就先诅咒你们全家,再自杀。』我以为,他会来的,我等着,等了好久好久……」女人说着说着,便啜泣了起来,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在盈盈月亮的照耀下更是惹人怜,她叹了一口气,便继续说:「女人又是何苦为难女人呢?同样想要一个温暖家庭的我,又怎么可能去毁坏别人的家庭?若是那男的有来,我原本是打算和他一刀两断的,但是一个你深深爱着的人,却连人影都没现身……于是我对一切感到绝望了,这生你所愿、所求,又怎么能都到手呢?」 ──这村子、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从一开始就是个鸟笼,没人想要打破束缚,任这鸟笼将自己困于无形中,于是有一天……被人遗忘。 世人忘记了杉泽村,不,或许对于它的事情从来都不明白吧?每个人都将自己困于无形中,困于那鸟笼中,自我挣扎、束缚甚至是痛苦,所有人都将自己困于象牙塔中,然而你将自己死死困于怨忿之中,难道对方就会多替你着想了?他们不过是继续困于自己的笼中,遗忘了你的鸟笼而已。 「然后……在这里成为厉鬼的你却也因为杉泽村的诅咒而无法脱困吧?也是因为这样,所以遇到了回到村子的千鹤吧?」真树问道。 女人頷首,便说:「千鹤她……这几年一直放着水灯,请求所有人的原谅,另一方面却是不断的将回到这里的人杀掉,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做完再懺会,呵呵……说了几千万句对不起,难道就能将一个人的性命挽回?实在愚昧……」 女人两眼神思恍惚的看着真树,便叹了一口气,「你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不,应该说,你只是一个怨念体吧?」 真树顿时呆若木鸡,煞是不解,便一脸茫然问:「怨念体?」 「百鬼虽能再生,但是速度却不至于如此……不、不对,你的气息虽然强大,但却若隐若现。」女人说着说着便睁大了双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颤抖着嗓子看着真树。 遽然,她颤抖着双齿,问道:「你……你是笼中鸟吧?」对于女人话中所说「笼中鸟」一知半解的真树,一脸疑惑重复了女人的话。 一般笼中鸟所指的是孩子间玩的游戏,然而后来却引申出了许多说法,却亦有其他说法,像是囚犯,也有一种感叹艺妓失去自由的意思,但是在所有之中最着名的说法是─「笼中鸟所指的是死亡的婴儿以及无法顺利產下胎儿的妇女。」女人瞠口结舌的说着,手上的镰刀就这么「碰咚──!」一声坠落在地上,「你、你只是怨念体,这点你知、知道吗……?」 怨念体、无法出世的婴儿以及早智子的怨恨,这一切就像是一颗颗珠子,忽然找到了一条丝线,就这么串联在一起,这就是真相,也是答案,偏偏这种答案都是让人永远不想面对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隻无知的鸟儿,自以为能够打开笼子展翅而飞,自以为能够飞到那道耀眼的阳光面前。 倒头来,一切就像是一场骗局、不过黄粱一梦,吶?你看到了吗……那个笼子中,其实打从一开始什么都没有阿…… 真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摇了摇头便喃喃自语着:「骗人的……吧?」 姑获鸟,那失去孩子的母亲,曾经这么说过──「你,是活在子宫中,不该出世的存在。」而猫又也曾经说过:「强大的怨恨就是主人,你的存在是个诅咒,就只是这样」把这些线索连结起来,似乎都朝着同一个答案。 ──雨宫真树,是谁? 这个笼子中,又曾经有着「鸟」的存在吗? 真树握紧双拳,骨节「喀嚓」的作响着,若自己真不存在,这股愤怒又是从何而来?他会生气、会难过,甚至懂得一个人类的想法,但是这样的存在却是要被否认掉的…… 因为早智子的怨恨,所以自己成了憎恶的胚胎,而被如此孕育着,甚至不能像常人一样生活,一样拥有幸福的日子,只是因为一个人不可磨灭的怨恨,所以自己成了牺牲品。那个怨恨不来自于自己,来自于他人,自己的诞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为了──报復。 「生命週而復始,而有些人却被怨恨留了下来,因此牵连他人……无论是自杀、或是抹灭别人,这世界上就是因为有怨恨的存在,所以人们才会紧紧相连,那被名为『爱』的东西,反而也是孕育出怨恨的祸根。」女人叹了一口气,便继续说道:「你没有对不起他人,然而却成了一切的牺牲品,快走吧……即使我在此挥刀伤害你也是没用的。」语落,女人柔柔一笑。 人与人之间的怨恨,有人放得下,有人却死心眼,因此而自掘坟墓,反而倒过来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话虽如此,但是放下怨念又真的是那么简单的吗?而怨恨,每个人都有,就因为如此,所有人便将自己无形的束缚于笼子中。 真树叹了一口气,便说:「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没想过復仇,这答案,到底我是明瞭了。」 女人愣了一会,身影慢慢飘到真树面前,「离开这地方吧,即使成了他人憎恶的胚胎,也绝对不要低头。」她一顰一笑,摇了摇头又说:「自己的存在,是自己要肯定的,命运给你什么,不是自己的意思,就违背它,既然自己的存在早在这世界上就不是一般的生命了,那就更要坚持自己该坚持的,放下自己该放下的。 ──这鸟笼没有小鸟的存在,难道因为这样,那个不被人看见的小鸟便要否认自己的存在吗? 小鸟知道自己存在着,一直都知道,却也有人能够看到他的存在。 ──无论如何,只要那个人知道我存在就好,如此一来,我便也无怨无尤。 牠这么想着,忽然又想起那道阳光了,这次阳光透了进来,而在那毫无生命体的鸟笼中,却出现了一道细长的影子。 详细更文时间 基本上一到了开学时间我相信大家都很忙小吠也不为过因为读了广设科系所以每天都是要死要死的回到家做作业 在这里我想制定下更文的时间 如果没有意外都是六或日更但不一定是每一个礼拜 而我要求每章至少要8000字左右所以不太喜欢日更这点真的很抱歉-//-" 若是有一周没有新增那么或许是没时间会在下星期亦或下下星期才更 这点真的很抱歉因为作业时间实在不定....加上有时候真的是被操死死回家(苦笑 为了更文假日会努力熬夜看看的(叹) 在丑时之女章之后会进入"完结总章"在这部分我也不想马虎所以还是会尽力的 另外如果还有人想要订笼中鸟上集请、请直接家敝人fb跟敝人说一声 在印之前能下单印之后便会放上露天到时候也是可以的不过那时候数量就有限了 而此书的绘製者是miso(米索) 若是有任何对米索画家有兴趣的人可以到巴哈姆特查查看^^ https://www.facebook.com/profile.php?id=100001832705915&fref=ts ↑敝人的fb若是有任何事情想要联络也是可以的谢谢 若有任何不便还希望各位能接受 至于已经订书的朋友们现在已经完成排版阶段然而在等的是画师的作业结束^^ 这一路也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二十七章 丑时之女之六》诡譎 《诡譎》 素色的长袍上沾染了再鲜艳不过的深红色,若是不仔细看,或许会以为那是袍子上的艷红不过是被点缀而晕开的红花,倘若定神一瞧,才会恍然发觉那竟然是一滴滴令人怵目惊心的斑斑血跡,而鲜血竟来自那躺在长袍上的人儿,人儿喘息未定,两眼恍恍惚忽的看着那跪坐在自己枕边,两眼更比他空虚、茫然的少年,没一会,人儿便苦苦一笑,只见他盈盈泪水尽在眼眶打转,彷彿找不到出口,只能在周围来回徘徊着。 「久瑔,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儿的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以及惋惜,但是他的眼神却不是对视着床头的男孩,而是看着那方才着上衣衫的男人,男人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前方,没过多久,只见他开口便淡淡的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而你也毫无改变的……执迷不悟。」男人回头看着床上的人儿,眸子透露出的尽是鄙夷,却又藏有一丝怜悯。 「呵,既然不是心上人,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犬神都是这样的吗?将猎物玩弄于鼓掌间,却不置于死地,在绝望的同时,再将他吞下腹中……」人儿爬起身子,身下却疼得让他眉头深锁,一丝丝的鲜血从大腿内侧流淌于素色的袍子上,更添增一股嫵媚,又或许是狼狈的气氛。 最让人痛心欲绝的又或许是那连眉头也没能蹙一下的白发少年,他永远只能望着前方,即使前方有着什么,亦或空无一物,那少年的心灵却都是一成不变的虚无。 那满身是伤口的人儿正是银佑,而他这次定然又是傻巴巴的被这名为久瑔的犬神牵着鼻子走了。 看见银佑眉头紧紧皱成一片的模样,久瑔却只是撇开视线,淡淡的道了几句,「你能坚持一段感情该说是痴情,又该说是因为这世界本是没有能使你动摇的事物?」说着说着,久瑔嘴角出现一抹诧异的笑容,「平常瞧你话说得冠冕堂皇,没想到一看到白儿的人就乱了分寸,这不正是被感情左右吗?」 面对久瑔的冷嘲热讽,那原本面对着白儿的银佑只是低下了头,脸上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乱了分寸又奈何,被感情左右又如何,总比你如此冷若冰霜来得好……倒是你……以前不这么讨厌人类的……」说着说着,银佑便昂首看了久瑔一眼。 那大狗奸诈归奸诈,冰冷归冰冷,却永远有着别人看不到的愴然,却永远用着傲慢的一面去掩饰自己的弱点。 久瑔有些不耐,摇了摇头便说:「我向来就不喜欢人类,不像你……被人类一再背叛却还要摇尾乞怜,我说过了吧?没见过你这样子的笨猫……」 「至少……白儿没有背叛我。」这么说着的银佑苦苦一笑,只见他眼神慢慢的游移到那尊名为白儿的「人偶」身上,即便一个人失去所有表情,或许就再也不用烦恼自己会被感情左右,永永远远当个木訥的木头便是,但却因为如此而无法理解世间常情,却也可以说是可悲十分。与其如此,银佑可寧愿当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从久瑔脸上显现出的是冰冷,他只是微微的撇了头,「愿你一生无怨无悔,倒是那……名为真树的小鬼,明明有着满溢而出的怨恨,却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不会乱了自己的脚步。」久瑔说道,不知道脸上所浮现的笑靨到底是讽刺还是无奈。 明明是一张被染黑的纸张,却又能一再的反璞归真,一个人的韧性若是如此顽强而不屈,那当真是令人敬佩。 「你……为何忽然提起这件事情?」银佑有种不好的预感,彷彿眼前的久瑔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而自从来到杉泽村,他便和真树走失了方向,而偏偏又遇到白儿,仔细想一想这一切绝非偶然吧?银佑倏然站起身子,却因为下半身的肿胀而一屁股摔回地上,却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冲冲的开口就问:「你、你到底是为什么接近真树?你当初……说需要百鬼的领导者,难道这次也是为了这个而来?」 久瑔脸上没有太多讶异,只是頷首,便说:「若是那小鬼的个性绝对不会答应,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就一隻碍眼的猫又绊住我那怎能成?在你被感情左右的同时,我想他应该已经掉入陷阱了吧?」久瑔沉沉的说着,一副欲刺激银佑的模样,而银佑也正中他的下怀,两眼恶狠狠的瞪向久瑔,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别对真树出手……」银佑吃力的说着,大腿内侧又因为过度激烈的拉扯而滴下好几滴鲜红,而那狼狈的模样更是挑起久瑔睥睨的神情。 「你只不过是蚍蜉撼树,一隻小小的猫儿,又能做些什么?就连白儿那次你没能出手相救,这次又能奈我何?」久瑔看了白儿一眼,便苦苦一笑,对于银佑来说自己究竟是害了他,又或是帮助了他呢?无论他说什么,白儿都不会反抗,那有着生命却没有情感的生物,堪比人偶,却又更加令人作呕。 银佑噤声,两眼哀伤的看向久瑔,这一会儿,久瑔清楚的理解自己又再他的伤口上狠狠的洒上了一搓盐巴,久瑔爱暗笑自己说话原本就说得不漂亮,对眼前这楚楚可怜的银佑更是狠毒十分,他就是看不下去,不喜欢银佑对待白儿那样百般关心、迷恋的模样。 两人沉了一会儿,只见久瑔转去了身子欲离去,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银佑竟然跃起身子,一把抓住了久瑔的手,便说:「我没能做什么,但是久瑔你……你真不如我想的坏心,你这一千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久瑔呆愣愣的望着前方,有一分半刻的时间没能开口。 ──自己夺去了白儿的情感,夺去了银佑的自由,这不是坏人,那是什么……? 久瑔冰冷的手扣上银佑的,他紧紧闭上了眼,「我们彼此都失去了最爱的人,你走向光明,而我走向黑暗,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个人曾经这样说过:「去体验这世界的美好吧!你活得比我久,怎么能比我绝望呢?」对于她的那句话,久瑔一开始不以为意,然而慢慢的他懂了。这世界的黑暗跟光明本身就没有界定,所坚持的事情有对错之分吗?久瑔曾经感到茫然,如今,他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呢?这又是谁能来断定的。 将银佑困于虚无一千年,令他深深的体会了孤零无依的日子,然而因为白儿,他却坚持了下来,而白儿的情感又被抽走,他没有理由去毁坏这两人,就算看不顺眼也不至于如此。 ──你真不如我想的坏心。 久瑔狠狠的扳开了银佑的手,摇了摇头便说:「那个名叫千鹤的女人,我和她做了交换条件,若是她将真树带来,我便设法救活那个名为风太的……前百鬼之王。」 「或许,我该问你一个问题,作为半妖的你,又是站在哪一边的呢?妖怪这边,还是寧愿和人类站在同一阵线?」久瑔如此问道,而银佑只是瞥了他一眼,从他那不信任任何人的眸子中,他看到的也只有讽刺,而银佑只是苦苦一笑,说:「兵者,轨道也,这实在是我无法回答的。」 然而他心里却知道,从那双不可违抗的双眸中,久瑔所想要的答案有只有一个,说问是客气,那彷彿疑问的语气中带有的却是百分之百的篤定,打从一开始想要从他手掌心中溜走就是不可能的。 银佑愣了会儿,想要伸手双手抓住久瑔,但是这一抓却是扑了个空,久瑔的身影早已从他眼前消失,他一直都是个傲慢的大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银佑就是担心着他,他知道在久瑔那冷若冰霜的表皮下,有着无数的苦衷,那是他无法看见的,也是他最想要去翻索的。 而久瑔早已在四周佈满了结界,甚至开起了魘,再怎么样也逃不过那犬神眼下了…… 银佑将视线回归到白儿身上,只见那人儿依然呆若木鸡的望着前方,他眼神所看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自己永远都无法再映入白儿的眼帘中?银佑走到白儿身边,便蹲下了身子,轻轻的拨开了白儿脸上的发丝,用着温柔的口吻说:「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 「这里……就是杉泽村?」英一四顾了一会儿,忽然眉头紧锁,定神瞧了瞧眼前那早已被杂草覆盖住的路牌,这地方已经不是单单青苔黄叶足以形容了,从入口开始大伙就可以感受到阵阵阴凉,而且那风彷彿是故意向着他们吹来,呼啸声中还依稀可以听见人类呢喃的声音。 诚上前看了那牌子一眼,手指着牌子上的字,一字字念着:「从这里进入到里面的人,无法保证性命安全。」此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这地方阴森成这样也就罢了,竟然还掛上这样的牌子,这下更是草木皆兵,一阵风吹草动都惹得人心惶惶,没人敢吭声,就这么急急忙忙的继续往杉泽村深处走去。 而在往前走些,便可看到一座腐朽的鸟居,诧异的却是那鸟居之下竟然有颗像是骷髏的石头。 花梨瑟缩着身子,不只花梨,就连明也提心吊胆了起来,无论是谁,从踏进杉泽村范围的那一刻,必然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这片土地的怨恨以及力量,只要一出神,只怕是意念也要被那股怨恨牵着走,而变得暴戾恣睢。 英一忍不住抚手称好,开了口便说:「不愧是杉泽村,百闻不如一见。」 花梨昂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英一,便反驳道:「百闻不如一见?这种地方……煞气重得要死,要我不是因为担心真树,打死都不会想来到这、这鸟不生……生什么来着,生鸭的地方!」说着说着,花梨顽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见方才那般慌乱样。 「鸭什么鸭,我还生鹅咧,是鸟不生蛋才对吧?」说着这句话的明耸了耸肩膀,便白了她一眼。 诚愣怔了一会儿,便伸出了手想要触碰腐朽的鸟居,不料这一碰,那鸟居竟然溅起了渐渐涟漪,大伙儿还没能搞清楚状况,只见那鸟居划出一道漩涡,而那漩涡正步步侵蚀着诚的手,从手掌到手臂,那粼粼水波犹如黑洞将诚的手紧紧的往内拉。 其他人见状也没呆着,英一赶紧上前拉住诚,诚将身子的重心往下放,尽全力的维持自己的体力好与那不知名的力量抗衡,然而那力量眼见久久不能钓猎物上鉤,力气竟然也越放越大,诚的身子一大半已经被拉进漩涡中,而他眼看情况如鱼游釜中,他沉下心,口中默念了几道咒语,那水牢才「噗通」的一声,将他的手放开。诚的身子倏然向后倒去,而身后的眾人急忙拉住他的身子,他才没有当场「仆街」。 诚虚脱的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腕竟然就这么出现了一道道的烧烫伤。 「这……这是结界,应该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的,只是……万万也没想到这结界除了屏除外人竟然还能伤人呢。」诚挥了挥自己的手,想将那痛楚挥散而去,只是没想到那痛觉依然存在,奇怪的反而是那伤口竟然正开始模糊着,顷刻间,就连伤口也就这么消失了,诚瞠口结舌的看着自己的伤口,然而其他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 ──几隻了? 诚心理细数着,从上次到现在……已经达到了八百隻了,从最近开始,他确实开始感觉到体内的煞气不断被催化着,从伤口异常的癒合开始,到丧心病狂……距离一千隻,而成为完完全全的妖怪已经不远了。 「诚,你来看看这个……」英一挥着手,示意要诚过去,诚愣了一会儿,便走到了英一身边,只见英一蹙眉凝思,对着方才那结界盯了半晌,忽然开口:「这结界有破绽,而且从杉泽村的魘如此紊乱来看……恐怕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那人若不是真树,恐怕就是其他心怀不轨的人了。」 诚沉思了一会儿,便大胆的再次将手靠近那水波,只见这次那水波连一点涟漪也没能浮现,反而是结界的四周开始不安的浮动着。 「这水……竟然有人性,竟然畏惧着我的力量……」诚不可思议的说着,很明显地,当诚的手掌一靠进那结界,那水波竟然有着退避的现象,没多久,那水就这么开出了一个大坑洞。 花梨瞠口结舌的看着那景象,摇了摇头说:「这、这该不会是在引我们入阽危之域吧?」 「再是危险,我也要赌上一赌,况且我……从这水上竟然能够感觉到和真树相似的气息。」诚那隻贴近水面的左手不断的颤抖着,只要再向外伸三公分左右就能触碰到水,但是从方才开始,他对那水竟然也有深深的畏惧,假若太过靠近便会被吞噬得一点也不剩。 ──那个名为久瑔的男人并没有撒谎,真树的确就在这里。 「你们退后些。」诚说道,便对着身后的其他人莞尔一笑,他食指与中指合併,嘴中又喃喃念了些什么,眼前的水牢便在一瞬间冰消气化,然而却又一缕缕的黑烟缠绕上诚的手臂,当黑烟接触到诚,却烟消云散,只留下茫然的其他人。 最先意识过来的是英一,他沉下了心,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板着一张脸静静的观察诚。 诚方才所念的咒语很明显并不是破除那结界,而是直接把结界的负面力量吸到自己身子中,别说是增加内功,与人类气场相互颠倒的煞气只会让人类步步走向魔化,而英一也感觉到了,从认识诚到现在……他身上的煞气倍盗兼行,然而英一本身也见过许多驱魔师走火入魔,最终也成为嗜血狂魔,同那些魍魎鬼魅沦入了不归路,若是驱魔师体内的煞气已经魔化一半以上,便无法阻止,这时顿抽手不再杀妖恐怕也是抽刀断水,体内的煞气反而会因为强烈的杀戮慾望而加速步向毁灭。 倘若驱魔师是个内心坚定之人,顶多外观魔化,内心却还能保有人类的七情六慾。 英一知道迟早会走上这一步,只是没想到会如此快速……或许是因为和诚最靠近的真树本身就是煞气缠绕于身,才会如此吧? 只见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一点都不像是刚吸入煞气的人。 「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诚说道,便跨步通过那腐朽的鸟居,而没多久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荒烟也蔓,所有的屋子不是倒了就是还保留着当年大火行径的痕跡,这一片愁云惨雾让大伙儿忍不住禁了声,极为诡异的更是……在村子的四周竟然还保有一个个黑黑的雕样,花梨好奇的上前探了站在十二点中方向的那座雕像,才发现那雕像两眼瞪得死大,而且身上黑黑一片片的竟然是焦炭。 那雕像的眸子若不说,简直还真人毫无二致!连那恐惧的眼神也唯妙唯肖,然而杉泽村据说早已毁灭,如今又怎么会有雕像? 那一座座雕像不是脸神茫然就是惊恐无比,要说是雕像,那与人相似相去不远的外表,要说是一尊活生生的蜡像也不为过。 顿时,明瞥了手錶一眼,才发现── 「这、这怎么可能……刚刚明明已经过了三点五十分,可是为什么时间不断的在倒退?」明疑惑的问道,与其说是猜测,更该说那语气中充满了篤定。在明踏入杉泽村的时候,他瞄了手錶一眼,当时是三点五十分,然而现在却倒退成了三点三十分,若不是手錶故障,那又该做何解释? 听完明的这番话,诚也急冲冲的拿出手机一瞧,果真……自己的手机上也是三点三十五分,明的手錶坏了,难道连自己的手机也故障了吗?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在大家茫然无措的同时,花梨伸出了手指,指向那一座座的雕像,颤抖着嘴唇说:「动……动了……刚刚……真的动了啊!」 「你……你在说笑吧?这、这东西,要不是尊雕像,瞧它的模样,又怎么可能动呢?」明半信半疑问道,却还是心养地瞅了那雕像一眼。 却怎样也没料到,那尊雕像的身子虽然僵硬,却以极度缓慢的速度移动着关节,这下四人更是哑口无言,吐吐吞吞了半天便得出了一个结论──「快跑。」没有犹豫多久,他们便抬起腿猛力的往杉泽村的深处跑,这一切也只能求速战速决,眼看这一尊尊的雕像若真活动起来,必然会是个大阻碍! 「明,你嗅得到真树的气息吗?」诚双脚健步如飞,语气中却还是带有镇定问着。 明沉思了会儿,頷首便说:「有是有,但那气息极度微弱……而且还有别的气息参杂在其中,根本无法分辨来源。」若是在一片正常的土地上,真树的煞气是可以让人在第一刻就察觉到的,然而在杉泽村这,真树的气息反而被土地本身的力量盖了过去,纵使真树身上有青草味,但是要在这花花草草开满山满谷的荒郊野外只嗅到真树一个人的气息也是不可能的。 剎那间,一股热流掠过诚的身子,他错愕回首,只见一个人型模样的东西已被祝融吞去了大半边,他焦黑的身子在火中痛苦的扭曲着,不断的拍打着身子,那火却紧咬不放,哀嚎了一阵子,那男子便不断如带,只听见他呢喃了几声,那大火便也随着他的生命消逝,奇特的反而是当大火退去后,男子原本倒下的身子慢慢的爬了起来,连原本扭曲的面孔也变成了慌张的样子,那应该是一片焦黑的面孔却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活生生的脸,那奇特的模样简直和录影带的倒带毫无二致。 不只一个人如此,方才他们所见到的木屋也一桩桩燃烧了起来,然而原本空无一人的屋子不知在何时却多出了许多的住户,可是大火也都没延续多久,那屋子便恢復平静的样子,也不见方才烧焦的痕跡。 「……时间在倒退,每到规定的时间,杉泽村就会再次上演那天所发生的事情。」花梨喃喃说着。 这就像是生前自杀的人,死后却要弥补自己的过错,每到自己自杀的时刻,便要用着相同的方式再次自杀,这也是为什么常常会有在相同的时刻,看见一样的人重复跳轨或是跳楼的世界,甚至是树上一次吊着好几句尸体,在那晃阿晃阿的,明明都是尸体了,却还是会瞪大双眼望着你…… 英一摇了摇头,谁也不喜欢碰着这样的景象,纵使受苦的不是自己,但是眼看那些冤魂死后不得安寧、不得投胎,便觉得悲从中来,「他们……是背负着其他人的怨恨,才会落得这下场的,而且那怨恨的宿主死后铁定也是无法安息,才会将整个村子拖下水。」 诚只是付之于一笑,摇了摇头便说:「无论理由是什么,迁就他人就是不应该。」身为驱魔师,无论是人类的执念或是感情,他自然也是看多了,无论是赠恨或是爱这两样都是会彼此迁就的东西,其中爱当然会转恨,亦有少数恨转为爱的例子。 没有多表示些什么,诚笔直的继续向前走去,路上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干係,而他,只是直勾勾的往自己迈进的道路看着,明明从大地中传来鬼哭神号,然而诚却也不为所动,那从容不迫的模样实在令人佩服,就连见惯了枪林弹雨的英一对于眼前这一幕幕的景象亦感到骇然。倘若一个人有心之所向,想必路上的风风雨雨都能咬紧牙关撑过;倘若一个人曾经沧海,想必眼前再是震撼亦或骇人的景象都无法令他的动摇吧。 英一闔上了眼,自个儿喃喃着:「倒是人家还没迁就你,你就急着去躺那滩浑水了,呵呵……」 明则是看了诚的背影一眼,便低下了头。 ──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很不要脸呢? 明明都被诚那样温柔拒绝,到现在竟然还对这段暗恋抱有一丝期望,甚至会气真树又让诚担心,那愁眉不展的样子,无一不让明感到心疼不已,若自己有朝一日亦能获得自己所爱,必然会加倍珍惜,绝对不会让诚露出那样的神情。 曾有人说──「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虽说明并非嫋嫋婷婷的小姑娘,但是心中对一个人用情至深这点却一点也不输任何女子,虽说这落花有意,那自己倒也认了,喜欢上谁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那流水至少也从自家门前经过了,这总比萍水相逢来得好,而那逝水不过是赏上了另朵花,如此甚好,至少他不再是独自一人随波逐流。 ──可这落花却又有谁来摘取? 明瞥了花梨一眼,只见花梨亦是望着诚的背影,满脸愴然,却在转过来看明的那一瞬间露出的灿烂的微笑。 「清和时候卷红綃,端的长春春不老。」花梨这么说着,然而脸上的微笑依然存在着,「……但愿你一生都安然无恙。」那是孑然不同的笑靨,不再是灿烂,而是一种怀念,而他,从未在花梨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三点四十分,时间不再倒退而行,而是一步步的迈向「未来」。 一行人驻足于森邸的门口,那寒森森的入口令人不寒而慄,更让人毛发倒竖的便是入口的拉门上被贴满了符咒,甚至溅洒上了斑斑血跡,若不是因为那血跡呈现暗红色还完全凝固了,花梨绝对会天真的以为那只是红油漆,但方才亲眼目睹了整个村子发生的诧异事情,再怎么说服自己也都像是掩耳盗铃。 说来丢脸,明明她早已都成了骨女,这胆子倒没能往骨子里去呢! 花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忧心忡忡的模样,就怕这拉门一打开就会窜出前所未见的奇异生物往自己扑上,或是口吐奇怪的液体朝自己喷来……她也曾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一阵子当真是捏鼻仰天,就怕哪天自己会被恶臭呛死,而那阵恶臭味当真是另类的「三月不知肉味」,为什么这么讲?身上的恶臭都堪比臭鼬了,哪还吃得出肉的味道阿?一张嘴那恶臭便直直扑鼻,就怕你吃下了满口的恶臭,连肉早已滑落嘴边都毫不自觉了。 明愣了一会,便像狗儿一样的匍下身子,对着泥土嗅了两下便说:「这……真树来过,味道虽然有些淡,但是还能辨认。」 这回倒是英一目瞪口呆,称讚道:「原来狐仙和狗一样都有灵敏的嗅觉呢。」明挑了挑眉头,只觉得身子里的狐狸──白虹,似乎对于英一这番说法大有不满,大概是对那傲慢的犬神感到不快才会怒气冲冲吧! 「确实,这森邸之中传来的煞气又比整个村子的更…‥不舒服。」诚默默的頷首,便上前尝试搬动森邸的大门,然而那大门却卡得死死,一点都没有要移动的样子,拉门斜靠于墙壁上,而从旁边的斜角也能隐隐约约的看见森邸的走廊,诚将视线游移到门的符咒上,他怔愣了会,定神再瞧,才发现那门上面纷纷籍籍的符咒中,竟然自己师父──幽冥的符咒,虽说驱魔师的符咒都大同小异,但是幽冥的字跡独树一帜,就算他人想要模仿也未必一模一样,而诚从小就看着师父的符咒,自然能分辨其中不同。 莫非师父也曾经来过这地方?师父的外表看起来顶多不惑之年,不过半百,杉泽村一事发生于五十年前,然而师父是什么时候来的? 诚没有多想,便回首看了英一和花梨一眼问:「花梨,这缝隙你有办法鑽过去吗?」 花梨瞇眼瞧了那细缝一眼,便回:「若是身型小些应该是有可能,我试试看。」语落,花梨的身子发出喀嚓声响,腰际间忽然裂了开来,她的半上身和下半身连接的地方全部化为骨头,又是喀嚓的一声,上半身和下半接便告别了,花梨先是飘着上半身鑽进那细缝中,停留在原地的下半身就这么神奇的动了起来,一步步往前走想要找到细缝的入口,却因为看不见前方而撞上了墙壁,顿时细缝中的花梨也发出「哎唷」的一声,虽然断去了身子,但是却断不掉痛楚。 在其他三人的帮忙下,花梨的下半身这才顺利的也入到细缝中,花梨的上半身飘回腰际的部分,中间原本化为白骨的地方顿时又生长出了肉,将上下半身牢牢黏在一起,她转动着身子,一副大功告成的得意模样。 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的说:「她那模样真是看了一百次都无法习惯呢。」 英一忍不住噗哧一笑,靠近明的耳边细声说:「你铁定没看过她把头也拔下来的模样吧?」一听到这句话的明更是错愕的僵硬了半张脸,只剩下嘴角还在微微抽动着。 ──那种模样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到。 「花梨,你进去找找看其他的路口,如果可以便直接想办法破除掉大门吧。」诚说道,花梨嗯了一声便转身准备行动。 入到森邸的花梨环顾了四周,只见墙壁上也是血跡斑斑,她的指尖顺过那墙壁,一步步向着森邸深处走,然而浮现在她脑海的却是当年一幕幕的场景,那被大火烧掉的游廓,一切彷彿失去了他的那一日,当她再次重返火灾现场却只能倚靠着墙壁痛哭流涕。 ──「我不会后悔的,也后悔不了,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美好的结局了,你也……快些离开吧,花梨。」他这么说着,明明死亡早已降临于他,他却还是欣慰的笑着。 花梨停下了脚步,眼泪就这么潸然而下,她抹去眼泪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却还是控制不了,纵然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往事了,每当想起却还是歷歷在目,那人的一举一动,脸上悲哀的表情怎么样也挥不去,而她曾经淡忘过那人的面容,直到再次遇见明,才依稀想起那个人眉间的一丝稚气,以及那令人爱恋的五官。 顿时,她发现到走廊边竟然摆有一根长长的铁管,上面生满了锈,必然也放了段时间了,她拿起铁管,有重量些坠手,力大无穷的英一单靠这铁管应该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大门扳开了吧?花梨自信的点了点头,拿起铁管便拔起腿回到森邸的门口,接过铁管的诚先是疑惑的盯着那铁管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将铁管交付于英一。 英一无奈的笑了一下便说:「出力的事情还真的都是靠我啊?」语毕,他拿起铁管,没想到这一使劲,森邸大门口不只歪曲变形,甚至险些破个大洞,在一旁的诚和明无一不瞠口结舌,顿时觉得同样身为一个男人,自尊似乎就这么没了。 其他三人鱼贯而入,方才门被这么一扳,屋内的飞尘皆翩翩起舞,惹得明摀起了鼻子却还是不断打着喷嚏,花梨看他鼻子通红,忍不住笑说:「好像哭红了鼻子的狗儿。」 明无力的瞪了她一眼,却也无法说些什么来反驳花梨的话。 森邸的走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步行三、四分鐘便可见底,然而通行到其他路的大门是被卡死了就是扭曲得不成原型,当年大火肆虐的威力从森邸便可见一斑,顺着煞气较重的方向,没一会儿便来到了一间奇怪的房间,那门口显然特别大,诧异的却是门口上竟然还绑着无数条的锁鍊,就连贴上的符咒也明显得比森邸的大门还要多。 诚猛然的回首,四顾了一下,反应过度的样子让其他人都随之惊吓,没过多久,诚才静下心思,说:「抱歉,我只是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我也感觉到了,像被什么监视着的感觉。」英一点头说道,然而此话一出,其他人皆噤声,两眼睁得死大的盯着他瞧,「应该是那叫做久瑔的傢伙吧?」明猜测着,毕竟一个毫无干係的犬神忽然冒出来,又告诉他们真树就在杉泽村,这其中必然是有鬼,但如今也无可奈何上了贼船,难道还要跳海把事情搞到更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犬神虽然修为强大,无论如何,伤害了人类便是禁忌,管他是修行几千几万年的妖怪,总会有人来将他拿下的,想到这里,犬神这次的阴谋便显得更奇怪了,在诚看来──那个犬神只是想要煽动妖怪和人类的关係。 然而眼前的锁鍊也不是徒手就能扳开的,想着想着,英一便拿起了方才的铁管,跃跃欲试着。 英一用铁管将锁鍊的一环用力挑起,只见那锁鍊即使弯曲变形了,还是紧紧的相扣不放,锁鍊这种东西经过风吹雨打应该更为脆弱吧?就算是在室内,生锈的锁鍊也不该如此坚韧,狐疑的英一凑近一看,才发现那锁鍊竟然没有一丝生锈,而且模样还颇新。 这下子诚也发现了,便想起刚刚在门口所见到的符咒,在这扇门上亦是佈满了师父的符咒,加上这锁鍊的模样,似乎都是事后他人加装上去的。 只见弹指间,那锁鍊啪嚓的一声,一环又一环的摔落在四人的脚下,而那模样更是诧异,若是因为英一的力道而被破坏,那么锁鍊上应该会是弯曲变形的,而不是像这样子一截又一截像是散掉的模样。 四人都打了个冷颤,花梨颤抖着双唇问:「要、要进去吗……」 诚点了点头,便捏了一把冷汗,手就这么抚上了拉门,他屏气敛息,心底彷彿有千万个声音告诉他──「绝对不可以大意!」 ──最终,那迎向离别的大门还是敞开了。 《第二十八章 丑时之女 之七》 未能抓住的手 上篇 《未能抓住的手上》 丑时之女的双脚轻巧的踩在地上,身影飞扬飘落着,嘴唇煞是惨白,只见她嘴唇忽然吐出一丝丝的血,缓缓地,那血开始增加,纵横交错,不只嘴巴,就连她的整个五官都开始出血,没一会儿变血流成河,但是她脸上却没有任何一丝痛苦,只是两眼怔怔的盯着真树看,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说:「女人又是何苦为难女人?我这回倒……可以说是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终是可以魂飞魄散了。」那黝黑的长发终是变回白发苍苍、艾发衰容的模样,岁月的痕跡依然回到了她的脸上,只见她苦苦的一笑,那一层又一层的摺痕盈满的究竟是鲜血又或是泪痕,真树也无法看透。 「杉泽村的灵力因为你的关係正在减弱,你正在吸收这片土地的煞气,而再这么下去你将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当初你能进到这片土地想必也是因为身上的煞气与其相互吸引。」语落,丑时之女彷彿明白了些什么,就这么頷首,「我时间不多了,你也快些离开吧,我这副模样自然也是不想给别人看到。」她别过身子,身影开始淡化,然而神思恍惚的真树却还是不明所以的怔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既然知道横竖都是消失,你又是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和人类交换条件?」 丑时之女没有说什么,兀自站在原地,那模样煞是悲凄,方才那轮皎月此时却是被天上黑压压的乌云挡去了脸,整个屋子也在瞬间黯淡了下来。 「这世界上最悲惨的就是一个人活着,不论是人是鬼,都没人想被留下。与其被当作妖怪束缚在这,我寧愿化为人类而死,百鬼力量不是人类能够负荷的,从復身到千鹤身上的那一刻,这一切就注定要走向毁灭。」有人说生命就像筵席,又或许是一场摺子戏,戏不长但当曲终人散,又是何必强求自己留下?有人冥顽不灵,嚐到的却是苦不堪言的孤寂。落幕后的舞台则是一片漆黑,不再有闪耀的舞台灯,你只能一个人永远、永远呆愣愣的望着空无一人的观眾席,想着自己方才所演的戏,不过空有怀念罢了。 至少千鹤在最后是做了对的选择,不再牺牲那些无辜,正因为这样──情感的火烛才燃起了那微微的火苗,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察觉到自己的愚昧以及过错是多么可贵的事情呢。 真树苦苦一笑,转过了身子便迈起了脚步离去,没有任何人想要被他人窥见自己狼狈的模样,这点真树也不例外,从自己变成怪物的模样屡屡出现在诚的面前,他总是无法接受自己用了最难堪的模样出现在诚的面前。 如今换作他人狼狈也好心的下了「逐客令」,他自己也该摸摸鼻子离去吧! 当真树离开那房间的剎那,月光又是探出了它的头,它眼如秋水,注视着丑时之女的身影,那温暖的柔光照在她身子上,而她却也暖暖一笑,那嫣然一笑的模样也彷彿回应着月光。 真树趔趔趄趄走过森邸昏暗的长廊,然而他确实也开始感觉到身体内盈满了煞气,没走多久他便倚靠着墙壁,稍微调整了紊乱气息,这才重新出发,然而他的脚却是不自觉的颤抖着,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身子冷的异常,体内的血液彷彿也凝固了,他整个人就像是座大冰雕,僵硬而不自然的愣在原地。 他想起了诚,想起了那些朋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不是极限,只要双脚还有力气能够跨出一步,他就会走下去,然而自己的身体却像在作对,当他迈出下一步的同时,整隻脚便刺痛的使他一个踉蹌身子就这么横躺在老旧的木头地板上,整张脸因疼痛而扭曲着。 他想起了海座头,想起了当时因为崩溃、无法自拔而像个哭闹的婴孩躺在路中央耍赖着,当时是侥倖有了给自己点了路,这次眼前所见的是真的只有黑暗,不会再有那道光芒,每次总是说着:「不会轻言放弃。」但是到了紧要关头却还是觉得精疲力竭,这世界上又是需要何等的雄心壮志才能将一身的包袱一一扛起,走向终点呢?又是谁不会累、不会埋怨这一切呢?真树只觉得讽刺,既然活着是如此痛苦,人类却还是为了待在这世界努力挣扎着,有些是为了名利以及富裕,却也有些人是因为身边有深爱的人,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拾起散落一地的包袱。 ──那指引者不是谁,便是自己的意念。 真树用手抹了抹嘴角,撑起了身子又向前了几步,这一次一不做二不休,当时都一意孤行来到杉泽村了,倘若在这地上打滚简直是在打自己的脸! 「我倒要看看你可以坚持到何时。」那冰冷的声音彷彿静夜中唯一的声息,然而却狠狠的贯穿了真树的思绪,他向前一看,才发现那银白色头发的久瑔藏不住眉间的凛然之气,两眼就这么死巴巴的瞪着真树。 真树下意识的移开眼神,不愿那藐视的神情对视,两眼随意找了一个角落便盯着那儿看,嘴里说着:「我相信你要给我看的真相不只是这些,但是比起这些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恕不奉陪。」 只见久瑔面带讥誚,歪了歪头,装了个傻便问:「你以为……你还有哪里可去?」那语气说是疑问也不是,久瑔便是这样的人,用上了疑问句,字句间透露出的却是满满的威胁,真树却没说什么,逕自掠过了久瑔的身边,久瑔见他颤颤巍巍的模样便知他心里依然有些动摇,便接着说:「不错,我刚刚问了银佑一句话,想必我问了些什么……你是知道的吧?」 真树虽然知道久瑔说起这番话绝对有所翼谋,却还是忍不住回首过去,静静的听着他吐露出残忍的一字一句,每一句彷彿都狠狠的敲击在他心上,让他不能不在意,而从来自杉泽村后他便也没能再见着银佑的身影,这些更是忧心忡忡,急着想要问到祂的来龙去脉。 顿时真树觉得自己火气有些涌上,气冲冲的一破口便问:「你到底问了些么……?」当见着了真树疾首蹙额的样子,久瑔便满脸得意,彷彿自己钓起了一尾大鱼而自鸣得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说:「人和妖怪,你选择哪边呢?」 真树圆了双眼,忽然觉得诧异,虽然银佑是个半妖,但照理说祂应该是想要与妖怪站在同一阵线的,久瑔又怎么会问银佑这问题呢?说起来确实也奇怪,一开始自己差点成为银佑的腹中物,却意外的死里逃生,之后银又不只将自己视为主人,甚至多次捨命相救,原本以为那大猫只是心藏善良,但是这样的猫又实在没有理由在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百鬼之王身边当左右手,更是没有理由帮助真树,他大可当个怪物率性而为。 「他回了我一句话:『兵者,轨道也。』只知道长驱而入,不会转弯的人是会失败的,但无论拐了几个弯,绕过几条路,这路就只通一条,我这么说的意思……你懂吗?想必你也不是愚昧之人吧。」这回答倒是婉转,就连久瑔听到的那一剎那也露出了一抹笑靨,他知道银佑这下是清楚自己的把戏了,才不会爽快的将心里的话全部老实道出。 听到那句话的真树睁大了双眼,便步步向后退去,「……卑鄙。」 说着找寻「真相」的久瑔只是将真相当作一个恍子,真正的目的就是让真树将自己推入火坑,利用了真树执迷不悟,心念动摇这点,他成功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打从一开始,答案就只有一个──「妖怪。」 久瑔一脸自信的点了点头又说:「我自然也不是笨蛋,当你的煞气与杉择村融合的时候,我同样也会受到诅咒的牵连而无法离开村子,我自然也是可以趁现在灵力弱去的时候离开,如此一来却也不是我的目的,眼下的情况对你亦是危如累软,放任你在此最后终是会和煞气融合,这是你无法控制的,但是我这儿倒是有个方法可以挽救这一切……」 陷阱,又是陷阱,这一道道的陷阱固然是明明白白的摊在他的眼前,然而眼下这如履薄冰的状况,就怕是哪隻脚踩错了步骤,便要「人沉大海」,真树也不敢狂妄,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久瑔看,他知道在这样拖下去吃亏的是自己,往前踏这一步吃亏的或许又是自己!但是眼下的状况又是奈何?只有两种选择,坐以待毙或是赌上一赌了。 真树喉间咽下一口唾沫,四肢不断的僵硬、发冷着,便吐吐吞吞的说:「你所谓的方法莫非是……释放风太的灵魂?」 久瑔脸上难藏惊喜之色,便不断抚掌称好,说:「看来你对杉择村的事情心里早有个底了,不错、当真不错!正是这样,那个少年的灵魂在完全觉醒之后便回到了村子,将这里杀得片甲不留,只可惜他自己也消耗了过多的灵力,就像你现在一样……和杉择村的煞气开始融合,当年杉择村也因为发生如此大的动盪,造就了土地的灵力也下降,正是因为这样那些生还的人才得以逃离。他用了最后一丝的力气,将所有的亡魂都束缚于此地,自己更是无法灰飞湮灭得永远忍受疼痛,因此变得暴戾恣睢。不料有日一个盲眼的驱魔师来到此地将他封印住,从此杉择村的封印才弱化了些,而那少年也被封印于黑暗中,直到你到来的这一天,真树。」此话一落,久瑔便用他的食指指向真树的眉心,那冰冷的触感彷彿能够穿透人的身子,冷得真树唇寒齿颤,「而你……更是有趣,本身煞气已经满溢出来了,丧心病狂的那一天却没有到来,然而那些附于你身上的煞气更是催化融合,只要稍微释放出煞气,便会影响整个村子。」 「既然风太都被封印了,为什么要释放他的灵魂才是解决的方法?」他不解,照理说当风太被解除封印的时候才更是杉择村土地的力量再次完全復甦的时候。 久瑔双眼微瞇,「风太的灵魂得不到救赎,他的愿望也是安息,当封印解除的同时,他便也会安息……到那时候杉择村这片土地的灵力也会崩解,你也就毋须担心身体中的煞气会与其融合。」 真树头痛得无法理性思考,便轻揉了眉心,这一揉才发现自己的眼窝竟然正滴出浓浓的鲜血,才意识到这一切越来越紧迫,他怔了一会儿,便轻声说:「……带我去风太被封印的地方。」 久瑔嘴角残忍的吐出了一抹笑靨,那笑容比夜中发着青光的猫瞳更加锐利,彷彿可以贯穿一切真相。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实在得跟大家说声抱歉由于六要上课所以整个6,7没能更文所以才拖到一来处理而且只有一半...下半部在这星期会处理完毕 在这里说声抱歉^^" 《第二十八章 丑时之女 之七》未能抓住的手 下 房间内幽暗不见光,然而从栏杆洒进的月光亦是可以让人看清房间的模样,那房间比起森邸任何一间房间都来得大,房间并不宽,反而是长不见底,地板也是木头製造,那老旧的地板一块又一块,此起彼落,之中不是有破了洞的,要不就是隆起了好大一块,要是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凹槽绊倒,然而长廊的两边虽然光靠月光也是足矣,但是两旁仍然摆放了好几座烛台,经过时间的摧残,那些烛台都歪歪斜斜的,要不就是连蜡烛都不见踪影,留下一座孤独的底盘。 真树停下了脚步,总觉得这地方令他印象有些深刻,他沉思了会儿,便看向久瑔的背影,再看向眼前那道无底的长廊,脑子中忽然窜起些什么── 『谁来……拜託谁来……救救我阿……救救我……千鹤姊姊──!』 倏地,真树感觉到原本冰冷的肌肤渐渐的发烫,直到开始成为一种让人痛苦的烧灼感,他紧闭双眼感觉到那痛楚仿若鑽进肌肤中,狠狠的火烤着自己的「内部」,五内如焚,他双脚没站稳就这么跌在地上,前方的久瑔回首看了他一眼,暗忖了句:「不愧是带有相同煞气的百鬼之王,连彼此的存在都能感觉的到……」煞气会互相牵引,就像真树和杉择村的煞气互相融合一样,这杉泽村中自然也是存有当年风太的煞气,因此透过煞气,带有相同煞气的真树亦能感受的风太的力量,甚至是他的记忆。 他看着真树不断颤抖的模样,忽然走向他,大掌往他头顶一拍,真树混沌的双眸却也在一瞬间明亮起来,原本紧紧掐着自己手臂的指间也松了下来,嘴里囁囁嚅嚅着:「火烧……森邸……不、不对,我不是风太……」 久瑔见真树脸上有些恐惧,便说:「你的煞气正在增加,若有不慎恐怕是要丧心病狂。」 真数不语,顰眉低守着地板上,似乎对于方才所见还心有馀悸,处于身心交瘁状态下的真树,此时的意念更是薄弱,稍有负面的能量靠近多半会失去理智,若不是有人在身旁提点,只怕是要走火入魔…… 久瑔抿嘴一笑,而他知道要让这少年丧心病狂其实并不难,但那却也不是他最终的目的,于是他摇了摇头便继续引领着真树前往封印之地。 长廊的底端迎接而来的又是一道被绑上锁链的门,这门上亦是无处不贴满了符咒,然而门上多了喷溅的血跡却更添增了一份毛骨悚然,对于煞气极其敏感的真树在一靠近那门的同时却也感觉到一股强势的压迫感,彷彿自己的颈间正被人紧紧的掐住,每一吸气、吐气都比平常来得紊乱许多,甚至越来越急促。 久瑔在门口停了下来,回首便问:「我相信你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佈局,或许你真的是无路可走了,但是你愿意跳到这陷阱中的原因应该不单单只是绝望吧……」 只见真树怔愣了一会儿,嘴角竟然浮起一丝冷笑,用着低沉的嗓子说:「你也是人类口中所说的『妖怪』吧,即便是神也是一样的,同样身为妖怪应该都能理解永远只能是一个人的痛苦吧?只因为我们不死不老,甚至被视为异类。」真树乜了久瑔一眼,便想起了丑时之女的话──这世界上最悲惨的就是一个人活着,不论是人是鬼,都没人想被留下。 ──反正横竖都死不了,也已经是个怪物,那不如就尽自己的全力想想自己能替他人做些什么吧,如果今天自己的愚昧之举或是一时的衝动害了自己,反而帮助了其他落难的人,他也觉得无所谓,只是打从内心发出的惻隐之心让他无法作壁上观,即使这是什么诡局也一样,他也答应过佳奈她们会尽全力的,即使被丑时之女警告了,他也甘愿当个横衝直撞的傻子。 「而你的煞气也有一半早已与杉泽村融合,必然是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吧?」久瑔思忖,那双锋利的眼睛不只是看上去锐不可挡,他确实也是能够看穿真树的心思,连口中吐出的语言也是一针见血。 真树不语,有人说活得久就跟老狐狸一样,而久瑔正是那口蜜腹剑,表面总能将话说得天花乱坠,私底下却是步步细心策划的人,这样的角色恐怕只能用步步为营这方法对待了!但现在,就连真树小心翼翼的不想露出马脚,在久瑔面前却还是什么都藏不住。 「不想危害人类……你是想说这也是妖怪的本性?」久瑔暗示着。 「不,这是人的本性。」真树莞尔。 久瑔轻笑,袖子向侧一挥,门上的锁链也一一落下,那银白色的头发也随之起舞,堪比夜中的月亮,甚至更为剔透,让真树產生了走在自己前方的是银佑的幻觉,「莫要再被煞气影响。」久瑔语气冷漠依然,真树吃力的咬着嘴唇,紧紧尾随其后。 门后的房间更为隐密,整间房间都被贴满了符咒,而且连个窗子都没有,几十年来房间中早已长满了霉菌以及青苔,久瑔左掌散发着月白微光,房间内只有这道微弱的光源,却足以让人分清方位,特别引人注意的便是房间中间那一座外观奇特的神坛,神坛两旁尽是符咒,甚至还有些法器,神坛的中央摆着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云青色珠子,那球上缠绕着数不清的符咒,当真树跟着久瑔一起接近那珠子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这法器中封印的正是那叫作风太的少年。」久瑔转身,两眼直勾勾的看向真树,「怨恨、孤寂、悲痛……充满了整个村子,如果你想要阻止自己体内的煞气与村子融合,那么就试着解放风太的灵魂吧。」此话一落,那珠子的光芒竟然从原本黯淡的模样渐渐转为明亮,诡异的却是那珠子正嗡嗡作响,彷彿滴咕些什么。 『汝负我命……经百千劫……常在生死……常在缠缚……』那声音十分微弱,然而真树却也听得出来这珠子所说的话和千鹤说的一模一样,甚至和杉泽村那些排在河流旁等着被火焚烧的死人毫无二致,这村子确实被风太的怨气影响了。 ──你辜负了我的期待与恩情,这是我一生中註定的命运,因为那是我过去生亏欠你的,这辈子就只好还债了,因为这样的因缘,经过百千劫都常在生死六道轮回里,你对我的怜爱,我对你的不捨,因为这样的恩爱因缘,所以百千劫都是这样的重蹈覆辙,互相牵绊。 听闻这句话的久瑔露出不好色的神情,口中却只是淡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呵呵,是多么残忍却又是多么安慰人?」 真树愣了许久,只觉得有什么酸楚楚的溜上心头,他略懂那话的意思,所谓一报还一报,以是因缘,业果相续,今日你怎么对待他人也休想自己日后会有好日子过,即便今世不然,下一世也不得好过。 到头来是得是失,无可奈何却也能说是患得患失,到头来是福又是祸一切都不能强求,人与人之间本是互相牵绊互相影响,要乐观的说「顺天而为」那也只能说是过分消极,有些东西挣不上,难道就真的成天守株待兔,什么也不做却妄想着那东西终有一日会落入自己手中? 久瑔又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脸上一阵悵然,便说:「求而不得,便要更努力、更迈力的去求取……」 真树看着自己的手掌这也发出了青白微光,盯着自己手中的光半晌,便清楚眼前的风太想要求取些什么…… 剎那间,方才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真树下意识的回首过去,却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那人上气不接上气,步调甚为凌乱,一看到真树便露出担忧又欣喜的神情,开口大喊:「真树──!」后方跟上的那几人亦是气喘如牛,一个个看到真树后便也展露出笑顏,他们就这么面面相覷,真树反而是蹙眉,很是疑惑地开口:「诚……你们究竟是从何得知我在这里的?」 身体中的气息开始紊乱,原本稍微感到温暖的身子却又变得更加冰冷,他知道煞气又因为自己心念而被催化。 ──不想再失去理智。 花梨奔跑上前,经过英一的时后甚至擦过了他的手,英一伸手想要将衝动的花梨揽回自己身边却为时已晚,花梨一边跑着一边大喊:「是一个叫做久瑔的犬神告诉我们的,这一切都是骗局,快跟我们回去吧!」然而当真树听到久瑔这两字的同时,他吃惊的再次回首想要看身后久瑔的神情,只见当他头回到一半的同时,有什么东西狠狠的往他的腹部穿刺而过,他乾呕了一声,鲜血就这么喷溅在地上,视线模模糊糊的转移到自己的腹部,才发现从那儿竟然被一隻巨大的妖怪手贯穿而过,当花梨看到这一幕却是更为慌张的上前想要帮助真树,怎样也没料到那巨手一个转弯,接着从花梨的胸口穿透了过去,花梨瞪大了双眼,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只有血色在自己眼前转旋着,没一会儿便四肢无力,那巨手见状便狠狠的将她的身子甩开,便缩了回去。 啪嚓的一声,那摆在神坛上的珠子碎裂成两半,一道黑色光线就这么往真树的身子直衝而去。 「花……梨……」 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其他人都只有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然而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英一,他纵身化为一隻青色的貂,灵活的奔驰到墙壁边,转身便将花梨的身子咬住,哪怕是晚个一秒,花梨就会被甩在墙壁上而支离破碎。 诚跨步想要跑道真树的身边,却发现自己的脚下竟然被什么紧紧绑住,他仔细一看才发现绑住自己的竟然是一团黑色的煞气,那煞气灵活十分,化为锁链的模样,将诚和明紧紧的锁在原地。 真树摀着自己的腹部,从他指缝中溢出的是满满的鲜血,他嘴边亦是沾满鲜血,两眼发着血红色的光芒,一脸扭曲的说:「别过来……走,都离开……」 诚紧咬嘴唇,使劲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那束缚,却怎样也没能向前一步,可见施术者的意念有多么强大。 「再不走……都要一起死了,明……和英一,你们快阻止诚,快点──!无论如何都离开这地方!」真树原本无力的声音转为嘶吼,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愤怒的咆哮,从他身后黑暗的影子中忽然走出一个男子,那男子便是久瑔,他脸上尽是狡猾以及奸诈,彷彿在等着看这群人的好戏,一副翘足而待的模样。 英一痛苦的摇了摇头,身子化为人型,便将气若游丝的花梨紧紧抱在怀中,他吃力的看向真树,暗暗的点了个头,「明,我们……带诚离开……」 明吃惊的「咦?」了便呆愣愣的看了看英一,再转头看着满脸痛苦的诚,便滴滴咕咕的说:「可、可是……」 「别再做傻事了!已经牺牲了花梨了,现在杉泽村的煞气被催化,以及真树体内本身的煞气,这情况已经非常不乐观了……算我拜託你了,至少……至少现在要赶快带花梨走,我会想办法救她。」英一说着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明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摇身一变成了一隻银白色的大狐狸,待束缚破解之后便咬住了诚的衣领,将他往外一跩,英一也随之跟上,真树此时也无力的倒在地上,两眼恍恍惚惚的,只看到三个人往外跑去,安心的笑了之后便闔上了双眼。 久瑔眼看其他人都离去,便蹲在真树面前,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淡淡说:「风太,你感觉如何呢?」 真树抬起头,原本黑色的头发慢慢的化为橘红色,然而眼睛中带有满满的杀气,瞳孔也从原来的暗绿色变成了青绿色的模样,他紧紧蹙着眉,一副吃力的模样,便开口:「你下手还真重,要不是这个名为真树的人身体特殊,他应该早就破肚肠流而死了,不过正因为特殊……」真树抿了一下嘴唇,刻意露出了天真的笑靨说:「所以我才能运用自如,若是一般人类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煞气呢!」 久瑔愣了一下,将头微微撇开,「先让这身体休息一会儿吧,你太久没活动了。」久瑔起身想要离去,只那名为风太的少年紧紧的跩住了久瑔的衣角,满脸认真的说:「你答应过我的,对吧?一旦有身体就会和我一起报仇。」 「是的,我会尾随于主子您的。」久瑔淡淡一笑,便紧紧的握住了风太的手,说:「若不是因为这身体的主人意念过强,我也毋须下手如此狠毒,你这身子还需要多休息……别想太多了,人类和妖怪总是要有个了结的。」 那应该是沉稳、平静的脸如今却如稚童一般,风太露出了精明的笑容,不断頷首「好,一起……毁掉这美丽的世界吧!」他将头歪向一边,脸上的表情不改。 久瑔沉默着,忽然点了个头,便不语了。 ※※※ 一路上他们衝衝赶赶来到杉泽村外围,英一将花梨放在草地上,明则是忧心忡忡的坐在花梨的身边,英一紧紧的握住花梨冰冷的手,只见诚一个人满心忧虑的在月光下来回踱步,花梨瞇起了双眼,气息有些微弱,就连开口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花梨……」英一低语着,花梨微微一笑,用了点力气捏了英一的手一下,彷彿在回应他。 花梨将视线转移到上方的月光,嘴巴忽然张了开来,便温柔的说:「答应过我的话,不会忘记吧?」 ──英一,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明就交给你啦! 当时的花梨,用着嘻闹的语气如此说着,却怎样也没想到她当时是认真的,英一叹了一口气,便说:「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我不会让你死……」英一拉住花梨的手,手上忽然发出些青绿色的微光,那光一道花梨手上便成了黯淡的黝黑色,花梨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松开了英一的手说:「别试了,煞气你是没办法净化的,而且我也伤得太重了……」语落,花梨苦苦一笑,吃力的开口又说:「我、我就还有一个愿望,英一,你会答应我的对吧?」 「我想要回到百花村,我好想念我的家,好想念那些人……你可以带我回去吗?」花梨说道,而在一旁的明满脸不解,对于花梨的过去他不曾听闻过。 英一沉默不语,瞑目了会儿又睁开,彷彿在下定决心似的,「好,我带你回去。」原本苦哀哀的花梨一听到这句话便像个孩子一样露出傻呼呼的笑容,满是欣喜的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谢谢你。」但是英一却乐不起来,他依然是满脸哀愁的盯着花梨看,这眼神也让花梨渐渐的收起笑容,反是有些难过的看着英一。 这时,平復了心绪的诚也走了过来,他眼看情况不对便蹲下身子,满脸自责的看向花梨,只见花梨摇了摇头说:「不是诚的错。」 明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三人看着花梨的伤口开始扩张,甚至是流出一滴滴的血水,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却没人敢说出来,最先化解掉冰冷气氛的是英一,他开口,眼泪竟然就这么从眼眶中滑落,滴在花梨的脸颊上,抽抽噎噎的说:「对不起,如果我当时能够抓住你,你就不会这样了……」 花梨愣了一会,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刚毅的英一掉出眼泪,从认识的好几百年来的第一次……她安慰的笑了,努力的抬起手摸上英一的脸颊,替他拭去那佈满脸颊──豆大的泪珠,不知怎么的花梨自己也掉下了眼泪,笑容却还是掛在脸上。 「……又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明低下头,眼泪也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他咬住双唇告诉自己要坚强,却在看到花梨那欣慰的笑容时还是忍不住掉出更多眼泪,彷彿关不掉的水龙头,那眼泪经过眼眶,顺过脸颊,如一趟毫无终止的旅行,就这么一颗颗掉落在地面,无法停歇,在一旁的诚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眉头锁得不能再紧,他算是忍住眼泪了,却觉得全身悲痛的彷彿要散开,久久不能开口。 「英一,我永远忘不掉你……我是真的……很谢谢你愿意陪我走到这里,好久了,呵……真的、真的太久了,我忘掉很多事情了,总是你在一旁提醒我、提醒我是谁,活下去是为了什么,我才不至于忘了自己。」花梨将视线移到英一脸上,又继续说:「你告诉我,活着是为了有天再次遇到重要的人,我等着……等到了,但是他们终究不一样,我才发现原来我重要的人原来一直、一直都在我身边。」 「花梨,你别说话了……伤口会恶化的。」英一紧咬嘴唇,两隻手握住花梨的手,他低首,不敢直视花梨的脸,却还是忍不住眼眶中泪水。 「我真的好捨不得你,捨不得大家,如、如果我也就这样死去了,英一会愿意为了我而活着,而等待我吗?我好怕,我不敢想,要是死了就遇不到你们了……花梨不想变成一个人……」花梨颤抖着双唇,气息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甚至连握住英一手的力气都没有。 「别再说了,花梨……」英一亦是颤抖双手,他也怕,怕自己失去了如此重要的人,却寻不回她的踪跡,这几百年来若不是花梨,自己恐怕也是个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人。 原本只是……相遇了,一起说话、一起承受世间的痛苦、一起旅行、一起说笑,等到发现的时候也忘记了时光的流逝,只发现身旁一直有着彼此,那个对自己不离不弃,永远陪伴着自己的彼此,谁又知道在下一秒这一场梦竟然一敲及碎,碎成一片又一片,而成为一个只能名为「回忆」的碎片──洒落在人生中,走过的路都存在着回忆的碎片,直到这里,从这里开始就不再会有你的回忆了。 「明,你要加油喔……努力去争取自己想……」 还未能把话说完,花梨就疲倦的瞇起了双眼,在最后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便如睡着了,头就这么往旁倒去,那双精明的眼睛不再睁开,月光就这么洒在她的脸上。 英一喉间发出悲鸣,身子化为一隻青色大貂,便用自己的皮毛将花梨紧紧围在身子中,青貂眼睛中露出满满的悲痛,眼泪沾上花梨的脸庞,尾巴温柔的蹭了花梨的脸颊两下。 百鬼生生不息,终有一日,一个和花梨长得一模一样的骨女会再诞生,但是到那时候……那个「花梨」便会忘记一切,是一个和花梨完全不同的「人」。 明悲痛失声,趴在地板上久久不能控制,「什么花子女、鱼乾女的,我竟然那样说你,对不起……」 这是诚在遭受灭村后另外一件令他哀痛的事情,他按住自己的眉心,依然不语,脸上却是酸苦一阵。 花梨的身子慢慢的转为透明,瞬间有好几道光芒夺体而出,有几道光芒却是眷恋不捨的在英一身边徘徊了一会儿才离去,最后花梨的身形已经完全消失,只留下她习惯带在身上的手鍊,而那手鍊其实只是一片又一片凋零的花瓣,花梨生前用灵力不让那花瓣凋零,在死后法术也无法再持续,而那手鍊正是英一以前编织给花梨的,他万万也没想到花梨竟然还带在身上。 他化为人型,将手鍊拾起,怀念的看了一眼便将它收进自己的口袋中,轻轻的唤了声:「花梨。」 「我……会带你回家……所以别担心了,我也会等你的,直到再遇到你的那一天。」 黎明到来,随着太阳渐渐的升起,杉泽村的土地也发出莹白光芒,整个大地彷彿被漆上了一层油漆,就这么发光着,弹指间,有好几道蓝白色光芒顺势向上,有些细细长长的,有些则是保有人型,它们不约而同的向上升起,当到达天边时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小孩。 「杉泽村这片土地的力量消散了,那些村民也能得到救赎了……」明昂首说着,便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煞气也不见了……真树该不会也……」诚急忙的回首,往杉泽村内直奔,英一和明眼看诚向前也慌张的尾随在后。 然而当他们再次回到那屋子内的时候,只看见地板上溅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跡,以及刚刚破碎的珠子,连个人影都没能留下,诚将房间四周都看过一遍,愣了好一会,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走了。」 ──如果当时能够抓住你的手,或许此时此刻我就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自责无比了。 诚走出门外,昂首看了蔚蓝的苍穹一眼。 「我……还是第一次感觉到爱上你是多如此辛苦事情,真树。」他只是──莞尔。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在完结篇以前大家应该都看得出来一定会写到花梨的故事 所以下面两篇分为上下会是骨女传然后就要进入完结总篇了^^ 关于笼中出书的事情其实有点不平衡是有人问我说:「你为什么要出书?」 像这样的问题其实我很清楚毕竟这种书并不卖作但是我还是想说── 「因为这是我所想要的纪念。」 无论别人说什么,说我有多傻,花这笔钱去出书。 是的,我承认我是亏本的,但至少我很开心。 我出书不是为了赚钱,我写文也不是为了拿钱,根本也是拿自己少之又少的空间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满足自己,满足身边一些喜欢看书的人。 无论你或谁喜不喜欢这本书,我只是想说 一个人的努力,我不认为该用表面所看到的去评断,我写书到现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至少我都是用心尽力了。 有时候累了,烦了还是觉得必须坚持因为这对我是责任。 所以,我是真的不喜欢听到──「出书干麻?」这种话了,谢谢q_q" 《即将进入完节总篇前的FT+花梨(杀青后)的小番外》 《此为笼中鸟的一些隐藏点和看法》←想直接跳番外可以拉到下面xd" 本来预定这礼拜要出骨女传上篇的,但是因为家长日被抓去当帮手,所以把我的进度都拖长了这点真的很不好意思-//- 所以这礼拜我就想先把完结篇前所有要讲的废话都一次痛快吐出! 因为我本身很少写freetalk原本是预定要把话收录在书中可是因为成本问题所以我必须精简....到最后只剩下一页...说一下"谢谢购买此书"就见底了。 不管是谁,能看到这里我是打从心里的感动,我想──当你看完这作品应该也可以了解到我是怎么样的人,或许固执、或许偏激,是好是坏没有绝对,人生也是这样子的。 我想人生的确没有评断的依据,所有对错都是人类去设限的。 写笼中到现在,我必须说这部小说对我有很深的意义,它不只隐含我的人生观,也有我的性子在之中,是的,应该不难猜到,我的个性和真树有几分相似,靦腆、不善于表达自己,却意外是个冥顽不灵的人(笑) 我其实也讨厌真树的胆却,讨厌他的单纯,但是看下来的人或许会发现真树的性子正在改变,该说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呢?是的,没有评断标准,只有影响后面结局而已xd 一开始,我写笼中鸟就决定这是一篇虐文其实,但是到底会有怎样的发展,还是要看剧情的走向了^^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有底了(笑) 本身笼中鸟真的也是一直有在暗讽社会、暗讽人性的性质在之中,从一些微小的细节也可以看出来。 1.角色的名字 "诚"这明字当初造出时,所代表的意思其实是──「真诚」,当然这仅次于我内心暗讽的想法xd 诚真的是一个真诚的人吗?在潜藏的丑陋者中小小的揭开了他的皮毛,或许他一开始不是,但到最后他确实是对真树最真诚的人。 "明"这名字,一开始取是因为明瞭、清晰,然而明在故事中却也是那最傻的人,所以他到底哪里明瞭?或许到故是尾声可以慢慢去寻找,又或许他一直都当个傻子。 花梨这名字更是奇妙了,大家应该只听过梨花吧?这花梨又打哪来?这就是骨女传中讲到的过去了。 或许还有一个角色被遗忘了──幽冥,可曾有人听过忘川幽冥?从这地方,便也可以理解到幽冥的身世了,这点在故事中会飞快的带过(笑) 意外的事真树这名字没有任何惊喜(笑)因为我很喜欢真树这名子所以就取了(被打) 2.笼中鸟中的颠倒 其实最明显的就是真树跟诚的个性了,这暗讽于改变,又或许是潜移默化。 一开始最单纯的真树到后面不再是那抱有一线希望的男孩,反而是一开始绝望的诚慢慢的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颠倒的还有章节的名字,现在有的──「最初的谎言」、「未能抓住的手」、「你所谓的命运」这篇到后面都会出现颠倒的篇名,就是完全映衬又或许是相反的意思。 我就小小据透吧...尾声前一章的名字就是「最后的谎言」 为什么是最后?是两人心意相通,不再欺瞒吗? 这个就让大家去猜猜看吧^^ 我身边有个朋友似乎喜欢花梨,其实在他领便当后我很懊恼,毕竟他是唯一的开心鬼,但是问题就是再完节总篇本身就比较虐,开心果的存在就让他去吧…… 也有些人似乎特别喜欢银佑这隻小小猫-//-笼中鸟中狗比猫奸诈这也可以说是一种颠倒一般人想法的设计吧xd 久瑔的过去基本上也是会简略带过...倒是白儿跟银佑最后又怎么了? 我也只能说,不剧透-/- 3.人物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在每个角色背后的故事,都有他的理由都有他的情感在 真树(单独)为什么是单独?其实,这篇故中最孤寂的一直都不是诚,而是真树,相较之下诚身边有更多人,甚至是和花梨他们走得比较近,真树则就像是个擦身而过的路人,来到诚身边又离去,如此反覆。 诚(放下)一个怀有怨恨的人,他所放下的东西以及提起的东西有相对的比较量,诚放下了什么又提起了什么,这也是故事中想说的──他放下该放下的、坚持该坚持的事物,挣扎于命运中的起伏不定。 明(无悔)这不用说真的也很明显了xdd就是个重头到尾只为了一个人而存在的存在(笑) 花梨、英一(守候)花梨一直在等一着人,领便当中有说...如今她却也是守候着身边所有人一个温柔的角色,看似随便,喜欢跟朋友乱开玩笑,但在她内心中...却是一个比任何人更珍惜朋友的人,这点英一也是。(这段话其实有部分是朋友讲的xd) 还有丑时之女、海座头……其实他们都有各自的意义,这也是打笼中下来让我印象很深的事情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可以在我文字间感受到我内心所想,其实我打文章是很激动的人,就像飞鸿踏雪,白儿死掉的段落我是在半夜一边大哭一边打出来的。 你所爱的人──或许,这辈子你只想保护这个人,然而到最后你发现自己是如此无力,让他从你手中流逝而去,那种感觉真的让我把卫生纸抽空了.... 这故事中真的和人生一样,或许它过分现实,但又有谁真的会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时间与自己擦身而过,再看看自己手中失去了哪些原本应该要珍惜的人、事、物? 然而写笼中鸟这段时间下来,真的很累,我虽然热爱打文章但是当你没时间却还要榨出时间,(本人目前一天都只睡2~3hrxd)那感觉就像是要把我的精力榨乾((((这句大误 而且笼中鸟本身的元素就很奇怪又bl又恐怖的....似乎不太受到欢迎-/- 这也是我打下来很累的一个地方,难免会想听到更多声音跟回响,但是我仍然觉得自己坚持的没有错。 其实我好久次想罢工(哎! 在最后,我想说的我是真的打从心里感谢您能看到这里 打从心里感谢愿意看我小说的读者 我从来不马虎,或许会晚发文会延期发文但是我绝不马虎..啊打错字请无视(((被打 如果有任何意见跟心得都可以留言我是绝对会回的^w^ 另外关于笼中完结后其中一个番外篇是关于文化祭 从这番外角度或许也可以看出结局了不过别忘了笼中鸟是个很颠倒的东西xd"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花梨杀青后的小番外》 ──这是她的忌日,不,或许说只是杀青吧,其实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花梨将黑发扎成马尾,俏皮的模样和一般十七岁少女毫无二致,她领了今天的便当,拆开了便当盒看了里面鲜嫩多汁的菜色,说菜有菜,说肉也不缺,看得她是馋涎欲滴,等不及想赶紧回到家中享受这一顿好餐。 想起了这两年戏组内的事情,她忽然噗哧一笑,那个叫作明的少年私底下确实也很欠照顾,总是和导演为了删减戏分的事情闹得人仰马翻,而那真树……啊,私底下跟那个叫作诚的男主角也是很好的朋友,要说朋友似乎也好过头了。 最照顾自己的还是那叫作英一的大汉,想到这里花梨不禁鼻酸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心里有些不捨。 虽然不用在为了那些高难度的动作而搞得腰痠背痛、不用再被血浆淋得满身,但怎么说她就是放不下对这儿的眷恋不捨。 霎时,一道人影衝进休息室,高声大喊:「花梨──!」 花梨傻愣愣的回首,只见眼前一黑,再是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她这才发现她身子早已往后倒去── 「啊啊啊──!头、头!飞、飞出去了──!」一併衝进休息室的明慌张的叫着,没一会儿便噗哧大笑,指着英一说:「你看看你,是叫你砸她脸,不是砸掉她头啊!」 英一错愕的看着那早已飞到墙壁上的蛋糕,再看看那狼狈,头身分离的花梨,不免尷尬一笑,从后而来的诚和真树看到这一暮更是呆头呆脑的看了彼此一眼,搞了老半天才理解到发生了什么状况。 「真是的,那可是大家一起帮花梨做的蛋糕呢?」诚摇了摇头说着,口语虽然带有小小的斥责,嘴角却还是露出一抹笑靨。 真树一脸无奈道:「再做一个就是了。」 这时花梨的身子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英一见状立刻上前搀扶她,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那失去小脑而失去平衡的身子带到分离的头旁,只见花梨的头一脸兇恶的瞪着英一,口中念着:「等我把头接回去你就知道了。」 英一尷尬的掩嘴偷笑,回首看了身后的大家一眼── 「生日快乐,花梨。」 花梨的脸扭曲一阵,忍了许多还是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口中咒骂着所有的人,却还是又哭又笑着,她的向前一倾便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头,便狠狠的往英一…… ……身后砸去。 这一砸不得了,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明被打的也倒退好几步,最后撞上诚的胸口,看到这一暮的真树愣了一会儿,却难掩脸上不平衡的神情,一脸吃醋的看着诚,被这么一看的诚不好意思的扶正明的肩子。 明这下是气得脸红脖子粗,跳了跳脚,将花梨的头从地上提起,作势要丢出窗外,要不是英一出面阻止,只怕这人头一会儿又要化身为棒球,挥出一计全垒打,往遥远都市的另外一端飞去。 「既然花梨杀青了,那么今晚就到她家去喝个过癮吧!」 咳,该说是毕业呢?还是杀青……从这「绝对灵异戏组」! 花梨甜甜一笑,这才将头接回颈子上。 《骨女传──带雨梨花》花梨番外 上篇 「梨花的花语──一辈子的守候与分离,这就是我的愿望,我不如她,既没有甜美的梨窝,更别说什么带雨梨花,那种东西本来也就不适合我,我只知道这份情感就……默默放在心里吧,而我也没有遗憾。」她只是笑着,却不难看出那所谓「悲中从来」,那个少女,总是习惯用这笑靨掩盖一切红尘世事,却永远都不知道那笑容刻在她脸上是何等的悲苦,说什么没有甜美的梨窝,哭起来不如那什么「带雨梨花」,在他眼里根本没那回事,不说梨花,要说这女孩是一朵洁白的扶桑花也不为过。 ---------------------------------------------------------------- 《骨女传──带雨梨花》 春季的到来意味着百花村的繁荣以及经济的到来,步步向村内延伸,从百花谷到百花村都可见这春色旖旎,春天爬满了山谷之间,四周奼紫焉红,到此的人们要不是叹为观止,要不就是「眼花撩乱」,那花彷彿有生命了似的,好比说那杜鹃吧!它就像隔壁家的小娃儿,活蹦乱跳于草丛间,再是那花之富贵者──牡丹,它如一位妍资艳质的柔情女子,漫步于花草间,更有那孤芳自赏的水仙,整个百花村在春天便如佳丽三千的后宫,经过的人自然是难不停步,就连路过的马车也止蹄。 这样的百花村说清高是清高,说低贱也是低贱,这样的柳市花街自然也成了人们口中的「红尘」,危险又美丽。 除了百花村的花花草草,这儿的美人更可以说是国色天香,坦平整个江山或许都难再找到像这儿的地方了,要说风景醉人,美人更是让人难以自拔,百花齐放,却也是百花争艷,在这花花绿绿中唯有梨花还带有它最纯洁的白,畏畏缩缩的藏匿于花花世之中。 梨花吐了吐舌头,轻巧的踩在池中的石子上,步步生莲花,水中的涟漪只是微微的浮出,没一会便散去了,梨花这才粗暴的将沉重的身子往石子一压,嘴里不满的咕噥着:「阿阿,又到了春天,这些人烦不烦呀,每天在那啥来着……春来繁花似锦,必要好好珍惜这春天绽放的花儿,说得天花乱坠,呸呸呸还不都是堆色鬼,要不是游廓只开春季,那些色鬼怕是要天天醉生梦死了!」语落,她脚一滑,一个没站稳便一脚淹进了池子中,然而池子的水也不深,只将她的裙角打了一片湿。 另一个和梨花相似的女孩只是静静的看着调皮的妹妹嬉戏,嘴边泛起一抹温柔的笑靨,梨花看她莞尔一笑,便不满的说:「姊姊你笑什么?」 「好大个岁数了,早该嫁人啦!怎么还是如此调皮捣蛋?」姊姊莞尔,起身便来到妹妹身边,轻柔的脱下自己的衣裳,披在妹妹的身上,叮嚀:「初春还有些冷,妹妹要是不小心可会感冒的。」 妹妹抿了抿嘴唇,依然调皮道:「姊姊说的是,但在这游廓无聊得很,平日要拖地打杂……还要帮其他姊姊们做牛做马。唉,要是我个性和姊姊一样,怕是要无聊死了。」 姊姊不解的歪头,「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平常唱唱歌,弹弹琴就生活的下去,倒是上面的那些姊姊才是辛苦。」 只见这话一说,妹妹露出了复杂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吐吐吞吞了会儿才说:「花梨姊姊今年是要十七了吧?」 被糊里糊涂这么一问的姊姊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说是。 这下妹妹的脸色更是紧绷,说:「那什么……姊姊,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说好以后也要一起走下去的,姊姊这句话绝对不是盖我的吧?」 姊姊没想太多,只觉得今天的梨花妹妹有些奇怪,看了她那不安的眼神,姊姊叹了一口气便说:「当然的,姊姊哪时盖过你了?再说……」她别过脸,看了身后的房间一眼,她很清楚这里是游廓,不是一个唱唱跳跳就能安然生活一辈子的地方,「况且我们都只是笼中鸟,又还有哪里可以去呢……」笼中鸟──飞不出笼子的鸟儿,同样说出了艺妓失去自由的悲伤,这是打从一出生就注定的事实。 「只要是和姊姊在一起我都没关係的。」梨花说着说着便吐出了舌头。 姊姊反而是沉下了脸,用着复杂的神情看着梨花,那没多久便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或许真是这样……吧。」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对于眼前那笑脸盈人的梨花感到厌恶,明明她是在这风尘骯脏中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与其说是两人在挣扎,花梨更觉得快被这尘世淹没的是自己,为什么梨花到现在还能露出那样的笑容看待一切?好像一切都与她毫无干係…… 这一切从起跑点就是不平等的,是比什么都更讽刺的,她们来自于同个父母,却成了截然不同的人,说难听点,这两个来自同个厂商的商品不断被比较,而劣质的花梨是个打从出生就注定成为瑕疵品的存在。 算命师说她命中带煞,命中皆是大兇,这生注定是要如断梗流萍,无处归翔,寡亲、情缘,算命师的一句话让她成了花梨,自幼就是被认定不长寿、没有希望的孩子,也因为这样所以遭到家族成员的漠视,原本准备好要给女儿取名「梨花」这名字,却因为这美好的名字用在这扫把星身上太过浪费,而梨花这名字便被父母颠倒了过来,成了花梨。 她是不存在的存在,没有人会为她回过首多看她一眼;没有人会记得她是这家中的长女,而她便是从小就身长在这样的环境下,在妹妹来到家中后这状况更是雪上加霜,家中的僕人甚至连花梨的名字都喊不出来,因为没人记得,或许也不会有那特别好心的人回过头去追问她的存在。 当冬天来临,眾人围绕梨花,有人替她端茶水、有人替她准备厚的棉被,却只有花梨还被遗忘在房间最阴冷的角落,不要说柴木了,她所用的棉被一年四季都是同一条,她所待的房间一年四季更是不曾有更替。 到了十来岁的时候,花梨的身上开始出现奇异的症状,她的肤色有时候显得有些透明,甚至能直接从皮肤看见潜藏在底下的神经以及血管,更严重的话连骨头都能看见,一开始她也为此震惊,以为自己是生了什么病了,但慢慢的她全身都能化为白骨,有时候「喀嚓」的一声,上半身和下半身就这样脱离了,她无法控制,就连她自己也常常怕得缩在角落发抖。 身边的人……没有这样的状况,至少她没见过,所以,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只是生病了……对吧?」她不安的摀着自己的双耳,请让一切都过去,请赶紧让这场恶梦过去,至少,这是她一个人的恶梦,请别让其他人看到这一切。 痛苦、万分的痛苦,当那疼痛每晚都像梦魘爬上她的床,眼窝边疼得像是被上万隻虫子啃咬,全身彷彿被细针穿刺而过,她却只能咬注嘴唇告诉自己要忍耐,即使手脚再痛、身体再冷,也绝对要将这痛苦一次次的往心里吞去。 ──为什么大家都只围绕着梨花? ──为什么我们同样是姊妹却差别如此大? 她曾经尝试对着镜子露出微笑,像梨花那般──天真烂漫的笑靨,却发现在自己脸上的不过是一阵冰冷,那酸楚楚的感觉让她无法展开笑容,无法对镜子中的自己有任何一丝好感,同样是姊妹这样颠倒的命运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偏偏不能是梨花,她又懂些什么?在那样阳光下生活的她,可从来不知道这房间里的寒冷是多让人痛苦。 「姊姊……?」一个幼小的声音从她身旁传来,她猛然一回首,才发现那纯真的双眸正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 花梨愣了一会儿,看着那拉门被梨花开出一条缝细,梨花躲在门后面看着自己的姊姊对着镜子哭泣的模样,不禁感到有些奇怪。 为什么偏偏是你?受到世人爱戴的你偏偏假装要来替我舔伤口,以为是相濡以沫,其实你所做的都只是在我伤口上撒更多的盐巴,我却还得忍痛和你说「谢谢。」因为我不如你,所以得忍受这些痛苦吗? 她是这家族中唯一记得花梨的人、唯一爱着花梨的人,却是花梨最厌恶的人,因为太过于单纯,所以才不会被身边的人左右,不会受到身边的人的影响,用着最单纯的心去爱着花梨,正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让花梨更厌恶。 谁又知道那一眼,成了姊妹俩生命牵绊的开始,虽然是一个令她又恨又爱的妹妹,却也是花梨唯一的依靠。 ※※※ 百花村在太阳斜下后更有另外一番风味,早上可说是水碧山青、人间仙境,一到晚上可是另外一种「人间仙境」,街上不随黑幕黯然失色,一盏盏灯火被点起,转瞬间,整个百花街成了灯红酒绿的柳巷花街,早晨有文人来去如影,晚上却是一个个模样颓废的男人,提着壶酒随随便便就找了间茶楼坐下,却也有少有模样文质彬彬的贵客会特地来到游廓一掷千金。 在路旁的女人皆不害臊,一个个娇着嗓子硬是把路过的酒客拖进店中,花梨频栏,两眼是痴呆的望着那些客人挨三顶五的进入店中,一想起自己即将迈入十七便闷得转了转眼珠子,大大的吐了一口气,她并不怕自己成为和那些女人一样,为了生意而鉤心斗角,甚至花样百出,只怕自己是连登上檯面都登不了,瞧自己身子这模样,虽说岁数越大她越能控制自己的力量,但总还是有疏忽的时候。 花梨转了转颈间,忽然那后颈就这么「啪──」的裂了开来,然而楼下的人皆忙着招呼眼前的客人,压根没有人会注意到模样奇异的花梨。 她一脸轻松的转了转颈子,嫌肩膀最近有些沉甸,或许是因为来到游廓后每天便被操着弹琴,一会儿又唱又跳又要能弹琴,一般茶楼的女子根本不用通「十八般武艺」,要是有一张艷丽的脸便可称的上是店内的抢手货了,偏偏游廓这种达官贵人、紈裤子弟来的地方可不是空有一张脸就能稳坐的,相对的也不是不是能通所有才艺,却长着一张平凡脸就能混过的。 说来说去那些人不就是贪美色,何必要求这么多? 花梨透过反射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要说美色自己根本也不如人,要说才艺……还是梨花擅长,自己究竟会些什么?她也不清楚,只觉得自己当初会被捡过来,甚至能在这边糊口饭吃就算万分庆幸了,而梨花笑容可掬,即使只弹弹琴、作作诗画也有人特地会为了看她而来,反倒过来自己就像是一群奼紫焉红中的……好吧,一抹胡乱涂上的潭黑色,这么说还客气了些,至少黑在之中还算显眼,祇是不惹人喜欢而已。 剎那间,楼下传来阵阵马蹄声,花梨好奇的转身将两手扣在栏杆上,仔细观察着楼下的动静,只见那马车一到游廓楼下便止步,一群下人衝衝忙忙的开啟马车的门,必恭必敬的欢迎着主人下马车,花梨拓着下巴,只觉得这场面见习惯了,走下来的几乎都是穿金带银的贵人,身后尾随着一群人,那场面偏要搞得像眾星拱月似的,但谁都清楚身边的下人也只是阿諛奉承而已,又有几个是真心的? 花梨越看越没趣,只见那马车下了一个中年男人,而男人身后跟着另外一个不过弱冠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脸上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由此可知那男子应该是初次来到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也难怪会一副不自然的模样。 那男的踌躇了会儿,便昂首一看,这视线恰巧对上花梨,也不知怎么的,花梨竟然不好意思了起来,掩了面便向后转去,那男的盯着花梨的背影半晌才随着父亲向前去,花梨这才扭扭捏捏的回过身。 花梨平復了心情,想起了方才那男子的容貌,一双眼睛、一隻鼻子以及一张嘴唇,和平常人没什么不同,但是方才那一眼却彷彿勾动了什么,让花梨有些心动,男子的模样称不上七尺男儿,亦并非鬚眉男子,反倒是一个长相秀气的男子,这么说起来……还带了点书卷气息,眉毛细长而柔和,眼珠子中带有的尽是柔情。 花梨摇了摇头,自嘲说:「不就是个男人,我又是何必……」 「姊姊!」梨花从身后的楼梯三步倂作两步的衝了上来,一看到花梨便喘了口气,紧接着说:「你怎么还在这?今天不是有位大官要来吗?」 花梨的心绪有些复杂,听梨花口中的「大官」应该就是方才下马车的那位男人吧?虽然说她对那大管不感兴趣,却还是忍不住对那他身边的男子有几分熟悉感。 没能等花梨反应,梨花逕自牵起了她的手,将她往楼下拖,口中念着:「姊姊别老是把自己关着嘛,况且姊姊你弹琴那么好听,该是要让他们欣赏欣赏便是。」 听到这番话的花梨只是苦笑,看着那拉着自己袖子的梨花。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我又怎么能跟你相比呢? 当一个人毫无自觉得在她人伤口上撒盐才真是一种可恶,自以为那是一种谦虚,其实再自私不过…… 花梨蹙眉,却知道这番话只能永远隐才在心中无法开口,明明这一切的关係能在一句话能让这一切毁于一旦,但她就是做不到,或许是对于这妹妹还有些怜爱在。 梨花又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姊姊难道不会令她丢脸?还是说…… ──自己只是被利用为完美品身旁的陪衬? 不安的思绪涌上心头,她抿着嘴唇,将视线瞥去不再看向梨花。 「姊姊?」梨花回首,看着自己姊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唤了她一声,只见花梨神色恍惚,隔了没多久,身子小幅度的跳动了一下,便疑惑的望向梨花,嘴唇张了一会儿才问:「怎么了吗?」梨花不满的噘起嘴,便拉开了眼前的门抱怨道:「姊姊最近总是想事情想得出神,这样可不行……对了,还有些时间我赶紧替姊姊补个妆吧!」 花梨愣了一下,淡淡的露出笑靨便頷首说好。 面对镜子,梳发者的指间从发丝顺滑而过,一次又一次,她脸上写满怀念,那人的秀发是如此柔顺,然而那人却不懂得加以利用,总是不懂如何加以打理自己,梨花思索了一会儿便替花梨包起了头,顺势就在后方梳了个双刀髻,前方则将花梨的瀏海放下,另外盘起了一搓长发留在花梨的肩子上,花梨面色黯然,看着镜中的自己怎样就是觉得不自在,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像其他佳丽一样能在脸上涂涂抹抹。 梨花在指间沾上了点晕红,如梅花的花瓣,轻轻点缀在花梨的嘴唇上,这下梨花更是满意的笑了。 「姊姊你看这样可好?」梨花问道。 而花梨则还是愁着一张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是苦苦一笑。 「妹妹真是用心良苦,可我实在不适合这些东西,弄在我身上实在……暴殄天物。」 梨花有些愤怒,摇了摇头便说:「姊姊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抹起来只能说是浓妆艷裹,但是一个个都是那模样,倒是姊姊你看起来非常有自己的味道……非常成熟。」梨花笑着,便拉起花梨的身子,说:「去吧,让大家看看你的模样,你绝对是比你自己想的更加漂亮的。」 花梨当下怔愣了会,没多久便用袖子拂在脸颊上,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便努力的点了点头。 ※※※ 游廓的女子一个个螓首蛾眉,更是能歌善舞,游廓的大厅同时聚集了「三千佳丽」载歌载舞的场景让坐在一旁──那模样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断抚掌称好,在一旁较为年轻的男子仿若出了神,眼前万紫千红一到他眼中全转为一片茫然,这一出神是令他被父亲打了一拳,口中怒斥:「蠢猴儿,你可不懂什么叫做国色天香吧?」 只见他儿子脸上更是疑惑一阵,没多久便低下声说:「这……不对,那什么话来着,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与其看这啥……酒池肉林?我倒更想枕经籍书。」男子说得很是无奈,一下子便苦苦笑了,还呆头呆脑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杓。 他父亲挑起一边眉,便挥了挥手说:「成天只知道书、书、书……你看那些读了书的人还不都有一半成了路旁的冻死骨?」 那男子一脸茫然,顺之嘿然一笑,便说:「这、这……读书,做学问嘛!再说,哥哥姊姊们一个个也不是娶了千金就是嫁入豪门世家,我又怕什么呢?」那男子想法天真,虽然单纯了过头,但却远比杞人忧天的性子好,他的说法其实也不全然错误,只是看轻了这红尘。 他父亲轻叹了一声,一副拿他这儿子无可奈何的模样,「诗书或许能寻你开心,但是男还孩像到你这年纪早就娶妻了。」 男子揪起一张酸脸,理直气壮道:「女人很难懂的,还是诗书好……翻来翻去就那样,不会有改变,那什么……父亲你也说过吧──『女人心,海底针』,看到妈每次在家对你河东狮……」 父亲看这猴儿哪壶不提提哪壶,情急之下便连忙摀住了他的嘴,那猴儿挣扎着身子,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罢了,你这蠢猴儿若是不喜欢这种场面,不妨去外头散散心吧?」 男子忽然欣然跳起,对着身旁的游女招了招手,这一招惹得那女人眉飞色舞的走了过来,一边走还摇摆着婀娜的身子,以为今天是哪颗幸运星砸了下来,上流的公子竟然会指名到自己,带着温柔的笑靨,她走到那男子身边,开口便问:「这位公子,有事吗?」那男子模样更是乐不可支,一开口便问:「你们这儿可有书斋?」 那游女一听到这话,脸是瞬间黯淡了下来,说:「有是有,但是收藏的书不多,公子有兴趣?」 男子欣喜若狂的点头,「务必带我去看看。」 那游女知道百花村向来有诸多文人前来,谁又知道一个高官的儿子偏偏就是那不好女色,以前见过许多大官的儿子比起父亲更是恋酒迷花,这公子怎么说起书来就乐以忘忧?看来要巴结眼前这公子应该是不太可能了,游女叹了一口气便引领男子往楼上去,比起游廓的楼下,楼上反倒显得寧静许多,楼下不光是女子,就连佈置都是千红万紫,楼上则用檜木建构而成,墙壁上顶多刻些雕花装饰,模样可说是古色古香。 游女将男子带到房间,一进去便是汗牛充栋,说什么藏书不丰富,眼前这些书对他已是足矣,男子开心的跳起脚,回首便对着身后的游女说了声谢谢,便连一眼都捨不得看人家了,游女见状只好无奈的离去。 「这、这……本是敕撰和歌集吧?」 「还有这……风姿花传,嘿嘿!果、果然不枉这趟啊!」男子拿起了书,将其视为珍宝,翻了又翻,甚至有好几段即使闔上了书也能一字不漏的背出,没一会儿功夫,所有的书便散落了一地,而那男子所能坐下的地方便如海岸上的小岛,孤零零的佇立于大海之上。 谁知道这时一名女子走了进来,看到眼前这片混乱便花容失色,一脸不解的看着坐在书中间,浑然忘我的男子。 女子怔愣了一下,犹豫了半晌,便滴滴咕咕了声:「这位……公子?」那公子兀自无法自拔,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书,仿若那书便是他的命,便视书以外的东西为生外间事,一旦被夺去便会痛不欲生。 女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横跨那「大西洋」横跨那男子与世界的隔阂,就这么逕自向前走去,一把拍在男子的肩膀上,男子这才「呜啊」的一声,书往旁边一拋,两眼吃惊的看着那女子,平息了些后才说:「你、你、你……哎!怎么跟女鬼一样站在别人身后连声音都不发出阿,这样可会吓死人的阿!」 女子眉头一蹙,盯着那男人的脸半晌,看得出神,男子「啊?」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这下男子才看清女子的面貌,女子相貌斯文,梳着淡雅的发型,就连带上的发簪也简单朴素,在女子身上却别有一番韵味,和楼下那些千娇百媚的游女大有不同,那女子亦是两眼直直的盯着自己瞧,这面面相覷惹得他脸上一阵羞红,便转过头说:「你、你怎就这样看着人家连半句话也不说?」 女子这才恢復神思,摇了摇头便说:「没什么……公子您,为什么会在书房中呢?」 「我同我父亲来此,但那些歌啊、舞的实在让我感到索然无味,我这人就是喜欢看书,转着、转着就到这来了。」 女子思索了一下便说:「真是少见呢,不过百花村也是个文人聚集之地,你似乎比较适合早上前来。」女子说着说着便从书堆中翻出一本书,就这么顺着墙壁坐了下来,男子这才觉得奇怪,方才他父亲不是要大娘让所有的游女都聚集到楼下吗?怎么这女子还悠哉悠哉的坐在自己身旁鑽研书籍,他不免忍不住过问:「你怎么没跟其他游女在楼下呢?」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摇头便说:「说起来失礼,但我在这本来就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面,总觉得不太适合……自己。」她从对面的镜子中看到自己上了淡妆、包起头发的模样,却怎样也不习惯,虽然自己的妹妹推推搡搡要自己跟着大家一起下去,但她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难得将自己打理得体面些,也没有人会正视她一眼,久而久之,自然也养成有事没事都在书房中捱过的日子。 男子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些黯然,忽然觉得有些抱歉,反而觉得自己问错了话,改话便说:「那个……我叫草野叶一……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子眨了眨眼,对着男子莞尔便说:「花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短暂的休息 是写完骨女上下传后我可能会休息一阵子短则一个礼拜长则一个月以上 其实是要看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定最近睡眠已经不太足了恐怕是没时间执笔xd 骨女传这篇恐怕之后会列入下本的字数预算范围内 目前上本预定还剩下六本,(拖延了一下大约10月中会出)有要买的人留言或是加我fb便可^^ 在骨女传休息的这阵子我有考虑开新坑 不过那就不会定更了 各位祝段考顺利! 《实体书最后订购》 《请注意,这是最后的订购喔=d!》 这礼拜校了好几天的稿,眼睛已经花了-/- 昨天也是三点睡到五点,再起来继续弄(抚额) 目前排版的那一章还会有更动,因为想要把它加得更丰富些! 下礼拜我就要把单子送出去了,任何还想要实体书的人可以加我fb或是直接在这边留言,不方便的话我便会给您fb以外的联络方式!^^ 错过这次之后的订购,之后可能只会留下几本,那几本卖完后恕不再印 这次贴的是编排以及封面,当然这封面不是全部,想要看到封面全部面貌的人就要订书囉=d! 里面包括楔子~海座头+番外飞鸿踏雪以及小吠的freetalk。 一本的定价是270,书中有319页、十三万七千多字。 封面则是请miso绘製的^^ 另外有想要在书上签名的人要跟吠仔说一声=d! 至于签在哪,要、要签在您身上我也是不介意的(不是) 看各位希望签在哪里,若是没有声明我便会直接签在留白页 若是住在台北可以选择面交拿书,或是宅配,运费的话可能要大家付喔! 至于地址若是不方便透露,我可以寄到各位附近7-11门市^^ 本书也不会贴上任何r18标籤,这点担忧的人还请安心=d 另外!! 如果有任何想要签名以外的留言,我也是可以替您写在书上的-//- 可以指定我写什么,或是让吠仔我自由发挥囉^w^ 有任何要求请先事先通知我喔xd! 关于花梨的骨女传以及丑时之女+整个完结总篇都会在下集和大家见面喔 更多的资料可以看吠仔的噗浪←其实是最近刚创的-//- http://www.plurk.com/lulunchi fb则是在之前就有贴了^w^ 《骨女传──带雨梨花》花梨番外 中篇 《骨女传中》 即便到了深夜,百花村依然是一片灯火辉煌,但却明显比早些安静,花梨倚靠着木製壁橱,手上把玩着一颗彩色的纸球花,没一会儿便兴致索然的将纸球花往旁一丢,整个人蜷起身子,望着眼前的窗口,她有说不尽的哀伤,却在想起那叫做叶一的男子时不禁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那男人果然很有趣,竟然把书当作宝贝一样捧在胸口怎样也不捨离去,在最后要不是这儿的老闆愿意将书借给他,他恐怕会是手不释卷,不如在书房打个地舖便待上几夜几日吧? 房间内明明有一座烛台,花梨却连火都不想点上,房间内除了窗外的光源,再无其他,花梨的双眼也只是幽幽的盯着窗外瞧,没一便会像失了神,一手拍乱了头发,直接将插在发髻上的簪子拔掉,整个人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倚在墙角,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皮肤像是被什么贯穿,疼得她咬紧嘴唇,看着自己的肌肤上一道又一道的血管开始浮上来,然而没多久之后,那隻手竟然被侵蚀得只剩下白骨,她这才吐了一口气,身子随着体力不支而瘫软。 霎时,窗口一道青光倏地闪了进来,祂拂过花梨的手背,轻轻的靠在花梨身上,花梨无力的瞅了祂一眼,便说:「真是,每次这狼狈的模样都会被你瞧见……」 那道光线化为一隻青绿色的小貂,青貂的尾巴轻轻拍再花梨的腿上,便说:「你气脉一紊乱方可知,居于这附近的百鬼也只有你我了,谁叫这地方……与人类是如此相近呢?」青貂讽刺的笑着,话中却有说不尽的无奈。 花梨抓着自己的手腕,冷汗直流,她的身子虚弱的从墙壁上滑落,嘴中却直直喃着:「也没什么,只是还不能完全控制罢了……」 青貂不语,看着那名为花梨的女孩脸上一阵铁青,再看看她的肌肤以及骨肉分分合合、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亦是万分痛苦,祂曾经经歷过这些,所以祂能理解,即使到现在祂也不能完全自由的在人型与貂之间切换自如,无论是心灵还是生理上都得承受比一般妖怪大的痛苦,这就是半妖的可悲之处,在体内妖怪的本能以及人类的意识甚至会互相摩擦,只要一发作便要人痛苦至极。 青貂的名字叫做英一,母亲是人类,父亲却是隻风生兽,从小他的身子上就会长出奇异的青毛,甚至有时一条青绿色的尾巴就这么溜了出来,因此英一从小就被母亲关在家中,每到满月便会化为一隻青貂而无法控制,妖怪本身就比人类长寿,即便只是半夜也能得妖怪一半以上的寿命,当英一的母亲早成了白发苍顏时,英一却还是当年那翩翩少年。 ──最孤独的绝对是那些无辜而被留下的人。 岁月如长河永无止境,又还会记得自己踩过几把土?当再次驀然回首,沧海却也成桑田,唯读自己的容顏依稀还是那少年,而身边的人便一一去了,在这漫长的生命中,人们的性命犹如夜空中的烟火,即便闪得再亮、再饗,不过曇花一现,下一个烟火还是会到来,也是会殞落。 每到满月便要承受一次痛苦,慢慢的英一也习惯了,却在看到花梨的时候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要说当年,却又是多久以前呢? 英一化为人型,眨着眼睛看向那痛苦的花梨,却只能淡道:「一切都会过去的,加油。」 花梨是之所以平常能够维持人型正是因为她妖化不达一半,血液中人类的基因居多,造成这原因的是因为隔代遗传,花梨的母亲并不是骨女,祖先中却有一个曾经是骨女的半妖。 正因为如此,那女孩身子中的人类意识也更为顽强,恐怕不只满月,日日皆是煎熬。 花梨的肉如泡沫般开始在骨头上一块块的蹦出,她一脸嫌恶的看着自己的手,不久后那隻原本还是白骨的手终于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样,花梨这才气喘吁吁的瘫着身子,满头大汗的躺在地板上,不断傻笑说:「真是看了几次都无法习惯呢。」 每当那女孩露出这样的傻笑,英一就知道她想掩饰些什么,或许是那份一直埋在心中的悲伤──其他人无法理解的伤痛,与其看到她嚎啕大哭,英一也不愿意看到那女孩这样将泪水全部聚集于心中,直到有一日因为压抑过度而被吞没,他并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英一苦苦一笑,拍了拍花梨的头说:「这也不是你愿意的,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 花梨落寞的看了英一一眼,直挑了英一的语病就问:「你说的多久究竟是多久呢?」 英一愣了一会儿,没多久便露出一抹笑靨说:「难道你也会害怕时间的流逝?」花梨不语,两眼走神,彷彿正思考着什么,却又摇了摇头一副反驳自己想法的模样,英一这下是看得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当你身边有心爱的东西时或许……会吧?」想是个天真的顽童,那原本应该温柔的双瞳露出了几分稚气,脸上表情有些不解的頷首着。 英一听这话是抿住了嘴唇,笑了笑便问:「那你呢,这些日子以来找到心爱的人了吗?」 被这么一问的花梨忽然撑大了双眼,先是张嘴,再是满脸胀红的摀住了嘴巴,那晕红以及羞涩爬上脸的模样简直一目瞭然,即使花梨不多说,那烟视媚行的模样也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对方是怎样的人呢?」 被这么一问的花梨却只是呆愣愣的望着前方,却露出了愴然的神情,呢喃了句:「我也不知道呢……似乎是个很傻的呆瓜,而且只要一看起书来就会露出很认真的眼神,嗯……总、总之我只是觉得他长得很熟悉,和别人很不一样而已。」花梨说着说着忽然看了英一一眼,只见英一用着一种「看着小女孩」的眼神,却是仔细聆听着花梨窝说的每一句话,一阵羞红染上花梨的面颊,她歪着头便问英一:「那英一呢?有没有很深爱或是很重视的人呢?」 被这么一问的英一显得有些不明所以,他短叹了一声才开口:「最深爱的永远是那些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英一昂首往窗外望去,只见漫天星空,曾经有人说过逝去的人会变成天上一颗颗的星星看着那些还活着的人,依然闪烁着光芒,犹如明亮的双眼拿眨巴眨巴的看着世界上的人,有些星星孤独无依,却有些在死后还能像星宿被团团围住,英一时常想着──自己的母亲是否到死后却还只是天上最孤独、最无依的那颗星星呢?生前只能一个人把英一拉拔长大,就算到了死后却还是只能不断,不断的孤独下去,这和自己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看着花梨疑惑的样子,英一只是搓了搓自己的鼻子,笑道:「没什么,只是活得久了吧!」 ──活得久只是忘掉些琐碎事,反而忘不掉那些想要淡忘的回忆。 英一看了花梨一眼,大手一拍便拍在花梨头上,说:「呵呵,这种感觉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或许那时候你什么都还不懂,还只是用着傻傻的眼神看我。 ※※※ 「这、这本很棒的!你有时间可以看看。」叶一说着,只瞧他双手将书递到花梨面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颤抖着双手,甚至是低着头,那模样不像别人口中所说──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反倒像个涉世不深、畏畏缩缩的男孩,看他那模样花梨难忍不笑,伸出了双手接过那本书便道了声谢谢。 「那……真是谢谢你了,倒是你常常到游廓来真的没关係吗?」花梨问道。 叶一直像隻傻子,搔头挠耳着,一副「为什么?」的模样便问:「我不过就是来看藏书的,有什么关係吗?那啥……捫心自问嘛!我自己不愧对于自己就好了吧……应该是吧。」那抓头又抓耳的模样当真像隻蠢猴子,说得理直气壮,却又在句尾加上了疑问,这点也令花梨忍不住噗哧一笑。 「你不介意就好,倒是这里藏书也不是说特别丰富……你竟能如此着迷。」花梨眼睛一弯,露出了一抹好看的笑容。 顿时书房的门被人蛮横一推,只见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跳了进来,那俏皮的模样在某种程度来说一点都不「雅于」那隻呆头呆脑的猴子,那女孩嘴角一翘,便大声嚷着:「呀!姊姊你又跟叶一哥哥在一起了啊?」 被这么一说的花梨可是被惹得面红耳赤,那羞红可一点都不逊于百花村内漫山的花朵,倒是旁边那隻猴子还嘴巴开开的,一点都看不出女人心思,呆呆的反驳说:「是啊,我这回又、又来打扰了,望梨花不会介意。」 那猴子说话依然繁纹褥节,一大串在梨花耳里听起来都是巴拉巴拉的,她也只是抓了个大略,听到「不要介意」这句话,搔了搔头才说:「我不觉得有什么打扰的呀……」说着这句话的梨花还用食指点着自己的面颊,两个眼珠子傻傻的晃了晃,一副在思考方才那猴儿说了什么似的。 看着那两隻猴儿对话,一个滔滔不绝,一个看似牛头不对马嘴,却误打误撞回对了话,花梨觉得有些好玩,看妹妹那样站着也不是,便说:「妹妹也一起来看书吧?」 梨花嘟了嘟嘴,又撇了撇嘴说:「姊姊你知道我是不喜欢看书的,不然这样吧,等姊姊把书看完就说给我听吧?」 「不、不喜欢看书?」猴儿一脸吃惊的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两手一称便说:「怎、怎么会?那啥话来着……书中自有黄金屋,太、太稀奇了,我简、简直不敢置信……」 梨花不满的厥嘴,忿忿不平的便插腰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呀!」 叶一拍了拍后脑,有些羞涩的歪了歪头,「要不嫌弃,我也是可以说说书中的事情给你听。」 「我比较喜欢花梨姊姊的说……但看叶一哥哥这片心意上,我就心领、心领吧!」说着这句话的梨花有些勉为其难,她瞅了叶一,彷彿对于叶一抢走花梨这点十分不满。 「是、是,等我看完就说给妹妹听。」花梨頷首说着,梨花这才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踩着小碎步向书房外走去,口中边说:「我去倒些茶水,还有啊……姊姊,最近村口的樱花开囉,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啊,要是你坚持带上叶一哥哥我也是不、不会介意的。」说到不会介意这句话的时候,梨花显得有些勉强,那嘟嘴的模样简直像个彆扭的小女孩。 当梨花离去,叶一却还是有些呆愣的望着她的背影,回过神来才问:「你们俩是姊妹吗?」 「是的,虽然游廓中习惯用姊妹词互称上下,但我们确实是同个母亲生下的。」 叶一依然满脸不解,却又有些顾虑的问道:「你们……有什么理由才会来到游廓吧,这……方便问吗?」 花梨拓着下巴,一脸哀愴的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其实没什么理由,只有这地方愿意收留我们了,我们姊妹俩……当时还小,家族半付祝融,亲人皆死于那场大火,只留下我带着梨花到处流浪,恰巧遇上了这儿的老闆娘收留我们,这才能挣口饭碗。」 叶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却是满脸心酸的看着花梨,瞧他那原本还迟钝的眼神一下子转为泪汪汪的狗儿,花梨觉得有些有趣,摇头说:「也不是什么多不方便问的事情呀,人生都有无可奈何,又是有什么奈何可寻?」 「我父亲总说──我这儿子就是呆呆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其实也知道这人生很无奈呀,但我或许算幸运了,没有什么让我困扰的事情才能一直悠哉到现在,或许也可以说是不想去面对那些事情才把自己沉醉在书中的,现在听起来……你们真的好坚强,尤其是你的妹妹,竟然还能露出那样开怀的笑容。」 当花梨听到开怀的笑容时,她内心仿若被扎上一根针,她曾想过要笑,并不是假装或是任何的勉强,就是在笑出来的时候无法像梨花那样,让所有人都爱上自己的笑容,英一却也说过──「摆出这种僵硬的笑容难道不累吗?」若是当人生最煎熬的时刻都撑过了,那还有什么好喊累的?但她就是难以摆脱痛苦,而不将它显现于脸上,每当她一将嘴脚上仰就会害怕,怕自己那张曾经出现在镜子前,而让她作呕不已的模样会再次出现。 ──确实很累,但是能因为一句累就不微笑吗? 滴答、滴答。 黄色页面的书本上因为吸收了水份而被沾染成了咖啡色,花梨面无表情的看着书中的字句,眼神却是空得令人发寒,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眶,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哗啦啦的下起了一场没有预警的倾盆大雨,形成了一条垂直的小河,顺势而下,叶一看到花梨竟然哭了起来更是慌乱十分,跳起了脚,看手边没有任何擦拭物便举起自己的袖子,毫不细心的往她脸上大力一抹,花梨呜了一声,看着自己的泪水和鼻水都沾染在叶一的袖子上,她害羞的扯开叶一的手,满脸通红的看着叶一。 「抱歉,我、我实在找不到可以擦拭泪水的东西,也不知道女孩子哭该说些什么……但、但是既然都哭了,就把泪水都一次哭光也不错吧……」叶一有些焦虑的说着,当看到花梨茫然的样子更是慌乱的继续说:「对、对不起!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啊,又说错了吧?父亲说我不会说话果然是真的……他常对我说:『你就算闭嘴也没人会当你是哑巴。』我看我还是少说几句吧。」说完这句话的叶一垂头丧气了起来,反而是花梨急着安慰他。 「我只是讶异……因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说着这句话的花梨淡笑了一下。 叶一睁大了双眼,嘿嘿了两声,指着花梨就说:「其实你哭的样子,颇……颇好看的,有个词是这样说的──『梨花带泪』以前还不懂,嘿!现在能体会了呢,这词用在你身上也适合,跟你的名字也很像呢。」 花梨掩住了脸,一脸难为情的说:「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讲……」 这时梨花端了茶水走了进来,一看到自己的姊姊竟然抽抽噎噎,煞是不解,却又急又气的跳到花梨身边,将茶水碰的一声放下,就急着对叶一劈头就骂。 「你、你、你,竟然把我姊姊惹哭了!」 叶一急着摆手,满是慌乱的模样,「我、我、我!」只见他支吾其词了半天,却只能垂下肩膀说:「实在对不起……」一听到叶一的道歉,梨花更是疾首蹙额,跳起了脚,想要向叶一好好理论,却被花梨一手推下。 花梨抹了抹眼睛旁的泪水便说:「不是叶一公子的错,是、是我爱哭……讲到了一些事情就忍不住了。」 梨花却还满是不悦,「既然姊姊都这样说了……」没一会儿她的表情才转为有些不捨,那张可爱的脸不久后却又横眉竖眼了起来,指着叶一的鼻头就说:「我不管你是什么大官的儿子,还是什么公子,反正让我姊姊难过就是不对,如果还有下一次我绝不饶你!」 被这么一骂的叶一反而莞尔,说:「你这妹妹真有个性……我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孩……」那傻笑中似乎还带有些青涩,被这么一说的梨花掩住了嘴巴,却难掩害羞的模样,气冲冲的说:「什、什么有个性!分明、明是你这大呆瓜……哎!算啦,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傻哈哈的呆瓜!」在她人眼里这两人或许犹如鸟肠鸡肚,再怎么争论也毫无结论。 那「傻哈哈的呆瓜」一点都没有被人骂的样子,还是傻笑着,抓着自己的头,歪嘴就说:「呆瓜……除了我爸以外也没人这样说过我。」 花梨静静的看着两人,心里却是一阵酸痛,脸上却还是掛着勉强的笑容。 ──又来了,噁心,这酸痛不只在心中,就连面颊都有些酸涩了,为什么还是做不到,做不到那样…… 咕嘟── 花梨瞪大了双眼,原本被抽离的神一瞬间因为看到自己腿上的伤口而被吸了回来,她恐惧的看了身边的两个人,再看看自己的腿上开始冒泡,甚至出现了部分的白骨。 ──如果被发现又会被厌恶,被谁?被梨花还是被叶一?又或许是被两人都畏惧……况且梨花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花梨咬紧嘴唇,猛然站起,紧紧的揪住自己的裙摆将腿上的伤口遮住,用着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想要衝出书房,却在刚起步的时候被身后的叶一一把攥住,叶一忧心忡忡的看着花梨慌乱的模样,却毫无头绪,歪了歪头问:「你怎么了吗?」 在一旁的梨花也用着担心的眼神望着花梨,花梨的视线对上叶一,没多久便心虚的瞥开,「没、没什么……我想到了些事情,先……回房间一会儿。」说着这句话的花梨面有难色,满脸苍白的抚着自己的胸口,豆大的汗水从她额角如串珠般颗颗流下,叶一蹙眉,稍微松开了花梨的手,「没事吗?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嘴边浮起一抹淡淡笑靨便转头离去。 强烈的疼痛从脚部窜上,花梨没跑几步,白骨却因为无法承受过重的身子而断裂,花梨整个人向前匍匐在地上,那双破碎的双腿依然颤抖着,却是怎么磨都无法再次从地上爬起,白骨被地板磨成一片片的碎屑散落在地上,然而所有的游女现在都在楼下忙着招待酒客,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倒在走廊上的花梨,她痛苦的紧抓着地板,一次次伸出手用力的将自己的身子往前拖,脚上还残有骨肉的地方反而也被磨出了血来,骨头以及肉之间的摩擦更是让她难以忍受。 明明房间就在转角的地方,此时却仿若相隔天涯,平常几寸步便能到达的地方此时却是如此遥远。 霎时,脚步声从走廊另头传来,花梨回首一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忽然被人抱起,她傻愣愣的看着那人孔武有力的双手,温热的眼泪就这么滴在那人的手上,彷彿忍耐已久的孩童,花梨没多久便哀痛失声了起来,那人却是温柔一笑,轻轻的环着花梨的身子,低下嗓子说:「任何时候我都能察觉的,对吧?」 ──因为能够察觉,所以我内心的疼痛永远只有你能理解,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我却也永远只能像这样看着你去经歷那些痛苦。 「英一……」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看到这里的人应该很想打我你这作者休了一个礼拜了还只搞出中篇是怎样之类的。 对不起xdddddddddd 想要写关于花梨的内容其实我发现是一个翻外写不完的但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插入只好让番外加长 对于番外更有一章颠倒的感觉性格吧!看到后面就知道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吧你最了解的人或是彼此最了解的人爱的反而不是你 确实没有答案,你也只能默默守候 至少,能待在彼此身边就是一种福气,这必然是大家都会有的想法 《第二十九章 完结总篇之一》彼岸沉浮-1 《完结总篇之一彼岸沉浮》 忘川──在这面河底下藏有多少忧人过往,从彼岸往下看可见一个个昂首望着河上的人,那些人哪个不是眼盼盼的望着河上,而站在河边的少年青色的眸子如那河面波光粼粼,他那头橘发便如身后的大火轮子,更与这片彼岸美景融合一片。 少年席地而坐,迎面而来的风吹拂在他面颊上,那张脸却未有一丝改变。 「幽冥……呵呵,这可真的很有趣……」少年把玩着手上的彼岸花,那花好端端的,却被少年手掌窜上墨黑色的火焰烧得尸骨无存,「幽冥路,忘川河,奈何桥前叹奈何。」 一阵狂乱的风吹过,那阵狂乱便如少年心中,他双眼迷离,看着狂乱的风将身旁的花瓣打上忘川河面上,而他身旁化出一隻银白色大狗,大狗垂怜的盯着那忘川河底下一个个亡灵,却暗自怨道:「幽冥……这名字怎么引申也无法与死亡脱节,他的确是死了,这倒也有趣,生前失去挚爱,不过是自己一手造就……死后又不得与爱人重逢,那一千年独留于忘川究竟为何?不过是傻……如今却隻身徒留人间,不断寻寻觅觅。」 他憎恶那个男人,在他失去一切后却还要夺去他的自由,明明同样是失去一切的人,为什么不能多少理解呢?那男人双眼朦胧,什么都看不见……那扑朔迷离的双眼却带着对这世界满满的悲愤。 少年昂首,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只知道内心那名为真树的少年又起了顽强意志,即便他再胡闹,却也只是徒劳无功。 「很痛苦吧?看着别人佔据自己的身体……自己却无能为力。」少年冷冷一笑,便闭上了眼,当他再次睁眼时,却是置身于一片幽暗中,前方有着一大座鸟笼,鸟笼中的铁丝弯曲、不成型,将一个黑发的男孩吊在中间,男孩两眼痛苦的盖着,脚下鲜血滴答滴答的落下。 「我看得见你的过去。」少年冷冷说道,而那吊在鸟笼中的男孩两眼吃力的望向少年,口中默念:「风太……」 「你出生的时候,你父亲曾经想要掐死你,但是你并未死去……你的父亲爱你吗?那些看似美好的回忆,真的如你想像吗?真树……你的母亲呢?她怨恨着你的父亲,然后将自己的仇恨如包袱一般通通丢到你身上,而你……只是一个怨念体的组成,怨念能成三魂七魄自然也会消散,当愿念散去,你的存在也会从这世界上被抹杀掉。」风太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一下,用着期盼的眼神看向那双眼无力的真树,又说:「但是──我能改变你,我能与你共存,能帮你杀害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只要我在──怨念便不会止息,你又是为什么不将一切寄託于我?」 鸟笼中的真树没说什么,嘴巴一张一合了一会儿后,却又自嘲般的将嘴巴紧闭。 「你只是盲目的去憎恶一个人。」真树说道,两眼直巴巴的看着风太,「可你不也是……下不了手?」那场大火明明可以将风太的痛苦一次吞噬,然而他却选择保护早智子,他所赠恨的不是谁,只是这不公平的世间。 风太冷冷的哼了一声,「那只是因为我清楚……最悲惨的是当筵席散去时,你却要独自留下,甚至留一辈子……为了自己的过错所懺悔,很多人都犯了这错不是吗?甚至有人在忘川河下等上百年、千年……」 「……难道你不也是为了懺悔自己的过错而得孤独的留在这世界上的吗?」真树冷冷嘲讽着。 ──你只是害怕被伤害而选择先去伤害别人而已。 风太冷眼扫过真树,斩钉截铁道:「我不喜欢太倔强的人,但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不同?悲痛、创伤、罪恶那是……一辈子都甩不去的束缚,真树,你能懂吧?」 真树静静的,却只是斩然笑说:「是阿……我懂呢,但我不曾想要伤害谁……」 ※※※ 一切都在那黑夜后被抹消去了存在,就像这片夜晚如此静謐,令人窒息,这黑夜犹如一双大手紧紧掐着诚的颈子,他多次从床上跳起,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 ──那个大男孩不曾有这样的表情,他原本是如此冷酷,面对什么都不动声色,如今却像是害怕夜中风吹草动而哭红鼻子的男孩,他一个人蜷缩在小小的被窝中,白色被褥一捆捆的缠绕着诚的身子,犹如一个茧,而那茧正也如诚的心房,厚厚的缠绕着一切无法从中解脱,那茧瞬间破裂,而诚也从床上爬了起来,满额头豆大的汗水。 夜晚──最摧毁人心的东西,他如影子一般步步侵入一个人的内心,像是头猛兽疯狂的啃食着一个人的思绪。 诚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那浸满汗水的背部在月光照耀之下更显得起起伏伏。 每一眨眼、睁眼,出现在面前的全部都是──「真树……」那个前一刻还被握在自己掌心呵护的鸟儿怎就在下一刻展翅而飞了? 无法冷静、无法释怀,在那一夜,他失去了真树、失去了花梨,这两手一空,反而觉得自己也失去了许多意义,这夜比以前来得空来得可怕,诚将水杯放在台子上,痛苦的坐在地板上,两隻手矇住自己的双眼,将所有的痛苦往腹内吞去,喉间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沙哑的悉窣声,却被走廊上那一阵蹣跚步伐扰乱,他忍住了泪水,昂首一看,才发现幽冥彷彿巡「视」着什么,一会儿才蹲下身子,平视着诚。 「这夜很漫长……」幽冥说道,手逕自拍上诚的头,那模样就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但黎明总会到来。」 诚将脸埋进两手中,说:「师父,你说的对,我……我……到头来我什么都做不到,这一双手到底有多无力……我不敢想了。」 幽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坐在诚的身边便说:「诚,让我来讲个故事,可好?」 诚看着幽冥,却不语,只是乖乖的低下了头,却也默默的表示了──「好。」 「从前──有个男子,他和他深爱的老婆住在一个村庄中,那大概是这浮生最为快乐之事,从山上採完药回到家就能吃到自己老婆烧得菜饭,两人举案齐眉……却有一日,当他上山採药时,遇到了一个在山中拐伤脚而泣不成声的女人,他当下想着……这女人可真的是他见过最美的了,她说她叫做雪娥。」幽冥紧紧的闭上了眼,那朦胧弯月被这么一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一条黑线,犹如被乌云遮蔽的月亮,顿时黯然失色。 「她住在山上,男人就这么……背着她回家,仿若鬼迷心窍,爱上了那女人,忘记了时间、忘记他是谁,甚至忘记了他的老婆,在那雪屋中无岁月,无甲子,只觉得是那么一剎那间,直到那女人将他撵了出去,他才意识到……雪娥是个雪女,而她,最喜欢吸取男性的精魄,死去的那些人不是被丢到雪中活活被冻死,要不就是被肢解而丢到的枯井中。」 语落,幽冥看了诚一眼,搔了搔头便问:「你呢?怎就不怀疑我这几年脸上都没见着岁月痕跡?」 诚不解的摇了摇头,而幽冥傻傻一笑,又道:「也罢,曾有前人写道──幽冥路,忘川河,奈何桥前叹奈何。看落花飞散水月旁,人世几多沧桑!隻身徘徊,迷途上,回头望。清欢共,紫陌红尘相逢;望苍穹,掠眼繁华谁懂。若今昔一别,一别永年,苍山负雪,浮生尽歇……与你相遇在我的人生中,要比拟成路过却一点也不夸张。」说着说着,幽冥竟然冷笑了一下,「我可是待过忘川河下一千年的人呢?」 听闻这句话的诚有些惊讶,他转头看了幽冥无助的侧脸,却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世界的人类追求什么?或有或无,一切恍恍惚惚,也不过浮光掠影,却有人水中捞月,可捞得什么了?」幽冥从胸口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将它紧紧握在手心中,「我等了一千年就是为了回到人间再找到我的妻子,因为我后悔……不想就此忘掉她。」 诚别过头,看着自己和幽冥的影子印在地板上,只是傻傻问说:「但你的老婆应该已经不在世了吧……?」 「今世和轮回有何不同?待我寻得我妻子,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好,我不会在背弃她。」幽冥说着说着,那沧桑的脸上刻上一抹铭心的笑容,犹如对待孩子般,搓揉着他的头发,说:「人总在失去后更懂得珍惜,对吧……诚?」 那一夜,无底无尽,宛如幽冥的眼底,令人捉摸不定,彷彿流沙将人吸入无法逆转的入口,这一夜又究竟吞噬了多少人的心底?然而那月亮依然高掛在那,毫无改变,看着所有痛苦的人…… 待诚回到房间就寝时,幽冥独坐在走廊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口中淡道:「但是诚,你要有分辨是非的理智……有些事情我却不得不插手,也有些事情只能选择失去,而我也不能再隔岸观火了。」 《第二十九章 完结总篇之一》彼岸沉浮-2 茧,偌大的茧,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在茧的中间包覆着一个橘色头发的男孩,男孩眼睛微睁,痛苦的挣扎了一会儿,便用着一种求助似的眼神望着诚,嘴巴一张一合,嚅囁了句:「救我……」茧不断的收缩,将男孩往内挤压,诚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苦苦挣扎的男孩。 只见当诚的手碰触到男孩时,那茧却如沼泽漩涡般,将男孩快速的向内吸去,即使诚想要跨步向前攥住他的手,仍然是抓住一把无底的空,诚着急着大喊了句「真树──!」,却在这时候,四周一片天旋地转,眼前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明亮,窗外晨光熹微,此季入冬,寒风透过窗子,透进诚的被子又傲慢的穿透过他的肌肤,但是冷汗更是附着于他身上。 他紧抓自己的胸口,喘吁吁的坐起身子,又看了自己的双手一眼──这双手还有能力抓住什么?又是为什么没有能力去抓住些什么? 忽然一双水灵灵的双眸闪过诚面前,那人模样惴惴不安,一看到诚如此惊醒,更是满脸担忧的问:「诚,那……抱歉,刚刚你做噩梦我没叫醒你,你……还好吗?」那人正是明,明将诚的书包递到他面前,这时不只明,连英一和幽冥都走了进来,幽冥一见到诚还「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便嘖嘖了两声,道:「你朋友很担心你,说想要进来看看你呢,如果我没记错……学校今天是要去的吧,诚?」 诚四周环顾了一会儿,只是自个儿傻傻一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笑靨不过是一面布,以为就此盖上也能掩盖住内心的一切,而英一脸上正也盖着这张布,看似平稳、看似平常的一切,却又有谁不知道这表面上一层不变的早晨如今是多么让人窒息。 这里,少了两个人,而其中一个比早晨的阳光有朝气,总是呶呶不休,即使有时嫌吵却又有时让人温馨,却又有谁不清楚那西山早已盖过太阳的光芒,而太阳也在西山背后就此打住,早晨再也不会到来。 诚走出房间,换下了衣裳,将制服穿在身上,却觉得自己彷若经歷了一场梦魘,可怕的是──这场梦魘至今能为画下终点。 一出门,阳光便招呼似的洒在诚的脸庞上,这几日他都将自己埋藏于黑暗中,即使阳光探出头,他仍旧将心扉紧紧拉上,不让一丝阳光透进来,早已昼夜不分。 这时,英一厚实的手掌拍上诚的肩子,诚回首只见英一脸上始终掛着一面平易近人的笑容,明则是跟在他们后方,不时露出关心的脸色,却努力想要把笑容一如往常的掛在脸上。 「诚,我知道你的感受……而我曾经和花梨说过一句话──『世界不会为你而转,更不会为你而停。』别因为思念或悲伤而徒留伤悲,而你,在这次的失去中学习到了什么?这才是过去种种遗憾和错误所传达的,就如──前车之覆后车之鑑,难道你还想再多倾倒几次?」英一说道,终究还是无法盖住脸上所有沧桑,岁月不如其他人化为银白瀑布,亦非化作几道河渠刻画在英一身上,而是化为言语,化为想法存留于英一的内心。 诚愣着,没多久便说:「我学习到的是自己的软弱无力。」语落,诚闔眼,左手紧紧的掐住自己的右手腕,想起了梦中的场景,就连梦也要跟他唱反调,那隻手不是第一次闯入自己的梦中,那偌大的茧不是第一次将一切都吞噬,但每夜的梦中却连一点力挽狂澜的机会都不给他。 「没能抓住身旁的东西不只有你,软弱无力的也不只是你,诚……我也一样。」英一说着说着,用食指比划了自己的心,「强悍的要是这里唷,这里要有磨不坏的坚韧。」 这时明上前,支吾其词了半天,才说:「我们也……都还会陪你嘛!至少我对诚会是不离不弃的。」他两眼直勾勾地望向诚,诚也就这么呆若木鸡的望着明的脸半晌,直到将他脸上一阵羞红给盯了出来,明这才难为情的别过身子。 只见诚辗然一笑,低头就说:「我想做的是报仇,想摸清楚那叫做久泉的傢伙到底有何企图,但我能做的也只有逆知所始……」语毕,诚昂首看了明一眼,「为了不再让更多人受伤,明和英一,即使一切如棘地荆天,你们也愿意帮我吗?」 无论是英一还是明,当他们第一次见到千业家唯一残存的那名驱魔师时,他们都从那驱魔师的眼中看到无尽的野心和无底的坚韧,那野心却是被仇恨堆叠起来的,当初的诚,眼中尽是寒冷,冷得让人刺骨不想多去直视,如今的诚,眼眸中却闪烁着一丝期许光芒,这或许也是一种潜移默化。 ※※※ 入冬后,课堂上更是轻易可见到学生昏昏欲睡,不断打盹的情况,这情况在老师眼中可说早已是视而不见,台上的老师却也没好到哪去,口舌嚷得极快,一下子就是「这课没问题」、「自己预习就可。」当下课鐘声打时,一部分的同学伸足了懒腰,一副大梦初醒已千年的模样,一个比一个夸张,有些还趴在桌子上,源源不绝的江水从那口中滚滚倾覆桌面。 诚将课本收进抽屉中,将颈子上的酒色围巾又多缠绕了一圈,即使他没任何想睡的衝动,但是依然无法全神贯注在课本上,集史课本上依然佈满了密密麻麻的重点,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环节能够深深的烙进他脑中。 诚起身,正想要去别班找那个叫做「平介」的同学时,身后的女同学唤住了她,一副囁囁嚅嚅的样子,踌躇了半天才说:「千业同学,你……有阵子没来上课了,身体还好吗?」 诚有些木訥的頷首,才说:「恩,没事的。」原本诚想要找理由离开,但他忽然又转身对那女同学问:「最近学校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像是……之前常跟我回家的那个男同学,你这几天有看到他吗?」 那女孩咦了一声,将食指放在嘴唇边,两眼圆滚滚的往上移动,努力回想了许久才吐吞道:「和你一起回家的……男同学?」 那女孩想破了头怎么样也想不出结果,只得无奈摇头说:「你一直都是自己回家的呀……」 对于这句话,诚反覆思索了两三次,再三确定的又问:「一直都是……一个人?」那女孩兀自点头,依然无法明白诚言中之意,诚却只是点了头,道了个谢,便三步併作两步的往真树的班级跑去,但是当他来道班级门口后,却发现原本真树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早就被换去了,而坐在那位置上的早就不是真树。 对于这样诧异的事情,诚心理也有数,便左顾又盼了半天,看平介也不在,直接就对了在一旁的同学问:「请问真树他不在吗?」 那同学愣头呆脑的说:「真树……?同学你是不是走错班级了?」 诚一时刻内也没多说什么,指着教室最后面的那套桌椅又问:「为什么你们教室后面有一套没人使用的桌椅?」那套桌子成叠在一起,然而原本真树坐的那排却也明显的比其排都少了一个人。 那同学明显有些不耐,没好气的说:「就是多一张无人的桌子放在前面,老师嫌碍眼了啊……从以前那边就没坐人啊。」 诚又看了真树的座位一眼,模模糊糊中依稀看到真树的身影还留在座位上,还慌忙的收拾着书包,当回首看到诚时,他总会莞尔一笑,这一切仿若在瞬间化为零,他只悔恨自己在这时候才会去怀念过去。 这时,那叫做平介的男孩有些落魄的走了过来,正要进教室前却被诚唤住而止步,他回首,目瞪口呆的望着诚许久,才说:「不好意思,怎么了吗?」那叫做平介的男孩不像已前活蹦乱跳,而是一副忽忽不乐的模样,对于平介这样的反应,诚没有多惊讶,只是摇了头说:「你记得真树吗?」 平介这回更是愣了更久,彷彿努力回想着什么,脸上却又忽然闪过了一丝痛苦的表情,抱头就说:「这名字……很熟悉,但我想不起来。」诚忽然也激动了起来,他两手按在平介的肩子上,便说:「拜託你,努力想想看,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没多久,平介两横眼泪就这么潸潸而下,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错愕,他这一哭惹来不少注意,以为诚是欺负人的大坏蛋,女生一个个衝出教室,彷彿母亲保卫孩子般,让平介退到她们身后,怒斥着诚,指着他鼻头就说:「吶吶,你弄哭我们班同学干嘛啊!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虽然表面上像是在保护同学,但是女同学们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模样,对于眼前这场灾祸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心。 诚一时也说不清楚,只是无奈的摇头对着平介说:「等你想起来,再跟我说吧。」语落,他莞尔便逕自离去,而那些女生看眼前这场闹剧一时半刻便落了幕,却也只得悻悻然回到座位上继续谈天说地,留下平介一个人紧抓着袖子,咬着嘴唇,默默说:「就只有这时候才会被人『关心』呢……」他昂首,只觉得头痛能未退去,如针一般往更深处刺入,但是脑子却比白纸还要空,只是当说起那名字时,内心有一阵奇怪的撕裂,却有那么一点感到思念以及温暖。 真树的存在仿若从这世界上消失,最痛苦的是──这些却都不曾从诚的脑中被洗去,他记得每一次与真树的接触、记得每一次与真树肌肤相亲的感受,也记得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 诚将手放在胸口,觉得那儿有颗千斤大石,即便现在方寸万重,却也都没办法说出口了,那石头越来越沉,彷彿随时会击垮诚的内心,他慌张、他着急,却又不能莽撞行事。 诚回到教室,回到座位后便慵懒的趴下身子,将自己的脸埋于手肘之中,不一会儿上课鐘声也打了,他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老师走进教室,走上讲台后,却也只是瞥了台下一个个闭目养神的同学,没多说什么便继续了课程。 弹指间,一股灵力流窜在诚面前,好像有什么磨蹭在他的手肘上,诚不耐烦的睁开了眼,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却大惊失色,身子差点没往后倒去。 一隻白绒绒大猫的脸就贴在诚的面前,距离几乎不到两公分,彷彿窥探些什么,大猫忽然莞尔,那双锋利的双眼以及淡淡的红晕都随着这一笑往上一弯,『你可真未曾料想到我会来找你吗?』猫又说着说着,身子忽然缩成一般猫儿的大小,便往旁边同学的桌子上扑去,然而那同学却什么也看不见,依然认真的做着课堂上的笔记,看到诚用着诡异的眼神看向自己,她还向诚做出疑惑歪头的举止。 『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猫又说道,便纵身往旁边的窗户跳下去。 诚左看右看,无可奈何下只好举手说:「老师,我不太舒服……想去保健室。」说着这句话的诚还用手摀住了嘴巴,摆出呕吐的动作,老师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挥了挥手示意要诚快去,诚快步离开教室,当他拉上教室的门时,便快步流星,直接奔驰过寧静的走廊,当他正要往一楼的楼梯口下走时,那张猫咪的脸又浮在诚的面前,这次却是以一般猫之形态出现,彷彿引路一般,猫又将诚引到校舍的顶楼。 天空乌云密佈,雾濛濛的气氛更是让人不舒服,厚重的云雾缠绕于人们身边,盘旋于人们头顶,当诚一走到屋顶上亦是皱了眉头,感觉到微微湿气浸在自己面颊上。 猫又站在屋顶空地的中央,忽然回过首说:『我以为……你会保护好真树的。』 诚愣了一会儿,没多说什么,只是紧抓着自己的袖子,久久不语。 『但……这是我的错,所以我不该怪你,因为当时我是在真树身边的……』猫又叹了一口气便转过头,然而那背影却比这云锁烟迷的天日更为沉重。 「当时在……真树身边……?」诚反覆了一次,摆出了思索的样子又追问:「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真树会独自到那种地方,又是为什么……他忽然消失了?」 『久泉,这一切都跟久泉脱不了关係,真树那天只跟我说了──想弄清楚一些事情,我没多追问,只以为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然而尾随他到杉泽村后我却……』猫又说着说着,尾巴和耳朵都微微垂下,模样内疚十分,他颤抖着嘴唇说:「我迷失了我自己,耽搁于自己的过去,便和真树走丢了,就像祂说的──被感情左右,呵呵。」猫又嘲讽似的轻笑了一下。 『听好了,诚,久泉他的目标绝对在真树身上这点不容质疑,而且这是一个陷阱,之前他提过想要将真树带回百鬼引领妖怪,上次在杉泽村,久泉却说到了那个叫作"风太"的孩子,而风太正是──前百鬼之王。』 诚想起了真树当时妖化,所谓百鬼之王应该是和真树一样的存在吧?可是诚总得自己对于真树真的不理解,真树他永远都是用着单纯的样子压抑着许多事情,这次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明显……真树完全不想谈起自己身上的事情。 在桥姬、管狐、甚至是海座头那次,每次当事情发生之后,真树却总是避口不谈,或是转移话题,却从不说他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百鬼之王……」诚喃喃自语着,当时真树说──「再不走,都要一起死了。」 『真树他打算做什么?像说我的──这是陷阱,为了真相被引去杉泽村,他上了鉤,成了久泉的棋子,久泉要的是一个能向人类报復的机会,也就是风太,我感受到了……那孩子身上极大的怨恨,久泉就是利用这点。』猫又说着,而诚则是噤声,『至于为什么要抓真树过去,我目前也没答案……只怕久泉……他想让那孩子将灵体转移到真树身上。』 「那样的话,会发生什么……」诚不敢多想,只觉得心里又是一阵痛苦的纠结。 『真树体内煞气本身就是极多……风太极大的怨恨恐怖会催化真树,有一天真树会变成丧心病狂的妖怪,这是……最糟糕的情况,到时候也不是久泉阻止得了的。』猫又仰天,只觉得那雾濛濛的灰色苍穹宛如久泉的眸子,扑朔迷离,彷彿害怕被他人看透,而他却也永远都无法拨开那云烟看见久泉内心到底想着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诚,握紧了双拳,说:「那我该……怎么阻止?」 猫又再次回首,两眸子静得如止水,祂淡道:『他们会有行动的,静观其变,莫着急……』语落,猫又的身影走入浓雾中,只留下甚为凌乱的踢踏脚步声,雨豆洒在地面上,此起彼落,彷彿回荡在空中,顷刻,淋铃的白雨如面纱顺过诚面前,模糊他的视线,这疾风暴雨越来越大。 ──莫着急。 他的嘴唇喃着,没多久便闔上了眼,他想起了梦里那怎么样也抓不着的手。 《第三十章 完结总篇之二》不存在的空壳 《不存在的空壳》 男子的脚步沉重的踩在木头上,嘎吱声响不绝于耳,每抬起一次脚就觉得身子彷彿失去支柱一般,一触及倒,而鲜血却如小瀑布般,滴滴答答的在地板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河,流入老旧木头之间的缝细,慢慢的匯集成渠。 「哈啊……恶魔……」男子勉强支吾了几声,身子便倒在地板上,两眼瞪得死大的看着身后那转弯口拉出的长长影子。 影子的样子不过是个少年,影子手中抱着一颗圆形的物体,嘴边忽然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靨,忽然开口默念了声:「好有趣呀!好有趣呀!哈哈……」从那口中发出的是不自然的孩童咯咯笑声。 影子步履蹣跚,一副不急不徐的模样,少年从影子中踏出一步,最惹眼的便是那头橘红沾满鲜血的乱发,少年舔了舔自己的指甲,将上面的血跡舔去,不一会儿便将另外一隻手提着的圆滚头颅丢到男子面前。 「好过分的父亲呀,你说是不是呢?什么都帮不了,只能呆愣愣看着身边的东西被杀掉呢。」少年说完便蹲下身子,摸了摸那颗满是鲜血的婴儿头颅,青色的眸子在夜中散发着锐利的光芒,横视着眼前软弱无力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男子泣不成声,无辜的质问着眼前这少年。 少年一副若有所思的用食指拍打着自己的下嘴唇,露出了天真的模样反覆喃着:「吶……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说着说着,他又表现出豁然开朗的模样,笑道:「这问题应该问问真树,对吧?」 弹指间,那惹眼的橘红发化为一片沉寂的黑,而那猖狂的少年却跪倒在地上,无力的嘶吼着,眼前的男子看得是一愣一愣,忽然愤怒的向前将少年的衣领揪起,大吼着:「真树……为什么啊啊啊──!」 少年摇了摇头,比男子更歇斯底里的痛哭着,男子这才无力的往后倒去,嘴唇不断颤抖着,「是早智子……不对,是残忍的恶魔,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是我呀……?」 「人类的怨念是比想像中还要恐怖的呢,雨宫先生。它会……不断的增加,互相牵连,至矣尽矣,最终只会毁灭自己,这些年自以为活在幸福中的你,有回头看过别人的痛苦吗?」少年头发逐渐化为橘红,歪着头便莞尔,慢慢的,他起身,用两隻食指笔划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便说:「这是,真树内心的话,也是他的怨恨,他懦弱、胆小、畏惧,选择了放过,其实只是个自以为慈悲的胆小鬼。」 少年的眼神注视着远方,那眼神中复杂不堪,带有那么一丝眷恋,却又有无底无尽的憎恶,他回首说:「即使是自己很爱、很相信的人,终究也会有干戈相向的一天,慈悲只是在伤害自己,对吧?雨宫先生……」少年说着说着,却也只是轻笑了声,那脚步便又慢慢的往转弯口走去,这一走却带走了这男子一生中许多的东西。 他慢慢闔眼,开始回想起过往,只记得那年有个叫做早智子的女孩被他随性的一手撵去,只记得那女孩最后苦苦哀求的眼神,当时他跑了,逃离那些不想背负的责任,谁又知道这一逃只逃得一时,却逃不了永远。 之后,当真树这孩子诞生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早智子,想起的却是她那狼狈,倒在血中的模样,他告诉自己多想了,却没想到生下孩子的那一天,梦见了早智子,祂这么说──这是报应,永远逃不了的枷锁,这孩子是我留给你的东西。 他紧紧的掐在那婴儿虚弱的气管上,即使说着对不起,却只想着扼杀眼前这条无辜的性命,却怎么使劲都无法置婴儿于死地。 那是──恶魔的孩子,他永远记得,只是装作忘记,继续沉溺在美好的幻想生活中。 「早智子,我内心至今都没忘记过你,你如今还是执意做到这地步吗……?」 ※※※ 眼前的景象一片腥红,那个体无完肤的少年拖行着身子,痛苦的对着眼前的村人哀嚎,悲痛的嘶吼着,那些畏惧的脸庞只是述说着他们内心的恐惧,只是表现出他们的懦弱,没有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将少年的痛苦看在眼中。 这世界上的确有太多东西比起那不见底的黑色窟窿还来得无助、来得盲目。 风太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两手却紧紧握成拳,无论内心彷彿被什么剧烈啃食,他都不愿别过头,不愿忽视眼前的景象。 久瑔走了过来,眼前腥羶的景象不再,换来只是一片寂静的彼岸花海,眼前那大火轮子却是怎么样也不会移动。 「最沉醉在过往的,似乎是你呢……」久瑔说着说着,便随手捻了一朵花, 那花一到他手上便烟消云散,令久瑔不禁蹙眉。 「我只是不想忘记那份怨念。」风太坐下身子,身下的彼岸花如柳絮因风起,纷纷扬扬,盖住两人眼前的视线。 久瑔愣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勾起,只道:「人类的怨念是比想像中还要恐怖的呢,雨宫先生。它会……不断的增加,互相牵连,至矣尽矣,最终只会毁灭自己……这句话,不正是你说的吗?」 风太回首看了久瑔一眼,只觉得那大狗的眼神中带有轻蔑,「那只是对于人类,作为一个妖怪,忘记怨恨便是最为可悲的事情了。」 久瑔没多说什么,只是慢慢的步向草屋,才开口说:「抱歉,我不同于你,我……单纯只是想惹事招非而已。」 ※※※ ──深夜两点,千叶邸。 「据警方说法,这名男子患有精神障碍,声称见了幻影以致于杀害妻小,目前警方已将男子移送法办。」新闻记者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起伏,对于病态的社会一开始还会有些震惊,如今却也是司空见惯,而看着这篇报导的人们却也都只能无奈的摇头感叹时下的不是,顶多也只掛在心上一个礼拜,没多久便也会淡去。 这种天天上演的悲剧在他人生命中不过是场折子戏,无头无尾,也不值得掛念些什么。 然而却有三个人眉头深锁,一个比一个面有难色的坐在收音机前,聆听着这令人发指的新闻报导。 「越来越乱了,这个城镇……」英一说道,便想起这几日城镇的上空总是瀰漫着黑色浓烟,就连屋外的倾盆大雨也未曾间断过,以前这城镇不曾会起大雾的,最近这几週浓雾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广播以及新闻中出现兇杀案的次数更是层出不穷,每个兇手无一不是支吾其词的说着有关于「妖怪、恶魔」这类的辞汇,要不就说全部都是一个少年所为,所有兇手也都难逃被判定为精神病人的下场。 诚的心中忐忑不安,他想起那日猫又所说「他们会有行动」,心中早有不好的预感,城镇中诧异的现象已不像是偶然发生,最近百鬼浮动不安,光是这个月,诚亲手烧死的怪物早不知凡几,同样也越来越逼近于一千这数目。 「对于雨宫先生的事情,警方表示也感到非常遗憾,请问池田先生你又有什么看法呢?」广播中继续讨论着方才的命案,而当主持人说到雨宫先生这名字时,明和英一也不约而同的竖起大耳仔细聆听着。 雨宫这姓氏本身不常见,再加上最近那同样名为雨宫的人从此无音无讯,这名字在这时更是「惹耳」得很。 广播那头,名为池田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吐吞说:「我并不认为这是精神病。」这话来得突兀更是直接十分,原以为这种谈话性节目只会出现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病态社会」这种人们心里早已有数的答覆,主持人似乎也有些被这话吓得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是的,请问池田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呢?」 转瞬间,池田说话的声音慢慢的转为年轻又有力的嗓音,这诧异的现象让三人都以为广播是坏掉了,英一拿起收音机,猛力的拍了几下,只听见那头嘈嘈杂杂着,没想到下一秒,里头传出一阵熟悉的声音,清楚的喃了句话:「因为世界上没有巧合,这是祂们说的……那个被送往大名医院的雨宫先生口中也是不断的说着『恶魔』呢。」这话让英一面如土色,包括诚也是面色苍白的盯着收音机看,而那收音机这下却如哑巴,莲个悉悉簌簌都不愿发出,让周围皆哆嗦不已,明眼看情况若再如此僵化下去也不是,只好提起上前检查收音机,过不了多久他更是面容失色,躑躅了许久才战战兢兢道:「诚、英一,这……这收音机的电池早就被人拔去了。」 三人噤声,只觉得窗外的刮风彷彿想窥探些什么,不断打上玻璃,忽忽嚕嚕的,却彷彿一头脱疆的野马,死拼命的将头撞上玻璃,那玻璃屡次是被撞得东倒西歪,甚至也随之发出碰碰的声响,惹得三人都心烦意乱。 诚深深吸了一口气,只道:「我认为这是圈套,最后那说话声并不像人类。」 「连电池都没有了,这还需要思考什么吗?」英一苦笑了一下,又说:「你真正想问的是──这是圈套,跳不跳吧?」他一向知道诚的个性,并非鲁莽,只是什么都是抱着「赌赌看吧」这样的心态,毕竟在看似冷静沉着的外表下,终究是藏不住一个十七岁少年急跳脚的性子。 诚叹了一口气,也摆出了和英一一模一样无可奈何的样子,「总不能我一个人喊打仗就打仗吧。」 明看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忽然:「说到大名医院……我记得真树之前不是也是在那里遇难的?姑获鸟那时候。」 「啊对,当时是多亏花梨,我们才没掉进幻觉……」英一说道,忽然他脸色黯淡了下来,直搔脑袋又说:「阿阿,真是的,老说到那傢伙,不对……诚你打算今天去医院吗?」 诚看了英一一眼,忽然指着上方,嘴角随之上扬,便说:「这种事情应该问魘。」 语落,诚将手掌贴上地板,一道道锁链就这么从地板上窜出,锁链一开始动向凌乱,彷彿小蛇舞动着身子,到最后锁链的动向开始朝一个方向集中,诚的手掌慢慢的从地板上拉起,锁链仿若丝线一般毫无眷恋的脱落。 「……如果是真树的魘,我应该是不用洞悉也能感受到的,可是这魘很奇怪,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覆着,不对……这魘还是很大,而且是在城市的正上方,但只有某一个地方特别让人不舒服。」诚述说着,没一会他的手掌大力的拍上自己的胸膛,就这么硬生呕出了几口鲜血,在一旁的两人看得是又慌又乱,但诚却是挥了挥手说自己无恙。 「只有一个地方有真树的魘,那是真树的气息,好像要把别人理智吞噬一般的……」诚说道,倏地,诚睁开双眼,「就像是茧……」英一和明没多说什么,只是互看一眼便知晓对方的心思。 「那个地方应该就是指大名医院了吧!」英一篤定着,不一会儿摩拳擦掌着,一副披坚执锐的模样。 这时,原本应该熟睡的幽冥踩踏着急忙的步履来到客厅,他假装环顾四周,对于明和英一并未多说什么,但当他将脸转到诚的方向时,却斩钉截铁问:「为什么洞悉了对方的魘?」 诚不语,放在大腿上的两隻手紧紧的握成拳头,幽冥立刻感觉到诚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杀气,立刻斥责:「诚,你应该很清楚──我将我的故事告诉你,并非要你执迷不悟,这世界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执迷就越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能强求些什么?听师父的话,如果你还爱惜自己的生命就该退下,这件事情自然是我该插手处理。」 诚将头撇开,咬紧了下唇,便问:「师父……世间执迷不悟的东西又有多少?我不执迷其他,就执迷这个,连这样都不能成全我吗?」 「成全?我只是不想看你崇蹈覆辙,我走过这条路,吃过这些苦,难道我会愿意看着我的爱徒明明可以从这一切脱离,却又步上和我一模一样的路吗?」幽冥这下是急的发慌,从前这徒儿虽然心意坚决,却还傻呼呼的,什么都听师父的,现在这孩子大了道是有太多自己的杂念,可从这孩子身上他却也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诚闔上了眼,只低头问了句:「可是……你后悔过吗?」 被这么一问的幽冥哑口无言,在一旁的英一和明也低下了头,只觉得有什么酸楚楚的溜上心头,却紧紧的被锁上而下不了眉头。 「我……后悔,我只后悔当年没把握住,如果早在第一时刻能够珍惜,那我也不会成了这个样子。」幽冥苦笑着,却摇头执意,「有些事情,后悔了又怎样?回不去的终究是如此,你就不怕有一天自己会后悔现在的莽撞,而造就未来更悲惨的结果吗?」 诚只是笔直的盯着幽冥半晌,忽然露出一抹无奈的笑靨,顷刻后,才说:「我……不敢说不会后悔这种话,但我总觉得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在这挣扎半天我更痛苦,我愿意赌赌看。」 幽冥深深吸了一口气,摇头直说:「傻啊,赌上自己后半部的人生……你这模样与我当年,有三分相似,却比我理智得多。」幽冥走近诚面前,左手往诚的头上轻轻一拍,「不是我要阻止你,但是这一切实在太过犯险……」 诚看着幽冥那双紧闭的眼睛,幽冥说了「这一切」好像他也清楚其中一二,诚立刻想到在杉泽村所看到的符咒,如果师父说自己是待过忘川的人,那么他的容顏在这五十年都未曾改变或许也有干係,但是真正让诚不解的不是幽冥这个人的身世,而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到杉泽村。 踌躇了半晌,诚终于开口问:「师父,你对杉泽村多少有点印象吧?」听到这句话的幽冥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脸别开,那表情依然毫无起伏可言。 「约莫五十年前我确实因为一些事情而到过那边。」幽冥道。 「那你知道风太的事情吧?森邸门上那些符咒也是你留下的吧?」诚进而追问着。 幽冥眉头轻挑,对诚闷哼了一声,才说:「这就是我担心的事情,风太当时是我亲手封印的上任百鬼之王,那股怨恨可说是到了不堪的地步,没想到你带回来的那个名叫真树的少年身上依稀也有相同的气息,百鬼之王不是什么称号或是权力,只是怨念比较大的个体,而最近我依稀感到那少年的气息和我所封印那名为风太的少年身上那股怨恨不断的融合在一起。」他停下半刻,才慢慢吐出字句,「诚,他们的目标不单是你,只是利用真树身上的力量,以及回来找我、找所有人类报復,而你──是我的徒弟,身上自然有我的气息,风太也是利用这点,想将我钓出来。」 明终是忍不住,就这么插嘴问了句:「什、什么气息融合在一起,你是说……他们变成同一个人了?」 在一旁的英一亦是半知半解,但很显然眼前这名为幽冥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有头有绪,不知道是卖关子还是不愿多说,到现在才愿意娓娓道来。 「真树身上的是煞气,风太身上的是也是的怨念,这两者互相催化,若是一般人或是俢为较高的人还能抵挡,但是……」幽冥慢了下来,摆出了担忧的神情,惹得一旁人每个都心惶惶,瞠口结舌的看着他。 幽冥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但是真树他只是一个空壳。」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一瞬间场面冰冷得令人不知所措,诚更是冷汗直流,不断的用手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空壳?怎么会……可是真树根我们互动的时候有记忆,也有感情呀……况且我、我碰得到他,怎么可能?他就像个活生生的人呀。」明摇头说着,整脸写满错愕。 「现在……应该不少人开始淡忘掉真树这个『人』的存在了吧?」幽冥问道,而听到这句话的诚立刻想起在学校发生那些诧异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记得真树,就连平常总黏着真树的平介也只是「有印象」但却是怎么样也回想不起来,这状况的确开始发生了…… 「怨念体只是以他人的怨念化作的幻觉,要说幻觉不如说是一种回忆,毕竟他还是个人类的躯壳,或许只有修行比较高的人能记住怨念体的存在,而怨念体多半也不知道自己是怨念体,只得等到有一日被人忘却,而消散在天地间……真树更是一种特例,他确实是怨念体,却不像是其他活在人间中因为眷恋不捨而不断长大成人的怨念体,因为早智子本身的体质,以及那大得过分的怨念,这孩子背负的是别人的怨念,是一个被他人怨恨洗脑甚至是操控──十分可悲的空壳。」语落,幽冥并没有将「视线」移到诚身上,只是不断望着一处发愣,他知道这些话对诚不好,也知道一个深爱着对方的人,若是听到这种事情绝对会崩溃十分,但是比起更晚造成伤害,从一开始就明瞭事实的真相会比较幸福。 诚瞪大了眼,张了张嘴,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翻滚、撕裂,他紧咬嘴唇。 他想起了和真树重逢的那一天,真树的手掐上自己颈子的时候,真树的确也摆出了对于自己这样举止感到很意外的模样。 ……被他人怨恨洗脑甚至是操控──十分可悲的空壳。 他想起那双单纯的眸子,那个有时软弱却有时坚强的人……一直以来,其实都是自己被保护着,其实受伤的一直都不是自己。 诚僨然的站起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不是回忆,真树他……我不相信,他很真实的活在这里──活在我人生中,我不相信……我怎么可能相信……?」诚支吾其词的喃着,而幽冥更是激动的起身,两手定住诚的肩膀说:「所以我要你想清楚──你现在是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存在而犯险,你知道吗!」 打从一开始──这笼子里就是空荡荡的,只是他自己歇斯底里的打开鸟笼对着笼子中的「鸟」对话,以为那隻鸟亲近了自己所以才不至于远走高飞,他忽视了散落一地的羽毛,忽视了满地的血跡,直到有一日有人戳破了这美好的幻想。 诚大大的嘖了一声,身子一回便往外跑去,在一旁的英一和明慌张的也跟了上去,留下幽冥一个人沧桑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听着那些离人的脚步声,彷彿一切如生前再次远他而去。 「黎明……还没到来。」他只是这么说着,却留下了无限感慨。 《第三十一章 完结总篇之三》记忆回廊 《记忆回廊》 月影婆娑,天上的云如静止般,这一切彷彿都停止了,诚不断往前跑,不敢停下脚步,只怕停下这脚步又会追不上眼前的东西,又会抓不住自己双手已经失去的东西,他气喘吁吁,脚步踉蹌,忽然跪倒在柏油路上,月光如银刃出鞘,从云中探出脸儿来,寂然无声的望着地上这楚楚可怜的人儿。 诚回头望着身后的十字路口,月光正好照耀在十字入口的中央,路上昏暗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诚慢慢的站起身,身子就这么浑然不自觉的走到了十字路口的中央。 「该往哪里走……」他口中默念着,只觉得眼前几条路都让他望而却步,他并不希望脚步停止,只希望能够倒退,退到还能力挽狂澜的时候,如今最可怕的便是一错再错后,却要勇敢的把未知的下一步给走完。 他踩过地上一滩水漥,水漥溅在他裤角上,他蹲下身子看着水中反映出自己的模样,就连自己上方的天空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今夜的天空不见星宿,只见一片寂静,诚忽然莞尔一笑,便对着自己说:「原来这便是镜花水月,只不过是看似美好,说什么活在我的人生中,难道这真是在作梦……?」他不敢说自己有把握不后悔,现在却不敢说自己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忘记真树。 倏地,那水起了涟漪,诚的脸渐渐的模糊起来,他口中轻喃句──「……看不清了。」 那水忽然像被人踩过般,溅起与方才相同的水花,诚抬头,定神一瞧,才发现一个人的轮廓慢慢浮现在空中,他起身,才发现四周慢慢多了许多「人」,每个「人」的身边都带着蓝蓝的光芒,甚至有几隻蓝色蝴蝶翩翩飞舞在四周,紧紧黏着那些「人」,那些「人」接踵而来,不分男女、老少,每个的眼神皆黯然魂销,就这么定定的望着前方,诚怔愣在原地许久,环顾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景象,直到其中一个人停下脚步,两眼瞅着他,缓缓开口说:『谁……我是谁……你又是谁……我在哪……?』 ──这世间有许多徘徊不去,却也失去了存在的的怨念体,被人遗忘,直到有一天也忘了自己是谁。 诚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那怨念体,当手穿透过那怨念体的形体时,诚的脑子一片混乱,映在脑海里的是一个男人紧紧拥抱着妻子,说着自己不想要消失这样奇怪的话,是一个男人躲藏在门缝后,静静看着自己女儿对着母亲问──「我为什么没有爸爸?」 妻子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你爸爸去哪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的。」 最后男人的形体慢慢淡去,直到有一天不再有人记得他,也没有人看得见他。 诚害怕的将手伸回,眼前这男人的面容正是方才脑海中所见的那个人,男人叹了一口气,便继续随着前方的队伍飘移,诚慌张的问了句:「等等,你们要去哪……?」 男人回首,两眼空洞十分,说:「去哪……前方有很东西召唤我们……去那……可以想起很多事情。」语落,男人伸出手,笔直的指向前方的「人」不约而同前进的方向,诚算了算,才发现那方位正是大名医院,男人没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踩着蹣跚的步伐,向着前方走去。 正当诚也想随着他们一块向前时,背后忽然贴上什么温暖的气息,诚茫然回首,只见明倚靠在诚的背上,两手紧紧环住他腰际,诚呆若木鸡,这一愣便是好几秒,才开口唤了声:「明……?」明也没说什么,只是更紧的环住诚,更是深深的将脸埋进他背中。 两人就这么维持了一分多鐘,明才说:「别再走了,拜託停下……」 明这才松开手,诚则是茫然的回头低首着他,一时半刻间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要再去我追不上的地方了,诚。」明含着泪水说着,那个一向倔强的男孩,追着自己的步伐,踉踉蹌蹌,而他似乎也从来没回过头看看这个男孩,只是追着眼前的事物,而他和这男孩又有什么不同?他也祈求真树能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看自己,不再一个人向前去面对那些痛苦的事情,希望能帮他分担些什么,却直到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软弱无力。 在明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看到自己的徬徨,而他却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觉得内心一阵痛苦,当他回过神时,他已经紧紧的抱住了明,怀中的人有着和真树相同的身高,但为什么就是无法蒙骗自己? 「诚……?」被忽然抱住了明有三分讶异,却也有一丝悸动,他慌乱了手脚,两手就这么腾在空中,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反抱住诚的身子,但他内心很清楚这拥抱只是诚在安慰自己。 「我到底该怎么办,停止不是,往前走又怕追不上。」诚低语着。 「像幽冥师父所说的──诚,这是你的决定,你要想清楚,我和英一也都一直会陪着你的。」明内心祈求着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只要诚好好的看着他、抱着他,他也觉得无怨无悔,即使诚内心永远都存在着另外一个人,他也觉得无所谓。 诚却不再说话,只是将脑内所有紊乱的思绪就此净空,便感受着怀中那人儿的温暖。 这时英一走了过来,挤眉弄眼,歪头便说:「喂喂,我只是跟你分道寻人,你怎么就跟诚……」 明这时才尷尬的放开诚,从他怀抱中脱出,满脸羞涩的掩耳遮面,「什、什么……我们又没有怎样!」这下明可说是恼羞成怒,直跺脚否认,英一却也只是似笑非笑,一副「是这样吗?」的样子,直接走到诚的身边,就问:「你心情还好吗?」 这下反倒是诚用着「最好是会还好。」的表情看着英一,忽然,他笑了起来便说:「没事的,先不说这个,刚刚我看到……一大群怨念体,直说要去大和医院。」说着说着,诚蹙起眉头,看了英一和明一眼,又问:「陷阱──跳?不跳?」 看着诚这样挤出笑容,这笑话反而令英一沉默了下来,「诚,别勉强你自己,任谁听到那种话都不会好受。」英一说道。 被这么一说的诚,脸上的笑靨也随之褪去,「我没有勉强,已经想清楚了,只要真树还存在的一天,我都想努力看看,等到真的失败了,再来难过也不迟。」 换成英一愣了好一会儿,他沉下了脸,只是滴咕了句:「我……真高兴遇到了你。」 诚正首着英一,一副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的模样,而英一却也只是对诚苦笑着,「没什么,你自己想开了自然是好,怨念体是对于人类的说法,只要你还记得真树……」英一戳着诚的胸口,莞尔又说:「……千真万确,他就是存在的。」 明跳了跳脚,直鼓着腮帮子,抱怨道:「英一你自己还不也是跟诚很要好,够了够了,所以说了──陷阱跳定了,这下还走不走?」 「走、走!不得不走。」英一頷首,而他,却比谁都看得清楚方才在空中翩翩飞舞的蓝色蝴蝶此时却环绕着自己周围,而诚和明彷彿什么都看不见,就这么向前走去,英一伸出了手,一隻蝴蝶就这么降落在他手掌心上,当蝴蝶消失时,英一却目瞪口呆了一会儿,便莞尔说:「花梨,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不管谁忘了你,我们都一样,只要还记得彼此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 一路上杳无人烟,依然只有几盏路灯如夜火在空中摇曳不定的,而医院外更是连点声音都没,不只这样,好几盏路灯还被熄去,三人原本还持有轻松的态度,一到这反而屏气凝神了起来,而医院外的温度更是骤降,冷得三人都催出一身冷汗,从这氛围来看,这医院绝对有问题,谁知道这三人究竟是意念过强还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果然是魘。」诚顰眉,拇指沾过自己下唇,轻拉出一条血丝,当血滴在地板上时,那血如墨水滴在水纹上,扩出一圈圈的涟漪后便淡去,「是魘,而且似乎还是完全不同的次元……」 简单说,这个魘除了与外界隔绝外,竟然还将人带领到不同的次元,而最好的证明便是医院前面那一群── 「诚,那、那是……」明惴惴不安的指着医院前方那发着蓝光的人群,那群人如丧尸,拖摆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嘴里不约而同的喃着:『想起来……来这边……就能想起来……』那群人的上方还有一大群蓝色蝴蝶漫天飞舞着,那群人就这么并排在医院的门口,鱼贯而入。 「确实是怨念体。」英一走到诚旁边,又说:「既然这边有怨念体的聚散,那就意味着……这魘所连接的是彼岸──死人的世界。」 英一的面色严肃十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摇了摇头后,直说:「尾随在祂们后方比较安全,至少还有得引路。」 三人并排在怨念体之后,便发现怨念体所进入的「入口」确实是医院的门口,但光怪陆离的却是那门上有一圈像是水波的圆圈,那圆圈另外一边映着的的确是医院内的模样,那却有些不一样,当队伍轮到诚的时候,他战战兢兢的看了后方的英一和明一眼,便说:「如果进去后找不着对方,我会试着用锁鍊找寻你们的动向。」语落,诚便伸手去处碰那「入口」,没想到另外一边彷彿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将他拉了进去,然而那力道却不大,彷彿有什么人温柔的引领着自己。 诚下意识的闔上眼,随着那力道将自己拉进去,他彷彿潜入水中,却没有任何让人窒息的感觉。 诚慌张的左顾右盼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医院中,四周依然闃若无人,连点声响都没,别说人烟了,就连柜檯也不见光源,整个医院只有紧急照明灯还亮着,然而最为诧异的应是眼前那一棵覆满了茧的大树,那树四周亦是飞满了蝴蝶,蝴蝶窜入茧中,瞬间消逝。 那茧沾黏着整个医院的墙壁,连接到了每个病房,诚回首看着身后的回廊,每个病房都发着蓝光,他走了几步,便驻足。 「英一?明?」他独自在走廊上吶喊着,却不得任何回应,即使想要张开手掌用锁鍊找寻那两人的动向,却发现灵力无法完整发挥,灵力全部栓塞在手掌中,无法顺利化为锁鍊形体,因此诚也打消这念头。 或许正因为这魘连接着彼岸,而造成他人灵力在此无法创造出有形的物体。 诚踌躇在病房前,只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唤着他,他伸手去推开那门,一群蓝色羽蝶也就这么「蝶涌而上」,诚用手肘遮蔽住眼前,当蝴蝶散去时,他才吃惊的睁开眼看着病房门后那片景象。 一个单纯的孩子,拿着风车奔跑在充满日式风味的回廊上,那男孩不慎摔倒,脚就这么被地板上翘起来的木头刮过,一条长长的伤口就这么划在他白皙的腿上,拖出一条血红痕跡,男孩痛得哇哇大哭,只见一个女人将他抱起。 诚慢慢走进这景象中,当他回首时,身后医院的场景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眼前的画面却是继续上演。 他──对那女人印象不深,但永远不会忘记,也不会忘记这回廊,这是他幼时的记忆,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母亲。 母亲是个温柔的人,这是唯一的印象,照父亲的说法──母亲她,离开了,再也没回来了。 「诚,乖,不哭不哭!」女人将诚抱在胸前,以双手做为摇篮,让幼儿前前后后摇摆着,怀中的幼儿哭了一会儿后便乖乖噤声,安稳的躺在母亲的怀抱中。 画面淡去,出现在面前的只有一片黑暗以及方才那道门,诚伸手开起门后便回到医院的回廊上,诚没多想,便往下个门走去,一走到门口,房间内便浮现出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全身焦黑的女子。 「我岂能……犯下这样的过错?」男人仰天,内心的悲伤无法压抑,怀中的女子慢慢成了黑色粉末随风殆尽。 诚瞠口结舌了半晌,却毅然决然选择关上门转身离去,只因为眼前那画面太过残忍,残忍得能将一个人的心念吞噬,与其再去翻索那些不必要的记忆,诚选择将这本尘封的相本闔上,将所有美好的、痛苦的一併遗留在过去。 在这空间中,诚一直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种压迫人心的魘,他加紧脚步,掠过好几道门都不再向门内看,直到其中一间房间抓住了他的注意力,那房间中传来令人念旧的蝉声,传来树叶随风摩娑发出的沙沙声响,以及孩童们的嬉戏声。 诚站在房间前半晌,终于将脚跨入,这次场景换作一座神社前,一个男孩被其他孩童包围着,男孩双眼眼睛被綑绑住,两手不断挣扎着,好似想要攫取些什么,而男孩口中不断哭喊着:「诚、诚……!」其他孩子将男孩的哭喊视若无睹,这边踢一脚,那边打一拳,其中一个身材丰腴的男孩上前大喊了句:「看到了!看到了!你是笼中鸟吧!」 「笼中鸟……?」软弱的男孩口中喃了一遍,不断摇头说:「我、我不是啊,我是真树。」 「别撒谎了,我们都看到了……你背后的人。」另外个女孩子手在胸前叉腰,从其他孩子中走出,怒目咬牙道:「为什么你要存在呢?」 布条从男孩眼上松脱,他不解的看着眼前这少女,「为什么……我要存在?」 弹指间,好几颗石子如雨下打在孩子们的身上,就在不远处另外一个男孩分外眼红,手掷石子便往那群孩子们身上攻击,口中还吼着:「滚!都滚开!都不准再欺负那傢伙!」 那些孩子看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竟是千叶家的少爷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个个面面相覷,没一会儿便一哄而散,那拿着石子的男孩这才松一口气,箭步走到那名为真树的男孩身边,蹲下身子,蹙着眉头便说:「真是,为什么你老是给别人欺负呀?」 真树哭红鼻子,却一语不发,抹了抹眼泪便起身想要离去。 「喂喂,别走呀!是、是我不好,上、上次我也是在神社前大哭,那次是你安慰我,我、我就……」那男孩说着竟故自羞赧起来,支吾其词半天才大声的说:「总、总之我就是看不惯你被欺负,想保护你。」男孩一口气吐出,反倒显得畅快许多。 真树回首,呆愣愣的望着那男孩一眼,只觉得这男孩是个奇特的人。 没等到呆头呆脑的真树回过神,那男孩逕自拉过他的手臂,两手紧紧扣在真树的肩子上,道:「以后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了。」 「你说──保护谁呢?」眼前的景象转为一片漆黑,一群「人」围在诚面前,彷彿方才围绕着真树的场景,那群「人」有的无首,有的则是失去了四肢,如被鉅断的大树,只剩下树干,也有些「人」的心脏是直接被刨出一个洞的,祂们步步逼近诚,而这群「人」群中走出一个女孩,那女孩再次开口:「你说、你说、你说……保护谁呢?」 其中一个尸首上下分离的男子拖行着上半身来到诚面前,诚一下子便认出那男子正是当年为了保护自己而丧命的父亲,虽然父亲已与世长辞,生前那严厉的态度丝毫未减,依然横眉怒目的评价着自己的儿子。 「保护不了,谁都保护不了,什么都保护不了,别说大话了──!」那女孩张大那早已被撕裂的嘴,对着诚竭尽嘶吼着,一阵狂风扑袭而来,诚的身子节节倒退,到最后被吹出了门外,再次回到医院的长廊上。 被这么猛力一震的诚昏头昏脑的倒卧在长廊上,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从地上爬起,确认自己的肋骨以及腿都没摔断这安心的歇了口气。 四周的门「碰」的一声,一道道盖上,便如漩涡消失在空间中,只留下一道位于角落的门还敞开着,诚放下戒备的两隻手肘,站起身子,慢慢往那门接近,白色的墙壁开始破裂,彷彿拼图一般不断裂开,而原本附着在墙壁角落的蚕丝不断交连、编织成另外一幅世外桃源,而那景象亦是诚回忆相簿中的一部分。 在那棵千年的大树下,落日馀暉,大树位于一座古老的神社前,大树上刻着一张老人的脸,那脸却如静止般,瞇着双眼,神态十分安祥,而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毫无动静的站在大树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下身则是一条墨色长裤,那正是真树还「存在」的最后一刻所穿的衣服…… 诚一个箭步向前从背后拥住了少年的身躯,少年随着时间静止,一切如诚所希望──静止在这一刻,不再让悲剧上演,也不用再担心失去些什么。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边应该就是诚跟明忽然有点亲密导致有点虐吧...(笑) 有点想抱怨一下之前有个订上本实体书的人原本说要拿书大概拖了两个月都不跟我拿然后我就一直等她一直帮她保留那本书别人要我都没让出去 然后昨天才忽然跟我说不想要拿书了=d(虽然她说是没钱但我不相信两个月还凑不出钱) 这非常的不负责任……于是搞得我头很痛(苦笑) 下本的话我是不想出太多了所以也只会开放一阵子预定了希望不会再有相同的事情发生... 加上每天在復兴四点睡已经很让我崩溃了要弄书的时间也不多 没有意外的话下本应该会再两、三个月后才开始工作q_q 虽然我不是什么很强很有名怎样怎样的作家要说是作家根本勉强只是一个兴趣 但总还是希望能够稍微尊重我一下 说到这一章 其实开始都是已诚视角去述说了 对于前期都在徬徨徘徊的真树来说一直都很痛苦吧xd 现在开始就在折磨诚了xd 各位,期末加油。 《第三十二章 完结总篇之四》我所谓的命运 《我所谓的命运》 「诚……是诚吗?」那名为真树的少年如此问道,却仍然背对着诚,对于诚的拥抱却也毫无反应,诚将搂住真树身子的力劲加大,然而真树仍然两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前方,一点也没有要正首诚的意思。 「我就在这。」诚在真树耳边呢喃着,而真树却是愣了好几秒,才开口说:「诚,这里是人间跟死后世界的交接处,我在风太的力量中找到破绽,才得以侵入,但我只能化作真树的型态,我依稀能听见你的声音,却看不见你,你在这里最好的证据就是你身上的灵力,我感受得到……」 ──再一次,只是我空望着你,而你却也如当时离我越来越远。 诚没有因此松开双手,反而露出痛苦的脸,将自己的脸埋入真树的颈子中,眼前这画面无一不熟悉,那人身上的气味他比谁都还要熟稔,眼前这一切都令他魂縈梦牵,夜夜闯入他梦中,如一声通天巨雷,将他惊醒后却又留下无止尽的恋恋不捨,现在它又出现了,而可怕的反而是黎明以及离别的到来。 「诚,你在……我身后吗?我感觉到你的灵力……很近。」真树问道,脸上却泛起一抹温暖的笑靨。 诚盯着真树的后颈半晌,低语了句:「我在──就在你身后,真树你就在我的怀中,别在那样什么也不解释清楚,就直接和我说『别再一起行动的话』了,也别再一意孤行直往危险的地方去了,我担心……快担心死了,睡都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为什么要让我徒然神伤?」 真树低下头,却是无奈一笑,而诚怀中的真树却颤抖不止,没一会儿一串串热泪滴落在诚的手背上。 「爱哭鬼……」说着这句话的诚明显是颤抖着嗓子的,原本想要忍耐些什么,想要故作坚强深呼吸将视线游移到其他事物上,谁知道越是想要拋开这些事情,却越是难过,倚靠在真树肩膀上的诚却也开始泛泪,宛如一场暴风雨,把所有让人痛苦的事情都一次宣洩掉,再也忍不住那些痛苦,也忍不住眼泪,只想要坐在地上把所有难过一倾而出。 真树转身,彷彿感受得到诚的存在一般,猛力的往诚的怀中扑去,诚低头将脸埋入真树发丝中,便闔上了眼,感受到属于眼前这人特别的「温暖」。 无法开口说些什么,也不需要说些什么,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奢求得不多,只是贪恋着眼前这人再多些温存,祈求时间的脚步再放慢会儿。 「诚,别再靠近这里了。」真树昂首说道,而真树虽然无法看见诚,那双眸却如当时,依然直视着诚。 诚被这句话弄得也是稀里糊涂,只见真树向后退了一步,诚倏地拉住他的手腕,真树低首看了一眼那「无形」的手,便说:「诚你应该比我还清楚的……花梨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别再靠近了,这是我唯一能够保护你的方式,再靠近连你们都会受害的。」 「你之前也说了这样的话,别再自己面对问题了!真树你总是这样……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依赖吗?」诚几乎是将这话咆哮而出,而一说完,他便后悔了,他闭上了眼,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 真树望着一处呆愣了许久,才支支吾吾说:「我就是怕……怕我太依赖你、怕我给你添麻烦、怕你跟我一起受害,诚已经很痛苦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更痛苦的样子。」 「难道你也以为这么做我会比较……不痛苦?」诚问道。 而真树却只是頷首,「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而诚你说过──人是无法与上天争上一争的,不管我选什么都会后悔,比起让你遇害,失去彼此这点我还能忍,至少我知道你还活着,那就够了。」 诚想起真树曾经说过「命运是可以因为自己的抉择而改变的。」是,它确实可以改变,任何一个举止、一句话都会改变,但是当一个悲剧已经造成时,许多抉择却也引领着人们往更痛苦的悲剧,然而诚现在意外的却有「或许放手一搏还能有转机」这种想法,眼前这原本相信一切的男孩却早已潜移默化,快要变成他不认识的人了。 看穿了诚的心思,真树轻轻的将诚松开的手抽回,脸上却只有说不出口的无奈,「有时候太残酷的命运会摧毁人,我不想再优柔寡断了,所以……诚,唯一的出口就在其他门之中,每个人所看到的门中的景象都会有所不同,简单来说这里就像是个走马灯剧场。」 诚噤声,依然觉得有什么酸楚楚的哽咽在喉咙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其实我和风太很像,我不否认自己开始憎恶人类,却都有一个让我们感到特别的人,只是我怯弱,不懂得去报復,去破坏些什么,但我还比风太幸运很多,那个我爱的人竟然为了我追到这里来,我身边还有好多朋友,我比你们所想的更加珍视你们。」真树脚步慢慢倒退,直到他走到那棵大树下,而大树的脸忽然睁开,对着诚温暖一笑。 「诚的身边不是还有很多爱着你的人吗?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了。」真树的身影慢慢淡去,而诚往前想要抓的时候,这次却扑了个空。 诚佇立于大树前,终于那大树的表情开始移动,便用着低沉的嗓子说:「诚,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切记树魅爷爷说的话,具体问题要用具体办法去解决,深思熟虑再多……亦无用。」那是记忆中的树魅,在神社前的树魅爷爷曾经对他如此教训,小时候他不懂这意思,现在他却豁然开朗。 「世间千变万化,多想又有何用?」诚自个儿喃着,身旁的景象犹如拼图般开始剥落,在那之后便又回到了寧静而冰冷的医院,四周的空气如千年寒潭,冻结了一切,更是冻结住了诚的思绪。 他曾经有听人说过,有时候太痛会让人麻痺,现在的他或许能理解这种感受,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只想要好好冷静,只想要待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任时间左右一切。 当他刚才看着真树消失时,他却比谁都明白,自己却也比真树幸运了许多,真正失去一切的是真树,真正嚐到痛苦以及孤寂的也是真树,「说要一个人面对什么的,真是残酷又温柔……」乘以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他想起真树的双眸,不是刚毅也不是怜悯,只有一丝绝望。 如此绝望,却又坚持要一个人面对,那个看似怯弱的人竟然是最勇敢的人。 顿时,长廊上出现其他脚步上,那步伐急促,而当脚步声的主人走到自己附近时,诚才警戒的站起身子,只见远方走来的影子并非人类,而是一隻…… 「猫又?」诚问道,那猫示威的甩了甩自己身后的尾巴,匍了匍爪子说:『小子,你简直是羊入虎群,来这种地方干什么?』猫又停在诚面前,如乖巧的家猫,压低了身子便坐了下来。 「我是跟着怨念体来的。」诚疲倦的说着,便稍微闭目歇息了会儿。 『怨念体呀?那种东西可是数不清的,不过既然你会刻意注意那些东西,想必你也知道一些事情了,真树的事情……对吧?』猫又问道。 诚頷首,开口说:「刚刚我见到真树了,他要我远离这一切。」 闻之,猫又却是嗤之以鼻的笑了,祂低下头,说:『的确像是那小子会说的话呢,出生入死都坚持一个人,杉泽村和姑获鸟那次都是,很顽固吧?但看他的状况也真是不堪设想呢,我还真怀念他以前单纯可爱的模样,想得太复杂自然……也变另个人了。』祂甩动着尾巴,那模样称不上是喜悦,反倒是内心的烦躁不安,祂却接着问:『小子,你呢?真的想要对一切避之唯恐不及吗?』 诚正首着猫又,祂知道猫又这问题来得直又认真。 「怎么可能……?就算想要远离,这条锁链总有一天也会把大家牵连进来吧?不如一开始就自己跳进去还落得轻松,好歹还能力挽狂澜。」语落,诚自己也耸了耸肩膀笑了。 这下猫又却是不语,倏的,祂脸浮上一抹讚许的笑容,『这是有不免虎口的决心了吗?』 诚莞尔,便站起身子,又是一阵讽刺的笑道:「马马虎虎。」说着这句话的诚还摆了一个手刀的姿势,便左右摇摆着手,表示着「普普通通」吧。 「你也是从医院的入口来的吧?既然如此眼下应该先找出口才是。」诚说道,而猫又也随之起身,笑说:『出口?这东西需要找吗?那种东西为了不让亡灵逃出去,自然会有管理员守着的,一看便知道。』 诚思索了一会儿,便问:「我也有几个朋友陪我误打误撞闯入这地方,可在这边我无法使用法术,可有办法找到他们?」 猫又两眼眨巴眨巴的看着诚,忽然一脸讽刺的说:『你在的地方可是彼岸跟人间的交接口,你当时所使用的应该是锁链吧?那种东西是属于地狱的,而这地方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地狱,地狱自然不能越俎代庖,听好了彼岸跟你们所说的地狱相去是很甚远的。』 听到这句话的诚,立刻随便施展了驱魔的法术,他手掌上立刻浮出驱魔的咒印,证明他的灵力在此还是有作用,只可惜驱魔术中没有「寻人」这一项专利,只能搞破坏。 『你那两位朋友应该被入口打散了才对,或许也正被自己的过去迷惘着也说不定,所以说过去这种东西能不去看就别去看……』猫又哽咽了会儿,藏不住脸上愴然的脸色,想必祂也是因为好奇而窥探其中一二了,这大猫也真是学到了教训才夹着尾巴来教训别人。 「先在四处寻觅。」语落,诚迈开步伐,其实要在这里寻人也不全然是桩难事,四周冷颼颼的,哪里有人哪里就有生气,自然好分辨。 诚走到楼梯口,发现楼梯口有除了还闪烁着微光的贩卖机以外,墙壁上还贴着一张整栋医院的地图,当看到「育婴室」这名词时,诚倒是蹙了下眉头,却又努力把事情拋开,专心于寻人一事上。 正犹豫到底该去哪层楼的时候,楼上不远的地方立刻传来人嘶吼的声音,而那声音熟悉得很,诚没一会儿就迈开步伐,火速的往楼上衝去,留下猫又一人呆愣在原地,嘖嘖两声后无奈只好随即跟上。 一到二楼,诚便看到从走廊另外一端也飞奔而来的英一,英一气喘吁吁,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的看着诚,两人正视了会儿才异口同声说了句──「三楼!」语落,两人又朝着三楼的方向往上,只能说明这一声叫得很是时候,一次引来了两人的关注,如此也省去之后还要寻觅英一的时间。 一到三楼,两人一猫妖便知道眼下气氛诡异十分,除了人的生气以外,这里还有妖怪的气息。 而明跌坐在地上,在明面前的是一隻头是女人,然而身体却是一隻大蜘蛛的畸形怪物,那蜘蛛蠕动着八隻脚,似乎想要拿眼前的明塞果腹,然而明却像是失了魂一样不断颤抖着脣齿,歇斯底里的大吼着:『狐狸……好大的狐狸……妈妈,死了,炸开来了,红色的……不要啊啊啊啊──!』 猫又抢先用尾巴扫荡眼前这隻蜘蛛女,那蜘蛛狰狞的往猫又这方向一瞪,便挺起上半截的身子,尖叫着:『生灵……生灵生灵!很久没看到生灵了……』那蜘蛛泛起一抹噁心的笑容,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副要将眼前这几人都吞噬殆尽的模样。 『所以我说出口什么的很好找。』猫又这话意思再无其他,这大蜘蛛恐怕就是管理员了,『让这么贪吃的妖怪来当管理员,难道就不怕亡灵都被吃光吗?』那大蜘蛛另有别称──新妇罗,也有人称蛛女,形式上也不难猜,就是个蜘蛛演化成的女人,喜欢吃的是年轻的男子,但被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祂早已飢肠轆轆,一闻到生灵靠近就飢饿难耐,更何况眼下这三人确实也是年轻的男子,只有那隻猫看起来比较难塞下腹。 「诚,你的锁链能够牵制那隻母蜘蛛吗?」英一问道。 诚无奈的莞尔,说:「很不巧的,在这种地方地狱似乎不太想插手管事,我的锁链可派不上用场。」 英一率先化为青貂,身子快速的扫过蛛女,将其中一条细腿咬下,蛛女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没一会儿那脚又快速的长了出来,眼看这情况不好对付,英一只好转身跩住明的衣服,将明先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那再生能力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也难怪别人总说──打架也绝对不要在他人的土地上打,包括惹事也一样。一来这样很是不礼貌,二来对手可是会呼同引伴的。 是的,用那难听无比的尖叫声。 黑暗的四周忽然多出好几双红色的眼睛,每一个角落都有八颗如红宝石般眼睛,那些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还发出喀喀声响,这当真是羊入虎群可以形容的,这眼前一隻隻蜘蛛的前脚都有如刀锋尖略无比,身形又比方才那隻来得大,那些女人一个个狰狞着面孔,蠕动着前脚,发出攻击的警讯。 造成刚刚快速再生的不用多说,自然也是佈在周围的魘。 一下子情势逆转了过来,那隻小蜘蛛混入蛛群之中,原本情势还佔上风的他们一瞬间却四面楚歌。 「该死的。」眼下这情况若是能用锁链一下子将好几隻蜘蛛变成串烧或许还轻松许多,这时候地狱反而不「越俎代庖」,根本是活生生放他死,驱魔术虽然有一定破坏力,但是却也更耗费体力。 「这下也来得太多隻了……」英一自然也是束手无策,所有人只好节节败退。 『我可没有强调管理员只有一隻这种说法。』猫又赶紧撇清,而眼下这情况有两种劣势,一,踩在别人土地上。二,对方蛛多势眾,当然结论也只有一个──『边跑边找寻出口!』猫又喊道。 而那些蜘蛛忽然一跃而上,眼看已成瓮中之鱉,自然也不是说跑就跑得了的! 《第三十三章 完结总篇之五》死里逃生 《死里逃生》 诚倏的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符咒,他一向不喜欢驱魔咒,一来,驱魔咒对魍魎鬼魅效果增益,平常是连一隻小缕蚁都辗不死的,二来,驱魔术向来咒语繁多,而且大多冗长,施术者竟然还要将咒语念出,这压根就是卡通人物使出大绝招还要喊出招名一样惹人丢脸。 这次却没得思考,诚将符咒往地上一甩,念了声「急急如律令」后,地板上立刻出现一道透明屏障将那些母蜘蛛的脚直接卡在屏障中,那结界并非万能,就说驱魔术大多都在搞破坏,有一招能稍微牵制人已是不错,然而屏障的灵力却也会慢慢退散,早晚会再度陷入危机。 诚双手合掌,努力的维持着结界的灵力,眼下继续发愣着也不是办法,步步向后,背靠着背,一副秣马厉兵的模样。 『蛛女怕火,这边谁熟知用火?』猫又战竞问道,这话使三人面面相覷一会儿,可惜这边没人专门掌火,只可惜了身上连打火机或是根火柴都没有! 猫又深思熟虑了会儿,只得凝重说:『看来这种处境还是只能拜託祂了……』语落,猫又直接对着空中大喊了句:『喂,白虹,你家主子有难,做为神仙的你莫非是要隔岸观火不成?』这话惹得两人獃了会儿,才想起这儿的确是有另外一隻神仙。 一隻银白色大狐狸出现在屏障外,母蜘蛛立刻转移注意力,猛力往那大白狐攻击,诧异的是怎么咬、怎么扑,每一隻母蜘蛛都穿透了过去,那大白狐就像投影灯照射一样,怎么样也摸不着。 白狐甩着自己的尾巴,那模样无一不与猫又相似,只是狐狸双眼更是多了些奸诈在,祂齜牙咧嘴,对眼前这几人不屑一顾,傲慢十分的说:『什么隔岸观火?本座对你们区区凡人的生死不想插手介入,这也不行?』 「凡人?」英一挑眉,这里哪一隻是凡人的?恐怕在这隻大狐狸眼中除己之外,天下万物皆凡人,皆将其视如土芥吧? 『瞧你说得冠冕堂皇,保护自己復身的主子是基本原则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奸诈的狐狸熟知狐火。』猫又倒也口齿伶俐,毫无低头的与那大狐狸对着干,不是有句话说「在人屋簷,不得不低头」,这猫又求人态度倒是强硬得很。 白狐嗤之以鼻,颇有挑衅意味的说:『你这小猫说用狐火就用得起?本座本体不在这,即使施法也是徒劳无功,顶多也只能吓唬吓唬敌人。』 猫又挑眉,没思考多久,祂便箭步向前,将英一扛在身上的明跩了下来,回首对着那白狐说:『寄宿体总行吧?这兔宰仔好歹是你亲自选上的继承人,没道理发挥不出你半分的力量吧?』 白狐不语,脸上写满不悦,看眼前坳不过,改口就说:『这耗费的灵力极大,你倒说说事后怎么补偿我?』 『套一句人类的话,请你吃顿饭如何?』猫又笑道。 白虹没多说什么,在屏障外的幻象也忽然消失,正当眾人以为被弃隻不顾时,明忽然睁开了双眼,但一看到明的双眸,英一和诚立刻察觉到现在操控肉体的并非明本身,而是方才那隻名叫白虹的狐狸。 白虹扭了扭颈子,一副筋骨舒畅的模样,便说:『本座才不想吃你请的那些老鼠跟鱼,本座想吃肉,想喝鲜血!』令人毛骨悚然的,从那少年口中吐出如此暴戾的言语,英一一下子也没能调适过来,却也只能一笑置之。 『你若帮了这次我回去定给你办个小妖吃到饱的盛宴。』猫又说道。 诚颤抖着双手,头上不断冒下豆大的冷汗,他咬紧牙关说:「快些,我撑不住了……」 白虹十根指头相互碰触,当十指拉开的时候,手的缝细间也化出一团青火,青火在掌间旋转,那团火分为两半,白虹的两个手掌上都有一串火舌,当诚的结界消去时,白虹双手一甩,那火焰便快速的朝前方飞去。 『看好了,本座的狐火就算只有一半的威力也能让这些小杂鱼挫骨扬灰。』那火焰彷彿长了眼,追寻着眼前的目标,但是当火焰碰触到蜘蛛时,蛛女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是火要越缠越紧,那蜘蛛眼看不对劲,但又无力挣脱,转瞬间,祂皮肤冒出白色烟雾,皮肤上发出滋滋声响,没一会儿那蜘蛛只剩下骨干,眼珠子突出眼窝,嘴巴张得死大,就如标本再也不动。 其他蜘蛛见状纷纷向后倒退,只能张牙舞爪,诚也精疲力竭的坐在地板上,不满的抱怨了句:「早知道就这样了,驱魔术还真是累死人……」 白虹面色此时有些苍白,这身躯方才受过极大的惊吓以及折磨,一下子就使劲浑身解数必然有害,祂吃力道:『这身体灵力有限,站起来,你们也要一起战斗。』 其中还有几隻蜘蛛不怕死的,就这么猛力往他们前方跃上,那几隻蜘蛛一个个都化为标本,僵硬的佇立在原地,但更为惊人的却是远方仍然不停的冒出大群的蜘蛛,那数量难以估计,如云屯雾集,不断聚集过来。 诚开始怀念家里那瓶杀虫剂了,那瓶杀虫剂还打上「快狠准」的标语,搞不好轻轻喷一下就能搞定眼前这连山排海的虫群。 万万都可能没想到,这些东西总不可能一直带上身上,他哪会料到地狱竟然还有不越俎代庖这种说法,心里只觉得可笑。 那些蜘蛛慢慢向后退,却开始摆出奇怪的阵型,然而白虹却也大汗淋漓,只得喘着气,嚷着:『就说铃木家这小鬼不成材……』 最里面那一圈的母蛛开始吐丝,见状猫又立刻经觉事情不对,然而那些丝快速的攀爬过来,一下子就黏上眾人的脚环,母蛛动作快速,那些丝没几秒就缠饶了眾人的小腿。 『白虹,你还有力气吗?快用狐火将脚下这些丝给烧掉!』猫又问道。 白虹则是气喘吁吁,不耐烦的说:『不用你指使,本座也知道……』语落,眾人脚下冒出一大圈青色火焰,眼看蜘蛛丝就要燃烧殆尽,猫又立刻高声喊着:『你们想办法开出一条路,快!』 开出一条路?意思便是杀出一条血路吧?这种大肆破坏的事情大概也只有驱魔术最适合了,诚将符咒丢往上空,快速的结了几个印,口中默念了串咒术,那符咒立刻化为一隻墨色大老虎腾在空中,那大老虎奔向地面,诚往老虎背上一跳,快速的拉上其他两人,猫又则是快速的化为一般猫的型态,随即跃上老虎背上。 老虎双脚有力的一蹬,便飞的极高,奔跑于空中,任何阻挡老虎向前的蜘蛛立刻被老虎扑咬,没一会儿便大卸八块,但不久后却又恢復成完整的型态,老虎却无暇顾己那群蜘蛛,只得不断向前,想要找寻这异域的出口。 「你竟然还留有这一手,刚刚怎么不用?」英一问道,看着身后那群追也追不上的蜘蛛,还豪迈的哈哈大笑了两声。 「师父有交代──所谓杀手鑑就只有在事态真正危急才能使用,况且我也只有带一张符咒,用完这张我也黔驴技穷了。」诚苦笑着,便后悔自己不太鑽研一般驱魔术,这些符咒也只称得上是旁门左道,只要失去符咒,你结一万个印,恐怕连隻小猫都唤不出来。 使用过多灵力的白虹一手摀住自己的胸前,另外一手搭在诚的肩膀上,吃力道『臭猫,你应该感觉的到出口的波动吧?不就在这附近吗?』 猫又无奈的笑了笑,说:『若我感觉的到,我定然不会说找寻守护者这种话吧?直接把人带到出口便是,更不会不知道守护者不只一隻,这个地方除了我们之外,气流和灵力都让人无法察觉,而且……』 猫又欲言又止,凝重的低下头,又张口说:『除了我们以外,有个……很讨厌的气息,而我知道是谁的。』 听到这里,白虹也噤声,会让这隻蠢猫露出这表情的,全世界难有第二人吧? 『这傢伙,果然……』白虹愤恨的咬着嘴唇,诚和英一看了彼此一眼,「那傢伙」他们心理也有一些数。 白虹瘪了瘪嘴,指着猫又鼻头说:『喂,银佑,把你脸上那表情收敛收敛,不要老是提到祂都这样苦瓜脸的,看了很心烦,是那傢伙又如何?我倒要看看祂到底想干麻,竟然把本座也牵扯进来。』 猫又原本还有些感伤的,被这么一指教,立刻甩了甩尾巴,不屑回说:『心烦就不要看啊。』 原本还和乐乐的逗着嘴,没想到下一秒一隻大手就这么从后方将猫又向后扯下,诚见状慌张的回首,将那隻墨色大老虎往后一拉,回了个身子。 久瑔就站在不远处,手肘紧紧勒着刚刚擒来的小猫,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几位不速之客,还招呼了声:『诸位真是许久不见了,啊?』那群母蜘蛛纷纷出现在九瑔身后,却乖乖的停下,彷彿一大群蜘蛛兵团,而久瑔则是其中的首领。 诚脑子有些空白,却忽然想起在杉泽村的种种,立刻愤恨向前,大吼了句:「又是你,真树的身体已经被风太操控了,你已经得势了,还来做什么!」 久瑔明显有些不悦,却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嘴巴,当他将袖子稍微往下拉时,脸上却浮出一抹笑容,『果然是幽冥的徒弟,倒有三分狂妄,几分无知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来叙叙旧的,见见故人呢。』 白虹立刻开口骂了句:『我呸,谁你故人?』 『我有心与你叙旧,只怪你们不领情了,可真是焚琴煮鹤,大伤风雅,不过你们……你们就算了,那狂妄的小鬼是不是欠我亲自来教训一下?』久瑔的面容转为冷酷无情,冷得让人胆战心惊,只怕再与其相覷,下一秒连自己体中的血液都会瞬间冻结。 久瑔将猫又往旁边一甩,便快步走向诚,诚戒备着,而英一则是化为青貂,若久瑔轻举妄动祂便会立刻往祂颈子咬去,但是当久瑔走到诚面前,却停下了脚步,祂正首着诚,只笑说:『我啊,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明明软弱的要死,却自以为坚强,牺牲自己换来他人的生命,你和真树很像呢,告诉我吧,来这边是打算坚持什么呢?』 诚并没有将眼神逃开,他瞪着久瑔,说:「夺回我的东西,也不再让你们胡作非为。」 久瑔将下巴抬高,手指轮流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眼神飘移到旁边,『让我想想,人间有句话是这样的……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下一秒,久瑔手掌一挥,并没有直接打在诚身上,却是一道气流将诚往后退好几步,诚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称掌,手上刚刚释放的力量勉强抵挡住久瑔的攻势,英一见状想往久瑔攻击,却被诚一手挡下。 「冷静。」但没多久血却从他嘴中溢了出来,这内伤免不了,只怕刚刚若是连防都没防,自己早就飞到墙壁上,内脏也不知道会破裂几处了。 这时,后方的猫又身型开始变大,旋即向久瑔扑上,久瑔头也没回,便一把将猫又擒住,将他身子猛力一撞,紧紧的掐着他的颈子,将他制服在墙壁上,猫又被这么一撞,立即昏头转向,灵力开始不稳定,身型慢慢变成人类。 『久瑔……你……』猫又吃力的抓着久瑔的手,两眼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力。 『银佑,我原本并无打算伤害你的。』久瑔说道,两眼冰冷刺骨的望着猫又。 猫又愣了一会儿,反而讽刺的笑了笑,『怎么?开始怜悯我了吗?』久瑔的手松了开,便冷漠的转身,猫又全身无力的坐在地上。 ──什么原本不打算伤害自己?那些侮辱呢?那些讽刺呢?打从一开始,久瑔根本就没打算客气对待祂。 『别再来妨碍我了。』久瑔淡道,猫又坐在地板上,擦了擦自己嘴边的血,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唯有白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而他对猫又的事情亦有三分知晓。 久瑔举起他的手,指着长廊另一端的黑暗,说:『回去的出口就在那。』 眾人不感妄动,两眼怔愣愣的看着久瑔,只怕那豺狐之心的久瑔内心又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但久瑔却转身,往蜘蛛群内走去,口中念着:『阿阿,最近老鼠有点多呢,不赶紧抓起来是不行的吧?』 一开始还杀气腾腾的出场,谁会料到却是这种结果?原本还做好准备要一决生死,谁知道那久瑔却兴致索然,连理也没要理他们的意思,分明只是出来虚张声势一下,该说是死里逃生还是什么,一群人心里也是复杂十分,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找寻出口才是。 果然,就在长廊的底部出现一道如入口的漩涡,眾人彼此点了个头,便鱼贯而出。 诚回首一看,眾人已在医院外头,然而魘却还未破除,街道上依然冷清清,半个人影也没有,猫又身子忽然往前倒去,在一旁的久瑔上前搂住了祂。 「他没事吧?」诚忧虑问道,白虹检视了猫又一眼,给祂把了个脉后,只说:『气脉紊乱,祂本来就是半妖,同你们进入那种地方对祂已是一种考验,再加上花费灵力过多才会有些虚弱。』 诚觉得这猫又够讲义气的,祂的确没必要护着真树,从姑获鸟到现在,这猫又都曾经出手相救,或许久瑔话中的意思便是如此「原本」并没打算伤害祂,但是这猫又三番两次介入这件事情,而使得久瑔也不好行动。 转瞬间,白虹所佔用的──明的身子也倒了下来,诚上前抓住了他,现在可好,明身型还算小,倒是那猫又的人型好说也有一百七,扛着这两人走出魘,走在街上自然难避路人诧异的眼光,甚至会被怀疑是某种绑架或是「捡尸体」吧。 然而精疲力竭的两人就算再开啟魘,也是飘飘浮浮,没办法稳定灵力,到时候他们走在路上,身影若隐若现的,搞不好才真的会让人以为是在闹鬼。 这时,原本无人的街道上出现一隻狐狸的身影,那便是白虹的本体,祂气喘吁吁,明显是用最快的速度跑来的,一看到诚跟英一还在便垂下耳朵,一副安心不少的模样。 『回去吧,我用本体开魘给你们领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想了一下为了满足自己我一直很想写个笼中角色的介绍篇 其实我也在犹豫要不要把犬神故事打出来我对他故事有底ˊ<_ˋ 目前也在犹豫到底下本要编入花梨的故事还是后续的番外 不过我就先写一下角色介绍吧(笑) 毕竟我之前在他们的一些喜好上没有很特别的设定xd 《雨宫真树》 对于为什么他前名是雨宫,只是因为我很喜欢琴之森的雨宫俢平xd 然后就像以前说的我对雨宫这名字没有什么解读跟想法..(被打 身高:165左右吧...反正就是不太高但比一般女生高一点点(比手势) 头发一般来说是黑色的但是在小说封面上是橘色的关于这点看到姑获鸟之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吧xd 喜欢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大概是平凡的生活跟日子吧喔对还有纳豆 讨厌的东西:咖哩之类的...东西 兴趣:照顾小动物 对于真树就是一个从单纯转为可怕的角色这种感觉 《千叶诚》 身高:179~180左右 头发一开始设定是有点墨绿色是个看起来比较冷酷的角色这样ˊ_>ˋ 虽然是驱魔师但觉得驱魔术实在很麻烦所以比较少用 喜欢的东西:盆栽,绿藻球(这点我一直都没提到) 讨厌的东西:汽水(据说不喜欢呛鼻的感觉) 兴趣:下棋 对于诚就是一个从可怕到温柔的角色这种感觉(被打 之后再把其他人补上之类的-//-" 《第三十四章 完结总篇之六》蓄势待发 《蓄势待发》 诚静静的看着躺在地铺上的明,明仍未清醒,从那个医院回来后,他便发了高烧,而且嘴中断断续续念囈语,诚将明扯掉的被子重新盖上,他沉思了许久,才觉得眼前这画面再是熟悉不过。 曾经,在对抗姑获鸟后,真树也是像这样躺在他眼前,他盼望着那人儿柔情似水的双眸能够赶快睁开看看自己,只可惜物是人非。 英一将明头上的毛巾泡进热水拧了拧,然而他停止了动作,看了明一眼,说:「滋生更多梦魘只是因为畏惧而已。」恶梦缠绕着人们,人们更多的畏惧滋生更多的恶梦,可是能让恶梦褪去的方法,也唯读让自己醒来才是。 诚看着英一,他明白这句话是在说给他听。 当时,他看到自己父亲在回忆中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哭的时候,他早有猜到八成,当时父亲所说的母亲是离开的这说辞本身就是个谎言,是,她是离开了,恐怕是到另外一个世界了,而父亲所说的「过错」自然也不难料想。 在一场仪式上,诚的父亲有很大的机率是将他母亲用火烧死了,只要是术师都有灵力不受控制的时候。 这固然是梦魘,今天所见所闻也都是一场恶梦,但那又奈何?只要不去想,不去烦恼,这梦魘自然也拿他没輒,人们总是喜欢自寻烦恼,很多事情想太多也只是在自己脑袋打上好几个死结,但事情却也不会因此解决。 诚抚上自己的额头,满是凝重的对着英一说:「英一,对你来说……什么才叫做最大的恶梦?」 「恶梦?」英一重复念着,只见他长吁短叹,说了句:「应该是活得太久,东西从自己身边消失的感觉,我倒寧愿自己是在作梦,至少,还能盼望醒来的那天。」语落,英一拿着装着水的桶子站了起来,说:「恶梦是自己创造的,别去翻开他,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诚看着英一走出房间的身影,他不懂英一所谓「活得太久」的感受,但他也懂同样置身于最糟糕恶梦中这种感受。 诚将视线转回明的身上,只见明仍然支支吾吾,但是额头上却冒下豆大的冷汗,成不免有些好奇,将耳朵凑了过去,想仔细聆听他究竟在滴咕些什么。 「狐仙,不要……为什么是我……妈妈……炸开了,都炸开了,红色的器官。」明睁大了双眼,两手挣扎似的抓紧诚的肩子,他神色仓皇,等到确认眼前这个人不是自己恶梦中的「妖怪」时,他自个儿讽刺的傻笑,挠了挠自己的头,说:「什么啊……原来是梦,哈哈……真是。」 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摸上明的额头,另外一隻手触碰着自己的额头,再以自己的温度去衡量,「温度降下来了呢。」 明原本胀红的脸顿时显得更加羞涩,他呆愣愣的望着诚的双眸,可是越看却越难过,那双眼睛并不如自己深深的望入对方的眼眸子,却只是垂下眼帘,看着地板,那温柔的嗓子以及吐息都不如自己来得急促,那不是恋爱,只是一种关心,一种朋友之间的关心。 「是恶梦吧?」诚问道。 明抓紧的被褥,将发丝往耳后撩,不安的说:「嗯,是以前的事情了。」 「是关于……母亲的事情吧?明会愿意说吗?」诚温柔的问道,这举止引起明一阵羞涩,他瞠口结舌的看着诚,总觉得眼前这人与先前大相逕庭,那双眼睛不再冰冷,反而柔中有刚,令人倍感温暖。 发现到明呆愣的望着自己,诚骚了骚自己的面颊,问:「怎么了吗?用那种奇怪的神情看着我……」 明噗哧一笑,「诚变了呢,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因为眼前这诚终于露出自己所期望看到的神情,明有些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是泪水轻轻的弹出眼眶。 明抿着嘴唇,忽然也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说:「是在认识诚之前的事情,当时我的母亲似乎不太喜欢我,我又是铃木家的长子,继承一切东西的长子,继承一身狐仙血统,继承家中所有的财產,于是我从小就被当作下一代的继承人培养,为了心无旁焉,所有喜欢的东西都得拋弃掉。」露出那样笑容的明看似心安,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有寒意,作为一样的继承人,诚多少也能理解从小倍绑手绑脚的感受。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似乎是想要杀死自己,虽然她冷漠, 对待自己又刻薄,但是他始终将她当作母亲的存在看,那样的母亲在死前竟然是如此丑陋的说着自己不是她的孩子。 要是自己不是继承人,或许早就和母亲一起被汽油炸成肉酱吧? 正因为是继承人,狐仙才出手,而自己才得以生存。 有时候神仙和妖怪也不过是一线之隔,无所谓善恶分明,然而这世间却也有许多道理如此,没有一个绝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划定一条线去规定这一切。 「继承人必须和家中的神仙融合,身上不得有秽气,每至朔月体内秽气会自动排除,那过程很痛苦,一开始为了让秽气加速流出,甚至要用热铁烙在皮肤上,才能让体内的气加速运转。」热铁烙肤的感受他至今都无法忘记,那种疼痛彷彿要将皮肤撕裂,而当体内的秽气加速运转彷彿一台大形洗衣机在自己体内运转,将所有的内脏搅和在一块。 「我只是梦到……梦到我母亲想要和我一起自焚的场景,当时就是狐仙救了我,长子的代价就是换掉一个母亲,无论她是不是真的亲生母亲,早已过去的东西也只会变成恶梦再回来,我明白的很。」 他曾经厌恶那女人,那女人所说的字字句句比热铁来得灼痛,如今还像针毡般刺痛着他,留下满满令人苦痛的言语缠绕着,然而那女人早就逝去了,难道还要追究到冥府去询问一句道歉? 其实他早也看开,若许多事情真是生外间事,他倒寧愿体会那所谓生外间事,也不想要将生死看得太重,更别说是作为继承人与否或是整个铃木家的财產了。 「现在想起来,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的模样的确很狼狈。」诚说道,他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那个被称为狐仙的少年时,那个少年彷彿对一切都绝望了。 「诚还厌恶着妖怪吗?」明问道,当然他真正想问的是──真树是妖怪,如今你还会因为「妖怪」这两个字而将善恶如此分明吗? 诚莞尔,摇头说:「人类有善恶,或许妖怪也有,若是执意所谓怨恨,恐怕才真是迷失自己。」 明原本严肃的神情忽然放松,他嘴角上扬,看着诚的侧脸,欣喜的说:「以前诚就很坚强呢,不过和现在不一样,现在的诚感觉更帅气了。」说着这句话的明原本还傻傻笑着,却又忽然用两边手掌盖在自己脸上。 说、说什么更帅气了,自己明明早就被拒绝了,怎么还不要脸的对着诚说这些话呢? 诚却也哑然失笑,这一笑却也让明松下肩膀,或许是想到以往那两个同样失去一切的小鬼,同样身为继承人的彼此当初可是相当看不顺眼对方,一个是面无表情的木头脸,另外一个又是说话口无遮拦的暴跳小鬼。 「以前你还想拿毛毛虫吓我呢,当时你很是不服,说什么你应该是主子才对,记得吧?」 以前明总喜欢调侃诚,但是诚却都一笑置之,久了之后明自己也不会自讨没趣,反倒开始对诚好奇,直到最后自己竟然喜欢上了他。 英一这时推开了门,看两人在里面笑得合不拢嘴,不满的说:「每次都自己聊得开心,刚刚聊了些什么?」 明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眼神向上游移,似乎在思考些什么,没一会儿他却捧腹大笑说:「英一的脸虽然都没变,但是想当年他可是留着平分头呢,嘛,从某种定义上来看,英一现在感觉比当时年轻呢!」 说起当年种种,一时半刻可划不下句点呢,还说当初花梨比现在羞怯许多,谁知道花梨也是个闷骚,熟起来话比神经病还多,提到花梨,三人并不是悲伤,只是辗然而笑,至少她还活在他们的心中,光是这点似乎就没什么理由愁眉泪眼的。 幽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倚靠在拉门旁,倾听他们的对话,他亦是淡淡一笑,只觉得这徒弟许久没露出这种天真的笑靨,这也证实一件事情──他确实成长了,即使方才他才得知自己心爱的人是所谓的「怨念体」,甚至在彼岸与人间游走了一遍,他却不如以往来得崩溃。 当人万念俱灰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扶持自己的人,或许那叫做明的少年以及英一的男子变担当了这角色,而诚自己心中的心念亦是坚固才不至于崩溃。 但是有些事情却是迫在眉睫的,他不得不开口。 幽冥走了过来,「既然是狐仙替你们引路回来,想必其中必有蹊蹺。诚,打算和我谈论吗?」 诚没有过多的迟疑,他起身,对着身后的明和英一说:「你们歇着吧,我有事情与师父讨论。」 幽冥同诚步行在长廊上,倏地,他停下脚步,然而当他转身时,却不如以往严肃,朦胧的双眸反而如月光柔情。 他轻巧移动身子,来到庭院前,坐了下来后便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要诚一块欣赏这良宵美景。 两人噤声许久,却也不是面面相覷,如同一种默契,两人已是习惯这样的相处,过了一阵子,诚才将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口。 忽地,幽冥开口道:「彼岸即是幽冥,幽冥即是彼岸,彼岸一年,人间一日,即便是人间与彼岸的交接口亦是如此,你身上沾染着亡者气息,却有所不同,气息漂浮不定,实属怨念体,若我猜测没错,应是如此。」 诚没有多讶异,也知道自己师父比法眼还是天眼什么的更加敏锐,此次动盪之大,他不可能毫无察觉。 「确实如同师父所说,我是到了所谓的交界了。」诚泰然自若的说着。 原本以为师父会气急败坏的教训着自己,只见幽冥淡笑,说:「不只百鬼,人间亡灵以及怨念体皆浮躁不安,开始攻击生人的案例也越来越多,这一切终究得追根究底到百鬼之王身上,当然那也跟所谓彼岸有关係,诚,你认为彼岸是什么?」 诚思考了一会儿,便问:「人死后去的地方?」 幽冥摇头,「是也非也,彼岸是给没有身分的人去的地方,怨念体、失去一切的百鬼,或是像我这样待在忘川不前的人,彼岸只是虚无,也是尽头,这虚无的地方却也会随着百鬼之王的一切而有所牵动。」 「那所谓的交界也是如此吗?」诚问道。 幽冥轻叹,摇了摇头说:「所谓交界就是收集人生前记忆的地方,这地方自然有所谓的管理员,有一句话说『天机不可洩漏』,正因为如此,有些记忆不是人们可以轻易去窥探的,管理员存在也是为此,但是……」 诚直觉性的答:「管理员不该是伤害灵魂的存在是吗?」 幽冥頷首,「若是有人窥探天机,顶多也只是将其洗去记忆而流放至地狱,但是听你方才所述,祂们不只攻击了你们,还是成群结队的……」 那些蜘蛛甚至还飢肠轆轆的吵嚷着要吃生灵,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那几隻残暴的女蜘蛛根本和「管理」沾不上一丝边。 幽冥眼睛闔上,「驱魔师许多都会与地狱有关联,最擅长的法术许多也是地狱的『束魂锁』,但彼岸与地狱以及地狱都不同,即便是地狱的锁链亦是难以到达,如此你要有个认知。」 诚早在心里有了定数,此去彼岸的交界才知自己其实是束手无策,遇上那些蜘蛛除了过几招三脚猫功夫,套出几个绣花拳,他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怪物血盆大口侵害自己以及同伴的安危。 没等幽冥说什么,他便说:「今后我会好好修行更高深的驱魔术,有请师父开导了。」 诚先行回到房间内休息,幽冥沉寂于温柔的月色怀抱下,两眼漫无目的,却也无法有目的,这双眼睛无论睁开与否,眼前的尽是一片漆黑,他脑中所记忆的仍是故人,仍是故乡的景色,而他尝试从自己回忆中找寻头顶上那月亮的「相貌」。 窥探世道,看透沉浮早该无爱无恨,无掛无碍,而他也是如此训诫自己徒弟的,这繁华俗世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实在太多,一切皆归天意,多想无用、多求亦无用,到头来,连自己欲将生前过往拋开,又是何其困难,他甚至怀疑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 忽然,幽冥将手中的茶杯往旁边奋力一掷,茶杯落在地面裂成两半,幽冥冷冷道:「有什么事情不必躲躲藏藏吧?」 原本杳无人烟的地方,却忽然浮现出一个男孩,那男孩便是风太,他看着幽冥,说:「反正,躲或不躲你亦看不见。」风太走到幽冥面前,虽然杀气腾腾,但他却没有对幽冥动手,反而是直视着他。 「呵,我以为……我当时真的以为,能看到救赎,我以为你真的会让我离开那边,真过分呢,让我被骗第二次。」风太说道,便将手靠近幽冥的眼前,他手上忽然窜起一股力量流动,但过不久,那力量便消失。 「怎么?是想说这次大发慈悲,所以不动手吗?」幽冥一派轻松的笑道,风太瞅了幽冥一眼,说:「大发慈悲?你又没有意思要跟我打,我当然等你心甘情愿的时候才和你玩囉!」风太露出天真的笑靨。 「你这臭老道,别急着找死吧,还是说……你急着和我干戈相向?真难过,你看这月明如水,本来我还想和你叙旧,啊,我倒忘了……这月亮再圆、再是亮,你恐怕都看不见吧?」 对于这句话幽冥只是淡淡一笑,转瞬间他脸开始严肃,便说:「你要宰要刮,我都尊悉听便,倘若你波及我的徒弟,我也是会跟你过意不去的。」 听到徒弟一词,风太如谈虎变色,模样怏怏道:「说到徒弟,他今天来我的地盘大乱了一番。」 「噢?原来那不是你的陷阱?」幽冥讽刺的笑道。 风太深深的吸进一口气,笑说:「是也非也,你刚刚……问我杀不杀你,是吗?」 幽冥束起耳朵,警界的将手摆在一旁,随时准备对眼前的风太展开攻击。 风太冷冷一笑,那纤细的手不断冒出黑烟,那黑烟冉冉上升,风太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有些吃力的说:「臭老道,看在多年的情分,我就不相瞒了,这身体被煞气侵蚀的厉害,但是在那之前我会轻眼看到人间变成炼狱的模样,有一天这片尘土会充满憎恨,人们会互相杀戮,也会成为百鬼的天地。」 幽冥反而没有大多起伏,面上却也是浩气凛然。 「你的徒弟,免不了去憎恶一个人,而或许那会是你,我知道的,你不会袖手旁观,快,快来呀,我等你把这身体杀掉……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先完成我的理想的。」风太咯咯笑着,手上的黑烟慢慢淡去,「这身体的灵魂已经放弃抗拒了,就算你杀掉我,这身体还是会变成怪物的,到那时候……人间自然也会结束。」 风太转身,温柔的月色打上他的背影,只可惜幽冥依然无法看见,他回首看幽冥,眼神中不如方才的凶恶,反而有些哀凄,「我期待看到你选择什么,选择……看这悲惨的人间毁去,又或是看着自己的徒弟憎恨的看着自己的眼神。」语落,那背影也随风消失,留下镇定的幽冥闭上了眼。 这毕竟是报应,当你伤害了一个人,别想他还会回头来善待你,他只能说活久了,孽自然也造多了,这些东西也只能让他一一去苦恼,一一去化解。 然而,前进彼岸这点是免不了的,虽然对于煞气如何破解毫无头绪,但是总会有办法扭转看看这一切的。 一切只待时机到来,怨念体每个月便会出现一次,而怨念体也是唯一可以引导人类进入彼岸的方法,吃力的却是再入到彼岸之前还有一个「交界」要过,若是心智不坚强的人,通过交界恐怕也是会丧心病狂。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最近更的很慢主要是因为前阵子刚好碰上美展我忙得抽不了身 对于此我讲的比较慢时再很不好意思qwq 不过最近刚把美展用完我应该可以比较有时间坐下来写作了^^ 先说声这阵子真的很抱歉 《第三十五章 完结总篇之七》送行者 《送行者》 惊梦,一场有惊有险令人惶惶不安的梦,只怕双手一掐那原本脆弱的东西便会支离破碎,即使把脆弱的东西当作宝贝一般呵护,那东西仍有脱手的一天,这场惊梦彷彿述说着那脆弱的东西不再归来。 最可怕的是──这梦却比人生来得残酷而真实。 真树满脸痛苦的看着诚,看着诚紧抓着自己的那隻手,诚的指头陷入真树的肉中,紧紧的想要将他扣住,但是真树的手却不断的往下滑。 在之下的是万丈深渊,是个什么都没有,最孤寂最寒冷的地方。 那个人就在眼前,自己也明明紧扣住他的手,是否因为太过于沉重所以这隻手才一直下滑,所以才显的徒劳无功。 「诚,放开吧,不然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那人说着,一直都是如此自以为是的说着。 如果现在才说掉不掉下去,恐怕也已太晚,自己在相遇的那一刻自己早就失足了,彻底的从理性中失足。 剎那间,那人却只是苦笑,不如以往的悽愴,他只是……淡淡的,就像那样,彷彿一尊平静的人偶,若真要说,在这一切之前的那场美梦可谓剎那芳华,稍纵即逝,却永远映在他人脑中,挥之不去。 而对于真树或许也是如此。 但是这次,那恶梦不如以往恐怖,那双手现在正紧紧的抓住自己…… ──再也不放开。 阳光无理的刺入诚的双眼,他吃力的翕动着眼帘,大手一盖便盖过面目,那太阳却又藏入云中,留下一片阴云笼罩,绵绵细雨滴滴答答打在诚的鼻子上,只见他怏怏地翻了个身,任由雨水轻弹过他身躯。 这雨越来越骤,诚却也不动,他心中也不是惆悵,只是有些急,但欲速则不达,法术这东西练得太勤反而是揠苗助长,若没那能耐,便一次将力气消耗殆尽,不躺上三天三日体力是不会恢復的。 诚闷哼了声,又转正面,盯着天空半晌,就连雨滴弹到他眼窝旁,他也只是轻轻的眨了眨眼,倏的,他伸出手,他手掌间气流乱窜,好几道透明屏障从地面伸起,屏障底端相互连接,如同摇篮形成一个空间将诚包覆。 雨水打在屏障上溅起了几波涟漪,诚瞇上了眼,没一会儿那屏障却又如玻璃般碎去。 「阿阿,不用符咒操控果然还是很难,」诚坐起身子,那大雨也哗啦啦的直接往他头上浇。 明明要将束魂锁从地狱深处唤出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可区区一套驱魔术要用自己灵力去维持恐怕不是一、两年能够练成的,眼下这状况,能如方才维持个四、五秒已经可以说是进步神速了。 诚瘪了嘴,有些不满,手又在空中挥了挥,只见他道出「急急如律令」的同时,一道光从他食指以及中指弹出,蛮横的就往栅栏上打,打出一个大破洞。 不只施法时间无法控制,这下就连破坏力也是个问题,要是一个没弄好,只怕有天伤害到週遭的人。 这阵子,这城镇总是暗无天日,这状况早已持续一个月以上了,要不是刮风下雨就是阴风颯颯,这阵子百鬼闹事的频率也上升了许多,要不是每晚诚得随着幽冥一同「上山下海」去驱除魍魎鬼魅,这人间恐怕早已成了炼狱。 倒有时候诚还想问师父训练他的究竟是灵力还是脚力,幽冥也没传授什么,每早晨光熹微便要他提着两个水桶半蹲在自家院内,一个水桶五斤,两个水桶好说也有十斤,到了夜晚还要随着幽冥穿梭在各处,做的却也是收收小妖孽的工作,到了深夜则是关在一间幽僻的小柴防中,将灵力从体内向外激发出,便维持到丑时才可歇下。 顿时,一个人影直接从诚的面前坐下,他动作麻利,等到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掌一张,在诚和自己的周围製造出了好几道屏障。 「要是感冒修行可是会停止的喔?」来人正是幽冥,他一如往常的瞇起双眼,对着诚莞尔。 那屏障灵力稳定,耸立于四周良久,光是这点就让诚意识到实力上的悬殊。 幽冥神色转变,变得有些严厉,他道:「总觉得附近的灵力有些乱,当然,包括你的,我应该说过──莫要着急。」 听闻这话,诚也只能苦笑,「距离交界敞开的日子应该只有三天了吧?我又要怎么不心急如焚?」 幽冥灿笑,仍是不为所动,用着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三天可以成就很多事情的,再说,我何时答应你这个月就行动?」 这话令诚将内心的孔急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他两眼瞪大,有些不甘的咬住嘴纯,只怕自己是急惊风遇着慢郎中,正要辩驳时,却又被幽冥止了嘴。 「你急得很我知道,彼岸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即使去了,你也别掉以轻心,尤其你驱魔术尚未成熟。」幽冥道。 诚叹了口气,一阵无力感顿时再次涌现而上,幽冥见他垂头丧气,却也觉得这诚有时孩子气的很,他内心暗笑,表面上却还是凛然道:「法术不再于快或是强大,有些东西再于维持,先把你的灵力稳定下来吧。」 ※※※ 古色古香的房间中坐着两个人,若定神瞧定会发现其中玄虚,那两个人虽然长着人类的面孔,头顶上却是有两隻大耳朵翻阿翻的,一隻块头比较小,另外一隻身材明显高壮了许多。 高状的人手上拿着烟枪,坐姿放荡不羈,身子向后懒洋洋的倚靠上墙壁,墙壁上则是彩绘着怪力乱神,一边有狐狸,一边又是单眼的大怪物伸手将人类吞噬的残忍景象,在房间的一隅还摆置了一座小神桌。 另外一个较娇小的男子便是银佑,祂捏住鼻子,有些生气的翻捲着耳,说:『白虹,别再我面前抽那种东西。』 白虹藐视的看了银佑一眼,说:『这是本座家,轮的到你这三角猫对我颐指气使?』 银佑将身子向后转,看到这反应,白虹叹了一口气,手上的烟斗化为一搓紫烟便散去。 『你还在介意吧?那个人类的事情。』斩钉截铁的,白虹问道。 银佑愣了会儿,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又这事情,我今天来这可不是跟你讨论这个的。』银佑垂下肩膀,模样明显失落许多,却还是低声的说:『不过呢,我看到同样的影子,在白儿和真树身上。』 白虹抿住嘴唇,一副兴致缺缺的托着自己的下巴,说:『所以我才不喜欢亲近人类。』 『说什么不亲近人类,对自家那小鬼却是疼爱有加呢,要不是你,他能三番两次的脱离险境吗?』银佑讽刺着,而他清楚白虹和自己同样都是喜欢耍嘴皮子的。 这句话倒使白虹攒眉,『别说什么疼爱,保护继承人本来就是本座的责任。』 银佑原本还笑着,那张脸却惨然不乐的忽然沉了下去,『……至少你还有可以保护的东西,而我……没了,我总觉得我好像什么都没了,』他说道。 白虹静静的看着银佑,他却眼前那灰头土脸的男子一点都不像自己记忆中那狂妄,有时自大,心思却单纯至极的银佑,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单纯、太过善良才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麟伤。 『芸芸眾生若是求仁得仁,那这浮生也不如你我所知的刻苦艰难了,正因为如此,好不容易守护住的东西才该更握得更紧,我们跟眾生其实没什么不同。』白虹说道,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认真,至少是银佑看过的第一次,白虹扭过头,又说:『想守护的东西,本座是不会放开的,求而既得更不该辜负。』 白虹的脸显得有些彆扭,平常那狰狞的模样习惯了,现在那面红耳赤的模样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银佑轻轻摀住了自己的嘴便莞尔,方才那忧伤不再,却也知道白虹难得道出真心话,看在两人又是旧识,眼下自然是不会笑话祂。 白虹瘪着嘴,看银佑暗笑,他倒有些气急败坏,『婆婆妈妈的,你今天来这到底是想要和本座说什么?』白虹搓手顿脚的问着。 银佑两眼眨巴眨巴,表情缓和了下来,便说:『是关于彼岸的事,距离上次将近一个月了,就在明日前往彼岸的交界会开啟,而我也会前往彼岸。』 白虹竖起耳朵,问:『你?为了拯救那个百鬼之王吗?』 银佑不语,两眼仿若止水,定定的看着白虹。 『这是……我从人类那边学来的礼仪。』语落,银佑两手掌向内摆在自己腿前,屈膝于地,腰就这么弯了下去。 『在从世界的狭隙中醒来后,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人,然而此行彼岸,不知道是否会归来,我身边能托付的人也只有你了,万一我没回来,请你去找到转世后的猫又,再将我摧毁,如此猫又才能真正死去。』 因为不想再体验一个人的日子了,不愿再回到从胚胎中探出头,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的剎那,更不想再经歷由白染成黑的过程。 ──因此,银佑如此拜託着。 ※※ 时间来到一切的起点,时针分针紧紧相连,位于走廊上的大鐘发出沉闷的声响,诚推开大门便发现英一和明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而幽冥这时也从诚的身后走出。 「两位果然都两手空空前来呢。」幽冥说道,便拉上身后的门。 在彼岸,没有灵力的东西是无法存在的,人的身上都多少有些灵力,而当初诚的符咒能存在于彼岸也是因为灵力的关係,一般的驱魔器具在彼岸多少都能发挥功效,但是器具五花八门,若是每个都要带上恐怕会比登山客的背包来得沉淀,因此诚身上也只是带了几叠符咒。 这时幽冥从胸口掏出一柄银白匕首,将匕首递到诚的手上,匕首只有一掌大,整隻匕首灵巧轻便,握在手上没几分重量,诚疑惑的看了那匕首半晌,他左翻右翻以为这是师父自己的武器,但是从刃部来看,此匕首非但太过轻灵,就连刀刃本身也毫无锋利度。 幽冥彷彿看穿诚心思,他指着那匕首便道:「那可不是武器什么的,那把匕首能够净化不乾净的东西,比如煞气,对付百鬼之王这种对手我也是没有一百分的把握的,因此我需要你来分散他的注意力,等到一有机会你就用这匕首……」 「插进真树的胸口……?」诚推测着,而说着这句话的他眉头紧蹙,他知道若只是区区一把匕首埋入真树的胸口并不会致死,但是要他在着自己心爱人的胸口上开出一条缝细确实有些残忍,倘若不是这把匕首能净化煞气,他也不想如此。 幽冥頷首,他紧握住诚的手,便在诚耳边低语:「无论发生什么,答应我……别轻易的和地狱借力量,代价你还不起。」当幽冥从诚身边抽开时,诚却是一脸茫然,要使用地狱的力量,要使其越俎代庖的代价诚多少有听闻过,但却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地狱往往不白白贡献。 英一转了转手腕,这时街道上的路灯开始闪烁不停,远方传来人们低沉的声音,人们口中念念有词,却又模糊不清,偌大数量的蓝色蝴蝶盘旋在空中,紧接着是一群茫然而不知方向的人群。 蝴蝶引领着人们往前方走去,人们哀嚎着,那景象彷彿故事中的吹笛人,不同的是不管经过几个昼夜,也从来没人发现到这些「人」的存在被抹杀了,也没人会寻他们,他们便聚在一个被人们遗忘的时空,再也不醒来。 诚一群人立刻紧跟上那群怨念体,有些是小孩,有些甚至是老人,他们脚步蹣跚,却不约而同的再次驻足于上次的医院门口,人们再次鱼贯而入那一面水墙,幽冥坚定的看了所有人一眼,食指一伸,一把蓝色火苗从他食指燃烧,顿时四人的肩膀上多出了一隻纸鹤,纸鹤紧紧黏在四人肩膀上,却好似有生命,振着脆弱的白色翅膀。 「这是式神,在掉入魘后分开是难免的,但这些式神可以互相感应灵力,顺着指引就能找到彼此。」幽冥说明着,便往前踏了一步,就这么豪不犹豫的穿入水墙中。 诚这次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也往水墙内走去,力量将他拉进去,与第一次一样,他潜入水中,但是这次水中却漂浮着好几道门,他放松身子,慢慢的往前踏去,走到那漂浮的门口,那门却是有力量似的自己打了开来,站在里面的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孩子模样令诚感到熟悉,他两眼忧伤的望着前方,慢慢的,孩子的模样开始长大,他嘴边不停喃着:「不一样的,看到了和所有人不一样的世界,妈妈死了,那孩子也死了,他是笼中鸟,爸爸是这样说的。怪物,是和大家不一样的存在,没有人喜欢这样的怪物,即使是这样,我却成了那不幸的存在。」 那孩子便是真树,现在站在门内的也是诚所熟知的真树,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真树已经被染上橘红色的头发,两隻眼睛是异样的绿色,他说着:「我只想要──那个人一直在这,能看着他就好,我不怨恨被安排的一切命运,我也没什么好违抗的,只是想要一点点自私的权利,不过对于一个怪物来说这或许并不只一点点自私吧?」语落,门内那人的脸却只是苦笑。 诚激动的尝试越过那门槛,但是当他一踏过去时,他却发现自己已经落在医院之内,方才所见的景象早已消失,那医院和上次一样冷森森的,然而上次那棵被茧包覆着的大树却成了枯株朽木。 诚肩膀上的纸鹤飞了起来,纸鹤振动翅膀往前方飞去,诚快步跟上,没一会儿就碰上明他们,这才知道自己是最慢的那个。 四隻纸鹤一碰在一起便化成一团小火苗,燃烧在幽冥左掌上,而幽冥咒术一施,周围便耸立起一道透明的墙壁,「就是前面了──彼岸的入口,在那恐怕会有蛛女守着门。」 幽冥箭步向前,微弱的火苗能在黑暗中维持一丝光明,而当他们走上楼后,便听到女人低语的声音,除此之外甚至有着奇怪的爬行声,种种跡象都说明了此处距离彼岸的入口不远,眾人如履薄冰,就怕发出声响同时也会引来致命杀机。 幽冥停下脚步,食指靠在嘴唇上示意着肃静,然而没多久,便有黑色巨大的影子攀爬上窗户,幽冥快速的熄去手上的火苗,然而那巨大生物蠕动着身躯,油黑的细毛上忽然挤出一张女人的脸,那女人的神态狰狞,彷彿飢饿许久,一看到有活生生的肉块就在里面便咧嘴一笑,下一秒那巨大生物开始分裂成一隻又一隻的小蜘蛛,但是每个小蜘蛛上却都有一个女人的头。 医院的玻璃一下子就被震破,那几隻蜘蛛锋涌而入,蛛女吱吱的叫着,彷彿讨论着等会会上演何等美妙的生灵盛宴。 「蛛女怕火这件事情上次应验过了。」英一说道,便从口袋中拿出一大把打火机,那打火机上面贴满了符咒,而他挑衅似在前方挥了挥,果真那些蜘蛛见着了火焰一个个反倒害怕了起来。 明看了看英一那把打火机,嘖嘖了两声,手掌上也窜出一把青色的火焰,得意洋洋的说:「你那个太麻烦了,为了这一天我可是百般的讨好那位狐仙祂才愿意传授给我的。」 诚噗哧一笑,手上也一同窜出和幽冥一样微弱的火苗,慢慢的火苗随着灌注的灵力而越稍越大,英一看了看其他三人的火焰再看看自己的打火机,无奈只好摸摸鼻子将打火机收起,说:「这……本大爷是风狸嘛,我不会生火,也就只有不怕火的本事了。」 蛛女虽然有些退后,但却也有几隻不怕死的硬要向前衝来,自然没两三下就被燃烧殆尽了。 「怎样?怕了吧!」明神气的甩着手,用狐火在空中划了个形。 蛛女面面相覷,牠们慢慢围成一团,一个个化成黑影,便合併在一起,所有蛛女的头全部都黏在一起,到最后那一团肉球化为一张艷丽夺目的女人脸,只可惜除了脸以外的部分都令人作呕。 「嘖,变大隻了不还是蜘蛛?别以为身体变大了就不怕火。」语毕,明将狐火一把甩了出去,只见那微小的火焰一打到蜘蛛的脚没烧个几下便迅速熄灭了,见状大伙儿不敢轻举妄动。 蛛女抬起细腿,猛然往他们方向排山倒海而来,幽冥站住了脚步,身旁的透明高墙开始扩大,当蛛女撞上屏障时立刻被往后反弹,祂却没有打退堂鼓,反覆撞了两三次,只见幽冥渐渐的有些吃力,诚倏地衝出屏障,这举止让所有人吓了一大跳,只见他轻盈的跨了两步跃上蛛女背上,蛛女挣扎着,诚却一把将掌上的火焰压上那张女人的脸,女人的脸部扭区,更加大了身体挣扎的弧度,诚一个没抓紧便被甩了下来。 「用火攻击脸部!」诚吼着,而蛛女愤恨的转过头看着诚,脸上多了一道被烫伤的痕跡使祂看起来更加狰狞,祂挪动着身子,慢慢的往诚的方向前去,而明立刻化为狐狸,大步流星来到诚身边,猛力的便往蛛女脸上咬去,但是蛛女反应更快,祂倒退了一步,女人的嘴巴中喷出一大捆的蜘蛛丝将明包覆住,那蜘蛛丝黏性十足,明就这么被牢牢困在地上,四隻脚都无法动弹。 英一嘖了一声化作风狸后也跳出了屏障,这次蛛女反应不及,脸就这么被英一爪子狠狠的抓过,蛛女倒退了步,诚立刻上前两手握住地板上的蜘蛛丝,一道熊熊火焰就这么窜上蜘蛛丝,直接往蛛女的嘴巴上烧去,没一会儿那巨大的蜘蛛身躯也被大火覆盖。 明从地板上站起来,甩了甩自己的尾巴,看着地板上那一陀焦黑的蜘蛛丝以及蜘蛛尸体,露出了噁心的表情还吐了吐舌头,他身子一晃又变成人类的样子。 「快走吧,再不走估计蛛女又会重生,毕竟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英一说道,他甩着手臂,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大胆的吗?」幽冥倒有些错愕,看着眼前这三个莽撞的人,他摇了摇头,只觉得要责怪也不是,要称讚又不应该。 三人面面相覷了一下,明耸了耸肩子就说:「出生入死也不是第一次了,诚下的指挥也从没让我出过什么危险,所以我就没有多想了,抱歉。」明莞尔,那是一种自信的笑容,却也同时表现自己对诚的信赖。 「年轻真好。」幽冥低下了头,却暗自淡淡一笑。 幽冥再次束起透明的屏障、再次点起手上的火苗继续向前走,没走多久便发现前方的走廊上像是又被一道水墙隔着,这次墙上映出是一片黄昏的景象,除了黄昏之外,更显眼的便是一朶朶比夕阳更火红的彼岸花,倘若那大火轮子不会移动,又或许是那一朵朵彼岸花不会随风摇曳,或许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幅美丽的大画。 「这就是彼岸……」诚愣住,然而他却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眼熟。 ──在那场抓着真树的梦中,除了底下有着万丈深渊以外,他依稀记得当时的场景也是这样的黄昏,也记得自己身边围绕着连绵不绝的彼岸花。 《第三十六章 完结总篇之终》最后的谎言 (上) 《最后的谎言》上 『你们果然也追到了这里。』 声音来自后方的走廊,从黑暗中脱出的是一隻银白色的大猫,他从容自若的摇晃着硕大的尾巴,和眼前狼狈不堪的诚一群人成了强烈对比。 「你……你竟然也来了,为什么做到这步?」他理解银佑内心有一丝愧疚在,当时在杉泽村祂是有机会将真树拉回,但是不管怎样那也并非祂的责任,这陷阱始终是在那,即使不跳也可能会被推下去,只是一隻偶然间跟在真树身边的半妖,又是为了什么执意走到这步? 『我这么做当然也有我的原因,就像你一样,有想要夺回的东西。』银佑轻笑,自信的迈出脚步走到诚面前,他甩动着尾巴,说:『走吧,再不前进,彼岸的门也会随着怨念体一起消失的。』 「通过墙后,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有可能,切记别被心魔牵着鼻子走,眼前一切也都只是假象。」幽冥率先透进墙壁内,他的背影彷彿晕染的墨水,渐渐的向外扩散,他就像是融入一幅画中,慢慢的被吸了进去。 诚回首看了英一和明一眼,三人如往常一样凝视着彼此许久,却也都是露出一抹淡笑。 「诚一定是想说:『现在还能回头,毕竟去了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吧?别开玩笑了,我们都跟到这里了,难道还要我们现在半途而废?」明嘟起嘴巴说着,而他字字说中诚的心思。 诚原本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收口,愣了一会儿才摸了摸鼻子道:「约定好了,会一起回来的,不管怎样我也都会想办法让我们都回来的。」 英一点头说:「一定的,一个人都不能少,这次也要带真树回来。」 银佑在一旁看着三人,忽然笑了笑,便也随着幽冥踏入了那道墙,诚尾随在后,当他触碰到墙壁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子仿若化成流水,毫无重力的就往下被拉去,他一个踉蹌整个人由头朝下,不断的被往下拉,然而他却没有如预期的接一头栽在地上,反而是慢慢的、轻轻的往下沉,他慢慢的把身体的重心向后放,这才转了过来。 诚左顾右盼了许久,只见身边仍是一片黑,忽然间,一道红色微光出现眼前,诚慢慢的放下脚步,顺着那道微光步行而去,当他走近一看,意外的发现是名全身穿墨色袈裟的男人,男人的双眼用一条黑布矇了起来,身边点着许多灯笼,意识到有人走过来后,他昂首,对着诚的方向用着沙哑的嗓子:「要点灯吗?」 诚有些感到诧异,那男子身边有三个灯笼,却有一盏没有烛火,那一盏灯笼上用着黑色字体写着「未来」,其他两个分别写上了「过去」以及「现在」。 「点灯?」诚反覆了那男人的问题。 「前方很暗,没有灯会迷路,这里──永远都走不出去。」男人说道,便将一盏灯笼抓在手上,那灯笼慢慢漂浮在诚的眼前,「代价不多,只需要交出你的一份记忆就可以了。」 「交出一份记忆?」诚问道。 「是的,人类的记忆是我的粮食,即使是不重要的一段记忆也可以的,如果有需要,那么现在就在脑内想一段记忆吧。」男人说道,便伸出手放在诚的额头前,诚闭上双眼,脑内闪出的画面却是自己在记意回廊所看到的真相,自己父亲不小心亲手将母亲烧死的记忆,他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但是有些事情知道后反而更让人痛苦。 当他睁开眼睛后,他却忘记自己方才脑子里到底闪过了什么,只见眼前男子莞尔,提着两盏灯,问:「你要哪盏呢?过去还是现在?」 诚下意识的挑了那盏过去的灯笼,当灯笼到他手上后,眼前那男子却也忽然消失,只留下一盏摇曳的烛火在一片漆黑中引领着诚,诚跟着那漂浮的灯笼慢慢向前走,慢慢的,四周出现人们呢喃的声音。 他转身像要看身后的时候,却发现身后的场景化作医院的走廊,几位护士衝忙赶到急诊室,而画面也随着护士往前直接穿透墙壁来到急诊室,急诊室上躺着一名痛苦的女人,女人大声的呻吟着,她身下的血如小瀑布般急流直下,在医生不断抢救后,一名男婴终于呱呱坠地,在那一瞬间,四周的空气凝结,原本手忙脚乱的医生以及护士却像是忘了上发条的人偶一样停格,黑烟漫漫,从手术房的角落蔓延至四周,黑烟如枝爬上医生的手,碰触到那婴儿,婴儿仍然嚎啕大哭着,而那黑烟化作女人的模样,将婴儿抱在怀中。 『乖,不哭,妈妈只剩下你了,只有你能帮助妈妈了……』女人温柔的抱着婴儿,婴儿原本墨绿色的眼眸慢慢变得青翠,宛如一颗绿宝石般眨巴眨巴的看着那女人。 其他黑烟也化成各种型态,有些像是人类;有些像是动物,他们攀爬在墙壁上,耸立于墙面上,『这就是那个强大的怨念体吧!』妖怪用着低沉的声音说着,所有的「人」无一不残酷的期盼着眼前这婴儿有朝一日长大成「人」。 诚回过神后,眼前的灯笼似乎比方才黯淡了些,它仍然向前飘浮,这一次,眼前的画面却是真树的父亲紧紧的掐着一个婴儿的画面,他口中叠二连三的说着对不起,但无论他怎样加强手劲,婴儿却都未能断气,直到病房的门被人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没一会儿便崩溃的坐倒在地上痛哭失声。 真树的父亲立刻将手抽离婴儿,惶恐的看着坐在地上痛哭的妻子,却也说不出什么好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快步来到妻子的身边将她搀扶起。 「俊夫,我知道自从你……你被裁员后心情很糟糕,压力也很大,可是这是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忍心……?」 俊夫亦声泪俱下,他紧抱着妻子,「对不起、对不起……我会调适的,请给我一些时间吧……」他嘴里依然默念着千万句对不起,殊不知这几句对不起无论说得多真诚却也无法弥补别人什么,等到做了才发现后悔不已。 「若是真的……真的不行,我们就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去生活。」俊夫说道,便将脸埋入妻子的颈子中。 诚想起在四岁的时候,那刚来到村子,刚来到神社前的男孩,当时,诚的父亲曾经说过:「最近这附近的妖怪越来越蠢蠢欲动了。」那恰巧正是真树般来的时候,树魅爷爷也说过同样的话,而妖怪袭击村庄的理由除了剷除掉千叶家的魔师以外,能让他们如此大动作的原因难道还不 够明显吗?就是因为村子有个「百鬼之王」的存在,强大的怨念对于祂们也会是粮食,同时灵力自然也会增强。 场景来到一间昏暗的房子,而真树正站在一个头上插着三根蜡烛的女人面前,那模样无疑便是民间所流传的丑时之女,丑时之女颤抖着双齿,问道:「你……你是笼中鸟吧?」 女人瞠口结舌的说着,手上的镰刀就这么「碰咚──!」一声坠落在地上,「你、你只是怨念体,这点你知、知道吗……?」 真树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摇了摇头便喃喃自语着:「骗人的……吧?」 但是,真树起初也是吃惊,最后却是一副欣慰样子,彷彿默默又接受了些什么,而真树一直都是如此,看起来比谁都软弱,比谁都还要善良,内心却坚如磐石,即使得知自己并非真正活在世界上,却还能摆出一副「没什么」、「已经释怀」的模样,与其说他不会被身后的巨大黑影吞噬,不如说他一开始就已经与黑影融合在一起了。 这是,一个百鬼之王的世界,一个被流放的边境──也是彼岸。 这是,一个百鬼之王的世界,一个藏着那个人内心一切痛苦的深处──也是幽冥。 这样悲痛的人一直都在自己左右,而他却什么都没能做到,什么都没察觉,即时在当时连伸出手紧抓住一个人都做不到。 眼前的灯笼开始起火,星火与纸屑混合在一起散落在地面上,地面的黑色慢慢被烧出一块大洞,宛如一块黑色大布幕抽离,四周景色豁然开朗,眼前便是方才眾人所见的大火轮子以及彼岸花,而诚正躺在彼岸花海中,他望了望四周,明和英一也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从彼岸花中爬起身子,却不见幽冥以及银佑的身影。 风太站在诚的前方,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抚过诚的脸颊,轻声道:「你是来拯救真树的吧?」 诚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坚定頷首,「请你从真树的身体中离开吧。」 风太莞尔,放下了那原本轻捧着诚下顎的双手,「做不到,我跟真树已经融为一体了,只有我懂他的痛苦,只有我懂他的怨恨,相信你也看到了吧?你点的那盏『过去』,而这里毕竟是彼岸,你所看到的东西自然也会是真树的一切。」 「那不过是你强人所难而已。」诚握紧双拳的怒吼着,然而一阵无力感再次涌上他心头。 「抗拒颠倒的东西、痛苦的东西、不堪的东西这是人类的本能,人们喜欢美好的,却忽略自己都有丑陋的那部分,我不过是让真树面对自己的那部份罢了,只要坦然的接受就可以了,毕竟丑陋也是我们的一部分,包括你呢,一开始就想着亲手烧死好朋友这种事情,甚至思考过利用真树,但是你能理解吗?我和真树,与眾不同的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抱着什么心态活在这世界上的?」 诚他眉头紧蹙,对于风太所说,他没有任何一丝想要否认的念头,倒是直白的说:「你说得没错,但是我仍执意要将真树带回。」 风太也没多说什么,他狞笑,只觉得眼下这命如螻蚁的人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即便杀鸡儆猴,他们仍然笔直像着这虎山来,一点打退的念头都没有,「你知道我也是不可能放你们回去的,彼岸本身就是个陷阱啊。」风太举起右手,原本瘦弱的手臂化为妖怪的爪子,瘴气从爪子中喷出,诚脚下轰隆作响,石壁四面八方窜出地面围成一道坚固的笼子,英一和明也一起被围了起来。 「这可是调虎离山之计,你们是我最大的绊脚石,傻傻的你们追来了彼岸,而现在的人间应该已经开始乱绪了吧?」周围刮起一阵强风,彼岸的景色扭曲变形,眼前浮出一栋烧得轰轰烈烈的大厦,大厦远处许多人隔岸观火,记者也急忙赶到现场,立刻架起了摄影机,对着镜头说:「大约凌晨两点的时候忽然起了一场『无名火』,现在警方和消防队正极力抢救中。」 被包围在火海中的建筑中不断窜出大型的身影,有些有着长长的尾巴,有些则如蜈蚣,百足缠绕于建筑上。 『没有驱魔师的感觉真好,咯咯咯……』 『终于等到妖怪可以主宰人间的这一天了!』 那些声音的主人明显渴望着杀戮以及破坏,对于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毫无一丝同情。 风太轻轻拂袖,眼前的场景回到彼岸,而风太冷冷的说:「不管你是救或不救,你都是死定了……」他抿住嘴唇,表情有些苦涩,弹指间,那张脸上竟然掛着笑容,「因为这身体也不受我控制了,但是我在最后做到了,我报仇了!」语落,他两隻手彷彿绷带一样一层层脱落,在皮肤底下的是一层鳞片,那是比彼岸花更鲜艳,比鲜血更艷丽的赤色。 英一和明撑起晕眩的身子,对于眼前的状况有些茫然,笼子外那少年身体开始扭曲变形,但是在最后他的脸竟然是笑着的,那双流露出哀怜的双瞳涌出了眼泪,他口中仍如当时轻轻唤着:「千鹤姊姊……」 ※※※ 「这世界上没有永远不会消失的东西,也没有可以长久维持的东西,没有漂亮的东西,却有很多丑陋的东西……」白色的头发如银河倒泻,顺着桌子九十度往下垂,那人儿本身就像是个娃儿美丽,内心却也纯白如雪,可那张脸上总会不时露出「遗憾」的神情,他像个气球,随手一松就会到很远很远的天边去,所以只能紧抓不放。 不管是在这人间,还是在那漆黑的狭隙中,这人都如黑夜中唯一的白雪照亮四周,但是白雪却也是那会消失的东西,它们落于地面,化成水,以另外一种形式活着,你从你指缝逃脱,一点一滴的……怎么样才能让你再次化为雪,再也不从我指缝中逃脱呢? 银佑匍伏着身子,四周张望着,夕阳映在纸门上,将整个房间染成橘红色,角落坐着一尊白色人偶,那人偶胸膛因呼吸而起伏着胸膛,他双眼没有目标,只是定定的往同一个方向看,嘴唇轻喃着些什么。 『白儿。』银佑走到白儿身边,手掌轻轻抚过那白皙的面颊,那人气色比以前好,双唇也比以前朱红,但是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甚至透露出一丝悲伤。 白儿没有直视银佑任何一眼,嘴中继续喃着:「陪……看……月亮……遇见……太好了……」 这句话令银佑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儿,白儿所说的话正是他生前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断断续续,但对银佑来说那句话来得都重要,他还记得那天白儿的表情,记得那下着滂沱大雨的竹林,心里那份强烈的悲伤也未曾停歇过。 「谁……是谁……我跟谁说了对不起……我到底一直想跟谁说对不起……」 零散的记忆顿时也浮现于银佑的脑子中,白儿最后一直说着对不起,而他自己却也感到抱歉,若不是因为自己,白儿也不会一千多年中都丧失七情六慾,与其活得行尸走肉,他倒寧愿当时是自己痛下杀手,至少现在的白儿还能轮回。 银佑握起白儿的双手,将脸靠在他的手边,『别再想什么对不起了,都别再说了……』 这一千年的时光虽然孤寂,却也只是在驀然回首间,有时候觉得漫长,有时候又如弹指间,如今,哪怕那人只想起一点也好,他总算觉得这一千年并非白白等待,他就是不争气,即使好像早已看透红尘俗世,却总不争气的弹泪。 泪水打湿了白儿的手,白儿的表情有所变化,他怜悯的皱起眉头,彷彿安慰着什么人似的说:「别哭……」谁知道这话反而起了反作用,银佑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如那天的滂沱大雨淋零降下。 久瑔放慢脚步,在银佑背后打住,他沉默了一会儿,直到银佑回首看了他一眼,他才讽刺的说:『从狭隙追到人间,再到彼岸,你倒让我佩服了。』 银佑抱有敌意的站起身子,慢慢的退后,说:『为什么把我带到白儿这边,难道又在盘算些什么?』 久瑔不语,夕阳打在他脸上略显寂寞,他走到白儿身边,说:『有感情的白儿我是不需要的,人的执念实在很强,如今白儿渐渐想起生前的事情了,我也制止不了了。』他乜了银佑一眼,又道:『你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你想听哪个?真话或是假话?』 『不用再拐湾抹角了,你的话……真假有何差别?』银佑说道。 『真假有何差别……真假有何差别?不错,真假没有差别,真真假假也不是分得出来的,那么就以真话我告诉你──带白儿走吧。』久瑔的表情严肃,但是他的话一直很危险,这点银佑也很清楚,他喜欢故弄玄虚,又以骗人为乐。 银佑怔怔的正首着久瑔,这次久瑔并不是笑里藏刀的样子,而银佑没见过久瑔露出那种温柔的笑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先发表了上篇因为下篇需要强大的感情酝酿-//- 不过写上篇的时候我已经很激动了 就咳...打到这边已经要完结了不隻道有没有人在看笼中鸟qwq 跟我说个心得跟想法小吠会很开心的ˊvˋ 至于下本什么时候会印刷可以点一下小吠的专业就会有资讯了 这次下本是先预定的所以错过就没了喔^^ miso的草图已经看到了-//- 诚君帅惨了((鼻血 然后我一直想补充一下诚的师父叫做幽冥也就是幽冥路的意思 在小说里面出现的幽冥有人名跟地名喔xddd希望不会因为复杂而误会-/- 《第三十七章 完结总篇之终》最后的谎言 (下)》 眼前的风太开始扭曲变形,直到原本的人型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矜牙舞爪的赤红妖怪,妖怪双臂一张,对着天空长长的咆哮了一声,那双绿色的双眸对上诚,那冷若千年冰窖的眼神,诚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 英一快速的将型态转为风狸,诚看着眼前的牢笼,他静了下心,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符咒,直接往土石组织成的杆子上贴,诚中、食指合併,从符咒表面垂直轻划,符咒中的文字窜出,如龙飞凤舞般缠绕在四周的杆子上,顷刻之间,土石破碎,笼子碎裂成泥块掉落在地上。 诚抽起另外道符咒,速念了句咒语,省去麻烦的结印,他便将符咒往一把甩在地上,一隻墨色大虎跃出纸面,腾在空中,诚将明的身子拉起,往墨虎背上甩,英一迟疑了会儿,有些呆愣的看着诚,便问:「你要做什么?」 「英一,你和明一起去找我师父,真树……就让我来牵制。」诚背对着英一,摆出蓄势待发的模样。 英一知道诚是担心明一个人碰上那犬神恐怕也不好对付,虽然知道诚曾经对付过失控的真树,却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没办法放下这牵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点了个头,便尾随着墨虎向远处去。 诚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怪物身上,怪物型态的变化能未停止,牠头的两侧长出尖刺,模样比之前更加鹰瞵鶚视,牠磨牙凿齿,扭动着颈子,彷彿挣脱枷锁一般,诚步步后退,心里想起幽冥在出发前所说的──「别轻易的和地狱借力量,代价你还不起。」,但是在对付一头鷙狠狼戾的猛兽时,若是连自己的拿手绝活都使不上,那还有什么戏可唱? 诚静下心,眼下状况当然是以拖时间为准,他身上法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方才就扔了两个,现在算一算,撑个半刻还过得去。 怪物低吼了声,张爪往诚的方向愤力一扑,一股气流窜上诚的掌中,好几道白色屏障倏的窜起,当怪物爪子却直接打碎屏障,诚下意识的弓起左手阻挡攻势,那力道之大,诚就这么向右飞了出去,摔进花堆中,将花儿一朵朵压得稀巴烂,甚至滑出了一条长长的轨跡在地上。 他疼痛的坐起身子,抹了抹脸颊上画出的血丝,以及口中吐出的鲜血,他左手麻痺,豪无知觉,要不是刚刚还有一层屏障造成阻力,自己恐怕早就像是全垒打的棒球一般飞到了九霄云外了,不只这样,就连左手应该也早就粉碎性骨折了。 对方不费吹毛之力的拍动了下手臂,自己却搞得如此狼狈,面对这天壤之别的实力,诚可说是陷入背水之战了。 诚再次站起身子,那怪物见他未倒下,准备再接下一波攻击,诚见状,知道自己没法在捱过一个巴掌,立刻伸出右手,一道光束从他食指以及中指弹出,打在怪物的眼边,些许鳞片就这么脱落,怪物疼得低吼了一声,退后了身子,当牠再次正首诚的时候,那眼神更是兇猛得足以杀人。 『破坏……』怪物背上的翅膀撑了开来,红色的鳞片宛若羽毛飘散,片片洒落,牠身子向后倾,前爪大力一蹬,将身体往前一撞,顿时天摇地动,大地迸裂,脚下成了悬崖峭壁,底下漆黑一片,空谷中传来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离开……岸……!』怪物的嘶吼穿过山璧,山石滚动,诚险些一脚踩空到万丈深渊中,所幸他及时攀住了一旁的石柱,才拉回身子。 怪物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寻彼岸的出口,而后方那个出口尚未闔上,若是让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到人间肆虐,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为了拖住怪物的注意力,他掌上燃烧起一搓小火苗,怪物一看到诚一副准备发动攻势的模样,立刻低下身子,欲向前攻击,诚丢出另外一张符咒,符咒化为一条丝线,丝线发出黄色光芒,沿着地面直接牵到怪外身上,丝线瞬间倍速增长,如一条大蟒蛇缠绕住怪外,诚将右掌上的火焰握上丝线,整个丝线窜起大火,怪物身上冒出白烟,鳞片不断脱落,诚攀住丝线,但是另外一边力道之大,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嗜血狂魔,再这么下去真树真的会变成那样,若再也唤不回他的本性,那自己也该如何是好? 「真树!」诚呼喊,但是怪物却没有停止挣扎。 「约定好的,这次一起……跟我一起回家吧。」诚说道,丝线另外一端停止动作,牠静静的看着诚,慢慢的,牠匍下身子靠近诚,那双眼睛不如方才那般冰冷,怪物慢慢吐气,彷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下一秒,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想要一口往诚的头咬下。 电光石火间,一道白光打在怪物身上,怪物的鳞片飞溅,红色鲜血喷洒而出,牠大弧度的扭转身子,将身上的丝线撑破,而诚被人往后一跩。 「明?」 银狐刁着诚的后领,一脸不满的看着他,他松开诚的领子,说:「你、你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耶!」 「真树他……」诚摇了摇头,又说:「他是有意识的,他、他还没有变成完全的嗜血狂魔。」当他对到怪物眼神的那一瞬间,牠露出了一丝丝的悲悯以及悲痛,哪怕只是一秒也足矣,那眼神就像是真树在看着自己。 幽冥一手将诚往后阻隔,说:「牠的煞气已经乱掉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尝试用那把匕首刺入他的心脏,如此还能净化看看。」 诚愣了顷刻,又问:「尝试的意思是……有失败的机会?」 「若是净化不了,我只能强制关上彼岸。」幽冥说道。 诚将匕首紧握在胸前,一脸坚定的说:「我做。」 如果当真只有那万分之一渺茫的机会净化,他也想尝试看看,至少、至少对于真树来说死亡是种解脱,他明白真树一定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模样,即使得背负染红双手也无所谓,再说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扭曲的,这双手也从一开始就不是乾净的,又有什么好再迟疑的? 怪物身上的伤口快速的癒合,牠尾巴以及爪子上燃起一团熊熊火焰,牠移动起庞大的身子,朝着眾人衝刺而来,幽冥身旁围绕起一面面的屏障,回首对着诚说:「我来应付这边,英一你让牠分散注意力,至于诚,一旦牠变回人型,你就立刻和明上前将匕首刺入牠心脏的位置。」 怪物撞上屏障,屏障未破,但是幽冥退后了好几步,一副吃力的模样坚持着咒术,英一快速的衝上前,想要一口咬住怪物,但是当他即将碰到怪物的同时,却被怪物的尾巴一把蛮横的甩开,尾巴上的火捲上英一身子,好在英一本身就是风狸而不惧火,那火没两下就被他摆平。 幽冥速速念了句咒语,一隻黑白色的式神破土而出,式神身体如一匹黑马,上半身却是人身虎头,祂身边环绕着漂浮的文字,身高与怪物平起平坐,怪物却一点都不像是受到威胁的样子,如头脱韁野马,那庞大的身子意外的灵活,没两下便来到式神面前,当牠欲咬住式神时,式神两手一顶,紧紧的扳住了怪物的头,正想将怪物颈子扭断时,怪物尾巴一扫,打上式神的左腿,式神松了点力气便被怪物一口咬住左手臂。 见状,英一急速衝上,稍微分散了怪物的注意力,式神藉此回推,逼得怪物步步后退,而幽冥也没间着,他双掌合併,失明的双眼睁了开来,四周忽然出现了一圈又一圈像是黑洞的东西漂浮在空中,从黑洞中伸出了好几隻粗壮的大手,大手抓上怪物的身子,便将怪物往不同方向拉扯,怪物痛苦的咆哮着,眼前的式神手掌重叠,手掌间变化出一圈黑色大球,当祂拉开手心时,黑色大球直接往怪物的方向衝击。 怪物绿色的双瞳泛起红光,接着祂的身躯向两旁打开,里面的骨头生生活动着,宛如蜘蛛编织着蛛网,骨头摩娑着黑球,一点一滴将那颗黑球吞噬掉,见状所有人瞠口结舌,然而下一秒,怪物的古头向两边大开,一道黑球就这么弹射而出,往式神的方向飞来,幽冥立刻避了开来,但是式神就这么被自己的黑球所反噬,整个上半身消失后,式神的下半身化为一摊墨水喷洒在周围。 方才那些黑洞却也不断的缩小,那些手臂也化为墨水直接消失,幽冥气喘吁吁的压住胸口,吃力的弯下身子。 怪物的伤口再次快速癒合,牠再次低下身子准备一口咬上幽冥,英一知道情况不妙,想要让怪物转移攻击目标,但是当他来到怪物面前时,他却直接被怪物一把抓住,怪物手持着英一,张开了血盆大口,而英一彷彿化为一头饿狼口下的甜美佳餚即将被吞下腹。 诚想上前做些什么,但是方才所受的伤现在开始刺痛,整个左手臂像是裂开来似的痛苦,又是那种眼睁睁看着一切走向毁灭,而自己却也只能杵愣在原地的无力感。 ──真的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地狱只是不想越俎代庖,不是没有办法介入,其实不是不完全没有办法,但是相对也会有牺牲以及代价,倘若继续这样下去,所演变的结局不也和那些代价一样?与其让事情演变成那种无法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倒不如尝试赌赌看和地狱交换的代价。 四周的场景忽然像是凝结一般,停顿了下来,从地面浮出一名红色头发的少年,少年头上长着黑色的山羊角,颈子上掛满了骷髏,他身上沾染着血池的水,两眼并非冰冷,反而有些像是天真的孩子,笑问着:『想通了吗?』 诚有些愤怒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地狱果真只是「不愿意」被牵扯进去,就因为不想惹上麻烦就把这些事情丢给凡人处理,反正人间跟彼岸动乱,也绝对不会对地域造成多大的影响。 『别一副横眉竖眼的样子呀,我好歹是来帮你的耶?我再问一次──你确定要藉助地狱的力量了吗?』那少年双手叉腰,在空中灵活的转了两圈。 诚看着少年,总觉得和自己所知道的的地狱有些违合,「我想知道代价。」 一听到这句话,对方噗哧一笑,还用食指点了点诚的鼻尖说:『代价?嘛,这对人类可能有些沉重呢,地狱很缺使者的,尤其是能在人间跟地狱往返那种,因此,当地狱给你力量后,你便要用那力量帮助我们,不过我想想看喔……你是趋魔师吧?真糟糕呢,你快杀到一千隻怪物了,按照约定我们是人类死后必须让借力量的人永远为我们效劳。』对方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他想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乍现,开心的说:『这样好了,万一你真的杀到一千隻怪物而变成怪物,那么每一百年我就会来取走你的记忆一次,而你还是必须为我们效劳。』 这代价的确是让诚有些吃惊,「取走记忆?」他反覆问道。 少年頷首,『死去的人也会被我们取走记忆,使者是不需要感情跟记忆的,那种东西很碍事,我们原本也不喜欢这么做的,但是这却造成许多太多事的人,因为自己的多情而擅自违背地狱的规定,再者……地狱可不喜欢洩漏太多事情。』 诚噤声,若是那样岂非太过悲惨,已经无法死去,每一百年却又要忘记所有的记忆。 『我已经有给你特别待遇了呢,毕竟你和一般人类不同,不然你是连一点记忆的资格都不能拥有的。』少年说道,一副宽待着诚的样子。 诚有些不满的问:「只是借助力量,难道你们就不能直接把这事情摆平?这样下去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吧?」 那少年奸诈的莞尔,『大错特错,你想想看这妖怪若是到人间肆虐会如何?会死很多人吧?地狱的工作就是审判一个人以及实刑,若是地狱忽然涌入许多人,我们的工作量也会大增,如此我们仓库中所收集的能量以及灵魂也会变多,那种力量能成为地狱整个动力,好让这系统继续运转,你说我们是得是失?』 诚厌恶的看着那少年,他瞬间明白地狱不愿意插手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整件事情插手反而是害了他们,更残忍的是,所谓的借助力量给诚,好让他消灭这妖怪 也就是消灭地狱的利益这点,反而成了所谓的「代价」。 但是他若不痛下抉择,所葬送的不只是身边人的性命,还有整个人间的安危。 「果然是地狱,将人命衡量为代价以及利益,我也没有退路了,把地狱的力量借给我吧。」诚定定的望着少年,这回少年倒正顏厉色,他眨了眨眼,忽然开口说:『付出代价后可不是说想死就能死的,忘记一切的滋味可不好受,如此一来,你仍执意要这份力量吗?』 诚不语,却没有改变脸上的表情,少年点了点头,伸出右掌凝聚了一股力量,而诚的手掌上浮出一个黑色的三角形。 『那是证明,当你在人间活了一百年后,我会取走你的记忆,而你也会失去自由,沦为地狱的使者。』少年说道,顿时诚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脚底窜上,红色的锁链再次现形,快速的缠绕上他的右手,少年脚下出现一圈血池,血池将他拉回地下,他颈子上的骷髏睁开眼睛以及嘴巴,两眼发出诡异紫光,一个个咯咯笑着,少年灿笑,对着诚开口说:『一百年后相见了。』 当少年消失后,四周的事物开始运转,诚右手一甩便将手上的锁链掷了出去,锁链锁定上怪物的手,便将牠紧紧綑绑,诚猛地往后将怪物牵制住,见到这一幕,幽冥愣眼巴睁,过了一会儿,才疾首痛心说:「看来你是借助了地狱的力量了……」 诚没有回答,他右手一扯,怪物的手肘化成片片肉块掉落在地上,英一跳回在地面,有些吃惊的回首望着诚,他也很清楚彼岸这边照理说是得不到地狱的帮助的,在出发的时候,幽冥确实也提及过借助地狱力量这回事,他心里有数,诚也是为了救自己才狠下心做这决定。 地上的肉块再次重组,要接回怪物身体时,好几道红色的锁链自四方窜出,如子弹般高速射出,直接将那些肉块紧紧插在地上,诚大步流星,来到怪物面前,他左手掌拉出一条锁链,直接环绕住怪物的颈子,诚左脚踩上妖怪的腹部,右手贴上妖怪的头,下一秒,诚右手窜出数百条锁链直接将妖怪的头撑开,血液四溅,染红了诚的视线,然而妖怪的腹部这时却大开,里头的骨头夹住诚的左脚,好几条血丝从诚腿流下。 妖怪翻了白眼,口中溢出鲜血,赤红鳞片宛若成千上万隻蝴蝶,翩翩向外飞散,妖怪的型态褪去后只留下一大片紫色肉块,真树的身体从那紫色肉块中浮了出来。 诚眼前的画面彷彿慢去了半拍,他拔起插在腰间的银色匕首直直往真树的心脏方向刺去,当刀埋入真树身体时,一道白光破出,弹指间,真树睁开了双眼,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疼痛,他微微的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力。 诚的脑子里灌入许多画面,他想起再次和真树相遇、想起真树每一次的笑容、想起那张哭泣的脸,以及说着「喜欢」的模样,若不是天意如此,他又何苦要把一把刀埋入爱人胸口?他又何苦要得而覆失,却仍寻寻觅觅到终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会想再报復、不会想再怨恨,只是单纯的期盼一个人回到他身边。 真树只是莞尔,那微笑彷彿替代着一句无法说出口的离别,真树身体往下掉,在这之下是一片什么都没有、最孤寂的漆黑,诚跟着真树一起往坠落,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真树,另外一隻手放出锁链直接埋入旁边的峭壁中。 一场惊梦,一场有惊有险令人惶惶不安的梦,梦中他紧抓着那曾经脱手的东西,可是这次,他是如此庆幸现实和梦中有着一样的发展,那人就在自己眼前,那双手确实沉重,甚至让诚喘不过气来,可是他打死都不会想再放开第二次。 真树虚弱的看着诚,吃力的说:「诚,放开吧,不然我们会一起掉下去的……」和梦境毫无二致的对话,是的,诚也想着──现在掉下去和一开始就失足摔进去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早在一开始,掉不掉下去对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早在他决定跟随真树来到彼岸后,死或不死也都是一样的,只要能带回真树,只要能再次抓住他,一切都值得去冒险。 「我终于抓住你的手了。」诚说道,鲜血从他口中流出,左脚的伤口让他无法顺利攀在石壁上,不断往下滑。 英一和明化妖攀附在悬崖上,将锁链往上捞,便紧紧用嘴紧咬着锁链,费了好大一笔功夫才将两人拉起,幽冥疲累的蹲下身子,好稳住气脉。 诚将真树侧抱在自己胸前,真树将头靠在诚的胸口,说:「你真的追来了……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诚有些气愤,他加大环住真树腰际的力道,瘪着嘴说:「都这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真树瞇了瞇眼,像是孩子一样笑着,下一秒,真树口中呕出一片鲜血,胸口的伤口冒出阵阵黑烟,诚呆愣着,手抚过真树的伤口,那黑烟立刻刺伤了他的手,真树却昂首,对着诚问:「诚,你还不会变成妖怪吧……」 面对这问题,他对于真树在想些什么多少有数,他紧蹙眉头,却难掩脸上的悲痛,下一秒像个孩子,抽抽搭搭的流出了两行泪水,「我不想那样,事情没那么糟糕的,我带你回去,我会设法压抑住煞气的……」 真树倒只是松下肩膀,对诚轻轻莞尔,他手掌轻轻抚着诚的脸庞,说:「诚,听我的,我自己知道控制不了煞气,这身体还在累积煞气,什么时候会发作我也不知道,人类的怨念是净化不了的东西,只要人间还有憎恨的一天,这一切就没办法停止,我知道我一直很自私……但是最后再成全我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真树话尚未说完,他哽咽住,话语中带了些哭意,又说:「至少、至少我希望用人类的姿态死去……」 他不忍,却也不想违背真树的心愿,从伤口冒出的黑烟来看,净化的确是没成功,这一切逼不得以只得用最残忍的方式划下句点。 真树抓住诚的手,将诚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唯一杀得死我的,是地狱的业火,而我也想小小任性的问你,我──将是你诛杀掉的第几隻妖怪?」 诚摇了摇头,说:「对我来说你不是妖怪,无论如何,也绝对不是第一千个。」 起初,真树撒了谎言,到最后,他没想到自己也得撒谎,可是当真树露出安心的脸时,他却觉得庆幸,诚再怎么也不想让真树知道自己为了让他安心,撒了一个谎,可是真树实在是一个不擅于谎言的人,想必他怎么样也看不穿,却总是被他人看穿。 「诚,若是我不曾存在过,那你会后悔吗……」真树拉住诚的衣领,问着。 诚看着真树,他低下头,含糊了一会儿,吞吐说:「我早就知道了,如果说我后悔,那么我也不会追来这里了,怨念体又如何?至少……我会用我一辈子去记住你的一辈子,不管过了多久,忘与不忘,我也会用我一辈子寻觅。」诚的一辈子,或许不会有尽头,但是真树的一辈子却只是剎那芳华,稍纵即逝,短暂的一生,还来不及体太多快乐的事情便要收尾。 真树将脸埋入诚胸口中,他的手再次化为妖怪的爪子,黑烟开始蔓延他的身体,真树低语:「我很庆幸能死在诚的手中,请你不要自责……」 诚深深吸了一口气,红色的锁链浮现在他手上,彼岸花海底下浮现出一道道红色的纹路,红黑色的大火从纹路蔓延而来,那火烧不着诚,却直接捲上真树的身子,火烧得速度并不快,但是却一点一滴的侵蚀着真树,诚跪在地上,侧抱着真树。 ──你有想过亲手烧死好朋友这件事情吗? 那一句假设成了事实,他却找不到任何理由逃避,更痛的却是那所假设的朋友成了他最爱的人,上天再一次夺去了他身边的东西,但是从赤裸而来本来就会捨去以及被割捨掉太多事物,那却也由不得谁。 真树没有露出任何疼痛的模样,他轻声道:「诚,你小时后还说什么长大要一起结婚,你还记得我离开村子那一天,你对我过说的话吗?」 那一天,真树即将搭上父亲的车扬长而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彼此,或许不会再相见了,虽然也有点依依不捨,但是对于还是孩子的两人却也有说不尽的无奈跟身不由己,那天父亲将行李打包上车子,诚和真树面面相覷了许久,但是诚很明显是在忍住泪水,故作坚定的模样看着真树,他颤抖着脣齿,吐吞说:「我们……还会见面吧?到那时候,真树你绝对不可以忘记我!我、我会去娶你的。」语落,诚羞赧的沉下脸,两手紧紧抓住真树。 诚看着真树的双眼,点了点头,「你说我们还会再相见。」 「现在,我想再跟你说一次那句话,但是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以别等了吧,我希望诚快乐,希望你能娶一个让你幸福的人。」 「我还没娶真树呢……现在来的及吗?」诚苦笑的问着,他随即摘下一旁的彼岸花,将花枝绕一圈,套在真树手上,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想到真树倒被逗乐,他嘻笑着脸,不断点头,却又忍不住眼泪,啼啼哭哭的说:「我愿意,当然愿意,谢谢你。」 真树的半身化为粉灰,随风而逝,只留下一句馀音还绕在诚耳边,说了句──「我爱你,晚安了……」他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那人便已消失,只留下真树的衣裳还落在自己手上,他这生,有很多来不及说的话,一时之间也说不完,那些话,留着以后说,却也无人能再说,也再无人问起。 诚昂首,这时才用浑身解数将眼泪释放而出,而彼岸开始崩塌,随着百鬼之王的消失,所有的东西开始消失,大地倾摇,这一切不断的在走向毁灭,而一切也都开始于彼岸,自然也是结束于这彼岸…… 诚的双瞳化为金黄色,他两眼带有妖气,一切都来自于最后一句谎言。 《尾声》 注意尾声之前还有最后的谎言下篇喔=口=!! (图片来自于亲爱的同学migu大xd) 《尾声》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急速转弯,唤住了走在前头的医生,那医生回首,只见护士气喘吁吁,直问了句:「怎么了,看你一副狼狈的模样?」 护士稍微调整呼吸,才说:「床号2105的早智子女士清醒了,她不是三度昏迷吗?还有……为什么她资料上明明就没有登记任何家属,这几年却都有人支付她的医药费?」面对护士的这番话,医生选择静默,他快步回头往电梯走去,护士一路尾随在后,过了许久,医生才说:「关于早智子女士的医药费一直都是一名叫做雨宫的先生在支付的,至于为什么,他本人似乎不太想谈论,资料上也不愿意留下任何纪录。」 「对于病人的私事,我不认为应该过问太多。」医生按下二十一楼的电梯按钮。 护士思考了一会儿,说:「但是早智子女士的精神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她一直说作了梦,而且好像是很长的梦……」 医生问道:「她有说梦到什么吗?」 护士没有多说下去,只是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那不重要,人醒了就好。」 ※※※ 致千叶诚, 春去冬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七年了,如期我继承了家族的位置,成了铃木家的继承人。 那天的事情我也都还记得,在那之后,我们只相见了一次,你说你不能再待在这镇上,而我很庆幸,在那之后你没有入魔而丧心病狂。 别再为了师父的事情自责了,彼岸崩塌那次若不是师父在里面替我们张开结界,或许我们全部都困死于彼岸了,有些牺牲很让人心痛没错,但是相对的我们却也要懂得珍惜那些事情,我相信你师父也不后悔的。 我也一直很感谢他,他是第一个犯险进入彼岸的,在最后却走在我们身后替我们顶下一切。 诚,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来一趟呢? 虽然是家族仪式上的婚礼,但是我想我也是别无选择了,至少当圆满事一场,好歹抽空来看看我吧。 对了,英一也回到了他的故乡,我打算下个月顺便也去探望他,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与他少有鱼雁往返了,他说他喜欢一个四处旅行,不过我想他铁定不是一个人吧!因为他总戴着花梨的东西在身上,我想花梨也同一块去旅行了吧? 前几年我信箱也多了份信指名是要给白虹的,似乎是银佑寄来的,白虹没给我看,但是当牠阅读内容时,牠脸上掛着一抹笑容,看到书信来自于银佑我也安心了许多,至少 牠也没事,对吧? 这次先到这里了,期待见到你,我的朋友。 铃木明亲笔。 ※※※ 英一来到一座壮观的古式屋楼外,他还记得当年所发生的一切,一场大火将方圆百里的东西都吞噬掉,也吞噬掉那个人的一切,他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他却没想到事隔多年他竟然要一个人回到最初的地方。 在后方的森林中有两座墓,上面分别写着梨花和叶一,那人曾经坐在那墓前哭了三天三夜,要不是自己当初不断安慰她,只怕她会直接打了个地铺就此定居在墓前呢,如今这墓长上了杂草,甚至开满了白色的梨花,那叫做叶一的男子的尸骨并不在这墓下,毕竟一个大贵公子怎么可能葬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呢? 英一蹲下身子,在那两个墓旁边挖了一个洞,将口袋中的花圈拿了出来,那花圈早就枯萎烂掉,但是他却一直带在身上,在最后,花梨曾说过──「想要回到村子」,英一注意到了村子入口的樱花树开了,但现在却不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或许是迎来许久不见的故人而特别绽放的。 英一将花圈埋入土中,笑着说:「真好,至少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相遇、旅行再分离,人生缘分莫不是如此?可是他却又回到一个人,回到这个起点。 「嗯,因为有英一陪着我呀!」 女孩的声音传入英一的耳朵,却不知道从何方,他吃惊的昂首,只见天空几隻燕子振翅而过…… ※※※ 致诚君 贵安,许久不见了,不知你近来可好?上次见到你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你真的出席我的婚礼这点我很开心,而你却还是十七岁的模样,我却已渐渐老去。 虽然我和大河离婚了,说起来很自私,但是为了家族我并不后悔,至于美穗子已经十二岁了,她可从来没看过那个我总和她提起千叶叔叔呢,不知道下次你回来是什么时候了,有空就来看看我们呀!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最近我在附近看到一个和真树十分相似的孩子,我一问之下才发现那孩子的名字也叫做真树,不过有点差别的是,他的名字是织田真树,我见过他的母亲了,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子呢,好像叫做早智子来着,但是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但或许是我老了吧?我竟然想不起来呢。 而英一在去年再次回到这儿来了,他也是一点都没变,就只有我这继承人会老去,毕竟有下个继承人嘛,而英一现在住在铃木宅邸中,他这几年也遇到许多事情,但他总是一个人四处流浪,或许是累了,才想找个归所吧? 记得要来看我们啊,大家都在这里等你。 铃木明笔 ※ 山上一片白雪靄靄,雪中留着两人的足印,两名旅人行遍大地,两人停下脚步,对望着眼前另外一座壮观的山脉,白雪降下,后方的脚印被盖去,前方却又遗留新的脚印,两人对视一笑,白色的头发沾黏上白雪,另外一个人怕他着凉身子便替他披上了件大衣。 「白儿,你还冷吗?」银佑问道。 白儿垂下眼帘,有些羞涩的看着银佑,红润着双颊说:「不会,有银佑在哪会冷。」 银佑也红通了半张脸,搔了搔自己,说:「白儿变得这么可爱有点犯规阿……」白儿倒天真,他双眼眨巴眨巴,双眼却比天上的星还要明亮,一点都不知道银佑正在称讚自己。 那天,彼岸被业火侵蚀,整个彼岸在百鬼之王消失的时候随即崩塌,白儿跟银佑及时赶了出来,久瑔最后那句──「带着白儿离开吧。」却永远都找不到一个答案,但是久瑔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杀掉他们两人的意思,直到现在,每当银佑想起久瑔最后的表情时,他仍然会感到悲伤。 那天,久瑔只说了一件事情──「人类是那么的傻,就因为这理由,我也被拋弃了,曾经有一个愿意陪我旅行一起修行的人类就这么死去了,为了保护人类,他将自己封印在怪物的巢穴中,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了。」 白儿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復,或许,久瑔并不想拆散他们两人,或许他当真还有点良心在,而在那之后,白儿确实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那个等到一千年的人究竟是谁,当他意识到的时候,那人就在他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对他不离不弃。 飞雪盖去后方足跡,前方仍然会有新的足跡,飞鸿踏雪,踏过遍地,留下无数回忆,纵然风饕雪虐,只要两人继续向前,那么新的脚印也会步步留下,曾经,银佑是那么无助的行走在一片冰天雪窖,他饱受霜雪,即使大喊救命也绝对不会有人伸出援手。 ──可是,白儿就向那终于探出脸的阳光,将一切冰冷溶解,如此便足矣,夫復何求? ※※※ 致故友诚君 我的老朋友,许久不见,又到了这个季节,梅花又开了,它傲霜斗雪,偏偏就选冬天开花,而我也想起你,固执的你。 朋友啊,上次见你,又是二十年前,如今我头发已经比窗外那一片纷飞大雪来得白了,而想必,你还是我印象中十七岁的模样。 你上次说,你在找寻让怨念体保存下来的方法,想必你尚未放弃,也未曾忘记那个人。 上次你到来,看到那长得酷似真树的孩子时,我已为你会靠近那孩子,没想到你只是笑了笑,说你不想去打扰他的生活。 那孩子现在长大了,那模样和真树无一不相似,但是我知道,他不是真树,只是一个……很像的人,但是每当我见到他,我总还是会勾起那些年轻的回忆,还有好多好多遗憾在我心中。 铃木家的继承人便是我女儿,她虽然是女性,但是对灵力感受十分强,算命师说她生来就是这块料,但我却担心她走上和我们一样的路,每当我想起你,我却又觉得安心了些,至少你做到了你想做的事情,你说你不后悔,那就好了。 而我不再是继承人,只是一个不中用的老人家了,我再也看不到也听不到白虹了,只能从女儿口中得知白虹的事情。 看来老去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吧? 英一他啊,他又去旅行了,他在找寻那个跟花梨一样的女孩,因为百鬼生生不息,还会有下一个骨女出现的,只是我们都知道,再生不过是外在,一个人的内心不可能是一模一样的。 我的好朋友诚,我已经老了,这模样实在不敢见你,若是你还愿意回来看看我,我还是会很开心的。 只是,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写信给你了,下一个二十年,我怕我是……等不到了。 铃木明笔 ※※※ 简陋的屋子内,家徒四壁,只有一展微弱的灯光摆在破旧的木桌上,整个房间除了画已外什么都没有,那些画中反覆画着同一个男孩,男孩有着黑色的头发,有些画中则是橘色,然而那双绿色的眼睛彷彿有着灵性,每张画的少年皆面无表情,注视着远方。 坐在房间中的诚流有一头墨绿色头发,金黄的双眸显得十分特别,他手上拿着一封信,算一算,一下子就是五十年岁月如白驹过隙,一切都变了,只有他还像当年,他努力不忘记那个人的模样,不忘记那个人的声音,但是他却又怕下个五十年后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写下所有的事情,将那些日收藏起来,只盼自己有天忘了,还能从字句间想起,而对他来说,这正是所谓「字字珠璣」…… 虽然那人已经出现了,但是他们终究不是一样的人,就算是,诚只希望这一次那个人能过上「正常而幸福」的人生,即使仍想守着那约定,他却更想再次守着那个人的一辈子。 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故人的信息。 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等待岁月缓缓流逝。 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守着无法实现的约定。 《作者后记》(非常爆雷) 我的习惯是一定要打个后记作为我想法的结尾(笑) 在笼中鸟中藏有很多我个人的情绪跟想法,有人说它偏激,也或许是一种理性在,我想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这点应该不为过,能赞同或是否认都没关係。 如果,您再重头看一次笼中鸟,或许会有更多意外的收穫呢xd 其实在一开始,结局的走向就已经透露了。 从真树掐诚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可以划下句点了。((残忍的一句话xd 而曾经有一章出现「一切始于彼岸,有天也会终于彼岸」这句话也是提示 说起来,笼中鸟之中的海座头真的是个让我捨不得的孩子。 至于风太呢...我个人也不是很赞同这孩子。(笑) 毕竟我家真树可以说是死在他手下,不过这也是早晚的问题。 关于下本的事情, 这次不少同学愿意协助一些同人画的方面-//- 其中还有很萌的小图,这些都让我非常开心。 再打完笼中鸟那刻,我人生好像又少了什么,是有些空虚,不过有结束才有新的开始。 而我所说的诚和真树的个性好像有些颠倒过来,不知道有没有人也有这种感觉? 至于所有东西都有最初就有最后囉,用个好心的谎言来结束对于真树来说应该算是幸福了。 然而下本真树跟诚....曖昧的戏实在很少。 至于这点,我只能说──番外补充囉。 不过我应该不会放在popo上了 嗯?番外是什么吗? 吠仔觉得回忆过去是最幸福也最痛苦的事情。 就这点来讲应该蛮好猜的xddd 说真的, 原本白儿跟银佑会一起领便当的。 原本设定是祂们也会一起被业火烧死,相拥而死的,在最后银佑或许会唤回白儿的记忆。 但是就被说「这实在太残忍」,主角一个死,一个生不如死,这两隻如果又这样收场,我大概晚上会睡不着吧..w 然而我真的很喜欢祂们两个的结局,很多东西会过去,也会消失,那么再製造回亿就好了,这又回到了飞鸿踏雪的道理之上。 在最后,英一有没有找回花梨呢? 你们觉得呢?(笑) 就像诚有没有等到真树的那一天。 打完笼中鸟真的对于「珍惜」更有感触,看看真树就像气球一样飞走了(真树:.....),大家难道没有这感觉吗(不是) 很多事情,等到想抓住的时候就抓不住了,所以抓紧点拜託。ˊ_>ˋ 在尾声的部分,用了明的书信来告诉大家,所有的人最后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想这点,在书的编排上会更有感觉…… 还记得俊夫被搞疯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吗? 对于早智子的报復他却无情的说:「我内心至今没忘记过你,你却执意要做到这步吗?」 在尾声就说了早智子之后昏迷的医药费一直都是俊夫在付的xd 这梗吠仔埋超久的。((抖))一直没人让我破梗我很痛苦这样。 当然埋最久的梗还是 「你有想过亲手烧死好朋友吗?」 「你有想过亲手烧死好朋友吗??」 「你有想过亲手烧死好朋友吗???」 「你有想过亲手烧死好朋友吗????」 吠仔我忍到都快爆炸了。 对了,忘记说专页之后有打算抽奖之类的.... 有兴趣的可以点个讚发楼一下ˊwˋ 《笼中鸟下本》订购通知 (图是由白黎提供xd) 《笼中鸟下本》订购通知 最近已经把总页数大概弄好了 但是因为美术费的部分还要看有几个人去订来决定一本的价钱~不过一样一本的钱也是会在300上下 共p357 另外这边也还开放购买上本喔=d 不过限量的只有四本 https://docs.google.com/forms/d/1skttqz_akfmxyk5hfboeynrjdh9cxnrlcx1kyopnz3k/viewform?usp=send_form 同样这里有问卷请用认真有爱心负责任的心态填单 当然如果你是想提共意见也可以填~ 像是购买意愿:否 ((下面意见))这样的-/-" ※每本书还要加上运费(这次本人不提共面交) (大家最爱用的货到付款一律60) 一律手续都由露天拍卖接受喔=d (之后会有抽奖活动在书出来后也会一併运行) 《下本封面公佈》 这是下本的封面──诚 绘者:miso 若对于下本有兴趣的请到吠仔专页都有资讯唷~ 后篇《转生》 基本上这话有大大的雷 也算是交代诚之后的事情 毕竟小说没有写到 没看到完结的小心点别踩到=d. 《转生》 人间的一百年,远比我想像漫长,尤其是……当你清楚,这百年之后,你的存在、过去以及记忆会像流水,逝去之后便不再復反,人说逝水流年,我还是头一遭如此深刻的体会这话中的意思。 我用尽所有办法保存住「他」的一切,他活在我的文字中、活在我的书画之中,却也只能永远活在我内心之中,若要说这是无形的思念,或许也是,我是多么希望画中的他有朝一日能够再唤一次我的名字、能再感受彼此的体温,哪怕只是片刻也无所谓。 ……纵然只是梦境,也无妨。 这几百年来,我对他的印象开始模糊,失去记忆后,我却还是习惯……习惯在人海茫茫之中下意识去寻找他的身影,我所找寻的人是如此陌生又熟悉,我依稀记得他的容顏,却忘却了他的嗓音,我只记得,在我印象中,那一切都是如此温柔、美好的…… 从我成了地狱的使者,失去了记忆后,又是一个百年岁月流逝,以往那和我鱼雁往返的老朋友「明」,再也没有回信了,说来好笑,虽然是老朋友,我却连他的长相都记不清楚,而那个名叫「英一」的男子,似乎也不在这世界上了,我根本…… ……根本无法寻觅过去的脚步。 因为在这世界上,与我有关係的一切彷彿断绝,徒留我一人,无依无靠、孑然一身,就这么飘荡在何其广阔三千世界之中,在这面大海上,我看不见任何尽头,而每一个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他们的容顏改变得实在太快,当我发现的时候,所有人早已白发苍苍。 ……然而我却还是当年的少年。 听说,我曾经是个叫做千叶诚的人;听说,我曾经是一代驱魔师;听说我曾与那个叫做真树的百鬼相爱,听说……全部都是听说,那些诗书画是何时留下的,我却连点记忆都没有,为了唤起这些回忆,我不断找寻着「真树」的一切,而最后…… 在彼岸的交接处,我找到了他的一魄,唯一,同我徒留于人间,那早该散去的一魄,我将剩下的一魄注入形体,化为式神,他能化人形,也能说人语,他的模样和画中的「真树」如出一撤,或许他便是我在找寻的人。 然而他却也是失去记忆的孩子,我想或许,他和我一样……只是一个套着「雨宫真树」的形体而活下去的陌生人,但是我记得,记得现在这个「真树」,他也记得现在这个「千叶诚」,我想这次我们不会再忘记彼此……而我决定不再回头。 ──那名为「未来」的灯终于点起了微薄的烛光。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基本上我现在不会在popo出什么文任何的更新也只有粉专上才会有:) 私下都还是有再打文但是因为一些个人因素所以暂不公开,但是粉专上可以看到部分的内容 未来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再popo上贴文:) 谢谢支持^^ 其实我一直很想要写笼中鸟的长篇番外.../// 但是目前只能生出短短的东西虐自己一下 FF D2摆摊羞耻文=D... 就是这次ffd2小吠会出现在会场=d... 其实我没打算去摆小说只打算摆个《笼中鸟下本》 然后加上跟同学一起画的徽章跟明信片 (以上为古剑二卡片、ro徽章(migu)、吾命骑士同人──过往冰霜徽章) 但是毕竟我们做的同人都是比较没有名气的东西xd(吾命以外啦) 然后数量都超级有限(大概10个不到) 因此... 我觉得我该说前五名有来找吠仔的会送个神秘小礼物之类的quq?(绝对不会透露是一亲一下) 然后有买古剑卡片的可以指定我在后面写任何你希望看到的东西ˊ_>ˋ 什么哥哥舔舔真树萌萌巴拉逼拉的……都随便你指定吧(咳) ↑↑(超级无敌没诱惑力的方案) 所以希望有人会来找我玩这样 顺代一提我本人真的羞涩到一个死掉,所以你可能会看到我一直张着嘴巴傻笑(哭) 然后买笼中鸟下本就直接怒送卡片+免费指定后面写什么吧(躺) 摊位是 ffd2摊位i33 期待跟大家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