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说我是他的人》


 第一章 神隐之一

    『搭乘日本航空jp336班机的旅客请至5号登机门登机，本班机将于二十分鐘后起飞。再重复一次，搭乘日本航空搭乘日本航空jp336班机的旅客……』
    广播声回盪在机场内，亲切的女音在讯息重复第二遍后消失。
    出境大厅内，梁浩之身旁放着一只大行李箱，一身轻便的装束，背后背着运动背包，他看着眼前的母亲依依不捨地继续嘮叨着几天来听了不下百遍的话，站在她身后的父亲只是悠间地看着，连帮忙阻止的意愿都没有。
    「浩浩，记得钱包不要乱丢，天冷时注意保暖，有事的话一定要打电话……」
    「好，好，好！我知道了。妈，这些事你已经说过好几次了，说到我做梦都要梦到这些话了，那可是噩梦啊。」
    梁母瞪了眼笑得满脸不正经的儿子，虽有皱纹但仍纤细的手轻打上梁浩之的胸口。
    「嘖，不正经！」
    「哎唷，妈，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啦。你看，爸不是老神在在的吗？」梁浩之指向正打着哈欠的梁父。
    爸，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梁浩之朝自家父亲挑眉。
    梁父接收到讯息，心里暗叫不妙，但一切为时已晚，梁母已经一掌打上他的手臂。
    「儿子要出远门，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无奈地摸摸鼻子，梁父只得出声安抚老婆。
    「好啦，担心归担心，他总是要出去看看的嘛。别再说了，登机时间到了，快让他进去吧。」搂过妻子的肩，梁父挥挥手示意儿子快去，「快去吧，别乱买东西，一切平安就好。」
    「我知道，爸。」梁浩之拉着行李箱，朝父母挥挥手后转身边说：「那我走囉！爸、妈，两个礼拜后见！」
    「记得凡事小心啊！」
    边走进海关边笑着向母亲挥挥手，梁浩之搭上前往日本的班机，满心期待人生中第一次的国外旅游。
    然而，晴空万里的天空中有一片云快速飘过，还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三小时后，梁浩之拎着行李，站在关西机场外大吸一口气。
    这就是日本的空气，日本的气息，光站在机场外就有股清净又文雅的味道。虽然入境时排队过海关花的时间有点久，梁浩之仍按奈不住兴奋的心情，脚步雀跃地走向机场附近的车站，前往京都。
    啊。啊。
    一隻停在屋簷上的乌鸦跟着他离去。
    搭新干线后转再转公车，梁浩之抵达旅馆已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用房卡打开房门，他进房就绕了一圈。房间的空间不大，但该有的都有，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有基本沐浴配备，还有刮鬍刀及身体乳液，齐全地令他感到佩服。坐在床上休息一下，传简讯报平安再研究地图后，梁浩之再度步出旅馆。
    啊。啊。
    乌鸦的叫声在耳边响起，他抬头看了一眼停在电缆线上的乌鸦。
    原本亮晃晃的天空已经开始变暗，想想肚子也饿了，浩之随意在路边挑了家古早味的日式食堂进去。
    「欢迎光临。」
    一拉开木门就传来亲切的招呼声，他向上前招呼的中年妇女笑了笑。
    「请随意坐。」
    「好的。」
    店内的客人三三两两，梁浩之挑了个角落坐下。
    「这是菜单，需要点餐时请叫我。」
    「好的。」
    仔细地看了一遍菜单，最后他点了一碗普通的盐味拉麵。点餐时中年妇女看他的身材纤细小巧，还亲切地推荐几道菜，要他多吃一点，但梁浩之从来就吃不多，只笑笑地道谢推託。
    说起他的日文，其实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毕竟他从没有学过日文，但从小看电视、漫画，竟然让他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日文，高中时还能和日籍同学对话，父母对此感到很惊讶，直说自家儿子是学语言的天才，以后大学就读语言学系吧。但是，偏偏他的英文和国文差到极点，又只对歷史有兴趣，最后当然是读歷史系，所以梁浩之对自己的日文能力也很惊讶。不过，在所有国家的歷史中，梁浩之最喜欢日本歷史，所以对他来说与生俱来的日文能力简直是上天的礼物。
    稀哩呼嚕地吃完麵，再将碗里的汤喝个精光，梁浩之付钱时中年妇女又跟他寒暄了几句，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食堂。
    京都的店家一般都很早关，因此当梁浩之走出餐厅时，附近的几家店已经收拾收拾得差不多了。今晚原本就没有排什么行程，梁浩之就随意地在人潮逐渐变少的街道上间晃，一路晃到京都车站，接着爬上十楼欣赏京都塔及周边店家演出的夜景。
    希望父母也能看到这个景色，浩之用相机照下难得的美景后手肘靠在栏杆上，舒服地瞇起眼。真不可思议，虽说是身在异地，他却有种熟悉又自在的感觉。梁浩之又待了几分鐘后才离开，到京都车站的地下街逛逛。
    京都车站的地下街有美食、服装及各种店面，不过梁浩之不是个喜欢购物的人，所以都只是走过、看过，只有几家特别的店面会特意走进去逛。即便如此，当他回到地面上时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地下街的范围有多广可想而知。
    啊。啊。
    又是乌鸦的叫声。抵达日本的这半天好像一直听见乌鸦的叫声，原来日本的乌鸦真的很多啊。浩之边想着边抬头看去，有几隻乌鸦停在地下道出口的屋簷，跟他很接近。
    不怕人的乌鸦？有意思。梁浩之定睛看着那几隻乌鸦，四隻乌鸦中有一隻的体型比较庞大，而且，牠的眼睛好像跟其他隻乌鸦不同，乌黑的眼炯炯有神，很有灵性。浩之专注地与那隻乌鸦对望，甚至瞇起眼，似乎想从那双眼底看出什么一样。
    下一秒，乌鸦们振翅而飞，一瞬消失于夜空中。
    歪头望着乌鸦们离去的方向，梁浩之眨眨眼，有点疑惑。
    「好奇怪……」
    嘴里低喃道，因为他觉得刚才那隻乌鸦好像认识他……不对，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浩之摇摇头后再度迈开脚步，往旅馆走去。
    ＊
    夜里，一隻乌鸦藉着月光朝山区飞去，经过了明亮繁华的都市，再穿过一阵浓雾就看得到隐藏在大片森林后的宽阔宫殿。飞过高耸围起的外墙，乌鸦瞬间幻化成一名身穿古代黑衣的年轻男子，熟练稳健地降落于主宫的后院。
    咚地一声向屋内单膝下跪，男子双手作揖并低下头：「当家。」
    「大佑，回来了？」
    「是。」
    一道低沉带着威严的男音从屋内传出，令人肃然起敬。
    「那真的是他吗？」
    「回当家，根据圆都大人的叙述，在下觉得八九不离十，铁定错不了。」虽然出发前有从宫里拿了画像，但一想到那看不出个所以然的画像他就汗顏！一个圆形加上几个小圆、三角形，真不知道那是哪个天才画的，那种画像能看吗？说起来不是他自负，要是让他来画，肯定画得比那好几百倍！
    「是吗……」
    从漆黑的屋里，一名高壮男子背着手，拖着黑长衣走至后院这头的缘廊。一头未束起的白长发在银亮的月光照耀下闪着冷光，沉稳严肃的气息更多了冷冽，男子以灰色的眼仰望一轮明月。
    「圆都。」
    话音刚落，瞬间又一名年轻男子出现在后院内，同样单膝跪着，双手作揖，同时回了声「是」。
    「明日你与大佑同行。若确定真的是他，立刻将他带回。」
    「……但是，当家……」
    「你有什么想法吗？大佑。」
    被唤为大佑的男子续道：「回当家，此人已无前世之记忆，又从异国远道而来，若突然将他带回，怕会受到惊吓，在下觉得不妥……」
    「当家，在下认为大佑所言属实，不宜将其直接带回。」名为圆都的男子也附和。
    「那么……你们有什么好计策吗？」
    「回当家，在下认为让此人自行进入森林后，再将他带回宫内较为妥当。」圆都答道。
    「……那你们觉得，该让他从哪儿进来？」
    「回当家，在下今日听见此人预计明日午后前往稻荷山。」大佑回答。
    「稻荷山？」
    「是的，此人预计明日前往稻荷山的稻荷伏见大社。」
    白发男子思索几秒后点点头，「好，那就等他通过千本鸟居时开啟离他最近的入口。」语毕，转身走进屋内。
    「「是。」」两名属下双双回应。
    「但是，」白发男子突地停下脚步，侧过头道：「切记，千万不能让其馀人等进入，听见没？」
    「「是！」」
    (续)

 第一章 神隐之二

    来到日本的第二天一早，梁浩之起床后先到附近的早餐食堂吃份日式自助式早餐，再走到附近有名的商店街锦小路。早晨刚开店时人潮还不算多，店家见到他都亲切地说声早安，整条街琳瑯满目，充满活力热情，梁浩之爱极了这气氛。
    随意在路边买几项能边走边吃的小东西解嘴馋，当他走完细长的锦小路已经接近中午。站在路边研究一下地图，最后他决定把下午的行程提前，先做路面电车嵐电到金阁寺，再到稻荷伏见大社。
    啊。啊。
    又是乌鸦。梁浩之反射性地抬头看了眼站在电缆线上的乌鸦，没多加在意，只觉得日本的乌鸦真的很多啊。
    坐地铁来到嵐电的车站，梁浩之才等了几分鐘就有一班车来了。復古小火车的外头有一些可爱的涂鸦，让他觉得实在很有趣。车内的座椅只有固定在窗户旁、乘客面对面坐的长条座椅，中间空了一条宽阔的走道。幸好这个时间的乘客不多，梁浩之坐上软绵的椅子，让走了一早的双脚休息一下。
    缓慢行驶的车离开了都市，沿路的风景都是住宅及树木，这让梁浩之感觉自己像正坐在龙猫公车上，似乎马上就要进入奇幻国度……
    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心想，轻笑了笑。
    不久他走下龙猫公车，走了十几分鐘后抵达北野天满宫。他在佔地广阔的天满宫内边逛边拍照，一时兴起也学着日本人摇铃祈祷。逛完了天满宫，因为肚子饿在附近的麵包店买了几个麵包，随后又走到平野神社，最后才来到金阁寺。
    知名景点的街道上就是不一样，金阁寺外有许多小摊贩，还有一群群正在毕业旅行途中的学生。付钱买门票后进入金阁寺区内，那建构在湖里的金色建筑就在眼前，倒映在湖面上的寺庙金光闪耀，阳光直照在上头更令人惊叹。梁浩之再度用相机拍下这幅景色，身旁的人们也无一不拍照留念。
    欣赏过美景后再绕了院区一圈，来到院区外时被阳光晒得有点热，他就在路边买了一支霜淇淋，坐在店家里的座位区吃完才再度啟程。而回程的电车上，因为走得有些累了，太阳又大，车内软绵的座椅及适温空调让浩之昏昏欲睡，不过还好没有因此坐过站。
    又转乘几班地铁，浩之抵达下一个目的地稻荷伏见大社时已接近五点，已经接近住持们下班的时间，不过他只是想来看看这里着名的千本鸟居，因此这对他没有影响。
    与其他陆陆续续往外走的人群相反，浩之往内走到本殿，以木头建造而成的古老神社有股神圣之气，两旁有被称为稻荷神使者的狐狸石像，梁柱上因为经歷长久岁月而斑驳，他在本殿前停留了一会儿就往山上的千本鸟居前进。
    由于稻荷伏见大社内主要祭祀的稻荷神为农业与商业的神明，自江户时代以来，有许多商人及农家前来许愿祭拜，而前来此地许愿的人们会捐款，在境内竖立一座鸟居来表达对神明的敬意，因此境内许多有大大小小的鸟居，并在各个小神社间形成一条条通路，连续佔满山区内的千本鸟居就成了知名景点。
    梁浩之从本殿左边的路一直往山头走，路上红色高耸的鸟居数量越来越多，甚至变得有点像隧道，前方只看得到鸟居，看不到出口。好不容易看到出口，经过了第一个交岔口后继续往上走，好不容易来到这，因此他想走完整座山。
    啊。啊。
    越往山上走人越少，过了第一个交岔口就几乎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只有在树林间飞翔的乌鸦陪伴他。浩之生来就胆大，傍晚在山里走这种事根本吓不倒他，更何况夏天时日本日落的时间比较晚，到现在刚过五点都还亮得很，这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嗯？奇怪？怎么好像起雾了？中途开始埋头拼命走的浩之偶尔抬头看前方，突然发觉阳光变暗，雾变多了。
    好像听人说过，夏季的山上早晚都会起雾……应该是这个原因吧。他不疑有他地继续往上走去，却没发觉眼前的雾竟是越来越多，因为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逐渐变多且漫天飞舞的乌鸦。
    「天啊……这里的乌鸦也太多了吧？」
    啊。啊。
    啊。啊。
    天空中传来此起彼落的乌鸦叫声，尖锐的单调音让开始有点疲累的浩之有点烦躁，于是对着乌鸦们喊道。
    「喂，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有点吵耶。」当然，他怕日本的乌鸦听不懂国语，所以对他们说日语。
    对乌鸦们说完话，浩之就继续往上爬。其实他不期望乌鸦们会听话，不过，乌鸦们竟然神奇地开始收起叫声，周围渐渐地恢復了寧静。见到这情况，浩之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更讚赏地点点头。
    「原来日本的乌鸦会听人话啊……」不错，算长知识了。
    继续往上爬，最后他终于发觉眼前的雾已经浓得快看不到前方的路了。浩之四处观望，看到自己的身周都是雾，只看得清手可及之处。这下可好，该怎么办呢？浩之在原地想了几秒，最后还是状着胆子，一步步看着脚下的阶梯爬上去。爬了一阵子，浩之发现雾渐渐散了，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但眼前的景色只有高耸的树林，四周见不着光，这又让他暗叫不妙。
    一阵阵阴风从树林间吹来，头上的乌鸦虽然没有再出声，但不知何时数量已多得足以遮盖住他头顶上的天空。浩之冷不防地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不过不是因为吹了冷风，而是感觉有点毛，这个地方似乎不对劲。他回头看去，身后却都也是长得密密麻麻的树林，完全找不到刚才他经过的那些鸟居。
    「不、不会吧……」浩之瞪大了眼，双脚直往后退。
    不料，背后撞到了一个柔软有弹性的物体，吓得他先是僵在原地，定住几秒才慢慢转过头……
    大红色，长鼻子，黑眼睛──
    还来不及叫出声，浩之两眼一翻，整个人无力地向后倒去。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晕倒？」
    「这、这我也不知道……他一见到我就晕了……」
    「是因为你戴面具吧？」
    「在人类面前现形一定要戴面具不是吗？」
    「话虽如此，不过你只是因为被他嫌吵才想吓他吧？」
    「……圆都哥，这件事就别提了。」
    「噗……」
    「圆都哥！你还笑！」
    「呵呵呵！」
    好吵……
    「嗯……」
    躺在床上的浩之发出抗议般的低吟，一旁的笑声赫然停止。
    四周终于回归一片寧静，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的身下很软绵绵的，似乎有亮光透过眼皮，不过，他不是应该在森林里吗？
    对了，森林……柔软的物体……红色……长鼻子……黑眼睛……
    「──唔！」
    猛地坐起身，梁浩之睁大了眼，用力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两个人。不，他们是人吗？浩之对此非常怀疑！他用一双大眼扫视那两名外表为年轻男子的”生物”。其中一个绿眼睛的男子被突然坐起身的浩之吓个正着，瞪圆了眼，戒备地看着浩之，双手紧抓着另一名男子的手臂。而另一名灰眼的男子则冷着脸，眼底满是杀气地瞪着浩之。
    从上而下，从下而上地看了两遍后，浩之确定现在坐在自己眼前的是两个人类，但他们身穿古代服饰，还有那两双不像人的眼睛都让他不敢确信。一般来说，人的瞳孔是大的圆形，而这两个”生物”却是小的圆型，就跟好斗的鸟相同。
    想到这，浩之的脑袋里闪过一种可能性，这让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更握紧了拳头。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久，灰眼男子伸手拍拍绿眼男子的手，但一双厉眼仍盯着浩之地道：
    「去请当家来。」
    「……呃，是。」
    绿眼男子飞也似地跑开了，只留下浩之与灰眼男子继续无声对峙。但这片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浩之率先开口。
    「你们，是什么＂东西＂？」
    男子冷笑道，「东西？你的用词还真特殊。」
    「是吗？但我认为你们的存在才特殊。」
    「……」
    男子没有回应，只继续看着浩之，在心底暗道：不愧是明慧大人的转世，聪明过人。
    「你们是天狗……对吧？」
    (续)
    *更二休一=连更两天休一天唷，感谢各位~^^

 第一章 神隐之三

    面对满脸自信的浩之，灰眼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既然当家会命令他们把这个人类带进来，这就表示当家无意隐瞒他们的身分，那么说清楚讲明白也无妨。只是，一般人类得知后只会有两种反应：晕倒或害怕得缩在墙角，所以灰眼男子正默默准备等浩之昏倒时要接住他。
    下一秒，果真咚地一声，但倒下的不是浩之。
    「呜哇──！真的假的？真的被我遇到了？」
    「……」
    其实灰眼男子认为自己绝顶聪明，他的智商可以打趴一堆天狗，更别提眼前这个人类。但是，他怎么就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是他倒在地上，而且是被这个人类扑倒呢？更别提这个人类完全没有半点害怕，还满脸兴奋地抓着他的衣领摇来摇去。
    「哇塞，真的超幸运的！哎，哎，你们不是有长鼻子吗？怎么你们都没有？是收起来了？你们的鼻子可以伸缩？」
    浩之说着说着就伸手捏着灰眼男子的鼻子，往左、往右、往上再压下，似乎是想看他变出长鼻子。被压在他身下的灰眼男子则对突如其来的痛感不知所措，呆愣着任由身上的人蹂躪他的鼻子。
    「嗯？奇怪？都没有变，难道你是假的吗？好奇怪……」
    当浩之边喃喃唸道边玩弄灰眼男子的鼻子时，头顶上方的房门囌地一声被拉开，两人也同时抬头看去。
    一瞬间，上面的人赶紧起身，下面的人急忙双膝跪下。
    「当家。」
    灰眼男子留着冷汗，低着头不敢看向站在门口的主人，因为他家当家的脸色铁青，眼底看似正冒着怒火。
    人说红顏害己，怎么就没说会害旁观者呢？男子在心底吶喊。
    而另一边，不知自己害到人的红顏先生正坐在棉被上，吓得不敢乱动，但心底不禁感到疑惑。奇怪，自己明明不认识这个人，怎么会那么怕这个人生气？他平常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好像遇到这个人就完全不行？虽然很疑惑，但浩之仍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没有能打赢天狗的自信。
    只见刚才拉开房门的男子一头白长发束在头顶处，双眼与现在正跪着的男子同样是灰眼，身穿黑色男式和服及灰色腰带，全身散发出浑然天成的霸气及威严。
    话说回来，刚刚灰眼男子喊他当家，那么，这就是天狗首领？浩之怯怯地看着男人，偶然对上男人的眼就立刻移开。
    「你们，刚才在做什么？」话里隐忍的怒火猛烈得连浩之都感觉得出来。
    房内的两人加跟在男人身后的绿眼男子都不约而同地颤了一下。
    「回当家，刚才……刚才是客人对天狗的身体构造感到好奇，想一探究竟就拿属下当实验品，仅此而已。」
    「……」
    男人用锐利的眼神扫过自家属下，定睛在浩之身上。想了几秒后，脸上及眼底的怒气才消退。
    「圆都，大佑，你们都退下。」
    「「是。」」
    两人迅速退出房间并关上门，留下浩之与男人在房内。男人缓缓地走近浩之，盘腿坐在他面前。而浩之见男人没了刚才的怒气，现在才敢直视他。
    说实话，这男人的容貌根本无可挑剔。英气凛然的剑眉，挺俏的鼻子，单薄的唇，更别提那双独特的灰色眼眸，是张连男人都会被迷倒的脸庞。另外，吸引人的还有那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
    「我叫鞍马天下，你呢？」
    「哎？」
    浩之被男人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脑袋当机几秒后才回復运作。
    「我叫梁浩之。」
    「害怕吗？」
    「……嗯？」
    眨眨眼，浩之没听懂鞍马天下的问题。
    「我是说，我们是天狗的事。」
    「啊，是说那件事啊……」浩之笑着摇摇头，「不会，完全不会！我反而感到很兴奋呢！」
    「是吗？」天下扬起眉，对浩之的反应感到有点惊讶。
    「因为我最喜欢听日本的神话故事了，天狗啊、河童啊之类的都很喜欢，所以刚才一确定你们是天狗的时候才会那么兴奋……嘿嘿。」浩之羞躁地搔搔头。
    「但你不是在森林吓到晕了？」
    「不，不，不！我是因为太兴奋才晕倒的，因为我没想到能看到真的天狗啊。」
    看着浩之兴奋的神情，天下的脑海里浮现一名长得与浩之一模一样的人影，并和眼前的他重叠。那嘴角上扬的角度、兴奋时眼里闪着的光芒、软绵不失力道的嗓音，时光似乎倒流，天下似乎听见那人儿声声唤着他的名，还在他的耳边说话。
    天下轻咳了两声，提醒自己别陷入回忆里。
    「话说回来，你的日语说得真不错，曾学过吗？」
    「噢，说到这个，我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我从来没有学过日语，感觉像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很奇怪吧？」
    「与生俱来的能力？」
    「对，好像日语才是我的母语，因为我的中文很差，哈哈。」
    他的身上似乎有许多特点可以确认，但天下还有最后一个确认方法。
    「恕我冒昧，能请教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嗯，请说。」
    「你的左胸上，是不是有一颗红痣？」
    「哎？你、你怎么知道」浩之惊讶得瞪大了眼。
    「能让我看看吗？」
    「什么！」浩之猛摇头挥手，很是抗拒。「不、不、不，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虽然都是男人但刚见面就这样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天下一个弹指，浩之身上的t恤嘶地一声自动成了一堆破布。
    「哎？！」
    虽然浩之立刻用双手抱住身体，但天下已在衣服碎裂的那一瞬看见浩之左胸上顏色鲜艳的红痣。
    「喂，你干么啊！我又不是说都不让你看，只是觉得我们还不熟──喂！你怎么又突然抱我……放手啦！」
    浩之的话还没说完，天下就一把抱住他，那使劲的力道像要将浩之融入体内一般，用力得就连浩之使出全力，抱住他的人也不动半分。
    怎么聊天聊到一半，这人就突然发神经了？虽然浩之自认的确长得颇俊美，但也没有俊美到能让男人那么激动吧？浩之仍奋力试着推开他，但始终没有办法达成目的，他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哎，你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想跟我说吗？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突然抱人啊……」
    尾音刚落，使劲抱住浩之的双臂松开了点，天下望着怀里的人，眼底满是喜悦及感动，但浩之更被看得莫名其妙。
    「你就是……我的妻子……是明慧回来了……」
    「蛤？」
    什么？什么妻子，什么明慧？明慧是谁？他怎么会是他的妻子？这是误会，他认错人了吧？
    「等等，你认错人了吧？这一定是──呜唔！」
    这个人不是没在听就是不等人把话说完！
    突然看见天下的脸庞放大，同时嘴唇上被覆上另一对柔软的唇瓣，浩之瞪大了眼，开始手脚并用的拼命想推开眼前的人。无奈天下的力气大得很，浩之终究无法挣脱，只得任由他摆布。
    不过，儘管天下抱住他的力道之强，吻得却很是温柔。他轻吮舔弄丰润的红唇，逐渐弄得浩之的神智不清后让他无力挣扎，紧抓着天下衣襟的手也慢慢松开，只能酥软地倒在天下怀里。这时天下才开始以舌撬开紧咬着的贝齿，进一步夺走怀中人的呼吸，汲取他口中甜美的唾液，更贪婪地吸吮舔扺着小舌。
    浩之被吻得晕头转向，全身瘫软，天下顺势将他放上床铺，一隻手滑过肌理分明的背肌，停留在他的腰际。然而，冰冷的手掌让浩之惊醒，一瞬间恢復神智，使劲将天下一把推开。
    「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是男人耶！」
    天下呆愣地跌坐在地，看着用棉被裹住身子，害怕地缩至墙角的浩之。糟糕，一时失去理智，做了不该做的事！恢復理智的天下懊悔地皱起剑眉。
    「对不起，是我一时衝动，让你吓着了……我这就离开，等等会派人送来衣服，你好好休息。」说完，天下再看了眼正害怕地躲在墙角的浩之才离开。
    一踏出房门，绿眼男子＝大佑及灰眼男子＝圆都，天下的左右手们双双单膝跪在走廊上。
    「「当家。」」
    「……你们方才皆守在门外吗？」
    「回当家，属下们是因有要事稟报。」圆都说道。
    「说。」
    「方才伊邪那岐大人来访，正于议事殿等候。」
    「好，我们现在过去。大佑，去取一套衣服送来给他。」
    「「是。」」
    （续）
    颱风大停电，一直到刚刚才有电呜呜呜

 第一章 神隐之四

    「抱歉让您久候了，伊邪大人。」
    鞍马一踏入议事殿便向在里头等候的年轻男子说道，而圆都沉默地跟在他后头。
    「不会，不会，鞍马大人贵为天狗族总家主，必定繁忙，无须道歉。」
    鞍马向男子鞠躬后坐上殿内的主位，虽然脸上掛着微笑，实际上心底十分戒备。因为这位外貌年轻俊美的男子正是诸神之父，神力高强且高深莫测，名为伊邪那岐。虽然外表看起来像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但实际年龄已经破万，而且有股不可抵抗的霸气。然而，这位诸神之父今天会来到天狗之森的理由，鞍马的心底已有个底，但面对这位高贵的神明，还是谨慎行事为佳。
    「那么，请问大人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呵呵，没什么。不过，今夜的乌鸦们格外聒噪呢，你不觉得吗？」伊邪那岐仍是笑脸满盈，却是皮笑肉不笑。
    「不，我倒是已经习惯，分不出有何差别。」
    「是吗？不过在我看来，难不成，还有『人』到此来访？」
    鞍马嚥了口唾液。
    「大人，应该是您多心了。今日无其馀客人来访，唯独接待了大人您。」
    「呵呵，那真是荣幸呢。」伊邪那岐端起放在一旁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不过话说回来，鞍马大人，你找到你正在寻找的魂魄了吗？」
    鞍马放在腿上的手瞬间握紧拳，一旁的圆都屏住了呼吸。活了几千万年，见过许多世面的伊邪那岐自然不会漏看他们两的小动作，他勾起了笑，虚假且阴险。
    「鞍马大人，我知道你与小那美近几百年来在暗地里有联系，我想，是为了你那位深爱却丧生于叛乱的妻子吧？但，我今日来此是想提醒你－－生死轮回，不可忤逆；已死之人，不可重生。你，懂我所言之意吗？」
    伊邪那岐仍笑着看向鞍马，后者则从伊邪那岐眼底看到浓厚的警告意味及血腥。虽然他早知道迟早会被迫捲入伊邪那岐及伊邪那美这对＂前夫妇＂的战争，但没想到那一刻那么快就来了。他暗叹了口气。
    「是的，我明白。」
    听到自己所想要的答案，伊邪那岐满意地点点头，优雅地站起身，一旁的鞍马也跟着起身。
    「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宫了。鞍马大人，多谢你的招待了。」
    「不，家中只有粗茶，还容大人原谅我招待不周。」边说，鞍马边恭敬地双手作揖。
    伊邪那岐随兴地挥挥手，「行了，行了，我这就回宫，鞍马大人不用特意送了，再见。」说完，逕自往外走去。
    「是，恭送大人。」
    等脚步声走远，鞍马这才抬头看着伊邪那岐离去的方向沉思，不久便被一直站在身后的圆都唤回神。
    「当家。」
    「……千万不能让伊邪那岐大人发现他的存在，否则……」
    两人的脑海里一同浮现刚才伊邪那岐的阴险笑容。
    「是，属下明白。」
    ＊
    看着天下离开，浩之依旧惊魂未定地紧抓着被子，久久无法回神。
    天啊，他刚刚是被怎么了吗？他是差点被吃了吗？而且，那男人还说什么＂你就是我的妻子＂，这也太奇怪了吧？他是男人耶！难道……天狗们男女通吃？他们的观念有那么先进吗？还是，这纯粹是个人喜好？
    咚，咚。
    纸门被敲了两声，随后闷闷地传来一句「失礼了」。
    浩之害怕又是鞍马来了，双手将被子拉更高。
    门被打开来，是绿眼男子＝大佑。
    「大人，在下奉当家之命，为您送来替换衣物。」大佑走至床铺旁，将手中的衣服放下。
    「啊，嗯，谢谢你了。」
    浩之裹着棉被拿了衣服想换上，但大佑仍跪坐在床旁，双眼直盯着他看。
    「呃……那个……」
    「在下名为高尾大佑。」
    喂，喂，在下来在下去的，这是在演古装剧吗？搞得他好像穿越了一样。
    「噢，那么……大佑，我要换衣服，可以请你回避一下吗？」
    「……」
    只见大佑看了他手上的衣服再看向他，欲言又止，但最后仍点点头。
    「是，在下会守在门外，如有任何问题请传唤在下。」
    「好，谢谢你。」
    等大佑退出房间，浩之就要开始换衣服，但当他看见整件衣服，瞬间呆了。
    ……这些是古装，是古代和服，难怪大佑刚才会欲言又止，因为他早猜到浩之不会穿这种衣服，所以想留下来帮忙。
    浩之叹了口气，送个白眼给自己。
    「那个……大佑？」
    「是。」
    「你可以教我怎么穿吗？这个……」
    「好的。」
    大佑立刻走进房内，接过浩之手中的衣服，浩之先自己换上里裤再让大佑帮他穿衣。当浩之正看着站在面前的大佑帮他系上长襦袢的绳结，大佑开口了。
    「大人，能听在下几句话吗？」
    「嗯？可以啊，你尽管说。」
    大佑边缠上腰带，「方才当家并非有意伤害您，还请大人别生当家的气。」
    「哎？你、你听到了？」浩之的脸一瞬刷红。
    「守在房外、保护主人本是下属之责，此为在下无心之过，对大人来说着实失敬。」
    「噢，不、不……不要紧。」
    「平时当家为人谨慎，决不会做出如此行为，但今日只因当家悲伤太久……还望大人原谅当家。」大佑低下头以示请求。
    见他的属下如此诚心地道歉恳求，软心肠的浩之哪还生得了气，更何况他本来就只感觉很错愕，没在生气。
    「……嗯，算了，那不算什么大事，你也别那么在意了。」
    「谢大人。」
    大佑咚地一声跪下，第一次看到别人对自己跪下的浩之则有些惊恐，急忙挥挥手。
    「别跪我，快起来，我承受不起啦！」
    「是。」
    听浩之的话站起身，大佑向他鞠了个躬后继续帮他穿上外衣。
    不过，见大佑对主人如此忠心，浩之不禁替鞍马感到欣慰。读歷史的浩之读过不少因属下不忠叛变而发生的惨事，他也为那些君王感到痛心可惜。然而，现在在面前求自己原谅自家当家的大佑与不忠的叛徒不同，可说是罕见的忠心，这样的下属值得他人讚许，而能让下属如此死心蹋地的君王也令人钦佩尊敬。
    「大佑，鞍马大人能有像你这样的下属真幸运。」
    闻言，大佑惊讶地看着浩之，似乎很惊讶他会这么说。
    浩之看见他惊讶的神情，笑了笑。
    「别这么看我，这是你应得的讚许。」
    仍旧惊讶地看着浩之那亲切的笑，大佑感觉有点感动。
    因为某些原因，当大佑来到鞍马家一直到现在，虽然大佑努力成为了天狗总家主的左右手，但许多鞍马家的成员仍对大佑嗤之以鼻，不愿承认他的地位及努力。虽然大佑曾未见过当家一直寻找的「明慧大人」，但他曾听圆都说过，明慧大人即使武力高强，功力过人，不过待人和蔼，儘管是对初次见面的人都亲切以待，笑起来温柔似水，足以温暖他人。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类真的是明慧大人之转世，那么今后服从于这个人也肯定很幸福。大佑暗自心想。
    「不过，你说当家悲伤很久了……那是什么意思？你们家当家之前曾经遇到什么事吗？」浩之好奇地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在下认为，这件事也不该由在下为大人说明，应该让当家亲自向大人解释。」
    「但是对那个人，怎么可能问得出口……」
    「那么，在下认为时机来临时，大人自然会知道，请别惦记于心。」
    话一说完，衣服也换好了。当大佑正在做轻微调整时，纸门又被敲响了两声。
    「大人，抱歉打扰您，当家邀请您更衣后到宴厅一同用餐。」
    浩之一听，先与大佑对视一眼后勾起微笑。
    「好，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续）

 第一章 神隐之五

    跟在灰眼男子＝圆都及大佑的身后走出房间，浩之这才发现天早暗了。转几个弯后走过连接廊，再走几步就到了圆都口中的宴厅。难得穿上和服，还不习惯的浩之难免跟不上他们两人的脚步，抵达宴厅时他已经气喘吁吁，想赶快回家睡觉了。
    「大人，你还好吗？」
    三人站在宴厅门前，大佑发现他满头大汗，关心地问道。
    「嗯……还好，不要紧。」
    听浩之这么说，圆都这才敲敲宴厅的拉门。
    「当家，浩之大人来了。」
    「进来吧。」
    「是。」
    拉开宴厅的门，圆都向浩之半弯下腰。
    「大人请进。」
    浩之不知所措地笑着点头回应，其实对于这么有礼且尊贵的礼遇让他非常不知所措，只是想到这种招待方式在古代很常见，这也许就是他们的习惯，人说入境随俗，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走进房内，一抬眼就看到恢復冰冷表情的鞍马盘坐在中间的主位，四周放有许多油灯，照亮宽阔却空荡荡的房间。
    「请坐。」
    「谢谢。」
    虽然答应大佑而且他原本就没有生鞍马的气，不过，实际见了面还是有点尷尬。浩之沉默地走到房内唯一一个空着，放在鞍马右前方的坐垫坐下，同时圆都与大佑也走进房里并拉上门。
    「圆都，上料理。」
    「是。」
    圆都离开没几秒便又回到房内，与大佑分别站在拉门的左右边，之后房内就陷入沉默，直到下人送上料理。
    一个小桌子被下人放在面前，一个个小碟子里装着精緻美观的料理，冷食、前菜、甜品都有。温热的饭菜香扑鼻而来，引得空荡荡的胃发出抗议声，浩之这才发觉自己早饿得不像话，因为今天的最后一餐是吃麵包，自己晕倒后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偷瞄了眼鞍马，默默地吞下开始分泌的口水，但主人鞍马还没动筷，所以他只敢蠢蠢欲动地看着眼前丰富的菜餚。
    另一边，只顾盯着浩之看的鞍马当然知道他饿了，那期待又不敢行动的眼神更令他觉得有趣。
    「梁先生。」
    浩之立刻双眼发光地转头看去，那模样可爱得差点让鞍马笑出声。
    「你饿了吧？不用在意我，请用。」
    「呵呵，不好意思，那么我不客气了。」
    靦腆地笑了笑，浩之双手合十并说完我开动了后立刻拿起看似昂贵的银筷吃饭。在一旁看着的鞍马勾起微笑，但他没有动筷，只拿起酒杯啜饮。
    房内回盪着碗筷及酒瓶的碰撞声，鞍马见浩之吃得香，频频点头，他也就满足了。
    但是，他内心很是纠结，理由当然是刚才在房内他对浩之做了不当之举。平时他不会做那么鲁莽的举动，所以鲜少需要道歉，就算需要道歉也不是因为那么无耻的事，所以他正在思索要怎么开口。是要直接开口吗？还是要先说些什么呢？鞍马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
    「……梁先生。」
    「嗯？」正埋头享受饭菜的浩之疑惑地看向鞍马。
    「料理，还合胃口吗？」
    「是，非常好吃！」
    「是吗？那就好……」
    见浩之满足地笑着回应，鞍马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沉重。今天吩咐厨房做的菜全是明慧爱吃的菜，而浩之这么说，更让鞍马确信他就是明慧的转世……鞍马将杯底的酒仰头而尽，放下酒杯并再度开口。
    「梁先生，我想为稍早的事道歉。我──」
    「不要紧，我原谅你。」
    没让鞍马把话说完，浩之微笑着回道，鞍马则惊讶又疑惑看着他。
    「刚才，你的手下有替你解释了。而且，我本来就没有生气，只是被吓到而已。不过，你有两位好下属喔，鞍马大人。」浩之放下手里已经空了的饭碗，用放在小桌子上的小毛巾擦嘴，续道。「因为有好君主才会有好手下，所以我认为你是位好家主，虽然一时衝动……呵呵。」
    两人脸微微一红，都低下头。
    「是吗……谢谢你了。」
    「别这么说。只是，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呢？你也知道，我并不叫明慧，也不认识叫明慧的人，所以我想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呢？」
    看着浩之无辜且疑惑的大眼，鞍马暗叹了口气，胸口有些沉闷。
    虽然眼前的人是明慧的转世，但他当然什么都不记得，当然不会拥有前世的记忆。另外，他是人类，即使人类具有生死轮回、转世重生的概念，如果真的听到这种事，大多数人还是会当成玩笑或不相信。那么，还是别跟他说实话的好。
    「是啊，非常抱歉。因为你跟我认识的人相当神似，一时混乱才把你误认为他。真的非常抱歉。」
    「不会，我没有很在意。」
    「……不如这样吧，作为我的歉意，从今晚开始，你在日本的期间就住在这儿吧。」
    「哎？不用，不用！我的东西都在旅馆，我回旅馆住就行了。」
    「不，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请你务必留在这儿，因为今日夜也深了，要说东西也可以交代圆都及大佑。留在这还能省费用，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啦……」
    「话说，能进入天狗之森的机会不多，你若离开了，要再进来可不容易。」
    听到关键字，浩之一惊，瞪大了双眼。
    「这、这里是天狗之森？」
    「没错。若是以外界的讲法来说，你现在就是『神隐』了。」
    「神隐！？」浩之激动地倾身向前。
    「是的。那么，你愿意待在这吗？毕竟并不是任何人都能体验『神隐』……」
    鞍马的嘴角不着痕跡地微微上扬。
    「呃──既然鞍马大人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拒绝……就太不给你面子了，对吧？呵呵呵……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这两个礼拜有劳您照顾了。」浩之礼貌地深深地向鞍马磕头。
    单纯的他没看到的是鞍马微微上扬的嘴角，而站在门旁的圆都及大佑看得一清二楚，两人对自家当家感到钦佩又鄙夷。钦佩是佩服鞍马能在短时间内抓到对方的弱点；鄙夷是利用对方的弱点拐骗无知人类。不过，这些情绪当然不会显露在外，让他们的当家发现。
    「对了，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浩之抬起头，眼底满是兴奋。
    「请。」
    「我一直很疑惑，天狗是怪物还是妖怪呢？」
    对许多人来说，「怪物」与「妖怪」是同义词。但是，实际上两者有些微的差异，那就是「有生命」与「没生命」的差别。因为世间上流传很多关于天狗的说法，大多数说他们是「怪物」、「妖怪」，可明明这两者的意思很不同啊！浩之一直很疑惑。然而，今天刚好遇见了天狗本尊，还好几隻，那当然把握机会问清楚囉。
    「其实……两者皆非。」
    「什么？」
    看见浩之又惊讶地瞪大了眼，那逗趣的表情惹得鞍马发笑。
    「呵呵，确实两者皆非，我们非妖或怪，而是神明。」
    「神明！？原来天狗是神喔？」
    「是的，不过外界会误会也是有原因的。几万年前，天狗还列于神明行列之中，但族内有某几位叛徒曾企图抢夺大神之位，最后战败收场，对此震怒的大神下令诛杀天狗族。那时的天狗总家主为了保全天狗族，说服大神与我们达成协议，最后大神仅将天狗族逐出显位神明之列，转为隐位神明，而条件是天狗族必须暗中帮助所有神明处理『污秽之事』。」
    「污秽之事？」
    「意指见不得光之事，如噬荒神、式神等事。」
    「原来如此……总家主也不好当呢。」浩之苦笑道。
    「这种事，习惯就好。」鞍马又饮尽一杯酒，无意间瞥见窗外的天色，发现夜已深，便对浩之说道：「深夜了，今日发生许多事，想必你一定累了，梁先生要不先回房歇息吧？」
    经鞍马这么一说，浩之的确觉得有些睏了，于是顺从点点头。
    「好的。不过，能让我先洗个澡吗？」
    「当然没问题。」鞍马转向门口处的两人，「大佑。」
    「是，属下立刻去准备。」
    (续)
    由于工作的关係，今后更文会在十点、十一点左右喔！
    也有可能依工作的量来调整发文量，各位亲请密切注意消息唷～感谢大家^^

 第一章 神隐之六

    离开宴厅后，大佑领着浩之转了几个弯，来到主宫的浴室。
    一拉开门，浩之张大了嘴，看傻了。
    「哇……这、这浴室也太大了吧……」
    虽然浩之活到现在还没有看过什么豪宅，但他敢保证这间浴室豪华得不得了！儘管热水的蒸气充满了整间浴室，但又金又银的器皿在油灯的火光照耀下闪闪发亮；墙面上有一大面像落地窗的镜子，能映出整个浴室；最关键的浴缸是以大理石製成，宽大得像座游泳池，预估能坐进二十几人，水面上还满是花瓣。
    「这里浴场，平时为当家专用。不过当家吩咐，这几日能让大人随意使用。」
    「这里是你家当家专用的？这怎么好意思呢？」
    大佑笑了笑，「此属当家的一番心意，大人请别客气。热水已备妥，在下会在门外守候，如有任何事情或水太烫人都请唤在下，大人请慢慢用。」
    「嗯，好，谢谢你。」
    在门口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放进篮子里。虽然浩之不会穿但他倒是会脱，可能这就是男人的本能吧！浩之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快速用水冲一冲，把身体洗乾净，浩之迅速跳进水池，适温的热水让他累了一天的筋骨放松，感觉无比舒畅。
    「哈……真舒服。」
    勉强拨开周围及黏在身上的花瓣，浩之靠在池子边，舒服地瞇起眼。果然泡澡就是好，一身疲惫都消失无踪。一双白净细长的腿在水中踢了踢，水面撩起一波波涟漪，花瓣随之摆盪。突地，一个相似的画面闪过眼底，浩之立刻惊醒。
    他怎么好像……对眼前这个景色有印象？但是，刚才闪过眼底的画面，跟现在又有些微不同。闪过眼底的画面里，水面上的花瓣似乎是粉色，而眼前的花瓣是红色，所以不可能是刚才才留在脑海里的残影。可是，他不曾来过这里啊。皱起眉头沉思，但怎么也想不到答案，因此浩之很乾脆地放弃了。
    应该只是错觉……他心想。
    在池子里又坐了一会儿，浩之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今天被男人强吻耶……但是，我竟然没有生气？」
    脑袋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当机几秒后才又开始运作。
    他只能仰天咆啸。
    「我不是直的吗？怎么突然被掰弯了！？天啊──」
    要不是大佑耳朵很灵，把浩之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然他早就衝进去了。但听得很清楚也不是好事，门外的大佑死抿着嘴，勉强自己不笑出声。
    ＊
    宴厅内。
    命令大佑领着浩之到浴场后，房内只剩鞍马与圆都两人。由于没有外人或其他下属在，鞍马直接要圆都站到他身旁，比较方便讲话。不过，当圆都一站定在鞍马身旁就马上开口了。
    「当家，属下不明白，为何将他留在身边呢？若要他不被伊邪那岐大人发现，让他离我们越远越好不是吗？」
    「一般来说，的确如此。但是，伊邪那岐大人的神力不可小覷，他可是诸神之父。若他想找，简直轻而易举，像踩死蚂蚁一般容易。既然如此，那么还是将他留在身边，就近保护才好。」
    「但是，若真因此与伊邪那岐大人对上……」
    「伊邪那美大人会站在我们这儿的。」
    话说到此，圆都虽想说但欲言又止，最后抿抿嘴仍开口。
    「当家，当初求助伊邪那美大人时，您是否早已想到现在这个情况？」
    「你说的是？」
    「被迫捲入伊邪大人们的纷争。」
    「是啊，我已猜到这似乎是不可避免之事，但……没想到竟也把他扯了进来，这真是……神算不如天算。」
    鞍马从主位上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而圆都自动跟在主人身后。
    「转达大佑，这几日不可离开梁浩之的身旁。」
    「是。」
    「还有，你去将他的衣物取来，把所有事情办妥。」
    「是。」
    说完，鞍马自己往主宫内部的卧室走去，圆都则低着头直到鞍马的脚步声消失，往庭院内轻盈一跃，幻化为乌鸦飞上夜空。
    今夜，一轮明月高掛于夜空，森林里一片寂静。
    (续)
    第一章结束!
    下一章后天上~

 第二章 毘沙门天之一

    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浩之就跟着大佑往房间走去。他真心觉得要是没有大佑走在前头，不然他早就迷路了，因为这宫殿大的无法想像，又有许多房间，要是他自己走，不知道要走错几次房间。
    「是说，这个宫殿好像很大？」浩之问着大佑。
    「那是当然，因为这宫殿佔了整个山头。」
    太扯了！浩之惊讶地瞪大了眼。
    「整个山头！？」
    「是的。」
    神明就是不一样……超像有钱人。
    「你、你们这样走，不会累、不会晕啊？我跟着你走就晕头转向，眼冒金星了啊！哪还找得到路。」
    「呵呵，大人，在下在比稻荷殿还要庞大的鞍马主殿过了几百年，当然非常熟悉。」
    「主殿？那里比这还要庞大？」浩之不敢置信地问道。
    「没错。」
    「……真是太可怕了。」
    「不会的，大人，只要习惯就好了。相信过几日您也会习惯的。」
    「不、不、不，才短短几天，怎么可能……」
    边聊边走，很快地就回到了房间。走在前头的大佑帮浩之拉开门后侧过身，里头早已点亮了几盏油灯，而浩之走进房就再度惊讶地瞪大了眼。
    「啊！这些不是我的东西吗？是你帮我拿来的吗？大佑。」
    见自己的那箱行李放在床铺旁，浩之又惊又喜的看着大佑。
    「不是的，大人，这是当家吩咐圆都大人前去取来的。另外，还帮您拿回了后几日的费用。」
    「是喔……不过，他是怎么帮我办退房的？」
    入住旅馆时，旅馆人员都会留有外国房客的护照影本，以防有任何意外或事情。另外，旅馆也会留房客的资料，退房时经过确认才行。
    「圆都大人是族内一流的幻化术高手，只要看过他人的长相，随意都能变换，所以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那么厉害啊……」
    「是的。那么，请大人好好歇息，在下会在门外守着，如有任何要事或情况请唤在下。」
    「嗯，好，谢谢你了。」
    说完，浩之走进房，大佑则退出房间并将门拉上。
    经过满是惊讶又疲累的一天，浩之当然一倒上床就想睡得很，上下眼皮直打架。睡神找上门的他索性把油灯熄了，倒上床就呼呼大睡，自然没看到一个人影从空中降落在房门前的庭院里。
    「大佑。」
    站在门前的大佑走近庭院处，不过没有走下缘廊，因为圆都已走到缘廊前。知道浩之已经睡了，因此两人都压低了音量。
    「圆都哥。」
    「当家吩咐你这几日跟在梁大人身旁，不可离开，要就近保护梁大人。」
    「是。不过，圆都哥，当家不是不希望让伊邪那岐大人发现梁大人的存在吗？怎么会将梁大人留在身边？」
    「这我也问过当家了。当家是觉得越危险之处越安全，伊邪那岐大人的神力高强，要找到梁大人是易如反掌。与其摸不着梁大人的情况，不如将他留在身旁，就近保护。」
    「当家这么说也有道理……」
    「总之，就照当家说的去做吧。」
    「好。」
    大佑以为圆都说完就离开，所以转身要回到房门旁，但又被喊住。
    「等等，我还有事还没说完呢。」
    「嗯？」
    再度转过头时，只见圆都从胸口掏出一只小的牛皮纸袋，伸手要给大佑。
    「那是什么？」
    「你拿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半信半疑地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大佑瞬间乐得就要跳起来。
    「是高尾山的黑豆烧！圆都哥你怎么会有？」
    「我去帮梁大人拿东西时顺道买来的。应该还没冷，趁热吃吧。」
    「谢谢圆都哥！」
    大佑兴奋地向圆都道谢后，开开心心地坐在缘廊上吃了起来。而圆都也就坐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大佑吃，嘴角带着大佑没有发现的微笑。
    深夜，微弱的烛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外头传来许多慌张的脚步声及说话声，门内也听见穿衣的唦唦声。
    灰底黑樱的花色，凌乱不堪的被褥，还有散乱在自己额前的白发。
    ……白发？
    浩之还在疑惑，身旁一声俐落尖锐的声音，像是锐器磨过硬物──是刀出鞘的声音，接着又传来入鞘声。下个瞬间，他被一隻温暖的手拉住手臂，他应该是面对着那隻手的主人，但他的视线却模糊不清，看不见那张脸庞，不过他看见那人有一头乌黑长发。
    『在这等我，我必定会回来。』
    是个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似乎有点耳熟……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身旁的火苗在下一秒燃成熊熊大火，围绕在浩之的身周。他害怕地躲在墙角，但火却直朝他扑来──
    「啊！」
    大叫一声，浩之在被窝里惊醒。而门外的大佑一听见浩之的叫喊声就立刻衝进房内，跪到床边查看情况。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躺在床铺上喘着大气，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浩之听到大佑的声音就回过了神，随后发觉刚才看到的景象是梦。
    「大佑……抱歉，没事，是我做恶梦了……我没事。」
    「您真的没事吗？大人，您流了满身的汗。」
    「没事……只是被梦吓到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
    浩之坐起身，等心情平静下来后才看到天仍是黑的。
    「大佑，现在是几点了？」
    「大人，现在才大约凌晨一点，您才刚睡下没多久，还早呢。」
    「是吗……」
    浩之试着回想刚才的梦境，却发觉自己已经记不清梦的内容了。反正忘记梦是很正常的，他摇摇头，躺下打算再度睡去。不过，他听见刚才跪在身旁的大佑又要走出房间，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大佑？」
    「是，大人，请问何事？」
    「大佑，你不睡觉吗？」
    「大人，天狗是不用睡觉的。」
    「嗯？可是我听到的传言都是需要睡眠的啊。」
    「那是因为天狗们都有法力，而睡眠会让法力恢復。」
    「那么换言之，就是不睡觉的话法力就会变弱囉？」
    「是的。」
    「但你明天不是要陪我一整天吗？这样你的法力足够使用幻化术吗？」
    想像一下，要是站在自己身旁的人突然变成鸟人……不要说其他人了，他自己才会是被吓到的吧。浩之的脸光想就囧了一半。
    「够的，在下既然能胜任当家的左右手，法力自然够强，大人真不用为在下操心。」
    「……不要吧，我会担心……要不，你进来一起睡吧？」
    「咦？」
    「不守着外头不要紧的，这里不是天狗的宫殿吗？不会有人傻傻地来夜袭宫殿的啦。」
    「呃，这……」大佑看向门外，又看向浩之。
    「好啦好啦，我刚刚做了恶梦，你就陪我睡嘛！」
    浩之的撒娇攻势全开，实在不敢拒绝的大佑应了声便迅速扑了床被子，在浩之身旁躺下。
    「嗯，这才乖。大佑晚安。」说完，浩之便自顾自地睡去了。
    睡在一旁的大佑看着浩之沉沉地睡去，低声回道了声晚安，也听话地闭眼睡去。
    (续)

 第二章 毘沙门天之二

    隔天一早，浩之被大佑轻声唤醒，因为做恶梦而没睡好的他双眼迷濛地看着大佑。
    「……嗯？」
    「大人，早晨了，该起床了。」
    「嗯……」在床铺上翻个身，浩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现在几点了啊？」
    「现在约是早上八点了。」
    「是喔……」
    动作笨拙地爬起身并坐着，他呆滞地在原地发呆，呆傻的模样让大佑觉得有点好笑。虽然呆傻的模样十分可爱，但大佑仍需唤醒浩之。
    「对了，大人今日希望去哪儿走走呢？」
    「嗯……」浩之眨眨眼，又打了个大哈欠。「哈啊……是啊，今天要去哪呢？……去嵐山看看吧……不过，我该怎么下山去啊？」既然很难走进天狗之森，那也一定很难走出去啊。
    「大人放心，今日在下会陪着大人四处走，上下山自然不会有问题。」
    「嗯……那就好……」
    「大人，您醒了吗？」
    大佑会这么问是因为浩之刚才一直低着头，就像睡着了。不过，他一听见大佑的声音就马上抬起头来。
    「嗯，醒来了喔。」
    「那要先用早饭吗？」
    「好哇……我先去刷牙洗脸。」边说，浩之就慢慢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见浩之往门口、不知道要走去哪，大佑赶紧叫住他。
    「大人，您要去哪儿？」
    「浴室囉。」
    「不，不用到浴室，大人请在房内稍等，等等会有小天狗们送来梳洗用的水。」
    「咦？」
    才刚说完，纸门马上就被敲了两声，随后一道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人，小的将梳洗的水送来了。」
    浩之吓得瞬间清醒，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大佑，因为一时半刻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没见过面的天狗。而大佑看见浩之那求救的眼神，勾起微笑后开口回应。
    「送进来吧。」
    「是。」
    纸门立即被拉开，两隻高至浩之腰际、长得像小学生的小天狗各捧着一盆装着水及毛巾的木桶进来。两人先将水盆放下，在浩之身前单膝跪下。
    「「雾人、晴太向大人问早。」」
    这还是浩之第一次在一早就受到那么敬重的问好，他赶紧点点头，伸手要扶他们起身。
    「早，早，早！别跪了，快起来。」
    「「是。」」
    两人听话地起身后，大佑便朝他们两个说道。
    「好了，你们先做事吧。」
    「「是，大佑大人。」」
    等两人退出房间后，浩之立刻衝过去拉着大佑问。
    「哎，那两个孩子几岁啊？怎么能让那么小的孩子端水盆呢？你们这边没有规定不能用童工吗？这在台湾可是会被罚钱──」
    「大人。」没有等浩之把话说完，大佑轻拍了拍浩之的肩。「那些孩子已经七百多岁了。」
    匡噹，浩之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大石头或重物打到了般，呆滞了几秒。
    「……你说，他们七百多岁了？」
    「是的。」
    「……」
    看着大佑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说出惊人的话，浩之皱眉又瞇起眼，满脸的不相信。而他这么明显的意思，大佑哪看不出来，不过他也只能无奈地扯扯嘴角。
    「大人，在下所言属实，绝无戏言。」
    「……」
    鬼才信你，浩之的表情是这个意思。
    「大人，天狗的寿命比人类长，天狗的一岁等于人类的一百岁，所以若以天狗的年龄来说，那两个孩子是七岁多而已。」
    「……那你几岁了？」
    「以天狗的算法是二十三岁，人类的算法是两千三百岁了……」
    不管哪一种算法都比他大啊！浩之缓缓放开抓着大佑的手，替他整了整被自己抓皱的衣服，下个瞬间突然磕头跪下，吓得大佑赶紧要拉他起来。
    「大人！？」
    「你不要喊我大人，会减我寿命的啊……」竟然让长辈服侍自己，真是太不敬老尊贤，太嚣张了……
    「大人，您冷静点──」
    「别喊我大人啊！」
    「好，好，好！那……浩之大人──」
    「叫我浩之就好，别加大人啊！」
    「好，在下知道了，浩之！你能不能快点起来？这要是被当家看到，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啊。」
    虽然不知道浩之突然发生什么事了，但大佑认为自己的第一要务就是赶快让浩之起来，不然让自家当家看见的话，可就不像昨天圆都那样问问几句就没事了啊！
    「这样啊……好……」浩之听话地起身坐着。
    「嗯，先梳洗一下吧。」
    「好。」
    梳洗完后大佑让人送早饭进房，等浩之吃饱再换了衣服，两人便离开别院，来到主宫的庭院。但是，两人才刚走到庭院就被人叫住。
    「大佑，梁先生。」
    两人循声转头看去──
    「当家。」
    「鞍马大人。」
    鞍马与圆都逐渐从主宫内走进庭院。
    「要出去了吗？」鞍马向浩之问道。
    「是啊，要去嵐山看看。」
    「嵐山吗？」
    「嗯。」
    「那儿的确是好地方……」鞍马思考了几秒，续道：「我能同行吗？」
    「咦？」
    「「当家？」」
    面对惊讶的三人，鞍马不以为然地笑了。
    「怎么？那么惊讶，难道我不能去吗？」
    「呃，不，不，不！只是，我以为鞍马大人很忙，会想留在宫里处理事情。」浩之赶紧解释。
    「我是有许多要事在身。不过，偶尔出去走走也不错。你们说是吧？圆都、大佑。」
    被点名的两人互看了眼，双双低头回道：「当家说的是。」
    「嗯。那么，时候也不早了，尽快啟程吧。」
    之后鞍马随手一挥，朝天空大喊了声。
    「九尾！」
    尾音刚落，原本无风无雨、平静晴朗的天气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那风强劲到就快将瘦弱的浩之吹走了。幸好，鞍马不知何时来到浩之身旁，将他护在怀里才没让他变天上飞的人型风箏。不过，浩之因为双眼被风吹得睁不开而没有发现鞍马的动作。
    不出几秒，风立刻就停了。浩之不明所以的睁开眼，顿时又惊得瞪大眼地定在原地。
    天哪，这是什么动物啊……
    有隻像狐狸且有许多尾巴的动物坐在庭院内，牠的毛呈现金黄色，全身散发着高贵且优雅的气息。然而，只见鞍马上前轻抚，浩之依旧傻在原地。
    「今日就坐九尾去吧。」
    什、什么！？
    「对了，这是我收服的神兽，九尾狐。」
    是神兽……九尾狐！
    「九、九尾狐？那个传说中的九尾狐！？」
    「是啊，没错。」
    哇、哇靠！真的是太幸运了啊！努力让自己撑着不昏倒，浩之瞪大了眼又张大了嘴地直盯着漂亮的九尾狐看。
    「大人？」
    圆都走近浩之想唤醒他，没想到浩之突然走到九尾狐的后方，然后兴致勃勃地不知看着什么。于是圆都与大佑互看了一会儿，最后大佑走上前。
    「浩之？您在看什么啊？」
    「我在算牠是不是有九条尾巴啊。」
    呵，有趣！九尾狐真有九条尾巴，这算是大收穫！真的不虚此行了！
    「哈哈！别看了，快坐上来吧。」
    「好！」
    浩之蹦蹦跳跳地来到鞍马身旁，后者则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浩之抱上九尾狐的背，之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摸着蓬松软绵的毛，浩之兴奋地笑咧着嘴，整个人开心地趴抱住九尾狐。
    「你叫九尾是吗？你好啊，你的毛摸起来好舒服喔！」
    孩子气的话语让其馀三人轻笑出声，鞍马拍了拍九尾，并向坐在身前的浩之道。
    「好了，抓紧，要出发了。」之后转向底下的两人，「圆都、大佑，跟上。」
    「「是。」」
    九尾轻轻一跳，轻松地飞上高空，底下的两人也纵身一跃，化成了两隻乌鸦跟在九尾后头飞行。
    (续)

 第二章 毘沙门天之三

    蓝天白云，凉爽的风迎面吹来，不久离开了天狗之森，脚下出现一间间小如积木的房子，小巧可爱。飞翔在空中的感觉很愜意舒适，浩之舒服的瞇起眼，享受这千载难逢的飞行。
    嵐山离稻荷山不远，虽然坐车需要十几分鐘，但用飞的只要几秒就到了。一行人降落嵐山山头的某个隐密深处，附近没有人跡或开发的痕跡。鞍马将浩之抱下，圆都及大佑也已经幻化成人形，站在两人身旁。
    「这里是？」浩之抬头看了看，发现他们身周只有高耸的竹林。
    「嵐山山上。因为这里有我们的结界，所以人类看不到这里，没有办法开发到这儿。」鞍马回道。
    「这里也是天狗的地盘？」
    「对，天狗之森广至全国，在这片国土上的山林几乎都是我们的。」
    「什么！那么大啊？」
    「没错。」
    神明的世界就是不一样。现在浩之听到这种事情顶多惊讶地问问，心情上似乎已经习惯而没有那么惊讶了。不过，他看了看身旁的鞍马及圆都两人，虽然有疑问但这次他似乎猜得到答案。
    「呃，你们……幻化术也能换衣服？」
    「是啊，这个样子才不会引人注目，能够融入人群。」
    鞍马一身轻松简单的黑裤及白色素t恤，外头穿上深蓝色针织薄外套，白发由长变短，灰色瞳孔变成深邃褐色的人类瞳孔，整个人帅气又不失威严。
    扑通，心跳加重一拍。浩之敢说，等等要是遇到女孩子，肯定会引发一阵骚动。说什么想融入人群肯定都是唬人的，除了电视上的明星偶像，他梁浩之还没见过其他能帅到这么引人注目的人。而且，再看到另外两个……
    站在鞍马身后的圆都穿着休间格子衬衫，脚上穿着九分裤，一身知性的打扮；大佑则换上白色文字t恤及五分卡其色短裤，外头加上西装小背心，看起来率性可爱。两人的长发也变成了短发，大佑还带了阳光的棒球帽，这真是……这样，他在这之中不就变成小嘍囉，一片绿叶了吗？
    「呃，还有，你们为什么戴着同款式的墨镜？现在很流行这一款吗？」
    「哈哈，这是在下先前下人间游玩时买的，您不觉得很帅吗？所以在下也替圆都哥和当家买了一副！」
    原来如此……浩之有点明白了。所以面对大佑，另外两人就像慈父跟温柔的好哥哥，就算戴得很不情愿或害羞，为了不让儿子或弟弟还是愿意戴上。看着铁青着脸的鞍马及温柔地看着大佑的圆都，浩之懂了。
    「是吗？呵呵……都挺合适的，挺好看的。」
    一听，大佑开心地笑咧了嘴，其馀两人一个无奈一个也跟着开心地笑了。
    「好了，走吧。」
    浩之跟在鞍马的后头，大佑与圆都垫后，一行人在竹林里走了一会儿，不久便逐渐听见人声，前头也发现一条隐没在草中的小路。顺着路走出去，路渐渐变得越来越宽且平，最后看见了人群。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有的拿着相机拍照，有的嘻嘻笑笑，没人发现从另头走出来的他们。没关係，他们本来就不想引人注目，这样刚好。
    跟在两三个中年妇女的后头，浩之抬头看着身旁那两排高耸得能顶天，茂密得能遮日的竹子，感到十分惊艳且放松。或许是因为被绿叶包围着吧，浩之感到十分放松且愜意，但一不小心踩空了石阶，被吓到的同时感觉屁股用力会撞上地面，他瞬间闭起眼准备承受痛感时，腰被一隻大手扶住，左手也被人抓着，让他的屁股倖免于害。
    抬头一看，原来是走在身旁不远处的鞍马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他。
    扑通，心跳加重了一拍。
    「还好吗？」
    脸、脸、脸好近……
    被搂在鞍马怀里，浩之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模样映在他的眼底，清澈且深邃，褐色眼眸顿时像个繁星夜空中的月，令人着迷。呆愣着的浩之嚥了口唾液，一双眼眨也没眨地望着鞍马。而后者看到怀中人呆愣地直盯着自己，不禁感到疑惑。
    「嗯？」
    太、太、太近了啦……
    扑通，扑通，扑通──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浩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出了什么问题，频率竟然突然变那么快，快速循环的血液让浩之的脸颊逐渐变得温热，最后竟然变得像发烧一般滚烫。但是，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梁先生？」
    见浩之都没有反应，脸瞬间变得像苹果一样红，鞍马的脸想再凑上前，看看怀中的人儿是不是发烧了，但下一秒却被浩之慌张地推开，这次换鞍马愣在原地。
    「我、我没事……谢谢你。」
    结结巴巴地丢出一句话，浩之就自顾自地往前走，让鞍马继续呆愣地站在原地。
    而身后的两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互看一眼后相视而笑，接着没有对话却默契十足地一人去追上浩之，一人拍拍鞍马的肩唤醒他。
    「当家。」
    「……」鞍马回过神，不解地看着身旁的圆都。「圆都，他刚刚是怎么了？」
    「当家，梁大人是害羞了。」
    「害羞？」
    「呵呵。」自家当家想必是无人陪伴太久，忘了恋爱悸动这回事吧。圆都轻笑了声，续道。「当家，我们赶紧追上他们吧。嵐山地广游人多，失散了不好。」
    「……好吧。」
    看得出鞍马仍是疑惑不解，圆都虽然替自家当家感到有些难过，但依旧忍不住地轻笑出声，最后引来鞍马严厉责备的眼神。
    「咳咳。」清清喉咙，这才好不容易止住笑意，跟鞍马加紧脚步追上另外两人。
    另一头，大佑一路走加跑才追上把美丽的景色丢在一旁不看，埋头一个劲地走着的浩之。
    「浩之，等等……等等在下啊……浩之！」大佑抓住浩之的肩，让他停下脚步。
    定睛一看，浩之仍是满脸通红，看见大佑便露出求救的眼神，宛如因困在迷宫里而不知所措的小白鼠。
    「大佑……」
    「是，您还好吗？」
    「我……我……」
    脑袋仍是一片空白，无法好好组织出话语的浩之闭眼让自己镇定点后，才再度开口。
    「我觉得，我变得好奇怪……心脏跳得好快好重，重得胸口有点疼……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
    「浩之，或许是因为您刚才被吓着了，所以才会如此。休息一会儿，边走走边看风景或许会好一些。」
    看着大佑，浩之知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因此只点点头，没有再去想这件事，让大佑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虽然大佑不是不希望浩之对自家当家动心，但以一切都不确定的现在来说，一切还是太早了，慢慢来的好，毕竟凡事都急不得，更何况感情事呢。
    (续)

 第二章 毘沙门天之四

    两人慢慢在前头走着，后头的鞍马与圆都快步赶上，一行人逐渐走出竹林小径，来到嵐山车站。
    嵐山车站是嵐山小火车的终点站，仿古的建筑设计看起来古色古香，周边及车站有许多店家，不远处还有一座横渡大河的渡月桥，四处充满了古代歷史的气息。
    四人不疾不徐地悠然走着，看见有兴趣的店家便走进店内逛逛，但因为其他三人走嵐山都像走老家一般熟悉，所以大多都是浩之感兴趣才会进去。而浩之感兴趣的东西没有别的，就是食物及甜点。事实上他来日本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吃各种和菓子！糯米糰子、日式和菓子、蕨饼……虽然他不喜欢太甜的甜食，而和菓子又以甜着名，但这对他来说不成问题，因为只要甜得高雅，甜而不腻就好！也因此，四人才逛完半条街，大佑和圆都手上就提满了各式甜点。
    「浩之……你买那么多，吃得完吗？」大佑有些惊恐地看着手上的袋子。
    「这些东西的分量都不多，一下就吃完啦。」
    三隻天狗一听，虽然惊讶但没表于形色，所以浩之理所当然地没发觉，又惊呼了一声并指着某家店。
    「啊，夏柑糖！就是这一家，我们进去吃吃看吧！」
    「嗯，好……」
    大佑虽然答应了，但仍怯怯地看了眼鞍马。
    为什么他会怕呢？因为鞍马最讨厌吃甜食了。不过，今天鞍马倒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心平气和地跟着浩之走进店里。
    「你愣在那儿做什么？」
    圆都唤醒看着鞍马发楞的大佑。
    「今天当家听到要吃甜食都不生气啊……」
    「那是因为当家本来就不讨厌甜食啊。」
    「什么！那为什么之前提到甜食就气得脸都铁青了？」
    「……那是因为明慧大人也爱吃甜食，所以一提到甜食，当家就会想起他。正是思物及人啊。」
    默默低下头，大佑有些为鞍马感到难过，因此他摸摸鼻子没有继续问。
    「走吧，梁大人与当家都在等呢。」
    「好。」
    两人走进店里时，发觉坐在座位上的另外两人有些尷尬。大概是为了刚才那件事吧，大佑和圆都坐上座位后不约而同地装作若无其事，分别坐上浩之与鞍马身旁的位置。
    「咳咳……大人，您说什么好吃呢？」圆都拿过写满甜点名的单子。
    「夏柑糖！」
    「那么我们就各来一份吧。」
    圆都挥挥手，请服务生来点完单后，浩之便满脸期待地笑着。
    「浩之，您说的夏柑糖是什么啊？」活了这么多年，走了那么多遍嵐山，大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噢，这是我在网路上看到的。听说是把整颗夏柑的果肉挖出来打成汁，把洋菜加进果汁后再倒回果皮里，拿去冰。虽然外观看起来是颗完好如初的夏柑，事实上里头是果冻，听说很好吃还很特别！」
    「是啊，听起来是挺特别的。」
    浩之和大佑两人聊得正开心，服务生就送上店里的招牌夏柑糖。果皮像器皿般装着橘色透明的果冻，充满夏天的气息，不仅外观漂亮，酸酸甜甜的水果香气也让人口水直流。
    「哇呜……真的超漂亮的！我开动囉。」
    迫不及待地挖起一口，q软有弹性的果冻一放进嘴里就让浩之幸福地快飞上天。
    「天啊！真的好好吃！」
    见浩之那么幸福的表情，同是甜食爱好者的大佑也好奇地挖了一口。
    「真的……这实在太好吃了！」
    两个喜欢甜食的人吃得开心，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人则默默地吃着。酸酸甜甜的水果香味在口中扩散，冰凉q弹的果冻入口即化，的确好吃又消暑。不久，四人轻松解决了二分之一份的果冻，心满意足地离开店内。
    「到现在我的嘴里还有夏柑的香味耶。」
    「是啊，口齿留香，这甜品做得真好。」
    浩之和大佑走在前头，你一言我一句地聊着，鞍马及圆都依旧默默地跟在后头。一行人走过渡月桥，走到天龙寺绕了一圈，过得飞快的时间已差不多来到中午，一路吃了许多甜食的浩之见附近的餐厅、料理店家就想吃点咸的。而这时，圆都正好开口。
    「差不多该吃中饭了吧？」
    「嗯……我听说这里的汤豆腐很有名，是吗？」浩之转头看着大佑。
    「是啊，我们每次来都会吃呢。」
    「去平时的那家吧。」
    「是，当家。」
    鞍马的一声令下，四人来到河边的一家高级料亭。虽是日式古老建筑，但整理得井然有序、色彩鲜艳的花园及高贵的外观让浩之停住了脚步，其他三人当然都注意到他的异状，于是鞍马开口问了。
    「梁大人，怎么了吗？」
    「呃，这、这里很贵吧？我可没什么钱啊。」因为都拿去买甜食了。
    「放心吧！浩之，当家是不会让贵客出钱的。」大佑出声安抚。
    「这又怎么好意思？不太好吧。」
    「梁大人，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人，您就别拒绝了吧。」
    圆都的一句话点醒了浩之。
    对耶，这些人是神明，是幻化成人类的天狗，神明跟天狗，不管哪个身分应该都不缺钱。不过，平白无故让人请客挺不好意思的，但是，要是他不从，身为神明的他们会不会处罚他啊……不，应该是不会吧？
    「这……」
    「好了，好了，浩之，出门游玩就别想那么多了。走吧，在下肚子饿极了。」
    浩之还在思考，最后还是被大佑拉着走进店里。
    一进店里，只见圆都和穿着和服的服务生说了几句话，服务生就领着他们到一间隐密的包厢里。
    「请进。」
    包厢里是需要拖鞋的榻榻米，传统的日式厢房。浩之跟着其他三人脱了鞋，坐到桌边，拿起服务生刚摆上的热毛巾擦手。
    「你们是这里的常客？」
    「是啊，每回游嵐山我们都是来这儿吃饭。」
    与大佑又随意聊了几句，看菜单点菜时，浩之立刻点了着名的汤豆腐，其他人则随意点了其他套餐。等待时四人才说了几句话，看了几眼厢房外那百花绽放的庭院，料理竟迅速地送上桌了。
    「真快……」
    「因为当家是常客啊。」大佑说完后咬了一口炸虾。
    白嫩嫩的豆腐在清澈的汤里泡煮着，热腾腾的蒸气不断向上冒出，浩之见了便嚥下一口唾液，舀起豆腐便开始大快朵颐。
    「嗯，好吃！不愧是高级料亭呢。」
    浩之吃到直点头，夸讚好吃，坐在对面的鞍马看到浩之满足的样子则勾起微笑，优雅地夹起一块生鱼片。至于一旁的圆都和大佑早注意到自家当家的微笑，虽然事情目前正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好了。两人互看一眼，以眼神交换想法，之后也继续吃饭。
    ＊
    「唔……今日怎么如此枯燥无趣呢……怎么就没有战争能让本神活动筋骨呢。」
    「主子，无战无争是好事才对。」
    一名束起乌黑长发的男子靠着凭肘，手掌撑着脸颊，看起来慵懒至极。他身上的和服以天丝织成，水蓝与银的搭配将他的气质衬得更加高贵，不过，男子却慵懒且全身瘫软似地坐在主位上。而一名黑色短发的年轻男子跪坐在男子身旁，也是一身高贵衣裳，但书生气质与主位上的男子是天差地别。
    「说的没错啦……」无趣地翻了白眼，男子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了，本神去找鞍马玩玩吧。」
    「主子，据说鞍马大人这几日不在鞍马主殿，您去了也找不着人。」
    「哎……要出门怎么不找本神呢……」
    「主子，鞍马大人是怕您公务繁忙，要事缠身吧。」
    「哼，本神不管！凉，去问问鞍马人在哪儿，本神要去找他！」
    「……」
    「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本神就要去找他！」
    「……是。」
    (续)

 第二章 毘沙门天之五

    吃完饭后一行人就逛遍了嵐山，逛完已经来到傍晚，所有街道被染上橘红，游客们陆陆续续下山，走到脚痠的浩之一行人也准备打道回府。不过，走着走着，鞍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在竹林小径里，他抬头看着飞在空中且聒噪不安的乌鸦们，牠们想跟他说一些事情，却怎么样也说不清。一旁敏锐的圆都也注意到这件事，双眼锐利地注意周围，开始有所戒备；站在浩之身旁的大佑也不例外，开始对周边有点警戒。
    感觉到气氛突然变得紧张，浩之见三隻天狗都露出凶狠锐利的天狗眼睛望顾四周，不懂发生什么事的他疑惑地问道。
    「你们怎么了？这附近有什么吗？」
    「乌鸦们异常聒噪不安，似乎会有不祥之事。」大佑回道。
    「哎？」
    「快走为妙。」
    一行人加快脚步走进结界内，鞍马对天呼唤九尾。九尾再度像一阵强风般降落在地，鞍马与浩之坐上九尾，前者拍拍九尾，轻声道。
    「九尾，谨慎点飞。」
    像在回应主人的命令一般，九尾对天咆啸了声，轻盈地飞上天，而圆都与大佑两人一样跟在后头。
    不久，一行人降落在主宫庭院内，鞍马及浩之才刚站稳，立刻有一隻小天狗跑来。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小天狗低着头道。
    「稟告当家，有贵客在议事殿等候。」
    皱起剑眉，鞍马心里暗叫不好──或许又是伊邪那岐。
    「……是谁？」
    「是、是毘沙门天大人。」
    一听，鞍马不再皱着眉，不过叹了口气；大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圆都则烦躁地嘖了一声。
    是、是怎么了吗？毘沙门天＂不是七福神之一吗？怎么大家一听见＂毘沙门天＂就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他何时来的？」
    「今日下午，已在议事殿等了几个时辰了。」
    「……好吧，你先下去吧。」
    「是，当家。」
    小天狗看似轻松许多地离开庭院，鞍马转向大佑。
    「大佑，带梁大人去休息。」
    「是──」
    「等等！」浩之打断大佑的话，看着鞍马。「刚刚说的毘沙门天，是七福神的毘沙门天吗？」
    「……嗯。」鞍马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
    再度皱起眉，鞍马的预感果然成真。
    「我、我想见见七福神真正的样子……可以吗？」
    有些抱歉地搔搔头，浩之知道现在自己提出的要求很不好，但他还是压抑不住好奇心。
    一双大眼闪着光芒，但鞍马狠下心地转过头，不看浩之。
    「不行。」
    或许是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本来就不妥，浩之听见鞍马这么说也没有多惊讶，只垂下肩，有些沮丧。一旁的大佑与圆都看了也都不忍心，但如果不想浩之伊邪那岐被发现，就只能尽量避免浩之与其他神明见面，毕竟不会有神希望为了保护区区一个人类而被降级或受惩。
    「好……我知道了。」
    情绪低落的声音让鞍马胸口有点闷，不过他始终没有转头看浩之。
    「大佑，带梁大人去休息吧。」
    「是，当家。」
    大佑应了声，就听命地领着浩之往主宫内的别院走。
    等两人已逐渐走远，鞍马这才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发愣。
    「当家，我们走吧。」
    「嗯。」
    两人先解了幻化术便快步走至议事殿，鞍马用力拉开门，浑身散发猛烈的怒气。不过──议事殿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一杯热茶仍冒着热气。
    剑眉一皱，大事不妙。
    「毘沙门呢！？」鞍马朝身后的小天狗怒道。
    「回、回当家，不久前毘沙门天大人确实是在议事殿等候，但、大人说他没有来过稻荷殿，想到处晃晃……」
    「连一个人都看不好……饭桶！」再度大吼了声，鞍马转向圆都。「圆都。」
    「是，在下立刻去找。」
    难怪乌鸦们会急躁不安……因为麻烦本人找上门了！
    「浩之，您还好吗？」
    「嗯……没事啊，我很好。」
    慢慢走在往别院的路上，大佑见浩之沉默不语，令他有点担心。
    「浩之，当家他也不是不想让您去，只是……来访的人物有些麻烦……」
    「麻烦？」
    因为毘沙门天是七福神之一，因为他是有名的神明吗？
    「这您不需要知道，只是在面对毘沙门天大人时必须小心点而已。」
    话才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两道脚步声，正逐渐接近两人。
    应该是小天狗，大佑心想。毕竟一个宫殿如此庞大，里头就有几百隻小天狗，在路上遇到几隻是正常的。但是，他失算了。当他看到前方转弯处出现那两道身影时，脸顿时沉了下来，脚步定在原地。
    真是说人人到，说神神来。
    「咦，这不是大佑吗？你回来啦──嗯？」
    一头黑长发且身穿水蓝和服及银色腰带，一身高贵气息的年轻男子打开双臂，像要抱住大佑，但看到大佑身旁的浩之时怀疑了一下。而走在男子身旁的黑短发男子戴着眼镜，散发出斯文儒雅的书生气息，但表情冰冷，与看起来阳光的长发男子相反。
    浩之见大佑的表情有些微妙，又见男子似乎认识大佑，不难猜出两方互相认识。只见大佑愣了几秒，正想开口时，长发男子举起手稍稍画了几个圈，大佑的嘴就马上闭上了。
    怎么回事？浩之看着翻了个白眼的大佑，心里非常疑惑。
    「你好啊，年轻人，你是？」长发男子不知何时走到浩之身旁，带着满脸的笑容问道。
    「呃，你好，我只是来这里作客的，是个无名小卒，不重要。」
    「噢？无名小卒会在天狗的宫殿里？」
    眼神锐利了几分，长发男子的眼神让浩之在心底一惊，但在经过那么多、听见那么多惊奇事件，浩之也算有点免疫了。他眨眨眼，几秒后才开口。
    「人家说误入歧途嘛！哈哈哈！」
    这两个男子不好惹，浩之的直觉是这么想的。所以最好是随便蒙混过去，等人离开就好。
    「呵呵，您真幽默呢。」
    「不，不，您过奖了。」
    「那么您是鞍马认识的人？」
    「……」笑容僵在嘴边，浩之直觉这件事不能跟他说，但嘴巴却自己动了起来。「是的。」
    ……惨了，惨了。浩之心想。
    「那你认识他很久了？」
    「噢、不，刚认识而已，呵呵……」
    没办法，只能慢慢圆回来了。
    「是吗……」
    长发男子的眼神在浩之身上迅速扫过一遍，似懂非懂的笑了。
    「呵呵，没事，我也只是逛逛而已。祝您愉快。」
    「呃，谢谢，您也是。」
    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地穿过大佑与浩之之间，悠间地走了。
    同时，大佑却突然大咳了声，像被噎着一样，浩之只得赶紧扶住他，拍拍他的背。
    「大佑，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咳的那么严重？」
    大佑吞了几口唾液后顺了气，眼神哀怨地说道。
    「浩之，你刚才见到的，就是你想见的大人……」
    「哎！？」
    浩之看着大佑，又看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还无法理解。
    所以，刚刚那个长发男子就是毘沙门天……？
    (续)

 第二章 毘沙门天之六

    这时，一个安稳落地，圆都出现在走廊旁的空地，见大佑的表情有些痛苦，眉头一紧，赶紧走过去。
    「大佑！」
    「圆都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圆都会出现，不过，浩之见圆都担心地搂过表情痛苦的大佑，默默地决定不开口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
    「刚刚，见到了……毘沙门天大人……」
    糟了。
    圆都看向一旁的浩之，思绪转了几圈。在心底做出决定，他看向大佑。
    「大佑，不要紧吗？」
    「嗯，好多了。」
    大佑已缓过气，不再咳嗽，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你还是把梁大人带回房吧，你们俩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会让人送晚饭过去。」
    「好。」
    说完，圆都朝屋簷外纵身一跃，幻化成乌鸦飞上天，大佑则听命地领着浩之回房。
    当圆都回到议事殿时，依然只有鞍马一人坐在主位上等着。他走进殿内，在鞍马的耳边轻语。
    「当家，方才大佑带着梁大人回房时，不经意……与毘沙门天大人碰了面。」
    「什么！？大佑为何没有及时带着他离开？」
    「回当家，当时已经与毘沙门天大人对上眼，当大佑想开口阻止梁大人与那位大人说话时被施予了口缚术，无法开口说话。」
    紧皱着剑眉，鞍马满脸怒气，更气得往凭肘上怒打了一掌。
    「真是麻烦……」
    「你在说谁啊？鞍马，谁让你如此火大了？」
    罪魁祸首悠悠哉哉地走进议事殿，鞍马立刻狠瞪过去。
    「还有谁？你觉得呢？」
    「呵呵，你说的麻烦要是本神的话，本神会很伤心的啊，鞍马。」
    笑盈盈地坐上一旁的位子，毘沙门天不管己事地啜了口茶。而黑发男子站在毘沙门天的后方，朝圆都扬起一笑。
    哼，用力撇过头去，也站在自家主人身后的圆都也气得不想理这两人。
    「伤心也不是一两次的了，每每都只会给我添麻烦！」
    「可没有啊，方才本神只是去逛逛罢了。」
    「你当这儿是你的宫殿吗？要路过他人地盘还得问问地主呢！」
    「哎，之前本神在鞍马主殿胡乱间逛你都无所谓了，怎么在小宫殿逛逛就发火了？」毘沙门天的眼转了几圈，勾起邪笑，续道。「难不成……这宫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一个利眼扫过，虽然生气，但鞍马为了浩之，还是暂时将怒火压下。
    「满嘴胡说。说，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没什么，只是觉得无聊，想来找你玩玩啊。不过，你今日倒是拋下本神，自个儿游玩去了。本神可在这儿等了好久啊。」
    「不请自来的人没资格抱怨。」鞍马白了毘沙门天一眼。
    「是说，本神方才遇见了大佑呢！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傢伙＂。」
    最后的三个字放慢了速度，刻意说得一清二楚，似乎就怕鞍马听不清楚。而鞍马瞪了他一眼，回道。
    「我这儿可没养什么宠物。」
    「谁说是宠物了？我说的是你的人类朋友啊，鞍马。」
    「……」
    见鞍马沉下脸并沉默不语，毘沙门天收起笑，正色道。
    「那人看起来，还真像明慧夫人呢，鞍马。」
    「……你也知道他是人类，所以不可能是明慧。」
    「天狗投胎后也能转生为万物，只要是神明都知道这转生的概念。」
    「看来是变聪明了啊。」
    「呵，本神的脑筋本来就好的很。而且，本神和你是什么交情？相识几千年了，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
    鞍马别过头去，不想回应。
    是啊，自从天狗降为隐位神明，歷任总家主就一直为其他神明做事。其中，毘沙门天与天狗的交情是最好的，因为身为武神的毘沙门天有时需要以＂非常手段＂回应信徒的期望，赢取战争。
    「听说这几百年来，你与伊邪那美大人有联系，正是为了找他吧？」
    「……你怎么知道？」
    「呵呵，你也知道当一名有地位的大神也很困难，总有必要与其他神明交流连系。」
    思绪一转，鞍马猜到了毘沙门天的答案。
    「是伊邪那岐大人？」
    「是，那位大人近日曾到访本神的宫殿，但只提起有神明与伊邪那美大人有联系一事，其他隻字未提。」
    「他是希望拉拢你这武神吧……」
    「本神也是这么想，但本神可不希望对手是你。」
    对于毘沙门天的话，鞍马只皱着眉，许久后才吐出一句话。
    「你要与伊邪那岐大人说那个人类的存在吗？」
    「你觉得呢？本神会做这种事吗？」
    不会，因为对武人来说，义气最为重要。鞍马心想，随后叹了口气。
    「我不会要求你为此与那岐大人为敌，只是……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他。」
    「那么你呢？天狗族呢？」
    鞍马惊讶地看向毘沙门天。
    「被捲入两位伊邪大人间的战争可不能以协议解决。你早做好觉悟了？」
    「对。」
    「为了那个人类值得吗？」
    「事已至此，这个问题已毫无意义。你呢？如今还来到我这儿，你不怕也被捲入战争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
    狐疑地看着毘沙门天，鞍马对他的话感到不解。
    「本神是武神毘沙门天，最期望的就是发生战争，如果是与好友站在同一阵线，那就更好了。」
    言下之意是：我支持你。鞍马顿时松了口气。
    「这可不是普通战争，是两界大神的战争啊。」
    「你觉得本神会怕吗？如果是，那么你就是瞧不起本神了。」
    两人互看了眼，轻笑了声。
    不过，鞍马续道。
    「不过，方才你对大佑施行口缚术一事，我可饶不了你啊。」
    「呵呵，本神跟他玩玩罢了。」
    「谁的下属不玩，你玩我的下属？才几百年不见，你又想挨揍了？」
    虽然是武神，但似乎还是会怕漫天飞舞的乌鸦及天狗总家主。
    「别这么说嘛！就当作保密的代价……可以吧？」
    「哼，再有下回我绝饶不了你。」
    「朋友一场，何必这么计较呢……真是。」
    不想听毘沙门天继续咕噥些什么，鞍马挥挥手，开口赶人。
    「人见到了，时候也不早了，快走吧。」
    「久久才见一次面，你不陪本神下下棋？」
    「下回吧！今日累了。」
    「唉，正所谓重色轻友啊。」
    不理会毘沙门天的白眼，鞍马朝圆都摆摆手，示意他开门送客。而早恨不得送这两人离开的圆都立刻应声，将议事殿的门大开。
    「二位大人请！」
    有些不情愿的毘沙门天与属下凉慢慢拖着脚步到门口，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鞍马再度开口。
    「回去吧，下次再去你那下棋。」
    一听，毘沙门天便笑了。
    「好！一言为定！」
    两人离开议事殿，走到庭院内后一个转身，两道黑影便凭空消失了。
    而天上焦躁不安的乌鸦们，这也才恢復了寧静。
    (续)
    后天第三章!

 第三章 残像之一

    「当家，让毘沙门天大人他们知道梁大人的存在，真没问题吗？」
    依旧在只有两人的议事殿内，圆都轻声问道。
    「你觉得毘沙门会背叛我？」
    「不，在下指的并非毘沙门天大人，而是……其属下凉。」
    鞍马挑挑眉，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怎么说？」
    「虽然他看起来温文儒雅，也已跟着毘沙门天大人多年，但此人的心计实在不可小覷，对他来说，只要对自己有利益，任何事都会接受。」
    「你是说……怕他背着毘沙门，自个儿与伊邪那岐有交易？」
    「是，不过，这只是在下的猜测。」
    想了几秒，鞍马摇摇头，续道。
    「唉，圆都。」
    「是。」
    「我能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就算是因为大佑，你也不该对凉有偏见。」
    话才说完，圆都先睁大了眼，随后赶紧否认。
    「当家，您在说什么？在下不是很明白。」
    「我知道你因为凉喜欢大佑而讨厌他，也知道你对大佑的心思，但也不该认为他是卑鄙小人啊。」
    脸一红，平时冷静的圆都这时也因为突然被说穿心思而慌了手脚。
    「当、当家！」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不过，我能担保，凉是绝对不会背着毘沙门做任何坏事的。」
    「这……」
    「相信我，凉这辈子是跟定毘沙门的，所以他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毘沙门厌恶之事。」
    见自家当家都这么替那个人说话，圆都最后当然选择相信自家当家，不怀疑毘沙门天的属下凉，虽然他心里有点不甘心。
    「时间不早了，你也去歇息吧。」
    圆都见鞍马起身就要走回房间，赶紧问道。
    「当家，那晚饭呢？」
    「等等我再吩咐其他人就好，我想先去沐浴洗净身子。」
    「是。」
    浩之与大佑两人待在房里，圆都已经吩咐小天狗送来了两人的晚餐，玩得最疯的两人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料理一摆好就吃了起来。咬了咬嘴里的凉拌青菜，浩之嚥下喉后向大佑开口。
    「大佑，刚刚那个真的就是毘沙门天？」
    其实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男子就是毘沙门天，因为那人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慄，很难想像是七福神之一。
    「是，难道您不相信？」
    「呃，不是不相信，只是……感觉不太像是福神……」
    「所以当家才不愿意让您与毘沙门天大人见面啊，浩之。」大佑端起汤碗，啜饮了一口。「毘沙门天大人原本就是个武神，被称福神也不是他的本意。那是大人后来受大神之命接下的职务，不过，也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当时战乱纷扰极多，许多人民认为，他们能赢得战争是因为信奉武神，而赢得战争所带来的金钱、胜果也成了附属品。人民自然而然地认为武神也能带来财富、福气，所以毘沙门天大人才成为人民口中所说的＂七福神＂。」
    「这么说……那么，他自己本身是不想当福神囉？」
    「其实在下也不清楚。不过，毘沙门天大人非常热衷于战争与血腥，以在下看来，毘沙门天大人的确是当得非常不情愿。」
    「这样啊……」
    看来神界也不好混啊！工作上一样有顶头上司，一样会有自己不想做的工作，也有来自客户……噢、不，是信徒的压力。浩之心想，边喝了一口饭后茶。
    「浩之，您接下来要沐浴吗？」
    「嗯，好哇。」
    等浩之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换洗衣物，也已经吃饱饭的大佑就领着他到浴场。
    「浩之，在下会守在门外，有任何问题请唤在下。」
    拉开浴场的门，大佑对浩之这么说完就站在门边。但浩之没有走进浴场，对大佑开口说道。
    「不用啦！大佑，今天你也累了，一起进来洗吧。」
    「不行，浩之，这里是当家专用的浴场，我们下属是不能使用这里的。」
    「那你们平常都去哪洗澡？」
    「我们下属有另外专用的浴场，这您不用担心。」
    「是吗？那，你也快去洗吧！」
    「呃，不过，当家吩咐在下……」
    「哎，不管怎么说，属下也是需要休息的啊。」
    「但是……」
    见大佑还想推托，浩之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点子。
    「那我跟你一起去你们那儿洗吧。」
    此话一出，大佑立刻瞪大了眼，惊呼一声。
    「啊？」
    「我说，我也去你们那儿洗，这样你也能一起洗啦！」
    「不、不、不！」赶紧挥挥手，这么做的话当家会大发雷霆的！大佑赶紧拒绝浩之，「不行！在下怎么能让贵客使用下人的浴场呢？要是被当家发现，在下可是会被骂到臭头的啊。」
    「这么多规矩啊……」
    「是啊，所以您快进去沐浴净身吧。」
    皱起眉，浩之对古代的规矩不是不了解，只是开始感到有点麻烦。怎么想跟朋友洗个澡也不行？
    「那……你也快去洗，不然我就不洗了！」
    「呃，这……」
    想了想自家当家生气的脸，再看看眼前浩之坚定的神情，大佑思考几秒后叹了口气，只能答应浩之。
    「好吧，在下知道了。浩之，你快进去吧。」
    「嗯，好，你也快去吧！」
    走进浴场，浩之关上门后站在门后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听见有脚步声离去才开始脱衣。洗净身体后坐进放满热水且飘着花瓣的水池，浩之在水中按按今天走到十分痠痛的腿，之后舒服地趴在浴池边。
    不过，每天都泡这么舒服的澡，每天都像在洗温泉似的，这样好吗？虽然说这是鞍马的歉意及款待，但自己可是住免钱的，这么奢侈好吗？还是意思意思，付点钱给他们吧！虽然他们可能不缺钱，但那也算一点微薄的住宿费，至少自己能比较心安。浩之在心里做好决定，翻了个身，背靠在浴池边继续泡着。
    喀拉──
    门突然被打开了！浩之立刻戒备地转身看向门口，然后在不断裊裊上升的热气中看见迷濛的身影。瞇起眼，当他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时，脸瞬间涨红，立刻又转过身去。
    能进来总家主专用浴场的人还会有谁？当然是总家主本人啊！不过，总家主本人似乎也吓到了，呆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静。
    「梁、梁大人，你、你在沐浴吗？」
    家主开口了，虽然紧张得结结巴巴的。
    「呃，嗯……不好意思，借用你的浴场。」
    「不、不会！这样的话，你好好沐浴吧！我等等再来──」
    「等等！」
    鞍马才要转身离开，下一秒就被浩之叫住。
    「不、不妨一起吧，反正都是男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浩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羞得越说越小声。
    「既然梁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续)

 第三章 残像之二

    接着响起拉门被关上的声响，浩之顿时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什么叫不妨一起吧？什么反正都是男人？浩之边心想，羞得想躲在水下，永远别出来了。不过他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实行。所以他坐在水池里听着鞍马脱衣、冲水、洗身体的声音，当鞍马坐进水池里时浩之更僵住了身，不敢轻举妄动。
    「对了，梁大人，大佑呢？」
    「呃，他、他被我叫去洗澡休息了。」
    「是吗？难怪门外没看到有人守着。」
    「反正这里是家主专用的浴场，我想应该没人敢随意进出吧……呵呵。」
    「是啊，你说的也是。」
    「……」
    「……」
    沉默似乎让时间凝固，浴场内只回盪着水的流动声，浩之将花瓣拨到自己身前并细数着，或许是想找点事做，才不用抬头与坐在正对面的鞍马对上眼。
    「梁大人喜欢花吗？」
    「嗯？」应该是看自己看花瓣看得很专注，所以才这么问吧？浩之坦诚地摇摇头。「不，只是在想这些是什么花而已。」
    「那是红樱草。」
    「红樱草？」
    「是。」
    「几乎没听过这种花呢……」
    「因为它长得较平凡，没有多少人会记得。」
    「是吗？不过这种花很少看到有人用来泡澡呢。」
    「……这只是我个人的喜好罢了。」
    「你喜欢这种花？」
    「算是吧。」
    「嗯？什么意思？」
    「……这是明慧，我去世的妻子喜欢的花。」
    鲜艳的红色花瓣漂浮着，鞍马难过的脸映照在花瓣间的水面上，摇晃不定的涟漪让他苦涩的脸有些模糊。
    浩之看着手上的花瓣好一会儿，心想这是个知道那位与自己相像，鞍马死去的妻子＂明慧＂是谁的好机会。
    「你的妻子明慧……为什么喜欢这种花？」
    「因为它的花语，是无悔的爱。」
    无悔的爱，水面上的红色花瓣突然刺痛了浩之的眼。
    「那是明慧给你的誓言吗？」
    「不，那是因为明慧相信它的花语。＂真爱不需理会结果，并且需要放弃个人利益＂，这是他所相信的。」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坐在朦胧水气间的鞍马，浩之想不明白。
    「什么意思呢？难道你们在一起时，曾经放弃了什么吗？」
    「不，并非如此。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为了真爱，有时需要放弃自己的一切。」
    放弃一切，为了真爱而放弃一切，这种爱的确很伟大，而且令人嚮往。但是，不觉得孤独吗？
    「那么，他曾为了你放弃了一切？」
    「他……不只一切。他为了我，放弃的太多了，甚至连自己的命也弃之不顾……」
    所以，明慧是为了鞍马而死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晚的梦境，火红的火焰及黑长发男子，瞬间的残像这时回想起来却像真实，像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浩之呆愣在那儿，心里非常疑惑而且不解。
    他做的梦不是记忆，所以不应该对那个画面、场景感到熟悉。但是，偏偏又不像梦境……
    「梁大人？」
    抬起头，却猛然看见鞍马就站在自己眼前，浩之吓了一跳。不过，刚才的那一瞬他居然将梦里的长发男人与鞍马重叠，浩之又开始盯着水面发楞。
    「梁大人，你怎么了吗？」
    再度抬起头，浩之以眼神表示疑惑。
    「你在发呆，是泡晕了吗？」
    不是，但浩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鞍马说那个梦境及那股诡异的感觉，他索性点点头。
    「嗯。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泡。」
    「好。」
    浩之爬上岸后赶紧穿上衣服，离开了浴场。而依旧站在水池中的鞍马望着门口，眼底有些情绪流转，像是愧疚又像是不捨。他坐在浴池里想了一会儿，不久也起身穿衣，回到议事殿。
    黑漆漆的议事殿内，一身黑色素长衣的鞍马站在缘廊边，盛夏夜里的微风拂动他的白发，也拨动他的衣襬。而已经梳洗完毕的圆都站在他身后，静待命令。
    「圆都。」
    「是。」
    「那位大人给的药还在吗？」
    「是，当家，在下将其保管于房内矮柜。」
    「你这两天没有用吗？」
    鞍马那怀疑的口气让圆都感到疑惑，「是的，当家。因为您当初说先看情况，还不需要用，所以在下就先收起来了。」
    「是吗……」
    只见鞍马皱着眉，迟迟没有下一句话，圆都便担心地问了。
    「当家，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梁浩之，似乎正在回復明慧的记忆。」
    「这……这不可能啊，当家，那药的的确确是收在在下的柜子里。」
    「我相信你。所以，有必要再前去拜访那位大人，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在下立刻安排。」
    说完，圆都就离开了议事殿，而鞍马依旧站在缘廊边，望月思索。
    (续)
    抱歉，重感冒......更得有点少，病好后补~

 第三章 残像之三

    当大佑回到房间时，浩之正呆坐在铺好的棉被上，满脸疲倦。
    「浩之，如果累了就请睡吧。」
    「嗯……」用力甩甩头，浩之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挥挥手要大佑坐到他身旁。
    「请问怎么了吗？」
    「我有事想问你。」
    「请说。」
    「你们的当家夫人明慧……是为什么去世的？」
    「浩之，在下说过，这件事要当家亲口说才行。」
    「但是，只要提起这个人，鞍马的表情就好悲哀……所以还是你跟我说吧。」
    「这……」
    大佑看着浩之愣了几秒，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这件事，浩之迟早会知道，只是大佑不知道该不该由自己来告诉他。
    「你就说吧，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您为什么那么想知道呢？」
    「就是有点好奇吧……」
    低下头，其实浩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知道＂明慧＂的事。或许只是好奇，或许只是想了解，又或许……是想知道那是什么人，能让鞍马如此思念。说实话，浩之觉得自己的思绪乱七八糟，像是打了几个死结似的，但他自己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他只知道，那个梦不对劲，还有那些偶尔闪过脑海的残像片段。如果出现在梦里的男人真的是鞍马，那么那个梦绝对不是梦，而是片段记忆──
    「好吧，在下说给您听。」
    浩之赶紧抬起头，在棉被上坐好。见浩之准备好了，大佑才开始开口。
    「其实，在下没有见过明慧大人，因为在下来到总家时他已经过世了，所以在下所知道的都是圆都哥说的。听说，明慧大人与当家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最后自然成了婚。但是，在当家继承总家主之位前，有几个分家的家主串通叛乱，企图夺取总家主之位。他们引起的那场叛乱，我们称为『九尾狐之乱』。这一群叛徒在叛乱中刺杀当时的总家主后，将目标转为下一任家主──也就是当家，但最后因为明慧大人阻扰而失败。据说，当时明慧大人为了保护当家，捨身护爱，最后伤重而亡。而当家因为太过伤心，一夜间白了发。」
    「……鞍马以前不是白发吗？」
    「这、听说不是，当时当家据说是黑发。」
    「黑的……」
    那么，梦里的那个人真的是鞍马？因为太过伤心而一夜白发，虽然听起来不太可能，但以神界来说，什么事都有可能吧？
    「浩之？当家不是天生白发一事让您打击那么大吗？」
    「不是，当然不是。」难得浩之想白眼大佑，难道他在大佑眼里就那么中二吗？
    「那您是怎么了？好像受到很大的打击？」
    「没事，没事，有点累了而已。我们睡觉吧。」
    「好的，那么在下在门外──」
    「铺，床，睡，觉。」
    猜到大佑接下来要说什么，浩之抢先打断他的话，并字字用力地说着，而大佑今天也没有多说什么，在浩之身旁的位置乖乖铺了被子，也躺下睡了。
    五顏六色、鲜艳繽纷的花朵绽放，庭院里开满了各种花朵，其中顏色最为明亮鲜艳的红色刺痛浩之的眼，他凑近细看，红色参杂及黄色花蕊──那是红樱草。纤细的手指抚过柔软的花瓣，各种花朵的香味混杂成一种特殊香气，窜进鼻间是甜而不腻，令人放松身心。
    「明慧。」
    闻声，他转过头去，看见一头黑色长发束在头顶的男人，却依旧看不清他的样貌，但男人低沉带有磁性的嗓音有些耳熟。
    「你又来这儿看花？」
    浩之没有回应男人一字一句，只看着男人逐渐走近，然后大手环过自己的腰，手指拨开浩之眼前的发。
    「前发又遮住眼了，怎么都不多注意些？」
    即使男人就在自己眼前，浩之仍看不清男人的模样，只从话里听出他对自己的疼爱。
    「我说过，天凉了，别老是待在外头，小心染上风寒。」
    只见男人边说，一双黑色翅膀出现在身后，展开将两人包裹住。宽大的羽翼替两人遮去徐徐吹来的冷风，也让两人紧靠着彼此。温热的体温及坚硬的胸膛，浩之抬起头，对上鞍马那双满是疼爱的眼。
    之后鞍马开口说了什么，但浩之听不见他的声音，只看得到鞍马的嘴动了几下，随后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温暖的胸膛及羽翼也消失无踪，只剩冰冷的黑暗。
    突地，感觉胸口有点湿意，有种温热又黏腻的液体不断地在胸口扩散。他伸手摸摸湿透的单衣，整片手掌沾上刺眼的血红，还带点铜臭味──是血……
    往下一看，一波波无止尽般地不断往外流的血浸湿了单衣，逐渐扩散开来，随着流出的血越多，他就越感到寒冷，身体的力气也逐渐消失。身体不自主地颤抖，体温逐渐流失，最后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他开始感到恐惧，害怕离世、害怕消失，更害怕失去那个男人──
    「呼啊！」
    「浩之？您怎么了吗？浩之？」
    突然惊醒，浩之躺在床铺上喘着大气，儘管身旁的大佑拼命喊着他，他的脑子里只縈绕着一个念头。
    我害怕……失去那个男人……？
    ……害怕失去鞍马？
    这不是梦，也不是浩之的记忆──难道是明慧的记忆残像？
    为什么他会梦到明慧的记忆残像？为什么那些记忆残像会那么真实，真实到就像自己真的经歷过这些事一般？不过，浩之记得梦里的自己是白发，而刚才大佑说鞍马以前是黑发，那么，只要确定明慧是不是白发……
    「浩之……浩之！」
    被大佑摇回神智，浩之完全清醒地看着紧张得脸色发白的大佑。
    「……怎、怎么了？」
    「那是在下要说的话啊！您没事吧？又做恶梦了吗？」
    「噢、嗯……不知道怎么搞得，这两天都做恶梦。」
    「是因为太累了吗？还是明日就留在宫里休息吧？」
    「不用，不用！你太大惊小怪了啦。」浩之挥挥手，再度躺平。「继续睡吧！明天还要去玩呢。」
    「浩之……」
    「好了，我真的没事，睡吧。」
    听浩之这么说，大佑听话地躺下继续睡。然而，嘴上这么说，浩之闭着眼却怎么样都睡不着。
    他该怎么跟大佑说？说自己看到了明慧的记忆残像？如果这样跟他说，那么肯定会被鞍马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浩之现在最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鞍马。
    如果鞍马得知这件事的话，一定很开心，因为那就表示浩之真的是明慧的转世。但是，那浩之呢？明慧转世后的这一世呢？这一世所认识的人、事、物──照顾他长大的父母、朋友、宠物……这些都会被强迫放弃吗？更何况，鞍马爱的到底是明慧，而不是浩之──
    心脏猛地收缩，痛得浩之顿时按着胸口并蜷起身子。还有，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想到鞍马的事，胸口就闷的生疼，严重时心脏就会像刚才一样，像被人一把揪住般痛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昨晚没解开的思绪又被打上好几个结，害得浩之心思乱得失眠。不过，他也没有起身，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窗外天中那白盈盈的圆月，企图找出解开心结的答案。
    然而，殊不知，另一位也毫无睡意，在房内独自望着圆月，心底有千思万绪。
    ＊
    金碧辉煌的神殿里，年轻英俊的青年坐在大神主位上，浑身散发出不容抗拒的霸气──伊邪那岐看着单膝跪在殿中央的男子，面无表情地冷问道。
    「事情办得怎么样？」
    「是，一切相当顺利。」
    「药呢？」
    「小的依照大人吩咐，偷偷藏在高尾大佑的房里了。」
    「很好。」
    放在椅把上的手动了动手指，嘴角勾起满意的邪笑。
    「那么，接下来拜託你了，凉。」
    「是。」
    「对了，你家主人呢？毘沙门那傢伙跟鞍马说要帮他了吗？」
    「是的，主子照大人的吩咐，说了。」
    「呵呵，你们两主僕还真讨人喜欢。好了，那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是，小的告退。」
    一身黑衣加面罩的凉往门口处后退，当他正要走出门口时，伊邪那岐再度开口叮嚀道。
    「记住，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是。」
    当凉离开之际，厚重的金製大门碰地一声，重重关上。
    同时，一个黑影划过白盈盈的圆月。
    (续)

 第三章 残像之四

    翌日，浩之顶着两个大熊猫眼跟大佑来到主殿的庭院，鞍马及圆都早在庭院里等着，九尾也趴在庭院内无趣地以舌整理自己的毛。
    「早啊，梁大人。」
    「早啊。」
    浩之不想让鞍马发现自己的异状，所以低着头不敢对上他的眼。不过，这个举动在其他人眼里是再明显不过了，所有人都知道浩之有事没跟他们说，但也没有人开口问他发生什么事，只面面相覷，没有一个结果。
    走到九尾面前，浩之摸了摸九尾的头。九尾比想像中的还大隻，昨天坐在牠身上还没发觉，这次凑近看才知道，光九尾的头就比浩之整个人还要大，更何况是身体呢。不过，九尾也比想像中来的温驯，不但不抗拒昨天才认识的浩之抚摸，还眨着一双火红的晶透大眼，将鼻子凑近并在浩之身上闻了闻。
    「嗯？」
    还在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肉味才让九尾感兴趣，冷不防地就被湿黏软热的舌头舔了一下。
    「啊！九尾，你没有刷牙！」
    九尾是狐，自然不会刷牙，嘴里的味道当然不会好闻到哪里去。浩之皱着脸跳开，急忙远离九尾，避免再受害。而其他三隻在一旁看着的天狗全笑了出来，连平时面无表情的鞍马也笑咧了嘴。
    「喂……你们还笑，真没良心──唔，九尾……我要去洗澡了啦！你不要再过来了！」
    穷追不捨的九尾及满庭院逃的浩之，这画面看了很难不让人开怀大笑。庭院里除了浩之的叫声，还参杂了几个人的笑声，这么热闹的声音当然引来了其他天狗的注意，并围绕在庭院旁也看起好戏来了。
    至于这齣好戏的主角浩之跑得气喘吁吁，逐渐没了力气，速度放慢后当然一下子就被九尾追上，他索性倒在草地上，随九尾爱怎么舔就怎么舔。不过，当然是憋着气。
    而刚才也在一旁看好戏的鞍马见浩之已经累得倒在地上，就没让九尾继续欺负浩之，走上前拍了拍九尾的嘴边。
    「好了，你这爱玩的傢伙，一旁休息去。」
    九尾哀怨地低嚎一声，头在鞍马的身上蹭了蹭就退到一旁的空地去，优雅地趴下来继续整理牠的毛。
    「你还好吗？」
    以一种＂让一切随风飞去＂，甚至＂一切都放水流＂的气势摇摇头，浩之依旧摊在地上。
    「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那你要去沐浴吗？毕竟九尾没有刷牙。」讲到这，一旁的圆都及大佑又噗哧一笑。
    「……」瞪了那两人一眼，浩之点点头。「当然要，不过先让我休息一下。」
    浩之闭着眼躺在地上喘气，岂料下一秒整个人都离开了地面，他赶紧睁开眼来看──是被打横抱起了！他惊讶地看着一派轻松地朝浴场进发的鞍马，接着就想挣脱鞍马的手。
    「放、放我下来！我还能走！」
    「你跑累了，我抱你去吧。」
    「不用啦！我很重耶，你让我自己走……」
    「你不是说想休息一会儿吗？那就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吧，浴场一会儿就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不是要你抱我──」
    「那你还想不想去玩？」
    鞍马停住脚步，一双眼直看着浩之，等他的回覆。
    「……当然想。」
    「那就让我抱你去，你休息吧。这样也比较省时，抱好。」
    也没有差这么一点时间啦……浩之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也不再说话，双手乖乖地环在鞍马的后颈并靠上他的胸膛。
    扑通，扑通，扑通。
    糟糕，心脏好像又不是自己的了，又开始疯狂乱跳了。手抚过柔软如丝的白发，浩之感觉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膛，但又怕鞍马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所以只好在自己与鞍马间拉开一点距离，才不会让人发现他的心跳有多快。偷瞄一眼鞍马，看起来倒是无所谓的样子，浩之因此有点纳闷。明明一开始说自己是他的妻子，还激动得跟什么一样，现在却平静如无痕的水面，似乎一点感情都没有。
    所以，鞍马到底爱的只是明慧，那时只是因为自己长得像明慧才那么激动罢了。浩之不自觉地嘟起嘴，撇过头不想看向鞍马。
    很快地，两人来到了浴场，鞍马让浩之小心地落地。
    「你慢慢清洗吧，我去换个衣服。」
    「嗯。」
    心情鬱闷地脱去溼透的衣服，浩之只冲澡洗净身体，所以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只是，当他洗好时发现一个问题……于是，他往外大喊。
    「大佑──」
    果不其然，门外立刻有人回应。
    「在下在此，请问有事吩咐？」
    「我的衣服……我没有拿衣服过来，你帮我拿一下好吗？」
    「是。」
    听见有脚步声离去，浩之拿起浴巾裹住下身，以免着凉。但是，不出几秒浴场的门被敲响后被人拉开。
    「梁大人。」
    是鞍马。
    「呃，怎么了吗？」
    「我替你拿了几件衣服来，穿上吧。」
    鞍马手中拿着几件和服，伸手要递给浩之。
    「不用了，我刚才有请大佑去帮我拿了。」
    「是吗？那先批上外衣吧，小心着凉。」
    这画面跟梦境相似，浩之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只能愣在原地让鞍马替自己披上和服的长外衣，并将两边的衣襟拉靠近些。鞍马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看起来也没有想起什么回忆的样子，难道，梦里的男人不是鞍马？但，那个声音、模样，看起来就是他啊！浩之愣愣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随后立刻低头自己拉紧外衣。
    「谢、谢谢。」
    浩之的心思混乱，作为神明的鞍马不可能不知道。昨晚，他看见浩之突然发愣的样子及惊恐混乱的眼神，他知道事情不对劲，有些他不期望发生的事发生在浩之身上了。但是，那些鞍马不期望发生的事不是他的能力所及，他根本不知如何是好。鞍马替浩之着急，可乾着急也无济于事。现在只能好好看着浩之，别让他发生什么意外。
    当两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浴场的门被敲响了。
    「浩之，在下取来了您的衣服。」
    「拿来吧。」
    开口回应的不是浩之，而是鞍马。这让大佑吓了一大跳，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啊、呃……是！」
    把门拉开一点后低头双手奉上衣物，等衣物被拿走时旋即关门告退。
    虽然他知道自家当家和浩之有机会，但他没想到两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虽然两个都是男人，虽然日本人很习惯坦诚相见，但是……但是！
    「大佑……喂，大佑！」
    突然被往后拉去，大佑一个转身撞进圆都的怀里，这才回过神。
    「圆都哥！」
    「你在发什么愣啊？怎么好像被吓到了？怎么了吗？」
    面对圆都关心的眼神，大佑直接伸手将圆都的头压下，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不过，大佑发现圆都的耳根子红透了，但他也没多在意，继续告诉圆都他所想的事。
    (续)

 第三章 残像之五

    「你觉得呢？」
    说完悄悄话，大佑放开圆都，询问他的意见。但其实圆都八成以上没听到，甚至一开始就恍神，所以只听到后面几句而已。
    「……抱歉，我刚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
    皱起眉，大佑感到奇怪地看着圆都。
    「我说，当家和梁大人似乎坦诚相见过了，你不觉得进展太快了吗？」
    「噢，你为什么那么认为？」
    「因为我刚刚帮梁大人送衣服进去时，看到当家在里头啊！你想想，当家这几千年来都是独自一人，时时刻刻都在思念明慧大人，已经多久没有谈过爱情了？就算一直都惦记着明慧大人，那么久没有见过其他人的裸体，就算是冷静如冰的当家也会害羞、衝动吧？」
    「嗯……这么说也没错。毕竟自当家懂事以来都不曾与人共浴，当初与明慧大人相恋，第一次共浴时也很害羞。」
    圆都其实只小了鞍马几岁，他从小就跟在鞍马身边，当然都记得鞍马与明慧发生的事。仔细想想，虽然平时鞍马气势过人，但鞍马与明慧第一次共浴时，鞍马一见到先入浴的明慧裸着身，立刻害羞地想转身就逃，最后还是明慧把他哄住，拦了下来。
    「所以我才想，他们已经共浴过了。虽然当家似乎会因为衝动而胡来，但梁大人看起来没有异状，似乎是没有发生什么事。不过，我还是觉得进展得太快了。毕竟……当家会把梁大人带来殿里，是因为他是明慧大人的转世……一个弄不好，可是会两败俱伤的啊。」
    「的确，这么说也是。除非梁大人恢復明慧大人的记忆──」
    「不行！就算是为了当家，我也不赞同这个方法！」
    大佑坚决地答道，脸上带着慍怒，圆都只好轻声安抚。
    「这我知道，你先别生气，我又没说要用那位大人给的药。」
    「但那位大人说过，忘忧河的水效力强，除非是那位大人出手，否则不可能唤回记忆的。」
    「这我也知道，我只是说说，没有认真的意思，你冷静点。」
    「那你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到，当家昨晚跟我说，梁大人似乎正在回復记忆。」
    大佑满脸诧异地瞪大了眼。
    「当、当家说的？难道是你用了药──」
    圆都赶紧挥挥手，「不！那药我放在房里的矮柜，始终没有动过。」
    「那怎么可能……啊。」
    大佑突然回想起昨晚与浩之的对话。
    「怎么了？」
    「这么说来，昨晚梁大人的确问了一些关于明慧大人与当家的事。」
    「什么？」
    「他先问了明慧大人是怎么样的人，但他听到当家因为失去明慧大人，伤心过度而一夜白了发时，看起来好像很吃惊，好像很在意当家以前是黑发的事。」
    圆都静了几秒，才回道：「当家的猜测似乎是真的……」
    「那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没有让他吃那位大人的药啊。」
    「这我也不清楚，只能问问当家的意见了。」
    对着开始着急的大佑，圆都只能拍拍肩安抚他。
    「不过，等今晚再说吧！不然会坏了当家与梁大人出去游玩的兴致。」
    「嗯，也是。」
    两人说完就回到庭院，而鞍马及浩之两人早在依旧趴着的九尾身旁等着。
    「你们两去哪儿了？怎么那么久？」
    「抱歉，当家。大佑陪在下回房拿些东西，所以迟了些。」
    「好吧。该走了，梁大人说要到银阁寺看看。」
    「是。」
    说完，鞍马将浩之抱上九尾的背，自己也坐了上去。先翘起屁股再站起身，九尾纵身一月就飞上天，载着两人往银阁寺进发。大佑及圆都两人也一样化为乌鸦，跟在后头飞行。
    飞在空中，风吹过浩之的发及衣襬，因为是飞行于高空，迎面吹来的强风有点冷，浩之低下身子想利用九尾蓬松的毛御寒，却发现有两隻手环在他身旁。他瞄了瞄左右，这才发现这个姿势就像被鞍马抱在怀里般，顿时羞得僵住了身。
    「怎么了吗？」
    好近，从声音听起来，鞍马的脸就靠在耳边，太近了。浩之一听见鞍马的声音更震了下，感觉耳根子开始发烫。
    「没、没事，只是风有点冷。」
    「那么，这样吧。」鞍马边说边压低了身抱住九尾，让怀中的浩之趴着，并用自己的身体盖住浩之。
    「这样有好一些吗？」
    不行！这姿势太奇怪了，虽然这么做的确温暖许多，但这姿势看起来不就是鞍马在上面，他在下面吗？不就像是鞍马和他正在……──喂！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他不是纯洁又纯情的童真吗？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联想到这种事啊？还是他的内心本来就很狂野，只是还没有被开发……噢、不，激发出来吗？是说，现在鞍马的嘴唇跟他的距离好近，不行！就快要碰到了啊！噢，他快疯了啊啊啊啊！
    这姿势太过刺激加上心底的旁白太多，这让浩之的脑袋瞬间当机，甚至脑袋热到感觉脑浆都在沸腾，大脑都要融化了。即使风很强劲，但浩之还是能感觉到鞍马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脸颊，呼吸时也参杂了鞍马的气息。鞍马的身上带着淡淡檀香的香气，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所以最后浩之不再僵着身，放松地趴在九尾的背上。
    不过，鞍马倒是没有特别的举动，只是看着浩之百变的表情，不禁笑出声。
    「呃，你笑什么？」浩之眨眨眼，不解地问着。
    「没什么。梁大人，这样你──」
    「等等，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大人？明明我只是个人，你才是神明，应该是我叫你大人才对。」
    「……我称你为大人，是因为你是我的贵客。」
    「可是大人、大人的，听起来很生疏耶……你就、跟大佑一样，叫我浩之就好了。」
    「那么，好，我知道了……浩之。」
    扑通。
    浩之将脸埋进九尾的毛里后点点头回应，心底开始有点怨恨自己的心脏很没用，动不动就失去分寸。
    「那，你也叫我天下吧。」
    摇摇头，浩之微侧过头：「我说了，你是神明，而我只是个人，我称你大人是应该的。」
    「但……这样很生疏不是吗？我也不介意你喊我名字的。」
    「……」
    盯着鞍马好一会儿，浩之的思绪转了几圈，最后点点头。
    「那……天下？」
    「是，我在这儿。」
    鞍马温柔地勾起微笑，这浩之还是第一次看到鞍马的表情有了温度。他也跟着勾起微笑。
    (续)

 第三章 残像之六

    降落在银阁寺境内附近的山头，九尾待一行人准备下山时便再度飞上天空离去，而三隻天狗也跟昨天一样，使用幻化术后便走下了山。
    白砂、奇石和青苔，自然的风景让银阁寺境内有股清新高雅的气息。日本的寺庙各有各的特色，每一间都有不同的气息。不过，相同之处就是佔地广大，境内会分为好几个庭院。浩之惊叹地看着沿路的美景，但其他三隻天狗是一点反应都没，因为牠们走过各大寺庙，几千年来就像走自家一般习惯了，所以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境内的游客多，浩之一行人不自觉地被夹在两团游客的中间，但被美景吸引的浩之完全没发现到身周的人变多了，依旧悠间自在地走走停停看美景。不想打扰浩之的兴致，但也不希望浩之与牠们走散的鞍马索性牵起他的手，而这举动自然引来浩之的惊呼。
    「咦？」
    「人多，别走散了。」
    听鞍马这么一说，浩之这才注意到除了跟他们身旁的大佑与圆都，身旁有许多游客来来往往，几乎像包围着他们四人一般密密麻麻。浩之抬眼看了鞍马，又看向紧牵着自己的温暖大手，脸颊开始感到微热，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笑。
    大佑与圆都原本在一旁打闹嘻笑，但大佑看见自家当家与浩之的情况便拍了拍圆都，以眼神示意后者注意两人。而圆都接收到大佑的眼神，往身旁看去──看到鞍马与浩之牵着的手时他着实一惊，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搂过大佑的肩并抿嘴一笑，要他安心。
    虽然的确如大佑所说，这两个人之间要是一个弄不好就会两败俱伤，但他并不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一定会受伤，因为他相信未来有许多种可能性，不试试看不会知道结果呢。
    大佑见圆都对他笑了笑，似乎对鞍马及浩之的互动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也就不再在意。
    一行人逛完银阁寺后，走往着名的哲学之道。哲学之道是一条沿着小河，长达两公里的小路，因为某位京都大学哲学教授每天都会在这冥想而得名，路旁有许多店家可以逛逛。四人边走边看，路旁的店家以咖啡厅及手作杂货店居多，浩之偶尔看到几家可爱的手作杂货店会进去逛逛。更特别的还有以玻璃製品为主的店家，浩之在里头发现了几隻用玻璃作的q版天狗，晶莹剔透的红色玻璃，圆滚滚的身子加上着名的长鼻子，和他身旁的三隻天狗相差甚远，但可爱的令人发笑。
    「你看！」浩之拉鞍马来看，「很可爱吧！」
    「嗯，很可爱。」
    「哎，你小时候该不会就是长这样吧？」
    看见浩之眼底那奸诈的光芒，鞍马好笑的扬起嘴角。
    「你觉得呢？」
    「嗯……挺像的，哈哈！」
    「那我就买一个送你，让你记住我小时候的模样吧。」
    「哈哈，真的假的？」
    「当然，圆都。」
    「是。」圆都乖乖举手请老闆结帐。
    「哈不是啦！我是说，你小时候真的长那样吗？」
    「这我也不记得啦，不过我倒是记得大佑小时候的模样。」
    「咦？」站在一旁的大佑无辜中箭。
    「是吗？那他小时候是长什么模样？」
    「就跟那隻一样。」
    「哈！」
    「当家！在下哪有圆成那样！」
    开心说笑的鞍马及浩之走在前头，满脸无奈的大佑及安抚着他的圆都跟在后头离开了这家店。
    走完哲学之道，时间差不多也到了中午用餐时间。
    一群人走到外头的街道上，随意找一家拉麵店坐了下来。
    「浩之，等等还想去哪儿？」
    被鞍马这么问，浩之这才开始想。
    「嗯……京都已经玩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你们有什么建议吗？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三隻天狗互看了看，摇摇头。
    「浩之，您想买东西还是看风景呢？」大佑问道。
    「其实都可以耶。」
    「在下是知道今晚有个祭典，不过那是晚上的事，离现在还久的呢。」
    「祭典？」
    浩之顿时两眼发光。
    「是啊，不过是个小祭典──」
    「我想去！」
    见浩之那么感兴趣，鞍马就顺着他的意决定了。
    「那好，等等在附近逛逛后去趟和服店，晚上就去祭典看看吧。」
    「和服店？」浩之不懂为什么要去和服店。
    「去买套浴衣。你想穿的吧？」
    虽然浩之没有说，但他来日本是为了观光，鞍马知道他会想尝试看看。
    「但是，我听说浴衣很贵，还是用租的吧？」
    「租的不乾净，乾脆买一套就好。当我送你的纪念。」
    「可是你已经买这个给我了。」浩之拿起装着q版天狗的袋子。
    「这点小钱，无伤大雅。」
    「可是浴衣很贵耶。」
    「钱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乃身外之物，多或少都不足为提。」鞍马指的＂这种人＂当然是指神明。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样，他们是神明，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吧？但是，也不能因此就那么不客气啊。浩之依旧摇摇头。
    「不用了，就算买了也只穿这么一次，很浪费。」浩之边说边摆摆手。突地，他灵光一闪，「不然，大佑，你有没有旧的浴衣能借我啊？」
    鞍马及圆都的体型都高大壮硕，只有大佑的身材跟浩之的身材比较刚好，而且他们在宫殿里都穿和服，想必一定有好几件浴衣。
    「有！在下有好几件呢！等会儿回去看看吧？」
    「嗯，好！」
    两人一搭一唱就这么决定了，似乎无说话之馀地的鞍马看向圆都，而圆都则低着头，默默地撇过头去，内心无奈地说着：不关我的事啊。
    麵很快就上桌了，一行人解决了中餐后就在街道上间晃，不久就回到了稻荷殿。
    一降落在主殿庭院，浩之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大佑，要大佑带他回房里去；鞍马与圆都则笑了笑，这一人一天狗似乎每天都静不下心似的，活蹦乱跳。两人无奈地摇摇头，也走回房里换衣服。
    离开主殿，两人来到专属大佑的旁殿。这是鞍马赏赐给大佑的旁殿，虽然比主殿小了些，但佔地也十分广大。跟在大佑身后走进旁殿，往大佑房间一路走去，路上见到的小天狗们都会向大佑说声「主子好」，这让浩之重新觉得大佑在天狗族里是个很有地位的人。
    走了不久，两人走进一间宽广高雅的和室房间，大佑熟悉地拉开角落的衣柜。
    「请进。这些都是在下的浴衣，您挑一个您喜欢的花色吧！」
    「好，谢谢你！」
    大佑陆陆续续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套浴衣，浩之则觉得一件件都很新奇一般地看着。然而，大佑却突然止住了动作，但浩之并没有发觉。
    看着衣柜里陌生的小罐子，大佑皱起眉，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他对着罐子没有任何印象，也记得自己不曾藏东西在衣柜……那这个罐子是哪来的？实在很不寻常。
    「大佑，我喜欢这件淡蓝色的，能让我试穿看看吗？」
    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大佑扯扯嘴角，点点头。
    「当然，让在下帮您吧。」
    浩之的裸体早让大佑看过了，所以浩之很乾脆地脱掉衣服，让大佑替他穿上浴衣。
    「这件淡蓝色的是前几年才买的，这顏色啊在下觉得挺高雅的，和您也挺匹配的呢。对了，腰带就配上深蓝色的吧！恰巧配成一套。」
    「呵呵，这我不懂，所以就交给你囉！」
    浩之站在原地张开双手让大佑服务，等浩之完成后就换大佑着装。
    换装完毕，浩之开开心心地离开了房间，而大佑则趁他不注意时将袖子覆在手掌上，悄悄将衣柜里的罐子握起并放进袖袋里。
    当两人回到主殿，鞍马及圆都也已换好浴衣，坐在庭院的缘廊边等着。不过，当浩之朝鞍马他们走来时，鞍马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水蓝色线条描绘出来的樱花遍佈在白色布料上，微开的领口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及一点白皙的胸膛，深蓝色的腰带绑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身，衣襬底下的白皙脚踝更令鞍马嚥了口唾液。
    「怎么样？好看吗？」
    浩之满脸期待地向鞍马问道，而后者则愣了几秒才猛点头回答。
    「嗯，好看！好看极了！」
    一旁的圆都见鞍马看呆了的模样，忍不住偷笑。而大佑也识相地躲到圆都身旁，不打扰他们俩，虽然他还是极度不希望他们发展太快。
    「笑什么啊？」大佑见圆都只顾着偷笑鞍马，没看到自己，心里有点不甘。
    「呵呵，好久没看到当家这么傻的模样了。」
    「嗯──这样啊。」
    大佑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圆都看他嘟着嘴，回话也没回得很情愿，心底感到有点不妙，于是认真地看着换完装的大佑。
    「你今天穿的是我上次送你的？」
    「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呢。」朝圆都瞪了一眼，大佑的气这样就消了，勾起嘴角也问道。「好看吗？」
    只见大佑一身深紫色浴衣，腰间处有朵精緻的金色绣花，再搭上金色腰带，大佑的高雅气息都引了出来。圆都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勾起笑。
    「当然，我挑的当然适合你。」
    「哼，结果还不是在称讚你自己。」乾脆撇过头去。
    「不过，衣服要好看，也要好的模特儿啊。你说是吧？」
    噗哧一笑，大佑轻往凑过来的圆都头上拍了一下，「就会说话。」
    「呵呵。好了，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经圆都的提醒，四人赶紧动身，前往热闹的祭典。
    (续)

 第三章 残像之七

    「呜哇──是真的祭典耶！」
    在神社前的小街道上摆满一摊摊小贩，吆喝声此起彼落，穿着各式浴衣的男男女女佔满了整个街道，在入夜就相当寂静的京都显得热闹无比。
    浩之一行人跟着人群往前走，各式各样的摊贩让喜欢热闹的浩之双眼发亮，眼底写着兴奋。
    「啊！有卖炒麵耶！」浩之惊呼。
    「咦？章鱼烧好多人唷！」大佑哀叹。
    「「捞金鱼！」」
    看着一人一天狗手拉着手地往摊贩跑去，跟在后头的鞍马及圆都开始感到有点头痛。那两个的精力像是用不完似的，看到有兴趣的摊子就在人群里面乱跑乱闯，也不想想跟在后头的人可是紧张的要命。所以这一次当他们两捞完金鱼后，鞍马和圆都默契十足地各拉住一个。
    「嗯？」
    圆都直接伸手搂过大佑的腰。
    「别再乱跑了。」
    「但是我还想去玩……」
    「我们慢慢走，慢慢玩，不赶时间。」
    「是……」
    而前头的鞍马牵起浩之的手腕，将他拉靠近自己。
    「咦？天下，怎么了吗？」
    「人多，别乱跑。」
    「噢……好。」外加满脸通红。
    两隻放韁的野马重新被绑上韁绳，安分地跟在鞍马及圆都身旁。途中，浩之看到苹果糖的摊贩，晃了晃手吸引鞍马的注意力。
    「天下，我想吃看看那个。」
    顺着浩之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颗颗插在竹籤上红通通的苹果包裹上晶莹剔透的糖，有大有小的看起来可爱极了。他点点头。
    「好。你想吃大的还是小的？」
    「嗯……小的好了。」
    两人走到摊贩前，鞍马与老闆说了几句，一支裹了糖的小苹果就递到了鞍马手里。
    「来。」
    「谢谢。」
    浩之迫不及待地马上吃了起来。又甜又脆的糖衣加上苹果的清香甜蜜，第一次尝到的甜蜜滋味让浩之幸福地瞇起了眼。不过，这苹果糖就像是糖葫芦，只是换成苹果就有不同的感觉与味道，真是不可思议。浩之心情非常好地边吃着边踢着步伐，被鞍马牵着的手晃啊摆的，孩子气十足的模样让鞍马笑了。
    「好吃吗？」
    「嗯！你也要吃吃看吗？」
    浩之将苹果糖递到鞍马嘴边，这个没有任何心思的举动却让鞍马的心跳愣了一拍。看着浩之的晶亮大眼，鞍马轻勾起笑后凑上去，在缺口旁咬下一口。
    「嗯，确实好吃。」
    「呵呵！」
    前头的两人开心地继续向前走去，但后头的两人却张大了嘴，呆愣在原地。
    这什么青春浪漫爱情剧的情节？浩之也就算了，他们家当家竟然会演出这种剧码？而且平常因为有口水并而绝对不可能与别人共食的鞍马，竟然还吃了浩之咬过的地方……人说「爱情是伟大的」，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对看一眼，知道对方所想的跟自己一样，圆都与大佑勉强地抿抿嘴，赶紧跟上。
    接着，浩之又好奇地站在面具摊前。一眼看过去，在各式面具中，浩之立刻选了一个。
    「请给我那一个！」
    「好的，没问题。」
    站在他身旁的鞍马好笑地看着浩之接过面具，立刻戴上。
    「这样我也跟你们一样，是天狗了！」
    好笑地看着浩之带着大红色的长鼻子天狗面具，鞍马配合地点点头。
    「那只要你戴上面具，就是我们鞍马家的人了。」
    「可是我不会飞，你能让我有法力吗？」
    「这我没办法……但九尾就让给你好了。」
    「哎，哪有人那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宠物给人的？真没良心。」边说边轻打了下鞍马的胸口。
    「就算给了你，你也随时都在我身旁，要的话随时都能再见到牠啊。」
    似是无心之言，但浩之那在面具下的脸瞬间满脸通红，愣地看着鞍马，几秒后才再度开口。
    「你、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在你身旁？」边说，边羞地别开脸。
    「因为就算你不想，我也会──」
    鞍马突然止住了嘴，呆愣地看着戴着面具的浩之。后者也因为没听见下文而抬头看着鞍马。
    他想起不同时间下发生的相同场景及同样的对话，但那时站在他眼前的人是明慧，而如今是……
    明慧的转世。
    鞍马抿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伸手抚着浩之那刚好高及他胸口的头，微笑着轻声道。
    「天机不可洩漏，有些事神明就是知道。」
    疑惑地歪着头，浩之想知道鞍马刚才说一半的话是什么，但又疑惑鞍马怎么突然这么说。不过，因为鞍马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浩之隐隐约约猜得到是怎么回事，面具底下的嘴角垂了下来。
    是想到明慧了吧？但浩之也不讲明，乾笑了几声。
    「好吧，那……就等着看囉。」
    说完，浩之将面具拿下，不等鞍马回神就逕自往前走，而鞍马依旧跟了上去。此时，街道中响起广播声。
    『欢迎各位来到夏日祭典，非常感谢大家一同共襄盛举。本次祭典的高潮──烟火秀即将在五分鐘后开始，请各位聚集至河堤边观赏，谢谢。再重复一次……』
    烟火就要开始了，浩之却开心不起来。身旁的鞍马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这点，只静静地站在他身旁，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是大佑凑到浩之身旁，兴奋地问道。
    「浩之，我们去看烟火吧。」
    「嗯。」
    「在下知道有个隐密的地点，可以看得很清楚。走吧。」
    浩之被大佑拉着走，鞍马及圆都也跟在身后。一行人穿过人群，离开了祭典主要的街道，爬上附近的小山，来到了某间老旧荒废的小神社。
    「大佑，这里是？」浩之环顾四周后问道。
    「这里是许久以前就荒废的神社。是在下小时候来参加祭典时意外发现的地点，距离河边其实不远，烟火可以看的很清楚喔。」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圆都似乎有点不满加哀怨。
    「因为我们不参加小祭典的啊。」
    因为他们都活了几千年，也看过许多祭典，渐渐地只去大祭典凑热闹，小祭典就没记在心底。
    「是这么说没错啦……」但总觉得心底有点酸有点恨，圆都边碎碎念边心想。
    四人坐在神社的缘廊上，底下的河边传来倒数声，倒数至一时随着＂咻──碰＂地一声，所有人齐声向天喊着「玉屋（tamaya）──」，其中当然包含浩之及大佑。繽纷七彩的烟火在空中绽放，无论是一朵绽放还是百花齐开，每一朵都引来极大的欢呼，光芒照亮天空，也照亮了周围的每一处。不过，坐在浩之身旁的鞍马却无心于欣赏烟火，反而望向浩之那被烟火照亮的侧脸，心烦意乱。
    他知道将浩之当作明慧，因此对浩之动心的话很自私，对浩之相当不公平。但是，他阻止不了这份感觉蔓延，他阻止不了突然加快的心跳，他更没办法消去心头那股衝动。如果说神真的是万能的，那么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鞍马，但他偏偏并非万能，无法阻止自己继续走错路。
    是啊，既然知道这么做是错的，这么做会伤害到浩之，那他当初为什么还要见他呢？鞍马半垂下眼帘，思索许久，就连浩之望着他的眼神都没察觉。
    人会走错路，神也会误算。但是，动了情的心又该怎么办呢？
    一朵朵烟火绽放后瞬间消逝，美丽却遗憾。
    (续)

 第四章 伊邪那美之一

    一场烟火结束，夜也深了，鞍马与浩之各怀不同的心思，踏上归途。当四人回到稻荷殿，浩之就立刻向三隻天狗道晚安。
    「谢谢你们，今天过得很充实，我先去休息了，晚安。」
    「浩之，在下带您回房──」
    「不用，都来两天了，我记得怎么走。大佑你也去休息吧，晚安。」
    浩之的身影一转眼就消失在走廊上，才刚要追上去却被阻止的大佑转头疑惑地看向圆都。圆都接收到他的眼神，也疑惑地耸耸肩，两人转而看向呆望着浩之离开的鞍马。但鞍马看到他们俩的眼神，理也不理地也转身离去，只留下更加疑惑的大佑与圆都在庭院内。
    「他们两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一起吃苹果糖，感觉挺好的啊。怎么又闹彆扭了？」
    「谁知道呢……」
    两人还望着鞍马离去的方向疑惑着，大佑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对了。」从袖袋里拿出一瓶小瓷罐，并递给圆都。「这个。」
    接过大佑手中的小瓷罐，圆都将小罐子上下左右都看了遍，但上头没有任何标籤或字。
    「这是什么？」
    「这是刚才我和梁大人在房里更衣时，在我的衣柜里发现的。」
    「衣柜里？会不会是你不小心进去的？」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我的东西。而且，你也知道我要是拿到这类的罐子都会标上标籤，放进矮柜的抽屉里，才不会放在衣柜，还藏在浴衣里呢。」
    「那……你是说，这是被人放进去的？」
    大佑点点头，凑到圆都耳边，掩嘴悄声道：「这几日我都守在梁大人身旁，几日都没回房。这药不仅没标示又被藏在隐密处，我想铁定有问题。」
    听大佑这么说，圆都点头认同，这话的确说的有理。但是，谁胆敢进鞍马总家主左右手的房里？又将这种东西藏在他的衣柜里？圆都看着手中的小瓷罐皱着眉，思索许久。
    「圆都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明日当家打算去见那位大人，不如明天我给那位大人看看这东西，问问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圆都边说边将小瓷罐放进袖袋，不过吸引大佑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的确。不过，明日当家要去找那位大人？」
    「是啊。」
    「我怎么没听你说？」
    「这几天我们也没什么能见到面，没机会说，也就忘了。」
    「哎，真是的。那……当家为什么去找那位大人？是为了梁大人回復记忆的事吗？」
    「对，毕竟总要弄清楚怎么回事，万一发生了什么不测之事，我们才好出手解决。」
    「这么说也对。那你明日可要小心，好好保护当家啊。」
    「这我当然知道，我可是你的圆都哥，守在当家身旁的时间比你长呢。」
    「但我猜你还是最近才去过黄泉大殿？」
    「哎，那是当然，谁没事会想去黄泉啊。」
    大佑贼笑了下，拍拍圆都的手臂。
    「那要记得问那罐子的事，我去找梁大人了。」
    「嗯，我知道。」
    两人挥挥手，便一个往别院、一个往主殿走去。
    来到主殿的主寝房外，纸门上从里头透出烛光以及人影，知道鞍马还没睡的圆都敲敲门，低声向里头说道。
    「当家，在下有事稟报。」
    「进来。」
    「谢当家。」
    圆都迅速开门、进门再拉上门，只见鞍马依旧是刚才去祭典的那身浴衣，连凭肘都没有用，只挺身坐在榻榻米上，看起来是在想事情。圆都跪坐在鞍马身旁，从袖袋里拿出刚才大佑给他的小瓷罐，放在鞍马眼前。
    「当家，这是大佑稍早前在他的房内发现的。」
    瞥了一眼小瓷罐，鞍马动也没动地问道：「这是？」
    「在下也不清楚。据大佑所言，这个罐子是他今日与梁大人在房里更衣时，在衣柜里发现的。这小罐子非大佑之物，又被藏在衣物之中，大佑认为这个罐子有问题，所以才转交给在下。」
    看着小罐子思索几秒后，鞍马开口。
    「明日见那位大人时带着，问问那位大人。」
    「是。那么，在下告退了，请当家好好休息。」
    圆都起身正要离开，没想到鞍马却出声叫住他。
    「圆都。」
    「是？」
    「我是不是做错了？」
    突然被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圆都愣了一下又坐回鞍马身旁，皱着眉思考。
    「当、当家，您在说什么事呢？」
    「我说的是梁浩之。我让大佑把他带来，是不是做错了？你是怎么想的？」
    「呃，这……在下是觉得，有点贸然行事了。但是，挺好的。」
    「好？怎么说？」
    「老实说，自那之后，在下许久都不曾见过当家笑过了。但是，您与梁大人在一块儿时会笑。对在下来说，这样就好了。」
    「……即使，会伤害到梁浩之吗？即使这么做很自私？」
    听鞍马这么说，圆都隐约猜到鞍马在想些什么，他低下头回道。
    「是的，当家。」
    之后鞍马一直没有回话，只默默地坐着沉思。半响，这才开口。
    「你回去休息吧。」
    「是。」
    离开前仍转头看了眼鞍马，圆都知道自己这么说很不好，但，对下属来说，只要主子好，不论多自私的事都会去做。
    就算会伤到人。
    （续）

 第四章 伊邪那美之二

    当大佑来到浩之房门外时，却发现房内没有火光，一片漆黑寂静。心一冷，大佑转头就在别院里找，但绕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浩之。他心底暗叫不好，都是因为自己太过松懈才会发生这种事。大佑慌张地又找了一遍，每一间房间都看过了，但别院里就是没有浩之的气息。最后他索性往主殿找去，虽然他不希望这件事被鞍马发现。
    不过还好，大佑刚开始在主殿里找，就发现浩之呆站在主殿的花园里。
    「浩之？」
    愣愣地转过身，浩之看着大佑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大佑。」
    「您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您不是说要回房吗？」
    「我是想回房，但是没想到还是记不得路，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浩之搔搔头，神情依旧有些恍惚。大佑直觉他的样子不对劲，凑近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浩之，您怎么了吗？」
    浩之摇摇头，「没有啊。」
    「但您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您真的没事吗？」
    「嗯，真的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累了。」
    「那我们赶紧回房休息吧。」
    边说，大佑拉着浩之就要回房，但是被浩之拉回来。
    「等等，大佑，再多待一会儿。」
    大佑回过头，不解地望着浩之。
    「我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昨晚在梦里也有梦到。」
    「梦里？」
    「对。还有……鞍马。」
    见浩之神情有些恍惚地环顾着花园，不断回顾着梦的残像，大佑赶紧摇了摇浩之的肩，不然再这样下去会相当不妙。
    「浩之……浩之！梦就只是梦，忘了它吧！我们快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出游呢。」
    「嗯，不过──」
    「走吧！夜色深了，我们先去沐浴再回房吧。」
    「噢……」
    好说歹说地将浩之硬拉回房，自那之后，大佑不敢再离开浩之，直到他睡前都顾在他身旁，等浩之睡熟后才敢悄悄离开房内。
    大佑退出房间，静悄悄地拉上门，接着纵身一跃，幻化成乌鸦并飞至圆都的旁殿。大佑及圆都所住的旁殿各在主殿的两旁，大佑的在左方，圆都的在右方，象徵两人在总家的地位。
    直接降落在旁殿的主院，见圆都房内的灯火未灭，大佑上前敲敲圆都的房门。
    「圆都哥，是我。」
    不出几秒，圆都拉开房门，有些惊讶地看着大佑。
    「大佑，怎么了？你不是陪着梁大人吗？」
    「事态不妙，所以我才赶着来找你。我有事要跟你说。」
    圆都左右环顾了一下，侧身让大佑进房。
    「进房再说吧。」
    两人进到房内还没坐定，大佑就抓着圆都开始说。
    「梁大人的情况不妙，他好像开始出现混乱症状了。」
    「混乱症状？发生了什么事吗？」
    圆都皱起眉，大佑异常紧张的模样让圆都开始感到担心。
    「刚才梁大人不是说要回房吗？我到他房间时没看到人，所以找了许久，最后才在花园里找到梁大人。但是，他的神情恍惚，眼神不太对劲，似乎没了心魂……」
    一直到现在，一想起刚才浩之不对劲的模样，大佑就不由自主的发慌害怕。
    「圆都哥，明日换我跟当家去吧？让我跟那位大人讲明，好问清楚梁大人的情况。」
    「等等，大佑你冷静一点。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明日一早我们就去问问当家吧。」
    「嗯，说的也是……圆都，要是梁大人真的──」
    见大佑害怕惊慌的神情，圆都伸手止住他的话。
    「别胡说，梁大人是自己开始回復记忆的，并不是服药引起的作用。梁大人的情况明日去问那位大人就知道了，你别乱想，没事的，嗯？」
    「嗯……」
    抚过那乌黑柔软的发，手指沿着小脸的轮廓向下滑至白皙柔嫩的脸颊，圆都用指腹磨蹭了几下，另一隻手臂不禁将他揽进怀里。
    「别怕，没事的。」
    被有力的臂膀环抱着，鼻间充满圆都身上的沉香气味，大佑放松地更往圆都的怀里蹭了蹭，小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胸膛。不久，大佑才再度开口。
    「圆都哥……」
    「嗯？」
    「我想，我该走了。」
    「好，路上小心。」
    松开双臂，圆都替大佑拉开房门，一前一后走出房间。
    「明日见。」
    「嗯，明日见。」
    目送大佑幻化成乌鸦飞上天，圆都在走廊上看着大佑降落在主殿，这才安心回房。
    ＊
    漫天白雪，地上万物覆上白色毛毯，白雪皑皑，使一身乌黑地站在庭院里的鞍马更加显眼。
    浩之走近他，将抱在怀中的皮毛大衣披上鞍马的肩。
    「你自己说天冷，怎么就这么呆站在外头呢？」
    鞍马转过头，只见他满脸憔悴，冰冷的手覆上浩之的纤手──等等，不对，看着那个脆弱但温柔的眼神，浩之发觉现在站在鞍马眼前的不是自己，而是明慧。
    「……爹他……」
    「爹爹是解脱了，你应该替他开心才对啊。」
    爹？那是谁？
    「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爹他这一生为父亲大人付出，为什么会落得这种下场？这一点也不公平！」憔悴的鞍马忿恨不平地低吼。
    「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罢，为父亲大人付出不正是爹爹的期望吗？正如……我也愿意为你付出一切啊。」
    「明慧……」
    「这是因为我爱你啊，爹爹一定也是一样的。因为爹爹爱着父亲大人，所以愿意付出一切，不惜生命啊。」
    「明慧！」
    被一把拥进怀里，鞍马搂着明慧哭得声泪俱下。
    鼻间充满檀香的香气，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不知道是浩之还是明慧，眼角一滴泪落下，掉在鞍马的黑衣上。闭上眼，感觉意识逐渐远离，慢慢失去鞍马那温暖的体温，整个人轻飘飘地，就像浮沉在海当中──
    慢慢睁开眼，这一次浩之没有惊醒，但他的眼角湿热，有一道泪痕划过他的耳朵旁，在纯白的枕头上留下一滴圆形的水渍。
    坐起身，浩之望着地板，胸口一股酸意及闷痛让他无法回復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想哭。眼眶一阵微热，他屈起腿并蜷起身子，嚎啕大哭。
    而凑巧回到房门外的大佑听见他的哭声，才想衝进去却止住了脚步，最后只坐在门外，等浩之的哭声逐渐平息。
    (续)
    明天出去玩到后天回来~所以调换日程→原本：六更，日不更；更改：六不更，日更（一、二照原定日程更文）～

 第四章 伊邪那美之三

    翌日，浩之醒来时没有看到大佑睡在他身旁，反而是圆都跪坐在一旁等他醒来，而后者看见浩之睁开眼就向他低头问好。
    「梁大人早安。」
    「圆都？大佑呢？」
    「大佑和当家今日临时有要事，一早就外出了，所以今日由在下陪伴大人。」
    「噢……这样啊。」
    所以，今天都看不到鞍马了？浩之心想，心底有股无法形容的失落感。不过，不自觉垂下的肩膀及眼神都出卖了他，圆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情绪。
    「另外，由于当家已离开总家多日，今日必须回总家处理。因此，当家也希望梁大人一同移驾总家，作客留宿。」
    「……哎？那我不就要赶快整理行李……」
    「不要紧的，梁大人，在下会吩咐随行至此的小天狗们帮忙带回的。」
    「这么好意思呢？我的行李很多……」
    「梁大人，您别客气了，就放心交给在下吧。」
    看见圆都坚定的眼神，浩之想了几秒后点点头，不再跟圆都客气。
    梳洗好并吃完早餐，浩之与圆都依旧来到主殿的庭院，不过，浩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个……圆都，我应该怎么下山呢？」
    今天的目的地是大阪，先去大阪城再到阪急百货去逛逛。不过，今天鞍马不在，等于没有九尾能载他下山，那他要怎么下山呢？
    「大人放心，当家已吩咐九尾随时待命，只要您唤它的名就会出现了。」
    「这……」没想到鞍马真的将九尾借给他了，难道是因为昨晚说的话吗？浩之摇摇头，告诉自己不可能，别再胡思乱想了。但是，他只是个客人，九尾会那么听话吗？浩之怀疑地看向圆都，而后者笑着点头，示意他试试看。
    好吧，那就来试试看。
    「九──尾──」
    浩之对着天空大喊了声，下一秒果真刮起一阵强风，米白的九尾优雅地降落在两人面前。
    「天啊……真的耶。」
    走到九尾面前，浩之感到不可思议又开心，伸手搔搔九尾的下巴。
    「你真的好听话……是个乖孩子，呵呵。今天就拜託你囉。」
    虽然平时都是鞍马将浩之抱上九尾的背上，但今天鞍马不在，因此九尾乖巧地蹲下身子，让浩之好坐上背来。贴心的举动让浩之心情好得不得了，赶紧坐上九尾的背，紧紧抱了牠一下。
    「九尾，我们走吧，到大阪城去。」
    听见浩之的话，九尾仰天长嚎以示回应，轻巧地起身并纵身飞上天空，而圆都依旧幻化成乌鸦跟在后头。
    在空中的时间不长，飞行不久便降落在大阪城附近的森林。九尾蹲下身让浩之跳下背，而浩之轻拍了拍牠。
    「九尾，谢谢你，你先回去吧。等等还要麻烦你喔。」
    九尾用头向浩之蹭了蹭，弄得浩之咯咯发笑，随后便又向一阵风般消失无踪。
    「梁大人，我们走吧。」
    「嗯。」
    走出森林后，首先来到的是大阪城公园。公园内充满了自然景色，两人随意逛了逛就直接走进大阪城。
    大阪城的外围有宽阔的护城河，高高建于护城河之中的大坂城显得庞大壮观。走过大阪城的正门多闻櫓，城内能看到许多庞大的巨石，各个巨石的来由似乎都不一样，这让浩之看了许久；再往前走去，城内还有歷史博物馆，虽然已经停止开放参观，但是歷史悠久的楼房让浩之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由于大阪城的佔地广大，两人走了一会儿才终于走到着名的天守阁。虽然看起来只有五层楼，但天守阁实际上建有八层，一到七楼是放有丰臣秀吉使用过的武器、绘画等歷史文物的博物馆，第八楼是瞭望台。两人一层一层地慢慢逛，最后爬到第八楼眺望市内风景后才离开。
    两人从里逛到外时已是中午，走了一上午，不仅腿痠，肚子也饿了。因为公园内有许多外食的摊贩，还能看到难得的美景，两人便随意买几样食物，挑了个河旁的长椅坐下享用。
    潺潺水流，配着哗啦啦的水声及吱吱喳喳的鸟叫声，浩之咬了一口小蛋糕，身旁的圆都则高雅地吞下一口三明治。是说，浩之直到坐下来才想到，他好像没有跟圆都单独相处过？自从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凶狠狠地瞪过后，两人似乎就没有单独相处过了，而且今天他才知道圆都是个很安静的人，跟之前与大佑在一起时的感觉不同，整个人冷冰冰的……突然，浩之灵光一闪，虽然人经常搞不懂关于自己的事，但对于他人的事有时却看得非常清楚，他笑了笑。
    「是说，圆都，这好像是我们两个第一次独处？」
    被浩之这么一问，圆都想了想，「是的，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呵呵，平常因为大佑一直在我身边说话，所以感觉你特别安静。是这样吗？」
    「是，在下一直都如此。」
    惜字如金，但对大佑就能说很多话，浩之不禁勾起笑。
    「我听大佑说天狗的岁数跟人类的计算方法不同，是一比一百。那，你几岁了？」
    「大人，在下已四千八百岁。」
    「什么！那、那你也跟大佑一样叫我浩之就好，别叫我什么大人了，我承担不起……」
    浩之惊吓地挥挥手，圆都意外地没有像大佑一样推託，思考了几秒后点点头。
    「好的。」
    真的是一个很冰冷的人呢……浩之也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吞下嘴里的东西才想开口说话，没想到圆都先开口问了。
    「浩之，您身旁有什么令您捨不得的人事物吗？」
    听见这问题，浩之先是不解地歪着头思考，「你说……捨不得吗？」
    「是的，就是失去了会很难过的人事物。」
    「嗯……当然有啊。我的爸妈、同学、朋友，每一个都会令我很捨不得啊。」
    「是吗？那么，就当作在下没问，请忘了吧。」
    皱起眉，浩之疑惑地看着圆都一会儿，但后者一直望着闪闪发光的河面，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浩之的眼神，于是浩之也就不再在意。
    土司糕点吃多了会让喉咙乾涩，浩之的手伸到包包旁的附袋想拿水瓶，但手却扑了个空。于是他拿起包包左翻右翻，但包包里就是不见水瓶的踪跡。
    「怎么了吗？」
    「我好像忘记带水了……你等等，我去买水。」
    浩之拿了钱包就要离开，不过还没起身就被圆都阻止。
    「等等，让在下去买吧，请您在这儿等，以免您迷了路。」
    「噢……那好吧，麻烦你了。」
    「请您在这等，别离开，在下马上回来。」
    「好，谢谢你。」
    圆都立刻起身走回公园，留浩之在原地。
    靠上椅背，浩之的双脚在空中踢了踢，微风迎面吹来，阳光照得河面闪闪发光，鸟叫声及唧唧蝉鸣让这一切变得相当愜意，这几天连夜没有睡好的浩之也因此放松了下来。
    「年轻人，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呢。」
    一道沙哑乾涸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吓得浩之立刻转头看去。
    只见一位穿着袈裟的老僧侣站在他身后，一双老眼异常晶亮地看着他。
    「请、请问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年轻人，你的气色不太好，你的身周是不是有不好的东西呢？」
    (续)

 第四章 伊邪那美之四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年轻人，你的气色不太好，你的身周是不是有不好的东西呢？」
    「嗯？不好的东西？」
    「你的元气正在慢慢消逝，你最近是不是常作恶梦啊？」
    「这、您怎么知道？」浩之惊讶地瞪大了眼。
    「老僧用看的就知道了。年轻人，你最近是不是有遇到什么东西？」
    东西？浩之想了想，最近除了遇见鞍马牠们以外，没有遇到其他人啊。而且鞍马牠们是神，可不是东西。
    「没有啊。」
    「不，我看你的气色黯淡精神差，一定是你的身边有什么脏东西。」
    「……脏东西？」
    「是啊，例如乌鸦之类的，像是──和你同行的那位男人。」
    一听老僧侣这么说，浩之心底一惊，看尽老僧侣眼底闪着不明的光芒。这个老人不单纯，他开始对老僧侣有所戒备。
    「您在说什么呢？我朋友只是个普通人，请您别胡说。」
    「呵呵，老僧岂会胡说，那男人身上有邪气，想必是服从于邪神吧。」
    邪神？他说，鞍马是邪神？
    他说的是，那个深爱着明慧的鞍马？那个在浩之跌倒时及时搀扶他的鞍马？那个当他冷时就替他挡风的鞍马？还是，是那个会为自己逝去的亲人痛哭的鞍马？
    双手握紧了拳，有股怒气在胸口燃起，浩之凶狠狠地瞪着老僧侣，气得颤着声线道。
    「您别胡说……我不认识什么邪神，我认识的都是善良真实的人，您别仗着年纪大就胡说。」
    「年轻人，老僧说了，老僧不会胡说。你再继续待在邪神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死的。」
    「那也不关您的事，更何况，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邪神！」
    「呵呵，年轻人执迷不悟，老僧是见怪不怪。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僧跟你说过这些话。」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这些话我一点都不想听。」
    「唉……这年头的邪神真是不安分呢。」
    「老先生，您不要太过分了。」
    「呵呵──」
    「浩之？」
    循声转头看去，只见圆都拿着两瓶水朝这边走来，浩之正想回过头请老僧侣离开，但回过头时，却没看见半个人影。吃惊地又往左右看了看，完全没有老僧侣，远处也没有看到有人走远的身影，
    奇怪了？人呢？
    当浩之思考时，圆都已走到长椅旁，不解地看着浩之。
    「浩之，您怎么了？在下见您在和人说话，是谁呢？」
    「噢……没什么，刚才有个奇怪的和尚跟我说话，但他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那他说了什么？」
    说你们是邪神──不，这件事还是不要说的好，他可不想让他们生气。边心想着，浩之扯扯嘴角，挥挥手坐下。
    「没什么，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了，我口好渴，谢谢你了。」
    从圆都手中拿过一瓶水，扭开后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看着浩之扯着难看的笑，圆都知道刚才跟浩之搭话的僧侣一定说了些什么，而且，刚才在远处看浩之似乎有点生气，双手都握紧了拳，再看看浩之不想让他知道的样子，那僧侣讲的话肯定不是好事。圆都想了想，既然浩之不想讲，他就不打算追问，但是，这点插曲回去后还是必须告诉当家。而且，僧侣……伊邪那岐最常变的幻化术不就是变成老僧侣吗？
    看来，真的丝毫不能大意呢。圆都看向一口口吞下三明治的浩之，暗叹了口气。
    飞过比良坂，一大一小的乌鸦边飞边躲过一阵阵的瘴气，他们俩身下尽是一片黄土，混和着瘴气的空气污浊，几乎没有任何生气。两隻乌鸦最后幻化成人，降落在黄泉国大殿前。
    降落在鞍马身后的大佑向前敲敲有几十呎高的大门，叩叩地两声响后大门就自动向内大开。
    一名容貌姣好的和服美女站在门后，见到两人就弯下身。
    「恭候鞍马大人多时，宫内请。」
    鞍马及大佑跟着女子往殿内走，转过一个个弯，走了一会儿，终于停在一间房间门口。女子轻敲敲门。
    「主子，鞍马大人到。」
    「进来吧。」
    「是。」
    女子这才拉开纸门，弯腰示意鞍马及大佑进房。
    宽广的房内有一道珠帘，帘子后头还有一纸屏风。一个纤细的女子身影透过灯火，打在屏风上，两人面对屏风正坐并低头。
    「在下鞍马，拜见伊邪那美大人。」
    「在下高尾，拜见伊邪那美大人。」
    听见两人的话，屏风上的影子点点头，一道纤细且柔似水的女声传来。
    「都抬起头来吧。」
    「「谢大人。」」
    两人坐正身子，而屏风后头的伊邪那美开口。
    「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大人，在下前来拜访大人不为他事，正是为了梁浩之而来。」
    「噢？本宫记得你已经见到他了才是。」
    「是的。但是，他近日的情况不佳，想来请教大人该如何是好。」
    「何谓情况不佳？」
    「他似乎已经开始恢復记忆了，但是，在下并没有让他服用大人给的药。」
    「你怎么知道他开始恢復记忆的？」
    「他时而会恍神，眼神空洞。另外，据我的下属所言，这几日的夜晚他都做了恶梦，甚至发生精神恍惚，疑似混乱的情形。」
    「你说的下属，就是你旁边那一位？」
    「是的，在下高尾。」
    「说来听听吧，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佑将这几日浩之作梦惊醒的事，问过的话，以及昨晚疑似混乱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伊邪那美。
    听大佑说完，伊邪那美思索了几秒。
    「这可就难说了，忘忧水的效力强，很少有人能自己恢復记忆。不过，我记得爱宕明慧的法力不亚于你，有可能是他的法力强，让忘忧水的效力变弱了；也有可能是有人动手脚，下药或施法术。」
    听伊邪那美这么一说，大佑想起放在自己怀中的小瓷罐。
    「大人，恕在下冒昧，在下在房里找到这个不明的小瓷罐，想请教大人此为何物。」
    伊邪那美的手轻轻一挥，一名和服女子从大佑手中接过罐子，转交给伊邪那美。
    屏风后的伊邪那美拿着罐子看了看，心底就有了底。
    「嗯……这是那个人的东西，你的客人会出现混乱症状，八成就是因为这罐小东西吧。」
    「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到你的殿里去的，但是这东西肯定是那男人的，错不了。这药的效用类似本宫给你的回情露，但这药的名字叫做：忧心水。」
    「忧心水……」
    「喝了这药会想起不喜的记忆，并残留在脑海里，时间久了会让人将现实与梦境搞混，更严重点会让人陷入梦境，昏迷不醒。」
    一听，鞍马立刻惊地睁大眼。
    「那么我应该……」
    「别着急，只要别让他情绪起伏太大，一直回想记忆里的残像，症状就会慢慢减轻。」
    虽然听起来容易，实则难。他人没有办法控制浩之的神智，但是又无法跟浩之坦白地讲明，鞍马皱起眉。
    「别苦着脸，下次就让本宫见见他吧。」
    鞍马和大佑一惊，双双抬起头。
    「见他……大人，他是人，要来这儿可是──」要先断气的啊！
    「呵呵，别紧张，本宫也许久未到上头看看晃晃，这次总有机会了啊。」
    言下之意是，黄泉之神要到地面上出巡？
    虽然听起来令人很害怕，但对鞍马来说是感激不尽。他立刻向伊邪那美磕头，而大佑见状也跟着一起这么做。
    「谢大人！」
    屏风上的影子将小瓷罐拿在手中把玩，虽然看不见，但彷彿看得见影子勾起嘴角，一抹媚笑。
    (续)

 第四章 伊邪那美之五

    没什么心情玩了，浩之与圆都走在大阪街道上，虽然身旁的人来来往往，路旁也有各式店面，但是被老僧侣的话气到的浩之无心于探索，脑子里乱糟糟地像是一团糊浆。
    「浩之，您怎么了吗？」
    「……没什么。」
    圆都早隐约猜到浩之的心情变化与中午时他遇到的老僧侣有关係，但是，问浩之那个老僧侣说了什么，浩之又不说，所以圆都只能默默跟在他身旁。
    又经过两三家店的门前，浩之突然无预警地停住脚步。
    「圆都。」
    「是？」
    「我们回去吧。」
    哎？圆都不解地问道，「可是，现在才刚过四点，您不继续逛吗？」
    「不了，没心情。我们走吧。」
    说完，浩之立刻转头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虽然现在回去对圆都来说是无所谓，但对浩之来说可是相当反常。圆都快步跟上浩之逐渐加快的脚步，两人来到附近人烟稀少的地方，浩之朝天喊道。
    「九尾！」
    九尾带着一阵强风降落在两人面前，体贴地蹲下身子。浩之坐上九尾的背，轻拍拍他的身子。
    「走吧，九尾，回总家。」
    九尾轻跃身子飞上天，圆都依旧幻化为乌鸦跟在后头。
    飞在空中不久，浩之从远处就看到有一座豪华的宫殿佔据了整座山头，那宽广的程度真如大佑所说，是稻荷殿的好几倍。位于中央也最巨大的主殿不用说，前后左右都各有一座旁殿，每一座宫殿的佔地都跟游乐园一样大，浩之已经有预感，自己在那里头一定会迷路。
    眼前的宫殿逐渐变得庞大，直到降落在主殿的庭院，浩之跳下九尾的背并慢慢抚着那米色柔软的毛。
    「今天谢谢你了，去休息吧。」
    低鸣了一声，九尾甩甩尾巴又飞上了天。
    「圆都，麻烦你带我到房间去，我想休息。」
    「是。」
    圆都领着浩之转过好几个弯，在主殿的客房前停下脚步，替浩之拉开门。
    「请。」
    「谢谢，你也去休息吧。」
    「……是。」
    帮浩之将门拉上，圆都虽然应了浩之的话，但他没有乖乖回房休息，只走到房门前的缘廊边坐下。而门内的浩之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坐在榻榻米上呆想。
    『……那男人身上有邪气，想必是服从于邪神吧。』
    『唉……这年头的邪神真是不安分呢。』
    老僧侣的话不断回盪在耳边，浩之越想越气，却也越想越难过，而理由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他所知道的鞍马是个好人，是个温柔的神明，是个专情的人，所以他不是什么邪神，就算跟鞍马在一起久了，自己也绝对不会因此死去。但是……他待在日本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再不久就要离开了，还说什么在一起久了呢……
    走到放在橱柜前的行李箱前，浩之拿出昨天鞍马送他的玻璃小天狗，阳光透过纸门照射在玻璃小天狗上头，折射出一闪一闪的红色光芒，让玻璃变得晶透耀眼。浩之动了动手掌，圆圆的玻璃小天狗在他的掌心滚来滚去，极其可爱。但浩之只勾起微笑一秒，随后又垂下嘴角。
    心情鬱闷，胸口闷得生疼，他这二十二年来都不曾体会过这种感觉，不曾有过这种心情，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握起手掌，玻璃小天狗被紧紧握在浩之手心里，坚硬的玻璃及一些突起处让手掌有点疼，但浩之却好想记住这种痛，还有这种想哭的感觉。而且，心脏也像是被人揪住般地疼，连呼吸都开始感到困难，他将握着玻璃小天狗的手放在胸前，像是保护着宝物一般护着，痛苦地紧咬着下唇。
    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在外头的圆都几度将耳朵贴在纸门上，但都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就这么过了许久，直到夜色垄罩整个天空，房内没有想点起灯火的气息，也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实在不对劲，圆都心想，接着踩着无声的脚步往主殿内走去。
    不久，浩之的房门被敲响，房内的浩之惊地震了一下。
    「浩之，我能进去吗？」是鞍马！
    小心翼翼地将玻璃小天狗放进行李箱，浩之赶紧坐正身子。
    「请进。」
    门轻轻拉开，鞍马就着月光走进房内，坐到浩之身前。
    「今日好玩吗？」
    点点头，浩之扯扯嘴角，「当然好玩啊。」
    「那怎么今日那么早就回来了？」
    一定是听圆都说的……浩之抿抿嘴。
    「因为今天……太阳有点大，热得我有点受不了，呵呵。」
    「是吗？身子还好吗？」
    「嗯，还好，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呢？今天去办事情，办得怎么样？」
    「嗯，没什么问题。」
    夏夜的微风从敞开的房门吹进房内，两人静了一会，鞍马才又开口道。
    「听说，今日的你心情不大好。」
    「咦？」
    「发生什么事了吗？能说给我听听吗？」
    看着鞍马，浩之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最后索性低下头作罢。
    「怎么了吗？不愿意告诉我吗？」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啊！浩之看了看鞍马，在心底整理好后才开口。
    「也不是心情不好，只是……遇到莫名其妙的人。」
    「莫名其妙的人？」
    「下午时，有一个老和尚说我的脸色很不好，说什么是因为我都和邪神在一起，所以元气衰退……」
    邪神……鞍马顿时瞇起眼，没有发现这点的浩之继续说道。
    「我听了很生气，只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是老人，也不应该随便乱说话！虽然最后因为他走了，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真的觉得很生气。」
    见浩之有些生气地鼓起脸颊，原以为浩之会因此对他產生不信任感的鞍马感到有些惊讶，同时也感到开心。
    「……你为什么生气呢？」
    「那还用说，那是因为你们都是好人啊！明明那么温柔体贴的人，怎么可能是──……」
    讲到激动处时转头看向鞍马，与鞍马的视线对上的瞬间，浩之这才惊觉自己刚刚似乎讲了很不得了的话，瞪大了眼，猛地止住嘴。
    噗通，噗通。糟糕，心跳又开始失速，脑袋开始发热了。
    与呆愣红着脸的浩之相比，鞍马倒是显得从容，开心又好笑地微勾起嘴角。
    「你还没说完呢，浩之。」
    「唔……」
    窘迫地紧抿着嘴，浩之无法开口说出一字半句，因为他的脑袋已经无法运作，原本就乱得像一团糊浆的脑袋更变得像一摊泥。
    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周围只听得见唧唧蝉鸣，但浩之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吵。但是，下一秒，浩之看见鞍马的脸瞬间放大，看见鞍马那对长睫毛的同时，嘴唇上有柔软但冰凉的触感。
    他更瞪大了眼，惊讶得动也不敢动。
    (续)

 第四章 伊邪那美之六

    只如蜻蜓点水般地轻啄一下，虽然离开了浩之的唇，鞍马却没有拉开与浩之的距离。两人近得能看见映在对方眼里的自己，呼吸里都是对方的气息，时间像是凝结了一般，只有微风徐徐吹过。
    白盈盈的月光照耀着两人，鞍马白色的瞳孔闪烁着光芒，美得让浩之不捨得移开视线，甚至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而鞍马看着那白皙小巧且令人怜爱的熟悉脸庞，那是他挚爱的容貌，但鞍马相当清楚眼前的人不是明慧，而是被无辜牵扯进这个世界的人类。
    一切，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鞍马想要明慧回到身边，所以浩之才会被带进这个世界；都是因为鞍马让他被带进这个世界，所以才会被捲入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他不像浩之说的是个好人，他也不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因为他将一个无辜的人类牵扯进无趣的战争，还让他莫名受罪，他不是邪神的话，又有什么字句能描述他的罪过呢？不仅如此，鞍马心底不断纠结疑惑，明明知道浩之不是明慧，为什么自己还是会捨不得他呢？还会为他心疼，为他开心，甚至为他生气……
    大手抚上浩之的脸颊，鞍马以指腹摩擦着柔嫩白皙的肌肤，轻声打破静默，同时让时间开始流动。
    「讨厌我这么做吗？」
    浩之摇摇头，别说讨厌了，他感到安心、沉静，甚至喜欢鞍马的触碰。每当鞍马的指尖轻柔地磨蹭着自己的肌肤时，就像有股电流流窜进皮肤里一般，酥麻而令人着迷。
    细长的手指沿着轮廓线条滑至尖瘦的下巴，以拇指触碰红润的丰唇，鞍马发现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鼓譟，有股衝动快要淹没他的理智，整颗心躁动不已。
    「那么，我……能再吻你一次吗？」
    缓缓缩短彼此的距离，边在浩之的唇边轻声囁语，鞍马才刚问完，还没等到浩之回应就轻吻上那柔软的红唇。而浩之没有反抗，应该说他本来就没有拒绝的打算，所以只静静地望着鞍马逐渐接近的脸庞，接受这一吻。
    但是，似乎还不足够。鞍马清楚地感觉到血液里的不满足，他也在浩之眼里看见了渴望，所以大胆地加重这个吻，含吻着柔软甜美的双唇。而浩之也开始回应，含吻并吸吮着另一对薄唇，这个回应对鞍马来说像是浩之默许了自己的衝动，再也忍无可忍地抱过纤细的身子，猛然加深亲吻。以舌尖描绘着浩之的唇形，接着撬开贝齿，滑过口腔内的每一寸并挑逗、吸吮不知所措的小舌，更汲取他口中甜美的唾液。
    好热、好晕，但原来接吻是这么舒服的事，浩之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两人的呼吸逐渐加重且急促，伴随着激烈亲吻的水泽声，浩之忘我地环抱住鞍马的颈子，后者则将这动作当作是种邀请，一把将浩之抱到自己的怀里，让他面对着自己并跨坐在腿上。将彼此之间的距离缩减为零，鞍马的手抚过浩之的身体，两人都没有打算分开，直到浩之不经意感觉到股间碰到炙热坚硬的物体，这才松口并惊醒。不过他没有放开鞍马，只是挺着身子不敢坐下。
    「那、那个是……」
    「害怕吗？」
    浩之知道鞍马的意思，也知道他是问什么事，小脸顿时红的像颗苹果地低下头。
    别说什么怕不怕了，因为就连他自己……小浩之都有反应了，哪里还看得出害怕？牛仔裤里的小东西从中途开始就胀得生疼，见鞍马眼底浓厚的慾望也不难看出他也是。但是，他们真的可以这么做吗……浩之迷惘地望着鞍马，而后者的眼底满是深情混杂着渴望，于是浩之下定了决心──
    摇摇头，浩之重新轻轻坐上鞍马的腿上，主动吻上鞍马。
    就算不可以，就算这个人爱的是他逝去的妻子，就算不久就要离开，只要能够让自己记住他，如果说一生就这么一次，那就当作一场梦，让这场梦做得轰轰烈烈吧。
    得到许可的大手潜入t恤里头，浩之的肌肤光滑柔嫩，摸起来的手感相当好，令人眷恋。炙热的吻从嘴唇滑至白皙纤细的颈项，彷彿有道电流随着鞍马的吻流进浩之的身体里，搔痒又酥麻的感觉让浩之舒服地仰起头，露出美丽的线条。
    一把将碍事的t恤脱去，鞍马从颈项、锁骨一路吻至平坦的胸前，一对薄唇流连在浩之左胸前的红痣，轻舔吸吮，而浩之单薄的身子随着他的亲吻一颤一颤地，当鞍马含吻住胸前那两朵粉嫩的花苞，突然的酥麻感让他更猛颤了一下，几声娇喘不禁从小嘴里流洩而出。
    这是什么感觉……好奇怪，被鞍马抚过、吻过的地方都在发烫，酥麻的电流不断身体里流窜，脑袋完全无法思考，还不自主地发出害羞的声音……浩之为了不让自己在发出娇喘而紧咬着唇，因此只能发出闷哼，发现这点的鞍马再度吻上他的唇。
    「别咬着，会受伤。」
    将浩之放倒在榻榻米上，鞍马拉下身上的衣服，露出精壮结实的身体，同时手指微微一挥，大开的门便啪地一声自动关上。少了门外的月光，房里只有透过纸门照进来的微弱光芒，几近漆黑，不过，这对紧紧贴合的两人不算什么，因为不管周围多漆黑都他们能看见对方，不管是那眼底的情慾还是渴望，一清二楚。
    (续)

 第四章 伊邪那美之七

    深夜，夜深人静有道黑影闪进左旁殿，一般来说，那速度是以肉眼看不见的，但今天却被抓个正着。
    黑影一降落在旁殿主寝室前的庭院，才刚站稳脚步身旁就传来一道声音。
    「夜这么深了，在这时来在下的旁殿，请问有何贵事呢？凉大人。」
    循声往缘廊看去，只见大佑悠悠地从缘廊的阴影处现身，眼神锐利地紧盯着黑衣人──毘沙门天的属下，凉。
    「夜这么深了，大佑大人还未就寝？」虽然黑衣人没有拉下面罩，但那冰冷无感情的声音让大佑确定这个人的确是凉。
    「刚准备睡下就有客人前来，所以只好起身迎接了。」微勾起嘴角，但笑里藏刀。下一秒大佑就收起笑容，兇狠地瞇起眼。「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夜里毫无睡意，来拜访友人罢了。」
    「哼，少撒谎。来拜访友人会是一身黑？」
    「这纯粹是个人喜好，请大人别见怪。」
    满嘴胡言，大佑警戒地瞪着他。
    「……您家主子呢？」
    「我家主子当然是在神殿里，我方才说了，我是来拜访友人的。」
    「在下可不记得这儿有您的友人。」
    「您真爱说笑，我的友人不是正是眼前的您吗？」
    大佑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回道：
    「大人您是在梦游吧？净说些梦话。」
    「或许您说的对，不如我们一起进房睡吧？」
    「……您这话可算是性骚扰。」
    「在神界有这种事吗？」
    「有的，您将是第一个。」
    「那就来试试看吧。」
    轻轻一跳，凉瞬间出现在大佑的右身侧，手一伸就要搂住后者的腰。不过天狗的五觉都相当敏锐，凉刚才的所有动作早被大佑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当然也不会让凉得逞，大佑一手迅速挡下他，顺势往凉的腰侧击去一掌。然而，能跟在武神毘沙门天的身边，凉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把握住大佑的手腕，顺着对方的力气将人带进怀里。但是，下一秒凉的颈项就被人从后头以双臂扣住。
    「放开他。」
    看似冰冷但蕴藏着强烈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凉知道站在身后的人要想将他的脑袋扭下来的话，是再轻松不过的事，因此他听话地放开大佑，慢慢举起双手。
    「圆都哥，快把变态给绑了！那个小罐子一定跟他有关係！」
    「嗯。」
    圆都将凉的双手绑在身后，点了他的麻痺穴，让凉只能眨眼，连嘴都没办法动。
    「你就乖乖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圆都一把扛起无法动弹的凉就往主殿走去，而大佑也跟在他身旁，时不时偷捏凉的大腿。谁叫他每次都要骚扰他，真的气死人。
    圆润白净的明月高掛夜空，迎面吹来的风微寒，被紧紧搂在那人怀里浩之往身旁的热源靠近，与那人仰头欣赏着满月。风带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吹来，他知道这个气息是谁的──他转头看向搂着自己的人，勾起微笑。
    「怎么了？」
    脑袋靠在鞍马的肩上，盯着鞍马看了好一会儿，浩之轻摇摇头。
    「呵呵，没什么。」
    「笑得那么开心还没什么。说，你在想什么？」
    「嗯……我在想，今后我们能一起看无数次的满月呢。」
    「呵，是啊，今后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日子能一起过呢。」
    「哎，可是，要是我看你这张脸看腻了怎么办？」
    鞍马一把搂紧怀中人，「那也没办法，这辈子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今后不管怎么样，你就只能看着我。」
    「什么啊……霸道！」
    「哎，成了亲你就是我鞍马家的人了，你现在可是下任总家主的夫人，我保证让你过得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所以你可不能反悔啊。」
    开心地笑出声，浩之也紧紧回报住鞍马。
    「呵呵，只是玩笑话，我今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所以当家大人，您可要好好加油啊！」
    肆无忌惮地伸手捏住鞍马的脸颊，调皮地前后晃了晃。
    「你啊……那就得看你能不能当我的贤内助了啊。」
    「哼，那当然。你想想，你的名字叫做天下，当然是父亲及爹爹希望你能得到天下啦。而我呢，叫做明慧，聪明颖慧，一定会是你得力的助手，帮你得到天下！这么一想，我们可是绝配呢。」
    浩之心底一惊，什么？明慧？我是……明慧？
    虽然内心动摇，身体却彷彿不是自己的，浩之知道自己仍对鞍马笑着，想收起上扬的嘴角却无法。
    「呵呵，很好，我喜欢这个说法。」
    不对，我不是明慧，我是梁浩之。天下，你不要对着我笑，这个不是明慧，不要对我笑得那么幸福，你会受伤──
    然而，明慧却仍继续开口回道。
    「天下，加油，天狗一族今后就靠你了。」
    「哎，不只我，还有你啊，贤内助。」
    不对，不要再说了，住口，不要再笑的那么幸福了……看着鞍马越幸福地笑着，浩之的心就越痛。但是，儘管他这么想，脸上却仍掛着笑。
    不行！够了！别再这样笑了！
    浩之拼命地挣扎，眼前的鞍马却逐渐变得扭曲模糊，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明慧。
    「明慧……明慧……」
    ──不！我不是！
    就算浩之在内心嘶吼着不是，鞍马仍不断地喊着。但是，不久，鞍马似乎也在叫着浩之。
    「明慧……浩之……明慧……浩之……」
    够了！不要再叫了！我谁也不是──
    「浩之……浩之！」
    在猛烈的摇晃中睁开眼，浩之看见鞍马紧张地看着他。
    「浩之？你还好吗？做恶梦吗？」
    不对……这是梦吗？还是？
    浩之喘着大气，觉得全身湿湿黏黏的，似乎流了很多汗。但他顾不得这种不适感，因为现在有一件事更让他觉得头晕脑胀，而且眼泪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
    「我是……我是明慧？我是浩之？我到底是谁？天下，你现在看着的我到底是谁？」
    一听到浩之的话，鞍马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并僵在原地。
    浩之的情况还是来到最严重的地步了吗？
    （续）

 第五章 混沌之一

    听见浩之的话，鞍马顿时僵在原地。只见斗大的泪珠不停地从浩之的眼角溢出，一颗颗滴上鞍马搂着他的手臂，浸湿鞍马身上那单薄的单衣。那双不断涌出泪水的大眼慌张迷惘地看着鞍马，双手紧揪着鞍马的衣服。
    「呜……天下，我一直好想再见到你，呜……」
    这话不像是浩之会说的──是明慧说的？
    「不，不对……我明明是最近才认识你的啊，为什么会这么想？吶，天下，我到底是怎么了……」
    不，这是浩之？听着浩之不断吐出不合逻辑且看不清脉络的话语，像是囈语但又很真实，鞍马的思绪顿时也跟着混乱──不，不对，不能连他都开始混乱！鞍马摇摇头，用力将浩之抱在怀里。
    「浩之，听好了，浩之，注意听我的声音。别慌、别怕，我在这里，不管你是谁，我都在这里。」
    「……呜唔……我们曾经说过，我们是绝配，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所以你不能再爱上另一个我啊！」才刚这么说完，浩之却又马上摇摇头，「不，不对，我喜欢你，天下，你不能拋弃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被紧紧抱着的浩之声嘶力竭地哭吼，双手激动地搥打着鞍马。但这对歷经过大风大浪的鞍马来说没什么，更何况浩之一拳拳打在他的胸口，痛的不是皮肉，而是心头。鞍马心疼又懊悔地更收紧了双臂，听浩之痛苦地嘶吼也让他一阵鼻酸。
    「抱歉，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你的，浩之……对不起……」
    「天下……我求你了！不要离开我！我……──」
    话还没说完，鞍马感觉怀里的身子一软，浩之突然没了声音，满脸泪痕且苍白地昏了过去。心底一惊，鞍马赶紧拍拍昏死过去的浩之。
    「浩之、浩之！来人，圆都！大佑！」朝门外胡乱喊道，鞍马再度紧拥住浩之，泪流满面地向上天声声哀求。「拜託，不要，不要再离开我了……浩之，对不起……算我求你了……」
    鞍马向外喊话后不出几秒，房门外点燃灯火，一阵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的夜晚。不久，房门被一把拉开，圆都打开房门一见到鞍马怀中的浩之已经昏了过去，急忙跑到两人身旁。
    「当家！发生什么事了？」
    「他出现混乱症状，昏倒了！快去请伊邪那美大人来，一刻不得迟！」
    「是！」
    圆都接到命令，立刻跑出房间，从缘廊纵身一跃，幻化成乌鸦飞上天。
    「浩之，求你醒来啊……」
    鞍马在浩之耳边流泪低语，但被抱在他怀里的浩之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依旧紧闭着眼，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
    橘红色的灯火摇曳，照亮房里的一切。不安地守在浩之身旁，鞍马坐在床铺边，望着浩之那苍白的脸庞发愣。
    错了，他到底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他应该放浩之走的。如果他没有让大佑带浩之来这儿，如果从第一天就放浩之走，那么浩之就不会遇到这种事。被人下药、记忆混乱，甚至昏迷不醒……鞍马颤抖地伸手覆上浩之冰冷的手，懊悔地低下头。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呢。」
    一道轻柔如水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鞍马立刻转头看去，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一位身材窈窕纤细、穿着华丽和服且头戴全面纱罩的女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名婢女，而圆都尊敬地站在女子身旁。虽然鞍马不曾看过这名女子，但从声音及样子看来，他知道那是伊邪那美。
    「伊邪那美大人，恕在下在深夜里惊扰大人，但还请您救救他。」
    「冷静点。这夜里本宫本来就无需休息，每夜都间得发慌。而且，昨日本宫也说过要来看看这孩子。」伊邪那美走到鞍马身后，续道。「来，让本宫看看吧。」
    「是，劳烦您了。」
    鞍马赶紧退开，而伊邪那美坐上浩之身旁，先左右仔细地端看了浩之的脸色，再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摸上浩之的手腕，细听他的脉搏。由于伊邪那美带着面纱，使得鞍马看不到表情，只能着急地望着她。
    半响，伊邪那美收回了手，鞍马见状立刻开口问道。
    「大人，他──」
    「脉搏微弱血气虚，情况不妙。不过，昏迷症状还很轻微，还有得救。」
    「真的吗？」
    一听，鞍马立刻满怀期望地看向伊邪那美。
    而伊邪那美朝身后的婢女半举起手，道。
    「这个药，拿去吧。就算你再欠我一个人情。」
    婢女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罐，交给鞍马。伊邪那美续道。
    「这药是我配出来的解药，加在水里让他喝下，数日后若他的气血脉搏有恢復，那么就是没问题了。」
    「谢大人。」接下那个白色小瓷罐，鞍马先恭敬地向伊邪那美道谢后随即交给圆都，「快去。」
    「是。」
    圆都拿过小瓷罐，立刻退出房间并拉上门。
    「不过，要是毫无起色，那么就算是本宫也束手无策了。」
    「这……」鞍马惊讶地瞪大了眼。
    「到时候，你就真得去找那男人了。既然是他的药，那他肯定有解药。」
    知道伊邪那美口中的＂那男人＂是伊邪那岐，鞍马望着躺在床铺上不省人事的浩之，竖起剑眉。
    「谢大人的忠告。为了他，在下不管哪儿都去，什么事都愿意做。」
    「噢？就算有可能会因此丧命吗？」
    「是的，只要能救活他，就算要赔上性命，在下也在所不惜。」
    伊邪那美转头看着鞍马，静了几秒后轻笑了声。
    「呵，你还真是特别的男人呢。」
    鞍马不解地看着她。
    「为了情人，什么事都愿意做，不仅不惜打破不让女人进天狗之森的规矩，就连自己的命也能不要，跟那男人完全不同呢。」
    「大人……」
    伊邪那美的声音听来有些无奈及哀伤。
    「想当年，本宫为他生下许多孩子，那些孩子化为天地，是万物之根源。最后，本宫因为最后一个孩子而赔上性命，堕至黄泉。起初他追到黄泉时，本宫是感动不已，没想到他见了本宫死后丑陋的模样，竟逃之夭夭，更数落本宫丑陋。从那时起，本宫理解到男人就是肤浅，只爱虚有、美丽的外表容貌。」伊邪那美低下头，手指轻滑过浩之的手背，续道。「不过，今日竟然还能见到这么专情如一的男人，这孩子真是幸运。」
    「大人过奖了，在下只是……只倾心于他，也必须负起责任。毕竟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在下的错……」
    「不，其实他前世的记忆会甦醒，有一部分是因为前世的魂魄对你的执念深厚，使得忘忧水的效力逐渐失效，让被封住的记忆逐渐回復。而且，又因为忧心水的关係，不仅加速记忆回復的速度，也因此恢復的记忆只有悲伤、忧虑的记忆。短时间内接收太多的讯息及衝击，人脑因此出现混乱症状，甚至昏迷是正常的。本宫认为，如果他的意志力够不够强，餵他喝了药，让他的脑袋休息并慢慢釐清，睡不久就会醒来的。」
    「是，谢大人。」
    「不过，本宫实在不解，为何情况会恶化的如此快速？以原本来说，要恶化到如此地步大概还有三天之多才对。」
    伊邪那美猜鞍马也不知道原因，所以又仔细地详端了浩之。然而，偶然一瞥，伊邪那美发现浩之那白皙的颈项上有几个紫红的小点，又嗅了嗅鼻子，心里就有个底，她无奈地抿着嘴。要不是有面纱遮着，鞍马看不见她的脸，不然她就赏鞍马一记白眼了。
    「鞍马。」
    「是。」
    「本宫昨日才交代你，别让他情绪起伏太大、回想起之前的记忆，你竟然昨晚就要了他，本宫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呃……」突然被如此直白地点出昨晚的情慾之事，鞍马先是惊讶又羞耻地红了脸。接着，他理解到伊邪那美是指昨晚的情慾之事加速了情况恶化，顿时又白了脸。「这……在下愚蠢！没有深思熟虑，只顾得到一时的欢愉，着实该死！」
    「唉，虽然你专情如一，但看来也同样是个会被情慾控制的男人啊。」
    一记冷箭正中红心，鞍马羞愧地抬不起头。
    「大人所言属实……在下深感抱歉。」
    「你该道歉的不是对本宫，而是对这孩子。」
    「是……」鞍马的头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
    「好了，本宫也该回宫了，过几日会再来看看这孩子。」
    「是，感谢大人，劳您费心了。」
    鞍马正起身要送伊邪那美，但被后者挥手阻止。
    「不用送了，你好好顾着他吧。」
    「是，大人慢走。」
    （续）
    ＊註一：伊邪那美、伊邪那岐：是日本神话中开天闢地的神祇，被视为第七代的兄妹神祇，并且是日本诸岛、诸神的创造者。传说伊邪那美在生下炎神时丧命，伊邪那岐不捨，追至黄泉。两人见到面时，伊邪那岐要求妻子与他回去，但伊邪那美称自己已吃下黄泉的饭食，需要和黄泉的神商量，要那岐在殿外等待，不许入内。但那岐最后等得不耐烦，走进宫殿后发现那美全身腐烂且长满蛆，吓得逃之夭夭。那美羞愤地命黄泉鬼女去追，但未果。那美最后亲自追去，两人在比良坂说出决裂之誓言。后来伊邪那岐为天神，伊邪那美为黄泉神。

 第五章 混沌之二

    目送伊邪那美离开，不久后圆都就端着一杯水回到房里，跪在鞍马身旁。
    「当家。」
    「送伊邪那美大人回去了吗？」
    「是的，但伊邪那美大人坚持让在下送至主殿门口。」
    「好，辛苦你了。」
    鞍马小心翼翼地将浩之抱在怀里，用圆都一併拿来的小汤匙，从放在脚边的杯子里舀起一点后轻按下浩之的下巴让他张嘴，将水慢慢喂进他的嘴里。
    「当家，伊邪那美大人说梁大人的情况怎么样？」
    「先喝药，观察几日再说。」
    「是。话说，当家，在下另有要事稟报。」
    「什么事？不重要的话明日再说。」
    「……稍早前，在下和大佑两人抓到入侵大佑旁殿的犯人……那是毘沙门天大人的属下凉。」
    「你说什么？」
    没想到圆都先前说的事竟然对了一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鞍马叹了一口气，继续喂水给浩之。
    「那他人呢？」
    「在下将他囚禁于牢房。」
    「唉……天也快亮了，这事等破晓后再议吧。」
    「是。」
    「好了，你下去吧。」
    「当家，您忙了一晚，应该也累了。不如梁大人由在下来看顾，您先回房歇息吧？」
    「不用，他由我来顾就好，你先下去吧。」
    其实不只浩之的脸色不好，就连鞍马的脸色也很苍白，但他自己并不晓得。圆都担心地看着鞍马，但现在再多说什么似乎都没有用，所以他便乖顺地点点头
    「是。」
    圆都退出房间，关上门时抬眼望了一眼鞍马才离开。这画面有些熟悉，包括刚才他听见鞍马的呼唤而急忙赶来，打开房门所看见的那一幕──鞍马紧紧抱着没了意识的浩之，痛哭失声，那平时宽大勇壮得能扛起一切的肩膀顿时丧气地垂下，随着抽泣声一颤一颤。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脆弱的鞍马，但距离他上次看到这样的情景是当明慧战死时，那也是第一次。那时鞍马也抱着没了意识的明慧痛哭，但不同的是，这一次浩之还有气息，要救的话还来得及。
    慢慢走离主殿的后头，相较于主殿的前头，这里人烟稀少，灯火无光，而且一片寂静。圆都离开主殿后来到后旁殿，走进看起来漆黑无人的旁殿里。后旁殿的外观就如其他旁殿一般华丽高贵，但平时寂静无人，不像其他殿内都有小天狗在里头驻守整理，也不像其他旁殿平时都灯火通明，反而给人一种阴森黑暗的气息。
    夜空逐渐亮起，一走过后旁殿的大门便会看到一座简陋且戒备被森严的木製平房。圆都推开木製平房的门，只有掛在两旁墙壁上的灯火照亮室内，而道路的两旁有许多简陋的牢房，以一道道厚重的铁栅栏与道路区隔开来，里头有些牢房还留有阴森的白骨在角落。圆都走过一间间牢房，来到有许多人守着的牢房外。
    「圆都大人。」
    守在牢房外的天狗们一起向圆都喊道。
    「嗯，情况怎么样？」
    「回大人，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挺乖的。」其中一位看起来像领队的天狗道。
    「很好。」
    圆都斜眼看向双手被绑在后头、关在牢房内的黑衣人──凉，但凉的表情并没有因此起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是那张冰冷的表情。
    「现在倒是挺老实的。」
    「……」
    凉没有回话，只冷冷地瞥了圆都一眼，这让圆都的额上冒出青筋。但儘管凉的态度让圆都的火气直升，在发生一连串事情的今晚圆都也有些累了，也就因此没有太大的反应。
    「……哼。」冷哼一声，圆都转向负责看守的天狗，「明日听令将他带至主殿，若反抗即杀。」
    「是！」
    手一挥，圆都转身就走，离开了牢房。
    不久，阳光逐渐打亮了天空，鞍马及圆都已坐在议事殿内，另外还有被绑住的凉。鞍马的一双眼就像发现猎物一般锐利地盯着凉，许久后才开口。
    「凉，是你家主子派你来的吗？」
    「……不，这件事和毘沙门天大人无关。」
    「那你为何入侵本殿？」
    「在下只是来拜访大佑大人，毫无为非作歹之意。」
    凉边说，一双眼不断往下飘去，似乎是有意的。鞍马皱起眉。
    「你什么时候与大佑如此要好了？」
    「不久前，在下还曾拜访过大佑大人的寝室。」
    两人一听都瞪大了眼，但凉的双眼依旧不断向下飘，似乎在暗示着什么。鞍马与圆都相视一眼，两人都感到对凉的举动感到不解，而只要遇到凉，脾气就变得暴躁的圆都便问了。
    「喂，我家当主在跟你说话，你为何挤眉弄眼的？」
    「……在下嘴巴笨拙，不好说。」凉顺道白了一眼圆都。
    理智线瞬间一断，圆都一个起身就要衝上去赏凉一拳，但还没衝上前就被鞍马阻止。
    「圆都。」
    应声停止动作，圆都悻悻然地坐回原位，不过双眼不忘怒瞪着凉。
    「那么，这个罐子是你放在大佑那儿的？」
    从袖袋内拿出小瓷罐，鞍马摆在他面前。
    「是的，所有理由都在在下的怀里。」
    「你到底──」
    圆都一个衝动又要衝上前，这次也被鞍马伸手挡下。凉说的话有些古怪，但鞍马已经猜到某些端倪。鞍马走到凉的身前，将手伸进凉的内袋──抽出手时捏着一纸信。鞍马以眼神询问凉，后者点点头，鞍马这才打开信。
    ＂致鞍马
    由于凉被那位大人（哥哥）下了言使术，他所说的话都会被那位大人（哥哥）知道，所以本神写了这封信。
    上次与那位大人（哥哥）见面时，不知不觉中他对凉下了法术，你也知道本神对法术什么的不在行，所以逼不得已得帮他对浩之下药，麻烦你帮凉解开。然后，忧心水是从那位大人（哥哥）的手里得来的，原先那位大人（哥哥）要求每餐都下药，但本神只在他的第一餐饭动手，很有义气吧？
    另外，凉会将药放在大佑的房里也是那位大人（哥哥）的命令，请不要怪他，他不是会跟踪心上人的坏人，请不要误会他。
    当你们抓到凉不久，那位大人（哥哥）应该就会前去拜访，本神也已通知那位大人（妹妹），本神也会亲自去接回属下的，请你放心。
    毘沙门天＂
    ……信的内容似乎很重要，但是最有印象的关键字却是＂那位大人（哥哥）＂……鞍马冷着脸，一把捏烂信纸，只差没有狠丢在地上。什么有义气，要不是那一滴药，浩之还会变这样吗？什么跟踪心上人的坏人，这种事根本跟他没有关係，不提也罢啊！
    在一旁看着自家当家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圆都开口问道。
    「当家？」
    「……拿去。」
    将被捏烂的信纸丢给圆都，鞍马立刻伸出手掌对着凉，随着他的嘴里喃念几句咒语，凉的身上逐渐围绕着白光，随后有一串符咒文字浮现在空中，下一秒就啪地应声破裂，围绕着凉的白光也一併消失，事成的鞍马放下手来。
    「……转达你家主子，把咒术练好，再有下次我就不帮了。」
    「是，谢鞍马大人，在下感激不尽。」
    这头已经处理完咒语的事，而看完信的圆都则黑着脸地看着凉，那表情叫一个不甘心，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只将信重新摺好收起来。
    (续)

 第五章 混沌之三

    「难怪你会乖乖束手就擒，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变傻了。不过，真是抱歉啊，把你们捲了进来。」鞍马边说边走到门边，望着天上的白云。
    「鞍马大人，请别这么说。您也知道我们家主子本就喜好纷争、征战，对于这次的事，他可兴奋的呢。」
    「呵，所以才当起匪谍来了？真是的……」
    晴空万里，夏蝉唧唧，原本吹着徐徐微风的庭院里突地刮起一阵强风，纸门被吹得嘎嘎作响，圆都与凉闭眼伸手抵挡，当他们再度睁开眼时，庭院里站着一位年轻男子──伊邪那岐，两人瞬间进入备战状态。
    「哎呀呀，果然被你解开了呢。」伊邪那岐露出一抹笑。
    「不管是偷下咒还是下药，都是很失礼的事啊，大人。」
    鞍马站在门边，眼底满是敌意地盯着伊邪那岐，丝毫没有想请＂客人＂进屋的意思。
    「呵呵，那都是小游戏嘛，无伤大雅。」
    话说得好听！鞍马竖起剑眉，满脸怒气。
    「哎呀，别那么生气，我记得你可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喔，鞍马。啊，对了，你的客人还好吗？」
    「……伊邪那岐大人，身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天神，您不觉得这些行为有失您的身分吗？」
    「我要做什么，你区区一个邪神管得着吗？」
    显露出与外表不相衬的霸气，伊邪那岐的脸上仍掛着笑，但却多了点邪气。见状，鞍马也不再顾虑对方是天神，也显现自己的霸气并单手一挥，有一群身穿黑衣的天狗瞬间围住伊邪那岐。
    「哼，这就是你们天狗的暗使？」面对十几个围住自己的暗使，伊邪那岐面不改色地咧嘴笑着，甚至嗤之以鼻。「你以为，几隻天狗能打赢我吗？」
    伊邪那岐一个皱眉，突然有一阵强风以他为中心吹来，围绕在伊邪那岐身周的天狗们都蹲下身子以稳住脚步，就连屋内的圆都及凉也得扶着地才能稳住身子。然而，唯独站在门旁的鞍马依旧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一点都没受影响。
    「我可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你们这群不自量力的小鬼！」
    强风持续不久就赫然停息，为了抵挡风力而使劲稳住身子所花费的气力比想像中的还要多，在场的天狗们都感觉有些疲惫。不过，屋内的三人都感觉得出来，那阵风不只是用来削弱他们的力气，他们体内的一些东西也被消耗掉了。
    「……是吹走了我们的法力吗？」感觉身体比平时还沉重，圆都皱着眉低声问道。
    「似乎是……毕竟他什么事都办得到。」也感觉身体沉重的凉回道。
    然而，凉所说的话似乎传进了伊邪那岐的耳里，他挑挑眉。
    「没错，小凉凉说的没错喔。」一记利眼瞪向鞍马，伊邪那岐勾起邪笑。「我的确什么事都办得到，只要我想！」
    伊邪那岐出手一指，一记刺眼的闪电从他的指尖朝鞍马击去。而成了目标的鞍马也立刻伸出手，嘴里快速喃念咒语。
    眼见闪电就要击中鞍马，但当闪电接近鞍马的手掌时像是击中了一面墙，激出白色火花后消失。
    「呵呵，你的法力变强了嘛，鞍马。」
    「您别忘了，距离我们上次交手已经是三千多年前的事了。」
    「哈哈哈，我还真忘了。记得当时你还只是个小伙子，青涩得很。」
    「所有生物都会随着时间有所增长，三千多年可不短。」
    「三千多年啊……但是你在感情方面还是毫无长进呢。经过了三千多年，竟然还执着于区区一个天狗。」
    嘲讽的语气及不屑的神情，看在鞍马眼里实在火大，他揹在背后的手握紧了拳。
    「……暗使们，上！」
    一声令下，暗使们一个个立刻衝上前去，有的以体术、有的以法术攻击，但不仅所有攻击都被伊邪那岐轻松地一一躲掉，暗使们在几秒内竟然全都倒下，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而目标仍掛着笑。
    「呵呵，偶尔跟小动物玩玩耍也不错呢。」
    屋内的鞍马等人则紧皱着眉。
    可恶……能当上暗使就必须是天狗族内法力、体术的前几名，可以说是菁英中的菁英，但却两三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不过，对手是高高在上的天神，会有这样的结果应该说是理所当然。
    正当鞍马在脑中快速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圆都来到他身旁。
    「当家，请让在下去。」
    「什么？」
    「身为下属，怎么能站在一旁看呢？当家，请让在下──」
    圆都的话还没说完，伊邪那岐便轻笑出声。
    「呵呵，说的不错。鞍马，就让你的左右手来吧，听说他的身手不输给你，我可是很期待喔。」
    闻言，鞍马及圆都更加怒火中烧，两人都怒瞪着仍邪笑着的伊邪那岐，气氛极为糟糕且紧绷，彷彿一不小心就会併发出极大的火花。
    然而，这时一道轻柔似水的女声从暗处传来。
    「你想玩玩的话，不如由本宫来陪你吧。」
    一听见这个声音，伊邪那岐吓得瞪大眼且缩起肩膀，刚才那嚣张的气焰也少了一半。
    身穿华美高贵的和服并带着面纱，伊邪那美悠悠地从转角处现身，并走近鞍马。
    「谢大人专程前来。」
    「用不着谢，本宫也早想再会会这个男人，而且，你这难得一见的好男人死了可惜。」
    伊邪那美看向伊邪那岐，虽然因为面纱而看不见那美的脸及眼神，但那岐却频频打冷颤，显漏出来的霸气顿时减弱大半。
    「嘖……你这丑女人来搅和什么……」
    「哼，总比年纪都上万了还用法术装年少来得好。」
    伊邪那岐那平滑无痕的眼尾突然裂出一条皱纹。
    「我这是保养得宜，也不想想你现在长什么样子。」
    「呵呵，你羞不羞啊？不只偽装自己有一副好皮囊，还四处去欺骗女人……还什么高高在上的天神呢，呵，笑死人。」
    伊邪那岐的眼角再裂出第二条皱纹。
    「老太婆，好狗不挡路，别碍我的事！」
    「唉……真是失礼又不明事理的老头子。你不就是为了本宫来找鞍马的麻烦吗？那么，现在本宫就站在你面前，是男人就衝着本宫来！」
    虽然声音细如水，但其中蕴含的霸气可是相当令人畏惧，一点也不输伊邪那岐。鞍马等人识相地退至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对前夫妇＂吵嘴＂。
    「哼，我是要让他知道，如果一个神明和黄泉老妖搭上，后果会不堪设想。」
    「什么后果不后果的，满嘴胡言！说穿了，这一切就是你搞的鬼，你耍的把戏！」
    「我可是天神，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不着！」
    「呵！天神……别让人笑破肚皮了！天神会只顾一己之私，弃人命于不顾？这样的天神倒不如休了吧。」
    「你──！」
    伊邪那岐气得眼角不断裂出皱纹，更气结说不出话。
    「听说你越来越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今日看来真是如此。还真是丢本宫的脸。」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我今日就算要废了天狗的神明之位，你也管不着！」
    「我的确管不着，但她可不会同意──是吧？天照。」
    一听见＂天照＂两字，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顺着伊邪那美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同样高贵华美的和服，全身上下散发出洁净的气息，似乎只要她所经之地都会变得无比光亮洁净。
    被称为天照的女子走近伊邪那美的身旁，嘴上带着仁慈的笑，看着呆愣地站在庭院里的那岐。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说的对，就算您想这么做，掌管神事的我绝不会答应。」
    没错，被称为＂天照＂的女子就是天照大神，地位仅次于伊邪那岐，负责掌管高天原，是那岐与那美的亲骨肉。
    「天照……你、你怎么来了？」
    「父亲大人，我听说您又再闹脾气了？」
    伊邪那岐完全没了气焰，窘迫地看着女儿。
    「我哪有……这是我和你母亲之间的事，不关你的事。」
    「但父亲大人，这算是家务事，请您别牵扯进无辜之人。」
    「我没有──」
    「看看您脚边的天狗暗使，还有昏迷不醒的梁浩之，他只是一介平民，您对他下手不是牵扯到无辜人士的话，那是什么？」
    「……」
    伊邪那岐撇过头不看有理的天照大神。
    「父亲大人，请您回话。」
    「唉……到底是谁把这些事都告诉你的？是毘沙门那傢伙吧？那臭小子……」
    没让伊邪那岐继续碎念，天照大神开口打断他。
    「不管是谁告诉我的，您的行为本来就不对，所以请别再怪罪他人了。」
    「……唉，好吧，我乖乖回去就是了。」
    说完，伊邪那岐转身就要离开时又被天照大神叫住。
    「父亲大人，您是否有东西忘记交给鞍马大人呢？」
    「……」
    沉默了几秒，伊邪那岐认命地再回过头，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瓷罐，悻悻然地扔给鞍马。
    「这是解药，让他喝了。」说完，纵身一跃就消失了踪影。
    而鞍马赶紧将到手的解药交给圆都。
    「快，快去餵给浩之。」
    「是！」
    圆都拿着解药就跑向浩之的房间，鞍马则激动地向伊邪那美及天照大神下跪磕头。
    「谢两位大人！在下感激不尽！这回在下亏欠两位大人许多，真的相当谢谢您们！」
    「别这么说，鞍马，快起来。」伊邪那美伸手拍了拍鞍马的背，要他起身。
    「是啊，鞍马大人，这次是因为我父亲任性妄为而造成，我们只是做我们该做的罢了，您别那么客气。反倒是我们，父亲这次对您及梁浩之出手，真的相当抱歉。」边说，天照大神也要向鞍马跪下。
    「不、不、不！天照大神大人，您不能向在下下跪！在下承受不起！」
    见两人不断推辞又道谢，伊邪那美好笑地出声阻止两人。
    「好了，别再说了，事情解决就好。天照，我们也该各自回去了。」
    「是，母亲大人。」
    「鞍马，好好照顾那孩子，可别让他再受伤害了。」
    「是！谢大人！」
    说完，伊邪那美一个转身便消失无踪，天照大神则往庭院纵身一跃，也离开了。
    一战结束，庭院里满面疮痍，鞍马挥挥手让小天狗善后，领着凉就往浩之的房间走去。
    (续)
    ＊註：
    高天原：<a href="https://zh.wikipedia.org/wiki/%e9%ab%98%e5%a4%a9%e5%8e%9f" target="_blank" class="linkcontent">https://zh.wikipedia.org/wiki/%e9%ab%98%e5%a4%a9%e5%8e%9f</a>

 第五章 混沌之四

    坐在浩之身旁，大佑看着浩之苍白的脸，担心地苦着脸。由于圆都及鞍马在议事殿处理凉的事，所以就换大佑来看顾浩之。原先他听见浩之晕倒时，第一时间就想衝过来，没想到圆都却拉住他，要他让鞍马陪着浩之，也让鞍马一个人静一静。大佑想了想，觉得圆都说的也有道理，所以就没急着过来。
    浩之那张应该精神奕奕的脸庞如今苍白无色，虽然还有气息，但是相当细微虚弱，偶尔大佑会将手放到浩之的鼻下以确认他的呼吸，也让自己安心。
    唉，虽然自家当家可怜，但他觉得虚弱地躺在这儿的浩之更加可怜。要不是因为他们将浩之带来，浩之应该就不会遭受无妄之灾，现在也应该开心地在某一处间晃游玩吧？又暗叹了一口气，大佑以双手包住浩之那冰冷的手，企图藉此传递温度给他。
    此时，圆都端了杯水走进房里。
    「大佑。」
    「圆都哥，凉的事处理完了？」
    「先别提这个，来，快让梁大人喝下这杯水。」
    边说，圆都以汤匙舀了一口水餵进浩之嘴里。
    「圆都哥，你怎么突然要让浩之喝水？我刚才有餵他啊。」
    「这水里加了伊邪那岐大人给的解药，是刚才拿到的。」
    「解药？伊邪那岐大人有来这儿？」大佑惊讶地问道。
    「这件事我等会再跟你说，先帮忙把这杯水餵了吧。」
    「噢……嗯。」
    大佑抱着浩之，让他靠着自己；圆都则一匙匙慢慢地将水餵进浩之的嘴里。不过，两人才餵到一半，鞍马也走进房内，后头还跟着凉。
    一看到凉完好无伤、平安无事地跟着走进房里，大佑竖起眉。
    「当家，这个人怎么也来了？他──」
    话还没说完，圆都便打断他。
    「大佑，这也说来话长，我等等再跟你细讲。」
    「……」
    嘟起嘴，满脸不甘心及不服气，但是在鞍马面前又不能轻易发作，大佑只好死命瞪着凉。而鞍马无心去注意大佑对凉的怒气，他只想赶紧让浩之回復过来。
    「怎么样？全喝下了吗？」
    「当家，差不多了。」
    「那就好……餵完了你们就都出去吧，我来顾他。」
    「可是当家，您刚才与伊邪那岐大人对峙，肯定花费了不少法力，您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在他醒来前，我就暂居于这里。要休息的话，我会休息的，你们不用担心。」
    「……是。」
    知道自家当家的意思是要守在这里直到浩之醒来，大佑与圆都没有再出声阻止，餵完水便听话地退出房间。当然，两人也带上凉离开了。
    等圆都等人的脚步声走远，鞍马这才松一口气，执起浩之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求求你，快醒来吧……」
    然而，天往往不从人愿，儘管是神许下的愿。
    一直到了晚上，浩之的情况依旧，没有任何起色。鞍马一直守在浩之身旁，就连晚饭也没吃。
    「才过多久而已，他不会那么快醒来的。」
    毘沙门天不知何时来到鞍马总家，他边说边逕自走进房内。
    见来者是毘沙门天，鞍马仍旧面无表情地转回头。
    「……你也来太晚了，仗已经结束了。」
    「唉，你也知道伊邪哥哥那儿很麻烦，要不是天照大神替本神说话，估计你永远都看不到本神了。」
    「你这麻烦的傢伙不见也好，省心多了。」
    「真是……嘴上不饶人的傢伙。」边说，毘沙门天坐上鞍马身旁。
    「你是要来带回凉的吗？」
    「是啊，顺便来看看他的情况，但是比想像中的糟呢。」
    毘沙门天见浩之的脸色惨白，气息虚弱，暗叹了一口气。
    「看来本神计算有些失误……抱歉。」
    「别说了，我都不知道该揍你还是谢你了。」
    「……」
    这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毘沙门天识相的闭上嘴。环顾四周，毘沙门天看到放在一旁的晚餐，于是又开口道。
    「你还没吃晚餐吗？」
    「没胃口。」
    「唉，多少吃一点吧。不要他还没醒来，你就先饿死了。」
    「神明不容易死，你说这话可吓不倒我。」
    「你这样值得吗？为了一个人类。」
    「他不只是一个人类。更何况，他是因为我才会遇到这种事。」
    不只是个人类，那他在你心底是什么地位？毘沙门天没有说出口，只静静地望着看起来有些憔悴、直望着浩之的老友。
    「既然如此，你还要将他留在你身边吗？」
    「……」
    「你自己也明白吧？他是人，你是神，你们是不能结合的……鞍马，你懂吧？」
    鞍马仍沉默不语地望着浩之。
    「人有生老病死，命中自有注定。而且他有家人、朋友……难道他醒来后，你要再让他做抉择、痛苦一次吗？」
    虽然鞍马没有回答，但毘沙门天看到他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拳，这便止住了口。感情的事无法勉强，也无法改变。但是，既然知道这段感情会受伤，那么为何不一开始就打住呢？他知道鞍马有多深爱明慧，但浩之终究不是明慧，再这样下去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那么倒不如让鞍马早点清醒。毘沙门天最后站起身，准备离去
    「好吧，本神也该回去了。你好好照顾他，但也别忘记照顾自己。」
    「……不送了。」
    关上房门前，毘沙门天又回头望了一眼鞍马。那背影疲惫憔悴，守在浩之身旁的身影更显得哀伤。无奈地摇摇头，毘沙门天轻拉上门便前往主殿，带着凉离开了。
    (续)
    因为后天(礼拜六)我有事出门，无法更文~
    所以原定明天(礼拜五)休息，更改为礼拜五更文，礼拜六休息~

 第五章 混沌之五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三天。浩之仍没有清醒，鞍马天天守在浩之身旁，替他擦澡、餵水、翻身，但鞍马一天比一天憔悴，日渐消瘦，整日望着浩之，整个人彷彿失了心神，看得大佑及圆都担心不已。
    所幸鞍马每天让浩之喝药，儘管浩之没有清醒的跡象，他的脸色已经恢復血色，气血也不再虚弱，情况稳定许多。
    日子来到第四天，大佑敲敲纸门后拉开门，领着端着饭菜的小天狗进房。让小天狗将饭菜放在一旁后离开，大佑坐在鞍马身后，但鞍马连回头也没。
    「当家，晚餐已送上了。」
    「我不饿，让人收下去。」
    「但是，您这几日几乎未进食也未闔眼，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请您多少吃一点吧。」
    「……」鞍马仍直望着浩之，没有回话。
    「……不如，请您喝汤吧？要是再这么下去，在下怕您会倒下，若被梁大人知道了也会让他担心的。当家，大佑求求您了。」
    「……」
    轻叹了一口气，鞍马接过大佑手上的汤，喝下后再将碗还给他。
    「谢当家。」
    大佑将碗收下，将一杯水交给鞍马。
    「当家，在下依照您的吩咐，在水里加了精气散，能让浩之补充营养。」
    「好，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
    鞍马接过水就用汤匙一匙匙地餵给浩之，大佑则端着饭菜离开了房间。
    不过，离开房间没多久，大佑在路上就遇见圆都。
    「圆都哥。」
    「大佑，当家还是没有吃吗？」鞍马低头看了看几乎完好如初的饭菜。
    「有吃……但只喝了一碗汤。」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满脸忧虑。
    浩之昏迷了四天，虽然他的情况有好转，但鞍马的情况却是日渐变差，他们两人当然担心浩之，可是他们也担心鞍马。
    「走吧，我来拿。」
    「嗯。」
    圆都接过大佑端着的饭菜，两人一同往厨房走去。
    ＊
    噗咚一声，没有意识的浩之掉进水里，不断地往下沉去。但是，这片水域像是无止尽一般，在水中浮沉许久都还看不见底。不省人事的浩之就这样不断地浮沉在水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声音传进浩之耳里。
    「浩之……浩之……」
    浩之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唤着自己，他睁开眼，一名男子在他眼前，那模样很眼熟……
    「你长得跟我好像……你是谁？」
    「我叫爱宕明慧，是你的前世。」
    起初脑袋还晕晕沉沉地没有反应，等浩之消化完这句话便惊讶地瞪大了眼。
    「你、你就是明慧？」
    「呵呵，没错。」
    一身淡雅的和服及一头长白发，明慧的容貌与浩之一模一样，但双眼与鞍马一样如鸟一般，瞳孔比人类的小。
    「真是抱歉呢，害你遇到这种事。」
    「嗯？这种事？」
    「就是被带进天狗之森，害你被人下药的事啊。」
    「啊……」对了，他应该还在鞍马总家才对。浩之想起最后记得的记忆，他摇摇头。「能遇见天狗们是好事，我不觉得你该为此道歉啊。」
    「是吗……你不怪罪他们就好。」
    「是说，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人界与神界的交界河，只有陷入混沌状态的灵魂才会来到这里。」
    「混沌状态……？」
    「似生似死，非生亦非死，混沌就是灵魂处于生死徘回之间的状态。如果你一直无法醒来并往下沉去，就是逝世；反之，如果你醒后能向上游去，就是生还。浩之，你懂了吗？」
    「……什么？」
    「我是来唤醒你的，你得快回去天下身旁。」
    明慧边说边握住浩之的双手，带着他向上游去。
    「──等等，你没问题吗？如果我回到鞍马身边，你不要紧吗？」
    鞍马的心里始终爱着明慧，明慧的话听起来也依旧爱着鞍马。那么，他这个第三者……
    「傻孩子，你就是我，我们是同一个灵魂。而且，我也不希望他一直困在失去我的噩梦里。所以拜託你了，请你让天下解脱，替我照顾他。」
    「但是……」他爱的不是我，而是你。
    「放心，我感觉得到，他喜欢你是喜欢梁浩之，而不是我。浩之，相信我，也请相信天下，好吗？」
    看着明慧清澈诚恳的眼神，浩之思索几秒后下定决心，点点头。
    「谢谢你。那么，快往上游吧，天下正等着你醒来呢。」
    浩之被明慧拉着往上游，朝有光亮的地方游去。但那道光似乎很遥远，两人不知游了多久仍还未抵达。然而，在两人接近光亮时，明慧放开浩之的手。
    「接下来你得自己游上去了，浩之，去吧，回到天下的身边去。」
    「咦？等等，你要去哪儿？你不和我一起上去吗？」
    「不，我是已死之人，所以不能再上去了。再会，天下就拜託你了。」
    说完，明慧就放任自己往下沉去，笑着与浩之挥手道别。浩之也向明慧挥挥手，随后继续往光亮游去。
    接着又不知游了多久，浩之觉得自己就快筋疲力尽了，但眼见光亮已经近在眼前，于是再使劲游，最后终于能够伸手碰到那道温暖而刺眼的光──
    「……浩之！你终于醒了！」
    缓缓睁开眼，视线一片迷濛，浩之眨了眨眼，这才看得清眼前的事物。鞍马着急的憔悴脸庞佔据了整个视线，橘红色的火烛光芒让人產生火烧上鞍马那头白长发的错觉，但是这画面看起来美极了，美的让浩之不由自主地鼻酸，眼眶微热。
    「呃、呜……」
    浩之想开口说话，但喉咙乾燥又有些刺痛，一时之间只能发出单音。
    「要不要先喝水？我让人送水过来，你等等！」鞍马朝外大喊，「来人！快送水过来！」
    不出几秒，一隻小天狗迅速端来一杯水。
    「当家。」
    鞍马接过水杯，温柔地将浩之抱在怀里，慢慢地餵水。虽然浩之想自己拿水杯，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感觉沉甸甸的，丝毫使不上力，于是便作罢，乖乖地让鞍马餵自己喝水。浩之咕嚕咕嚕地大口喝下水，鞍马见状则轻声地在他耳边安抚道。
    「喝慢一点，小心噎着。」
    喝了水后喉咙感觉舒服多了，但是身体还是很无力，头还有些隐隐作痛，浩之靠在鞍马的胸膛，熟悉的檀香味窜进鼻间，瞬间让浩之感觉安心又舒服许多。
    「天下……」
    「嗯？怎么了？」
    「我、我是怎么了？」
    「……这说来话长，我之后再慢慢说给你听，你现在先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
    说完，鞍马激动地紧紧抱着浩之，用力得浩之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但是浩之觉得很幸福，眼泪不停地从滑下眼角，他也想回抱住鞍马，但身体实在使不上力。
    不久，圆都及大佑都匆忙地赶来。
    「浩之！」大佑衝到浩之身旁，握着他的手也激动地掉下泪。「您终于醒了……太好了！」
    「大佑……我睡了很久吗？」
    「是啊！您睡了七天，我们都好着急啊！」
    「我睡了那么久啊……真是对不起呢。」
    「不，您别这么说！您能醒来就好了！」
    大佑紧紧握着浩之的手痛哭，而鞍马见大佑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赶紧出声阻止。
    「大佑，有话之后再说。先去准备一些好入口的粥，先让他吃点东西。」
    「是！」
    回了一声，大佑立刻吩咐小天狗到厨房准备粥点。
    (续)

 第五章 混沌之六

    捧着浩之的脸，鞍马开心得不可言喻，只不断地笑着，但配上那张苍白憔悴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失心猖狂。而浩之看着那张明显消瘦许多的脸庞则皱起了眉。
    「天下……你看起来……好憔悴，发、发生了什么事吗？」全身无力的浩之勉强断断续续地吐出字句。
    「没事，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是吗……」
    一会儿，小天狗便端着一碗白粥来，大佑伸手接过，坐在鞍马身旁的空位，让鞍马边抱着浩之边餵他喝粥。浩之昏迷的这几天都只有餵他喝水，没有进食，要是突然吃下大量油腻或不好消化的东西，胃会不舒服，所以得先吃点清淡的粥点，让胃适应再恢復正常饮食。
    舀起一匙还烫得冒烟的粥，鞍马先放在嘴边吹凉后才放到浩之嘴边。
    「浩之，来，小心烫。」
    虽然浩之想接过汤匙、自己动手，但全身无力，要举起手来都很困难，于是就乖乖张嘴喝下第一口粥。而他这才发觉自己的胃空空的，早已饿到没有感觉，一直现在胃口才被引出来。一口一口地吞下软绵甜香的白粥，浩之感觉得到身体逐渐开始有力气，不一会儿就喝完了一碗粥。但是，吃了东西后，因为睡太久而晕晕沉沉的脑袋又开始想睡。
    「还要再吃一点吗？」
    鞍马问道，而浩之则摇摇头。
    「不……有点想睡了。」
    「好，那你睡一会儿吧。」
    轻柔地将浩之放在床铺后替他拉上棉被，鞍马坐在一旁看着浩之入睡，一直到听见他的呼吸变得均匀沉稳才放下心，转头向大佑及圆都道。
    「你们都回去吧，别打扰他休息了。」
    「当家，今晚您去休息，让在下顾着吧。」大佑回道。
    「不用，你们都回房吧。我一会儿也会休息的。」
    「……是。」
    说完，大佑及圆都轻巧无声地离开了房间。
    见到浩之终于醒来，鞍马那高掛悬空的心终于落地，踏实且安稳。紧绷许久的神经瞬间放松，这才开始感到有些疲累。在浩之身旁的空位躺下，鞍马握着浩之的手，侧躺面对着睡得安稳的他，一阵睡意也侵袭鞍马的脑袋。
    手指轻轻一挥，角落的烛火一瞬熄灭，房内变得一片漆黑，只剩银白色月光透过纸门照进房里。
    翌日，浩之被窗外的唧唧蝉鸣及鸟叫声吵醒，睁开眼一看才发现刺眼的阳光早照进房里。但他身旁没有见到鞍马的身影，而是大佑。
    「浩之，您醒了？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浩之微勾起嘴角，点点头，勉强地坐起身。
    「好多了，脑袋也清醒多了。」
    「太好了！那在下现在让人把水和早饭送来，请您等等。」
    大佑到外头吩咐小天狗，浩之因为躺久了，身子有些僵硬发酸，所以稍微活动一下，等大佑回到房里后开口问道。
    「大佑，天下呢？」
    「当家在议事殿忙着呢。这几日，当家守在您的身旁，一刻都不曾离开过，所以累积了许多待办之事。」
    「是吗……不过，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睡就睡了七天呢？」
    「唉，这件事在下可能需要讲很久，您等等梳洗完后边吃早饭边听吧。」
    于是，等浩之梳洗完毕后喝着清淡的粥，大佑便将所有的来龙去脉说给浩之听，后者听完则惊讶地久久不能回神。
    见浩之呆愣地盯着地板发呆，大佑便在他眼前挥挥手。
    「……浩之？您还好吗？」
    「哦、嗯……所以，天下才看起来那么憔悴啊。」
    「是的。不过，还好昨晚当家有乖乖休息，所以今日才能到议事殿处理事务。」
    「话说回来，没想到，神明的世界也很复杂呢。」
    「唉，是啊，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不明事理的神呢。」
    才刚说完，一记手刀就落上大佑的头顶。
    「大佑，别乱说话。」
    「噢！圆都哥，疼啊。」
    圆都无奈地看着大佑摀着头，小脸好笑地揪成一团。他明明就打得很轻，有收敛力道，根本就没那么疼，这可爱的傢伙就是爱夸张。圆都笑着摇摇头，随后看向浩之。
    「浩之，您的身子有好一些了吗？」
    「嗯，好多了。」
    「那就好。这次真是委屈您了，让您遭遇到这些事。」
    圆都边说边低下头，浩之则摇摇头。
    「不要紧，说到底你们也是无辜的，不用向我道歉。话说，我想起来动一动，我们去庭院走走吧？」
    说完，浩之就要站起身，但是双脚因为太久没有使力而腿软，马上就又跌回床铺上，吓得大佑和圆都赶紧扶住他。
    「浩之！您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復，请再等等吧。」
    「不、不要紧的，我只是太久没有动了，身体有点不习惯，等等慢慢走一会儿就会好的。」
    浩之边说又再次站起身，一旁的大佑和圆都看得心惊胆战，赶紧搀扶他起身。
    「让在下扶着您吧！我们走慢一点，慢慢来就好，好吗？」
    「嗯，抱歉，麻烦你们了。」
    「请别这么说，这是我们该做的。」
    三人慢慢走出房间，外头虫鸣鸟叫，阳光耀眼灿烂，这让许久没有见到阳光的浩之兴奋得很，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但他的腿力还没有完全恢復，走下缘廊的阶梯要到庭院内时差点跌倒，还好大佑及圆都拉住他，这才没有受伤。
    「浩之，您小心点，慢慢走就好，别那么着急啊。」大佑皱眉道。
    「是啊，别身子还没养好就又受伤了。」圆都附和。
    「呵呵，抱歉、抱歉，我太开心了。」
    三人就在庭院里幽幽地散步，浩之的腿也逐渐找回走路的感觉，很快地就能自己走路。但或许是睡太久的关係，浩之只走了几圈就气喘吁吁，脸色开始有些苍白，大佑和圆都一看就赶紧搀扶他到缘廊坐着休息。
    「浩之，您还好吗？」
    「呼……还好，可能是体力还没恢復，没什么。」
    三人在这之后就坐在缘廊边，偶尔起身走走后又再坐下休息，然而，浩之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这几日鞍马就没再来过，反倒见了几位意外的访客。
    (续)

 第六章 决意之一

    「今天天下也很忙吗？」
    漫步在庭院中，浩之拍拍大佑勾着自己的手。
    「呃、嗯，近日事情多，当家走不开。」
    「这样啊……」浩之有些失望地半低下头，接着想到什么似地又抬起头，「还是，我可以到议事殿找他呢？」
    「什么？呃，这……」大佑顿时有些困窘地当机，大眼四处游移，想了几秒才开口回道。「当家他真的很忙，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比较好。」
    「噢……这样啊。」
    虽然风光明媚，阳光灿烂，但浩之却有些鬱闷。时间过得飞快，这两天都不曾见过鞍马，而且明天傍晚浩之就要回去了，他有话想跟鞍马说却无法见到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而浩之所想的事，大佑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也想让两人见面，但是问题是出在另外那位当事人……唉，事情怎么总是无法顺利发展呢？大佑无奈地暗叹了一口气。
    「浩之，我们已经走了一上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嗯，好。」
    两人走到缘廊坐下，浩之才望着穿梭在花丛之间的蝴蝶叹气，身后就有到声音传来。
    「哎？怎么本神刚来就叹气？难得本神来看看呢。」
    浩之两人转头看去便看到毘沙门天及凉站在身后，大佑立刻皱起眉。
    「在下见过毘沙门天大人。请问大人，您今日怎么会来呢？」
    「本神是来探望这位好朋友的。」毘沙门天看向浩之，「身子怎么样了？」
    或许是毘沙门天站着，浩之坐着，所以才有种被鄙视的感觉，但毘沙门天那居高临下的姿态有些令浩之不解。
    「谢谢您的关心，我好多了。」
    「那就好。不过，刚才为何叹气？若无妨，本神能够听你说说。」
    毘沙门天及凉也坐上缘廊旁，但大佑皱眉思索，开始有些戒备。
    奇怪，毘沙门天今天怎么如此好心？还会想倾听他人的烦恼？
    「不用，谢谢您的好意，我没事。」
    不过浩之坦率地拒绝了。大佑松了一口气。
    「是吗？不过，本神猜这一定跟鞍马有关吧。」
    浩之一愣，毘沙门天知道自己猜对了，嘴角勾起微笑。
    「梁先生，鞍马他是天狗总家主，也是神明。你是个聪明的人，不管怎么说，应该都知道神与人是不可能的吧？」
    这段话像一道雷狠狠地打上心头，浩之惊讶地看向毘沙门天。一旁的大佑一听就知道毘沙门天的意图，见毘沙门天还想说下去便想开口打断，不料毘沙门天的手偷偷动了动，大佑又没办法开口说话了，他无力地偷翻白眼──该死的口缚术！
    「见你这表情，难道你不知道吗？」
    「……」
    「呵呵，你真是单纯呢。这种事不用想也该知道吧？更何况，难道你不想念你的家人、朋友吗？还是你打算就无声无息地丢下他们不管？」毘沙门天夸张刻意地深叹口气，摇摇头，「所以才说你们人类真是，自私又无情无义，真是不堪。」
    「……」
    浩之沉默地低下头没有回话，眼底复杂且朦胧，看得大佑非常想直接给毘沙门天一拳，但碍于身分关係实在无法。
    「唉，算了，当本神什么都没说，你身体有好一些就好。那么本神先走了，再会。」
    自说自话，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大佑对他们两主僕是气得牙痒痒。不过毘沙门天还算有良心，在离开前还记得解开口缚术，虽然是两主僕离开鞍马殿之后。
    大佑拍拍浩之的肩，开口安抚消毒。
    「浩之，方才那位大人说的话您不用信，也不用在意。在下认为只要有心，不管是人还是神都一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所以别在意，好吗？」
    低着头，浩之没有回应，只缓缓地点点头，神情恍惚。
    唉，真是的！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了……真是讨厌。大佑暗自心想，最后拍拍浩之的手，续道。
    「浩之，我们进去吧。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嗯。」
    浩之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屋里。
    从这之后，浩之饭没吃多少，也没有什么精神，但大佑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因为他也无能为力。
    一直到了晚上，用完晚餐后浩之仍坐在房里发愣，大佑只能默默陪在他身旁。
    咚，咚。纸门被敲响了两声。
    「进来吧。」
    大佑应了声，纸门缓缓被拉开，依旧身穿高贵和服、头戴面纱的的伊邪那美缓缓走进房内。一看到伊邪那美，还以为是小天狗的大佑赶紧正坐磕头。
    「伊、伊邪那美大人！真是抱歉，在下刚才以为──」
    「不要紧，本宫不在意。」
    轻柔似水的女声引起浩之的注意，转过头来看着伊邪那美。
    「你就是梁浩之？」
    「是的……恕我冒昧，您就是伊邪那美大人？」
    「没错。」
    浩之立刻磕头跪拜，「谢大人救命之恩，我……我实在感激不尽。」
    「用不着谢，你会遇到这种事，有一部份来说也是本宫的错。来，抬起头来。」
    「是。」
    伊邪那美坐上浩之面前，后者则紧张地挺直了身，但掩不了脸上的忧虑。
    「本宫今日来是想看看你，跟你聊聊。怎么样？身子有好一些吗？」
    「有的，这都是托大人的福。」
    伊邪那美点点头，勾起微笑。
    「那就好，那么本宫就放心了。不过，瞧你满脸忧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
    正当浩之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伊邪那美时，一旁的大佑便替他开口。
    「大人，今早毘沙门天大人前来探望梁大人，说了一些别有意图的话，从那之后梁大人便一直打不起精神。」
    「呃、大佑！」浩之想阻止大佑，但晚了一步。
    「噢？毘沙门天啊……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人与神是不可能的，还提到梁大人的家人、朋友，说人类自私又无情无义，是个不堪的种族。」
    「喂，大佑！」
    浩之怯怯地偷望向伊邪那美，随后又怒瞪了大佑一眼。这些事算是私事，没必要让尊贵的黄泉神知道，这样就像是私下告状一样，让浩之觉得很丢人。
    「不要紧的，孩子，本宫今日本来就是来想和你聊聊，你不用在意我的身分地位，就当我是你的阿姨，有事儘管说吧。嗯？」
    依旧怯怯地看了伊邪那美几眼，浩之最后点点头。
    「那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吧？」
    「我……其实，一直到毘沙门天大人跟我说那些事之前，我都没有想到人与神的差别，也差点忘了还有家人等着我回去……当我陷入昏迷时，唤醒我并要我奋命向上游的是明慧，他将鞍马託付给我，而我也答应了他。但是，现在想想，我似乎相当自不量力，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陪在鞍马身边，又要怎么给他幸福，更何况，一个人类怎么能让神明幸福呢……」
    边说，浩之边低下头，十分丧气，而伊邪那美听完，伸手抚上浩之的脑袋。
    「孩子，你知道如果你放手了，那才是真正的傻吗？」
    「咦？」浩之疑惑地看向伊邪那美。
    「鞍马他是值得你託付一生的男人，也是个知足的男人。不管你能不能给他幸福，本宫认为只要你在他身边，他就足够了。其馀的说再多也无益，你只要确定，你想不想待在他身旁就够了。而且，如果你因此离开了你的家人，鞍马同样不会亏待你家人的。」
    浩之望着伊邪那美好一会儿，久久无法回应。
    (续)

 第六章 决意之二

    「但是大人，这样对我的父母是不是太过忘恩负义了？」
    「你说的没错，不过一切就取决于你的这儿。」带着手套的手指着浩之的左胸，续道。「雏鸟终究会离巢，孩子也会离开父母，只是时间早晚罢了。若要不忘恩负义，就看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了。」
    「好方法吗……」
    「一切都看你自己决定，别让任何人的话影响你。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孩子。」说完，伊邪那美站起身。「好了，本宫不吵你休息，这就回宫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今后有缘再见。」
    「是。谢大人，大人请慢走。」
    「大人慢走。」
    浩之及大佑低下头，送伊邪那美离开。之后两人互看了一眼，浩之一掌轻打上大佑的手臂。
    「啊！浩之，您为何打在下啊？」
    「多嘴。」
    瞪了一眼委屈地嘟着嘴的大佑，浩之扑通地倒上床铺。
    「在下就是知道您不会说，才替您说的嘛……」
    不理会还在喃喃自语的大佑，浩之背对着他抱着棉被思考。见状，大佑开口问道。
    「浩之？您要睡了吗？」
    「……嗯，帮我把火熄了吧。」
    「是，那么在下先离开了。」
    「嗯。」
    听着细微的脚步声远离，接着纸门被拉开又关上。在漆黑的房内眨眨眼，其实浩之并没有那么早睡，但他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思考刚才伊邪那美说的话及＂好想法＂。蜷起身子，浩之直望着前方发愣。
    「梁大人睡了吗？」
    圆都正要前往浩之的房间，途中就遇见正往议事殿走去的大佑。
    「嗯，今天毘沙门天大人说了一些话，听得他挺心烦的，虽然之后伊邪那美大人说了一些话开解他，但他似乎还是挺鬱闷的。」
    「这样啊……」
    「当家呢？还是没有想来看浩之的意思？」
    「当家他不是不想来，而是不敢来。」
    圆都叹气后摇摇头，大佑则不解地皱起眉。
    「不敢来？这是什么意思？」
    「应该也是因为毘沙门天大人说了些什么吧，当家现在觉得与其让浩之烦恼、为难，不如由自己做决定──他决定要放开浩之，让他回去。」
    「什么！？当家的意思……是要浩之忘了所有的事，回去后依旧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从此不相干吗？」
    「……嗯。」
    无奈地点点头，圆都早猜到大佑听到会很激动，他伸手拍拍大佑的间安抚他。
    「你冷静点，这是他们两的事，我们不能插手。」
    「什么不能插手？难道你愿意看他们两个就这样分开吗？明明知道他们互相喜欢？」
    面对大佑的问题，圆都只低下头，没有回话。
    「圆都哥，你说话啊！」
    大佑急得跳脚，但圆都只有叹气。
    「我也不愿意看他们两就这么分开，但是，你也知道当家的个性，一旦决定了就没有转圜的馀地，就算我们俩再多说什么也没用啊。」
    「可是……──」
    「你们都别再说了。」
    突然有道声音打断两人，一齐往浩之房间的方向看去，两人顿时都睁大了眼，大佑更倒抽了一口气，怯怯地开口问道。
    「浩、浩之……您不是睡了吗？」
    只见浩之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眼底有些许错愕，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只是想静一静，但实在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才出来走走。」
    「刚才的话，您、您都听见了吗？」
    「……嗯。」
    大佑与圆都互看一眼，心里暗叫不妙。糟糕，原本他们是不打算让浩之知道这件事的，毕竟他明天就要离开，让他不知情地离开也比较好。但是，却不小心让他听见了……两人各自在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圆场，而这时浩之淡淡地开口了。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呃，这……」
    「你们不用怕伤到我，就直说吧。」
    「浩之，您先听我们说，当家他──」
    「对，都是真的。」
    话还没说完，又有一道声音打断大佑。
    三人齐循声往议事殿的方向看去──鞍马站在不远处，冰冷无情地看着这一方。
    好吧，这下可好，他们两打的如意算盘全被打乱了，连算盘都被丢了！两人来回看着相视无语的鞍马及浩之，气氛糟到了极点，这让他们恨不得想赶快离开，却又不能放这两个人不管。
    半响，正当大佑与圆都正想脚底抹油偷溜时，浩之开口了。
    「……你要我忘记所有事，回去过我自己的生活吗？」
    「对，与其冒着生命危险跟着我，你还是回去安静地过你原本的生活会比较好。」
    「那你呢？你会变得怎么样？」
    「我不会改变，我也会继续当好我的神明，做好我的职责。」
    「你确定你再也不会因为失去明慧而憔悴？」
    「是，我确定。」
    「你确定你再也不会因为思念明慧而找寻他转世的身影？」
    「是，我确定。」
    「那你确定我也不会因为想念你而做恶梦？」
    「是，我确定。」
    「你真的确定……你确定我不会因为想你而难过吗？」
    眼见浩之眼眶发红，泪水全堆积在眼底，甚至开始哽咽，大佑及圆都两人看在眼里、听在耳里都觉得心疼，更别提另一头的鞍马。但是，鞍马的表情不见任何变化，只有眉头微皱。
    「……是，我确定。」
    一滴泪应声掉落，接着一连串的水珠跟着掉落，但浩之也没有伸手抹去，反而勾起猖狂的笑。
    「呵，是吗？我明白了。」
    说完，浩之转头就走，而夹在两人中间的大佑及圆都相视一眼，默契十足地一人负责一个，大佑去追浩之，圆都则走近鞍马。
    看着鞍马冰冷的表情，圆都知道其实他心里也很心疼浩之，因为鞍马那揹在后头的手握紧了拳，透露出他正忍着不去追浩之。做了鞍马多年的手下，而事实上两人的年纪也相近，圆都可说是陪着鞍马长大的，对方的这点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样真的好吗？」
    「……」鞍马仍望着浩之离去的方向，紧抿着薄唇。
    看自家当家这么难受的模样，手下心底自然也难受。圆都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会心疼，您方才何必说那些话呢。」
    「……」
    「您不说，在下也知道您想说什么。『逼不得已』、『为了他好』，对吗？当家，恕在下说几句──您这次的决定，在下并不认同。」接着，圆都向鞍马低头作揖，续道。「在下就此告退，请当家您也尽早休息。」说完也没有等鞍马回应，逕自离开。
    鞍马站在原地，一直听到圆都的脚步声走远才深叹一口气，懊恼地皱眉并低下头。
    他当然知道这么做不对，或许这真的是最糟糕的做法。但是，他不希望浩之为了他捨弃重要的人事物，也不希望浩之为难，所以这样就好，即使让他自己当坏人也无所谓，这样就好。
    他垂下肩，方才浩之那伤心欲绝的脸庞烙印在眼底，他又叹了一口气。
    「浩之……浩之！」
    大佑想追上走得极快的浩之，但当他追上时浩之已经唰地一声拉上了门。
    「浩之？」
    「抱歉，大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故作镇定却止不住颤抖的声音从里头闷闷地传来，大佑没有勉强浩之的意思，于是没有打开门。
    「好吧，那如果您需要在下请唤一声，在下就在外头──」
    「不用了，你也去休息吧。晚安。」
    大佑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浩之感觉不会想听，所以他也就没有说出口，顺从地应了声。
    「……是，晚安。」
    门内的浩之听着大佑的脚步声渐远，一直到完全没有听见脚步声，他这才无力地跌坐在地，泣不成声。结果到头来，那么烦恼的自己是笨蛋！想要让他幸福的自己是笨蛋！那么认真喜欢上鞍马的自己是笨蛋！浩之趴在门上放声大哭，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悲伤寂寞。
    (续)
    近期完结!

 第六章 决意之三

    翌日，虽然回程的班机是傍晚起飞，但浩之这天早上也没有离开鞍马总家，只坐在房前的缘廊发愣。昨晚被赶回房休息的大佑怯怯地来到他身旁，轻唤了声。
    「浩之。」
    转头看向大佑，浩之的一双大眼没有因为痛哭而红肿，不过脸色有些惨白，他对着大佑微微勾起了笑。
    「大佑，你来啦。」
    大佑点点头，坐在浩之的斜后方。他看着浩之那明显是在逞强的笑，心底抱着些许愧疚。
    「浩之，昨晚当家说的……」
    「不要紧，我一点都不在意。」
    大佑知道浩之是在说谎，因为他看见浩之的眼底流窜过一抹失落，但大佑没有打算拆穿他，毕竟今天是浩之要离开的日子，至少要让他走得乾脆，没有眷恋。
    「是吗？那就好。那，您今日想去哪儿走走吗？」
    浩之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我想在这儿多待一会。」
    「那也让在下多陪您一会儿吧。」
    「当然好。」
    两人就这么坐在缘廊边间聊，虽然大部分都是大佑在嘱咐浩之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注意安全，但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中午。两人难得一起吃过午饭，也一起整理完浩之的行李，不知不觉便到了浩之该离开的时候。
    两人来到主宫庭院，而圆都及九尾早等着他们。圆都接过浩之的行李，而大佑依依不捨地拉过浩之的手继续叮嚀。
    「浩之，您记得天凉时要多穿点衣服，天热时别热着，饭要吃多点啊。」
    「好啦，大佑，你这些话早上都说过了，你就别替我担心啦。」
    「那您千万记得凡事小心，要有什么事随时都回来找我们的。」
    「我知道，你就别囉嗦了。反倒是你，可别太累了啊。」
    「嗯……浩之，祝你一路顺风。」
    大佑一把拥上浩之，而后者勾起微笑，也回抱大佑。
    「大佑，这几天谢谢你了。谢谢你一直陪着我，顾在我身旁，真是麻烦你了。」
    「不，这没什么，在下很高兴能服伺您。」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直到圆都轻咳两声提醒两人该放开了。浩之知道圆都是吃醋了，好笑地放开大佑。
    「好了，我该走了，你也快回去照顾你们家当家吧。」
    「浩之，一路小心啊。」
    「嗯，我知道。再见。」
    「再见……」
    两人互相挥手道别，浩之坐上九尾的背，双手轻抚着那蓬松柔软的毛。
    「九尾，最后一次了，麻烦你送我到关西机场。」
    「嗷──」
    九尾仰天长嚎，但这一声长嚎与平时不同，多了些哭音，浩之轻拍拍牠。
    「九尾，别难过，有缘的话我们还是能再相见的。好了，我们走吧。」
    甩甩头，九尾最后仍听话地跃上天，而浩之最后回头望向大佑，也望向那房门紧闭的议事殿。
    ……不对，他是在期待什么？浩之摇摇头，甩去脑袋里的想法，不再往回望去，而他身后的宫殿也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另一边，大佑来到主殿的后厢房。
    「当家，这样真的好吗？」
    厢房内的鞍马揹着双手站在窗边，直望着九尾往另一端飞去，沉默不语。
    「……当家，恕在下直言，在下认为──」
    话还没说完，鞍马逕自转身离开厢房。
    「当家？」
    鞍马依旧沉默不语，而大佑只望着自家当家的身影离去。
    在机场附近的隐密处降落，浩之跳下九尾的背后走到牠面前，一把抱上牠。
    「九尾，这几天也谢谢你载我到处跑。」
    低鸣一声，九尾低头以鼻子蹭了蹭浩之，橘红的火红双眼似乎涌进了泪水。
    「乖，我也会想你的，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喔。」最后轻抚九尾的毛，浩之放开九尾，续道。「快回去吧，被发现就不好了。以后有缘再见。」
    九尾以鼻子轻碰浩之，以示道别，随后纵身飞上天，庞大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空中。
    浩之多看着九尾离去的天空一会儿，随后向身旁的圆都道。
    「好了，我们也走吧。」
    两人先去办理登机，将行李托运后，两人就在海关前道别。
    「圆都，这几天也谢谢你了，今天还陪我到这里。」
    「不，这是──」
    话才刚要说出口，浩之便出声打断他。
    「我知道，是那位大人命令对吧？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谢谢你。」
    圆都看着逞强的浩之，沉默了几秒后才开口。
    「您真的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吗？浩之。」
    眨眨眼，浩之脸上的笑转为无奈。
    「……既然他都决定这样了，那我也没有拒绝的馀地啊。而且别光说我，你和大佑呢？再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圆都窘迫地皱起眉，「您说什么呢……」
    「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喔，你对大佑的感情。别像你家当家一样，赶快大佑表白吧。」
    「那……浩之您呢？真的无所谓吗？」
    「……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啊。」浩之难过地低下头。
    「浩之，当家虽然是我们天狗族的总家主，但他不是您的主人吧？」
    「咦？」
    「那么，浩之，您慢走。」
    说完后鞠了躬，圆都转头就走，没有理会满脸疑惑的浩之。
    「哎？等等，圆都……圆都！」
    浩之虽然立刻追了上去，但是圆都的脚步极快，加上突然有一阵人潮涌来，当浩之穿过人群时圆都早消失了。
    「那是什么意思啊……」
    歪着头喃喃自语，浩之抱着疑问走进海关。
    独自一人逛着免税商店，但浩之只走过晃过，不管看什么都不感兴趣。虽然要回家了，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浩之乾脆直接走到候机处坐着，抱着包包翻找手机，但摸到手机的同时，也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硬质小东西。一愣，他将那个小东西握在手里拿出来，摊开手来看……是鞍马送的玻璃小天狗。
    眉尾一垂，一直到刚才都勉强撑起的嘴角也垮了下来，浩之深叹了一口气，难过地望着手中的小东西。
    神话里说天狗霸道，事实上还真的很霸道！自己硬要把人骗到天狗之森，最后却赶人家走，这不是霸道，是什么？据说还自大又高傲，真是一点也没错！擅自帮人做决定，还以为自己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真的很自大、很高傲！还有、还有……
    浩之紧握着玻璃小天狗，无声地掉泪，所有关于鞍马的回忆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播放，最后停留在鞍马那冰冷的眼神。
    『……当家虽然是我们天狗族的总家主，但他不是您的主人吧？』
    突地，刚才圆都说的话在浩之脑海中响起，而浩之这次似乎能够理解圆都话里的意思。猛地抬起头，浩之想了想，最后起身离开。
    (续)
    下章完结~~~ya~~
    另外，因为中秋连假的礼拜六有事，原定礼拜五休息，礼拜六更
    改为:礼拜五更，礼拜六休息~
    也就是－－明天完结喔!!!!

 最终章 尾声

    有些失落地坐在主宫庭院的缘廊旁，大佑正在回想与浩之的回忆。说来也奇怪，因为天狗的寿命长，有许多事情都学会不去在意，所以很少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失落。而且，这次与浩之相处的时间很短，浩之的离开居然让他那么难过，也许是因为他们两个很投缘吧，大佑叹了一口气。
    不久后，圆都降落在主宫庭院，一站稳就听到大佑在叹气，他也无奈地摇摇头，走到大佑身旁坐下。
    「大佑。」
    「圆都哥，你回来啦。」
    「嗯。我说你啊，就别叹气了吧。」
    「唉……浩之离开了，当家心情不好，从刚才就坐在浩之的房里发愣，我看了心情哪会好到哪里去。」
    「哎，你别凑一脚，浩之跟当家的事已经够乱了，你别掺和进去。在当家恢復精神前，帮忙处理好所有事务吧。」
    「……」瞥了圆都一眼，大佑不满地嘟起嘴。「是～圆都大人。」
    「真是……」
    无奈中带点宠溺，圆都安抚性地揉揉大佑的头。
    不料，下一秒一阵强风袭来，两人闭眼伸手阻挡，再度睁开眼时却看到九尾及熟悉的身影，两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
    「浩之！？您怎么、怎么回来了？」
    「先别说这个！大佑，天下呢？」
    「当家他在您的房间──」
    「好！」
    一得到答案，浩之立刻就往别院的方向跑去，但是跑几步后又折回来。
    「大佑，快带我去，我还不记得路啊。」
    看着着急又窘迫的浩之，还来不及反应的圆都和大佑互看一眼，噗哧一笑，大佑赶紧帮浩之带路。
    「是！」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过走廊，转过几个弯，很快就到了浩之的房间。
    房门大开，因此一眼就能看到鞍马呆坐着的背影。
    或许是听见慌乱的脚步声，鞍马没有回头地问道。
    「……跑什么？有什么事吗？」
    浩之喘着气，双手紧握了拳，深吸一口气后坚定地走进房里。
    「有，我有非常重要的急事。」
    听见这声音，鞍马惊讶地瞪大了眼，猛地回头看去。
    「浩之！？你不是──」
    「我又回来了，因为我越想越气！」
    鞍马站起身，皱起剑眉不解地看着浩之。
    「你一定以为我会乖乖听话，乖乖回台湾，从此过自己的生活，对吧？但是你错了！你凭什么帮我决定我接下来要怎么做？难怪人家说天狗高傲自大又霸道，因为你就是这样！」
    在场的两人第一次见浩之破口大骂，那凶狠的模样让他们都傻在原地。而姍姍来迟的圆都则满心期待地看好戏。
    「但是，你啊，你这傢伙又那么胆小，因为害怕伤到别人所以就把对方推开。可是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很脆弱的？鞍马天下，这次你给我听好了，我梁浩之，坚˙强˙的˙很！所以，我决定──」
    一个迈步上前，浩之拉过鞍马的衣领，抬头吻上呆愣的鞍马。
    「我不会离开你，你别想吃乾抹净就走！」
    「……」
    不仅鞍马傻住，就连在房外看戏的两人也都傻在原地，因为浩之实在比它们所想的还要有魄力，一时半刻间无法做出反应。
    傻愣地看着浩之好一会儿，鞍马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但是，你的家人呢？你不回去吗……」
    「谁说我不回去的？我要回去啊。」
    「你刚才不是说不会离开？」
    「因为我觉得远距离恋爱也可行啊。」
    ……远距离恋爱？
    三隻天狗再度傻在远地。
    「不过，首先你必须要有这个，」浩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再加上网路，一切就没问题啦。」
    看了看浩之手上的机器，鞍马呆了几秒后伸手从内袋拿出东西。
    「你说这个吗？」
    「咦？」浩之惊讶地看着鞍马手上的东西，「你、你有手机？还是智慧型的……你会用？」
    「是啊，虽然是神明，但也是得跟上潮流。」
    这次换浩之傻了。
    「那你的手机是用来做什么的？我都没见你用过啊。」
    「非必要时我不会用，这是用来跟其他遥远的分家联络用的。」
    「……那好，想我时打给我，或者约时间视讯。」
    浩之拿过鞍马的手机，迅速存了号码、安装视讯应用程式后还给鞍马。
    「喏，这样就行了。你没有意见吧？」
    「但你什么时候会再来？还是我能去找你？」
    「九尾可以跨国界飞行吧？要是我想见你，就让九尾来载我；要是你想我，就让九尾载你过来囉。」
    门外的两人点点头赞同，也真心觉得浩之聪明绝顶，令人佩服。
    但鞍马仍满脸忧虑。
    「这样真的好吗？这样你不就需要顾虑我──」
    浩之以食指抵住他的嘴，勾起微笑。
    「我很乐意这么做，因为我喜欢你。」
    看见浩之的笑，鞍马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柔和，剑眉不再紧蹙，也对着浩之勾起温柔的笑，一把将浩之拥进怀里。
    「……我也喜欢你。」
    鼻间充满檀香的香气，浩之也用力回抱住鞍马，将脸深埋进他的怀里。
    「以后不许再这么霸道，不然我就去跟伊邪那美大人告状。」
    「是、是、是，以后不会了，谢谢你。」
    两人紧紧相拥，虽然已经预见到未来还有许多困难需要克服，但他们现在知道，只要两人心意相连，任何困难都不是问题。
    阳光高照，门外的两人看着他们，也扬起幸福的笑。
    （完）
    本篇结束，说不定有番外喔～～～

 番外 神明的远距离恋爱法

    漆黑夜色里，一轮明月高掛空中，鞍马山上的天狗总家──鞍马殿里里外外的小天狗们各自忙碌，而总家主鞍马天下用完晚餐后便坐在议事殿里，手里拿着格格不入的智慧型手机，一双锐利的眼直盯着黑压压的萤幕看，好似要将玻璃萤幕看破般凶狠。
    但一旁看着的圆都与大佑知道，自家当家的这个模样是因为紧张，而不是在生气。不过，这么青涩的鞍马实在太可爱了，令两人不禁想笑，但笑出来的话肯定会被鞍马大卸八块，因此只能默默憋着。自从浩之离开后，他们每天憋笑的结果就是多了几块腹肌，脸部肌肉变得紧实多了。
    下一秒，手机萤幕随着简单轻快的音调亮起，鞍马看似慢条斯理，其实内心澎拜地颤着手按下接听键，萤幕立刻出现浩之放大的右眼，鞍马微皱了下眉，至于圆都及大佑两人默默地退出议事殿并拉上门。
    『怎么样？有吓到吗？』
    浩之与镜头拉开一些距离，露出调皮的笑。
    这头的鞍马一看到浩之的笑就松了眉头，微扬起嘴角没生气。
    「吓到了，你这调皮鬼。」
    『嘿嘿。怎么样？今天很忙吗？』
    「没有，跟往常一样悠间。你呢？习惯工作了吗？」
    『嗯，工作很顺利喔！只是简单的文书工作，难不倒我。不过……』
    「怎么了？」
    『大家一听到我没有服兵役，感觉都对我有一点偏见……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只要是男生都要服兵役，只有我没有，感觉很奇怪。』
    由于浩之的心脏不好，小时候经常住院，长大后虽有好转，但偶尔太过劳累时仍会发作，因此被认定为免服兵役，也因此，浩之从日本回国后，就在家附近找了小公司的行政工作，到今天已经任职满一个月了。
    而浩之与鞍马也已经谈了一个半月的远距离恋爱，像这样视讯聊天也几乎是每晚的必办事项。
    「这也没办法……上一世的你身子本就不好，还是别太勉强的好。」
    鞍马轻叹口气后安抚道。
    『是这样吗？明慧的身体也不好？』
    「是啊，所以从小就只能待在房里静养，等大了些才好一点。」
    『原来就算转世了，还是很多事不会变啊。』
    看着浩之理解地点点头，鞍马唤了声。
    「浩之。」
    『嗯？』
    「你不在意……我提到明慧吗？」
    眨眨眼，浩之噗哧一笑。
    『怎么？你希望我在意吗？』
    「不，当然不希望。只是，一般来说都会心里不舒服吧？」
    『是没有错啦。但是，我并不觉得生气啊。明慧是我的前世，那就等于是我啊！而且又不是演什么电视剧，为了这个吵架闹彆扭，我觉得没有必要。』
    真不知道这人是调皮还是成熟，鞍马笑了笑。
    『再说，我们每天能见面的时间就这么一点，与其浪费时间在吵架上面，不如……多说几次喜欢你呢。』
    扑通，看着羞涩地转过头的浩之，鞍马突然觉得体内的血液沸腾并开始狂奔。于是，他也不发一语地狂奔至庭院。
    『嗯？天下？你怎么了？你去哪？』
    「我等等回覆你。」
    『咦？到底怎么──』
    另一头，浩之还没讲完就被掛断了电话。张大嘴地愣在原地，浩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并合起嘴。
    「发生了什么事吗……」
    浩之望着手机皱起眉，心里感到一阵不安。
    但是，再怎么担心也是无济于事，浩之拿着手机倒上床，乖乖地等鞍马回电。
    不久，手机一响，浩之立刻跳起身并接起。但这次不是视讯电话，只是一般通话。
    「喂？你刚才怎么了？你去哪里了？」
    『到你家顶楼来。』
    「啊？」
    『我在你家楼上。』
    「咦！？」
    随意换了套衣服就衝出房间，由于浩之家是独栋的透天住宅，而浩之的房间在三楼，四楼就是顶楼。跑上楼并一把拉开顶楼的门，浩之看见鞍马噙着笑和九尾站在不远处，立刻衝上前抱住鞍马，后者则稳稳地接住了他。
    「你……你真是吓死我了！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我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很担心耶！」
    「呵呵，抱歉，我只是突然想抱抱你罢了。」
    「……」脸颊微热，浩之又再抱紧了些。「为什么？突然想到吗？」
    「因为你刚才说了那么可爱的话，所以我忍不住。更何况，与其隔着手机萤幕说话，倒不如亲自来抱抱你呢。」说完，顺道在浩之颈间印了个吻。
    甜言蜜语不像鞍马平时的作风，但如果是对着浩之，他就是能不害羞地说出口。而浩之幸福地偷笑了笑，佯装生气地道。
    「你这学人精，竟然学我说话。」
    「但我说的比较动人吧？」
    「……好吧，那就看在你说的比较肉麻的份上，这次就原谅你了。」
    「谢谢梁大人。」
    浩之在鞍马的颈间笑着，后者又在浩之的脸上偷了个香，怀中人也不甘示弱地用力吻上鞍马的脸颊，两人一来一往，最后交叠柔软的唇瓣，汲取想念已久的气息及甜美。
    然而，站在后头的九尾看不下去，用鼻子推推鞍马，不满地用力哼了一声，意思是：我还在这呢！
    两人对此笑了笑，浩之上前抚摸九尾的毛以示安抚。
    「九尾，好久不见。你好吗？」
    九尾回以鼻子蹭了蹭，接着偷瞪了一眼鞍马，被瞪了一眼的鞍马也回瞪一眼。
    「别想跟我抢人，别忘了谁才是主人。」一把搂过浩之，宣示主权。
    又哼了一声，九尾不以为然地撇过头，看来是不怕自家主人。
    「真是……你先回去吧。」
    鞍马挥挥手让九尾回去，而后者甩了甩尾巴，又用鼻子蹭了蹭浩之才离开。
    「唉，真是越来越不受管教了。」
    「哎呀，你跟牠计较什么啊。」
    浩之边说边带鞍马回房。当然，没有被父母发现。
    这晚，两人难得地相拥而眠，鞍马一直到隔天一早才离开。此后，比起视讯，鞍马更常就跑来浩之家，让大佑和圆都三天两头就找不到人，焦急得不得了。
    不过，这也算是另类的远距离恋爱法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