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概率》 第一章 半夜,严少卿把夜归的客人送到一栋公寓前,客人给了他一张大钞,连零钱都没要,就晃晃悠悠离开了,严少卿看看面前这栋外观颇为豪华的高级公寓,心安理得地收了钱,把空车显示牌打开,转了个方向,往市中心的繁华区开去。 严少卿是一家计程车公司的司机,他本来负责白班,不过同组老王的女儿突然发高烧,拜託他换班,所以他在开了一天车后,又接着上夜班,仗着年轻,连着二十四小时不休息也不觉得怎样,反正晚上乘客少,空车时可以趁机眯一觉,小费收的也多,这种事司机间都司空见惯了,彼此心照不宣,公司方面也是睁隻眼闭隻眼,不会太苛求。 车里酒气很浓,是刚才那位客人留下的,所以说开夜班车也不是没有缺点的,现在计程车都要求禁烟,但不可能还要求乘客禁酒,碰上这种客人也是没办法的事,严少卿只能把所有车窗都打开,夜风带着夏末的清凉吹进来,比空调舒服多了。 手机响起,见是家里的来电,严少卿急忙接了,他母亲身体不太好,二弟又在高三,整天熬夜,这么晚来电话,严少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把耳机塞好就叫:「妈,有什么事吗?」 「卿卿,是我。」电话那头传来软软糯糯的稚嫩嗓音。 严少卿的嗓音立刻由担心转为阴沉,故意压低声音教训:「宝宝,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外婆不在,喵喵生病了,一直拉肚子,我要陪它。」话说到一半顿了顿,一个小哈欠打过后,宝宝又说:「然后就想卿卿,然后就给卿卿打电话了。」 严少卿这才想起母亲跟朋友去参加短途组团旅行了,今晚不在,弟弟又忙功课,导致宝宝没人管,居然这么晚还没睡。 「喵喵吃药了吗?」 「云云喂它吃了,它睡不着,所以我陪它。」 宝宝口中的云云是严少卿的二弟严少云,听说他已经照顾小猫了,严少卿放了心,说:「喵喵要捉老鼠,宝宝不要打扰它,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可是喵喵还没有老鼠大呀。」 严少卿翻了个白眼,吼道:「迷你猫也是猫,我说它能捉老鼠它就能捉,快去睡觉,要不舅舅生气了!」 宝宝是严少卿大姐的儿子,早產儿,身体很弱,六岁了,看上去却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打电话还要踩板凳才能够得着电话机,他养的猫跟他一样,是一窝中最小的,邻居觉得养不活,就扔给了宝宝,谁知道小猫居然活下来了,不过还是很弱,经常闹病,家里人都习惯了,就连宝宝都知道该怎么照顾它。 见严少卿生气了,宝宝立刻乖乖答应,说:「那我去睡了,卿卿再见。」 母亲不在家,严少卿挺担心宝宝贪玩,不会真去睡觉,忙说:「把电话给少云。」 「喔。」 短暂的寂静后,话筒被人拿起,严少云的声音很不耐烦地从对面传来,「什么事?」 「妈不在,你别只顾着功课,用心看着宝宝,还有他的猫,你自己也别熬太晚,早点睡。」 一阵沉默后,电话啪嗒被掛断了,严少卿一愣,随即骂道:「敢掛我电话,臭小子你又欠揍了。」 严少卿骂完,还没等拿下耳机,就见一辆白色跑车突然从左边路口撞了出来,之所以说撞,是因为它开得非常快,并且直奔严少卿的车身,好在严少卿反应很快,踩油门同时向左猛转方向盘,计程车转了个漂亮的半弧后,跟跑车呈逆向并行,对方也踩了急剎车,不过还是有点晚,严少卿听到车尾有被刮过的响声,不过在刺耳的急剎车声中,摩擦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严少卿有些恼火,他开计程车的时间不算短,这里每条道路的交通标记他闭着眼都能背上来,这个十字路口没有红绿灯,但他行驶的方向是优先车道,跑车在进入路口时是需要踩剎车暂停的,很显然,这个开车的傢伙不是没看到交通指示标,就是喝醉了酒乱开,从时间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严少卿扯下耳机,把车向后倒,直倒到跟跑车驾驶座并行的地方,一个不算太宽的路口被两辆车佔了大半,还好夜半人静,这里又不是主要街道,周围并没有车辆经过。 严少卿落下车窗看旁边,跑车的主人似乎被吓到了,愣愣坐在那里,直到严少卿敲窗户,他才回过神,忙降下车窗,路灯下,是张白皙俊秀的脸庞。 这次换严少卿愣住了,在他见过的所有玩飆车的人中,眼前这位无疑是最清雅文秀的,既没有惹火的另类服装发型,也没有飆车族必定具备的强悍,浅蓝衬衣,精心打叠的领带,发丝是柔和的深棕色,五官精緻出眾,看衣着打扮像是高级白领,却又带着白领所没有的高贵气息。 温文如玉,是此刻严少卿贫乏的语言领域里唯一想到的辞汇。 不过,男子略带潮红的脸盘稍微破坏了那份温雅,果然是喝醉酒了,严少卿悻悻想。 「兄弟,如果你想玩飆车,身手还嫩了点。」 开车最恼火的就是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导致的车祸,严少卿本来想爆粗口,不过扫了一眼那辆漂亮的银辉跑车,气消了大半,很艷羡地吹了声口哨。 gt2rs,本年度保时捷新推出的新款跑车,价格就不必说了,如果刚才真撞上的话,这部车就算报废了,可以让一部跑车免于进报废场的命运,严少卿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不过老实说,这个年轻人不适合开gt2,这类跑车属于后置引擎后轮驱动,不常开的人很难适应,gt2更适合改装参赛,或者单纯作为收藏,如果在街道上开会比较危险,尤其在车主是菜鸟的情况下。 男子已经从最初的惊慌中回过神了,他没忽略严少卿在自己和车之间放肆打量的目光,不悦地皱起眉,身为计程车司机,制服都没穿戴整齐,纽扣开到胸口以下,露出大半个胸膛,连服务业最起码的礼仪修养都没有,这种人居然也可以做司机? 男子不想跟他废话,掏出皮夹,随便抽出几张大钞递过去,两部车彼此车距只有几公分,路灯下严少卿看到那是清一色的美钞,他剑眉微挑,伸手接了,却没收下,而是用手指随意弹了弹,对男子微笑说:「太少了。」 预料中的,男子修长的眉峰微微皱了起来,眼神本能地看向计程车的后方,又很警觉地看他,像是在看诈骗分子,的确,只是车身擦伤,那些钱足以解决问题,除非他想讹诈。 轻微的皱眉在灯下带出淡淡的阴影,再配上酒气,证明男子心情不是很好,不过这跟严少卿无关,他笑了笑,对男子的无知感到无奈,调侃道:「我刚才算是救了你一命,难道你的命就值这点钱?」 刚才如果换了其他人开车,以跑车的速度来说,很少人可以躲开撞击,如果撞上,计程车的撞击点在偏靠车尾的地方,对司机的影响不大,但对于跑车车主来说,却是很严重的撞击,至少也是胸部挫伤的程度,所以,严少卿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他的确算是救了男子一命。 看着男子脸色微沉,有些慍恼却又无话反驳,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严少卿突然觉得很有趣,整天开车很无聊,偶然来个小插曲也不错,正想开口再逗逗他,就见男子从钱包里又掏出一迭钱,隔着窗口扔了过来,夏风轻拂,纸钞顿时纷纷扬扬洒了一车,严少卿一怔,男子已紧踩油门,刺耳的引擎声响中,跑车瞬间不见了踪影。 「靠,有钱了不起啊!」 严少卿骂完,看着洒落在眼前的纸钞,突然又感到有些好笑,他其实并没有真想要钱,只不过闲得无聊,逗逗那隻菜鸟而已,谁想到真被人甩钞票,钱当然没人会不喜欢,只不过这种近乎于施捨的方式又让人有种很微妙的违和感。 不过看看散在膝盖上的几张大额钞票,严少卿叹了口气,很不甘心地承认有钱的确了不起。 「奉劝你一句,以后别再开gt2了,因为它还有个外号叫寡妇製造者。」 虽然知道男子的车已经开远,听不到了,严少卿还是把头探出车外,义务性地大吼了一声,怎么说人家也算是交学费了,提醒一下不为过,不过可想而知,他的吼声没收到任何回应。 严少卿把钱整理了一下,颇为厚实的一迭钱,出手还真阔绰,让他突然对接下来的夜班提不起兴緻了。 回头给宝宝买个wii玩玩,说不定多运动一下,会让他长高些,严少卿把钱揣进口袋,开始美滋滋地打算这笔意外财富的用途。 关风现在很无奈,对趴在自己身上醉得一塌糊涂的弟弟,也对自己目前尷尬的处境。 「你说我哪一点不好?为什么你不要我?!」 衬衣被揪住用力摇,关风有种快窒息的错觉,眉头皱皱,很想把这个黏人的山芋扔掉,明明关华是去找大哥倾诉失恋痛苦的,怎么会被怎么转到自己手上? 「我没有不要你啊,我是你哥,怎么会不要你?」关风好笑地反问。 喝得醉醺醺的傢伙抬起头,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呵呵笑起来,「你骗我,我大哥早跟大嫂走了,你明明就是小洁。」 大哥可能就是知道醉鬼不好打发,才把麻烦推给自己的吧,关风腾出一隻手来揉揉额头,苦笑说:「我是你三哥。」 「你骗我,你明明就是小洁!说你喜欢我,快说!」 跟醉鬼是没什么逻辑可讲的,关风偃旗息鼓,放弃了跟关华的交流,谁知醉酒的人得不到答案,一个前扑,掛到他的脖子上就要索吻,关风吓得急忙推开他,仓促间车失去了控制,衝到旁边的车道上,关华也被甩到了旁边,听到外面传来急剎车的声音,关风心一紧,也本能地剎住了车。 时间已经很晚了,双行道上几乎没车,而且因为并行的那辆车闪得较快,所以并没擦碰上,不过状态还是很惊险,两辆车间隔只有几公分,呈异常亲密的接触状态,咫尺距离,让关风可以清楚看到隔壁车主惊讶的表情,再看到车主驾驶的黄色车型后,关风眉头皱了起来,他很不愿意承认,在不到七十二小时的时光里,自己再次跟那个痞子计程车司机相遇。 严少卿今晚不是带班,而是加班,他送一位客人去外地,中途前方发生车祸,导致道路严重塞车,所以回来晚了,现在正在返回公司的途中,当看到并行的车辆突然向自己撞来时,立刻及时将车转向道边,他从十几岁就开始握方向盘,许多应急反应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在大脑下判断之前,车已经被转到了一边。 又是一次飞来横祸,严少卿对整天碰到菜鸟车主很恼火,可惜作为服务业他无法爆粗口,只好瞪了对方一眼,谁知在看清对方的相貌后,特意的瞪眼变成了无意识,再看到窝在关风身旁的男子,严少卿眼睛瞪得更大。 见严少卿的眼神从自己转到关华身上,几秒种后,惊讶变成了曖昧,随即,嘴巴裂开,露出意领神会的笑,关风很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红了脸,原来刚才关华被车甩动,将自己的衬衣衣扣顺势都拽开了,纽扣一路开到腰间,偏偏刚才他因为照顾醉鬼累了一身汗,西装外套脱下了,上身只穿了一件衬衣,被扯开后,整个胸膛都露在外面,再加上被关华一阵蹭揉,衬衣上都是褶皱,还有一车的酒气,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车里气氛既曖昧又色情。 「你身材不错。」严少卿眼神扫过关风的胸膛,痞痞地吹了声口哨。 他十几岁就在外面玩,男男女女交往过不少,这次却看走眼了,男子看起来文弱秀气,没想到居然有腹肌,两辆车靠得很近,街灯下,可以清楚看到男子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小麦蜜色,他应该有经常锻炼吧?严少卿想。 关风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想开车离开,可惜半边臂膀被关华扑过来缠住,他没办法,只好匆忙将扣子系上,看到他有些失措的动作,严少卿好心地把眼神移开,打量了一下他今天开的车。 「宝马m3,样式不错,不过还是不适合你。」严少卿随口点评,又瞥了关风一眼,「其实,喝这么多酒,什么车都不适合你。」 他今天根本没喝酒,喝酒的是死缠着他不放的弟弟! 被讥讽,一瞬间关风真有种解释的衝动,其实他开的宝马是关华的,他本来是想开车送弟弟回家的,可是关华失恋灌酒,喝得醉醺醺,硬拉着他到处转,导致他差点跟人撞车,满车的酒味都是关华的,根本与他无关。 想想就恼火,关风一用力,将赖在他身上的关华推到了一边,谁知用力过猛,关华的头砰的一声撞到了车门上,被撞痛了,关华捂着脑袋很恼火地瞪他,大声叫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粗暴?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 「闭嘴!」这话说得太曖昧了,尤其是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下,关风很不快地呵斥道。 谁知这话就像是导火索,将关华的怒气一下子都点燃了,抬起手,指着他大叫:「你让我闭嘴?当初你哄着我给你掏钱时可没让我闭嘴,现在想翻脸不认人,门都没有!」 严少卿眉头一挑,看关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玩味,难怪扔钱扔得那么爽快呢,原来是这么回事,真可惜了这副好相貌,不过,没想到现在做mb这么赚钱,动輒就是高档车。 关风即使不特意看旁边,也能感觉到有对目光正很感兴趣地地看着他,像是在故意看他出丑,计程车根本没有开动的意思,那种尷尬让他无地自容,真想给喝醉了酒乱说话的傢伙一拳头,可能感应到了他身上的杀气,关华发泄完后,身子一仰,倒在椅背上睡了过去,关风不敢怠慢,急忙油门一踩,将车急速开了出去。 「喂,有钱也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严少卿冲着车屁股大声喊。 拿命开玩笑也无所谓,但最好别扯上无辜的跑车,要知道跑车他平时只有远观的份,对他这种喜欢驾车的人来说,车不单纯是交通工具,更像是朋友,菜鸟胡乱驾车,就像是外行驾驭千里马一样,只会耽误了良驹灵性的发挥。 「真可惜。」 想起刚才男子被醉鬼呵斥后失措狼狈的样子,严少卿摇摇头,那人一点都没有做mb的圆滑风骚,难道现在流行青涩风?他好久没去混那种场所,感觉已经落伍了,时间还早,也许可以顺路去玩玩? 这个念头刚升起,手机就响了起来,严少卿拿过来一看,是宝宝传来的简讯,说肚子饿了,想吃包包。 这么晚了,这小东西怎么还不睡? 外甥召唤,严少卿顾不得动花花脑筋,急忙开车往公司跑,顺便琢磨回家带什么东西当宵夜。 关风这几天过得很紧张,原本负责运营部的二哥关月辞职,跑去跟他的情人一起开酒吧,所以整个运营部的重担就被身为董事长的大哥关朔推到了他的身上,他以前只负责企划,现在突然多了成倍的工作,而且是从未接触过的方面,让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部门人事不了解,琐事繁多,再加上还有另一部分的企划工作,关风的担子一下子重了很多,虽然关朔调了其他两名资深职员来帮他,但对习惯了凡事亲力亲为的关风来说,职员能帮到他的其实很有限,所以,每天加班成了家常便饭,像今天周末,他更是熬到了凌晨才结束工作。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让他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关风有些疲惫的靠在老闆椅上,自嘲地想。 从父亲去世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快一年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无法完全从亲人过世的伤痛中解脱出来,父亲的死亡有大半原因是由他而起,如果不是他有眼无珠,把居心叵测的人引荐到公司里,父亲也不会走得那么急。 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些隐隐作痛,关风嘶了口气,用手用力揉着头侧以缓解不适。自从父亲突然过世,他心情一直不好,再加上这一年中服药太多,落下了头痛的病根,只要是劳累和过度思考,就会引发偏头痛,痛的次数多了,关风在应对上也算有了心得,只要休息一下,喝喝酒或泡个热水澡头痛就会恢復,看来老天爷也认为他加班加太晚,应该去休息了,所以用头痛来提醒他。 「咦,关风,这么晚你还在做事?」 门外传来脚步声,门被推开,运营部的课长杜子奇走了进来,看到关风在,很吃惊地叫起来。 杜子奇是关风大学学长,毕业后应聘进了关氏做事,不过公司很大,两人所在的部门又不同,所以他们平时来往并不多,直到最近关风调进运营部后,他们的关係才突然密切起来,毕竟是同学,又岁数相当,可以聊的话题很多,所以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杜子奇也是直呼其名。 「你不是也在?」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虚弱,关风把手放下,微笑说。 「我是跟朋友去喝酒,突然想起手机忘在公司了,所以过来拿,本来以为这么晚了,在公司的只有保安,没想到我们的部长大人还在加班。」杜子奇笑着说完,又正色道:「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别太拼了,不能因为自己年轻,就不在意身体,工作可以一点点的做,这是前辈给你的一个忠告。」 「知道了,我正想下班呢。」 关风把文件收拾了一下,本来打算拿回去继续看,不过想到大哥也有提醒过他注意身体,于是念头一转,把文件锁好,两手空空走出办公室,杜子奇拿了手机,快步追上他,两人一起乘电梯下楼。 「附近有家酒吧不错的,要不要一起过去坐坐?」电梯往楼下走的时候,杜子奇提议。 关风拒绝了,他和杜子奇还没熟到一起去酒吧闲聊的程度,而且累了一天,头又很痛,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休息两天。 被拒绝,杜子奇没在意,又随便聊了几句,出了公司,关风发现外面居然在下小雨,他正要去停车场,被杜子奇叫住,把他拉到屋檐下,说:「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关风有些奇怪,见杜子奇飞快跑到街道对面的便利店里,没多久又匆匆跑回来,手里拿了一个购物袋,递到自己面前,关风惊讶地看他,杜子奇笑道:「熬这么晚,一定还没吃饭吧?虽然这是快餐食品,但饿的时候还是很可口的。」 关风接过购物袋,杜子奇这才跟他道了晚安离开。 「晚安。」 关风说话时,感觉嗓音有些涩,还好杜子奇已经走远了,应该听不到,他打开购物袋,见里面放着两个热热的叉烧麵包和一瓶麦茶,还有一罐温过的牛奶,显然是杜子奇考虑到他的肠胃问题,特意买的热食品,微风吹来,叉烧的香气轻易勾起了他的食慾,那一瞬间,似乎头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自从跟前任男友分手后,关风就很少再体会到这种细节上的关心,连他自己都忘了还饿着肚子,居然被杜子奇看出来了,以前倒没感觉学长是个这么细心的人,不过,他忘了买啤酒。 关风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吹毛求疵感到好笑,正常人在零点时分空着肚子的时候都不会想到要喝啤酒吧?偏偏那是治疗他头痛的秘方。 关风又去了趟便利店,买了罐啤酒才转去停车场,上了车,几口把麵包吃下肚,温热的感觉让吹了一整天冷气的身体暖和过来,他准备啟动引擎,谁知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搁板上的啤酒,啤酒罐一滑,整罐泼到了他的身上。 衬衣被泼了个精湿,关风手忙脚乱地掏纸巾擦拭,等发现啤酒洒了一大半后,他苦笑,看来老天爷是不允许他喝酒驾车,所以藉此以兹警告。 酒没喝成,反而把衣服弄脏了,关风只好无奈地驾车回家,还好购物袋里有杜子奇买给他的茶和牛奶,让他不至于在吃了两个麵包后口渴到。 途中雨下得更大,雨刷刮过车窗,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关风把车开得很快,拼了一个星期,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好不容易到了周末,他想早点回家,以前工作太忙忘了休息时,会有人提醒他,可是现在不管多晚回家,也总是他一个人。 「你这种大少爷,身边没个照顾的人怎么行?别一棵树上弔死,看看有没有好的,再找一个了。」 上次跟二哥见面时他还这样调侃过自己,可是,哪有那么简单?现在就算是见工,还经常四处碰壁呢,更何况是找情人? 而且,就算想找也力不从心吧?热情就像蜡烛,如果没有烛芯,不管外界条件再怎么好,也是无法点燃的,而他现在,就是那根没有芯的蜡烛,因为烛芯早就燃尽了,等他发现点灯的人需要的不是他这根蜡烛,而是他所能带来的光亮时,他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想起一年前的那件事,关风心里突然一阵烦躁,头又开始作痛,很不舒服,他伸手去摸那个所剩无几的啤酒罐,谁知就在他转头的那瞬间,一辆车突然从旁边冲了过来,关风吓得紧踩剎车,这才看到前方路上亮的是红灯,刚才他想事出了神,没发现交通指示灯变了。 还好两边都剎车及时,没有撞上,不过车速太快,虽然关风系了安全带,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猛晃,他刚拿到手的啤酒罐在强烈的晃动下将最后一点存酒也泼了出来,酒水洒了他一身。 今天的运气似乎很糟糕,在看到对面停着的亮着空车牌子的计程车时,关风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果然计程车车门打开,一个制服穿得不很整齐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绕到了他面前,很熟悉的一张脸——如果一个星期里连续撞三次,相信任何人都会将那张脸记得很清楚,不过今天不同的是,男人在撞车后下了车,直接过来找他,男人的身子背着光,但很明显,他的脸色不太好。 「你这种破驾技飆车,居然还能平安活到现在,真是奇蹟。」男人的胳膊搭在他的车窗上方,身子略弯,冲他冷笑。 雨下得颇大,男人的制服瞬间就被淋湿了,他衣袖半挽,低头说话时,关风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气息向自己迫近,他把车窗降下,雨点被风刮进车里,带着夏末的凉意。 这时关风才发现男人个头很高,而且很魁梧,稜角分明的一张脸,鬍子颳得不是很乾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粗獷,不过五官搭配得很协调,眉眼弯起时带了点痞气,不过恼怒起来,眉峰挺起,就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关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属于人的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告诉他,这个男人如果发起脾气来,一定很恐怖。 关风的直觉没有错,严少卿现在的确很恼火,没法不恼火,从他十几岁开始飆车到现在,各形各色的车主他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像关风这种明明是菜鸟却不要命玩车的人。 飆车族都是亡命之徒,这是那些不懂规矩的外行做出的错误判断,其实真正玩赛车的人有属于他们的行规,这种以为开跑车就算飆车的行为是严少卿最无法容忍的,不要命飆车无所谓,但别每次都把他扯进来,就算他驾技好,也架不住这么玩,一次两次他还可以容忍,但一个星期无缘无故被撞三次,神仙也会恼火,服务业也不是该死,被撞了还要笑脸迎人。 当闻到关风车上那股呛人的酒气后,严少卿火更大,冷冷问:「你喜欢飆车?」 火药味很浓,证明男人正在气头上,而且闯红灯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所以关风摇摇头,想说声抱歉,谁知严少卿又接着问:「那就是喜欢玩死亡游戏了?」 关风一怔,被对方犀利的眼神盯住,他有着心思被看穿的错觉,他以前开车没这么飘的,现在连喝酒驾车都不顾忌了,是否潜意识中真有过一死了之的念头? 见关风不说话,严少卿就当他是默认了,哼了一声,「一个星期撞三次,不知道是我倒楣还是你倒楣?还是我们俩都倒楣?」 读出了男人话中的嘲讽,关风说了声抱歉,摸口袋想掏钱包,被严少卿伸手按住,很突兀的举动,关风抬头吃惊地看他,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把车开到道边去!」 关风不明所以,不过车停在街道正中,的确挡路,所以他把车转到了道边。还好夜深了,没车经过,现在想想,他们撞车每次都不是在国道,在这种偏僻路上都能连续撞到,看来男人没说错,他们都挺倒楣的。 关风刚把车停好,车钥匙就被严少卿夺了过去,跟着拉开车门,把他拽下了车,男人力道颇大,关风被扯了个趔趄,问:「你干什么?」 「放心,我对你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严少卿不顾关风的反抗,连拉带拽地把他扯到了计程车上,硬塞进车里,然后自己转到驾驶座位上,啟动引擎,把车开了出去,说:「你不是喜欢飆车吗?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飆车,菜鸟!」 「什么类型?」 关风的手腕被严少卿的粗暴弄痛了,又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不由恼火地问,不过话刚问出口他就想起那晚关华跟他说的那些尷尬话语,当时男人就在旁边,他一定是误会什么了,不过不容关风解释,计程车的车门已经自动锁上。 「等等,我的车……」 关风今天开的是公司的车,就这么被扔在了道边,如果被交警拖走,到时要领回,手续会很麻烦。 「你现在应该更担心一下自己。」严少卿说完,忽然话语一沉,喝道:「把安全带系上,坐稳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严少卿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很容易给人造成劫匪绑票的错觉,再瞅瞅他强韧粗壮的手臂,关风觉得自己的错觉很可能成为现实,关家的孩子从小就练拳术,普通的绑架关风觉得自己可以招架,不过男人此刻的气场太强悍,让他本能地感觉有点怕。 严少卿给关风的回应是猛地踩下油门,调离合器,加快车速,过于快急的加速度,普通的车辆部件配置无法承受负荷,引擎发出闷哑的怪异声响,离弦的箭般向前方衝去。 男人说得没错,他现在的确更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 在发现严少卿不断加快油门后,关风急忙系好安全带,但仍然被晃得东倒西歪,看到前方交通指示灯黄色闪烁,他急忙叫道:「停车!」 严少卿置若罔闻,反而将油门踩得更紧,计程车在深暗的夜色中划过一道黄色光亮,在指示灯变成红色的瞬间冲了过去,然后在下一个路口猛转方向盘,以九十度的弧度转到旁边的岔路口,强大的离心力作用下,关风被甩到旁边,头重重撞在车窗上。 车外风急雨大,急速的飆车下,关风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勉强看到速度表的指针逐渐接近錶盘最高值,他大叫:「你疯了?」 「至少我没有酒后驾车。」严少卿悠闲自得地说。 他扫了一眼身边因为不适而脸色煞白的人,屡次被撞的鬱卒之心稍减,晚上车少,正好可以教训一下这个有点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顺便过过当年的飞车癮,作为计程车司机,严少卿对于道路交通监察器的设置了如指掌,特意找弯路偏路走,反正这么晚了,不可能碰到交警,更不必担心被监察器拍下来。 「快停车!」关风喘息着叫道。 他现在很不舒服,严少卿的飆车方式超出了他的想像,不是说车速有多快,而是那种驾驶手法和衝力,都在不断挑战他的忍耐程度,他今天加班到深夜,身体的疲惫加大了那份不适感,只觉得两边街灯光芒以极快的速度往后飞跑,光影交叉闪动,所有景物都变得眼花繚乱,想阻止严少卿停车也有心无力。 「你不是喜欢酒后飆车吗?现在是不是感觉很爽?」 严少卿不仅没有减速,反而调节离合器,把车速又提高了一些,对于当年飆车经常超过二百的他来说,现在这个速度等同龟爬,反正这个男人崇尚飆车,那就让他玩个够。 关风有苦难言,他哪有喜欢酒后驾车?除了第一次相撞他是喝了酒之外,其他两次他都是被误会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容他解释,在迅急如风的车速下,关风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在翻江倒海,他不是没飆过车,不过今天才知道跟这个男人相比,自己以前那根本就不叫飆车,甚至连玩车都算不上,难受到了极点,他现在只想知道车什么才能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关风以为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车猛地剎住了,即使系了安全带,他整个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衝去,但肩头被及时拽住,避免了他跟车身的相撞,关风半弯着腰,脸色煞白,额头上虚汗直冒,身子因为极度紧张綳得紧紧,以至于突然之间无法正常活动。 恍惚中他听到男人下了车,很快身旁的车门被打开,男人拽住他的胳膊把他从车上拉下来,推到了一边,恶声恶气地说:「要吐到别处吐,别弄脏我的车。」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关风还能忍住,那么严少卿的话就像是导火索,让他的忍耐力一下子达到了极限,终于撑不住,扑到旁边扶住一块石头大口吐了起来,头昏昏沉沉的,无法控制身体平衡,他索性靠着石头慢慢滑坐到地上。 一瓶水扔过来,关风正不舒服着,似乎接东西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眼睁睁看着它落在了自己身旁,天空还在飘雨,不过雨势弱了很多,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多少缓解了最初的不适,夏风拂过,带着咸咸的气味,隐约可以听到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原来男人把他带到海滩来了。 「如果你以后还想飆车,那至少要多练练身体,光有腹肌没用的。」严少卿靠在计程车旁调侃道。 关风没说话,其实是没有太多精力答话,他的身体一向很好,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太劳累,外加今天没有好好吃饭,他现在不会这么虚弱,海港离他们刚才撞车的地方不远,但也绝对不近,本来是笔直大道的,可是刚才计程车一直在路上转来转去,显然男人是在故意恶整他,而他的确被整得很惨,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在外人面前这么丢脸过,今天是第一次,晕车晕得七荤八素,还吐得一塌糊涂。 雨点将两个人的衣服都打湿了,不过相对于关风的狼狈,严少卿显得悠闲多了,本来还想再损关风几句,不过见他衬衣精湿,贴在身上,随着沉重的呼吸声,锁骨很明显的突起,如果是平时,也许可以说是精干,但配上那张煞白的脸盘,只会让人感觉他的削瘦,相比较前两次的相遇,他显得弱了很多,这让严少卿打住了继续嘲笑的念头,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一向都不是他的喜好。 「以后别这样了。」严少卿收起笑脸,很认真地说:「老实说,你那技术,几条命都不够用的,还是踏踏实实开车的好。」 「我的死活与你无关!」终于缓了过来,关风冷冷回道。 关风平时其实是个很随和的人,但越是温和的人,一旦发怒,反而会变得异常尖锐,何况他的随和有一部分是基于习惯,从小在大家庭里长大,他习惯了以沉默和随和去适应环境,直到长大,进公司,他也一直是以这种心态来协调人际关係的,但这并不代表他的个性中没有血性的一面,而严少卿刚才的所作所为恰好打碎了关风一直维持的温和表象,反正在这个男人面前,他已经狼狈到什么面子都没有了,当然不用再顾忌形象问题。 严少卿脸色沉了下来,死鸭子嘴硬,都这么难受了还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肯说,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 「当然跟我无关,所以大少爷,你在这里好好喝海风吧。」他说完,转身上了车,掉转车头开走了。 关风一怔,眼睁睁看着车跑出去一段路,突然又停了下来,然后以飞快速度将车倒了回来,车窗降下,露出男人一张欠打的痞痞笑脸,手一扬,一串钥匙扔到了他面前,是他停在道边的那辆车的钥匙。 「这么晚了,这里是叫不到计程车的,如果想回家,就步行去开你那辆车吧,不过你动作得快些,也许它随时都会被拖走。」 「你……」关风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傢伙,气得涨红了脸,终于骂出了一句不符合他身分的话,「混蛋!」 回应他的是低沉的油门声,很快引擎响声渐渐远去,男人把他撂在海岸线上,一个人开车走掉了。 关风还想再骂,嘴张了张,又咽了回去,想想跟男人这几次的撞车衝突,他突然觉得骂别人混蛋的自己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衣服被雨完全淋湿了,紧贴在身上黏黏的很不好受,再被海风一吹,竟有些寒意,关风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又拿过那瓶矿泉水,拧开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然后扔到了一边,扶着旁边的装饰岩石站起来,不过胃部突然传来的抽痛让他忍不住又蜷起身体。 刚才被严少卿一阵疯狂飆车,他原本的头痛居然不治而愈了,不过现在遭罪的是肠胃,晚上没吃东西,临时吃了点宵夜,也全吐空了,他现在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又受了凉,引起胃痉挛,一抽一抽的痛,连直腰都有些勉强,更别说走回去。 就算不胃痛,这么远的距离也别想走回去吧?关风按着胃部蹲下来苦笑着想,说起来现在这种结果也是他自作自受,如果他的行为自律一些,又怎么会被人扔在这里? 其实,有许多事情都是因为自己的任性,才搞成无法挽回的局面,就像他受人矇骗,就像父亲的死亡,而他除了每天过着近乎自虐的日子外,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现在胃痛得厉害,心情反而很好,有种救赎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病态,可是没办法,他改变不了现实,所以只能以折磨自己的方式来承受。 动不了,于是关风选择继续靠着石头坐下,身子因为害冷有些发抖,明明还是夏末的天气,但因为没吃饭,身体没有热量供应,再加上淋雨和胃痛,让关风想止住颤抖都不可能,额上却不断冒汗珠,分不清是冷汗还是虚汗,让他有种快死掉的感觉,如果真在这里待到天亮,一定会大病一场,说不定还会上娱乐版头条,要是父亲还活着,一定会为他这种放纵行为大为光火吧? 也许死掉的话,是件好事呢。 关风按住作痛的胃,自暴自弃地想,但他随即就否决了这个一瞬间的想法。父亲过世后,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他一直都抱有那个恐怖的念头,甚至遗书都写好了,不过最后还是没敢付之于行动,因为如果他真敢那么做,那么他就不配姓关,而且那种做法不仅否定了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也否定了身边所有关心他的人。 所以,就算再不快乐,他也要挺下去,用一辈子的时间去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懺悔。 关风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关家很重声誉,他得在被人发现送进医院之前脱离困境,可是已经过了午夜,这个时候该打电话给谁呢? 关风没有什么朋友,他个性内向,本来交友就有限,大学中期又转到国外就读,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同事之间也是泛泛之交,所以,他可以打电话的对象只限于家人。 关风在按滚动键时犹豫了一下,这么晚,大哥大嫂早睡了,二哥忙着帮情人管理酒吧,离这里又远,也不可能马上过来,再来就是前几天因为失恋酗酒,害他被误会的弟弟关华,恐怕关华现在还沉浸在失恋打击中没恢復过来,更指望不上。关风想来想去,只想到最小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关悦,自从父亲去世后,关悦一直陪在他身边开导他,虽然关悦才十八岁,但做事很有担当,联络他,关风最放心。 虽然这样想,但是在给关悦拨电话时,关风还是犹豫了一下,关悦现在跟情人同住,关风很怕这么晚打扰到他们,所以铃声响了两下没人接听,他就立刻掛断了。 这么晚了,也许他们已经睡了,他要另外想办法回去才行。 这个念头刚升起,手机就响了起来,见来电是关悦,关风急忙接通,就听关悦清亮的声音从对面急急传过来,「小风,出了什么事?」 透着明显担心的急切嗓音,让关风突然感觉自己之前的顾虑都是错误的,他说:「对不起,我这里出了点小麻烦,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你在哪里?」 「海边……」 关风转头看了看周围,还好严少卿没把他带到很偏僻的地方,这里是海港附近,关家在海港有自己的货仓,所以他对这里并不陌生,说了大致的地点,关悦听完,说马上赶过来后就掛了电话。 等待赶走了最初的孤寂,关风觉得胃痛得不是那么厉害了,不过刚才抵御疼痛消耗了很多体力,一旦疼痛减轻,气力消耗过后所造成的疲惫感就席捲而来,关风靠在岩石旁迷糊着,就在快要睡过去时,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传来,随着灯光闪过,一辆轿车以飞快速度停到了他面前,车门打开,关悦跳下车,跑到他面前,来得这么快,关风想他一定飆车了。 「怎么搞成这样子?」 关风一身湿透的坐在地上,特意蜷起的姿势证明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大半夜的跑到海边吹风,附近还没有他的车,关悦皱皱眉,暗想关风是不是想要来自杀,临时改变主意,所以才叫自己来的吧?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个适合感情交流的好时段,所以关悦没等关风回答自己的问话,就转身回到车上,拿了个大塑料袋给他,说:「先把衣服换一下。」 关风站了起来,刚才的剧烈胃痛转成了隐痛,让他不至于狼狈的弓着腰,雨已经停了,不过海风吹动湿衣,让他感觉很冷,难得关悦这么细心,他低声道了声谢。 「谢什么,我们是兄弟嘛,再说这些都是燕青帮忙准备的,我只负责拿来。」 关悦把塑料袋放在车头上,先把里面的内衣取出来,递给关风。 关悦说的燕青是他的情人,全名燕子青,是在律师界颇有名气的新秀律师,说起细心周到,关悦不如他,当燕子青看到外面下雨,关风又在这时候打电话给他们,便猜到关风可能淋了雨,所以让关悦带了一套自己的新衣服,事实证明,律师的直觉和判断力不可小覷。 听说自己把燕子青也吵醒了,关风很过意不去,「对不起……」 「这些话留到以后再啰嗦,先把衣服换了,别感冒。」 关悦做事爽利果决,被关风说得不耐烦了,伸手去解他的衬衣,关风忙推开他,自己迅速脱了上衣,把关悦带来的衣服换上,等到脱裤子的时候,见关悦靠在车门上盯住他,他犹豫了一下,说:「你能不能转过身?」 关悦瞪了他一眼,「害什么臊?你身上有哪个地方是我没看到的?」 关风一怔,虽然他跟关悦关係很好,但毕竟他们从认识到现在才一年多时间,他不记得自己有跟关悦熟到「坦诚相见」的程度。 发觉自己说溜了嘴,关悦把头转去了一边,等关风把衣服都换好后才转过来,把湿衣放进塑料袋里,让他上车。 燕子青很细心,连袜子都有准备,他的身高跟关风差不多,所以关风穿他的衣服很合适,车上有拖鞋,关风坐上车后,被车里的暖气围裹,感觉身体很快就暖和了过来。 「同样的衣服不同的人穿,感觉很不一样。」关悦坐在驾驶座上偏头看他,微笑说:「你看上去比燕青帅多了。」 明知关悦是在故意逗自己,关风还是忍不住笑了,最初的那份失落和自暴自弃消失一空,他家兄弟姊妹眾多,但跟他最亲,对他最关心的却是这位一年前才认祖归宗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还没吃饭吧?路上我们去便利店转转。」关悦发动引擎,把车转向回家的方向,顺便提议。 关风拒绝了,饿过了头,胃部因为痉挛都有些麻木了,他没胃口吃饭,头晕晕沉沉的只想睡觉,他猜自己被冷雨激到,可能会大烧一场。 「那就回家,什么都别想,睡一觉就好了。」 关悦没勉强,踩油门加速,不过没像来时那么狂飆,见关风靠在椅背上很快就睡着了,他很庆幸自己听从燕子青的建议,开他的车来接人,以关风现在的身体状况,坐自己的跑车可能会更不舒服。 车开出海边空地,刚转进街道上,关悦就看到逆向的道边停了辆计程车,在这个时间段不可能有计程车在这里停留,他觉得很奇怪,两车交错而过时,他特意转头看去,就见计程车司机也在看自己,粗獷刚毅的一张脸,算不上十分英俊,但绝对可以给人留下印象,男人看自己的眼瞳很亮,让关悦有种错觉,那是野豹在盯住猎物时发出的目光。 真是个奇怪的人。 关悦心想,不过他现在的心思都在关风身上,诧异的想法只在脑海里随便晃了晃就被甩开了。 其实就在关悦刚到达海港时,严少卿就已经赶来了,他脾气不是很好,不过这些年在各种地方摸爬滚打,原本的火爆脾气磨平了很多,他刚才离开是因为被关风嚣张的说话给气到了,想打击一下他的气焰,没有真想把他一个人扔在海边不管,毕竟当时关风的脸色很难看,晚上海边又有寒流,真要是在海边吹一晚上海风,只怕要大病一场,所以严少卿开车离开后在附近转了一圈,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就开车回来,谁知走在路上,就看到有辆车风驰电掣般的从后面越过自己,直奔关风所在的地方。 在这个时间段,严少卿不认为那辆车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于是他放慢车速,在靠近后,把车停在了附近一个拐角,就看到有个年轻人从那辆车上跳下来,跟关风说话。 距离较远,严少卿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过见他们动作亲密,便猜他们可能是情人关係,毕竟这么晚了,特意驾车来接人,普通朋友绝对做不到这一点,更不可能连内外衣都细心地给准备好,这种作法怎么看都像是情侣。 看到关风换衣,严少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身材还真不错呢,虽然离得颇远,不可能看得那么清楚,但頎长的身材轮廓还是可以看到的,暗夜勾勒出完美的身形,让严少卿想起国外那个叫米什么什么基朗做的男性裸体雕塑,可惜他只记得雕像模样,名字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很厉害啊,严少卿笑笑,真看不出这个瘦弱男子还满有手段的,刚踹开一个,马上就又钓上新的,这个虽然长相年轻了点,但看上去比之前那个喝醉酒的傢伙厉害得多。 严少卿看人不看年龄不看言谈,而是看他的驾技,就凭少年颇老练的驾技就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如果把车换成跑车的话,他相信少年可以开得更漂亮,而且刚才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扫向自己的眼神很犀利,严少卿曾在死亡边缘打转过,他的第六感很灵,有些人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去惹,而少年就给他这样的感觉。 搭上这样一位金主,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从车的侧镜看着那辆轿车慢慢远去,严少卿很无聊地想。 有关关风的命运,严少卿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白来一趟了,人家上夜班都是跑繁华街道或酒吧色情场所,为了多赚钱,只有他为了个醉鬼三更半夜在海港打转。 真他爷爷的有病,严少卿把车掉转方向往回开的时候,很云淡风轻地爆了句粗口。 第二章 关风是一口气睡到家的,等他被推醒,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门口了,关悦跳下车,转到他这边帮他开了车门,说:「其实我想背你回家,可惜没那个体力。」 关风笑了,很想告诉关悦不用特意开玩笑逗自己开心,其实他能去海边接自己,自己就已经很满足了,有一种被家人关心着的温暖,让他最初淋雨时的不安和自暴自弃一扫而空。 关悦有关风家的钥匙,他率先进去,去浴室调了水温,又取出冰箱里昨晚吃剩下的米饭,用水煮了一下,当做米粥,让关风喝了后再去泡澡,关风习惯了关悦的指派,乖乖吃了饭后去浴室。关家上下都很习惯关悦的指挥,凡事只要他在场,大家都会很自然地听从他的安排,因为他会把一切都打点得很好,好像这位关家最小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当家人。 水温适中,关风的肠胃被米粥暖了过来,又泡了澡,感觉疲惫消减了很多,他从浴室出来,发现关悦还在厨房里,老薑固有的辛辣气息从厨房传来。 「把薑汤喝了,去被窝捂捂汗,就不会感冒了。」关悦把煮好的薑汤盛到碗里,递给关风。 关风其实不喜欢喝这种辣辣的东西,不过没法拒绝关悦的好意,只好闭着眼一口气喝了下去,关悦在旁边看着他笑:「你跟小时候一样,讨厌喝薑汤,寧可喝葯。」 「你又知道。」关风瞪了弟弟一眼,对他这么了解自己幼年的事很奇怪。 「都是父亲告诉我的。」关悦笑笑,很神秘地说。 提到父亲,关风眼里浮上一层阴霾,偏偏关悦没看到,继续说:「父亲还说,在这么多孩子中,最让他省心的就是你,从小到大,你最懂事,学业最好,做事也最认真,工作更是没得说。」 可是,正是他这个最懂事的儿子在父亲的五十大寿时,带自己的同性情人回家出柜,结果引发一场悲剧,他不知道那时候父亲已经是肺癌晚期,而他自以为是的做法无疑给父亲带来了沉重的打击,如果一切可以重头再来,他一定不会那样做…… 「这么晚了,小悦你还是先回家吧,别让燕子青担心。」不想在弟弟面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关风打断关悦的话,说。 「燕青在忙案子,没空担心我,本来我们准备熬通宵的,结果被你叫出来了。」关悦没说他其实是被关风一个电话从被窝里叫醒的,摆了摆手说:「你去睡觉吧,我看会儿电视,困了会自己去睡。」 关悦以前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有自己的房间,而且这栋房子本来就是他买的,所以关风没坚持,道了晚安后去了自己的卧室,听到卧室里安静下来,关悦走到书柜前,拉开中间的抽屉,里面放了不少药剂和处方笺,他看看处方笺上列的药物名称,眉头皱了起来。 关悦坐回沙发,利用看电视的空隙给燕子青发了封简讯,简讯传出去没多久,电话就打了进来,关悦接听后,问:「吵醒你了?」 「我根本就没睡。」对面传来燕子青的笑声,「你不在,我睡不安稳,就起来看看案子,关风还好吧?」 「不好。」关悦往沙发背上一靠,叹了口气。 岂止不好,简直糟透了,让他真想问问到底是谁这么混蛋,把关风一个人撂在海边,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关风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他不想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我刚才看了小风的抽屉,他还一直在吃那些安定剂的葯,有段时间我看他心情很好,以为他已经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了,没想到都是假象。」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燕子青说:「其实不是假象,最近关风心情起伏大是有原因的,别忘了,很快就要到关栩衡的忌日了。」 关悦一愣,才说:「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已经一年了。」 那就难怪关风会这么失态了,他一直都为父亲的死自责,尤其是最开始的那段时间,看到他那么难受,关悦很想告诉他,自己从来都没怪过他,世上没一位父亲会生自己儿子的气。 「燕青,你说当初我那样做是不是错了?」心情突然因为这个话题变成沉重起来,关悦抚抚额头,轻声问。 「不,我想,任何人处于你当时的位置,都不会做得比你更好。」 「你不用安慰我,燕青。」 「我只是就事论事。」燕子青说:「关风会明白的,只要多给他一点时间,你这几天多陪陪他,有你在,相信他心情会好很多。」 关悦点头答应了,电话收线后,他把电视关了,就势躺到了沙发上,闭着眼,回想一年前的那段经歷。 也许燕子青说得对,但他不知道究竟要给关风多长的时间,他才会真正忘记那段不开心的往事,难道告诉他自己是他的父亲,因为灵魂错位,所以转到了这个才十八岁的少年身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燕子青那样容易接受诡异事件的,如果关风听了自己的话,照他那认真的个性,只怕要做的是第一时间带自己去看精神病医生。 不过,他的确是关栩衡,也就是关风一年前过世的父亲,他想关风一定是认为他的死是自己的情人造成的,所以才会那么自责,其实恰恰相反,他是为了陷害关风的情人而自杀的,不过如果当时他知道自己那样的做法会给关风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他一定会选择另一种解决办法,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他只能想其他办法,慢慢弥补那份伤害。 现在大儿子事业春风得意,二儿子跟情人一起开酒吧,也过得顺风顺水,小儿子关华除了整天在恋爱失恋之间来回打转外,也没太大问题,小女儿去国外求学,虽然离得远,但从经常来电通话中可以知道她过得很好,现在只有关风最让他放心不下,也最让他愧疚。 所以他才经常跑来找关风,开解关风,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成功的父亲,以前他一直觉得关风最乖巧懂事,现在才明白关风不是乖巧,他只是在忍,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藏在心里,让大家觉得他过得很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所以现在他很努力地尽一切力量让关风开心,以补偿自己以往忽视他的那份愧疚,但他知道,如果关风自己不主动从封闭的死巷里走出来,别人再多的关心也没有用,他当年在商界纵横几十年,从来没对任何事认输过,但这一次,他有种很强烈的失败感。 毕竟,他做得再多,也不可能永远陪在关风身边,也许关风需要的不是亲人的关怀,而是有个可以和他携手人生的人,关悦叹了口气,他现在也好希望会有那么一个人出现,来帮关风解开心结,让他能卸下心墙,大胆地去爱。 明天去庙里帮关风求一个姻缘签,也不知可不可行? 胡思乱想中,从未信过命的他突如其来有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早上关风起来,发现关悦正在厨房忙碌,煎蛋的香气从里面传出来,很温馨的家庭气息,不过…… 他走进厨房,看到开始焦黄的煎蛋,脸黑了黑,急忙拧小瓦斯,把关悦推出厨房。 「这里我来吧,平时燕子青都不捨得让你做饭,我哪能让你来伺候我?」 关悦瞥了他一眼,「你行吗?」 「至少不会把煎蛋煎成蛋饼。」 会开玩笑,证明关风心情还不错,关悦看看他脸色,经过一晚上的休息,也不像昨晚那么苍白了,他放下心,开玩笑说:「我是问你的身体行不行?」 「我没那么弱,只是淋了阵雨而已。」 关风说着话,已经手脚麻利地把煎蛋放进盘子里,又将鲜奶热好,再把他昨天烤的点心摆上桌,就算是一份简单的早餐了。他以前在国外上学,一直是一个人独住,早就习惯了自己买菜做饭。 「昨晚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跑去海边?」吃着饭,见关风心情还不错,关悦开始试探着问。 「是被人带到海边的。」 「是谁这么浪漫,大半夜的带你去看海?」 想起昨晚的倒楣经歷,关风苦笑,那哪是浪漫?他差点被那个粗暴的傢伙搞死,不过静下心来想想,关风觉得那个计程车司机其实没做错,他屡次被自己连累的差点撞车,生气也在所难免,反而自己因为心情不好飆车,视生命为儿戏,错在自己,其实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有时候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误会。」 关风知道关悦的个性,如果自己真把昨晚的事告诉他,他一定会搞得让那个司机辞工才罢手,他没敢说,又想到自己的车,叫道:「糟糕,我的车!」 昨晚他的车被强行停在道边,虽然车是按键式啟动,没有车钥匙,引擎和车门会自动关闭,但停在十字路口附近,绝对违反交通规则,这个时间只怕早被交警拖走了。 关悦问清了车的事,说:「没关係,正好过会儿我要出门,这件事我顺便去处理一下。」 「我陪你。」 关悦是准备去庙里替关风求姻缘签,当然不想让他知道,说:「你累了一个星期,周末在家里好好休息。」 「我不累啊。」 他又不是七老八十,就算每晚加班到很晚,当时觉得累些,但只要稍微休息就能缓衝过来,而且,比起身体上的劳累,心里的累更让人难受,所以最近虽然工作紧张一些,但他觉得过得很充实。 关悦可不这么想,其实关风被调进运营部是他拜託大儿子,也就是关氏现任行政总裁关朔这样做的,他原本的意思是希望关风通过工作逐渐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但他没想到关朔会把整个运营部门的工作都交给关风,让他每天加班到深夜,这跟他的初衷相左,所以早上他已经打电话跟关朔沟通过了,让他将工作适当交给别人,关朔答应了。 不过这些内情关悦不会跟关风说,只道:「每天都加班,还说不累?」 「我刚接手新工作,有许多地方还不熟悉,加班也在所难免。」 「下星期你给我正点下班。」关悦说完,见关风要反驳,他又说:「别着急,听我说完,我会跟你一起去公司,多馀的事让我来做。」 「可是,你还要管理画廊吧?」 关风早对弟弟这种雷厉风行的一言堂作风习以为常了,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所以并不在意,不过关悦自己开了家小画廊,如果他去公司,那画廊谁管? 「有工读生呢,放心,那孩子做事挺稳的,交给他没问题,再说还有燕青呢。」 「你自己才多大啊,还叫人家孩子?」关风好笑地说。 关悦画廊的那个工读生关风见过,大四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比关悦大好几岁,听他老气横秋地称呼人家孩子,关风哭笑不得,不过既然关悦这样说,他就知道这个决定是铁板钉钉,无法改变了,这世上可以让关悦改变主意的只有那位燕子青大律师,不过燕子青对关悦一向听之任之,很少会插手他的事。 关悦离开后,关风把碗筷收拾了,拿过早报正准备看,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话筒,就听对面有个很好听的男子声音问:「请问是关风家吗?」 「是我,你是……」 声音很熟悉,关风几乎就要叫出他的名字,不过对方先开了口,「我是杜子奇,不好意思,公司的联络簿里有登记你的电话号码,所以我就冒昧打来了,」 「没关係。」虽然杜子奇的来电有些出乎关风意料,不过他还是礼貌地回道。 「你没事吧?昨晚你脸色不太好,跟你分手后,我一直很担心,还好手头上有那份联络名单,否则就要等下周一才能见到你了。」 「我没事,谢谢。」 虽然关风跟杜子奇是同学,但因为长期没来往,所以说不上太亲密,他当然不会把自己昨晚那段很糗的遭遇说给杜子奇听。 「你没事就好,周末有节目吗?我准备去打网球,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我约了朋友,下次吧。」 「好,那下次记得约我,不可以敷衍喔。」 杜子奇开了句玩笑,又叮嘱关风注意休息后,掛了电话,关风却拿着话筒颇有感触。 杜子奇属于外向社交型的那种人,不管什么人,他都能很快跟对方打成一片,所以他是关风在大学里交往不多的同学之一,当初杜子奇去关氏面试时关风有帮忙做过介绍,后来他出了国,交往就慢慢少了,之后杜子奇进了运营部,负责药品的市场开发项目,他业绩很好,一直坐到课长的位子。 不可否认,杜子奇很能干,他能年纪轻轻就升到课长,跟他的努力分不开,而且杜子奇做人八面玲瓏,在部门里很有人缘,从昨晚他帮自己买宵夜就可以看出他的细心,现在又特意打电话来,虽然都不算什么大事,但关风承认自己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不过学长,讨好他是没用的,在这家公司里,真正掌权的不是他,也不是他大哥,而是关悦,只要关悦一句话,别说课长,就算是做到运营部部长,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前提是他得对关悦的脾气。 关悦说到做到,周一开始就陪关风一起去公司,由于关悦除了一年前公司发生危机时曾来帮过忙外,就再没踏足公司,所以中层以下的职员都不认识他,不过见他是关风带来的,又没跟大家作介绍,大家都聪明的没人主动去问,关家的人都是个头高挑健壮,只有关悦长得眉清目秀,又不是很高,所以没人想到他跟关风会是兄弟。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关风彻底感觉到了关悦的做事能力,也让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在经商方面的确是有天赋的,有关悦帮忙和指导,许多他觉得比较难搞的案子都轻松解决了,而且在这一个星期里,关悦教给了他许多经营管理上的窍门和操作经验,让他省去了鑽研摸索的时间,于是这个星期他很轻松就度过了,然后跟关悦约定的一样,每天正点下班。 周五下午,关风的秘书跟他提议晚上一起去喝酒,自从关风调过来后,运营部一直很忙,连欢迎会都没开,这个星期忙碌总算告一段落,所以职员们商议开party,欢迎关风正式接任运营部。 关风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对酒会一向是能拒绝就拒绝,他在大学交往的第一任男友就是以他个性沉闷为理由分手的,后来他就再没跟人拍拖过,直到去年认识了贺顏之,贺顏之当时追他追得很热情,他还以为那是自己真正的爱情,却没想到会是一切痛苦的开始。 关风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压下去,答应了秘书的提议,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适当的娱乐是必要的,他让秘书去定位,秘书小姐很开心,出去的时候甜甜地对他说:「别忘了带上那个小可爱喔。」 关风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所谓的小可爱是指他的弟弟关悦,他忍不住笑了,关悦长得的确是老少通吃的可爱型,但如果惹到了他,就会知道他的个性绝对不可爱,而且关悦这个星期一直住在自己那里,周末了,他觉得比起跟同事去交流感情,关悦回家陪燕子青的可能性更大。 果然,傍晚离开公司,关风向关悦提起晚上的聚会,被他一口拒绝了,关风很喜欢这个聪明又有气势的弟弟,被拒绝,他故意开玩笑说:「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这种聚会。」 「不,你一定要去!」关悦很严肃地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给他。 一个很小的类似护身符的小布袋,带着淡淡的炉香,袋口由五彩丝穗系住,关风奇怪地接了,正反看看小袋子,上面写的像是梵语的字他看不懂,不由笑问:「这是护身符吗?」 「姻缘符。」 关悦说这话时,先叹了口气,他生平从不信命,这次却为了儿子去那个据说很灵验的庙里花高价求籤,结果求到了这个福袋,本来还犹豫要不要马上给关风,现在听说他要参加酒会,那正是个好机会,于是趁机把福袋拿了出来。 见关风神色一僵,关悦急忙握住他的手,让他把福袋用力握进手心里,说:「别一棵树上弔死了,你才二十几岁,有的是机会认识新的朋友,今晚酒会就不错,要好好把握。」 又被人说同样的话了,关风很无奈,以他现在的心境,对发展新恋情毫无兴趣,而且这种职场酒会有什么好机会?难道要他跟属下谈恋爱吗? 「关悦,你人不大,怎么这么迷信?」 「我是为你好,给我好好收着。」关悦紧盯住关风把福袋放进口袋里,这才满意地点头,「那个老和尚说,拿到袋子里水晶珠的人就是你的有缘人,千万不能丢失知道吗?」 关风点头,虽然他对那所谓的明珠定情很不以为然,但毕竟是弟弟的一番心意,他当然会好好收藏。 两人来到公司的停车场,关悦上了车,见关风转去自己的车位,忙叫住他,说:「下星期你要是有棘手的案子,随时联络我。」 关风转身回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来公司做事?」 其实这句话他早在周一的时候就想说了,关悦的分析力判断力都非常好,做事快而有序,许多案子都处理得熟练周详,这应该是长期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可是关悦除了曾在公司做过短期工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歷练,关风想如果不是父亲以前特意栽培过他,那他就是经商天才,这样的人才只管理一个小画廊,实在太可惜了。 「我对经商不感兴趣。」关悦很淡漠地说。 「你还这么年轻,不该有些奋斗目标吗?」关风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太尖锐,忙解释道:「当然,我不是说开画廊就不好,但我觉得以你的能力,如果在商界发挥,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关悦没说话,而是靠到椅背上看关风,被他亮亮的瞳仁注视着,关风有些不自在,他有时候感觉自己并不了解关悦,那瞳孔里散发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睿智,有种过尽千帆,看淡一切的平和,关风很喜欢这样的关悦,这让他突然对自己的提议感到懊悔。 关悦还在看他,半晌,才很认真地说:「小风,你不明白的,做人不是要凡事做到最好,而是要做得开心,这一点很重要,以前我也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跟燕青认识后,我才发现,比起身分名利来,他更重要。」 见关悦这么认真,关风就知道自己的提议註定不成功了,不过心里却没多少遗憾,因为关悦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关风觉得这种幸福很难得,自己不该去打破它。 「爱情真伟大。」他靠着车门跟关悦打趣。 「你也可以试试,也许幸福就在你身边,就看你要不要去把握。」 关风笑容一僵,这不是他喜欢的话题,于是跟关悦摇摇手,算是再见,关悦知道关风是个实心眼的人,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也很正常,所以没再多说,打着引擎,车开出去时,还不忘交待:「记得玩得开心点,也许今晚你就能撞到幸福了。」 「知道了。」关风哭笑不得地说。 有时候关悦的嘮叨让他有种见到父亲的错觉,因为只有做父母的才会这么关心在乎子女,看着跑车跑远,关风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以父亲冷漠疏离的个性,就算关心自己,也不会这么明显的表达出来吧? 宴会设在一家高级餐厅里,参加的都是运营部的主力,年轻人居多,一开始还碍于关风这位新任部长在场,有所收敛,不过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有了醉意,说话就开始放肆起来,一顿饭吃了三个多鐘头,结了帐后,一群人又提议去酒吧玩,关风被他们闹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酒吧就在餐厅附近,里面的座位摆设比餐厅随意,大家进去后就三三两两簇在一起点酒聊天,关风跟他们聊了一会儿,便把秘书叫到一边,把自己的会员卡交给她,说自己有事要先离开,让她最后一起结账。 听说关风要离开,秘书小姐很不捨得,这几天她们都私底下谈论这位新任老闆又帅又沉稳,性格又好,所以趁今晚难得一次聚会,大家都精心打扮过,还偷偷押宝猜老闆喜欢哪种类型的,谁知一晚上关风都没特别在意她们,现在又说要提前走人,有没有搞错,他可是今晚的主角啊。 不过牢骚归牢骚,脸上秘书可不敢表现出来,笑嘻嘻接了会员卡,总算新老闆不小气,帅哥泡不着,能美美享受一顿也是不错的。 关风出了酒吧,时间已经很晚了,外面静謐的空间跟喧扰的酒吧形成强烈的对比,他长呼了一口气,这班属下做事认真归认真,但就是太吵了,劝酒也好凶,幸好有人帮他挡下了,否则今晚他肯定会被人灌醉。 聚会要喝酒,所以关风是坐计程车过来的,他站在道边左右看看,准备叫车回家,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问:「要回去了吗?」 关风回过头,见是杜子奇,因为刚才喝酒时大家的闹腾,他一贯讲究的西服看起来有些褶皱,领带也松开了,不过眼眸闪亮,完全没有醉酒的表现。 还以为大家都喝醉了,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中途离席,没想到杜子奇会追出来,关风避重就轻说:「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刚才他被灌酒时,是助理和杜子奇帮忙挡酒的,那位助理已经喝趴下了,杜子奇却依然神采奕奕,看来他酒量很好。 「老同学加新搭档,当然要互相关照了。」杜子奇拍拍关风的肩膀,很亲热地说:「别在意,我酒量很好的,常在外面跑公关,都已经习惯了。」 关风笑笑:「看得出来。」 他转身顺着路边往前走,杜子奇陪他一起,问:「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那倒不是。」 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与其跟一些并不很熟悉的人一起喝酒,他寧可早些回家休息,反正大家聊的那些时尚精品还有跑车什么的话题他都不感兴趣。 「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别处坐坐?我知道附近有家酒吧很不错的。」杜子奇说完,又笑着追加:「而且,绝对清凈。」 他看出关风不喜欢太嘈杂的场所,所以特意註解,不过关风依旧没兴趣,这一个星期,因为工作关係,他跟杜子奇接触的机会很多,杜子奇在许多小地方的关照都透出想跟他进行进一步接触的意味,也许是他太敏感,不过凡事还是防患于未然比较好,吃过一次亏,他对职场恋爱採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抱歉,我今晚跟朋友有约,下次吧。」关风随口敷衍道。 「你总是这样说。」杜子奇很无奈地笑着看他,「那下次记得介绍你那位重要的朋友给我认识。」 「有机会会的。」 杜子奇招手叫了计程车,等关风坐上车,他道了晚安,说:「早点休息,下周见。」 车开动了,关风转头从后窗看去,见杜子奇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往回走,杜子奇身材高挑,长相又好,按说在公司应该很受欢迎,不过关风没听过有关这方面的传闻,杜子奇如果不是对异性不感兴趣,就是城府很深,感情不外露,就像他明知道自己说的跟朋友有约是敷衍,也依旧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不过,事实证明,关悦也不是万能的,至少他的预言没有实现,今晚的酒会热闹归热闹,却没一个人能让关风有心跳感觉的,反而在喧腾热闹的气氛过后,更让他感觉寂寥,看着车外不断向后闪去的景物,他突然不想回家了,于是在拐过一个熟悉的街道口时,让司机停车。 这里有家高级俱乐部,关风闲暇时会去坐坐,比起跟职场同事聚会,他更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一起喝酒,因为陌生的人彼此之间不需要特意偽装什么,聊得开心就多聊些,反之可以马上甩手走人,在气氛上会轻松很多。 计程车在道边停下,关风付钱下了车,把钱包放回口袋时触到个硬硬的东西,他掏出来一看,是关悦帮他求的小福袋,当时他随手放在口袋里就忘记了,他捏捏布袋,发现中间稍微鼓起来,不由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放了什么样的水晶珠,于是解开丝穗,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一颗圆圆的透明珠子滚到了他手里,比猫眼石稍微大一些,中间映出几缕淡淡的紫光,在掌心里滴溜溜地转,然后划过掌心,滚落到了地上。 关风没想到珠子会这么滑,看着它滚向马路正中,急忙跑过去捡,谁知他刚弯下腰,就感觉一道耀眼的光线闪过,他急忙往旁边躲闪,还好他平时经常练拳,反应比较快,及时躲过了重要部位,不过腿部还是被撞上了,刺耳的剎车声中,他被衝力撞得摔到路边,脚踝一阵疼痛,一时间竟没站得起来。 有人走过来,扶住他的胳膊,低沉的声音问:「没事吧?」 「没事。」 小腿以下很痛,不过关风转了转脚踝,发现没骨折,便放了心,抬起头,正要向扶他的男人道谢,却在看到对方的容貌后愣住了,粗獷彪悍的一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是那个害他在海边吹风的痞子司机又是谁? 严少卿也愣住了,刚才他出门买东西,刚拐过街口就看到有人对开过来的车视而不见,闷头往马路中间闯,本来他还奇怪,这个时代怎么还有人蠢到用这种方式玩自杀,等看到是关风后释然了,试探问:「几天不见,你自杀行为改版了?」 关风苦笑,觉得自己再不解释,可能真会被人认为有自杀倾向,他说:「我的水晶珠掉了,我是想去捡回来。」 「珠子?」 严少卿很怀疑地重复,又转头看道边,就见有辆小货车停在那里,一个男人头探出车窗,冲关风大叫:「你眼瞎了,看不到有车?」 差点连累别人出车祸,关风很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行了?那我撞你也不是故意的,行不行?要死去别处死,你撞坏我的车怎么办?」 「不好意思……」 关风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货车司机被迫急剎车,心情很差,嘴里骂骂咧咧的不依不饶,严少卿听他一口一个死字,终于火了,走过去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砰的一声踹在车门上,好大的声响,还在骂街的司机吓到了,立刻闭了嘴。 「你说怎么办?」严少卿冷冷问。 司机看看严少卿,长得人高马大,还一脸兇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不敢再说话,嘿嘿赔笑了两声,就猛踩油门跑远了。 严少卿生平最看不惯这种欺软怕硬的傢伙,虽然关风突然闯到马路上是有不对,但既然人家已经道了歉,还不依不饶地骂街就太过分了,所以他才忍不住出手,果然,被他气场震慑,司机乖乖溜掉了。 严少卿回到关风身旁,见他已经站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不舒服,便问:「你真没事?」 「还好。」有些痛,但关风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于是忍住了。 严少卿扫了关风一眼,没再说话,把提在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地上,蹲下身伸手挽起他的裤管,很突兀的举动,关风吓了一跳,急忙往后撤,腿被严少卿按住,说:「别动。」 刚才见识过严少卿吼司机的气势,关风本能地听从了他的话,他可不想再被拉到海边吹风,不过左右看看,没有看到严少卿的车,而且他没穿制服,似乎是下了班。 小腿突然被用力捏了一下,关风痛得一个趔趄,他皱起眉,觉得男人在报私仇,这一下捏得比刚才撞时还要痛。 「没伤着骨头,没事。」严少卿说。 他刚才都已经说没事了,关风在心里无奈地辩解,毕竟他也是从小练过拳的,有没有伤筋动骨当然会知道。 「不过脚踝拧到了,如果不马上冰敷的话,我敢保证明天你的脚一定肿得像馒头。」严少卿站起来,看看他,头一摆,说:「走吧。」 「啊!」关风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修边幅的男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已是夏末,一早一晚天气已带了初秋的冷意,可是男人却是上身无袖大汗衫,下身宽大的休闲短裤,脚上穿了双凉拖,头发乱糟糟的,鬍子也没刮,就算是下班时间,这种打扮也太随意了吧? 严少卿拿起地上的购物袋,说:「我家就在附近,先帮你冰敷一下,你现在这状态最好不要多走路,否则真肿起来,再要消下去就费时间了。」 「不用了。」 关风不想跟不熟悉的人接触太多,他小时候练拳时常扭到手脚,所以没当回事,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就见严少卿盯着他,脸上露出痞痞的笑:「怕我再拉你去海边啊?放心,过了下班时间,我就算想拉你去也没车。」 想起上星期自己狼狈的那一幕,关风很窘迫,瞪了严少卿一眼,「我们好像并不是很熟,先生。」 「两个星期撞见四次,就算不熟也变熟了。」严少卿说:「走吧,再啰嗦下去,你的脚真的会肿了。」 看出严少卿没有独自离开的意思,关风放弃了无谓的争论,跟他一起走,严少卿把手伸过去,说:「撑住我的胳膊走,尽量别让受伤的那条腿使力。」 关风犹豫了一下,照他的话做了,反正跟这个男人不熟,没必要撑面子,再说他都在这傢伙面前吐得一塌糊涂了,面子这东西他还有吗? 握住严少卿的胳膊后,关风发现他长得很壮实,臂弯筋络分明,肱二头肌鼓鼓地突出来,他不像开计程车的,倒更像是长期乾重活的那类人,关风身材算高挑,但跟严少卿站在一起,却矮了他半个头,严少卿往那一站,光这副身板就足可震慑住人,也难怪刚才那个司机一看到他,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严少卿走得很慢,让关风可以轻松跟随到他的步伐,看不出这个看似粗獷的男人也有细心的一面,关风很感激,一瘸一拐走着,问:「你贵姓?」 「我叫严少卿。」 很文秀的名字,那份意境感觉跟男人的气质一点都不搭,关风忍不住想笑,就听严少卿问:「你呢?」 被反问,关风犹豫了一下,才说:「关风。」 「属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有些越过界了,关风奇怪地问:「你查户口吗?」 「不是,不过好像我们每次见面,总有一个会倒楣,所以我想知道是不是我们属相犯冲。」 这次关风没忍住,笑了起来,严少卿刚好转过头,看到关风绽开的笑顏,不由愣住了。 先后撞过三次车,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关风这么近距离接触,不得不说,这个男子很有做mb的资本,脸盘清秀白皙,皮肤也相当好,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该是香水的味道,严少卿以前最鄙视喷香水的男人,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关风身上的香水气息,是那种温温的淡雅的清香,很适合他,尤其是他笑起来,眉眼微微弯起,消散了原本那份淡淡的疏离感,感觉跟他前三次相遇时的气质都不同。 第一次关风给他的感觉是嚣张,第二次是嫵媚,第三次是颓废,而今天,是静雅淡然的气息,一个人居然可以拥有各种不同的气质,好奇怪,却又不觉得违和,严少卿心想,做mb果然不容易,光是要训练这么多不同的气质就要费好多精力,不过,如果他是客人的话,他最喜欢关风今天的模样。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不很合时宜的画面,严少卿突然感到喉咙有些发乾,急忙收回心思,用半个大脑想也知道关风的出场费不是自己可能消费起的,所以不可能的事还是少想为妙,闻着那丝淡淡的清香,他问:「你今天好像也喝酒了?」 「晚上跟同事聚会喝了几杯。」 被这样问,关风很尷尬,他好像每次跟严少卿撞上都有醉酒的嫌疑,想澄清一下,想了想又放弃了,毕竟他跟严少卿不是太熟。 误会了关风一瞬间的迟疑,严少卿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真该死,明知道人家的工作性质还问这种白痴的问题,不喝酒还是mb嘛,特意提出来,那不是让他难堪吗?害得人家还要找借口说什么跟同事喝酒。 聊天有一瞬间的空拍,幸好已经到了严少卿住的公寓,一栋不大的平民社区里,楼层不高,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楼壁带着褪色后的灰白,不过还好有电梯,严少卿把关风扶进电梯,按了去三楼的按键。 「这么晚了,会不会耽误你家人休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过于沉静的空间让关风有些不适应,看到严少卿拎在手里的购物袋,突然想起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段到别人家不是很礼貌。 「不会,这里就我一个人住,因为离公司比较近,我家人住在别的地方,周末太无聊,所以我刚才出去随便逛逛。」 严少卿扬扬袋子,其实也没买什么,就是给宝宝买的一些小零食,还有几罐啤酒,没想到随便逛逛会遇见关风,看着头略微低下,带着沉静气息的男子,严少卿忽然很庆幸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 「你……今天也休息?」mb不都是晚上忙吗?他很奇怪关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附近。 「周末会休假。」 「呵呵,你们那待遇挺好。」 「这是规定,否则会被工会投诉的。」 「是吗?」严少卿很吃惊,几年没混夜店,没想到现在做mb也有工会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全勤奖养老保险这些东东呢。 关风对严少卿的过度反应感到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有。」 恰好电梯在这时候到了三楼,严少卿扶关风出去,过道里只安了一盏灯,带着陈旧公寓固有的阴暗气氛,严少卿走到离电梯最近的一扇门前,掏钥匙开了门,示意关风进去。 「卿卿,你回来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一个穿黄色维尼熊睡衣的小孩子跑到门口,孩子个头很小巧,不过长得很可爱,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他们,孩子脚边还跟了一隻跟他同样小巧的虎皮纹花猫。 关风转头看严少卿,用眼神询问他不是单身住吗?怎么这里还有个孩子? 「这是我外甥,周末放假跑到我这里玩。」严少卿说完,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小肩膀,故意压低声音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等卿卿回来。」宝宝的注意力都在关风身上,仰起头看他,眨眨眼问:「你是卿卿的朋友吗?」 「我叫关风。」从来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关风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于是折衷报了自己名字。 小孩子很满意,眉头笑眯眯地弯了起来,转身跑去了厨房,他的猫也亦步亦趋跟了过去。 「随便坐。」严少卿指指摆在客厅正中的沙发后,也转身去了厨房。 其实真的是要随便坐,因为沙发上胡乱放了一堆换洗的外衣,把本来就不宽敞的沙发佔了大半,关风对严少卿一切随意的招呼方式很无奈,走过去,将脏衣服放到一边,坐了下来,不过突然凹下的沙发座垫晃了他一下,伴随着弹簧压动的声音,关风苦笑着想,别崴脚还没好,又闪着腰。 一个人坐着无聊,关风打量了一下房子,看房间布置应该是两室一厅,不过面积很小,客厅一侧是阳台,像个小鸟笼,里面掛了几件男人的内裤和袜子,关风皱了皱眉,很怀疑那些衣物是主人忘了收回,一直在外面掛着的,客厅里的摆设也很简单,完全不同色调的傢具,很像是随手买回来的,只为了盛放东西而不在意它的外观,桌上放了不少日常用品,有些凌乱,虽然对一个单身男子来说,这种程度的凌乱不算什么,不过喜欢整洁的关风却有些受不了。 「咦,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严少卿从厨房出来,见关风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急忙跑到他面前,让他转了下身,又抬起他那条伤着的腿,把腿搁在沙发扶手上,自己坐在旁边,用包住冰块的纱布隔着毛巾敷在扭伤的部位上,说:「韧带扭伤时,要把腿擎高,化开淤血,你不会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只是在别人家这样做很失礼,关风本来想解释,不过当看到严少卿在自己腿上移动冰块的动作,不知为什么,他咽回了原本要说的话。 可能是怕他会痛,严少卿敷冰的动作做得很慢,在扭伤的地方慢慢滚动冰块,这个细緻的小动作由一个长相粗獷的男人做出来,有种很怪异的违和感,关风想笑,不过不想那么失礼,所以他忍住了。 「关关,喝橙汁。」 宝宝从厨房出来,拿了杯盛得满满的饮料递到关风面前,孩子手很小,让水杯看起来好大,关风怕他洒出来,急忙接过去,严少卿笑道:「我家宝宝最大方了,这可是他最喜欢的饮料。」 关风其实不太喜欢甜食,不过见宝宝站在自己面前,很殷切地看自己,他忙说了声谢谢,并喝了一大口。 「不用谢啦,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才会更快乐。」 听了这句完全属于成年人的论调,关风一愣,就见宝宝指着严少卿说:「卿卿经常这样说。」 关风笑了,「说得很对。」 「还不去睡觉。」严少卿在旁边下指令。 宝宝很听严少卿的话,跟关风道了晚安,转身去了隔壁的卧室,小虎皮猫也跟着跑过去了,严少卿又大吼:「给我好好睡觉,不许跟喵喵玩!」 「知道啦。」 门关上了,墙壁很薄,可以隐约听到隔壁上床关灯的声音,很快房间里静了下来,看来是宝宝睡着了。 「宝宝很可爱。」 「是啊,他最黏我,我刚搬出来住的时候,他每晚都哭醒。」 严少卿低着头,关风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温和的语气中想像得出他此刻脸上一定含着笑。 孩子睡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夜已经深了,周围很静,只听到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脚踝被不太熟悉的人握住,关风觉得有些尷尬,咳嗽了两声,说:「我自己来吧。」 严少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你够得着吗?」 轻淡淡的一句话,关风却成功地被噎住了,腿伸直的话,他当然够不着,但他可以蜷起来啊,已经及时冰敷过,现在腿蜷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算有问题,也比脚踝一直被别的男人握住好吧? 还好,严少卿很快松开了手,起身去换了新冰块,到第二次敷冰,关风已经感觉不那么痛了,严少卿拿了个抱枕放到他身后,说:「靠着它眯一会儿,等敷好后我叫你。」 「……谢谢。」 在跟严少卿不太长的交流中,关风发现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这一点跟关悦有点像,于是关风放弃了坚持,听凭他的安排,躺下靠在抱枕上。 关风没想到躺下没多久,就感觉昏昏欲睡,酒劲上来,他开始有了困意,这沙发虽然很古老,但躺起来还挺舒服的,躺好后就不想再动,迷迷糊糊听严少卿问:「做你们这行很辛苦吧?」 「还好吧。」关风神智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随口答:「工作哪有轻松的,你们开车不也一样?」 「我哪有你挣得多。」严少卿笑道。 各式跑车轮着开,光是这财力就让他望尘莫及了,他想跟关风交流一下跑车心得,却听鼾声传来,关风头靠在一侧,已经睡着了。 睡得好快,严少卿轻声叫他,只换来几声无意识的嗯哼,关风头往沙发上蹭了蹭,似乎不满睡梦被打扰,眉头轻轻皱起来,这个小动作让他多了份孩子气,脸庞侧向沙发,勾勒出一个很柔和的弧度,精緻的轮廓,带着一股颯爽英气。 怕惊醒关风的好梦,严少卿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他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可是今晚却主动把完全不熟悉的人带回了家,如果要给个理由,那或许是出于上次他把关风扔在海边,害他淋雨的愧疚。那晚的感觉很奇怪,有恼火,有歉疚,但更多的是香艷,这几天关风在夜中换衣服的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桓,怎么都挥不去,所以当关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几乎以为是自己想太多而出现幻觉了。 不知关风想找的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看他那么重视,那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手上转着冰块,严少卿胡思乱想着。 关风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板很硬,跟他家床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忙坐起来,发现这是个很小的卧室,布置得也很简单,除了床和一张简易桌子外就没其他东西了,阳光从窗帘缝隙里射进来,他探身拉开窗帘,见外面已是艷阳高照。 关风摇摇头,很快想起昨晚跟严少卿相遇的经歷,后来严少卿帮他敷伤,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却到了床上?昨晚他喝得不多,不会连自己走进卧室都记不得,难道是……关风继续用力摇头,很想否认那个猜想。 他下了床,推门出去,客厅传来电视声,宝宝看到他,飞快地跑过来,仰头看他,说:「关关,今天是周末,你可以睡懒觉的。」 孩子起得都比他早,关风有些尷尬,还好严少卿的及时出现打断了他的尷尬,对宝宝说:「把电视关了,吃饭去。」 宝宝转头恋恋不捨地看电视,又看严少卿,小声问:「兇手马上就出来了,我可以看完再吃饭吗?」 关风扫了一眼电视荧幕,正在播放柯南,他很怀疑这么个小东西是否明白兇手的定义,不过孩子可怜巴巴的表情很可爱,他猜严少卿一定不会反对。 果然,严少卿说:「给你五分鐘。」 「谢谢卿卿。」 宝宝跑走了,严少卿转头问关风,「昨晚睡得好吗?脚痛不痛?」 「不痛了,不好意思麻烦到你。」 脚已经不痛了,如果严少卿不说,关风早忘了自己昨晚崴过脚,不知道他帮自己冰敷了多久,关风很感激,不过还是试探着问:「昨晚是你带我去的卧室吗?我喝了酒,不太记得了。」 「是我抱你进去的,沙发太小了,你要是在上面睡一夜,一定落枕,你当时睡得很香,我就没叫醒你。」严少卿去厨房把刚做好的早餐端上桌,随口说:「没什么了,你比宝宝沉不了多少,抱你很轻松。」 关风整张脸都红了,他平时入眠需要花很长时间,严重的时候还要藉助安眠药,昨晚是他这一年中睡得最沉的一夜,沉到被人抱住都没感觉到。 「我有备用的衣服,要换一下吗?」 看到关风脸红,严少卿很惊讶,男子的反应好纯真,一点不像是在那种地方混的,这副模样让严少卿起了促狭的心思,故意上下打量他,问。 关风很轻,所以昨晚严少卿抱得很轻松,不过怕惊醒他,就没帮他脱衣服,反正天还很暖和,不必担心会着凉,关风和衣睡了一夜,衬衣西裤都有了褶皱,严少卿觉得这样穿着会不舒服,所以提议。 「不用了。」关风以闪电般的速度给了回应。 他不是嫌严少卿邋遢,而是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在他的认知里,衣服换穿那是只有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 「那去洗把脸,吃饭吧,我帮你准备了洗漱用品。」 严少卿带关风来到洗手间,把一套新的洗漱用具递给他,关风道了谢,严少卿拍拍他肩膀,说:「我们现在都认识了,别开口闭口总是道谢,那些工作用语用在朋友身上太生分了。」 工作用语?在关风弄明白之前,严少卿已经出去了。 第四章 三人来到客厅,热气腾腾的饭菜都已经摆好了,严母很热情地招呼关风坐在主位上,严少卿坐在他旁边,宝宝也主动凑到关风身边坐下,对他说:「谢谢关关,给喵喵带了好多猫粮来。」 「就是,以后关先生来玩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太见外了。」严母让严少卿帮忙给关风夹菜,笑着说。 「妈,你叫他小风就好了,关先生这种称呼也很见外啊。」 严少卿边说着话边将桌上的菜依次夹了些放在关风碗里,宝宝也学着帮关风夹菜,最后严少云也来凑热闹,导致关风碗里很快就叠得像小山,严母在旁边笑眯眯看着几个年轻人的互动,关风应对有礼的言谈对她的脾气,她很高兴儿子能交到这样的朋友,这种有修养的孩子现在不多见了,自己两个儿子一个脾气火爆,一个性子执拗,都没有关风温和沉静的气息,有这样的朋友在儿子身边,他在外面做事自己也放心。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关风告辞离开时还被严母塞了一大袋子的水果蔬菜,说是自家种的,让他别客气,关风推不掉,只好收下了,回家的路上,严少卿笑嘻嘻说:「我妈很喜欢你呢,让我以后有时间多带你回来玩。」 「你饶了我吧。」关风举手投降,「虽然伯母的菜烧得很好,但我吃得太饱了,好辛苦。」 严家人太热情了,让他真有点吃不消,以前他在家里住的时候,吃饭时都静悄悄的,有父亲在,没人敢大声说话,跟严家真是没得比,而且大家都一直帮他夹菜,就差喵喵把它的猫粮让给他了,最后还一起拍照,真不知道只是吃顿便饭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隆重。 「你饭量真够小的,别忘了最后半碗饭都是我帮你吃的。」严少卿随口说道。 关风脸一红,想想刚才严少卿帮他收拾残局的那一幕,觉得有些尷尬,偏偏严少卿还一点不以为意的样子。 「今晚好像伯父不在。」避开尷尬的话题,关风问道。 严少卿没跟他多提家人的事,所以关风买了两人份的滋补品,不过今晚他只看到严少卿的母亲。 「他死了好多年了。」严少卿淡淡道。 「抱歉,我不知道……」关风很窘,他似乎提了个更糟糕的话题。 「没什么,都很多年前的事了。」严少卿无所谓地说:「老傢伙吃喝嫖赌,我妈的身体就是被他累垮的,死了倒好。」 关风完全接不上话,不知道是该劝解还是附和,头有些晕,他用力摇了摇,今晚他有被劝酒,虽然喝得不多,但后劲上来,还是感觉有点晕眩。 严少卿注意到了,忙问:「不舒服?」 「没事。」 「是醉酒吧?」看到关风酡红的脸颊,严少卿笑了,「酒量这么差还总是醉酒驾车,以后别那么做了,很危险的。」 关风放弃了解释,因为那将是个漫长的过程,而且可以肯定男人一定不信,于是说:「你的车技不错,开计程车很久了?」 「不长,三年多吧,不过说起我的车龄,那就很长了,想听吗?」 关风正要附和,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忙问:「对了,上次你给我的药油很管用。」 严少卿很鬱闷关风没问他以前飆车的风光经歷,而只关心药油,说:「如果想用,我家还有一瓶,送你。」 「不是,我是想问,药油配药是谁告诉你的?」 严少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是我自己配的。以前我有一次伤了骨头,朋友找药草帮我敷好了,不过那种药草很少见,所以我自己找类似药性的药草,混在一起熬,就配成药油了,我用了很久,不会有副作用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关风是用了药油后,觉得效果很不错,所以让人把葯送去与关氏集团有合作关係的医院做临床实验,到目前为止反应很好,如果製作成药的话,那将会是个很好的发展项目,所以他想知道拥有配方权的人是谁,这样他才能具体操作下去,上次他就想问严少卿,不过忘记了,现在听他说是他自己配製的,那一切就简单多了,只等医院方面的实验结果出来,他就可以将製作成药的计划提交审议,而对严少卿来说,卖出配方是笔不小的财富,相信他不会不同意。 关风正要解释,前方红灯,严少卿把车停了下来,转头想听他说,没想到并行车道上也有辆车停下来,开车的居然是上次坐关风的车,痛斥他变心的那个醉鬼,现在他身旁还坐了个漂亮女孩,两车离得较远,严少卿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男子色迷迷的笑容来看,应该是在打情骂俏,他还不时抬手摸摸女孩的头发,一副热恋中的模样。 关风不知道严少卿在看什么,也转过头去看,严少卿急忙叫住,「小风!」 严少卿叫完,才发现自己似乎没理由阻止关风,不过他不想让他看到那一幕,在跟关风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把关风归于单纯沉静的那类人中,关风肯定不会骗人感情,说不定是那男人贼喊捉贼,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没过多久他就又搭上别的女孩子了,还搞得这么亲热。 想到关风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失落,严少卿觉得自己更有必要阻止他,被关风奇怪打量,他情急之下灵机一动,说:「我眼里好像进灰尘了,帮我吹一下好吗?」 关风没有怀疑,凑近吹了几下,问:「好些了吗?」 见前方还是红灯,旁边那对还在谈笑,严少卿在心里吐了一连串的脏字,说:「还是痛,再帮我吹吹。」 关风又帮他吹了两下,前面总算变绿灯了,见旁边那辆车开走了,严少卿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两人靠得很近,关风的呼吸中带着淡淡的醇酒清香,唇角淡红,透出妍丽的色调,混合在酒香中,很清淡的味道,却又充满了诱惑。 严少卿的心突然猛烈跳动起来,鬼使神差的,他向前贴近,吻在了关风的唇上,软糯糯的触感,带着果冻的清香,让他不敢深吻下去,关风似乎没想到他会吻自己,怔怔的任由他吻吮后才避开。 严少卿回过了神,被关风瞪住,这才发觉自己的莽撞,正想找什么话来解释,关风已经恢復了常态,指指前方,说:「绿灯,可以走了。」 严少卿急忙踩油门将车迅速开出去,还好他们身后没车,否则一定喇叭声大作,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为自己的失态觉得尷尬,关风显然也不适应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亲热,头转到了另一边,车在沉默中往前开着,两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打破尷尬的气氛。 好一阵的沉寂,严少卿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唐突举动是不是引起了关风的不快,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那个风流男人,很快,车在一处红灯前停下,严少卿看到街道旁边一家很大的金饰店,忙没话找话说:「那家金饰很不错的,凤玲的老爸以前在那里做过。」 关风看了一眼,那家装潢精美的金店他并不陌生,一年前在家人面前出柜后,贺顏之曾带他来过这里,说是帮他挑选情人指环,不过当时他很担心父亲的身体,根本没心思看,贺顏之还安慰他说以后再来,结果之后发生了很多事,他也再没踏进这家金店的门。 熟悉的景物将一些刻意封印的往事唤醒,关风突然一阵心烦,他转开眼神,不让自己去看,不过有许多事不是刻意不想就不存在的,它们一直都在,掩藏在快乐面具的背后。 半天不见关风回应,严少卿察言观色,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感觉关风的心情突然消沉了下来,现在的气氛似乎多说多错,他只好闭了嘴,在沉默中将车开回了关风的家。 「有事再联络。」关风道谢下车后,严少卿落下车窗跟他说。 关风点点头。 严少卿看出了关风的敷衍,或者有些心不在焉,他感觉关风有很多心事,他心里一定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沉静温和。 在之后的两个星期里严少卿都没再看到关风,那句『有事再联络』成了空谈,严少卿给他的电话都自动转到了留言信箱里,简讯关风倒是有回,说很忙,暂时无法见面,严少卿想去他家找他,又觉得那样做太明显,照关风的个性,只怕躲得更快。 严少卿被这种无视搞得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去向弟弟打听关风的事,却被严少云一句『我怎么知道你朋友的事?』顶了回来,气得严少卿真想揍他,那晚他明明看到弟弟有跟关风要邮箱地址,他不信这傢伙会不跟关风联络,不过严少云一副无视他的样子,让他想问也无从问起。 难道是他那晚的唐突举动让关风反感了?严少卿很鬱闷地想,虽然他十几岁就逛夜店,男男女女玩过不少,不过没一次真正交往过,那时候太年轻了,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只是遵循本能放浪形骸,这种很想念某个人的经歷他不曾有过,而且,究竟想念关风什么呢?是他沉静的气息,还是偶尔流露出的失落,抑或那晚他在海边换衣服时的魅惑?也可能每一样都有一些,所以,那晚他吻关风,是出于情不自禁,但更多的是,潜意识中他已经很在意这个人了。 他说有事再联络,又没说没事就不用联络了对不对?严少卿发现其实关风挺死心眼的,真不知道他这种个性怎么接待客人,不过既然关风说自己忙,他也不能跑去打扰。 就这样,在断断续续的简讯联络中,两个多星期过去了,这天上午,严少卿开车把一个客人送到城郊,客人下了车,对讲机响起,他接听后,就听同组的小张大声叫:「现在有谁在郊区附近,回个话。」 杂音中大多数人给了否定的回答,小张气呼呼地又问了一声,严少卿才平静地说:「我在,不过如果你车有问题的话最好找调度站。」 就他对小张的了解,没有麻烦,他绝不会这么着急地联络大家,严少卿已经帮过他许多次了,这次他打定决心,如果又是那种无关紧要的小麻烦,绝对不理。 谁知小张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叫道:「有人坐车不给钱,还拿假货骗人,严哥,你马上来教训他。」 坐霸王车这种事晚上偶尔会有,碰上那种小混混,司机多数自认倒楣,或者在感觉有危险时,通过传呼叫警察,不过大白天有人敢这么嚣张,倒是不多见,严少卿擼起袖子,他现在心情不好,正准备找出气筒呢,正好就有人送上门来,问:「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郊外那个长青墓园你知道吗?我就在门口,那傢伙好嚣张,不给钱,还问我要不要冥币。」小张隔着对讲机气急败坏地说。 好,他会教教那个坐霸王车的傢伙怎么用冥币,严少卿放下对讲机,踩油门往墓园奔去。 五分鐘后,严少卿来到墓园前,今天阴天下雨,来墓园的人不多,他远远就看到小张的计程车停在门口,小张站在车旁,正冲着对面一个男人大吼,男人打着雨伞,严少卿看不到他的长相,不过看他的身板,不像是经打的,小张真是孬种,这种人都搞不定,还把他叫来解决问题。 「怎么回事?」 严少卿把车停好,跳下车恶声恶气地问,顺便擼擼袖子,做出要打架的姿势,不过,就算有人坐霸王车,他也不会真打人,毕竟他们这一行属服务业,不能扯出殴打纠纷,最多是吓唬吓唬人,让他掏钱罢了。 听到他的声音,两人都转过头来,小张立刻跑过来,指着男人对严少卿说:「就是这傢伙,严哥你说怎么办?」 严少卿却怔住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关风,一身黑色西装,发丝被雨打湿了,轻轻贴在鬓前,迷濛细雨中,他的身形看上去很削瘦,似乎这段时间没休息好,脸色有些苍白,看到自己,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小张向严少卿扬扬被攥红的手腕,问:「严哥,这傢伙坐霸王车还打人,我们要不要报警?」 看这傢伙的打扮不像是道上混的,可惜他打不过,所以小张才把严少卿叫来以壮声势,至于报警,吓唬人而已,没事谁愿意惹警察,他连调度室都没联络,就怕留下什么跟客人争吵的记录。 严少卿甩手给了小张后脑勺一巴掌,「报什么警?他是我朋友。」 「啊!」小张摸着被甩痛的脑袋,瞪大眼睛。 严少卿懒得解释,问了路费,掏出钱夹把钱付了,小张是老油条,一听关风是严少卿的朋友,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嘻嘻地向关风赔礼道歉,严少卿被他嘰里呱啦的说话吵得头痛,将他揪回车上,命令他马上开车滚蛋。 小张开车跑远了,严少卿走到关风面前,他好像瘦了,浮在嘴边的微笑带着某种习惯的味道,眉间轻微蹙起,流露出严少卿无法读解的惶然,唉,好像每次跟他遇见,他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严少卿很无奈,见关风手里提了一大袋东西,似乎是供品,便说:「如果忘记带钱包,可以打电话给家人或朋友拿来,怎么搞的跟司机吵架这么严重。」 「手机也忘记了。」关风捋捋贴在额前的发丝,这个小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无措,「碰巧司机的手机没充电,也打不了,我本来要将表压给他,结果被他说是假货。抱歉,我今天精神不是很好,总做错事。」 换了别人,严少卿一定大声吼他出门不带钱包手机,那有没有带脑子?不过现在是关风,而且看起来神情有些恍惚,他当然不捨得这么说,忙安慰道:「其实我也经常忘记拿东西,是小张太笨蛋,连真货假货都看不出来。」 「谢谢,回头我把钱还你。」 「不用了,朋友之间帮个忙而已。」 那点车费严少卿没放在心上,反而很开心,这么微小的概率都能让他跟关风碰上,证明他们真的很有缘。 关风听严少卿这么说,便点点头,告辞后转身进了墓园,很明显他不想让严少卿跟随,不过严少卿还是跟了过去,关风今天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他不太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关风皱皱眉,停下脚步,不等他开口,严少卿便抢先说:「你回程也是要叫车的,把我打发走,你怎么回家?」 『其实你可以在车上等我的。』 这句话即使关风不说,严少卿也能想像得到,说:「现在在下雨,待会你上香不方便,我帮你打打伞也好,放心,我不会多话的。」 说完,也不管关风同不同意,伸手接过他手上的伞,说:「走吧。」 这人真喜欢自作主张,这一点跟关悦还真像,关风有些无奈,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严少卿多纠结是否同行这种事,转身向前走去,严少卿跟上,把伞擎在他上方,走进墓园。 两人在墓园里走不多远,关风在一座墓碑前停下,严少卿见墓碑照片里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看碑上的名讳,应该是关风的父亲,老人面容冷峻凌厉,关风的脸颊轮廓跟他有些相似,不过却柔和许多,再仔细看看,他发现老人的容貌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突然之间又想不起来。 「我想多跟父亲待一会儿,你回车里等我吧。」关风轻声说。 关风低着头,严少卿看不清他的脸部表情,不过话声听起来很悲伤,他点点头,蹲下身,帮关风把带来的供品摆开,又举着伞,以便关风可以顺利点燃供香,然后礼貌性的拜了一下,把伞递给关风转身离开。 严少卿没走远,而是来到附近一块空地上等待,远远看着关风很恭敬地将供品摆好,对着墓碑说话,直到供香燃尽,他又打扫乾净,才站起来往回走。 严少卿忙追了过去,关风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等,愣了一下,不过什么都没说,严少卿见他眼圈有些发红,看上去心情很糟,这时候任何劝解都是没必要的,于是什么都没说,接过关风手里的伞,说:「走吧。」 回程关风没说去哪里,严少卿也没问,反正这里离市里很远,慢慢开就是了。 雨下得比之前更急,雨刷让本来沉默的空间变得更加单调,见关风一直盯着车外的雨帘,神情默然,严少卿说:「我得知我大姐死的消息后很难过,好久振作不起来。」 关风一怔,转头看他,严少卿又说:「不过后来想通了,人或早或晚都会走这一步的。」 「是……宝宝的母亲?」 关风很惊讶,上次宝宝跟他说没见过妈妈,他只以为是父母离异了,所以把孩子交给娘家人照料,没想到宝宝的母亲这么年轻就过世了。 「嗯,她从出生身体就不好,又没好好的调养,生宝宝时就没撑过去,宝宝早產,身体也很弱,有时我看到他,就觉得是看到了大姐。」 难怪严少卿那么疼宝宝,关风说:「抱歉。」 「没事,过去了这么久,早想开了。」 「你真豁达。」关风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也希望可以像你那样想,但总做不到。」 「伯父去世还没多久吗?」 「到明天正好一年,我特意选今天去拜祭他,因为明天来会遇到很多人,我觉得自己无法面对他们。」 见严少卿奇怪地看自己,关风自嘲地笑笑,其实都是一家人,即使不遇见,他们就不知道父亲的死因与自己有关了吗?自己这样做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为什么这样想?只要没偷没抢,没做亏心事,有什么无法面对的?」严少卿误会了关风的话,以为他是因为mb的身分而不想跟家人见面。 「我觉得自己很亏心,因为父亲的死有我一部分原因。」关风喃喃说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其实说不上太熟的男人说这些事,也许只是因为那些不开心憋了太久,单纯想找个人倾吐一下,不是心理医生,而是真正可以听他说话的人,最近他过得很难受,明明工作累得回家不想再动,可就是无法入眠,吃安眠药也不管用,再这样下去的话,他怕自己会疯掉。 严少卿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听他讲下去。 「我家兄弟很多,我排行中间,是最不起眼的那个,我一直都觉得父亲从没在意过我,所以我很任性地当着外人的面在他面前出柜,我想告诉他,我不在乎他关不关心我,我有人疼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一直都很疼我,他为我做了很多,多得我无法偿还……」 眼前有些迷濛,关风闔上眼帘,掩饰了自己的失态,不过渐渐的,神智慢慢模糊起来,他已经连着几天没好好睡一觉了,现在不快倾吐出来,感觉轻松了很多,严少卿似乎说了什么,但话声很遥远,他听不清,也不想听,他很累,只想睡一觉,哪怕一会儿也好。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鸣笛声将关风从梦中惊醒,他茫茫然转头看看,发现自己正睡在计程车里,车座放下,让他睡得很舒服,身上还盖着一件外衣,他急忙坐起来,见计程车停在道边,严少卿坐在他身旁,正在翻一本娱乐杂志打发时间。 「刚才经过的卡车喇叭声太响,吵到你了?」见关风醒了,严少卿放下杂志问。 关风看看手錶,已是午后,他居然在车上睡了几个鐘头,忙说:「对不起,我居然睡着了,耽误你做生意,我付钱。」 严少卿拍了下计价器,「我没打时间,你怎么算钱?」 老实说刚才关风熟睡的模样还真安静,几个小时动也不动,看样子就知道他睡眠不足,所以严少卿乾脆把车停下,让他尽情地睡,反正赚钱这种事是赚不完的,最多晚上辛苦些,多跑几趟就是了。 很满意地看到关风窘迫的表情,反而让严少卿不捨得再去逗他,说:「我看你睡得很香,就没叫你了,你今天应该不上班吧?」 「不。」他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来扫墓。 「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去吃饭,下午我带你去兜兜风,你现在的心情适合多兜风。」 麻烦了严少卿这么久,关风不想再耽误他揽生意,很想说让他送自己回去,不过想到已经是下午,他们还都没吃饭,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于是说:「你想去哪里吃?我做东。」 「先生,你好像忘了,今天你没带钱包。」 被调侃,关风红了脸,今天因为心情不好,弄得心神恍惚,出门手机钱包都忘了带,真丢人,不,严格地说,每次他在严少卿面前似乎都很丢人。 「算了,今天我请你,大不了下次你回请。」严少卿啟动引擎,把车开出去,说:「你跟你父亲的事我不了解,但我觉得,既然他那么疼你,肯定不想看到你因为自责而放纵自己。」 关风点点头,想到自己几次飆车都被严少卿遇上,他应该是猜到了自己那么做的原因,所以才会这样宽慰自己。 「我明白,我会努力去忘记。」 「也不一定要忘记,不开心的事不去想不就行了?我想,有时候老天让我们失去一些东西,也许是希望我们明白,要更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 关风怔住了,慢慢品味着严少卿的这句话,突然很惭愧,这么浅显的道理,可是他自我怨懟了一年都没想通,严少卿也有过跟他相同的经歷,可是他却比自己豁达多了。 「谢谢。」他很感激地说。 早过了午餐时间,严少卿随便找了家饭馆解决了午饭问题,又带着关风漫无目的地兜风,雨已经停了,车窗打开,微风轻拂,吹散了车里原本沉闷的气息。 「对了,上午小张说你不付钱,还打人,是不是真的?」车慢慢开着,严少卿见关风神情舒展了很多,似乎已从不愉快的氛围里走了出来,便问道。 关风笑了,「你的朋友很不好说话,我没带钱包手机,让他接调度室说明情况他不肯,我提议等我祭奠完让他送我回家,我再把钱给他,他也不肯,抵押表他又说是假货,后来越说越僵,我一时性急就问他要不要冥币,他就动了手,被我掐住手腕制止了,还好后来你来了,否则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张那傢伙真混,开了这么多年车,连真货假货都分不清,再说不管怎么说,客人都是客人,人家又没说不给钱,又提出了折衷的办法,他不同意也罢了,还仗着块头大想揍人,要是被投诉,只怕饭碗难保。 严少卿在心里评论着,又看看关风,跟关风接触过一段时间,他发现关风个性虽然平和,但一旦恼火了,说话绝对犀利,他今天心情不好,也难怪会说送小张冥币这种话,不过,严少卿眼神上下打量关风纤细修长的身躯,很难想像他可以架住小张的拳头。 「怎么了?」被严少卿放肆的目光打量,关风有些窘迫。 严少卿伸手掐掐他的胳膊,坚硬有力的肌腱,不像是只玩玩健身房就能练出来的,关风说过自己是跆拳道黑带,看来不是信口开河,他问:「你跆拳道练很多年了?」 「从中学开始就没停过。」车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关风指着右边的街道说:「我常去的道场就在前边不远的地方,要去见识一下吗?」 「不是吧?」严少卿身子很夸张地往旁边一闪,问:「你心情不好,想找个免费沙包玩?」 「心情不好时练练拳的确可以发泄一下。」关风转转手腕,看到严少卿夸张的反应,他笑道:「放心,我不会把你当沙包的。」 「既然如此,那我乐意奉陪。」 严少卿把车转到右边的车道,往前开了一会儿,一个门面很大的道场会馆出现在他们面前。 关风是这里的会员,严少卿随他进去后,发现这里其实是综合武术会馆,不仅有跆拳道场,还有空手道,柔道,根据课程不同而分别开设道场,总而言之,就是只要赚钱,就有设立,反而没有传统武术分类,这让严少卿很无语。 关风换好衣服,上了跆拳道场,很快就跟同是黑带的会员对打起来,道场外有休息的地方,严少卿去买了瓶饮料,坐下来,喝着饮料慢慢观赏,不过看了一会儿,他脸色慢慢郑重起来,关风身材纤瘦頎长,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但那只是假象,进了道场,他内里掩藏的气势立刻爆发出来,攻势凌厉,身手老辣,看着他接连将两名会员打倒,严少卿很庆幸今天小张把自己叫了过去,如果小张真跟关风打起来,不被揍成猪头就是奇蹟。 关风说得对,练拳的确是一种发泄,让不快的情绪儘快消散,而且对打的都是旗鼓相当的会员,也不怕伤到人,不过在看到他有几次被人摔到地上时,严少卿又觉得有点心疼,跆拳道嘛,玩玩而已,没必要搞得这么激烈吧,要是伤着哪里,还怎么做事? 一个小时后,关风终于结束了练习,出了场地,走到严少卿面前,盘腿坐到了他身旁,脸色因为剧烈运动泛着酡红,额发也被汗水溢湿了,眼瞳熠熠闪光,练拳时的衝劲和勇猛气势还没褪下,透过眼神完美地散发出来。 「看不出你的体力这么好。」 严少卿把刚买的饮料递过去,关风打了好久拳,口早渴了,道了声谢,拧开盖就喝,看他喝得急促,严少卿伸手拦住了,把饮料夺回来,说:「激烈运动后喝这么快,会造成气管损伤,也会呛着肺,过会儿再喝吧。」 关风一怔,看着他不说话,严少卿很奇怪,「我有说错吗?」 「不,我觉得你懂得很多。」 其实他更想说,很少会有人在意到他这类小动作,跟公司里那些刻意的问候关怀不同,严少卿说得很随便,与其说是关心,更像是理所当然的提醒。 关风拿毛巾擦擦额上的汗水,看看时间,才发现自己玩了这么久,很抱歉让严少卿一直陪自己,便问:「想玩吗?我可以教你。」 「免了,我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打伤你。」 「我怕我会。」 关风擦汗的手一停,严少卿只当没看到,笑道:「出了一身汗,要不要去洗个澡?」 「那你等我一下。」 关风让严少卿去休息室等,不大一会儿,就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没完全吹乾,他不想让严少卿久候,一切从简了,当看到严少卿正在喝自己刚才喝了一半的饮料,他有些窘,可惜没带钱,无法再买一瓶。 「去海边转转吧。」这里离海港不远,严少卿提议。 关风一愣,就见他脸上露出阴阴的笑,「怎么?怕我再把你扔到海边?」 「我今天没带手机,如果真被你扔下,可能要步行回家了。」 关风知道严少卿只是随便说说,所以也开了句玩笑,但随即手就被拉住,严少卿说:「走吧。」 男人的手握得很紧,关风挣脱不开,只好随他去了,坐上车,听凭车开往海边,不过严少卿没有在海港停车,而是沿着海岸线慢慢的开,略带咸味的海潮气息,带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关风闭着眼,默默倾听远处的涛声,觉得心情好了很多,那是镇定剂无法带给他的安稳感受。 直到夕阳落下,夜幕降临,严少卿才调转方向往市里开,途中他做东,请关风在道边的小餐馆吃了饭,很便宜的家常菜,却风味独特,关风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感激严少卿一天的陪同,如果没有他的陪伴安慰,可能今天将会是自己最难过的时光,这个男人看似粗獷,其实在某些地方心思很细。 「你好像知道许多便宜又好吃的餐馆。」 「你如果开几年计程车,也会知道的。」严少卿想叫饮料,被关风拦住了,说:「我想喝啤酒。」 严少卿微微一犹豫,关风说:「放心,我只是突然想喝,不会借酒消愁的。」 「借酒消愁也无所谓,最多我背你回去。」 严少卿叫了几罐啤酒,他开车,不能喝,都给了关风,看着他一口口灌下去,很快就眼神迷濛,有了醉意。 明明酒量这么差,还偏喜欢喝,严少卿很无奈,不过见关风喝得高兴,就没阻止他,问:「你怎么会想到练跆拳道?还练到那么高的段数?」 不是他八卦,而是真的很想知道有关关风的事情,如果关风只是怕被客人骚扰,去练防身术更实际,而武术则需要常年的积累,没有恆心和毅力根本坚持不下来。 关风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家家风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兄弟都有练拳,小时候是长拳,到中学时代就开始练跆拳道,不过我爸不喜欢,他是个很正统的人,认为跆拳道空手道都是舶来品,比不上传统的中国功夫。」 严少卿暗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话已经说了,只能接着说下去,「其实我也这么认为,可是现在的风气是这样的,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 关风瞅了他一眼,「我爸如果见到你,一定喜欢你,因为你会顺着他的意思说。」 「我是实话实说,就像跆拳道,攻势虽然强劲,但持续力不足,只顾着攻击,缺少防护,而且下盘空虚,像你今天打拳就是这样,力量看起来很强,但如果对方的攻击快过你的话,你就等着去领便当吧。」 「你这样说,是想气死道场的师傅吗?」关风不以为然地笑道。 严少卿也笑了,他是真心给关风提意见的,不过很显然对方没当回事,于是他也就没再说下去,反正关风练拳只是为了强身,点到为止,到不了生死搏击的程度,他的提醒其实没多大用处。 两人边吃边聊,等买单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严少卿开车把关风送回了家,看他下车后脚步有些发飘,便好人做到底,扶他进了家里。 关风把灯都撳亮了,不过大厅前方的灯泡坏掉了,让走廊显得有些暗,他没理会,走到沙发前坐下,严少卿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谢谢你。」关风喝完水,轻声说。 他其实并没有很醉,只是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又打了很久的拳,体力有些透支,现在靠在沙发上,又喝了水,感觉好了很多,也不知道该跟严少卿说什么,道谢似乎显不出什么诚意,但却是他此刻心里最真诚的想法。 「回头请我吃饭,就当是答谢好了。」 也许对关风来说,自己放弃工作陪他一整天会亏损很多,但对自己来说,这种事只是举手之劳,不想关风为这种小事愧疚,严少卿随口说。 关风笑着点点头,客厅里只亮了一盏低瓦照明灯,让他的笑容像是被蒙了一层雾纱,显得朦胧不定,严少卿感觉自己心跳又开始加快了,为了避免尷尬,忙说:「时间不早了,我看我该告辞了。」 「我送你。」 有那么一瞬,关风感觉有些不舍严少卿的离开,这套房子太大了,大得让他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那会让他更感觉寂寞,他很想有人陪在身边,哪怕只是一会儿也好。 当然,让严少卿留下是不可能的,他没随便到找人安慰的程度,所以关风站起身,打算送严少卿出去,谁知不知踩了什么,脚下一滑,不由自主向前扑去,还好严少卿反应灵敏,及时把他扶住,让他避免了跟茶几的亲密碰触。 「我就说练跆拳道的下盘不稳了,你看看你,差点破面。」严少卿手揽在他腰上,笑嘻嘻地说道。 「我是踩到东西。」练拳被否定,关风不服气地说。 「喔,又是那颗水晶,你不是很在意它吗?为什么总是乱扔?」 看到地上一颗滴溜溜乱转的珠子,严少卿觉得很像是上次关风失落的那颗,他弯腰捡起,还给关风。 刚才一瞬间的搂抱让关风有些尷尬,还好严少卿很快放开了他,他接过水晶,漂亮纯凈的珠子在灯下闪烁出淡淡光晕,并没有因为他的踩到而带上划痕。 上次关风拿回珠子后,觉得那种水晶定情的说法太荒诞,就算严少卿曾捡到珠子,但他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根本不可能有发展,所以回家后就把福袋随手放在了茶几下方的玻璃搁板上,水晶怎么会从袋子里滚出来关风也觉得很奇怪,想了想,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上次喵喵来玩时,太顽皮,把珠子从袋子里拨了出来,后来来做清洁的鐘点工把珠子放回搁板上,珠子太圆润,茶几稍微碰动,它就会滚到地上,然后,就被自己倒楣地踩到了。 「喂,你不会是这么点小事也要想半天吧?」 见关风半天不说话,严少卿笑道,不过在看到他掠来的目光后,怔住了。 关风的眼眸很漂亮,深墨色的,却又亮亮的让人无法错开眼神,墨瞳深处似乎掩藏着某种无法读解的情感,让严少卿好奇那份感觉究竟是什么,于是他做了个很大胆的举动,俯身上前,轻轻吻了吻关风的眼帘,很柔和的触感,就像关风一直给他的感觉,让他怦然心动。 关风没动,怔怔的定在那里,严少卿想起自己上次吻他,他也是这种状态,看似儒雅俊秀的一个人,偶尔来个獃獃的表情,反而更有吸引力,于是严少卿又将吻往下移,印在了关风的唇上,正当他要继续深吻时,关风回过神来,本能地将脸转到一边。 严少卿一时意乱神迷的心思瞬间醒了过来,看到关风双唇轻轻抿住,眼神移到别处,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没办法,关风就是有种吸引他的磁力,稍不留神,就会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 「抱歉。」很懊恼自己的衝动,严少卿发泄似的揪揪自己的头发,为了不让关风尷尬,他说:「那个……我走了,早点睡。」 「少卿!」 手臂被拉住,头一次听到关风这样称呼自己,严少卿很惊讶地转过头,就觉唇间一暖,关风吻住了他的双唇。 柔软的带着温温触感的舌尖探进了他的口中,像试图寻求慰藉似的,有些无措,吻住后又想退出来,严少卿不知道关风为什么会突然主动吻自己,但他习惯了服从本能,柔和的触感稍纵即逝,他怎么捨得?立刻索住想逃离的软舌,用力吻吮起来,过于热切的感觉,关风禁不住喘息起来,体内像是有火焰被人点起,一下子燃动了,本来要退开的想法消失得乾乾净净。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去吻严少卿,他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这样的举动在跟以往情人的交往中都不曾有过,也许他只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冷寂的空间里,然后整晚辗转失眠,潜意识中他知道这是唯一可以留下严少卿的方式,因为自信于男人对他的好感,可是真正吻上后他就后悔了,他完全不了解严少卿,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甚至不知道他对自己抱有怎样的心思。 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容许他再撤离,他被严少卿搂住腰间,紧紧扣在怀里,男人力气很大,跟他长期锻炼而成的体格不同,那是种很强硬的力量,臂弯结实有力,彷彿在告诉他,可以帮他撑起一切,同时也在宣召对他的所有权。 吻,似乎持续了很久,当严少卿肯放过他时,关风有种缺氧的错觉,男人吻得很用力,他感到唇边有些痛,酥酥麻麻的痛感,从未有过的接吻体验,居然不是太排斥,让他对自己的这种心理感到很惊奇。 腰间有些发凉,男人的手已经探了进去,随即他被推到了沙发上,热吻再度落下,不过这次男人不像刚才那么急切,而是把舌探进他的嘴里,挑逗一样捲起他的舌慢慢摩挲着,纠缠中腰带被解开了,腹下一紧,被只大手裹覆住慢慢搓揉起来,他猛地一颤,想推开严少卿,却力不从心,身体比思维更遵从本能的感觉,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却又不捨得放弃短暂的快感。 「你很紧张。」感觉到关风绷紧的身躯,严少卿伸手揉着他的发丝,安慰道:「放松些,会很舒服的。」 关风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一条腿被推开,叉开得大大的,形成羞人的姿势,不过这时候他已经被挑起的官能感觉引导了,虽然有些不适应,但并没太抵触,胯下有些湿,证明男人挑起了他的情慾,男人的手法说不上有多老练,但性器被布满老茧的手掌搓揉,那种怪异的触摸感很舒服,于是关风忍不住轻轻扭动腰身,去迎合对方的抚摸,对于严少卿的吻吮也不再抵触,而是搂住他的腰在密切贴合中继续他们的深吻。 「我们去卧室吧?」纠缠中,严少卿说。 客厅沙发很大,但还没大到两个成年男子可以在上面任意亲热的程度,一些动作做起来束手束脚,关风正在兴头上,不想中途打断,不过腰下被沙发边角垫住,很不舒服,于是指指楼下的副卧室,跟着就觉得身子一轻,被严少卿抱起,送进卧室里。 进了卧室,严少卿想开灯,被关风阻止了,只开了床头小灯,两人相拥着同时躺到了床上,严少卿吻着他,笑道:「虽然这样比较有情调,但是太暗了。」 「我喜欢。」 其实关风以前很喜欢在明亮空间做爱,感觉那样可以清楚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不过在经歷了那场欺骗后,他就对这种事有了某种程度的忌讳,彼此只是发泄情慾而已,他不想认真去看清,也没必要看清。 严少卿对光亮没太大执着,见关风喜欢,就由他去了,热吻中两人很快就褪下了身上的衣服,淡淡的橘黄灯光照着严少卿的肌肤,泛出古铜色的光晕,体格健硕,光是看他结实的胸肌就知道他平时没少锻炼,性器在关风面前高高挺起,很完美的男性象徵,关风对他这种太过直接的坦诚相对很不适应,急忙错开眼神,让自己不需要太尷尬。 「小风,你真可爱。」 虽然严少卿觉得关风的反应实在不像是mb,但毫无意外他喜欢看到关风这种青涩的样子,于是讨好地帮他捋动性器,同时也将自己的分身凑过去,贴在他身上慢慢蹭动,这动作带了些许情色,关风被他弄得气息不稳,有些不适应这种亲密交流,但同时又很兴奋,男人是屈从于感官的动物,情慾涌上来,便不在乎里面到底有多少喜欢的成分了。 强烈的快感很快到了顶峰,两人同时达到了高潮,严少卿伏在关风胸前,抱住他,不说话,静夜中只有他们欢愉过后的轻微喘息声,关风被搂得很紧,有种被重视的感觉,他突然很感动,半闭着眼,享受这份温暖。 不过温暖很快就离开了他,严少卿坐起身,手开始在他身上恣意摩挲,看到男人已经半抬头的慾望,关风突然忍不住问:「你喜欢男人吗?」 严少卿一怔,很突然的提问,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十几岁的时候他逛夜店像逛花园,男女都有玩过,没什么喜欢之分,不过如果现在让他回答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更喜欢男人,否则就不会对关风恋恋不忘。 没得到回答,关风自嘲地一笑,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问这样的问题实在太煞风景,严少卿喜欢什么人跟他有什么关係,反正他们在一起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而已,问多了只会让彼此尷尬。 见严少卿张张嘴,似乎想要回答,关风急忙探身以吻封住了,热吻挑起了暂时降下的慾望,严少卿没心思回答问题,搂着他重新纠缠到一起。 年轻的身躯是经不起挑逗的,缠绵中两人的热情很快就又涌了上来,严少卿叉开关风的双腿,压住他的腿根,将性器顶在他的后庭上,慢慢往里探入,紧緻的触感,即使有发泄后的情液辅助,还是生涩得厉害,让他无法完全进入。 在几次被强行刺动后,关风脸色有些白,尽量抬高腰身来适应严少卿的探入,不过他很快就后悔了,这一年里他从没跟人有过这方面的接触,好久没做了,那里突然之间很难适应,疼痛还是其次,看着男人硕大的性器,他很怕那里会撕裂。 「轻点,痛……」他不喜欢说这种示弱的话,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在乎面子的时候。 严少卿皱皱眉,如果一开始关风的青涩反应是他做这行的风格的话,那现在他的反应就很奇怪了,而且那里完全不像是经常做的样子,倒更像是没经歷过性事的稚子,自己如果稍微粗暴一点,一定会弄伤他。 「有润滑剂吗?」不想把关风弄痛,而且这样不上不下的他也不好受,便问道。 关风摇头,他连情人都没有,怎么会有那种东西?见严少卿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很奇怪,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 虽然没有润滑剂,在进入时会比较麻烦,不过严少卿心情却是异常的好,没有这种东西,就证明关风不会随便带人回来,而且从他一系列的反应可以看出,他对这种事并不精通,甚至说很青涩,也许是卖艺不卖身?严少卿心里胡乱想着,做mb是没办法的事,但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关风跟自己以外的男人有亲密关係。 有了这样的想法,为了避免伤害到关风,严少卿把动作放轻了,说:「忍一忍,我会轻点的。」 边说边低头亲吻关风,手也在他的敏感部位不断揉掐,慢慢挑逗他的情慾,有情液的润滑,利器随着后庭的收缩终于刺了进去,关风感到下身有种充盈的痛感,还好不到无法忍受的程度,随着男人力度的加深,痛感变成了火辣辣的摩擦灼痛,他很久没经歷过性事,现在严少卿带给他的不适多过快感,手不自禁地攥紧,以应付男人一下下的撞击。 严少卿感觉到关风的不安,上前握住他的手,和他手指交扣,吻着他的唇,说:「叫我的名字,这样你就会放轻松了。」 关风勉强笑了笑,他的确綳得很紧,他跟严少卿毕竟还不是太熟,这么短的时间就跟人上床,让他潜意识中对这种亲密关係有些抗拒,更遑谈叫他的名字,偏偏严少卿在某些地方很执着,扣住他的下頜,跟他热切亲吻着,说:「叫我的名字。」 带了些孩子气的央求神情,在充满男性魅力的脸上浮现出来,让人无法拒绝,于是关风轻声叫道:「少卿。」 「声音很好听,再多叫几声。」 粗糙的手掌在他身上恣意抚摸着,酥酥麻麻的,却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在意,关风有些开心,便顺了他的意思,叫:「少卿,少卿。」 温和低缓的声音,像涓涓细流,轻轻拨动情慾的心弦,严少卿觉得更兴奋,于是加大了抽插的力度,吻不断落在关风的颈部胸膛上,像是在安抚他的紧张,关风的身体在安慰式的亲吻中慢慢放松下来,感受着硕大的性器在自己体内有规律的抽动,柔软的内壁似乎经不住大幅度的抽插,有种强烈的涨热感,敏感部位被刺激到,他忍不住一阵抽搐,呻吟着伸手握住自己的分身,分身前端早就湿了,是他陷入兴奋情慾中的最明显证明。 「我帮你。」 手被推开,严少卿的手握住他的分身,上下紧密擼动,关风撑不住了,最初的不适早被情慾佔据,不自觉地扭动着身体,迎合严少卿带给自己的撞击,只觉得衝撞越来越强烈,强烈到无所适从的程度,而后撞击遏然止住,热流冲入他的体内,慾望在达到顶峰后猛地陷落了,关风的脚趾不自禁地屈起,颤抖着将白浊液体一波波射了出来,洒在男人的手上。 严少卿没有立刻抽离他的身体,而是紧紧抱住他,享受热情之后的馀韵,火热的身躯,让关风有种归属感的错觉,头侧到一边,看到墙壁上重叠在一起的双影,亲密的触拥,像是永不会再分开。 第五章 关风早上醒来时,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空间里充斥着的曖昧气息让他有些窘迫,想打开窗透透气,身体却又酸又乏,懒得动弹。 昨晚他们其实并没做几次,严少卿有照顾到他,没做太激烈的动作,但严少卿的耐力太好了,每次都做很久,他又有些刻意放纵自己,所以导致现在这种尷尬的疲惫状态。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还是再休息一天吧,反正勉强以这种状态去公司,除了自讨苦吃外,也什么工作都做不了。 关风欠欠身,勉强拿到电话,打给自己的秘书,说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去公司了,让她把需要审批的文件送到自己家来,他嘶哑的嗓音是最好的证明,秘书小姐半点都没怀疑,掛电话时还叮嘱说入秋了,气温时高时低,让他好好注意身体。 关风放下电话,重新躺回被窝,被窝里似乎还留有严少卿的气息,让他有些心烦意乱,手抚额头想,他昨晚酒喝得并不多,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跟人滚上了床呢? 如果当时让严少卿离开就好了,关风对自己留住严少卿的行为感到懊悔,从父亲去世后,他心情一直处于低谷,现在这种状态,他不想接受新感情,所以上次被严少卿吻过后,他就再没跟他联络,工作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避免一些没必要的纠葛,可谁能想到昨天因为去祭拜父亲,会跟严少卿相遇,还一时衝动地跟他上床? 不过,也许对方并没把昨晚的行为当回事吧?关风自我安慰,毕竟现在一夜情已经不算什么了,严少卿对性事的驾驭也表明他对这种事并不陌生,这样的人通常习惯也喜欢这种成年人的交流,双方说开后,也就不会太尷尬了。 懒得动弹,关风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最后觉得跟严少卿直接表明态度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他活动了一下身子,下床去衣橱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在穿衣服的时候,他看到自己身上斑斑点点的掐痕,严少卿下手很用力,当时觉得有享受到,不过缓过来后就很尷尬,有些印痕还是在腿根等隐私部位,像是在宣告所有权一样,这让关风有些不安,总觉得严少卿不像是在玩。 心绪有些烦乱,关风看看卧室,昨晚热情时随手脱下的衣服都规整在旁边的沙发上,应该是严少卿放的,他拿过上衣,找到放在口袋里的那颗水晶,想了想,把它放进了床头柜里。 卧室外面传来响动,关风推门出去,刚走进客厅,就看到严少卿站在客厅前的走廊上,确切地说,是站在两个叠在一起的椅子上,正在换走廊上方那个坏掉的灯泡,已经入秋,早晚带着寒意,可是严少卿却是一身短裤加汗衫,因为胳膊擎起,汗衫下摆提到了腹上,休闲式内裤也很短,关风走过去,可以清楚看到他结实的腹肌,包括短裤里的大腿根也一览无馀。 即使在家里,这样的穿着也很失礼啊,对从小接受严谨家风教育的关风来说,大清早这样的视觉秀真是颇具衝击力,不过比起不适应,他现在更担心严少卿有事,急忙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椅子,叫道:「你在耍杂技吗?快下来!」 「醒了?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你该再多睡会儿。」男人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换着灯泡随口说:「我昨晚看灯泡烧了,正好桌上有备用的,就帮你换了。」 「换灯泡的事我会找电工来做,不用你。」 这栋建筑物的天花板很高,以严少卿的个头,踩在两把椅子上,还要擎高身子才能够得着灯泡,椅子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关风被他的惊险举动搞得头大,说话也开始急躁起来。 「这种小事也要请人做,你嫌钱多吗?」 灯泡很快就换好了,严少卿从椅子上轻轻跳下来,看到关风还很紧张地握住椅子,他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凑到关风面前,小声问:「脸都急红了,这么担心我?」 「我是担心你摔伤了,还要另外花钱看医生。」关风没好气地说。 大清早就给他玩这么惊险的动作,让他把刚才酝酿好的说辞都忘得一乾二净,看着严少卿将椅子搬回原处,颇为硬重的橡木椅子在他手里似乎变得很轻,一手一个就拎了回去,关风抬头看看走廊上方,心情有些复杂。 那个灯泡其实已经坏了几天了,关风买了备用灯具,他对电器这类的东西不精通,这种事一直是交给电工做的,不过最近他心情不太好,这事就耽搁下了,严少卿算是帮了他一个忙,虽然只是小事,但无形中给他一种可以依赖的感觉。 「昨晚睡得好吗?」 严少卿把椅子放好,见关风还站在原地,便走到他面前,伸手揉揉他有些蓬乱的头发,关风急忙避开了,潜意识的动作,似乎想尽量避免跟对方的接触。 「把衣服穿上。」很不适应严少卿这副「凉爽」造型,关风皱眉道。 严少卿剑眉一挑,伸手揽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笑嘻嘻问:「是不是会让你心动?」 「大白天的别这样。」 意乱情迷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关风恢復了平时的冷静,他不喜欢跟别人这么亲密接触,想挣扎开,却被严少卿紧紧扣住,继续笑着问:「那是不是晚上就可以?」 情人之间很平常的亲昵举动,却让关风有些抗拒,男人抱得很紧,还没刮过的胡茬刺在他脖颈上,有种麻麻的痛感,想起昨晚的疯狂,关风心思有些乱了,他挣脱不开,只好说:「别闹了,我不舒服。」 这话很管用,严少卿立刻收起嬉皮笑脸,松开了手,说:「早饭我做好了,收拾一下过来吃饭。」 看着他去了餐厅,关风松了口气,不过头却开始痛起来,直觉告诉他,跟严少卿说一夜情这类的话将不是个好选择。 早餐很丰盛,黄油麵包,火腿煎蛋,还有麵食和皮蛋瘦肉粥,可谓中西合璧,冰箱里什么都有,严少卿只是就地取材,不知道关风喜欢哪种口味的,所以两样都准备了。 「你喜欢吃什么,告诉我,回头我好好练练手艺。」 关风吃着饭,听了严少卿兴緻勃勃的说话,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沉默下去,于是问:「已经很晚了,你不去上班?」 「我请假了,在家照顾你。」严少卿说完,突然问:「你不会是还要去上班吧?」 「呃不。」对方理所当然的表情让关风本来想好的措辞又乱了,犹豫了一下,才说:「少卿,其实……」 「你嗓子哑了,少说话,吃完饭再去睡个回笼觉。」 「不是,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事情发展越来越偏离轨道,关风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清楚,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铃声很突兀地响起,是关风放在客厅的手机,他急忙跑过去,见来电是关悦,他有种不太妙的感觉,连忙按开接听。 出乎意料的,手机对面的声音很平静,关悦问:「你昨天很忙吗?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抱歉,我昨天去祭拜父亲,出门时走得太急,忘了带手机。」 「你搞错了,今天才是父亲的忌日,我本来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祭拜。」关悦说完,又说:「你嗓子都哑了,是不是昨天淋雨,感冒了?」 「不是……」关风随口答完后,觉得不对,忙说:「是。」 儿子又在撒谎,即使是在话筒另一边,关悦也能清楚听出关风的谎言,他没戳破,不动声色问:「是不是还有发烧?我还是去看看你吧,你一个人住,生了病也没人照顾。」 「别过来!」 一听关悦要过来,关风本能地大叫,不过叫出声后才觉察出自己的失态,转头看到严少卿走了过来,他更紧张,急忙缓和下语气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很忙,不用特意过来了。」 「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 看关风的反应关悦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嘱咐关风多注意身体后就掛了电话,手机掛断,他沉着脸说:「小风有事瞒着我。」 「少爷,请尊重一下别人的私隐,关风不是小孩子,他懂得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燕大律师坐在他身旁很无奈地说。 「他要是懂得,就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今天是自己的忌日,关悦担心关风鑽牛角尖,昨天特意打电话给他,想帮他开解一下,谁知电话打几遍都没人接,听取燕子青要给对方适度空间的建议,他没特意跑去关风家,不过关风刚才的反应太古怪了,好像藏了什么,很怕他过去似的。 想来想去,关悦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一个电话拨给关华,问:「你现在忙不忙?」 「忙啊!」 忙着跟女生谈心,刚交到的新女朋友,关华正急着大献殷勤,懒得理会没有眼色的弟弟。 「那就把忙的事先放下,帮我做件事。」关悦把事情交代完毕后,在关华万分不情愿的嘟囔声中掛断了电话。 「都是你的儿子,你这样对待也太厚此薄彼了吧?」燕子青在旁边轻笑。 「反正那傢伙很闲,让他做做事,忙一些,也是为他好。」关悦不以为意地说。 虽说都是他的儿子,关风和关华的性格却天壤之别,前者感情心思细腻,后者神经粗的可以跑火车,关悦知道虽然自己现在是弟弟的身分,但在言谈举止中不免还带了过去关栩衡的气势,他可以感觉得出有时候关风在自己面前很拘束,但关华就不一样了,他们兄弟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关华面前,关风更能放得开,这也是他让关华去勘察『敌情』的主要原因。 希望小风别一直鑽牛角尖,鑽也没关係,要找个人陪他一起鑽才行,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着,关悦陷入沉思。 关风切断电话,翻看了一下手机的来信履歷,里面果然有好几通关悦的来电和简讯,昨天他出门时忘了带手机,晚上回家后就跟严少卿发生了关係,所以一直没时间确认来电,刚才差点被关悦问得说溜嘴,他现在只庆幸关悦没直接杀过来,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了 「谁的电话?」 关风接电话时严少卿的视线一直没离开他,看到他故意压低声音说话,还很紧张地怕对方过来,严少卿有些不快,虽然他没权利不让关风去做事,但不代表他可以心平气和地看着关风跟情人聊天。 「我弟。」 听了关风的回答,严少卿无语,他也有弟弟,虽然严少云现在就像只正处于攻击期的小戾兽,但也绝不敢真冲着他叫嚣,而他更不会跟弟弟说话时就像老鼠见了猫,还怕他到自己家来,严少卿觉得关风这样说很侮辱自己的智商,不过也了解他的难处,毕竟他们才刚刚开始,要让关风突然间把以往的关係全部断掉不现实,这一点他在昨晚跟关风发生关係时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他会等,等关风可以真正回应自己的感情。 「饭都凉了,来吃饭吧。」严少卿把关风拉回餐桌,催促他吃饭。 熬得恰到火候的香甜米粥,关风却有些食不知味,刚才的话被关悦的电话打断了,现在又见严少卿不断夹小菜给他,那热情模样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重起话题,于是,早饭就这样在沉默中吃完了。 严少卿不知道关风心里转的那些念头,他吃饭很快,等关风吃完,才起身把碗筷收拾了,搬到水槽里洗乾净。看他做事利索快捷,关风很满意,觉得这男人虽然大大咧咧,又不修边幅,还经常爆粗口,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光是做饭和收拾家务这两样就是他以前的男友从未做过的,而且严少卿的身材很好,结实健硕的体格,透着原始野性的强韧,就像某种猎兽,即使是休憩,也有着让人不敢进犯的气势。 严少卿的运动神经不错,如果下次有机会去道场,一定要拉他练拳,看看把他打趴下需要多长时间,男人的强健让关风起了征服的慾望,想像着打败严少卿的情景,他脸上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门铃响起,把关风的思绪唤回,看时间应该是秘书小姐送文件来了,他见严少卿还穿着汗衫短裤,忙说:「我同事来了,去把外衣穿上。」 这次严少卿没啰嗦,乖乖跑回卧室穿衣服,关风走到门前,打开监视器,却意外地发现站在外面的是杜子奇,他犹豫了一下,才把门打开。 「早上好。」杜子奇站在门口向他微笑。 高档合身的西服,还有精心梳理的发型,无一不透露出杜子奇商界精英的身分,他手里拿着文件夹和一个精装礼品盒。 「抱歉突然登门打扰你,我出来办事时正好碰到你的秘书,听她说你生病休假,就多事帮她把文件送过来了。」杜子奇把文件夹和礼品盒递给关风,说:「秋季气候乾燥,喝些滋补品,可以清喉润肺。」 关风做事比较循规蹈矩,的确不喜欢这种突发性的拜访,不过他知道以杜子奇的口才,要从秘书那里问到自己的住址绝对轻而易举,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再看看那礼盒,包装精緻,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便说:「我只是小感冒,不需要这么特意破费。」 「看你嗓子都哑了,还说是小感冒。」杜子奇笑道:「不过我不会破费什么了,这是客户送我的,也算是借花献佛。」 「咦,这么巧又是你?」突兀的话声插进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严少卿边套外衣边从里面出来,看到杜子奇,他打了招呼后,对关风说:「你怎么让同事站门口?快请人进来啊。」 一副儼然家人的口吻,杜子奇脸上的微笑有点僵,急忙说:「不用了,我还约了客户,回头再聊。」 「真是不凑巧呢,那就不耽误你工作了,下次吧。」 严少卿很热情地摇手告别,杜子奇微笑点点头,不过两人都没从对方的话中听出半点诚意。 门关上了,严少卿拿过关风手里的饮品,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华而不实,就跟那个人一样,要清喉润肺,普通的银耳莲子冰糖水就足够了。」 关风有些不快地看严少卿,虽然他不喜欢有人突然拜访,但更不喜欢别人在他家里这么指手画脚,可是看着严少卿满不在乎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即使提醒也是白费功夫,于是冷淡地说:「我要去书房做事,你自便吧。」 严少卿看到了关风手里的文件夹,虽然不明白他所谓的做事是什么,不过没多问,跟他要了房门钥匙,说:「那我去买菜,帮你准备午饭,你如果累了,记得休息。」 关风点点头,转身去书房,严少卿又叫住他,问:「你最近有跟我弟聊天吗?他好像很崇拜你。」 这还是他跟严少云问起关风时,偶然听他提起的,等他想再多问时,就被严少云无视了,十七八岁的少年很容易陷入盲目崇拜的误区,不过严少云个性骄傲,他会崇拜关风,这让严少卿很惊奇。 「有信件来往。」 自从关风给严少云留了邮箱地址后,严少云就定期给他英文邮件,有时是聊天,有时是问问题,关风只要有时间,就会给他回信,邮件来往并不频繁,但绝对要比跟严少卿联络多得多。 「是嘛。」 听到关风不跟自己联络,反而跟严少云交流比较多,严少卿有些吃味,想到弟弟每次洋洋得意的样子,他体内的暴力因子就迅速膨胀,真想回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宝宝也很可爱,说喵喵想过来玩,有时间他想带它来。」说起宝宝,关风心情好了很多,他很喜欢小孩,尤其是像宝宝那样可爱又懂事的孩子。 严少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他有打电话给我。」 关风说完,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这段时间他都没接听严少卿的电话,却跟严少卿的家人聊天,似乎说不过去,急忙说:「宝宝也是一个人在家太孤单,所以才想到要给我电话,碰巧我有时间。」 解释得欲盖弥彰,严少卿感觉更鬱闷了,那个小东西居然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不过想想宝宝每次踩板凳努力抻高身子打电话,又觉得他还是很可爱的,于是自嘲地说:「经常打电话也好,有利于长高。」 关风没听明白这句笑话,有一瞬间的发獃,严少卿就喜欢看他这种表情,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忍不住探身过去,在他唇间狠狠亲了一下,然后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由獃獃转为恼怒,似乎想发火,却找不到合适的辞汇来发泄。 严少卿不敢真惹恼关风,见好就收,「我去买菜了,少做事多休息,知道吗?」 「严少卿,你该去上班!」 「晚上去晚上去。」严少卿敷衍着跑出去,但很快又跑了回来,说:「不过上班之前我要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 「搬什么?」关风没听明白。 「搬家呀。」严少卿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你不介意有人跟你分摊房租吧?」 不行! 等关风明白过来,提出反对意见之前,严少卿已经跑了出去。 关家附近就有个大商场,不过菜都很贵,所以严少卿选择了去较远的超市,半个多小时就买了两大袋子瓜果蔬菜,然后回到家,刚停好车,就看到门口停了辆宝马,很熟悉的车型,一个高个男子正站在门口,掏钥匙开门。 「喂,你是谁?」 严少卿急忙跳下车跑了过去,在男子关门之前衝进了家里,看到他,男子很惊奇,手指轻巧地转着钥匙环,笑嘻嘻说:「这话应该我来问吧?」 和男子正面相对,严少卿发现他就是说关风负心的那个人,不过他今天没喝酒,看上去没有前两次那么放荡不羈,而且他很年轻,相貌出眾,再配上一身高档休闲装,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严少卿忍不住泛酸地想怎么关风喜欢的都是这种小白脸? 「不好意思,是我来问——」严少卿也转了转手里的钥匙,问:「先生,你贵姓?找小风有什么事?」 看到了在他手里转动的钥匙环,关华眼里瞬间闪过奇异的光芒,抬手摸摸下巴,问:「他不在?」 「在,不过很忙,我叫严少卿,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不亢不卑的回答,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的敌视,关华再次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于是他原谅了关悦打断自己约会的过分举动,再看看严少卿手里拎着的购物袋,关华眼珠转了转,有三哥家里的钥匙;亲密到帮他买菜;对他们关家的事似乎还不是太了解,但又很重视三哥,这里面八卦多多啊。 「你不介意跟我合张照吧?」不等严少卿回应,关华就凑过去,转身跟他并排站立,掏出手机对准两人的脸,按了快门。 偷拍成功,不过还没等关华有时间得意,就觉得手腕一痛,被狠狠揪住了,他练了多年的跆拳道居然没派上半点用场,痛得齜起牙叫:「你这个暴力男,快松手!」 严少卿当然不会松,淡淡问:「为什么拍我的照片?」 「觉得你长得不错……哎呀……」手腕被扣住继续往外拧,关华有种会被拧断的错觉,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急忙说:「看你跟小风配不配嘛,小风很讨厌暴力的,你要是想追他,就最好学得温柔点!」 关华以前都是叫关风三哥的,不过自从跟着关悦混后,就跟他学也开始直呼关风的小名,严少卿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不过听关华说到般配的话,便没再为难他,松开了手,关华得以脱离制缚,不敢再待下去,揉着手腕跑出了门。 关华个性虽然有些争强好胜,但还不至于笨蛋到明知道不是对手还硬往上凑的程度,而且关悦没交代是否可以跟严少卿动手,他要是冒然动手,说不定到头来两边都不讨好,所以还是趁关风不在溜吧。关华就这么头也不回跑远了,连严少卿问他是谁也被他无视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 严少卿摇摇头,不过想想富家子弟都是这副德行,也就释然了,他讨厌有钱人,仗着有点资本就为所欲为,至于关华为什么要给他拍照,他没多想,如果对方想玩诅咒打小人,那就选错方式了,他的命很硬,老天都不收,更别说打小人了。 关风今天的工作速度不是太高,这要归结为他身体不适,还有一直在走神的缘故,明明审阅文件有一大堆,可他就是看不进去,眼看时间已到了中午,他泄气地把工作资料都推到了一边,决定去跟严少卿把话说清楚,否则心思老是这样吊着,实在太难受了。 关风起身,推门出去,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说话声传来,往下一看,严少卿正坐在楼梯最下面的阶梯上给人打电话。 「是啊,我在关关家,羡慕吧?」 听到对自己的那个称谓,关风就知道严少卿是在跟宝宝聊天,手机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严少卿嘿嘿笑了起来,说:「你乖一点,下次我就带你,还有你的喵喵来蹭饭……关关他当然会同意了,因为是我说的……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带你和喵喵向他问好的……」 很温和的语气,还有丝略带炫耀意味的孩子气,关风笑了,本来想要谈分手的想法突然淡了下来,人家说喜欢孩子的人都很善良,而且富有同情心,严少卿也该是这样吧,虽然他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言谈举止也随意的过分,但他可以给人安心的感觉,至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没有失眠过。 也许,那颗祈愿石是灵验的,看着严少卿宽阔的后背,关风莫名其妙地这样想到。 关风没再跟严少卿提划开界限的事,既然说不出口,也许就证明潜意识里他并不是很排斥严少卿,虽然有时候他不是很喜欢严少卿过于粗俗的举动,但觉得只要不伤大雅就好。 身分地位关风从来都没看重过,每个人都有缺点,他自己也是,所以他没想过要完全把严少卿纠正成自己希望的模板,恋人之间是需要磨合的,虽然他跟严少卿之间还不一定可以说得上是恋人,但毕竟是在一起了,而且有时候关风觉得严少卿的粗枝大叶也未必是件坏事,自己偶尔就会被他带坏,没时间去悲春伤秋,他希望自己可以慢慢走出那条死巷,只要严少卿一直不松手。 他默许了严少卿住进自己家,身边多了一个人,也多了份安心,至少他晚上回家时房子里不是一片漆黑,有人做好了饭在等他,虽然菜肴做得不精美,但关风很知足,许多事情都是可以慢慢习惯并适应的,而且严少卿住进来后,他的失眠症减轻了很多,有个神经大条的人在身边也不是没好处的,许多事都会简而化之,也或许他把一切都想得太复杂了。 除了心理,身体上也从最初的排斥变得适应,这一点让关风觉得有些难堪,他在公司习惯了去领导别人,不过这种气场在严少卿面前使不出来,严少卿总有办法引导他顺从自己的摆布达到高潮,不得不承认,男人的技术很好,让他有几次忍不住想问问对方以前究竟交往过多少情人,不过最后还是没问出来,虽然他们关係已经很亲密了,但还不到完全坦诚的程度,既然他没跟严少卿提自己过去的事,当然也没权利去询问对方,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在一起彼此开心就好,至于感情方面,他还不想提,至少现在不想。 因为严少卿的关係,关风跟严少云和宝宝的联络也多了起来,不过严少云都是邮件往来,宝宝则是被严少卿带到他家里来玩,有时候周末还会留下,玩他最喜欢的泡泡浴,每次都因为泡太久被严少卿强行揪出来,每当看到他们一大一小在客厅疯闹,脚边还跟着一隻小虎皮猫时,关风就有种他们是一家人的错觉。 公司那边的工作也步入正轨,关风即使偶尔加班,也不会到很晚,由于制度的更改,以往开发费用的乱用问题得到了解决,不过以前用过的就无法追回了,尤其是其中一款高额经费因为商家的突然倒闭而打了水漂,这个案子让关风很在意。 关风看了下时间,正好是一年多前公司处于动荡之际的时候,虽说投资会有风险,但两百多万的开发费金额还是大了些,他甚至怀疑那是商家恶意破產造成的。 当时关氏内部动荡,很多人被迫辞职,负责与商家洽谈的职员也在其中,而且身为运营部部长的二哥关月自身也有贪污的嫌疑,所以关风猜想可能正因如此,父亲才没真正彻查下去,现在时隔一年多,二哥也已辞职,他觉得自己该把所有事情认真查清楚了,不过为了避免部门职员人心浮动,他选择了私查。 这天下午,关风去朋友开的酒店了解情况,那位破產的商家老闆偶尔会到这里跟人谈生意,所以关风的朋友知道他一些事情,不过结果并不令人满意,关风没问出什么问题,那位老闆现在做的是五金生意,因为是以他人的名义运作的,关风无法告他恶意倒闭,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对方真的是恶意倒闭。 「我会帮你多注意一下。」聊完天,朋友送关风出办公室,笑着安慰道:「别太心急,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要查也不在于一时。」 「我是怕他们故技重施,再骗同行。」 所谓隔行如隔山,那个老闆现在做的生意跟以前不一样,比较不会引人注意,失去的钱款关风不在意是否能追回来,但不想再有人被骗。 「那你可以委託侦探社的人查一下他们的背景,会比自己调查快得多,我认识几家信誉很好的公司,介绍给你好了。」 关风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于是答应了,朋友跟他约定回头把侦探社的资料送到他公司,又约他在酒店一起用晚餐,关风拒绝了,这段时间他习惯了回家吃饭,严少卿做的饭虽然比不上酒店的精美,却有着属于家的感觉。 朋友没强留他,送他去酒店楼下,笑道:「这么急着回家,是不是有人做好了饭等你?」 「是啊,羡慕的话,你也快找一个。」 「我可没你那么好福气,交的女朋友没一个会做饭,你也知道现在的女孩子有多娇气了,让她们下厨简直比让她们不化妆还要难。」 男人开完玩笑,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说:「不过别说我不提醒你啊,凡事不能看表面,有人天天做饭等你是好事,但也要看她对你的好究竟是真喜欢你,还是看在你的身分上,要知道想钓你这隻金龟的人很多啊,总而言之,别为女人花太多钱,除非她将成为你的太太。」 关风一怔,严少卿不是女人,但不可否认,他对自己真的很好,从两人认识到现在,他没提过金钱方面的要求,也从没过问自己和公司的事,如果不是朋友的提醒,他绝不会联想到严少卿接近自己会有什么目的,而且严少卿只是个计程车司机,不可能像当初贺顏之那样,通过跟自己交往找借口进关氏财团。 两人到了楼下,正要去门口,就听旁边餐厅里传来争吵声,现在还不到就餐的高峰时间,餐厅里人很少,远远就看到领班和保安站在一张餐桌前,跟人在争议什么,服务生看到老闆脸上露出不快,急忙跑过来,小声解释说:「有几个学生来点饮料,看错了价格,现在没钱付账,还说是我们的价格牌有问题,是诈欺,领班现在正在跟他们交涉,让他们打电话叫家人带钱来,否则就报警,不过他们好像都没有手机……」 服务生似乎想解释得清楚一些,结果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关风看看朋友,心想这种事就报警,未免小题大做了。 朋友也是这样想,眉头皱起,快步走了过去,关风本来想就此告辞,忽然看到那帮学生里有个人的身形依稀是严少云,便也跟了过去。 餐桌旁站了七八个学生,即使没穿校服,那脸稚气也骗不了人,虽然他们跟领班和保安争吵,但很明显都露了怯意,有两个女生还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严少云果然在里面,他跟严少卿很像,都身材高挑,比同龄人高出很多,而且站在最前头,一副要跟人拚命的样子,想看不到都难。 「出了什么事?」 关风跟严少云接触得不多,不过知道他性子很拧,真怕他跟人动拳头,那可真要叫警察了,急忙把他拉开。 「关大哥。」 看到了熟人,严少云很委屈地叫,刚才擼袖子揍人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还是高中生,没多大胆量,看到有认识的人出现,就本能地想找人撑腰,指着桌上的菜单对关风说:「他们搞诈欺,明明写的是几元,结果付账时跟我们要上千元,还威胁我们说不付钱就打电话报警。」 关风知道这家酒店的习惯是把美元标记写在菜单表面,里面的价格只有单价,有时粗心的客人就会忽略,但这种五星级酒店不可能一杯饮料只要几元,再加上几个小菜,要几千元很正常,也只有这些没来过大酒楼的学生会搞错价格,但服务生一开始不说清楚也有责任。 「你们认识?」关风的好友问。 「我朋友的弟弟。」 「不好意思,一场误会。」 酒店老闆跟关风认识很久了,听说是他朋友的弟弟,马上让保安撤了,关风要帮严少云刷卡,被他拦住,让领班去给大家准备一份晚间套餐,算是赔罪,他这样做完全是看在关风的面子上,学生们却很兴奋,不但不用付钱,还可以再饱吃一顿,一开始怒气冲冲的架势放下了,笑嘻嘻坐下来准备等着享受丰盛的晚餐。 问题解决了,关风跟朋友告辞,他出了酒店没走多远,就听身后有人叫他,严少云匆匆追了上来,说:「关大哥,等等我。」 「你怎么不跟同学一起吃饭?」见严少云撇下同学来找自己,关风很奇怪。 「我才不要在这种地方吃饭呢。」严少云气愤地说:「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 「有骨气是不错,但有时候做人圆滑些也没坏处。」 关风看着严少云,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未经世事的少年眼里,只有黑和白两种顏色,像是满是稜角的石头,将来踏入社会后的各种歷练会将它慢慢磨得平滑,不过严少云个性硬直,那带了一点点偏激,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容易走偏路,关风希望自己可以开导他。 这段时间严少云一直有跟关风用英文邮件交流,对他很尊敬,所以即使对他的观点不信服,也没有开口反驳,闷着头跟在他身旁,关风也没想要让严少云立刻开窍,问:「这种酒店一看就是华而不实,你们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喝饮料?」 「我打的那份工到今天结束,领了薪水,我同学说这里便宜,所以我们就来了。」 严家经济不宽裕,如果是平时,严少云一定不会来,不过恰好今天发薪,就想难得一次,犒劳一下自己也不错,谁想同学神经大条,居然没看清楚价格就乱说,害得他们一帮学生差点被送警局,要不是关风出现,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大哥,谢谢你。」他很感激地说。 「没什么,上次我坐霸王车还是你大哥帮忙解的围。」 听关风说起严少卿,严少云哼了一声,把背包往肩上一甩,又不说话了,关风知道他们兄弟关係有些紧张,也就没再多说,来到停车场,他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家好远。」看看颇高档的车型,严少云有点自惭形秽,急忙摇摇手,说:「我坐公车就好。」 严家比较偏僻,坐公车中途还要换车,很麻烦,而且送人又不花多少时间,关风打开副座的门,说:「别跟我客气了,走吧。」 严少云其实很喜欢跟关风相处,他跟严少卿岁数差的比较大,幼年时严少卿的不良行为给他留下的恶劣印象太深了,很难喜欢,内心深处其实很希望有一位像关风这样温和儒雅的大哥,不仅可以帮他辅导课程,在他遇到困难时也会帮到他,所以在跟关风不太长的接触中,关风在他心里的地位已远远超过了严少卿。 于是严少云没再拒绝,很高兴地上了车,看着漂亮的车体,忍不住左摸摸右摸摸,关风看在眼里,忍不住微笑,男生很少有不喜欢车的,严少云不管把自己装得有多老成,却还是无法脱离属于少年的稚气和直率。 「关大哥,今年流行穿高领衫?」 严少云最后把注意力落在了关风身上,看到他穿的高领衣服,很奇怪地问,天还不是很冷,穿高领衣有些早,不过严少云觉得关风穿衣服很有品位,于是把这个归结为时尚。 关风的微笑转为尷尬,这都是严少卿那傢伙的恶趣味,昨晚在亲热时故意在他脖颈上种草莓,害得他没法穿衬衫,面对求知慾很强的少年,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随口嗯了一句便急忙转换话题,问:「为什么把工辞了?最近功课很紧吗?」 「那份工是暑假时找的,本来想一直做下去,不过工作时间太长,我几乎没时间温习功课,就说辞掉,另外找份时间要求不是很严格的工作,这样既能赚学费,又可以补贴家用,还不会耽误学业。」 严少卿从不在关风面前提家里的经济状况,不过从严家的摆设看应该不是很宽裕,但即使这样也不用严少云上着学,还这么辛苦地打工赚学费,关风看看严少云,少年苍白的脸色证明他平时没有休息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太劳累对他没好处,关风说:「你还是学生,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功课学好,赚钱补贴家用这种事有你大哥……」 「别提他!」提起严少卿,严少云很生气,粗暴地吼道:「我不用他的钱,没有他,我们也一样会过得很好!」 关风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说:「你好像对你大哥成见很深。」 少年紧咬住下唇,低头不说话了,关风摇摇头,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你大哥之间发生过什么问题,但兄弟没有隔夜仇,你大哥做事也很辛苦,你要体谅他。」 「总之,他不是好人!」 关风无话可说了,叛逆时期的孩子都这样,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都别想拉回来,看严少云这股拗劲,哪怕再累也要自己赚钱读书,他想起上次关悦有跟他提过工读生要读研,没太多时间去画廊,似乎想加人手,便说:「我弟的画廊人手不够,你有兴趣吗?」 严少云眼睛亮了,立刻连连点头,现在工作不好找,大多是餐饮业,像这类服务行业工作时间都要求很长,对要应付高考的学生来说实在太辛苦,要不是他曾经发誓绝不用大哥的钱,可能根本坚持不下来。 「时间是不是很长?有什么要求吗?不懂画也可以?」他很担心地问。 「看画廊而已,应该不会像餐馆的工作那样把时间定的很苛刻,而且去他画廊的外国人很多,对外语要求较严,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帮你锻炼英语的口语能力,不过我得问问他还要不要人。」 「我去我去,时间长点也没关係,关大哥你帮帮忙!」 一听可以练英文,严少云头点得更急,别人练英文还要花钱去补习班,他不仅不花钱,还赚钱,而且还是直接跟外国人对话,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就算工作时间长点他也认了。 关风打电话给关悦,关悦接听后,他问:「你上次不是说画廊缺人吗?」 「是啊,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的弟弟在找工作,你看可不可以让他试一下?」关风把严少云的情况简单说了,关悦听了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关风不太放心,又交待:「他还是个孩子,有些倔强,到时你多关照一下。」 「听你的意思,似乎不太听话啊,不过我不会关照,我只会训练。」关悦说:「让他明天来画廊找我,我面试看看再说。」 关风道了谢,掛了电话后,见严少云一脸喜悦,他提醒道:「先别开心,我弟弟只让你明天去面试,过不过关还不知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跟关大哥你这样随和?我面试时是不是要穿得正统一点比较好?」严少云很兴奋,发出一连串的询问。 关悦的个性好不好他不知道,但绝对跟随和不沾边,关风说:「他跟你差不多年纪,不会很在意穿着这些外在的东西,英文会话和工作能力也是其次,他喜欢做事踏实的人,你想拿到这份工,并且做下去,只要记住一点就好,就是不管他说什么,你绝对不能sayno。」 这是关风跟关悦长时间相处得出来的经验,关悦讨厌自作聪明又能言善辩的人,所以严少云可以笨一点,但绝对不能不听话。 「这么小就这么专制啊。」严少云很不以为然,「难道他不会犯错?」 「也许会,不过几率很小,而且他犯了错,有能力扭转,但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个能力。」关风拍拍严少云的肩膀,说:「去试试看吧,如果你能撑过一个星期,那这份工你就可以做下去了。」 见严少云虽然不说话,却满脸的不信,关风也没再多说,反正严少云跟关悦接触过后,就知道他没夸大其实了。他送严少云去关悦那里,除了帮他赚学费外,也是给他提供一个磨练的机会,玉不琢不成器,严少云现在正缺少一个对他严格教育的人,而关悦正好有这个能力,到了关悦那里,再倔的人也能给他训练得服服帖帖,关氏集团里那些比狐狸还狡猾的董事们在关悦面前都老老实实,更别说一个毛头小子了。 看着对未来前景完全不知情,还满是期待的少年,关风现在只期望到时关悦别把他压榨得太狠。 严家很快就到了,关风把车在附近的车位上停下,严少云下了车,叮嘱他别把自己找工作的事告诉严少卿,又邀他回家吃饭,关风拒绝了,说:「下次吧,你哥在家做好了饭等我呢。」 关风说完,看到严少云脸上闪过的惊异,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怕他多问,急忙道了晚安就开车离开。 回到家里,严少卿正在厨房忙碌,看到他,笑道:「你真有口福,我饭刚做好,你就回来了。」 看着热气腾腾的晚饭,关风突然觉得自己不在酒店就餐的决定是正确的,严少卿工作跟他做人一样,属于享受型的,加班调班经常随心而欲,跟自己在一起后,他几乎没有帮人替过班,所以一般都会比自己先回家,做好了饭等自己。 不过平时看到后会感觉温暖的场面,在听了朋友的那番忠告后,觉得有些变味了,关风急忙甩甩头,努力把不愉快的想法甩掉,他觉得自己该相信对方,至少他们现在生活在一起,相信是最基本的尊重。 「很累啊?」 严少卿把饭菜端上桌,见关风靠在沙发上,便走过去帮他按摩肩膀,关风的肌腱紧张僵硬,是不经常活动造成的,于是掐住他肩上几道穴位慢慢按揉,关风被揉得舒服,不得不承认男人在某些地方很温柔,这跟他们初识时他给自己留下的感觉完全不同。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关风试图推开在自己肩膀上按摩的手,他不太习惯别人对自己太好,严少卿越温柔,他就越怕,怕自己沉溺进被呵护重视的错觉里后再被推开,那样的经歷一次就够了。 「为什么?」严少卿当然不会听他的,继续按揉着,很奇怪地问。 他对关风的感觉最初带了点逗弄,后来就被他温和淡雅的气息吸引了,而那天在墓园相遇时关风消沉的样子则激起了他的保护欲,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认为关风心里一定掩藏了许多不开心,否则不会选择做mb这种不得已的生存方式。 严少卿的个性大大咧咧,不会像关风那样想那么多,喜欢了,他就会遵循那份感觉告诉对方自己喜欢,而且经歷过死亡的宣召,他把一切都看开了,他不会因为关风的工作而看轻他,只会更加珍惜他。 「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对你吗?」严少卿隔着沙发靠背凑近关风的耳垂,轻声调笑。 敏感部位被挑逗,关风气息有些不稳,想避开,下頜却被轻轻扣住,严少卿翻身跃到沙发前面,吻住他的唇,让他无从躲避。 冷静的心智在热情的吻中慢慢沉沦了,唇有些痛,透出男人强烈的佔有慾,却又不让人反感,只会窃喜那份被重视的感觉,关风习惯性地做出了回应,两人在沙发上纠缠了好久,严少卿才放开他。 「其实,我不想你再去做那份工。」凝视着关风,严少卿轻声说:「我这几年攒了点钱,虽然没法让你住这么豪华的房子,但普通的生活不会有问题。」 这句话其实在他们最初交往时他就想说了,但因为不想从一开始就干涉关风的想法,所以就忍住了,想着如果关风只是陪酒陪笑的工作,自己能够忍受,但相处得越久,那种想法就越来越往不快的方向转化,现在他只想关风对着自己一个人笑,那些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关风没听懂,虽然严少卿的表白让他感动,但他却抓不住话题的重点,「就算你可以养我,我也不能不工作啊。」 「可是,会有很多人占你便宜嘛,说不定还会提出一些很过分的要求,你难道没有应付得很辛苦?」 严少卿觉得关风的工作应该更倾向于男公关,接触的客人不会像夜店舞男那样低俗,所以才会每天西装革履,晚上也不会回来得太晚,当然,他更想认为关风是顾及他的感受,所以才每晚儘早回来。 「佔便宜?」关风越听越不对劲,公司里对他抱有好感的职员的确不少,但要说佔便宜就太过了,有谁敢对自己的上司动手动脚?他狐疑地看严少卿,「我的同事都很本分的,你想到哪去了?」 「我说的是客人。」 「客户也不会,谁会这么下流?」 关风对严少卿的疑神疑鬼很无奈,推开他,起身去餐厅吃饭,严少卿急忙跟上,追问:「你的客人真没对你动手动脚?」 「没有,我承认,客户中是有一些人比较色,但他发情也会看清对象,不会乱来的。」 严少卿的追问让他的紧张暴露无遗,关风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被质疑后的不快,也许他很久都没被人这么在意了,所以哪怕在意的形式有些偏差,他还是欢喜多过不悦。 「是这样啊。」 看关风的表情不像是撒谎,而且他也没必要对自己撒谎,严少卿心里一大块石头终于放下了,笑嘻嘻地抢着帮他盛饭。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关风问。 「没什么,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就问了。」 其实严少卿还想顺便问问关风究竟在哪傢俱乐部上班,但又怕问多了惹关风不高兴,像上次他们一起出去买东西,遇到关风的朋友,关风还拉他匆匆避开,明显不想让他接触到,所以严少卿就一直很小心地不去问关风太多私事,今天要不是一时衝动,他也不会那样说了。 「对了,我今天给我妈打电话,她让我周末回家吃饭,还叫你也一起去。」怕关风再问下去,严少卿转了话题。 关风表情一僵,严家人都很热情,不过就因为太热情,所以他才避讳,严少卿有时候做事少根筋,每次回家都想说明他们的关係,都被他及时制止了,他在家人面前出柜过,知道那将要面对怎样的尷尬和指责,他不想严母为他们的事伤心,而且最主要的,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正式确定恋人关係,喜欢的字眼太重了,重的让他无法说出来,更没信心可以背负。 「我这个周末要加班,可能会很忙。」他婉言拒绝。 「那下个周好了。」严少卿不在乎,立刻预约下周日程。 「下周可能也……」 「别跟我说也会很忙。」严少卿及时拦住他的话,「就这样定了,下周六回家。」 这男人有时候的行事作风还真像关悦,总不给人发表意见的机会,关风很无奈,看着严少卿兴緻勃勃地不断往自己碗里夹菜,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只好放弃。 其实他除了怕严少卿口不择言乱说话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每次他去严家,都会遇到凤玲,凤玲跟严少卿算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儿子跟宝宝又是玩伴,聚餐时严母经常会叫着她,看她跟严少卿的互动,关风觉得她对严少卿有意思,严母似乎也有撮合他们的想法,这让同席的他觉得很尷尬。 「少卿,你上次给我的药油反应很不错呢。」关风收回有些烦乱的心绪,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如果可以,你同不同意製作成药?」 「不是吧?你的朋友这么倒楣,三天两头的摔伤?」严少卿本能地想到那家跆拳道场的学员,虽说练拳受伤不稀奇,但也不至于到製作成药的程度,他说:「那只是我自己配的草药,你觉得好,我再配就是了,不用製药这么麻烦。」 「你只说你同不同意就好。」关风微笑说。 现在药液成分和应用还在测试阶段,但反应很不错,大哥已经同意拨款进行进一步的开发流程,不过药品製作还需要一系列严格的审核,虽然他认为以关氏的声誉,这种新葯开发不会出现审批不下来的问题,但为了以防万一,他没跟严少卿说,免得到时候有问题,空欢喜一场,反正只要徵得他同意就好,在关风的认知里,不会有人不同意的,因为如果一旦製作成药,那将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你这样说,我可以说不同意吗?」 严少卿还以为是那种通过中药店帮忙製作药品的做法,只要把配方交给药店,药剂师就会帮忙製药了,好处是比较快,而且药液精细,当然如果是比较隐秘的药方,大家还是会选择自己磨製,严少卿倒没觉得药方需要保密,只是让人帮忙製药,需要花一大笔手续费,他觉得没那个必要而已,不过既然关风想这样做,那他只能听他的了。 「是想要配方吗?我马上写给你。」 「不不,那个还不着急。」 关风急忙拦住他,等一切全部确定下来,他才会拿文件跟严少卿签,让他转让配方权,在这之前就跟严少卿要配方,算诈欺吧?为慎重起见,关风又说:「这个配方也别告诉别人。」 「知道了,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和你的师兄弟们一样倒楣,整天摔伤?」严少卿不以为然地笑道。 吃完饭,关风收拾了餐具,又将厨房整理了一下,以前他跟人交往时,家务事都是他做的,严少卿是唯一一个主动照顾他的人,但严少卿个性粗獷,煮饭还好,料理家务的事并不在行,所以关风有时间都会帮忙收拾一下,等做好后,他拿了睡衣去洗澡,严少卿笑嘻嘻地凑过来想跟他共浴,看到严少卿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关风二话没说,把他推了出来。 第六章 表现得这么优,结果还是吃闭门羹,严少卿很无奈,他知道关风个性内敛,但作为情人,洗鸳鸯浴很正常,有什么放不开的呢? 共浴被拒,严少卿只好泡了壶普洱茶,跑去客厅看录好的f1赛车,正品着茶看得起劲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在激烈的赛车引擎声中那声音几乎不会引人注意,不过多年训练让严少卿潜意识中养成了本能的警觉,立刻站起身,来到门前,恰好门锁的电子声响起,门被推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削瘦秀气的男子,不,或许该叫他男生,跟严少云差不多大,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模样,发丝微棕,很柔和的五官视觉,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不过眼神却透出凌厉气势,充满威严的视线在严少卿身上毫无顾忌地上下扫视,让那股亲近感荡然无存,严少卿记得他,那晚就是这个少年去海边接走关风的,上次关风跟他讲电话时还颇为忌讳,所以严少卿对他的印象很深。 今天两人正面相对,严少卿发现少年个子不高,但他有种震慑人的气势,眼神老成,还带了些狡诈,跟这张漂亮面孔融合在一起,形成相当违和的视觉衝击,严少卿的身体不自禁地绷紧了,那是一种潜意识的本能反应,直觉告诉他,对方来意不善。 「你警觉性很高。」 觉察到男人瞬间绷紧的气息,关悦满意地点点头,反手带上门,经过严少卿身旁,径直走进了大厅。 「你是谁?」严少卿紧跟过去。 这句话不单单是询问,也是一种潜在的压制气势,他要对方知道,不管他跟关风曾是什么关係,但在这栋房子里,他只是个陌生人。 关悦没给严少卿答案,而是坐到沙发上,问:「小风呢?」 「他在洗澡,你有什么事?」 「没事,随便来走走。」关悦看着他,「我渴了,去冲壶茶给我。」 严少卿眼神扫过茶几上的普洱,意思是这里有茶,没必要另冲,关悦见他不动,淡淡说:「我只喝龙井,每次我来,小风都会给我泡茶,你去找一下,在橱柜第三格。」 充满驭使气味的说话,却又没有太多的盛气凌人,而是让严少卿感觉到作为主人,招呼客人是最基本的修养,他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不想回头让关风为难,只好说了句请等一下便转身去了厨房。 虽然这小子有些不情愿,不过还算听话,关悦满意点头,刚才看到严少卿攥紧拳头,关悦还以为他要动手,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不是太会掩藏感情的人,不过要比那些喜欢虚偽周旋的人好得多。 上次关华有向他汇报严少卿的事,但凡事还是要自己亲眼看看才行,今天关风又特意打电话让他关照严少卿的弟弟,所以关悦决定亲自过来看看,严少卿给他的印象还不错,聪明也许算不上,但至少还靠得住。 关悦打量了一下房间,好久没来关风的家,这里似乎多了些属于家的气氛,桌上摆了些孩子喜欢的小玩具,墙角还有个造型可爱的猫食盆,他走到走廊上,看看桌上放着的相框,那是关风和严少卿家人的合照,最前面的小孩子把他的猫擎的高高,关风笑得很开心,而原本放在那里的自己跟关风的相框则被挤到了后面。 「那是小风第一次去我家时照的。」严少卿回来,见关悦在看相框,便解释道。 关悦转回眼神,看着严少卿把冲好的香茶斟到茶杯里,他微笑说:「如果你可以让他一直这么开心,我考虑同意你跟他的交往。」 「你说什么?」 严少卿会问,不是因为没听清,而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早看出这个少年不好对付,所以已经想好了一系列应付的举措,没想到一招都没用上。 关悦没回答,回到沙发上坐下,品了口茶,男人泡茶的技术还不算太差,至少不像燕青那样,总拿暖壶里的水来冲茶糊弄自己,他示意严少卿坐下,问:「你也喜欢喝茶?」 这傢伙根本是把这里当自己家嘛,严少卿很不忿地想,不过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失礼,于是在关悦的对面坐下来,说:「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家里有什么就喝什么。」 「看你的样子似乎更喜欢喝烈酒。」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最多喝喝啤酒。」 严少卿说完,眼眸突然一冷,盯住关悦,不知他说的有关烈酒的话题是碰巧,还是有暗中调查过自己。 觉察到他的敌视,关悦笑了笑,继续问:「那烟呢?你抽不抽?」 「也戒很久了。」从他打算一切从新开始起,就再没碰过烟。 「平时有什么嗜好?」 严少卿有些动气了,很想知道这个少年来自己家,像审犯人一样地问东问西,到底抱了什么目的?但刚才那句同意他跟关风交往的话太诱人了,这少年不好对付,直觉告诉严少卿,尽量不翻脸,冷静处理这件事是最聪明的选择。 「照顾我家外甥,晨跑,看f1……」严少卿想了想,问:「做饭算不算?」 「真单调。」关悦随口说:「看来你也没什么朋友。」 这已经很不错了,前几年宝宝小的时候,母亲身体不好,少云还在国中,那时候他整天看孩子,上班挣钱,连看电视都很奢侈,更别说交朋友了。 「我没有朋友,我只有我的家人。」 不亢不卑的说辞,毫无掩饰地表明严少卿的处世作风,关悦秀眉一挑,说:「不知你的厨艺怎么样?」 「至少应该比你好。」 不跟关悦正面衝突,但并不表明他会一味退让,而且严少卿有自信好过关悦,这种有钱人家出来的公子哥有几个会做饭? 没想到关悦听了这话,居然没生气,而是点头称是:「我的饭的确做得很难吃,不过我很幸运,碰到了一个肯每天为我下厨的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四两拨千斤把他的讥讽拨开了,严少卿发现这少年很狡诈,他能轻易抓到人的弱点,将对方打得无法还击,长着天使一样的面孔,实际上却是魔鬼的同类。 他不知道关悦所谓的每天为他下厨的人是不是指关风,关风的厨艺很好,可是两人同居后,关风每天都早出晚归,他很少吃到关风做的饭,这让严少卿有些鬱闷,真是同人不同命,关风肯为这少年下厨,却不理会自己。 看到严少卿悻悻的表情,关悦觉得玩得差不多了,于是说:「别想差了,那个人不是小风,不过我在这里住的时候,饭都是小风做的,因为他怕我毒死他。」 「你在这里住了很久?」 「断断续续加起来有半年吧,这房子还是我买的。」 严少卿大脑彻底混乱了,怎么也想不通少年跟关风的关係,不过既然他们不是情人,他对少年的抵触也少了很多,笑着讥讽说:「你这么毒舌又奸诈,真难为有人会喜欢你。」 「许多人都这样说我,不过敢当面说出来的,你还是头一个。」关悦没介意严少卿的呛声,微笑道:「虽然我毒舌奸诈,但还是帮你弟弟安排工作了,面试只是走过场而已,小风难得求我一次,我不会拒绝他的。」 严少卿更发愣:「什么帮我弟弟见工?」 「小风没跟你说吗?」 见严少卿摇头,关悦闭上了嘴,心想他那个儿子不知又在想什么,帮人找工作还搞神秘,不过既然关风没说,那他也没必要多事,站起来告辞离开。 「这个你自己去问小风吧。」 「喂,你……」 「对了,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关悦,相信我们今后见面的机会会很多。」关悦走到门口,转身对他说,严少卿还要再问,他已经推门离开了。 几分鐘后,关风从浴室里出来,见严少卿坐在沙发上瞪着电视发獃,他用毛巾揉着头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严少卿转过头,见关风的头发还是湿的,忙把毛巾拿过去,帮他揉擦,说:「头发不吹乾就出来,也不怕着凉。」 「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跟人说话,还说得很开心,所以想出来跟宝宝聊几句。」 「谁说是宝宝?」想到刚才那个狡诈少年,严少卿悻悻地说:「是有人来找你,然后把我当佣人一样使唤。」 「是谁啊?」 「我也想知道他是谁,他说他叫关悦。」严少卿原本以为关悦是关风的小情人,但听他说话又不像,还都姓关,便问:「他是你的……远房亲戚?」 「关悦来了?」听到关悦的名字,关风吓了一跳,看到他吃惊的反应,严少卿更紧张,「不会是以前……包养你的情人吧?」 「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弟,什么包养!」 「是亲弟弟?」 「当然是亲弟弟!」关风说完,急忙问:「他有问你什么?」 百分百出乎意料的答案,严少卿怔住了,不管从相貌身高,还有个性来看,关风和关悦都不像是亲兄弟,不过看关悦那副狡诈鬼精的模样,自己对他都有些忌讳,那么关风怕他也不是说不过去了。 「只是随便聊了几句。」见关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严少卿急忙安抚道:「他问我平时都做什么?有什么嗜好?」 「你没说什么惹他不高兴的话吧?」 关风对严少卿说话的直率程度很了解,关悦的个性也不是很好,他们凑一起会和平共处那才叫怪。 「……说他毒舌又狡诈算不算?」 关风以手抚额,很想问如果这还不算还什么才算。 「不过他刚才走时好像没有生气,还说我们今后会经常见面呢。」 听说那狐狸少年是关风的弟弟,严少卿觉得事情大条了,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跟关悦的互动,好像除了呛了他两句外,应对得还算不错,怕关风再埋怨自己,他又说:「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不跟我说你有弟弟?」 「我记得我有说。」关风指指走廊上的相框,那么大的合照他不信严少卿没看到。 严少卿没话可说了,他们刚在一起时关悦有打电话来,当时关风的确说是他弟弟,但从关风那紧张的模样来看,来电的更像是他的情人,而且房子也是关悦买给关风的,他怎么知道他们会是亲兄弟?再说,哪有做弟弟的直接称呼自己哥哥的名字? 「那那个坐你的车,说你骗他感情和金钱的男人呢?」 上次关华来的事严少卿没跟关风说过,现在更不敢说,所以只是问起他们最初见面时的情景。 「那也是我弟,上次他失恋了,喝醉了酒,把我当成他的情人。」 「你一共有几个弟弟?」 「我们兄弟六人,我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还有一个在国外读书的妹妹。」关风说完,狐疑地看严少卿,「你不会是一直认为我是骗人感情和钱财的人吧?」 严少卿哪敢说实话,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搞错了,一切都搞错了,别的不说,就从关华和关悦的衣着来看,和他们是兄弟的关风也不可能是mb,他当初怎么会一根筋地认为关风是那种人呢?哪有mb排场到只是随便陪陪酒就能开名车的程度?还从不晚上上班,还有,关风在床上的青涩表现根本就是最明显的证明,人家根本不是男公关,不仅不是,还是有钱人家的小开! 严少卿对关于有钱人的新闻完全不感兴趣,不过偶尔会翻翻客人扔在计程车上的娱乐报刊,似乎记得医药业的财团主席就是姓关,关姓不是大姓,比较容易留下印象,再想想那天在关风父亲墓碑上看到的相片,没错,难怪当时觉得面熟,那个人就是去年刚过世的医药界大亨关栩衡! 其实严少卿的记忆力非常好,但只限于与他切身利益有关的事,像那种娱乐八卦,他看完就算,而且他很认死理,一旦认定一件事,就绝对不会中途对自己的判断產生怀疑,所以当初他看到关华说关风骗钱骗色,就认定了关风是mb,即使后来有那么多潜在讯息不断提示他事实不是那样,他也完全没注意到,甚至想都没多想过。 「我没想到,我还以为你是做那种生意的……」严少卿吃惊地看着关风,喃喃道。 「哪种生意?」关风奇怪地问。 「没什么。」 真要把他当初对关风的想法说出来,估计今晚他要被踢出去睡车库,严少卿急中生智,跑去拿来吹风机,边帮关风吹头发,边说:「这种事你该一早跟我说清楚嘛,害得造成这么大的误会,还有,你帮我弟在关悦那里找工作的事也没跟我说。」 关风一怔,找工作的事是因为被严少云拜託,所以他才没跟严少卿提起,现在被埋怨,他没法说那是严少云的意思,那样只会加重他们兄弟的矛盾,便说:「刚才回来一直跟你聊天,忘记了嘛,好了,我头发都吹乾了,你去洗澡吧。」 严少卿没注意关风的敷衍,被他打发去浴室,关风回了卧室,拿过手机想给关悦打电话,但想了想,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解释都会显得欲盖弥彰,还是等关悦问起,再想该怎么应对吧。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关风随便翻看了一会儿杂志,就靠在枕头上开始昏昏欲睡,严少卿搬进来后,在一次打扫房间时发现了他的安眠药,就全部扔了出去,还好严少卿的存在比安眠药还灵,否则他还要去医生那里重新领葯才行。 正迷迷糊糊着,就感觉颈部有些痒,毛茸茸的再熟悉不过的感觉,一定又是严少卿用喵喵的逗猫棒来捉弄他,关风眼没睁,随手拂开,说:「别闹。」 严少卿就喜欢看关风这种泡浴后懒洋洋入眠的样子,感觉跟喵喵很像,逗了他一会儿,把逗猫棒扔开了,从后面搂住他,提议:「是不是我亲自来你会更高兴?」 毛茸茸的感觉换成了甜腻的舔舐,呼吸拂过颈部,痒痒的,比逗猫棒要挑逗多了,关风的瞌睡虫终于飞远了,睁开眼,感觉着严少卿在自己颈边的吻吮,突然问:「少卿,你真的不知道我是关氏集团的人?」 「当然不知道,早知你是有钱人,我不会跟你来往。」 「你好像对有钱人有偏见。」关风转过身,看着严少卿,微笑说:「其实你们兄弟挺像的,连思维方式也很像。」只是严少卿表现得比较含蓄些。 「只是不喜欢而已。」 因为以前姐姐的事,他对有钱人一向没什么好感,如果一开始知道关风的身分,他可能根本连搭理都不会搭理,说不定看他被车撞,还会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热闹,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当心陷落后,身分什么的已经不再重要,不管关风是谁,都是他喜欢的人。 严少卿低头把吻印在关风的唇上,阻止了他的继续发问,现在气氛很温馨,不适合说那些扫兴的话题。 在之后的几天里,关风担心的事情没发生,关悦虽然来过几次电话,但没有向他问起有关严少卿的事,他猜关悦可能是不想让自己尷尬,而作为只是同居人的身分,他也没特意向关悦提起严少卿。 倒是严少云每天电邮过来,跟他汇报在画廊做事的感想,几乎每封电邮都是先来一番诉苦,说关悦有多苛刻霸道,还剋扣他的日薪,害他白乾了好几天,不过到最后他也没提辞工,看看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关风想严少云应该可以撑下来了。在关悦手下做事,一开始可能是会辛苦些,但只要撑过来,就会发现受益匪浅,果然到了第二个星期后,严少云抱怨的话开始慢慢变少,大多是向他请教功课方面的问题。 这天周末,关风被严少卿拉去购物,结果到了商场,严少卿又提出逛街,拉着他在购物天堂里来回转悠,几趟转下来,见他只逛不买,关风终于忍不住了,问:「你到底想买什么,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参考。」 「买菜啊,今晚你掌勺,要买不少菜。」 关风很无力,自从上次关悦来拜访过后,严少卿就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经常让他下厨煮菜,煮菜也没什么,但这种买菜方式太奇怪了,他说:「这里是购物城,买菜我们该去超市。」 「反正还有时间,我们可以先购物,喝下午茶,再去买菜嘛。」严少卿拉过他的手,攥在手心里,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多走走路,权当是锻炼了。」 关风急忙甩开严少卿的手,他不习惯在大庭广眾下跟人这么亲热,而且今天是周末,购物中心人这么多,万一撞到熟人,还要费心思去解释。 觉察到关风的躲避,严少卿看了他一眼,有种感觉,关风很忌讳他们的关係,上次出门遇到同事,关风只是随口介绍说是朋友,连名字都没提就拉他离开,而且,同住了这么久,他都没接触过关风的家人,除了关风的两个弟弟外,他谁都不认识,关风对自己很热情,但都是在床上,下了床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温和优雅,还有种属于富家子弟固有的疏离感。 其实刚才他是故意的,他喜欢的东西,就希望让所有人都知道,可是显然关风不跟他这样想,那隻手抽得很快,彷彿急于撇清什么似的。 「逛街很无聊,不如我们去道场吧?」关风也觉察到自己刚才的动作太伤人,于是主动发出邀请。 严少卿笑了笑,不可否认,关风及时的搭话打散了他心里一闪而过的不快,关风毕竟是名流世家子弟,有些事情当然要顾忌一下,要是被小报记者拍到他跟同性牵手逛街,他的公司声誉也会受到影响,严少卿觉得自己该体谅他的想法。 「道场有什么好玩的?」严少卿说:「还不如去看电影。」 两个大男人去看电影,会很奇怪吧?关风心想,不过看得出严少卿对去道场真的不感兴趣,他邀请了几次,都被拒绝了。 「要不我们回家去看宝宝吧?」关风又说。 「我无所谓啊,只要你不吃醋就行。」 这个提议比较对严少卿的心思,他以前几乎每个周末都带关风回家,不过在发现凤玲对自己似乎有意思后,为了不让关风介意,就比较少回去了,而且即使去也不会久待,今天难得关风主动提出来,他当然乐得同意。 正聊着,关风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关华的来电,他接通后就听手机对面说:「小风,你们玩得很开心嘛。」 「你说什么?」 「往左看。」 关风看向左边,就见不远处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关华,正冲自己用力摇手,关悦和燕子青在他身旁,另外还有一个穿着很艷丽的漂亮女生。 看着他们兴冲冲朝自己走过来,关风突然有些头大,他现在真希望自己可以隐形,或者,让严少卿隐形。 当然,现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大家很快来到他面前,关悦和关华都跟严少卿见过面,摇摇手算是打了招呼,关悦把燕子青介绍给严少卿,关华也拉着女生的手,说:「我女朋友勤勤。」 关风记得上次关华失恋时叫的好像是另外一个名字,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又交新女友了,看勤勤一身名牌,还有关华手里提的几大包购物袋,不知是不是又是这笨蛋掏的钱。 「你们怎么在这里?」寒暄过后,关风问他们。 「我跟勤勤来购物,碰巧遇上关悦,正说要一起去喝下午茶呢,就看到了你们,真巧啊,你们也来买东西?」 「只是随便逛逛。」 和严少卿在一起被家人看到,让关风有些无措,想找借口离开,没想到关悦说:「我们要去喝下午茶,一起来吧,我请客。」 「好啊。」在关风拒绝之前,严少卿先开了口。 由燕子青引路来到他推荐的一家颇有口碑的餐厅,大家分别点了饮料点心,等待的时间里关华开始大谈他跟勤勤刚才购买的东西,又说附近某家名牌时装店新开张,回头要去看看,问他们去不去,关悦听得不耐烦,起身离开了,严少卿也不感兴趣,不过燕子青给他的感觉不错,两人聊得很投机,只有关风出于礼貌,听关华和勤勤说那些无聊的购物经。 服务生很快把饮料和点心端了过来,饮料摆好后,勤勤突然叫起来,「你搞错了吧?我点的是柠檬茶,怎么你给我芒果汁?」 「好像我的也错了。」 关华看看自己面前的玻璃杯,他点的是绿茶,不过这杯橙黄饮料怎么看也跟绿茶不搭嘎。 关风也皱皱眉,他的橙汁成了芒果汁,再看看身旁的严少卿,他刚才叫的是红茶,也换成了芒果汁。 「你们呢?」关风问关悦和燕子青。 「我的没问题。」燕子青看看自己杯里的柠檬茶,微笑道。 勤勤不高兴了,冲服务生叫道:「六个人错了五个,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我都是照客人吩咐端来的,不会有错。」服务生不亢不卑地说。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不想跟你说,叫你们主管来!」 见服务生脸露为难,关华忙拉拉勤勤的手,说:「算了,我觉得芒果汁也不错,也算是意外惊喜嘛。」 「这是服务态度问题,怎么可以算了?这种伙计在我爸公司,早就被开了。」勤勤气呼呼地说:「把饮料全部退了,我要重新点!」 「我喝什么都行,只要解渴就好。」严少卿也做服务业,最讨厌这种把自己当上帝的客人,他首先声明立场。 关华也打着哈哈说:「我喜欢这个意外惊喜,不用换了。」 「真是不公平,你们都错了,为什么只有我的是对的?」燕子青把自己的柠檬茶递给勤勤,笑道:「那把我的这杯给可爱的小姐好了。」 勤勤被服务生顶嘴,本来还要拿他撒气,不过被燕子青恭维,不好意思再发火,瞪了服务生一眼,哼道:「算你走运!」 最后只有关风加点了一杯橙汁,错的那杯没有退,但也没喝,最后还是严少卿帮他喝掉了。 「真离谱,连菜单都会搞错,不仅不道歉,还要另算钱,真希望这家餐厅马上倒闭!」勤勤喝着饮料,气呼呼地说。 她声音很大,弄得附近的客人都转头来看,关华急忙扯扯她衣袖,转话题聊起购物,哄了好半天才把她鬨笑了,严少卿最讨厌这种有点钱就自以为是的人,连带着在一起喝饮料也变得无聊了,于是找了个借口,拉关风告辞离开。 「关悦,来一下。」 勤勤在跟燕子青聊天,关华给关悦使了个眼色,拉他出来,看到前面的洗手间,关悦瞪他,「你去洗手间也要叫上我?」 「我是想问你一下对勤勤的看法?」关华很亲热地把手搭在关悦肩上,「她很可爱吧?」 关悦不置可否,问:「她家很有钱?」 「是啊,这次你不用担心我再被人骗钱了,勤勤家搞餐饮业的,做得很大,跟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那你是准备跟她继续发展了?」 见关华猛点头,关悦哼了一声,「看来你不管失恋几次,眼光还是一样的差劲,这个还不如上次那个,连一点基本涵养都没有。」 「喂,勤勤还是小女生,撒撒娇也很正常嘛,你这样说有点过分了。」关华把手撤开,很不高兴地说:「至少勤勤比三哥的那位好多了,一句话不说就动武力。」 上次关华拍照被严少卿抓住,后来手腕青了一大块,他一想起来就恼火,那种人一看就很暴力,要不是看在关风的面子上,刚才他才不会理会严少卿。 「现在是你问我的意见,我回答而已,别扯上小风。」关悦靠在走廊墙上,随口说:「换了是我,这种女人倒贴我都不要,你趁早分手,否则早晚被甩。」 太毒舌了,关华被呛得说不出话来,瞪了关悦好半天,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关悦很了解他的大少爷脾气,没在意,转身去了洗手间,等他回来时,关华和勤勤已经走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把关华气成那样?」燕子青笑着问他。 「实话实说。」关悦才不担心关华会怎样,那小子神经粗得很,生完气很快就好了。 「刚才玩得很开心吧?」 关悦一怔,就见燕子青看着他,脸上露出狐狸一样的狡黠笑容,两人在一起很久了,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关悦叹了口气,说:「我不是玩。」 他刚才给服务生小费,让他特意搞乱大家点的饮料,就是想看看他们,尤其是严少卿的反应,任何书面上的调查都不如实际观察来得清楚,不起眼的小事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个性。 对于饮料被弄错的事,关华和关风的反应如他所料,一个喜欢新鲜事物,很开心地接纳,另一个则坚持要原来的,寧可另外花钱重买饮料,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关华交的那位家世颇好的女友太失大体,反而严少卿对这件事完全不在乎。 看来一个人经歷了各种事后,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开,就像严少卿自己说的,什么都行,只要解渴就好,不过关悦希望他对感情的事别这样想。 「这么说严少卿过关了?」 「他在我这里过关没用,关键是小风怎么看他。」 刚才关风和严少卿的互动让关悦有些担心,关风似乎很忌讳把严少卿介绍给他们,这跟当初他跟贺顏之交往时完全不同,恋爱就像炒股,谨慎固然是好事,但有时候太过于小心,往往会错失良机。 不过,感情这种事关风不表态,自己再担心也没用,希望严少卿有足够的耐心让关风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忘记,放下心墙,接受他。 关风没有像关悦想得那么多,他只是单纯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虽然有时候严少卿的一些突然行动让他感到困惑,比如自从知道他在关氏做事后,就经常招呼不打就跑到他公司楼下接他下班,还好是计程车,不会太引人注意,一开始关风还婉转提醒他几句,见完全没效果后,就只好放弃了。 这天傍晚,关风跟平时一样下班后来到公司门口,看到附近停了辆计程车,他急忙过去,不过在靠近后发现搞错了,司机是个不认识的人,他这才想起严少卿说家里有事,已经几天没回来了,当然更不会来接他下班,不过他工作忙起来就忘记了。 最近似乎已经习惯了严少卿在身边,严少卿离开的这几天,他还真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真不是个好现象。 关风转身去停车场,准备自己开车回家,就在这时,一辆车开过来,在他身旁停下,杜子奇把车窗落下,说:「要回家吗?我送你。」 关风犹豫了一下,这段时间杜子奇对他关怀备至,甚至有些殷勤的跡象,为了不让他误会,关风除了必要的公事外,几乎不会主动找他,不过现在杜子奇的车就停在他身旁,让他很难拒绝。 「你不会是又约了人吧?」杜子奇笑问。 「没有。」再拒绝下去,倒有些欲盖弥彰了,关风只好道谢上了车。 「你的专属司机呢?这几天没见到他。」杜子奇开着车问。 杜子奇跟严少卿见过两次,又知道他开计程车,别人没注意到经常来接关风的司机,他却看得很清楚,想到关风对自己疏离有礼,却喜欢一个一看就知道没多少文化的计程车司机,杜子奇就觉得心里闷得慌,不过表面上还是保持君子风度,不让关风对自己的探询反感。 「他这几天比较忙。」 关风从没在外人面前说明他跟严少卿的关係,但也没刻意否认,既然杜子奇已经看出来了,他也就正大光明地回答。 「忙着赚钱吗?」杜子奇随口笑道:「司机这行业月薪低,做得又辛苦,你看是不是帮他在公司找个差事,我看他长得挺结实,做保安没问题。」 「我做事不喜欢公私混淆。」 关风说这话时有些心虚,他从来没考虑过严少卿的辛苦,也没想过如果严少卿真拜託他的话,他会不会也这样一口否决。 看关风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话题,杜子奇聪明地打住了,眼神掠过他的公文包,说:「听说你最近查一些旧账查得很厉害,搞得大家人心惶惶,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再追查下去了。」 「没做亏心事,又何必怕被查?」 最近部门里的风言风语他也听到了不少,不过没当回事,他核查账目,并不是一定要追究清楚,而是给大家敲一下警鐘,关氏不是慈善机构,不会帮他们支付跟工作完全无关的私用消费,一些小花费也就算了,但不能太过分。 杜子奇了解关风的个性,摇摇头,说:「你不听我的话,迟早要吃亏的。」 车走到一个岔口,他说:「时间还早,去喝一杯吧?」 说完没等关风答覆,就把方向盘转到了相反的车道,对杜子奇的擅自决定,关风很不快,其实严少卿也经常这样做,不过他大多是无奈,但不会反感,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严少卿多数决定是为他着想,而杜子奇则是希望他顺服。 不过想到自己有事要问杜子奇,关风忍住了,把头转到一边,却在车拐过道口时无意中看到了严少卿,他正站在路边跟一个男人说话,那个人一头半长金发,长得高大粗壮,手臂随着说话大幅度地挥舞,几次捶在严少卿胸前,他腕上戴着的粗状金链在挥动下显得十分耀眼,长相也颇凶,一看就是道上混的那种流氓打手,一些经过他身旁的行人都远远避开,生怕触怒了他。 少卿怎么会跟这种人认识?关风想再仔细看时车已经开过去了,他只透过车侧镜看到严少卿从钱包里掏钱给那个男人。 杜子奇在一家平时常去的酒吧前停好车,时间还早,里面人不多,他给自己点了杯啤酒,关风以肠胃不好的理由拒绝了,只点了披萨和饮料。 「你跟那个人处得怎么样?」吃着饭,聊了几句后,杜子奇突然问。 「很好。」 「你不觉得他不配你吗?那人一看就是干苦力的那种。」杜子奇切着盘里的甜点,有意无意地说:「有些东西只是甜点,当不了正餐,你值得更好的。」 关风对这个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有意忽略了,问:「你还记得李德谦这个人吗?」 「记得,他在运营部做过,还是我带的,一年多前辞职了。」杜子奇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我这几天整理档案,看到了以前一些资料,觉得李德谦做得不错,想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做,就随便问问了。」 关风其实没说实话,他会问起李德谦,是因为当初那个两百多万的开发计划是李德谦跟进的,后来那家公司倒闭,李德谦也离开了,他本来怀疑是恶意破產,不过刚收到情报,发现那家公司的确是因资金周转不灵倒闭的,所以他怀疑那笔不翼而飞的资金跟李德谦有关,至少他知道一些内幕。 「这你可问倒我了,他辞职后就再没跟我联络过,不过我记得他走时曾说有兴趣去海外发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杜子奇笑着说。 见问不出什么,关风便匆匆吃完饭,起身告辞,杜子奇留不住他,便说要开车送他回去,被他拒绝了,杜子奇喝了酒,不可以酒后驾车成了最好的借口。 关风出了酒吧后打开手机,发现有严少卿的来电和留言,问他是不是还在公司,需不需要自己去接,留言后还加了个车轮飞转的计程车小动画,关风忍不住笑了,这几天严少卿的电话很少,不知他在忙什么,不过既然他有闲情留小动画,看来是问题解决了。 关风坐上计程车后,回拨严少卿的电话,不过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听,马上就到家了,他就没回简讯,回到家,看到家里亮着灯,他突然感到很开心,一种被等待的喜悦充溢着心口,暖暖的就像屋里灯光的顏色。 关风开了门,大厅里没人,周围很静,不过放在茶几上的钥匙证明严少卿回来了,关风叫了他一声,不见回应,就转身去了二楼,经过浴室时,他看到里面亮着灯,看来严少卿刚才在洗澡,所以没接到他的电话。 关风来到楼上,手机突然震了起来,见来电是严少卿,他起了捉弄的心思,故意没接听,而是直接去卧室,通常严少卿洗完澡都会先进卧室,一定是发现了他的来电,所以在给他拨打。 卧室的门虚掩着,关风听到里面传来踱步声,他微笑着猛地推开门,正想开口嘲笑严少卿的迟钝,却在进门后一下子怔住了,严少卿刚沐浴完,头发还没吹,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他此刻背对着门,关风清楚地看到他后背上整片的纹身,纹身在灯光下发出幽幽的青色,像是某种野兽的图腾,狰狞咆哮的纠缠在一起,一直延伸到尾骨上方。 想说什么关风都忘记了,手一滑,手机落到了地上。 「你回来了?」听到声音,严少卿转过身,走过来弯腰帮他捡起手机,说:「真巧,我正在打电话给你。」 「事情都解决完了?」 关风大脑里一片乱鬨哄的,不知该说什么,他随口问道,心里却努力在想严少卿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刺青?为什么他们亲热过那么多回,他从来没注意到? 「没有,不过想你,就回来了。」 严少卿把关风抱进怀里用力搂住,靠在他颈窝处,这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他,温暖平和的气息,让他这几天烦闷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严少卿拥得很紧,所以没有注意到关风此刻慌乱的神情,他先是贪婪地嗅着关风的发香,但很快就不满足了,嗅闻转成亲吻,一点点的,从他的耳垂慢慢移到唇上,吻吮着问:「有想我吗?」 关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来是有想的,不过刚才那一幕让他太震惊,以至于他突然对严少卿產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想避开跟对方的亲热,可惜身体已经熟悉了那种触摸,不由自主地迎合了上去,见他主动,严少卿哪里还能忍得住,搂住他的腰将他推到了床上,然后压在了他身上。 「乖乖听话,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严少卿调笑着,满意地看着关风的脸因为困窘变成不自然的暗红,让他忍不住又低头吻了上去,衣服一件件脱了下来,吻着关风的身体,他突然发现几天不见,思念比想像中还要深,事情解决得不顺利,如果没有关风,他也许会选择很偏激的处理方式,而不是考虑答应那个人渣的要求,但因为心里有了牵掛,那份勇气他拿不出来了,因为他怕自己出了事后,关风会担心。 关风发现今晚的严少卿不太一样,亲吻中带了几分讨好的意味,连进入也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品尝多了激情的味道,偶尔的温柔也是一种与眾不同的体验,关风很快就撑不住了,乖乖顺从了严少卿的要求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在他的驾驭下达到了高潮。 「你这几天在忙什么?」激情过后,关风靠在严少卿怀里问。 疑虑很不适合在这种温馨气氛下提起,不过现在困惑和不安佔据了关风所有心绪,激情只是暂时的调剂,无法化去刚才他陡然看到那大片狰狞刺青时的震惊,在他的认知里,那是只有黑道分子才会纹的东西,普通人也许会为了新潮纹身,但绝不会像严少卿那样纹满整个后背。 最初的震惊稍稍平静下来,关风想起傍晚跟严少卿要钱的那个男人,觉得自己更应该问清楚,他不在乎跟人同居,但绝不会跟黑道的人纠缠不清,他们关家家世清白,绝对容不下这样的污点。 「忙很多事。」严少卿从后面搂住他,学喵喵那样靠在他肩头慢慢揉蹭着,说:「不知道是不是认床了,这几天没你在身边,我都没睡好。」 关风平时很喜欢这种调笑,不过今晚他提不起心情,犹豫了一下问:「你……背上的刺青是怎么回事?」 「很久以前刺的,喜欢吗?」严少卿靠在他身旁随口说。 这几天他一直在奔波那些烦心事,连觉都睡不好,现在在关风身边,他身上的沉静气息就像是可以催人安眠的熏香,让严少卿睡意很快涌了上来,根本没注意到关风说话时的踌躇和疑虑。 关风还想再问,听到颈边鼾声传来,严少卿已经睡着了,他只好放弃了那份好奇心,年轻时代大家都会有些衝动行为吧?他上学时也有过在身上纹图的想法,不过因为忌惮父亲,最终还是放弃了,严少卿也许也是这样,陷入梦乡中,他一直这样自我安慰。 早上关风是被一阵叫声吵醒的,客厅离卧室有段距离,但正在火头上的男人忘了控制自己的声量,关风坐起来,隐约听到话声中夹杂着一连串的粗俗俚语,他急忙奔下楼,就见餐桌上已经摆上了早点,严少卿正拿着手机在旁边来回走动,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他吼道:「操,你他爷爷的到底有完没完?想死的话,老子成全你!」 他说完,掛了电话,将手机摔到了一边。 「出了什么事?」 自从他们同居后,严少卿就一直在避免说粗话,更别说发这么大脾气恐吓别人,他现在的表现很像追债的黑社会份子,这让关风很不舒服地想到他后背上的刺青。 「抱歉吵到你了。」发现关风起床,严少卿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不显得太失态,然后用轻松语调说:「早饭我做好了,收拾一下吃饭吧。」 关风洗漱完回到餐桌,严少卿已经恢復了平时弔儿郎当的神情,帮他盛好饭,又特意把几样腌菜夹到碟子里放到他面前,那些腌菜都是严母做的,关风挺喜欢那个口味,所以严少卿每次回家都会帮他带很多回来,关风没想到这次他忙着办事情,还会想着自己,有些感动,说:「有什么事慢慢解决,生气只是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严少卿不太擅长隐藏心情,虽然他现在在极力掩饰,但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揭示了他此刻的烦躁,关风不知道他经歷了什么事,但不希望看到他这个样子。 「不是我想生气,是那个龟孙子……啪!」 严少卿话说到一半,就发现自己又说脏话了,于是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脆生生的响声,让关风听着都觉得痛,看着男人气鼓鼓的样子,他很想笑,严少卿跟他以前生活圈里的人都不同,虽然喜欢油腔滑调,但没有商界中人的虚偽奉迎,这也是关风跟他在一起觉得舒服的一个原因。 「你这样做,真的是在惩罚自己。」他无奈地说。 「没事,吃饭吃饭。」严少卿把头埋进碗里,嘟囔道。 其实他是有话想对关风说的,可惜几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借钱这种事原本就不是个好话题,尤其是对于像他们这种刚交往不久的情人,可是本来差不多都已经谈妥了,谁知道那混蛋又突然加价,这么紧的时间让他们上哪去凑那么一大笔钱? 「到底是什么事?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见严少卿根本没心情吃饭,关风终于忍不住说,他经常参加商业谈判,学会了去观察对方,现在严少卿很明显心里有事,却又忍着不说,他只好先开了话题,让严少卿有开口的馀裕。 「那个……」 严少卿很感激关风的善解人意,如果他不先开口,自己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除了关风外,自己再没有可以相求的人,于是咬咬牙,问:「小风,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 说完,他又觉得诚意不够,马上追加道:「我会儘快还你的!」 关风看着严少卿,男人似乎觉得这种话很难以啟齿,神情中有着难得一见的软弱,让他很不忍心,忙问:「多少钱?」 「八十万。」 「这么多?」 其实八十万对关风来说不算什么,他吃惊,是因为想不出严少卿有什么事需要动用这么一大笔钱。 「要不五十万吧,五十万也好,我自己还有一点积蓄,凑一凑应该够了。」 被这样说,严少卿也觉得自己说多了,急忙改口,虽然他跟关风是情人,但毕竟在一起的时间还很短,突然向人借这么一大笔钱,他也知道很过分。 关风没说话,去书桌拿出支票簿,飞快写上金额和签名,递给严少卿,看到上面写着一百万,严少卿很吃惊,说:「太多了。」 「钱多点没坏处,不过,我可以知道你要把钱用在哪里吗?」关风说完,顿了顿又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不说的。」 「跟你还有什么不方便?还不就是因为宝宝。」很感激关风仗义的行为,严少卿没跟他隐瞒,把支票收好,叹气说。 「宝宝怎么了?他是不是生病了?」宝宝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健壮,听说跟他有关,又是这么一大笔钱,关风马上想到他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症。 「不是,宝宝很健康,其实是我的一些家事。」严少卿说:「把笔借我用一下,我写借据给你。」 「不用了,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还不还的?」送出去的东西他就没打算再拿回来,关风半开玩笑说:「再说,如果你拿钱跑了,我有字据又有什么用?」 话刚说完,他就被严少卿拉进怀里,用力亲了一下,说:「又说傻话,我的家在这里,我怎么捨得跑?就算我捨得丢下家人,也捨不得你。」 严少卿说话一向都是这样油腔滑调的,平时不觉得怎样,不过现在被他抱住,关风突然有种被珍惜的感觉,让他很想再多依靠一会儿,可惜严少卿很快就松开了他,说:「我先去把事情解决,回头来找你。」 严少卿说完,不等关风回应,便匆匆跑了出去,关风想叫住他,早饭还没吃完,时间也还早,就算做事也不需要这么急,可是严少卿走得很匆忙,门在他身后被带上,隔断了关风的叫声。 希望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大问题,关风自我安慰着回到餐桌前,饭菜有些凉了,不过他还是全部都吃完了,怎么说也是严少卿费心做的,不能浪费。 吃完饭,上班时间也快到了,关风匆忙把碗筷收拾了,换好衣服去公司,他把当日的工作计划部署下去,又审阅完文件后,就找时间给严少卿打电话,可是手机却无法接通。 连试几次都不成功,关风很担心宝宝真有什么事,便给严少卿家里打电话,还是没人接,他看看时间,严少云还在上课,便给他发了封简讯,向他婉转打听宝宝的事,不多久,严少云回信过来,告诉他宝宝很好,家里也都很好,什么事都没有,还说母亲这几天一直在念叨他,让他周末一定来聚餐。 看完后,关风怔了好久,他不相信严少卿会骗自己,不相信今早严少卿跟他说话时的那份坦诚是在做戏,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他很信任严少卿,今早严少卿说家里有事,他想都不想就把支票签给了他,即使在看到他跟不三不四的人有交往之后,因为他觉得严少卿值得信任,一个对家人那么好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但严少云也不会骗他,严少云同样也很疼宝宝,如果宝宝有事,他的简讯不可能是这种轻松语调。 在给了自己许多理由,却无法詮释严少卿的说辞后,关风叹了口气,很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胸口溢出一丝淡淡的苦涩,当不得不承认严少卿是在骗自己时,他的心情与其说是伤心,倒不如说是失落,还有,对严少卿欺骗他的无奈。 每一次都是这样,大学时代的恋人接近他是为了想找个免费又听话的佣人,贺顏之接近他是为了復仇和贪慾,而这一次,则是直截了当的跟他要钱,一次还可以说是自己倒楣,那么每次都这样,是不是自己看人的眼光有问题? 就像昨晚严少卿突然归来,对他极尽温存,还有丰盛的早餐,全都是刻意的讨好,他却当是对方的体贴,也许他不是笨得感觉不到,他只是希望对方对他的付出是真的,哪怕一次也好。 眼瞳有些湿润,不知是对被欺骗后的不甘,还是对严少卿的失望,头开始隐隐作痛,好久没发作的感觉,却又那么惊人的熟悉,去年在看清贺顏之的真面目时,他也是这样一度在痛苦中彷徨,一方面觉得情人不是那样的人,自己应该相信他,另一方面却又在越来越多的事实面前失望,不断的思虑导致头痛加剧,甚至有时累着了头也会痛得厉害,可是明知不该多想,却又不由自主地去想,就像自虐一样。 头痛得越发厉害,关风拉开抽屉,拿出备用的止痛片,用水服下了,闔眼靠在椅背上,不想让自己太失态,可是混乱的神智却不肯放过他,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他跟严少卿之间的亲密相处,他无意中看到严少卿给金发男子钱,还有那个让人感到恐惧的狰狞纹身…… 『别提他!我不用他的钱,没有他,我们也一样会过得很好!』 『总之,他不是好人!』 他听到严少云的吼叫,还清楚记得严少云愤怒的脸孔,当时他还以为那是少年反抗期表现出来的叛逆,现在才明白严少云那样说是有原因的,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家人,而他,只不过是跟严少卿才认识了几个月,连情人都算不上的床伴而已。 脑海里一片混乱,关风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病情恐怕又会发作,他急忙坐正身子,找到上次朋友介绍给他的那家侦探社的地址,侦探社刚帮他查过案子,报告书上有担当者的联络电话。 关风把电话打了过去,报了姓名后,说:「我想另外委託你一件案子。」 第七章 那家侦探社做事效率非常高,关风下班时侦探社就把有关严少卿的资料传了过来,除了有三年是空白外,其馀的都写得非常详细,包括严少卿十几岁时玩飆车赌博,打架斗殴,甚至有几次因为情节严重被起诉,不过因为他那时候还未成年,所以都是进感化院,只有一次是入狱待了半年,因为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不过出来后不久就人间蒸发,三年前他在一家计程车公司就职,一直做到现在。 因为关风要求儘快拿到严少卿的资料,所以侦探社在查到后就立刻传给了他,其实像严少卿这种有犯罪记录的人的资料非常好查,只有那三年暂时还查不到,侦探社的担当给关风打电话,请他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关风随口答应了,其实那三年严少卿在做什么不重要,要了解他这个人,这些资料已经足够了。 结束通话,关风默默放下话筒,用力揉额头,不知是不是止痛药吃得太多,身体產生了抗体,他只觉得头越来越痛。资料很厚实,足有七八张纸,是该说严少卿以前做的坏事太多?还是侦探社的人太敬业?连那些细微末节的地方都标示得非常详细,旁边还附有严少卿少年时代的照片,那时候的他跟严少云长得很像,不过脸盘兇恶,带着好勇斗狠的戾气,发型衣着都很另类,关风猜刺青就是那时纹上的。 如果不是看资料,关风真想不到严少卿以前有过那么多荒唐的经歷,玩夜店,玩飆车,玩赌博,进感化院像进自己家,最后因为搞诈骗入狱,这样的一个人,他无法跟自己认识的严少卿重合到一起,更无法容忍再跟他相处,过去的事他可以不再追究,可是如果对方再搞欺诈呢?还拿自己的家人当筹码来算计,这才是关风最无法原谅的。 一百万对关风来说不算什么,他不在乎出多少钱,他只是希望严少卿不要骗他,直到拿到资料的那一刻,他还在想严少卿那样做也许是有苦衷的,可是现在,真相粉碎了他所有幻想。 夕阳馀暉从窗口斜射进来,洒在身上,有种淡淡的沉重。 关风关了电脑,把资料收拾好后离开办公室,乘电梯下楼,电梯向下走,就像他现在的心情,虽然降得很缓慢,却一直往下沉,因为他找不到让它停下的按键。 不过电梯在经过某个楼层时很善解人意地停了下来,随着门打开,一个人从外面闷头冲了进来,关风被他撞个正着,手里的公文包落到了地上,刚才他太心烦意乱,忘了拉锁,结果里面的文件资料散乱了一地。 「抱歉抱歉,咦,小风?」撞到了人,关华急忙一边道歉一边蹲下来捡资料,当发现是关风时,他很奇怪,「怎么是你?」 「因为我在这里上班。」关风对弟弟的惊奇感到好笑,一起蹲下捡文件,问:「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跟大哥联络感情啦。」 当然,联络感情同时再要点钱,当学生真命苦,每个月的零花钱都有限制,他好不容易存下一点积蓄,也被上次那个不良女友骗光光了,要不是家里有个疼他的大哥,他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 关华说完,眼神在刚捡到的文件上定住了,上面照片里的人很眼熟,再往上看,居然是侦探社的台头,当看到严少卿的名字后,他愣住了。 关风发现关华正在看侦探社传给自己的资料,急忙去夺,关华哪会给他,转身躲到电梯角落里,背对着关风,一边躲避他的抢夺,一边快速往下看,还叫道:「别拉拉扯扯,上面有监控器,你不想让别人认为我们在电梯里玩兄弟恋吧?」 关风被他的胡说八道气得吐血,不过想想也的确是这样,关华把文件护得很紧,他跟关华的拉扯很容易让保安室的人误会,只好放弃了争夺,站到一边。 「哇噻,这傢伙不是吧,看他长得一表人才,没想到这么小就出来混,还进过监狱!」关华看完文件,转身吃惊地看关风,「小风我不是歧视你的性向啊,不过你就算在感情上受过打击,也不该自甘堕落,跟这种人交往吧?」 被关华噼里啪啦一顿教训,关风心情更差,皱眉道:「我也是刚知道的。」 「那赶紧跟他分手啊,这种人根本就是定时炸弹,把他放身边,你随时都会有危险的!」 他当然知道,不过现在严少卿根本不在,让他怎么提分手?而且,关风自嘲地想,赚了那么一大笔钱,严少卿可能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了吧? 「喂,你不会是喜欢上了他,不想分手吧?」误会了关风的沉默,关华气得衝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想想贺顏之,那混蛋是怎么待你的?你别再重蹈覆辙,我就说严少卿不像是好东西,关悦还不信,看,被我说中了吧,真该死!」 一想到严少卿接近关风的目的跟贺顏之一样,关华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踢电梯墙壁,以此泄愤。 「我没有喜欢他,这次的事跟贺顏之不一样!」 心底的疮疤被揭开,关风突然感到一阵烦躁,将文件扯回来。当初他是真心真意喜欢贺顏之的,而这次他只是因为寂寞才会跟严少卿同住,他只是被骗了钱而已,与感情无关,他不会再笨得喜欢上一个利用自己的人,那样父亲泉下有知,会对他更失望! 可是,心还是有点痛,也许没有上次像被刀刺中那样痛彻心扉,但钝钝的痛却似乎更难受,因为他很没出息地想起昨晚严少卿对他的温柔,哪怕已经知道那是假的。 「对不起,三哥,我不是故意提起那个坏蛋让你伤心的。」见关风有些失态,关华很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也不敢再小风小风的叫,而是乖乖叫他三哥。 觉察到自己的不冷静,关风忙放松情绪,说:「没事,是我自己不好,交友不慎。」 「还好现在知道了。」关华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又问:「你没被那混蛋骗钱吧?」 「……没有。」关风勉强笑道,他想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很苦涩,被骗了还没胆子承认,真是孬种。 「没有就好,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狡猾,就拿我上次交的女友来说吧,骗光了我金卡上的钱,就翻脸不认人,搞得我被关悦控制用钱限度,还好我这次聪明,交的是酒店大老闆的女儿,人家有得是钱,当然不会贪图我的钱了,所以说,门当户对很重要……」 「这件事别跟关悦说。」打断关华的嘮嘮叨叨,关风说。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对关悦的感情很微妙,一方面很感谢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另一方面又有些惧怕他,因为关悦的气质太像父亲了,这种事他不敢让他知道。 关华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悻悻的表情,「放、心!那个可恶的傢伙,我才不会跟他说!」 听出关华话里有话,关风问:「你们吵架了?」 「还说呢,把我的新女友贬得一文不值,这次他不先道歉,别想我理他!」 关风对弟弟这种孩子气的说话很无奈,都快工作的人了,想事情还是这样衝动,说:「别这样,关悦也是为了你好。」 「好啦,三哥,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倒是你啊,我可以帮你保密,但你准备什么时候处理这件事?夜长梦多,你要儘快解决才行。」 关华虽然嘴上说不理关悦,但实际上心里还是很怕他,如果关风不及时把这件事处理好,风声传到关悦那里,那知情不报的自己不知会被怎么教训了。 「我知道该怎么办。」说到正事,关风敛起笑,很平静地说。 严少卿现在心情非常好,当把钱摔给那个混蛋,看着他一脸目瞪口呆的表情时,他这几天一直压着的闷气瞬间消散了,扯过合约,二话不说,拉着母亲离开那个让人很不舒服的地方。 「妈,别担心了,问题都解决了。」开车回家的路上,严少卿把那张合约给了母亲,笑道:「好好收着,这可是宝宝的卖身契。」 「我知道。」严母把文件收好了,说:「这次多亏了小风,要不是他帮忙,我们只能卖房子了。现在难得有这么有情有义的人了,你回头得好好谢谢人家。」 「知道了,我会处理的。」严少卿笑着说。 当初母亲提出卖房子,被他一口否决,那是母亲唯一拥有的產业,当初条件那么差,他都没答应卖,更何况是现在,不过母亲没说错,这次如果不是关风,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就解决麻烦,人家说患难见真情,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指这种呢。 心情很好,严少卿随着车里的音乐一起吹口哨,严母打断他,「你也别这么开心,欠人家的钱我们要儘快还给人家,少云明年要考大学,花费也很多,我想了想,还是托凤玲介绍一下,去她现在做事的工厂上班好了。」 「妈你千万别去!」母亲身体刚刚养得好了些,哪能再经受操劳?严少卿立刻否决,说:「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小风不会追着跟我要钱的,人家那么有钱,一百万根本没放在心上。」 严少卿借到钱后有跟母亲说起关风的事,关家家世显赫,关风人又好,严母当然不担心他会向儿子索要欠款,只是觉得一下子借人家那么多钱,于心不安,不过见严少卿这么说,也就不啰嗦了,说:「那你回头也要好好谢谢凤玲,这几天我们都在外面跑,要不是她帮忙带宝宝,还有做饭,那两个孩子都要饿肚子了。」 「是要谢谢她,帮我们瞒着少云。」 见儿子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严母只好直说:「凤玲不错的,虽然她离过婚,不过人品好,又能干,跟你也是青梅竹马,我看她对你有意思,你有没有考虑过?」 「妈你别乱想,我如果会考虑她,就不会等到现在了。」怕母亲乱点鸳鸯谱,严少卿急忙否决。 「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凤玲哪点不好,你怎么就是不肯点头呢?」 「不是她不好。」严少卿无奈地说。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凤玲喜欢自己,但他有自知之明,他家境不好,又不学无术,虽然在外面玩得很疯,但绝不想拖累家人,而凤玲在他看来就跟家人一样,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就更不会考虑凤玲。 不过说到成家,严少卿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问:「妈,你还记得阿财吗?」 严母表情立刻绷紧了,说:「我当然记得,那个金毛小混混,你别告诉我你又跟他混一起了。」 「哪有。」见母亲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严少卿苦笑说:「我只是在路上偶然碰到他了。」 「那种人少跟他来往。」 「妈别用老眼光看人,许你儿子改邪归正,就不许人家重新做人啊。其实阿财人不错的,就是打扮怪异了点,他也早就不混了,现在自己开了家修车厂,有了老婆,上个月才刚生了儿子。」 听严少卿这样说,严母放了心,不过还是说:「以前的朋友还是少来往比较好,你现在有份安稳工作不容易,要交往也要交像小风那样的朋友,稳重懂事,又懂得尊重长辈,现在像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很少了。」 「妈你也觉得小风很好?」见母亲对关风讚不绝口,严少卿很高兴。 严母白了他一眼,「我当然觉得小风好,要是他是我儿子就好了,绝对比你们兄弟俩听话得多。」 「放心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见母亲这么喜欢关风,严少卿觉得将来坦诚他们的关係应该比较容易被接受,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满足于同住,那昨天跟旧友的重逢则让他突然发觉其实他很希望有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註册登记这种事对同性来说还不现实,但至少要有个形式上的表示,让关风觉得自己是很认真的在跟他交往。 回到家,严少卿停好车,让母亲先回去,说自己要去一趟凤玲家,听他这么急着见凤玲,严母很高兴,叫住他,说:「你拿些东西过去,算是谢谢凤玲。」 「礼物回头再拿给她,我有事要先去找她老爸。」 找她爸?难道是商量婚事?严母很奇怪,儿子跟隔壁那个老金匠接触不多,除了求婚,她想不齣儿子还有什么事需要找他。 严少卿当然不可能是求婚,他是要做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不过刚出门口他突然想起还没跟关风联络,早上他早早从关家出来,以为可以马上把事情处理完,谁知那混蛋不在家,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等把事情都解决完,已经是傍晚了,严少卿怕关风担心,急忙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只好跑去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给他。 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关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喂。」 「小风,是我,抱歉,我手机没电了,有没有担心我?」觉察到关风的声音有些低沉,严少卿忙问。 关风此刻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傍晚跟弟弟分手后,他就直接回了家,今天出了很多事,他没心思做饭,随便吃了些点心当晚餐,正准备去洗澡,谁知会接到严少卿的来电,看到来电显示是公用电话,他神情有些复杂。 「小风你怎么了?」听不到回答,严少卿又叫了一声。 关风回过神,随口说了句没事,严少卿没注意到他的冷淡反应,说:「事情解决了,我妈让我好好谢谢你。」 「喔。」关风揉揉还在微微作痛的太阳穴,不知是该戳破严少卿的谎言,还是继续虚假的应付。 「我还有些事要办,过两天再回去好吗?」 这几天因为宝宝的事母亲一直很操心,严少卿想多陪陪她,而且凤玲的父亲做事很慢,他完成一件作品要好久,所以严少卿觉得怎么也要等几天。 关风根本没想到严少卿还会给自己电话,电话对面很开心健气的声音,透着事情解决后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关风想如果自己不是知道了他的底细,恐怕一点都不会去怀疑,这个人的偽装比贺顏之还厉害。 不过他现在很累,无力去揭破严少卿的谎言,于是轻轻嗯了一声,说:「如果没有事,我掛电话了。」 「等……」 严少卿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便传来断线的忙音,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他没再打过去,这场风波说来话长,电话里讲不清楚,还是等回去后跟关风慢慢说吧。 在之后的两天里关风没再见到严少卿,除了每天接到他无数次来电外,关风不想多谈,所以每次都匆匆收线,除此之外关华也每天来电骚扰他,问他有没有跟严少卿提分手,问得关风很暴躁,他也想分手,但这种事在电话里能说清楚吗?而且对付这种在道上混的人,要分手也要婉转说,否则惹恼了严少卿,给家人带来灾祸怎么办? 还好,到第三天,严少卿来电话约他晚上在餐厅见面,是他很喜欢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餐厅,关风很诧异严少卿的选择,以前严少卿不喜欢西餐,更不会去这种华而不实的地方用餐,这让他发现自己对严少卿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不太想跟严少卿见面,不过分手这种事如果不见面根本没法谈,所以关风提出在家里聚餐,可是严少卿这次很固执,坚持要去餐厅,想到那里有许多人自己都认识,要是闹起来,可能会影响到关家的声誉,这让关风感到很头痛。 希望能顺利解决这件事,傍晚在去餐厅的路上,他心不在焉地想。 出乎关风的意料,严少卿居然比他早到,当餐厅侍者把他引到预订的座位时,严少卿已经在那里了,严少卿今天有精心打理过,鬍髭剃得很乾凈,一扫平时不修边幅的弔儿郎当形象,一身hugoboss深色西装,他身材很好,西装穿在他身上,很完美的体现了这个品牌严谨干练的神韵,衬衫也细緻简约,阳刚味十足。 关风怔住了,虽然不屑严少卿的为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样打扮非常帅气,即使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自己还是会忍不住欣赏。 「你中六合彩了?」他揶揄道。 严少卿向侍应生点了两份当日的推荐套餐,等他退下后,才笑着问关风,「你不喜欢吗?」 「外观其实不重要。」关风拒绝了严少卿给自己倒酒,他今天是来谈判的,没心情喝酒。 不过严少卿还是把他的酒杯斟满了,说:「我也觉得不重要,但难得一次机会,这样穿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其实严少卿很少穿西装,不过售货小姐说这个品牌很适合他,所以他就买了,他知道售货小姐那样说只是想推销商品,但想到关风经常来这里吃饭,自己如果穿得太随便,会让他没面子,这么一想,也就不在乎衣服的价格了。 看看关风,他似乎没睡好,脸色有些苍白,严少卿伸过手去想摸他的脸颊,关风立刻避开了,严少卿以为他是公眾场合不好意思,没在意,前菜端上来了,他帮关风夹到盘子里,递给他。 关风胡乱道了声谢,心里有事,生菜吃得如同嚼蜡,他是来谈分手,不是吃饭的,可是面对为他殷勤布菜的严少卿,他又不知该怎么把话题挑明。 「小风,谢谢你。」 充满感情的话语,关风一愣,抬起头,就看到严少卿微笑的脸庞,从没见过的温柔神情,一瞬间,明知对方是在做戏,他还是有几分感动。 「……不用。」关风恍了恍神,才想到要回应,不知是不是被那副神情蛊惑了,他心里原本竖起的荆棘之墙有些弱下,感动变得苦涩,用低低的声音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找我了,一百万还不够吗?」 「怎么会?多少钱都不够,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严少卿把关风的话当成了玩笑,也笑着说。 严少卿的声音并不高,却充满坚定,一剎那,关风心里突然涌起怒火,看着眼前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很想将它全部泼到严少卿脸上,质问他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百万还不满足,还跑来纠缠,到底想怎样? 手因为气愤有些哆嗦,关风握住了酒杯的底部,而后瞬间攥紧,就在他想将那股怒气转为实质性发泄时,手背突然一热,被严少卿伸手握住,很担心地问:「你脸色好难看,这几天没休息好吗?」 紧緻的搂握,让关风的怒火暂时降了下去,他抬起眼帘仔细看着严少卿。 刚步入商界时,父亲曾教过他在跟人谈判时,要正视对方,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也是尊敬,更是观察,观察对方的神情举动,来判断他的思维,可是他此刻无法从严少卿眼中看出一丝虚假和偽装,那份担心是真诚的,是可以让他感动的真诚。 他真是无药可救了,明知道对方的底细,却还甘心被他骗,只为了享受短暂的温馨,关风自我厌恶地想。 「我很好。」他抽回了手,淡淡说:「其实我今天来只想跟你说一件事……」 「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对你说。」严少卿笑吟吟地说:「不过在说那件事之前,先转告我妈的话,她说这次多亏了你,让你周末一定去我家,她要好好做几道你喜欢的菜谢你。」 关风一怔,让自己跟他回家,他就不怕谎言被揭穿?还说严母要好好谢自己,难道严母也知道他诈骗的事?不可能,调查书上只说严少卿有犯罪记录,他的家人都很清白,尤其是严母,一个女人支撑着整个家,抚养孩子长大,她绝对不会帮着严少卿骗人。 「那不算什么。」套餐主菜端了上来,关风趁机转开了眼神,随口说道。 「怎么不算什么?这次如果没你帮忙,宝宝就被那个混蛋抢走了,我妈把你当救命恩人看……该死,这牛排真难切。」 严少卿在国外住了几年,还是用不惯刀叉,更不喜欢吃这种半生不熟的东西,今天要不是为了讨关风的欢心,他才不会来这里吃饭。 「你说宝宝被坏蛋抢走?」宝宝几次被提起,关风越听越不对劲,偏偏严少卿在这关键时刻剎住话题,他忍不住追问。 「就是他老子,骗我姐的那个混蛋男人。」 严少卿停了停,今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不太想提那些扫兴的话题,尤其是有关那个混蛋的事,不过见关风听得很认真,只好说下去,「那混蛋跟我姐认识时其实已经结婚了,他用花言巧语骗我姐,后来我姐发现了,很生气,就跟他分了手,不过那时候她已经怀了孕。」 从小在贫寒环境下长大的女孩,没尝过爱情的滋味,更看不清男人甜言蜜语后的真正嘴脸,等都明白时已经晚了,不过严家人都很倔强,严少卿的姐姐明知身体不好,还执意要生下宝宝,最后终于没撑过去,她到死都再没跟那个男人联络过,后来宝宝由严母照看,直到现在。 前段时间那个男人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宝宝是他的孩子,就以亲子关係的理由来要求带走宝宝,严少卿跟他交涉了好久,那男人才答应放手,不过要他们拿出八十万做为赔偿,可能是自信他们拿不出来,还好严少卿认识关风,才得以把问题解决。 事情越听越合情合理,怎么都不像是为了骗钱临时想出来的点子,关风头脑更混乱,他发觉自己误会严少卿了。 「那个混蛋男人本来有个儿子,不过之前被车撞到,脑子出了问题,他老婆身体不好,没法再生育,他经营的公司是受他老婆娘家关照的,他也没法离婚,哼,真是恶有恶报!」 「这些事少云知道吗?」 「少云?当然不知道,他要面临高考,我们不想给他压力,再说,告诉他他能解决什么问题?」 难怪严少云会不知道,原来是被瞒着了,这让关风的心情突然乱了,这件事严少卿没有骗他,反而很感激他,可是他们似乎已经不适合再交往了,他对严少卿了解得太少,这种陌生感让他对接下来的交往充满了不安,严少卿没骗他他很开心,但跟他们分不分手没关係,他现在要做的是直截了当地跟对方说明自己的想法…… 「小风你怎么了?今晚好像很奇怪。」 室温正合适,关风的额上却渗满汗珠,眼神有些游离,似乎想喝酒,酒杯拿起,却马上又放下了,严少卿跟他同住了这么久,从没看到他这么失措过,他很担心,问:「你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不,我有事要跟你说。」还是说了吧,关风自我厌弃地想,他真没用,这样一拖再拖的做事风格一点都不像关家的人。 可是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再次打断了关风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见是关华的来电,他忙向严少卿说了声抱歉,离座接听,就听关华问:「怎么样?分手了吗?他有没有为难你?」 「你这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关风对关华的打搅很生气,又不能骂他,只能压低声音怨道。 「我担心你啊,你又不让我跟你一起去谈判,我当然想知道结果。」关华很委屈地说。 这几天关华每天都打电话来问情况,他知道关风今晚会跟严少卿谈判,看时间觉得差不多该结束了,担心严少卿会为难关风,所以才打电话来问他,不过看关风这么暴躁,似乎状况不乐观。 「你不会是不捨得吧?三哥,你要想好,我们关家家世清白,怎么能跟黑社会的人混一起……」 「我知道了,我马上会说,就这样!」 听了关华的话,关风心情更烦闷,不理会他的嘮嘮叨叨,切断了通话,回到座位上,却发现严少卿移动了座椅,坐到了他身旁。 「谁的电话?」 严少卿不是真想知道是谁给关风来电,而是觉得他现在很紧张,所以通过聊天来缓和气氛,其实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题,他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当年跟人飆车玩命都没这么怕过,严少卿为自己的胆小感到好笑。 「关华的。」 关风随口回道,又拿过桌上的饮料,大大呷了一口,藉此缓和自己的心绪,这就像商业谈判一样,只要保持镇静,再难的谈判都会迎刃而解…… 手一暖,被严少卿拉住,裹在手掌中,问:「你冷吗?手这么凉。」 「不是,其实我……」 话刚说一半,就在对上严少卿促狭含笑的眼神后莫名其妙的顿住了,感觉到手指有些发硬,关风抽回手,惊讶地发现一枚银亮的指环非常契合地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 严少卿脸上难得地露出拘谨的神情,说:「你戴上了,我就当你同意了。」 关风的思绪彻底混乱了,指环的这种戴法似乎只代表一个意思,而且还是这么完美的契合,只能说严少卿早有预谋,关风现在的诧异多过不快,甚至多过慌乱,他不知道严少卿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连问都不问他。 「这是以前教我拳术的师父给我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是可以保你平安,我觉得很灵验,有好几次我都是被它救回来的,现在我送给你,你得戴一辈子,知道吗?」 那不就是希望自己跟他相守一生?关风实在没想到严少卿会有这种想法,急忙说:「这礼物太重了。」 「就因为重,才给你。」 严少卿不想说当初他从国外回来,决定一切重新开始时,就准备将来把指环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保佑他一生平安,这种煽情的话他说不出口,于是说:「银戒有点大,我让凤玲她爸给重新调过,又打了光,他手艺很好,你看,根据我的描述就可以把大小调得这么合适。」 严少卿眼中闪着喜悦的光彩,让他的眼瞳显得更漂亮,关风的心微微一动,低头看手间指环,指环稍宽,中间鏤空成蟠螭纹,庄严稳重,又不失神秘,在一个小小指环上雕出这么复杂的纹路,且雕鏤精緻,虽然只是银饰,也价值不菲,他以前没见严少卿戴过,也许因为很在意,所以收起来了,他今天送给自己,明显有着很深的用意,可是自己没法回应,他们真的不适合…… 「其实我本来还打算等几年再给你,你知道因为我姐的事,我对有钱人的印象一直都不好,不过经过这件事,我觉得不该再犹豫,你这么好的人,如果我不早早预定下来,一定会被人抢走的。」严少卿半开玩笑说。 关风的心剧烈晃了一下,他有点明白了严少卿刚才偷偷给自己戴上银戒的用意,他在怕自己拒绝,强硬的手段只是为了掩饰那份不安,甚至现在他也在不安,生怕自己会摘下,所以很紧张地不断解释着他的想法。 强硬又有些自卑,认真又有些玩世不恭,严少卿真是个矛盾综合体,也许这也是吸引自己的地方,一瞬间,关风对自己最初的决定有些踌躇了。 当初他能那么轻易接受严少卿,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有个很有爱的家庭,严少卿对家人很好,让他轻易地放下了心墙,可是后来事实却告诉他严少卿过去是那么恐怖的一个人,进感化院、进监狱、搞欺诈、三年行踪不明,而且至今还跟道上的人有来往,这样的一个人,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他不喜欢,也恐惧这种复杂的关係,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这个人远一些,这样做并不是瞧不起严少卿,或者不相信他改邪归正,而是他只希望有段简简单单的恋情,因为他没有精力和自信去经营太复杂的感情,那会让他感到不安。 心剧烈摇晃着,关风伸手握住那枚指环想褪下来,却发现严少卿没有拦他,而是静静看着他,男人今天穿得很郑重,又特意邀自己来自己喜欢的餐厅,足以证明他对这件事看得有多重,也许他对严少卿过去并不了解,甚至对现在的他也不了解,但他知道此刻严少卿是非常认真的,他很认真地准备跟自己经营这份感情。 心突然软了下来,本来要褪下指环的手放下了,关风很厌弃自己的犹豫不决,但同时又心动于严少卿的真心,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心思完全乱了,只想这顿晚餐快些结束,他想逃离这个地方,远远的逃开。 晚餐在食不知味的心情下结束了,不过关风没有逃离的机会,他在坐上严少卿的车后才想起,他们现在是住在一起的,命运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如果他不明确拒绝严少卿,就要面对跟他同住的事实。 还好一路上严少卿没有打扰他,两人在安静的气氛下回到了家,进门后,严少卿将门带上,在下一瞬将关风紧紧搂进怀里,关风只觉得他搂得很紧,就像是感觉到自己要逃离似的,搂住他怎么都不肯放手。 「我很开心,刚才在餐厅里就想这样搂着你了,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严少卿靠在关风肩头上,嗅着他的发香,微笑说:「不过为了不让你尷尬,我一直忍到回来才跟你亲热。」 刚才在餐厅当他看到关风要褪下银戒时,曾一度心都快跳出来了,从没那么紧张过,就像即将面临生死判决的囚犯,还好关风没有法官那么狠心,而是很善良地给他打开了幸福的那扇门。 严少卿拉过关风的手,银戒在他頎长的手指上闪烁着漂亮的光彩,严少卿不懂什么蟠螭纹,只觉得古朴雕鏤的装饰很配关风的气质,还有种归属感,他忍不住低头亲吻关风的手指,说:「很好看,喜欢吗?」 「嗯……」 很曖昧的回答,也许是喜欢严少卿这种呵护的温柔,也许是喜欢古朴雅緻的银戒,也许,两样都有喜欢,情绪像是缠在了一起的毛线球,乱乱的不知该怎么解开,还好严少卿及时送过来的亲吻打断了关风的犹豫,软舌在他口中恣意游动着,不知饜足地纠缠住他,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紧接着被严少卿推到了旁边墙上,拥吻中西服被褪下,衣衫撩起,一隻手放肆地探了进去。 「所以今晚你要好好补偿我才行。」严少卿微笑央求。 才分离几天,却似乎感觉分开了很久,熟悉炙热的气息随着严少卿的热吻传达给关风,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跟严少卿的亲热,甚至可以说是享受,即使在知道了他那些复杂的过去后。 缠绵中手不自禁地搭在了严少卿后背上,衣服下是暖热的肌肤,不知是不是错觉,关风觉得自己可以摸到那幅狰狞可怖的兽类纹身,戾兽高昂起头,带着令人畏惧的彪悍气焰,让他突然对接下来的接触感到不安,本能地缩回手,推开了严少卿。 「怎么了?」有些惊讶关风的突兀举动,严少卿问。 「我……想先洗个澡。」 关风避开那对探询的目光,匆匆转去浴室,严少卿想跟他共浴的请求被他拒绝了,今晚事情的发展脱离了他预先设计好的轨道,他现在心思很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严少卿没强迫他,帮他拿了睡衣,送到浴室,说:「那你慢慢洗,我去做宵夜。」 关风一愣,「你没吃饱?」 「那家餐厅又贵又不实惠,肉也半生不熟,吃饱才怪,以后我们去普通餐厅吃饭好了,我知道好多不错的餐馆,好吃,也不用特意穿西装。」 以后?关风默默品着这个对此刻的他来说很敏感的辞汇,默默关上了浴室门。 严少卿把外套脱掉,顺手扔到了沙发上,他现在心情非常好,准备去厨房做几个关风喜欢吃的小菜,来庆贺今晚的丰盛收穫,今晚关风好像没什么胃口,几乎都没怎么吃饭,他也没吃饱,不如就在家里再补一道晚餐吧。 严少卿正要去厨房,手机铃声响起,是从关风的西服口袋里传出来的,刚才两人亲热时他帮关风脱下了,随手放在一边,见有来电,严少卿跑过去把手机拿出来,见显示是关华,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断掉,显然是有急事,便按开接听。 既然关风已经答应了他的求爱,那他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他帮关风接一下手机也没什么。 电话接通,还没等严少卿打招呼,就听到关华急急的声音问:「小风,你到底跟那傢伙分手了没有?事情没那么难解决吧?是不是要给钱他才同意分手……」 严少卿怔住了,手机突然间变得沉重起来,他打断对面嘰里呱啦的声音,很平静地问:「我是严少卿,你说的分手是怎么回事?」 关风在浴缸里泡了很久,热水浴很舒服,舒服得让他不想起来,浴室里雾气很浓,氤氳繚绕,很像他此刻的心情。 今晚他跟严少卿见面,是抱着揭破他的谎言,而后跟他分手的念头的,但后来却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严少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还不很清楚,但至少在借钱这件事上严少卿没有骗人。 可是关家家世清白,如果父亲还活着,绝对不会允许他跟一个有犯罪记录,甚至混黑道的人交往,他已经让父亲失望过一次了,不能让他再次失望。 不过想想刚才严少卿看到自己要摘指环时的紧张模样,关风又突然有些想笑,也是那时起他才发现自己是喜欢严少卿的,否则就不会在误会被他骗时,心情会那么激荡消沉,而被他戴上指环时,还有那么几分开心,那时也曾想过要放弃的,却因为心疼他而没说出口。 头有些隐隐作痛,心里的烦躁感也越来越强,关风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了,否则病又要发作,在严少卿面前发病,他会很难堪。 真没出息。 他用沾满水的手掌掩住脸庞,自我嫌弃地想,如果他有父亲一半魄力,他的人生就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事情没那么难以解决,无非是他在贪恋那点温存体贴,只要对方有一点点真心,他就不捨得放弃。 关风叹了口气,抬起手掌,指环很亮,氤氳雾气完全无法掩住它的光辉,他试着想把它摘下来,可不知是不是在水里泡得太久的缘故,怎么都摘不下来,最后他放了手,自嘲地想,也许是老天在给他机会,让他不要轻易放弃。 关风出了浴缸,穿好衣服推门出去,心里还是很不安,对要怎样面对严少卿,还有他的过去,关风没一点头绪,不过他尽量让自己调整好心情,不管怎么说,关家的人不会逃避,哪怕是错了,也比主动逃离好。 他来到客厅,意外发现严少卿没有去厨房做饭,而是静静坐在沙发上,电视没开,他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你不是说要做宵夜给我吃吗?」 关风很不适应这种寂静,寂静是只有他一个人时才会有的气氛,平时只要有严少卿在,他总会跟自己扯很多话题来说,至少电视里赛车声不断,很吵,但也很热闹。 严少卿没说话,关风只好又开玩笑道:「还是你想偷懒,想吃我做的饭?」 「我怎么有资格吃你做的饭?」 冷笑声将关风迈去厨房的脚步拉了回来,他讶然看严少卿,严少卿从来不会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话,他说话一向是直来直去的。 「你怎么了?」 关风这才发现严少卿脸色很难看,看着自己,眼神阴冷,嘴角勾着嘲讽的笑,跟刚才判若两人,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急忙走过去,却在看到茶几上放的资料后停下了,那是他委託侦探社调查严少卿的资料,他本来是放在抽屉里的,怎么会在桌上? 「刚才关华打电话来,我都知道了。」接收到关风惊讶的目光,严少卿淡淡说。 关风怔住了,他不知道关华跟严少卿说了些什么,但看严少卿的脸色,那一定是些很过分的话,忙说:「他搞错了,其实我……」 「没有搞错,这份文件上写的比我自己记的还要详细,真难为你特意找侦探社来调查我。」严少卿冷笑:「游戏玩够了,想分手你就直说,何必搞这些小动作?一百万的分手费我很满足,不会还继续纠缠你!」 「不是这样的!」 关风觉得严少卿误会了一些事,他的确是在意过严少卿的过去,的确是打算以不需归还一百万作为条件跟他分手,但他从来没有玩的想法,他对严少卿的感情是认真的。 严少卿站起来,慢慢走近关风,看着他的脸色由最初的红晕转为苍白,这让他刚才因为关华的讥讽而囤积在心头的怒火突然化为深深的无力,今晚关风收下了他的银戒,他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就像得到了最珍贵的珠宝,心里只想着今后要好好疼他,爱他,呵护他,可是那份灿烂的心情被关华一通电话打得四分五裂,他不相信关风今晚跟自己见面是为了分手,更不相信那一百万不是帮忙,而是分手费,可是抽屉里那份文件轻易揭示了一切真相,关风在怀疑他,还偷偷调查他。 从幸福到悲伤有多长距离?严少卿想其实只有一步,幸福的假象就像悬崖,他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只要近前一步就会掉下去,可是却始终没有觉察到,直到有人推过来,他在落崖之前,还想听对方的辩解,可关风却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漠然看着他的坠落。 严少卿握紧了拳头,真想就这么擂过去,可是怎么都下不去手,他在生气关风的薄情之前,更生气自己的笨蛋,早该知道这些有钱人根本不会把感情当回事,玩够后出钱就可以分手,他干吗还要傻得把心掏出去?而且直到此刻,他还是不捨得向关风动粗。 他定定神,让自己看上去不显得太失态,冷笑道:「其实你不需要费这么大心思去查我,你问我,我会全部告诉你,我是做错过很多事,但我不认为那很丢人,更不会隐瞒你,那三年的空白我可以告诉你,我在国外杀人,我手上欠的不止一条人命!」 被严少卿冷冷的目光盯住,关风眼前突然闪过他背后狰狞凶兽的图像,他知道这个男人没说谎,他现在的杀气就足以杀人,那晚他拉自己去海边时的模样也很兇,但远远无法跟现在相比,现在的他就像很久未曾嗜血的戾兽,只要脱离理智的柙笼,他一定会杀了自己。 关风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严少卿看到他眼里划过的恐惧,觉得更苦,自己有那么恐怖吗?要是真想伤害他,一早就动手了,哪会一直跟他废话?他说这么多,只是想让关风更了解自己,不是那个每天开计程车,混吃等死的小司机,而是过去有过许多过错的自己,可是现在看来,真相只会让关风更怕他而已,把钱给他,跟他脱离得乾乾净净。 严少卿想起今晚关风奇怪的反应,现在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其实你不需要这么怕,我现在只是个小司机,为了养家每天为钱奔波,为了我的家人,我不会做傻事,你想分手,在餐厅痛痛快快说出来不是很好?这样我们都不用兜这么大的圈子。」 关风用力摇头。 他不是怕,他当时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等他想开口时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像他想像的那样。他是在乎严少卿的,否则以他的观念,在知道严少卿的身分后,会毫不犹豫了断这段感情,而不是整晚都在为要不要分手而心烦,也许他是曾想过要放弃,但最终还是决定面对,为什么严少卿不肯听他讲呢? 「少卿,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把戒指还我!」 「其实……」 「还我!」 很响亮的大吼,证明严少卿的压抑已到了尽头,眼神阴冷得像已经冰结到一起,关风承认这样的严少卿让他害怕,也让他原本撑起想经营这份感情的勇气完全消失掉,他二话不说,去擼手上的指环,可惜指环大小跟手指太相配,匆忙间手指被擼得通红,指环却怎么都取不下来。 「算了,我不要了,反正只是便宜货,你回头扔掉好了。」 见关风拚命拧动指环,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双手轻微发着颤,严少卿的怒火顿时消了下去,想起自己刚才给他戴上去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喜悦,严少卿很想知道那是真正的心动,还是居于礼貌的做戏?也许只是后者,虽然银戒对他来说很珍贵,但对于出身世家的关风来说,这种东西他根本就不会看上眼,那些鑽石白金更配得起他的身分,而不是一枚普普通通的银戒。 算了,既然送出去了,又何必后悔?那枚指环真的很配关风,送给他,就当是自己真心付出的证明,至于他要不要,那是他的抉择。 「我会儘快把欠款还你。」 似乎除了这个话题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严少卿转身出去,在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了顿,把房门钥匙从钥匙扣里解下来,轻轻放在了旁边。 自始至终,关风都站在原地,看着严少卿走出去,直到大门带上,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关风突然有种全身放空的错觉,向后退了两步,靠着墙慢慢坐到地上。 迫人的气势随着严少卿的离开消失了,但心口依旧很沉,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让他透不过气来,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很失落,像是遗落了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他想捡回来,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头。 关风不是个思虑快捷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不仅单纯,而且还很迟钝,如果给他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他会选择把事情慢慢理清,跟严少卿讲清楚其中的误会,就算分手,他也不会选择这种莫名其妙的误会方式,但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都是突如其来的,打得他措手不及,等他想通严少卿发火的缘由时,严少卿早已离开了。 其实本来他也是打算要分手的,所以这样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式吧。 终于把指环擼了下来,关风自我安慰,可是指环太亮了,被它的亮光反射,他眼睛突然有些刺痛,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依稀闪过很多画面,他急忙抱着腿,把脸紧紧埋在膝盖里,禁止自己再去多想。 第九章 关风醒来时已是傍晚,黄昏夕阳从窗外掠进,照在被褥上,有种温温的暖意,他坐起来,发觉出了一身汗,身体在发烧后有些虚飘,还好烧已经退了,好久没睡得这么沉,他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把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切连接起来。后来严少卿和杜遥争论,他感觉很累,就回了卧室,不过才进门就支撑不住,随便坐到沙发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至于怎么换的睡衣,怎么上的床,他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也许是当时烧得太厉害,不记得了,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很差,可能跟大量吃药有关,偶尔会出现神智混乱的情形,所以关风没多想,拿了套衣服出了房间,大量出汗后,全身粘糊糊的很不舒服,他准备好好泡一下。 房间很静,不过关风来到大厅后,发现家里有人,宝宝正坐在地板上逗喵喵玩,严少云在旁边看电视,电视音量很小,似乎怕吵到他。 「关关!」看到关风,宝宝立刻丢开小猫,跑到他面前,用力抱紧他的腿,仰头看他,问:「关关病好了吗?关关要睡觉才能好。」 关风摸摸宝宝的额头,很正常的温度,小孩子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像杜遥说的,到晚上就能活蹦乱跳地到处跑了,当然,这也要归功于杜遥的医术。 严少云也跑过来,担心地问:「关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没事,只是最近没休息好,多睡了一会儿。」 关风摸摸宝宝的头,自己的病没什么可紧张的,只要这小傢伙没事就好,因为他的离家出走,大家都忙惨了。 「关关。」衣摆被拉拉,宝宝示意关风蹲下来,凑到他耳边说:「我跟卿卿和好了,卿卿不是要送我走,他是故意那样说,好让那个男人不要我。」 这个原因关风也猜到了,微笑说:「是啊,宝宝这么可爱,大家怎么会不要你呢。」 「可是我还是生卿卿的气,他喵喵的!」宝宝眨眨眼睛说。 「为什么?」 「因为他骂关关啊,这次都是宝宝错,可是他不骂宝宝,却骂关关。」早上宝宝睡得迷迷糊糊,不过严少卿嗓门很大,他被惊醒了,听到严少卿骂关风,他很生气。 关风愣住了,抬起头,正好跟严少卿的眼神对个正着,严少卿本来在厨房做晚饭,听到关风的说话声,就急忙跑了出来,听了宝宝的话,他很尷尬,本来想问关风的病情,一时间也问不出口了。 为了缓和气氛,关风笑了笑,对宝宝说:「不是这样的,他不是骂人,他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些。」 「是啊,声音大的可以揍人了。」严少云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 严少卿瞪了他一眼,「盛饭去,别在这当大少爷。」 严少云去了厨房,宝宝仰头看看严少卿和关风,人小鬼大,感觉他们有话要说,也抱着小猫跑开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关风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看周围,问:「杜伯伯呢?」 「他回去了,只留了葯,让你按时吃药。」 关风熟睡时严少卿一直陪着他,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是现在真正面对时,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看看关风的脸色,不像早晨那种病态的红,忙伸手去摸他额头,却被关风闪身避开了,觉察到自己的突兀,严少卿訕訕地缩回手,说:「这次谢谢你。」 「没什么。」 上次闹得那么僵,关风从没想到还会跟严少卿再见面,看他穿着自己的围裙,在厨房准备晚饭,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想请他离开,不过严少云已经在餐厅摆碗筷了,宝宝也在,把人赶出门这种事关风做不出来。 「我妈来过,听说你病了,就没让我叫醒你。」气氛有些僵,严少卿急忙没话找话说。 上午在知道宝宝没事后,严少云就打电话跟母亲说了,严母后来赶过来,听宝宝说了事情经过,很感激关风,听说他病了,急忙回家燉了一下午鸡汤,让严少云带过来给关风补身子,其实关风醒来时严少云也是刚来不久,他本来晚上是要去画廊打工的,因为关风的事就打电话请了假。 严母离开时本来想带宝宝一起走,不过当时宝宝烧刚退,还有些蔫蔫的,为了不让病情反覆,严少卿就提出先让宝宝留下来,不过他这样做还是有点私心的,有宝宝在旁边当调剂,他跟关风在一起就不会觉得太尷尬。 听了严少卿的话,关风点点头,彼此没什么话可说,他转身去浴室,严少卿急忙叫住他,他对关风的生活习惯很了解,劝道:「你刚醒,身子还虚,洗澡会晕,先吃饭吧,饭后再洗。」 这是在关心他?关风一愣,但想到自己照顾过宝宝,严少卿关心自己也只是出于礼貌,于是说:「没事,我的身体没那么弱。」 「不弱还会连床都走不到就睡过去?」严少卿忍不住反问。 他知道关风喜欢泡热水浴,但他现在这种身体状态根本不适合泡浴,不过严少卿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他有注意在跟关风说话时的口气,但长年养成的习惯很难改变,也许以前关风不会在意,说不定还会笑着反驳,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尷尬状态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是在质疑。 关风果然愣住了,不过不是惊愕于严少卿的语气,而是奇怪他知道自己睡在沙发上,也就是说后来是他扶自己去床上的?这不是不可能,以前他第一次去严少卿家,严少卿也是在他睡后抱他去床上的。 这种联想让关风的心绪突然乱了,有种被人窥视到的不悦感,还好严少云及时出来,打断了短暂的僵局,说:「关大哥先吃饭吧,我妈煲的葯膳鸡汤很补的。」 被严少云这么一说,关风无法再拒绝,随严少卿来到餐厅,严少卿帮关风盛了饭,本来想坐他身边,严少云却把位子先佔了,坐在关风另一边的宝宝看看严少卿脸色,主动爬下椅子,把座位让给他,小指头指指对面。 「卿卿坐这里,我和喵喵去那边。」 严少卿本来是有这个意图,不过被宝宝直接说出来,反而觉得很尷尬,把母亲煲的鸡汤给关风盛上,说:「吃饭吧,我坐哪都行。」 严母很擅长煮菜,鸡汤煲得不淡不腻,严少卿也照顾关风的胃口,只做了几道清淡的菜,关风一天没吃饭,早就饿了,不过看看桌上摆的菜肴,都是自己平时喜欢吃的,又有些食不知味,严少卿虽然个性大大咧咧,但在某些地方心很细,看着菜肴,关风不知是该感谢他为自己着想,还是该漠视他这种礼貌性的行为。 是礼貌吧,都已经以那种激烈的方式分手了,严少卿还怎么会用心照顾他?这样做无非是因为他帮过宝宝而已,关风吃着饭,胡思乱想着。 吃完饭,关风要收拾碗筷,被严少卿阻止了,吩咐弟弟去做,又去榨了果汁,作为饭后饮料端上来,严少云洗完餐具,把课本和带来的煲粥杯收拾好,准备回家,宝宝看到,眼睛眨眨,突然把饮料杯推开,跑到关风身旁,搂住他的腰,也不说话,只把头埋在他腰间,紧紧抱住。 三个大人都愣住了,还是关风心思敏捷,说:「喵喵好像想看电视,宝宝带它去客厅看电视吧?」 宝宝抬起头看看蹲在地上的小猫,严少云很聪明,急忙拿了杯牛奶倒进猫食盆里,拿去客厅,小猫立刻一溜烟地跟着跑过去了,关风看看掛鐘,说:「柯南也快开始了,要录下来吗?」 「不用,我直接看就好。」 宝宝追着小猫跑去了客厅,严少云转身回来,狐疑地说:「宝宝好像不想回家。」 「别以为他小,其实他什么都懂的。」关风说:「可能是昨天你们说要送走他,把他吓到了,所以不敢回家。」 「是啊,还懂得拿着攒的零花钱离家出走,自己找地方住。」严少卿无奈地说。 宝宝是他大姐拼了命留下的,所以不管出什么事,他都不会把孩子给那个混蛋男人,昨天纯粹是故意跟男人那样说,让他认为宝宝身体不好养,也许会考虑放弃,结果男人没放弃,却被宝宝听到了那番话,偷偷溜出了家。今天他跟宝宝道了歉,还以为小孩子没记性,马上就会忘记,可是看到这一幕,他才明白他那些话真的伤到了孩子,那个小东西什么都懂的,他甚至不再信任自己,怕像喵喵那样被丢弃,所以把关风当做避风港,聪明的孩子,居然比自己更了解关风,知道他一定会帮他。 严少卿有些伤感,觉得被拋弃的那个好像是自己,宝宝三岁就跟着他,像牛皮糖一样到没他不行的程度,现在居然转投向别人,可能是小孩子都有种直觉,知道谁会对自己最好,就像昨晚他会打电话给关风一样,那种全心全意的信任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 「小孩子嘛,不会记仇的,过几天就忘记了。」 沮丧的模样不适合严少卿,他给关风的感觉一向都是率直外放,还有份迫人的强悍,见他这样,关风忍不住劝道。 「希望是这样了。」见走不了,严少云只好重新坐下来,抱着玻璃杯呷饮料,垂头丧气地说:「虽然宝宝找回来了,可那混蛋再来要人怎么办?他有钱有势,又是宝宝的亲生父亲,我们斗不过他。」 「那件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那个人又来要宝宝?」 牵扯到严少卿的家事,以他们现在的关係,关风知道询问很尷尬,而且他也没必要去关心,可是宝宝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实在放不下心,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是暂且把那些不愉快放开,先把宝宝的事解决再说。 「那个人渣!」 说起这件事严少卿就一肚子火,上次他给了那傢伙一百万,拿到了那份所谓的监护权转让书,以为宝宝的事就顺利解决了,谁知两天前男人的律师突然找上他,说那份授权书是男人在他们的威胁下被迫写的,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并要求他们在一周内把孩子交还给他的生父,否则就依法起诉他们,严少卿也是没办法,才以宝宝身体虚弱的借口想让那男人改变主意,结果反而导致宝宝离家出走。 「你让宝宝的父亲写监护权转让时有没有威胁他?」听完严少卿的话,关风问。 「怎么可能?」严少卿气急反笑:「要是我可以威胁他,就不会借钱还他那一百万了。」 说到借钱,严少卿的话猛地一顿,很敏感的话题,他急忙略过去,说:「再说,那混蛋毕竟是宝宝的亲生父亲,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他。」 如果时光倒退五六年,被人这样诬陷,他说不定真会去跟那个人拚命,不过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心里有了太多的牵掛,他根本无法舍下。 想到这里,严少卿看看关风,也许无法捨弃的事物里,关风佔了首位吧。 「那你们签转让书时有没有律师或公证人员在场?」 严少卿摇摇头,别说公证人员了,就连一个外人都没有,他知道关风经常参加商业会谈,在这方面的见识比自己高,见他脸色郑重,忙问:「是不是很麻烦?」 「你们太大意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请公证人员?没有见证人,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是啊,那个混蛋律师还混淆黑白,说我大哥找黑道上的人要挟他的当事人,还说以我们的身分,就算闹到法庭,法官也不会相信我们,如果庭外和解,那男人念在我们抚养宝宝的份上,会给我们一笔钱,作为补偿。」严少云在旁边愤愤不平地说。 虽然他们兄弟关係很僵,但面对大事时,严少云还是站在自己哥哥这边的,想起那个律师的嚣张嘴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以为有点钱就了不起啊。」 「少云!」严少卿呵斥他。 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严少云立刻剎住,小心翼翼对关风说:「对不起,关大哥,我不是说你,你是好人。」 这种气话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关风笑了笑,又问了一些当天严少卿跟宝宝的父亲交涉的具体内容,以及律师的留言,最后问:「那份转让书现在在哪里?」 「在我妈那里,我想实在不行,就交给法院处理,那也算是主要凭证。」严少卿说。 他现在后悔得不得了,如果当时他不是太急于解决麻烦,就不会被那混蛋耍了,关风说的请公证人员的事他都懂,不过人急无智,根本没去深思,没想到会阴沟里翻船,因为那一百万他跟关风闹翻,结果最后都打了水漂,严少卿越想越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其实他知道以自己过去的经歷,如果上了法庭,胜诉不大,一边是社会名流,又是宝宝的亲生父亲,另一边却是有过犯罪经歷的人,只怕宝宝的抚养权争不到,还会被男人诬陷个利用孩子讹诈的罪名,不过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是一步,这场官司一定要打,不管花多少钱。 「少云你先回去,明天不是还有考试吗?」不想弟弟为这些事烦心,严少卿说。 「我不去了。」 「什么?」 严少云犹豫了一下,说:「今天我跟妈商量了一下,准备把房子卖掉,我輟学见工,也可以补贴家用。」 关风不是外人,严少云也没避讳,严少卿却愣住了,对母亲和弟弟的擅作决定很恼火,祖屋如果可以卖掉,上次他就不必跑来跟关风借钱了,严少云更不可以輟学,没学歷没专长,輟了学能做什么?不过他不想在关风面前多说,道:「别说了,你先回去。」 「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这些事如果你们一早跟我说,也许不会闹成这样,宝宝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外甥,我也有份的!」 被呵斥,严少云很委屈,忍不住大声辩解,家里现在这种状态,他怎么可能安心念书?那男人那么坏,宝宝绝对不可以交给他,可是要打官司,那就是扔钱的无底洞,家里没多少积蓄,所以当听严少卿说打官司时,他就决定輟学,不再给家里增添负担。 「你们吓到宝宝了。」 宝宝听到了争吵声,抱着小猫紧张地跑到门口,怯怯地看他们,似乎想劝解,却又不敢说话,关风急忙制止他们,又对孩子说:「宝宝,帮我把葯拿来好吗?」 注意力被转移,宝宝立刻跑去取了关风的葯,还很贴心地倒了杯温水拿给他,说:「这是感冒药,不可以再吃安安片,爷爷说葯混着吃,会中毒的。」 「谢谢。」 关风把孩子哄走后,示意严少卿兄弟冷静下来,说:「事情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我认识一个律师朋友,问问他,也许他可以帮上忙。」 「很厉害的律师吗?」严少云急忙问。 「就是我弟弟的朋友啊,你在画廊帮忙,应该经常见到他的。」 关风说的就是关悦的情人燕子青,严少云倒是经常看到他,每次他一去就跟自己的老闆嘻嘻哈哈,很没正经的样子,看年纪像是大学在读生,所以严少云从来没问过,没想到燕子青居然是律师。 关风拿过手机要打电话,严少卿却把水杯和葯推到他面前,说:「先把葯吃了。」 关风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听他的话把葯吃下后才打电话,手机接通后,他跟关悦说了严少卿的事,想请他拜託燕子青帮忙,关悦听完后,说:「难怪那个小工读生昨天突然请假,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这案子有点棘手,不管那个男人是好是坏,都是孩子的父亲,法律是倾向于他的权益的。」 关风看了严家兄弟一眼,见他们都很紧张地看着自己,忙问:「你让燕子青想想办法好吗?这件事对他们家很重要。」 「你太感情用事了,小风。」关悦在对面不快地说:「首先,那个男人要认领儿子不算错,其次,就算严家有什么问题,也跟你无关,都已经分手了,你何必多管闲事?」 关风知道自己跟严少卿分手的事瞒不过关悦,但此刻被点出来还是有些尷尬,他帮忙併不是因为严少卿,而是心疼宝宝,这么乖巧的孩子,他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受到伤害。 「是不是燕子青最近很忙?还是他对这种民事诉讼案不擅长?」揣摩着关悦的口气,关风轻松反问。 关悦气得在电话对面翻了个白眼,儿子在感情上笨蛋得一塌糊涂,在交涉谈判上反应倒是挺灵敏,他说:「你不用跟我使激将法,想让燕青接案子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他的酬金很高,严家付得起吗?」 「这些你不用担心,只要他能搞定这桩案子,报酬方面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为了解决这件事,这笔钱儿子是出定了,关悦再次无语,严少云在他那里做事,严家的经济条件他很清楚,那么一大笔律师费,还有各种花销费用他们是出不起的,不过说归说,他当然不会真让关风掏钱,难得孩子求自己一次,再难也要帮,更何况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不过这些话关悦不会对关风说,而是说:「知道了,明天让少云把那份转让书带过来,剩下的事让燕青处理,你们就不用管了。」 「谢谢。」 关风掛了电话,对严少云说:「这案子燕子青接了,虽然有点难度,不过相信他可以做好。」 「绝对能赢过那个混蛋律师吗?」严少云很急切地问。 「这世上没有绝对可以赢的律师,不过我想如果燕子青也会输,那这场官司就没人能打赢了。」关风微笑说。 这一点他对燕子青很有信心,燕子青主要负责刑事案,这种民事案例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虽然监护权方面有些麻烦,但只要出钱,软硬兼施,相信没什么问题,尤其还有关悦帮忙,关风了解他那个弟弟的能力,想赢得了关悦,可不是件容易事。 「费用方面我会想办法的,需要多少钱儘管说。」 严少卿不想跟关风谈钱这个敏感的话题,但又不能不提,刚才听关风跟那边的对话,似乎费用不低,他已经做出了欠债的打算,不过不管怎样,卖房子和让严少云輟学他绝对不答应。 「钱不用担心,燕子青是我的朋友,不会多要的。」 关风也不想提钱,这让他总想起那段不愉快的争执,他避开严少卿投来的视线,对严少云说:「所以,别再想輟学这种荒唐事了,明年就要升学,你得好好努力才行。」 严少云连连点头,他的梦想是考商贸大学,将来像关风这样从事贸易工作,能不輟学当然不想輟学,不过还是说:「那我会多打工,赚钱付律师费。」 「这种事不用你管,快回家吧,别让妈担心。」严少卿打断他的话,说。 严少云很不高兴地反驳他,「那为什么你不回家?」 「我有宿舍,你有吗?」 严少云没话可说,气得闭上了嘴,把东西收拾了一下,临走时问:「那宝宝怎么办?那坏蛋去家里找不到宝宝,说不定会去学校直接领走他。」 想太多了,关风对严少云的担心感到好笑,学校也是有保安的,哪会让人硬把孩子带走,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一点为妙,他想了想说:「要不就让宝宝在我这里住几天,等事情解决了再让他回去,学校方面你们先帮他请几天假。」 严少卿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以宝宝对关风的喜欢,恐怕巴不得在这里常住,他没想到关风这么宽容,在跟他决裂之后,还这么帮他们,并让宝宝留下,他现在心里说不上是喜是忧,想说声谢,又觉得一个谢字太轻了,配不上关风为他做的这么多事。 严少云走后,关风去客厅,发现宝宝和小猫头对头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严少卿把他抱起送去卧室,等出来时,正碰上关风要去洗澡,两个人面对面走到一起,彼此都有些无措,最后还是关风先开了口,说:「如果你担心宝宝,也可以留下,这里房间很多,你随便住。」 他说完,擦身走过去,严少卿急忙叫住他,转到他面前,说:「小风,上次的事是我乱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没有。」关风把眼神别开了,向后撤开两步,现在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了,他很不习惯。 严少卿没再靠近,只是说:「我这个人很混,有时候火气上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件事……我很后悔,我其实并没那样想你,只是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很嫉妒,所以就……」 因为太喜欢了,喜欢到无所适从的程度,喜欢到无法容忍看到关风跟别人亲密的样子,所以就口不择言,甚至动了手,但即使这样关风在他困难的时候还是选择帮他,这让他更加懊悔自己那晚的幼稚行为。 「严先生,我想你是误会了。」关风打断他的话,轻声说:「我这次帮宝宝,不是因为你,而是我不想看到宝宝这么小,就要经歷那么多不开心的事,虽然我们之间有些问题,但我觉得你对宝宝的感情是真的,所以我才帮忙,仅此而已。」 「小风!」 很冷淡的口吻,就像他们初识时关风的模样,甚至更糟,彬彬有礼的举止,却透着让人无法靠近的疏离,严少卿心很乱,他终于体会到那晚关风说一切都结束了时的悲伤情绪,那一次他是真的伤到了关风,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他想像中那种浅薄的世家子弟,他很重视自己,所以才会那么努力地想去了解自己,想拉近彼此的关係,可是自己却推开了他,用那种残忍的方式。 『关家的六个孩子中小风是最真的一个,他要是把你当朋友,是可以把心都掏出来给你的。』 这是杜遥临走时跟他说的话,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可是他明白的太晚,关风是喜欢他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觉,或者说笨拙的不了解那份情感,他只会通过一些小细节来表达,比如帮自己用心挑选衣服,比如在吃自己做的饭时很开心的道谢。 其实幸福一直就在他身边,是他自作聪明地推开了,所以现在他想再靠近对方,感受那份关心和温情,哪怕再靠近一点都可以,只希望关风别推开他。 「你瘦了很多。」看着关风清减的脸颊,严少卿轻声说。 这些话从关风一醒来时他就想说了,只是严少云和宝宝一直在旁边,让他无法开口,现在近在咫尺,他越发觉得关风的削瘦,抬手想去触摸他的脸颊,却被关风闪身躲开了。 「工作忙起来,是这样的。」关风淡淡说。 这是最好的说辞,他想。 他很累,心理上的,还有身体上的,习惯了寂静,今天家里突然多了好多人,关风反而感到不适应,而且因为感冒,加上一连串发生的事件,他精神上也很倦,不愿再多想,尤其是与感情有关的事,帮宝宝只是单纯的出于道义,与严少卿无关,更没想过要藉机得到他的好感和歉意,反正那种感情已经过去了,再也找不回来。 见关风不想多谈,严少卿也没再迫他,关风状态不佳,现在实在不适合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他说:「以后别再乱吃药了,对身体不好。」 关风点点头,道了声谢,很敷衍的道谢,让严少卿觉得很不是滋味,可能关风觉得自己的关心是出于某种目的吧,就像上次那样,但他真的很不适应关风的这种冷淡,感觉会把他们彼此拉得很远。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终于忍不住,他问。 关风奇怪地看他,明显不明白他的意思,严少卿只好直说:「早上我帮你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你……身上有好多瘀伤……」 关风脸色变了,跟他之前担心的一样,真是严少卿抱他去床上的,还自作主张帮他换衣服,关风很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发泄,好半天才说:「严先生,请尊重别人的隐私!」 「我只是担心你!」 「我不需要!」 关风对严少卿的任意妄为很恼火,难得地吼了一声,但在看到严少卿担忧的目光后情绪稍稍平静下来,他不想再在这个男人面前失态,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用平淡声音说:「我已经不需要了。」在被那样讥讽对待后,他就已经不再存有需要的奢望了。 严少卿愣住了,看着关风转身走开,怔了半晌,突然一拳头砸在墙上。 为什么他每次都把事情搞砸?明明就是担心关风,怕他被伤害,结果反而适得其反,当听到关风用那么冷淡的语调说不需要时,他才发现自己是多馀的,关风已经放弃了他,毫不留恋的,就像把所有有关他的东西都扔掉一样,感情已经没有了,不需要再留下。 扔掉的东西,还可以再重新拾回来吗?他很没自信地想。 跟严少卿的心情正相反,宝宝这几天过得非常开心,因为关风留他住下来,不用上学,还可以每天跟喵喵一起看漫画,更幸福的是关风会帮他做很多好吃的菜肴,跟外婆煮的菜不同,关风的菜偏向西餐,小孩子总是乐于接受新事物的,而且住在这里,不用担心坏蛋来捉他走,每天关风上班时,外婆会来照顾他,严少云也习惯了下了课就跑过来,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宝宝想,如果大家都住在一起的话,就更完美了。 孩子过得很快乐,大人们就不那么轻松了,燕子青接了这个案子后,就开始跟宝宝父亲那边的律师联络,几经交涉后,总算有了商谈的馀地,一个星期后,宝宝开始上学,之后又是一番繁琐的文件签署协商,都全部都办完,那边正式放弃对宝宝的监护权时,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月。 宝宝在关风家住了这么久,离开时恋恋不捨地抱住他不肯放,也不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关风很好笑,不过也很感动于孩子的重情义,劝了他好半天,宝宝才止住泪水,扯着他的衣摆说:「关关,去跟我们一起住吧?」 「别说傻话。」严少卿把宝宝拉到自己身边,说:「这是关关的家,他不可以离开。」 「可是……王子一个人住在大城堡里,没有朋友,会很不开心的,我不想关关不开心。」 严少卿怔住了,孩子是敏感的,也许想事情不像大人那样有条理,但却十分透彻,宝宝看出了关风的不开心,想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这段时间严少卿经常以照顾宝宝的名义来找关风,不过两人实际交流很少,他看得出关风在避他,精神上似乎也很压抑,用温和有礼的举止把自己包裹起来,让外人无法窥视到他不开心的那一面,有时候他找话题闲聊,关风也只是礼貌性的回復,不会多说,就在他想办法努力进行实质性的沟通时,事情解决了,宝宝的离开也意味着他没再借口来找关风,一想到这件事,严少卿就很鬱闷。 关风听了宝宝的话,笑容有些僵硬,严少卿急忙按了一下孩子的脑袋,说:「快谢谢关关对你的照顾。」 「不用了。」 见宝宝用力弯腰,做了个很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关风忍不住笑了,其实他要谢谢宝宝才对,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他的忧鬱症复发,精神状态很糟糕,要不是宝宝和喵喵住进来,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缓衝的空间,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更偏激的事情。 「是该谢的。」见关风反应平淡,严少卿心里很不是滋味,犹豫了一下说:「那笔钱,我会儘快还你。」 同样是说到钱,感觉却完全不一样,这一次严少卿是真心说还钱的,不过跟钱相比,那份情意更难还清,严少卿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对关风的感觉除了喜欢,怜惜,还有一份愧疚,很想为他做点什么,让他再开心一些,可是却发现人家根本无动于衷,就像他说的,已经不需要了。 「不用勉强了。」很少看到严少卿这么拘谨,关风也觉得很不自在,不想多提钱,便随口说道。 这次出力最多的其实是关悦,没有他把宝宝父亲以前那些不光彩的事都爆出来,事情也没这么容易解决,那个男人是浪荡子,在外面的露水姻缘不少,在打听到宝宝的身世后,想把他要回去,最开始跟严家索取八十万,是猜想他们拿不出那么多钱,没想到严少卿居然凑足了那个数,男人不甘心,才想出其他伎俩,却被关悦轻松搞定了,男人还要仰仗老婆娘家的势力,不敢跟他们硬碰硬,不过又不甘心被人要挟,在同意放弃监护权时狠狠讹了他们一笔。 一些相关的律师费用都是燕子青自己出的,这个案子说起来是做白工,只有支付监护权的钱款是关风付的,不过几百万让关风一次拿出来他也有些吃不消,最后有一半是跟关悦借的,只是这些事他没有跟严家的人提起,要还清这笔钱对严家来说是个很沉重的负担,这件事是他揽下来的,妥善解决也是他的责任。 严少卿知道关风有付钱,虽然并不清楚他究竟付了多少,但照那个混蛋男人的恶毒性格来看,他知道一定不是个小数目,这次关风帮了他大忙,这笔钱就算再艰难他也得还上。 「那随便你了。」 关风从小在富裕家庭长大,让他养成了对金钱并不看重的个性,既然严少卿坚持,他也就随意了,送他们出门口,严少卿还想再找话题多聊一会儿,关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点点头算是道别,然后转身回去,把门关上了。 「宝宝,你好幸福。」被关风冷淡的送客方式打击到了,严少卿蹲下身,双手按在宝宝肩膀上说。 「你也会幸福的。」宝宝的眼睛亮晶晶地看严少卿,伸手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说:「关关那么好,不会一直生你的气。」 这个人小鬼大的傢伙,严少卿掐掐他的鼻子,苦笑:「大人的事小孩子怎么会懂?」 关风现在不是生他的气,而是把他完全摈弃在外,把他当陌生人看,他倒是希望关风像上次那样吼他,甚至出手揍他,不是他有受虐倾向,而是感觉那样的关风才更真实,温和儒雅的他虽然很完美,却仅限于表象,用温和沉静铸成一道城墙,将自己困在里面,也不让人进去。 该怎么让关风明白他的后悔,重新接受他呢?严少卿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在一起这么久关风都把他当隐形,现在分开了不是更没希望? 严少卿的担心不是没根据的,之后他几次邀请关风去家里做客,都被婉言拒绝了,听关风说忙,严母也就不勉强了,只有严少卿知道那都是借口,关风虽然很忙,但周末都有休息,不会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是根本不想再跟他见面吧? 「怎么?约不到人啊?」 严少云经过严少卿的房间,看到他被掛断电话后一脸鬱闷相,就知道电话那头一定是关风,在他印象中大哥从没有这么紧张在意过一个人,严少卿从小就横行惯了,只有别人听他的份,就算现在转做正行,性格也没好多少,好像只有在关风面前他才会乖乖的,可惜人家根本不在意他,严少云觉得这很正常,在他看来,以关风的家世,气质,还有个性,什么型的找不到,哪会把他大哥放心上? 不过,如果说完全不在意也未必,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关係的话,关风会这么用心地帮他们吗?严少云发现每次关风吃大哥做的菜时表情都很柔和,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一定是喜欢的。 「不关你的事。」严少卿知道弟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他沉下脸呵斥。 严少云根本不怕,往门框上一靠,悠悠道:「要我帮忙吗?」 严少卿不说话,眼神斜瞥他,满是不信,严少云没在意,讥笑道:「你以前不是经常玩夜店吗?怎么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玩夜店那些都是少年时代不諳情愫的轻狂行为,能跟真正的恋情相提并论吗?不过严少卿不想解释,否则弟弟又要嘲笑他长这么大居然连恋爱都没谈过了。 见哥哥不说话,严少云先开了口,说:「关大哥的邮件里经常问起宝宝,如果我说宝宝想让他来,他一定会同意的。」 这招严少卿也试过,可惜根本不灵,不过如果开口的是严少云,或许关风会考虑一下,他狐疑地看看弟弟,这小子一向把他当仇人一样看,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地帮他? 「说吧,你要开什么条件?」 「别把别人都想得那么坏,我只是觉得我们该好好请请关大哥,他为了付那笔监护权转让的费用,还跟我们老闆借钱呢。」 严少卿一愣,急忙问:「是关悦说的?」 「是他说溜了嘴,不让我告诉你们,不过我认为这么大一笔钱,我们不能让关大哥帮我们付。」 「我什么时候说让他付?我会慢慢还的。」 话虽这么说,不过严少云带来的这个消息还是让严少卿很震撼,心更乱了,思绪翻滚,真想立刻跑去关风那里质问他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又想郑重跟他道声谢,但左思右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关风现在不想见他,冒然跑过去只会增加他的困扰,关风做事是个极有条理的人,所以慢慢来也许会更好,比起这个,他现在更想去会会关悦,有许多事他想再问清楚些。 不知严少云在邮件里是怎么拜託的,最后关风答应他周末来严家吃饭,听了这个消息,严少卿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明明他们才是更亲密的人,可是关风现在跟严少云的关係却好过他,甚至连宝宝在关风心中的地位都比他重,真不知是该喜还是悲,不过总算关风同意来做客,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周末严少卿特意好好收拾了一下,发型理顺,鬍子剃得乾乾净净,衣服也精心熨过,关风不注重服饰档次,但很在意整洁乾净,所以严少卿做得很细心,即使以前被母亲逼着去相亲他都没这么打扮过。 傍晚,关风准时到了,还给大家都带了礼物,严少卿很惊讶自己也有一份,是件高档衬衣,以前关风常帮他买衣服,了解他的尺寸,他很高兴地接了,严少云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别那么高兴,每个人都有,你又不是特别的。」 即使是这样,能再收到关风给他买的衣服,对严少卿来说也是个意外惊喜,至少表示关风还把他当朋友,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晚饭时严母把凤玲也叫了过来,还让他们坐一起,旁边是宝宝贝贝两个小孩,然后才是关风,离那么远,严少卿想帮关风夹菜都不可能,看着宝宝和严少云很殷勤地帮关风夹菜,严少卿鬱闷地把脸埋进饭碗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中途趁盛汤的机会,严少卿把弟弟拉一边,小声问:「我们一家人吃饭,把凤玲叫来干嘛?」 「妈叫来的,宝宝那次出走凤玲姐也帮了不少忙,妈说顺便也要谢谢人家。」 那哪是谢?那根本就是在给他们製造机会,不断让他给凤玲夹菜,还一直说凤玲有多贤惠懂事,言下之意根本就是把她当媳妇看,每次被母亲支使帮凤玲盛饭盛菜,严少卿就心惊胆战,眼神不断瞄向关风,就怕他误会自己跟凤玲有什么,不过关风似乎根本没在意,席间一直在跟严少云和宝宝聊天,完全把他当隐形人看。 「小风吃不了那么多,别再夹菜了。」 到最后,看到关风碗里高高摞起的菜肴,严少卿终于忍不住吼道,一欠身把他的碗拿过来闷头吃下去,关风的饭量他知道,他早就饱了,只是不好意思拒绝大家夹菜而已,他总是这个样子,为了配合别人而委屈自己。 一桌子人都被严少卿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到了,严母回过神,见关风很惊愕,还以为他生气了,忙轻轻拍了严少卿一下,说:「你自己碗里有饭,怎么还抢小风的?」 「没事,伯母,我正好……也饱了。」觉得饭桌上的气氛有种微妙的尷尬,关风急忙笑着回答。 其实关风刚才也被严少卿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很感谢他的帮忙,这么多饭菜他的确吃不了,不吃又失了礼数,幸好严少卿帮他,眼神扫过凤玲,马上便收了回来,严母和凤玲的想法很明显,关风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掺和进去,实际上今晚要不要来,他犹豫了很久,但想到一直拒绝,严母心里会很过意不去,为了不让老人担心,所以才会同意。 至于见到了严少卿后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甚至还为要不要给他带礼物伤神过,最后还是在骂了自己一顿后随便选了件衬衣了事,已经分了手,他希望自己可以坦然一些,但看到凤玲对严少卿的亲热举动,心里仍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不适。 看来,还是没有彻底走出来啊。 吃完饭,关风借口明天要做事,要早点回家,严母没怀疑,让严少卿送他,关风回绝了,说自己去路口叫车就行,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很尷尬,而且路程颇远,他不想找罪受。 「家里就有个计程车司机,干嘛还要另外叫车?反正少卿也是要回宿舍的,正好顺路。」严母笑眯眯对关风说。 严少卿的家跟他家是两个城区,根本就不顺路吧?关风还想拒绝,严少卿已经取了钥匙,说:「一起走吧,我今晚没喝酒,别担心出事。」 他就是为了送关风,才滴酒未沾,关风没法再回绝,跟大家道了晚安,坐上车,车在开到一个路口时,严少卿突然停下车,探过身来,关风吓了一跳,却发现严少卿只是帮自己扯过安全带系好,刚才他心神不定,忘了系,不过一瞬间的贴触交错,他的心居然剧烈跳起来,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对自己这种反应感到气恼。 「谢谢你。」车重新开动起来,他听到严少卿这样说。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关风很奇怪,转头看他,却只看到半边侧脸,刚毅有棱的轮廓,就像严少卿这个人。 车里有些沉寂,因为关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少卿也没有解释,他去见过关悦,知道了关风跟关悦借钱帮助自己的事,但关风不提,他也就没特意提起,甚至觉得谢这个字太轻了,不足以表达他对关风的感激,一直都很想见他,可是现在真的近在咫尺,却心思翻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近还经常去道场吗?」这种寻常话题比较适合交流下去,严少卿问。 「太忙,很少去。」 「那你身上的伤……」严少卿觉得奇怪,本能问道。 关风身上的伤很多,有些还是重叠在一起的,看来不只一次受伤,除了去道场,他想不出其他让关风受伤的原因。 刚问出口,他就看到关风脸色变了,把脸别到一边,淡淡道:「这种问题,我不需要回答你。」 又说错话了,本来很好的气氛就这么搞砸了,严少卿气得在心里甩了自己一个嘴巴,他本来想趁机跟关风好好谈谈的,看来这次是没希望了。 还想再措辞说些什么,关风先开了口,「我有点困,睡一会儿可以吗?」 就算知道这是关风不想跟自己聊天找的借口,严少卿也只能答应,看着关风头侧到车窗那边,也不知睡没睡着,他不由有些沮丧,连带着回去的路程也变得遥远起来。 「我记得这个路口,我们第一次撞车就是在这里。」 在经过某个路口时,严少卿放慢车速,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嘴角忍不住浮起微笑,明知关风睡着了,不会给他回应,却还是说下去,「你当时的反应很好笑,有些吓呆了,还有些生气,向我撒钞票……」 那一次关风的豪爽举动让他记忆犹深,他居然没对那个撒钱的动作有多反感,反而觉得很好玩,所以还好意提醒关风换车,那么清晰的画面,但此刻经过相同的地段,他才发现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是那一刻的关风,他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第十章 车在家门前停下,一种本能让关风猛地惊醒,他本来是想回避跟严少卿的聊天才借口睡觉,没想到晚上酒喝得太多,竟然真睡过去了,平时他都会因为睡不着心烦意乱,偏偏只要严少卿在身边病症就会不治而愈,而且还睡得这么沉。 关风坐直身子,发现身上搭着严少卿的外衣,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披上的。 想起上次从墓园归来心情烦躁时,严少卿也是这样在他身边默默陪着他,关风心思不由恍了恍,说:「谢谢。」 「你睡得很香,连我跟你说话都没听到。」严少卿在旁边笑着说。 「你说什么了?」关风本能地问了一句。 「说了很多,虽然也许都是废话,不过我说得很开心。」严少卿停了停,又笑道:「就当是你的催眠曲吧。」 车灯关掉了,月光淡淡洒进来,映得严少卿的眼眸熠熠闪光,关风慌忙避开视线,就听他轻声说:「对不起。」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其实我是想说——」严少卿稍稍踌躇了一下,问:「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沉寂的车里漾出淡淡的曖昧气氛,关风转头诧异地看严少卿,和他投来的视线对个正着,四目相对,严少卿又低声问了一遍,「可以吗?」 关风怔住了,心思在瞬间有些乱了,太突然的问话,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随即手一暖,被严少卿握进了手心里,像以往无数次一样,温和炽热。 心更乱了,关风急忙避开眼神,正慌乱着,忽然前方灯光一闪,是车的前照灯光芒,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家门旁边停了一辆车,应该一早就在那里了,只是周围很暗,他们没有看到。 车门打开,杜子奇从车上下来,关风急忙挣脱严少卿的手,也下了车。 「抱歉,我刚才来给你送资料,你家没人,我想你应该很快会回来,所以在这里等,不是有意打扰到你们的。」杜子奇走到他们的车旁,先向严少卿点点头,又对关风微笑说。 这么晚还在人家门口等,真有耐心! 告白关键时刻被打断,严少卿很恼火,不过杜子奇是关风的同事,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很不喜欢那句毫无诚意的道歉,杜子奇一脸优雅的微笑,与其说有歉意,倒不如说他很得意自己的出场。 关风也不喜欢杜子奇这么晚突然造访,不过听他说到公事,便点点头,跟严少卿道了晚安,转身回家,严少卿坐在车里,看着杜子奇跟关风并肩而行,还在他开门时伸手搭住他的肩膀,那故意展示出的亲密让他看得火大,可是偏偏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站在一起很般配,那种非常契合亲密的感觉,让外人无从介入。 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恼火,严少卿猛地一转方向盘,把车开了出去。 杜子奇随关风进了家,关门时看到远去的车辆,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得意的笑。 「这种开计程车的,做事又莽撞又粗俗,小风还是少跟他来往比较好。」走进客厅,杜子奇在沙发上坐下,说。 「你说送资料给我,是什么资料?」不想背后道人是非,关风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工作上。 「忠言逆耳啊,好,我不说。」话不投机,杜子奇耸耸肩,说:「你上次不是问我有关李德谦的事吗?我帮你打听到了。」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关风,关风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有李德谦现在的住址,这些资料他已从侦探社那边拿到了,甚至比这个还要详细,不过杜子奇特意帮他查找,他还是道谢收下了,杜子奇笑道:「我大老远跑来带资料给你,连杯水都没有吗?」 「等一下。」 关风不喜欢杜子奇这种反客为主的说话,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去厨房倒了两杯饮料拿过来,谁知杜子奇在接玻璃杯时没拿稳,杯身一晃,大半橙汁洒到了关风身上,他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 关风没在意,让杜子奇先坐,自己去卧室换衣服,等他走开,杜子奇立刻打开放在茶几上的笔电,飞快点动,可惜电脑做了密码设置,无法啟动,他气得皱起眉,他以前学过一些解码程式,不过不可能短时间内解开,只好合上,眼神转到旁边的书桌上,正要过去翻看,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杜子奇走到电话旁,见上面显示出严少卿的名字,他不屑地切了一声,没有接,电话响了几声,在无人接听的状态下自动转入电子留言中。 严少卿开车往回走,心思却还留在关风身上,怎么都放不下,最后终于忍不住把车停到了路旁,给关风打电话,不过关风的手机响了几遍都没人接听,他只好转拨关风的家庭电话,当初两人闹翻后关风把手机里的信息删除了,却忘了删家庭电话里的,所以杜子奇才会看到他的名字。 可惜家庭电话也没人接,严少卿有些失落,感觉关风是故意不接,否则明明在家,不可能两隻电话都听不到,再想到刚才杜子奇跟他的亲密举动,心里更不是滋味,听到关风的电子留言传来,他想了想,说:「小风,我想跟你好好谈谈,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什么时候都行,我等你的电话。」 严少卿掛断电话,把手机放下,心想照关风的个性,听了他的留言,就算不见面,也会给他回復,所以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希望不用等太久,往回走的路上严少卿一直这样祈祷着。 杜子奇站在电话机前,听完严少卿的留言,他挑挑眉,伸出手指按在消除键上,微微一笑,按了下去。 他感兴趣的东西不允许别人染指,至少在他目的没达到之前,他不希望被干扰到。 关风换好衣服回来,杜子奇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他,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衣服,回头我赔你一件新的。」 「没关係,洗洗就好,不需要赔这么夸张。」 杜子奇又寒暄了几句,便没再不识趣地多逗留,跟关风道了晚安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转身对关风说:「我知道你以前有许多不开心,不过我不希望你总是回想过去,有许多人更值得你考虑。」 关风随意嗯了一声,杜子奇见他完全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叹了口气,又说:「我想我们在一起共事这么久,你该明白我的心意,我也不要求你马上回答,但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又是给机会,关风苦笑着想,自己怎么突然间抢手起来了,不过上次跟严少卿闹翻后他就想开了,短期内他不想再考虑感情方面的事,他有很多事要做,没心情也没精力再考虑其他事情。 「最近我很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他敷衍道。 「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查那些欠款案了。」杜子奇皱眉,很不赞同地说:「有些事情别太认真,否则搞得职员们怨声载道,也不利于你领导。」 「谢谢,我有分寸。」 有些事关风不想多说,送走杜子奇,突然觉得很睏倦,难得的在没吃药的情况下会犯困,他匆匆洗了澡,上床睡觉,手机连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公文包里。 其实营运部的事务安排没有杜子奇说的那么繁乱,反而在关风的领导下越来越顺利,所谓万事开头难,当职员一旦习惯了这种工作方式,就会很快进入状况,这让关风的工作轻松了许多,于是董事会上他大哥关朔把以前他负责的一些企划转交给他,希望他做好。 大哥是跟他有仇吧,所以看不得他有一点清闲。 关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面前的一摞企划书发獃,其中最上面的一份不是别的,正是几个月前他提议的有关把严少卿的药油推出成品的案子。 其他的都可以让属下去做,只有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跟,而他又没向严少卿仔细说明过,现在如果让别人处理,以严少卿的个性还是会直接来问自己,而且刚才会议上大哥也说过董事局对这个新项目的开发很感兴趣,希望他把这个案子做好,所以他不能因为一些私人的感情问题影响工作。 一定又是那个大嘴巴的关华说出去的,关风恨恨想,不过话说回来,大哥的考量也不是没道理,自己亲自出面跟严少卿交涉,比较利于企划的顺利展开。 可是……以现在这种尷尬状态,他真不想去联络严少卿。 那晚严少卿送他回家后,曾给他手机打过电话,他没接到,第二天才看到来电提示,犹豫了好久后还是决定不回电,严少卿的想法他很明白,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他也没再生严少卿的气,但他不想回应,在连续几次的纠葛后,他有点怕了。也许他没有爱情运,所以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最近精神状态在连续服药下才好一点,他怕如果再来一次,自己再无法承受住,所以退回普通朋友状态,他会感觉更自在。 本来还打算短期内不联络,结果大哥突然交过来的案子打乱了他的计划,关风看着文件苦笑,看来这一次他不去见严少卿都不行,希望能将这件事顺利办妥吧,他不是很抱期望地想。 严少卿对关风的突然联络很吃惊,过了一个多星期,他早就对关风给自己回电不抱幻想了,可是事实证明,世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事,当听到关风约他在商务酒店见面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当然没听错,因为关风明明确确跟他约好了时间地点,还说可能会花一些时间,问他是否有问题,他当然说没问题,然后请了假,换上上次关风买给他的衬衫,还有正式的西装去赴约,虽然不知道关风为什么会跟他约在商务酒店见面,不过打扮得正统一点没错,至少增加印象分。 严少卿照约定时间来到酒店,服务台的小姐在确认了他的名字后,请他来到一个房间前,严少卿看到上面掛着会议室的门牌,有些奇怪,虽然还不到晚饭时间,但他们也不需要约在会议室见面啊。 关风已经先到了,坐在办公桌一边,一身属于白领阶层的很正统整洁的衣着,见严少卿进来,他点点头,示意他在自己对面坐下,服务小姐随后端上茶水点心,便带上门离开了。 会议室不大,但相对于两个人而言,还是稍显空旷,关风表情严肃,桌上摆了几份资料,他给严少卿的感觉不是约会,更像是面试见工。 「小风,我们为什么要约这里?」 古板单调的会议室氛围很容易影响人的情绪,在潜意识中让态度变得郑重,如果是会谈,这里再好不过,但如果只是聊天,那无疑这是个很糟糕的地方。 「因为我觉得这里比较适合进行商业会谈。」关风把准备好的说明资料和合约递给严少卿。 其实关风觉得在公司会面会更好,可是他最后还是定在了酒店,这里比较不会让人感到拘束,不过当看到严少卿进来时一脸欣喜的表情,他发现自己可能选错了地方,这里很容易让人误会。 「严先生,我们公司对你的药油很感兴趣,希望可以开发製作成品,投向市场,这是购买配方的合约书,和相关附属资料,请你过目。」关风公事公办地说。 严少卿很讶异地接过那些资料,厚厚的一叠,最上面几份是有关他所拥有的权益方面的说明,合约书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只是说关氏公司希望跟他一次性买断药油配方,买断费是五百万。 他想起来了,刚跟关风认识时,他曾给过关风药油,后来关风还几次向他打听过药油的事,当时他没在意,原来那时关风就有了购买的想法。 心突然乱了,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失落,他发现关风约他跟私人感情无关,只是想跟他签约而已。 「合约条件有些繁琐,你可以拿回家仔细确认,哪里有不懂,可以向我諮询,不需要马上回復我,不过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们合作。」 冷静并且很公式化的说话,让严少卿原本兴奋的心情一下子跌入低谷,他来时在路上想了很多关风约他出来可能会聊到的话题,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他把文件放回桌上,问:「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是。」 简略冷淡的回答,就像关风此刻给他的感觉,也许公司高层精英说话都是这样,彬彬有礼中透着疏离,在无形中把人隔绝开,严少卿很讨厌这种公事公办的说话,这样会把他们拉得更远。 「我以为你是回心转意才给我电话的。」他有些颓丧地说。 关风皱皱眉,「抱歉,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希望我们今天只谈合约。」 「可是,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既然你已经看了留言,也给我电话了,就证明你想给我机会,是不是?」 就算关风约他来的目的是谈合约,但难得的机会,他不想放弃,他对那份合约完全不感兴趣,推开资料,探手抓住关风放在桌上的手,很恳切地说:「把工作撇开,只谈我们的事,好吗?」 「什么留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上星期我给你宅电的留言啊,你不是看了它才来找我的吗?」 「抱歉,我没看到留言,而且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今天约你出来是以公司的名义来跟你谈合约的,仅此而已。」 手被严少卿紧紧握住,不让他逃避的机会,关风脸上终于浮出慍恼,他不喜欢在做公事时被私人感情左右到,但实际上严少卿激动的情绪已经成功地影响到了他,让他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 他将手挣脱开,冷冷说:「请你详细看一下合约,如果没问题,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谈……」 「我不会签这份合约!」被关风冷淡的态度惹火了,严少卿很肯定地说。 「为什么?」关风惊讶地看他,「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只要你答应合作,五百万就可以轻松到手,如果你对条件不满意,我可以跟公司相谈,适当调整金额。」 「跟钱没关係!」有些生气关风的迟钝,严少卿说:「你想要药油的配方,我可以马上给你,根本不需要签什么契约!」 「我想你搞错了,严先生,现在不是我跟你谈,而是我代表公司来跟你谈合约……」 「叫我少卿!」严少卿打断了关风的话,郑重提示:「像以前那样,叫我少卿。」 被严少卿明亮的眼眸盯住,关风感到一直坚持的定力有些动摇了,心思乱了,这种情况下他无法保持冷静来跟严少卿交谈,甚至在那份执着下变得不知所措,他急忙收拾好桌上的文件,匆匆放进公文包里,说:「你情绪很激动,看来我们不适合再谈下去,我会让我的秘书另外跟你约时间。」 关风拿起公文包转身走出去,却被严少卿跟上,拉住他的手向旁边一带,将他轻松抵在了门旁的墙壁上,随即身子向前微倾,将他禁錮在自己跟墙壁之间,关风被他的放肆弄得恼了,眉头皱紧,正要斥责他,严少卿抢先说:「别躲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的不多,只一次就好。」 因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不需要多,只要关风肯再接受他一次,他就可以让对方明白自己这次是真心的,不管再出现什么状况,自己都不会辜负他。 彼此靠得太近,近到令人曖昧的程度,感受着熟悉的体香,关风心绪更乱,想推开严少卿,可惜事与愿违,跆拳道黑带的功力在这里完全没机会发挥,他很恼火,说道:「如果你想跟我交往,就请先尊重我,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很离谱吗?」 「我知道,可是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做?只要我一松手,你马上会逃得远远的,连电话都不给我。」 被关风斥责,严少卿心突然有些刺痛,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换一种温柔的表达方式,这种粗暴的对待只会让关风对他更反感,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来接近关风,如果连接近都做不到,那他又怎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关风? 严少卿抬起手,轻轻抚摸关风的鬓发,很柔软的发丝,就像关风这个人,看着他,严少卿恳求说:「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否则你就不会那么用心地帮宝宝,不要再逃避了,这样只会让你我更痛苦。」 「我很好,请不要把你的假想安在我身上!」 「你很好?」 对于关风的固执,严少卿不知是该生气,还是无奈,扯过他的胳膊,不由分说擼起他的衣袖,关风的袖扣在他的大力下被扯断,他被严少卿的过分行为气恼了,扔开公文包,拳头猛地挥过来,正中严少卿的脸颊,严少卿根本没在乎,而是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衣袖擼到手肘以上,指着他肘下一块淡青淤痕问:「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关风一愣,随即扯回胳膊,紧咬住下唇不做声了,严少卿又说:「上次我帮你换衣服时,看到你身上有很多这样的伤痕,这些都是你自伤造成的对吗?」 上次看到关风身上的伤后,他就觉得不对,道场练习有分寸,学员不会下这么重的手,而且有些伤在腰腹重要部位,以关风的跆拳道段数,他即使受伤,最多是四肢,不会让要害处于被打的地步,再说关家家世显赫,也没人敢伤害他,所以他上次去找关悦时曾旁敲侧击过,打听到关风在父亲死后,曾有一段时期患有轻度忧鬱症,他查过,这种病患有不同程度的情绪失控,会做出一些伤害或自我伤害的事,从而让压抑得以缓解。 以关风的个性,就算不舒服,他伤害的也只会是自己,这个要强的人,表面看上去温和沉静,可是谁知道内里要用多大的定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化和伤害发生?也许他每天微笑走出家门的时候,都是以自我伤害为代价换来的。 想到这里,严少卿突然感到莫名的心疼,关风的病症起因虽然与自己无关,但引起他复发的罪魁祸首却绝对是自己,摸着眼前明显清减的脸庞,他轻声说:「真傻,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你生气,就表现出来,想打人,我认你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忍着呢?」 关风有短暂的怔愣,在严少卿热切的注视下,他感觉自己仅有的一层偽装也被剥落了,很难堪,但更多的是愤怒,他不需要别人来指责,他的行为无论对错,在人前保持属于关家人温和篤定的风范都是他最后的自尊,为什么严少卿一定要拆穿他? 「严少卿你……」 愤怒的话没说出口,因为严少卿没给他这个机会,扣住他的腰间,俯身狠狠吻住他的双唇,热切动情的吻吮,还带着属于男人的霸道,抱住他,不容许他有逃离的机会。 关风感觉唇角有点痛,热吻带着掳取佔有的意味,严少卿的感情表达一向都很直接,这本来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可是此刻他却莫名的抗拒,前不久发生的相同一幕在眼前不断回旋,他很害怕,因为他不知道当自己动真情后,下一刻严少卿会对自己说什么。 「小风,回应我。」 耳边传来男人略带讨好的恳求,关风心跳得厉害,突然抬手猛地推开了严少卿,他知道自己不是个意志坚强的人,再纠缠下去,也许心会再次被严少卿带走,他很怕,很怕那种心丢掉后失落的感觉。 「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请不要这样!」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半天关风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严少卿,郑重地说。 严少卿被他的冷静气场震住了,同样的亲吻,关风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动情,让他突然明白,有时候回应也是一种付出,尤其对个性内敛的关风来说,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让他做出那样的回应? 「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吗?」关风的冷静让严少卿原本悸动的心渐渐平復下来,咫尺距离,此刻却又觉得那么遥远,他心里泛起苦涩,问:「还是你觉得杜子奇比我更适合你?」 「与杜子奇无关,我只是短期内不想再谈感情,不管是你,还是他。」 真怕再待下去自己的冷静情绪会彻底瓦解,关风说完后,就拿起地上的公文包,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严少卿站在门口看着关风匆匆离开,他走得很快,像是本能地逃避,匆忙步履揭露了他此刻的慌乱,严少卿不由苦笑,自己又不是瘟疫,需要躲得那么快吗? 他站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奔出去,一口气追到酒店的停车场,正看到关风的车开出去,他追了几步没追上,只能大叫:「该死的,你慢点开,技术那么差,还学人家飆车……不是,小风,我不是骂你该死……我是说你开慢点!」 话越说越错,严少卿追着车跑到路边,看着车不仅没减速,反而开得更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根本就是在跟自己拧着干,他气得一拳头擂在身旁的树上,不过站了一会儿,摸摸刚才被关风揍痛的脸颊,又忍不住笑了。 看似沉静稳重的一个人,但有时脾气上来还真像条暴龙,这样的关风平时不常看到吧?说起来他更喜欢这样的关风,他发火时的表情绝对要比那副精英做派更可爱。 如果发泄一下对关风的病情有帮助,他不介意当沙包,前提是关风肯要他。 在回去的路上,严少卿一直在心里琢磨该怎么说服关风领自己回家当沙包。 关风以飞快速度把车开回了家,他很幸运,一路上没遇到交警开罚单,车停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又被严少卿左右了,不知是想快些逃离严少卿的视线,还是潜意识中想跟他搞对抗,反正等他冷静下来时,就发现车子被自己开得飞快。 想起刚才严少卿追着车屁股气急败坏大叫的模样,关风心情有些复杂,刚才他应该说得很清楚了,不过严少卿可能根本就不明白,他不是个口齿伶俐的人,一着急,就更难将自己的想法完整表达出来,之前几次衝突都是这样发生的,严少卿脾气又那么爆,说不定根本就沟通不能。 算了,事已至此,多想也没用,关风很懊恼自己的口拙,他叹了口气,下车回到家,准备休息两天。 昨天去医院,他的心理医生建议他尽量减少药物摄取,改为精神疗法,多放假散心,休息一下,别把自己搞得太辛苦,关风感觉自己的病好了很多,本来没打算休息的,不过因为严少卿的事,他不得不休了,因为关朔对这个案子很看重,让他儘快做好,他担心自己回公司,会第一时间被抓去总裁办公室询问进展情况,所以在没想到该怎么解决问题之前,先休两天再说。 关风回了家,把外套脱下来,在看到被拽破的袖口时无奈地皱了下眉头,真可惜,刚买的新衬衫就这么报废了,他随手掏了下口袋,准备顺便把外衣送去乾洗,谁知手在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顿时愣住了,阳光下水晶珠在指间发出淡淡的紫色光彩。 这是他跟严少卿闹翻后心灰意冷之下扔掉的那颗水晶吧? 转动着水晶珠,关风的怀疑很快变为肯定,透着淡淡紫色光芒的水晶,纹路大小都跟他扔掉的那颗一样,他绝对不会认错,可是已经扔掉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西服口袋里?他这身西装明明是刚买来的啊。 一瞬间,关风还以为出现了灵异事件,他下意识地把手重又揣进口袋,突然想起刚才在酒店,严少卿抱他时手一直放在他腰间,也就是口袋的位置,很明显这颗水晶石是严少卿放进去的。 也就是说,那晚两人闹翻后,严少卿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外面待了很久,看到了他扔水晶珠,就帮他捡了回来。 关风不愿触及那些不开心的事实,但不可否认,那晚严少卿一定在外面找了好久,屋外是草坪,还栽种了各种花卉植物,要在黑暗中找到一颗这么小的珠子,没有很好的耐心是做不到的。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在彻底决裂的情况下,关风揉揉额头,有些头痛地想。 那晚严少卿带给他的伤害他现在想起来还会心痛,那是种跟贺顏之决裂时不同的痛,因为对贺顏之他是彻底的绝望,别有用心的人不值得他付出太多感情,可是严少卿不同,虽然严少卿粗鲁霸道,甚至固执到偏激的程度,但他是个好人,这一点关风非常明白,所以他才会努力帮严少卿解决宝宝的问题,因为那种家人间最真挚的亲情爱护是他一直都想拥有的。 晚上关风在浴室里泡澡时脑子里一直都在胡思乱想,想他跟严少卿认识后经歷的种种,还有他今天跟自己说的话,不知觉中竟有些困了,这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严少卿的作用等同于安眠药了,只要想想他,意识就会很自然趋于睏倦状态。 关风抬起胳膊,上面重叠着乌青,但已经浅了很多,说起来应该感谢宝宝的入住,让自己的病情稳定下来,不会暴躁到需要靠自我伤害才能控制住情绪的程度。 睏倦涌上,关风禁止自己再多想,匆匆洗完澡,回到卧室,把做好的合约又拿出来看了一遍,这份计划他跟了很久,可是如果没有严少卿的签约同意,一切都是空谈,所以,为了把企划照原定计划做下去,他只能再去跟严少卿联络。 希望下次他肯乖乖签合约。 想起今天严少卿说的把配方送给自己的那些傻话,关风无奈地摇摇头,把文件推开,又打开笔电查看自己做的人事变动计划,这份计划书他本来是想在会议上交给大哥的,结果还没交出去就被关朔先推过来一堆企划,他被严少卿的事弄得焦头烂额,计划书只能暂时放下了。 跟平时不同,关风没做事到很晚,因为看电脑时他一直在打瞌睡,最后实在撑不住,只好合上电脑乖乖去睡觉。 这一睡便睡到九点,不用上班,看天气不错,关风把房间彻底整理了一遍,被褥晒了,本来打算下午去道场练拳,谁知严少云发简讯来说下午是自修,想下课后来找些参考书看,问他可不可以。 关风的书房里有很多英文和外贸专业的书籍,严少云自从上次来关家,跟着宝宝去书房看漫画,发现了这些专业书后,就经常跑来借书,关风早就习惯了,看了他的简讯,便放弃了外出的打算,打电话过去说自己今天休假,一直在家,他随时都可以来。 严少云很快就过来了,还拿了一罐严母煲的葯膳瘦肉汤,说是母亲特意让他带来给关风的,关风正好也没事,喝着汤看文件,让严少云自己去书房看书,关风的书房很大,适合安静读书,严少云很开心地去了。 就这样,关风很难得的在家里待了一下午,傍晚严少云告辞,关风想留他吃饭,被他拒绝了,说晚上要去画廊做事,老闆会请吃饭,严少云在关悦那里做了一段时间,执拗脾气改了不少,说话做事都随和了很多,关风猜那一定是关悦的功劳,看来自己当初把严少云介绍过去没有错。 「关大哥,你最近有跟我大哥联络吗?」离开时严少云突然问。 关风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反问:「怎么了?」 「其实……」少年在门口彆扭了一会儿,才说:「我大哥要做事养家,也挺辛苦的……如果他做了什么混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个粗人……」 原来是帮严少卿做说客的,关风很意外,释然地笑笑,看到严家兄弟关係有所改善,他很高兴,说:「上次你还说他不是好人。」 「我是那样说过,可是不管他是什么人,他都是我哥!」 被关风挤兑,严少云急了,他的家人他怎么说没关係,但绝不允许别人来指责,不管看到关风微笑的脸庞,他才发觉自己被捉弄了,悻悻地丢下一句我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关风笑着关上门,吃完饭,靠在沙发上休息时又想起那颗水晶,于是拿出来对着灯光转动着看,柔和的淡淡紫光,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严少卿,行为举止没有商界中人的优雅气质,但很稳重,也很真实,在他身边,可以让人很自然的放松,这就是跟他在一起,自己可以安稳入眠的原因吧? 电话铃响了起来,不过座机离得稍远,关风刚刚喝了红酒,半躺在沙发上有些醉意,所以不想动,听铃声响了几下,自动转进留言,然后属于严少卿的浑厚嗓音传了过来。 「我是严少卿。」 关风一怔,急忙探身准备接听,但犹豫了一下,手又缩了回来,迟疑中就听对面沉默了一下,说:「我打你的手机打不通,打你公司电话,他们说你今天休息,所以就打进来了。」 完全没有重点,关风皱了下眉,转身找手机,才想起今天大扫除,他把手机拿去充电后就再没看过,听着严少卿的声音,他心里突然紧张起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只是本能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漏掉什么。 「我知道你在家,你不想接听,我不勉强你,那份文件我签,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我可以慢慢让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别那么快就拒绝我……」话声顿了顿,他急忙又说:「不过就算你拒绝,我也会签的,你想让我怎么签都行,我都听你的……」 通话断掉了,留言时间的设定本来就不长,严少卿说得又很慢,关风感觉到他其实还有很多话要说,却被强行截断了,他没动,定定坐在座机旁,等电话再打进来,可是等了好久,电话都再没响起,于是关风把留言键按下,又重新听了一遍。 「你让我相信你,可你当初不也没有相信我,不是吗?」听完留言,关风靠在沙发上沉默了好久,才轻声说。 不是在分辨当日的是非对错,而是觉得发生这么多事情两人其实都有责任,想像着严少卿给自己电话时踌躇担心的模样,关风的心突然有些软了,他感觉严少卿不是个肯轻易低头的人,要不是在意,不会接连数次向自己道歉。 其实,刻意地说分手,是还留恋的表示吧,如果真的对对方一点都不在意了,他会因为分开而那么压抑,导致旧病复发吗?当初跟贺顏之分开时他都没这么消沉过,这是不是表示严少卿在他心中的分量早超过了任何人?解决宝宝的事或许可以说是单纯的帮忙,但那晚去严家,他可是一直在让自己不去看严少卿和凤玲的互动,不想看到,也不愿看到,因为那会让他不舒服,他承认自己很自私,自私到即使分了手,也不愿看到严少卿的温柔分给自己以外的人。 关风叹了口气,终于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喜欢着严少卿的,只是潜意识中不敢去面对。 他其实是个胆小鬼,被打击过一次,就连承认喜欢的勇气都没有了,既然当初他可以把同性情人带回家里介绍给家人,那么为什么现在不敢再接受一次?爱情就像一场赌博,自信是筹码,就算输过很多次,但只要有筹码,就不担心没有翻盘的机会。 再赌一次吧,也许这一次你会赢呢? 有个声音在耳边回旋着,甜美而充满诱惑,关风心动了,急忙跑去拿过手机,手机里显示着很多未接来电,其中一大半是严少卿的,还有几封是杜子奇,最近杜子奇追他也追得很紧,但关风总感觉杜子奇的心思其实不是在自己身上,所以完全没在意。 他把电话打给严少卿,当听到严少卿的声音后,却微微一愣,该说什么他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心突然有些慌,平时在商业会谈中的机敏反应都忘得乾乾净净。 「小风?」 这两个字咬得有些硬,似乎电话对面的严少卿也很紧张,这个认知让关风心情顿时轻松下来,原来在感情方面,笨蛋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签约了?」他问。 这个非常公式化的话题让严少卿有些泄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公司,你的秘书接的,她说这个药油开发的案子是你一手负责的,如果我不同意,你会很糟糕,老闆会因为你办事不利撤掉你现在的职位。」 啊?! 关风一直都知道他的秘书非常擅于夸大其词,但没想到会夸张到这个程度,自己好像有跟她提过和严少卿是朋友,所以才会亲自跟踪药油开发的项目,没想到她会这样对严少卿说,严少卿居然还信了,他以前不是玩诈欺的吗?怎么这么容易被骗? 「既然这样,那明天你到我家来一趟,我跟你详细谈一下合约的具体内容。」他故作平淡地说。 严少卿显然惊到了,「去你家?」 「也许酒店会议室更合适……」 「不,就你家,你家!」生怕关风改变主意,严少卿立刻道。 「那上午十点,我等你。」 说完后关风掛了电话,拿过那些合约随便翻了翻,突然好笑地想,以谈公事的方式约人真是个好办法。 第二天早饭后,关风把客厅简单打扫了一下,房间太大了,显得有些空,他想了想,把宝宝的一些玩具拿出来,顺便还拿出喵喵的食盆,这样看起来就比较像一个家了,看看时间,才刚九点,离约定时间还有很久。 有点紧张,跟上次约严少卿去酒店谈合约相比,紧张度似乎更高一些,因为那时候不奢望,所以不会在意,但一旦动了心,就会患得患失,很不好的习惯,却无法戒掉,这种期待度导致了紧张感的升高,让关风面对着桌上摆好的文件,却完全无法静心看进去。 手机响了起来,他急忙拿起接听,来电显示是公用电话,他有些奇怪,还以为严少卿是手机没电,临时用公用电话,接通后却听到对面传来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声音,声音压得很低,问:「你是关风?」 「是我,请问你是哪位?」很不礼貌的问话,不过关风还是客气地回答。 「我是谁你没必要知道,你还记得贺顏之这个人吧?」 关风脸色变了,自从父亲去世后,贺顏之这三个字就成了关家的禁忌,很久不曾提起的名字,他居然愣了一下才明白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他问:「你有什么事?」 「我手上有一些你们的录像,我想你一定很感兴趣。」 声音很轻,但在关风听来不亚于炸雷,脑子被震得嗡嗡作响,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定定神,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问:「什么录像?」 「当然是你们亲热的录像,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男人笑得很曖昧,又说:「一口价,十万块,当面交货,怎么样?」 关风手脚发凉,突然感觉全身无力,重重跌坐到沙发上。 不可能的,那些录像只是当时贺顏之对他做的口头要挟,根本不存在,这些人只是想骗钱,不需要理睬,可是…… 关风拚命这样说服自己,但身体还是越抖越厉害,像掉进冰窖里的感觉,无法控制那份颤抖。 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了,说:「给你五分鐘,我会再打电话来,如果你不想录像流出去,就快考虑清楚!」 电话掛断了,关风缓缓放下手机,断线的忙音还在不断滴滴响着,像是在催促他快些做出决定,他烦躁涌上,将忙音掐断,然后狠狠揪住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可以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 一年前跟贺顏之决裂时他曾说过如果不顺从他的话,就将录下的音像曝光,还说就算自己不同意,自己的父亲也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当时他很怕,怕丑闻曝光,怕关家会因为自己的放纵受到牵连,可是直到父亲去世,贺顏之被判刑,他都没有真正看见过那些录像,后来他担心了很久,才从那场被愚弄的骗局里解脱出来,时至今日,就在他几乎忘记的时候,居然有人会旧事重提,拿录像来要挟他。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和贺顏之的事?又怎么会拿到录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话可不可信。即使当初贺顏之有录影,也不可能时隔这么久才流出来,但如果万一是真的呢?想像着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关风感觉全身更冷,他承受不了那种打击,更不允许他们关家的声誉为此受到损伤,所以不管那个人的话是否可信,他都必须把东西拿回来。 关风混混沌沌地想着,五分鐘的时间漫长的像是完全停滞住一样,好不容易等到手机再响起,他立刻接通,说:「我买,我们在哪里见面?」 男人对他的快速回应很满意,报了见面的地点,听到是郊外,还是很偏僻的地方,关风忙问:「为什么要约那么远?」 「以防万一,如果你报警,我们也有逃跑的机会。」 他不会报警,只是十万块而已,他不会拿关家的声誉当赌注,不过男人没给关风解释的机会,又强调说:「马上来,越快越好,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反正这东西你不要,有的是人抢着要。」 有恃无恐的说话,让关风更恐惧,那是他不敢面对的事实,却又无法逃避,定了定神,说:「我马上就去,等我。」 关风掛了电话,坐在沙发上有些发怔,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头脑很乱,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做什么,他揉揉额头,让自己保持冷静,去取了钱包,里面有十几万,应急没问题,又换上外出的衣服,匆忙奔出家门。 谁知刚出门,迎面就看到严少云踩着脚踏车飞快跑进来,看到他,冲他摇摇手,在靠近时车把一个回旋,停在他身旁,说:「关大哥好。」 「你怎么来了?」 关风心里有事,问着话,脚步没停,匆匆往车库走,严少云见他脸色很难看,急忙从车上跳下来,把车支好,跟在他身旁,说:「学校今天放假,我妈让我带汤给你喝,早上刚煲好的香菇乾贝汤。」 严母很喜欢关风,上次他又帮忙解决宝宝的事,还很关照严少云,所以严母对他比亲生的两个儿子还好,经常堡些鲜汤让严少云送过来,严少云记得昨天关风提过休假,所以没打电话就直接跑过来了。 不过,此刻的关风把他吓到了,严少云跟关风认识了这么久,从来没见他这样慌乱过,甚至可以说手足无措,脸色煞白,可是又不像是身体不好,总之关风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劲。 「关大哥你没事吧?」严少云收起了懒散的笑脸,很担心地问。 「我没事。」关风现在心很乱,根本没心思跟严少云多谈,拿出开门的磁卡递给严少云,说:「你是来看参考书的吗?自己进去看吧。」 他上了车,刚啟动起车辆,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约了严少卿,看来註定是要失约了,忙又说:「我有急事要办,你大哥可能一会儿会过来,告诉他不用等我了。」 「可是关大哥……」 严少云还没说完,关风已经把车开了出去,很快的车速,让严少云更担心,提着汤盒跟在后面,叫道:「你去哪里?」 关风没回答他,车开进车道后,飞快驶远了,严少云看看手中的汤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进家里等,他今天只是来送汤的,回头还要去老闆那里,不过关风刚才的状态很怪,似乎要处理什么急事似的,走得那么快,让他不放心就这么离开。 还是进去等比较好吧,关大哥都把钥匙给他了。 严少云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老闆打电话请假,一辆黄顏色的车驶了进来,在他身旁停下。 「大哥?」见是严少卿,严少云愣了一下,随即质问道:「你是不是欺负关大哥了?」 「你怎么在这里?」严少卿停好车,随口问,但马上反应过来,瞪了弟弟一眼,「又胡说八道什么。」 他怎么捨得欺负关风?疼他还来不及,昨晚接了关风的电话,他兴奋得整晚都没睡安稳,今早一早就起来了,关风是个很守时的人,他怕中途塞车,所以早早出门,比约定时间早了大半个鐘头到达。 「关大哥刚才出去了,让你不用等他。」严少云把关风刚才交待的话复述了一遍,又狐疑地问:「真与你无关?那为什么他听到你要来,就慌慌张张走了。」 严少卿眼神深邃下来,是自己昨天乱说话惹关风不高兴了吗?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关风的个性他很了解,约好的事绝不会临时爽约,除非是有十分重要的急事发生,他对严少云说:「你把刚才的事再仔细说一遍。」 大哥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严少云不敢啰嗦,把刚才见到关风后他的反应详细描述了一下,最后说:「关大哥说要去办事,可是我觉得他很慌乱,办事只是借口。」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怀疑自己的大哥,不过看严少卿也是一脸奇怪,似乎也不清楚内情,便问:「那现在怎么办啊?关大哥说让你不用等他了。」 严少卿没回答,最开始的兴奋心情转化成担心,关风个性沉稳冷静,能让他大失常态的事一定非同小可,他不认为关风在那种慌乱状态下可以冷静处理问题,而且关风的驾车技术他又不是不知道,菜鸟起步的程度,再在心慌意乱下开车,如果不出事,那都是老天照顾他。 不再多想,他一转方向盘,把车头倒了个回旋,见严少云还站在那里,便喝道:「上车。」 「不等了?」严少云上了车,问。 「当然不等,我们去找他。」 第十一章 严少卿顺着关风离开的方向把车开出去,同时拿对讲机跟各地区的同事联络,对计程车司机来说,没有比对讲机更方便的联络方式了,而且计程车各区域都有,想追到关风的行踪很简单,因为他的跑车太拉风了。 严少卿在公司人缘很好,听说他找人,大家一呼百应,相互询问中很快查到几分鐘前有辆类似关风开的跑车往南开走了,严少卿立刻改了方向,又走了一段路,得到消息说那辆跑车走的是去郊外的路线,严少云听了后,急忙问:「关大哥去郊外干什么?」 严少卿阴沉着脸不答,车速却加快了,直觉感到关风今天的行为很反常,像是被什么困扰到一样,所以才这么急着去解决,他直觉一向很准,这是在面对了无数次生死后训练出来的,不过今天他很不希望自己的直觉准确,因为他不想关风有事,哪怕是一点点小伤害。 跟随着同事们报来的消息,严少卿的车很快开出了市郊,车辆渐渐少起来,情报来源也断了,跑市郊的计程车不多,而且也不一定会恰好碰到关风的车,没有得到新的情报,严少卿只能把车一直往前开,很快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他犹豫着停了下来。 「该走哪边?」严少云左右打量着问。 该走哪边严少卿也不知道,于是随手把方向盘转到右边,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希望自己直觉没错,方向选好后,他没再犹豫,油门踩紧疾奔,又向前跑出没多久,忽然看到远处道边停了辆保时捷,严少云大叫:「是关大哥的车。」 严少卿把车速放慢,缓缓驶过去,就看到不远处的空地上站了七八个男人,穿着都很花俏怪异,看他们拉开的架势就是常年在道上混的那种人,有几个手里还拿着棍棒,关风站在他们对面,双方在交谈什么,不过离得太远,听不到。 严少云立刻拿出手机,想报警,被严少卿一把按住,「如果可以报警,小风就不会一个人过来,先看看再说。」 「可是关大哥可能会有危险啊。」 「小风没你想得那么弱。」 话虽这么说,其实严少卿还是很担心关风,那些混混一看就不好惹,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跟关风扯上关係,不过不管怎么说,关风现在在自己的视线以内了,所以严少卿选择暂时不过去,因为他看出关风想单独处理这件事,自己莽撞过去帮忙只会适得其反。 听大哥这么说,严少云略略放下心,不过还是叮嘱道:「如果他们欺负关大哥,你一定要去帮忙啊。」 「这个不用你说。」严少卿紧盯住远处那些人,冷冷道:「谁敢伤到小风,我让他用命来赔!」 关风不知道严家兄弟会赶过来,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他们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约他来的人很聪明,把交易地点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还带了这么多帮手,看到对方眼里流露出的贪婪目光,他感觉今天这件事不容易善了。 要挟他的男人很年轻,岁数也许还没有他大,但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老成和狡诈,三角眼微微眯起,眼神闪烁,像算计着捕猎食物的野狼,充满了贪婪。 他们是什么人关风没问,他对这个不感兴趣,他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越快越好。 「钱我带来了,东西给我。」 关风把钱递过去,为首的男人没有接,而是眼神扫过关风的车,今年刚推出的新款保时捷,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人非富即贵,再看关风的衣着,他觉得给自己光碟的那个人没说谎,而且十万块要的实在太少了。 男人一偏头,跟在后面的兄弟立刻围了过来,有两人站在关风身后,挡住他的退路,看出男人意图不善,关风厉声喝问:「你想干什么?」 「你长得真不错,跟录像里那个风骚样子一点都不像。」男人上下打量关风,摸着下巴嘿嘿笑道,又掏出一盘光碟,说:「不过别紧张,我们对男人不感兴趣,只要你出得起价钱,东西就还你。」 「钱我已经拿来了,别太过分!」关风恨恨道。 男人把他手里的钱一把夺了过去,甩了甩,顺手放进口袋里,笑道:「这点钱怎么够?你那辆车我挺喜欢,送给我怎么样?」 「可以,先把光碟给我。」 关风对男人手里握的光碟的真偽一点信心都没有,不过现在他没有选择的馀地,他只想儘早解决这件事,让梦魘快点醒来。 男人把光碟扔了过来,关风接住,把车钥匙拿出来,身旁一个混混伸手想拿钥匙,他闪身避开,问男人,「只有这一盘吗?」 男人瞪了他半天,突然嘿嘿笑起来,身旁那些人也跟着一起发笑,像是嘲笑关风的天真,男人斜眼瞥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盘光碟,说:「当然不是,你傻了,这么好的东西想用一辆车换回去,怎么可能?那是复製的,原版在这里,看你出多少价钱了,当然,你可以慢慢付。」 关风被男人无赖的说法气疯了,他知道这帮人的话根本不可信,就算今天自己把车和钱给他们,恐怕也得不到那张原版碟。 「把它给我,否则你们什么都别想得到!」 关风的忍耐是有底线的,一定程度的金钱恐吓他可以忍受,但一旦明白对方完全没有诚意,他就不打算再忍下去了,那只会让这些人的胃口越来越大,变本加厉地勒索,那将变成一个无底洞,不管他投多少钱下去,都无法填平,甚至到最后会连累到整个关家,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男人脸上的笑沉下了,三角眼盯着关风,把手里的光碟冲他一扬,狠狠道:「想要它,就乖乖听话,把钥匙给我,否则我就把录像弄到网上去,让所有人都看到你那风骚的样子,我们不喜欢男人,不过相信有很多人会很喜欢……」 下面的话断掉了,因为关风的拳头已经狠力挥了过去,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男人没防备,嘴角立刻裂开了,看到嘴角流血,他火了,招手让兄弟一起上,叫道:「往死里揍,给他点顏色看看!」 关风没在意,他从小练拳,七八个人根本没放在眼里,尤其是他现在正在火头上,也没有深思自己是否是对手,先打了再说,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拿回那盘光碟,不惜任何代价! 盛怒引发了潜在的爆发力,最先衝过去的几个混混被关风铁拳挥到,摔倒在地,为首的男人没想到关风看起来体格纤弱,居然这么能打,他本来为了弄钱,不想伤着关风,但看到他拳脚凌厉,几下就把手下打到一边,男人发了飆,随手夺过手下拿的铁棍,向关风挥去。 严少云在远处看到他们动手,急得直推严少卿,催促:「他们打起来了,快去救关大哥!」 「在这等我,千万别开门!」 严少卿了解关风的身手,那些小流氓还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看到有人拿起了傢伙,他很担心,吩咐弟弟后,便跳下车跑了过去,揪住其中一个围攻关风的人,二话不说,掐住他的手腕向外拧去,一扯一错,就把他的肩肘骨卸了,又抬腿将他踹出老远,再也爬不起来。 「少卿?」 关风匆忙转头,见是严少卿,很吃惊,严少卿急忙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关风的跆拳道段数虽然高,但没有现场对敌的经验,对方有傢伙,他怕关风受伤。 「有帮手,难怪这么横!」 为首的男人见严少卿下手狠辣,有点怕,不过不捨得到手的肥肉,看看只有严少卿一个人,也就没放在心上,掏出随身带的蝴蝶刀,他的手下也都挥舞棍棒衝过来,把严少卿围住。 「少卿,你小心!」 关风刚才是太气愤,才会毫不思索地动手,现在看到对方都拿着傢伙,棍棒匕首向严少卿招呼过去,反而有些怕了,急忙提醒他,严少卿将一个人的腕骨卸脱臼,顺手夺过他手里的棍子,喝道:「照顾好你自己!」 严少卿从小学开始打架斗殴就没断过,后来又当过三年佣兵,对手上有武器的人,他不会留情,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招数,几招过后,跟他对打的人不是被踢断了腿骨跌在地上爬不起来,就是手腕被拧脱臼,疼得大叫,完全失去了攻击能力。 为首的混混被严少卿的狠毒身手吓到了,他们只是小流氓,平时虽然也经常打群架,但还从没见过下手这么狠的人,不敢再打下去,转身就跑,关风急忙追上,揪住他去抢光碟,两人争夺中光碟落到了地上,关风心思都在光碟上,没注意到他弯腰时男人的棍棒向他挥了下去,严少卿却看到了,急忙衝过去撞开那个人,不过还是稍微慢了慢,棍子擦着关风的额头落下,锋利突出的边角在他额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关风刚拿到光碟,就感觉额头有些发麻,眼前猛地暗下来,大片鲜血从额头上流下,遮住了眼帘,随即拿光碟的那隻手疼痛传来,被人用脚踩住,接着有东西重重砸在他后脑上,他神智顿时变得模糊,栽倒在地。 严少卿刚把那个攻击关风的傢伙踹开,就看到关风受伤扑倒在地,砸他的小混混可能觉得光碟很值钱,不甘心让他拿走,才衝过来抢夺,如果是平时,关风很容易躲过去,不过他当时的注意力都在光碟上,额头又被砸伤,才会没提防有人在后面攻击他。 严少卿看到关风额上满是鲜血,立刻慌了神,抓住那个刚拿到光碟的小混混的手腕,顺势向外拧去,腕骨被狠力拧断,男人发出一声痛苦尖叫,严少卿还不解气,又挥拳击在他胸口上,这次男人再没发出声音,击断的肋骨刺入他的肺部,强烈衝撞下,呼吸有短暂的阻滞,虽然痛不可挡,却叫不出来。 剩下的两个人一见不妙,吓到转身就逃,严少卿正在火头上,哪容他们离开,抄起落在地上的棍子甩了过去,正中他们后背,跟着衝过去,一顿拳打脚踢。 关风后脑被击中,眼前又被血色蒙住,只觉得所有事物都迷濛不清,恍惚中看到严少卿冲别人挥拳头,他很担心照严少卿的脾气,会闹出人命来,勉强叫:「少卿……」 声音很虚弱,却像是暗夜中的闪电,将严少卿的愤怒神智一下子拉了回来,他担心关风的伤势,不顾得再教训那两个混蛋,急忙跑回来,扶起关风,问:「你觉得怎么样?」 「光碟……」 不知是不是后脑突然受到重击的缘故,关风觉得说话很吃力,眼前黑白交错,似乎是即将昏厥的徵兆,可是他不敢昏过去,光碟的事不解决,他很怕再闹出什么意外来。 「毁了它!」他揪住严少卿的胳膊,拼力说。 严少卿不明白关风为什么对光碟这么紧张,不过既然关风这么说,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执行,看到光碟落在一边,探身拿过来,几下掰碎了,哄关风说:「没事了。」 关风笑了笑,严少卿以为他会说什么,却见他头一垂,摔进了自己怀里。 「关大哥怎么样?」 刚才严少云在车里看到关风受伤,就跑了出来,正好有人想挣扎逃跑,被他顺便踹了几脚,这才跑过来,见关风满头是血倒在严少卿怀里,他吓坏了,急忙掏出手机,打算叫救护车。 严少卿把关风拦腰抱了起来,说:「不用叫救护车,我送小风去医院。」救护车的车速能快过他的车吗?有等车的时间,他已经赶到医院了。 「可是,这些人也需要叫救护吧?」严少云看看倒了一地的人说。 虽然这些都不是好人,但也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啊,而且如果他们死了的话,那可是很重的杀人罪名啊。 严少卿没理睬,除了关风,别人的死活跟他没关係,离开时,看到那个肋骨折断的傢伙还趴在地上呻吟,喘得很痛苦,却发不出太大声音,他不解气,顺便又狠狠踹了那傢伙一脚,将他踢得连翻几下,这次连呻吟声也没有了。 严少卿把关风抱进他的跑车,摸到钥匙,打着引擎飞速开走了,严少云被他扔在道边,急得大叫:「大哥你走了,这里怎么办?」 询问得不到回答,严少云转头看看满地血腥,有些慌了,才十八岁的少年,对处理这种意外事件完全没有经验,想打急救,又怕惊动警察,连累到大哥和关大哥,但又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再说大哥的计程车还在这里,他不会开车,想走也走不了。 严少云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他家老闆关悦,关悦跟他岁数差不多,但说话行事比严少卿还老练,严少云在画廊打工这么久,早把关悦当偶像看,而且关悦是关风的弟弟,通知他也没错,于是急忙把电话打过去。 电话一接通,严少云就大叫:「老闆,关大哥出事了,我大哥送他去医院,这里还有好多人受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风怎么了?」关悦正跟燕子青在吃午饭,一听关风出事,他立刻问。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严少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因为紧张,结结巴巴的半天才说了个大概,关悦听完,说:「我马上过去,如果有经过的人问起,就说是流氓斗殴,已经叫救护了。」 「那……那就是说暂时不叫?」 「等我过去。」关悦说完,感觉到严少云的紧张,便难得地安慰了他一句,「放心,你大哥动手有数,不会闹出人命的。」 严少云关掉手机,看看对面那些倒楣的傢伙,很怀疑关悦的话是不是牢靠,刚才严少卿打人的架势他全看到了,那股煞气现在想想还心寒,从没见过大哥那么恐怖,说不害怕是假的,不过关悦的镇定让他多少冷静了下来,站在道边祈祷,在关悦赶来之前这个血腥场面千万别被别人看到。 严少卿现在很紧张,从上车就有种恐惧感一直紧紧桎梏住他,连他最熟练喜欢的飆车都无法让他镇定下来,关风靠在副座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手掌冰凉,这让他害怕,更懊悔自己当时的犹豫,如果他一开始就出面,那就不会导致关风受伤。 「不会有事的,小风,再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明知关风听不到自己的说话,他还是不断安慰道。 手机响起来,严少卿根本没心思听电话,直接无视了,不过手机像是在跟他作对似的,一直响个不停,他被急促铃声搅得心烦意乱,放开握住关风的手,掏出手机,正要关机,却发现来电是关悦,愣了愣,急忙接通。 「去安和医院,我已经通知了杜遥,你们一到,他就会安排医生急救。」电话一接通,关悦就在对面发出指令。 冷静话音让严少卿原本纷乱的心绪稍稍平静,安和医院声誉很好,去那里他比较放心,问:「少云通知你的?」 「嗯,你弟弟那边有燕青,不用担心,我现在赶去医院跟你会合,镇定点,专心开车。」 收线后严少卿继续将车速提快,保时捷在他手里总算有了用武之地,发挥出跑车所有潜在的功能,在极快速度下到达了医院。 杜遥早在医院门口等着了,身旁还跟着几名护士,看到他们来,杜遥急忙让护士将关风抬上急救车,严少卿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急救室,他想进去,被一个高个纤瘦的医生拦住了。 「这里是急救室,家人请在外面等。」 话语中带着职业性的冷淡,严少卿看他的衣着应该是急救医生,不敢跟他争辩,转头问杜遥,「我不能一起进去吗?」 杜遥还没回答,那位医生先说了话,「急救是医生的工作,你的工作是等待。」 「除了等待,我就不能再做些什么吗?」严少卿很着急,几乎恳求地问,他真的很担心关风,让他进去,即使什么都做不了,在旁边为他打打气也好啊。 「你可以祈祷。」 如果男人不是为关风做急救的医生,严少卿想自己一点都不介意把这个不通人情的傢伙也打断几根肋骨,可是他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看着医生走进去,然后急救室的门关上了,里面将发生什么他完全无法预料。 「别担心别担心,他是我们医院最好的医生,有他在,小风一定没事。」杜遥在旁边安慰道。 其实杜遥本人就有多年的急救经验,刚才匆忙看过关风的血压心跳等数据,感觉有八成是局部轻伤,不过话不敢说死,尤其严少卿还一副要揍人的架势,刚才他很怕严少卿忍不住揍医生,那可是他刚花高薪聘请来的外科医生,平时只有大手术才会上阵,今天要不是因为关风是他的侄子,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御用医生请出来。 严少卿也不想担心,好像那就承认了关风重伤的事实,但感情无法由他做主,指尖在轻微发着颤,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惧怕。从中学时代非法飆车赌博,到后来入狱,当佣兵,严少卿见过的血腥事件实在太多了,但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恐惧感,爱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人变得坚强,但也会让人变得脆弱,也许在他的潜意识中,关风跟血腥是完全不沾边的,那样纤弱的一个人,受不了太血腥的暴力事件。 关悦很快赶了过来,看到杜遥坐在急救室外面,脸色立刻沉下来,问:「做急救的不是你吗?小风受伤那么重,你怎么可以让别人主刀?!」 「因为那个医生的医术比我好。」 凌厉气势传来,杜遥本能地站起来向后退,关家所有孩子中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小恶魔,关悦简直是彻底继承了关栩衡的所有基因,每次跟他说话,杜遥都有种跟关栩衡直接交谈的错觉,就像现在,明明他这样做是出于好心,可是被质问,还是会感到心虚。 「就是因为重要,我才让别人来做,放心,那个医生的医术只在我之上,他做手术从来没有失败过。」杜遥追加道。 「他要是整天做盲肠手术,当然不会有失败。」 听杜遥那么说,关悦其实已经放心了,不过还是习惯性地呛了他一句,几十年的好友,这习惯改都改不过来,杜遥显然也被呛习惯了,翻了个白眼,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关悦坐到严少卿身旁,眼神扫过他上身被血溢红的地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本来想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看他现在心思很乱,不适合交谈,便选择了沉默。刚才虽然严少云有解释过,但严少云阅歷太浅,碰到这种事,早慌了神,叙述得颠三倒四,所以关悦只听懂了个大概,不过觉得虽然关风是跟混混起争执受的伤,但应该与严少卿没关係。 关风很快就被推出来了,比预想中要早,主治医师让护士推他去病房,然后对严少卿说:「没事了,只是一点小外伤。」 「只是小伤?」严少卿很不信地反问。 他送关风来时上身衣服都被关风的血溢湿了,光是这种大量出血就足以让人担心,医生居然说这是小伤? 「请相信我的医术。」 医生摘下口罩,他很年轻,神情淡淡的,但那份自信有着很强烈的渲染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 「患者前额伤口有点深,导致出血较多,不过只是外伤,脑后虽然被击伤,但没有伤及头骨,只是造成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可以復原。」 「需要输血吗?我是o型血。」听说关风没事,严少卿一颗心总算落下了,心疼他失血过多,忙主动提议。 医生笑了,笑容多少驱散了他身上那副职业性的冰冷,「病人身体不错,不到输血那么严重的程度,不过如果你想那样做,我也不反对。」 「照他的意思去做吧。」关悦在旁边替严少卿做了回答。 严少卿这样做是有私心的,除了想帮关风早点復原外,还希望关风身体里流有自己的血,那才是血浓于水般的密不可分,不过在输血时看到关风苍白的侧脸,他又感到很心疼,还有满满的懊悔,他空有一身功夫,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让他在自己眼前受伤。 输血过程在严少卿感觉中是那么漫长,然后他看着关风被推进病房,他想跟进去,被关悦叫住了。严少云那边已经解决完问题,和燕子青一起赶了过来,见大哥脸色很难看,他忙问:「关大哥怎么样?」 「伤得不是太重,不过需要休养。」 严少卿觉得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当时歹徒是随手拿板砖拍关风后脑的,主要是为了夺光碟,下力不是很重,否则关风就不仅仅是外伤那么简单了,不过严少卿懊悔中还有些生气关风的执着,如果当时他不是那么在意光碟,根本就不会被伤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关风那么重视? 严少云显然也抱有跟他相同的疑问,「那光碟是什么?为什么关大哥要听他们的要挟?」 关悦和燕子青对望一眼,他掏钱给严少云说:「你大哥到现在还没吃午饭,你去买份盒饭过来。」 严少云早被关悦训练得服服帖帖,见大哥脸色很难看,急忙接了钱跑走了。 严少卿知道关悦是故意把严少云支开的,等弟弟走远,他才把今天发生的意外仔细说了一遍,最后问:「光碟的事你们一定知道对吗?」 「这件事关係到小风的隐私,还是等他醒过来,让他自己跟你说吧。」关悦说完,又加了一句,「不过别担心,那东西绝对不存在,威胁不到小风。」 严少卿还是不明白,不过从关悦的叙述中也猜得到光碟不是什么好东西,点点头,说:「我去陪小风,我弟回来,让他去病房找我。」 严少卿走后,关悦问燕子青,「你怎么看?」 「不可能,那份录像不会有存留。」燕子青很肯定地说。 当初贺顏之的确有偷拍过跟关风的录像,但还没等他用上就被拘留了,后来燕子青彻底找过贺顏之的家,那份录像第一时间就被他销毁了,他还有拜託警局里的朋友留意,所以就算有复製,也不可能流出去。 刚才燕子青去郊外先把严少卿的计程车开走后才叫的救护车,还顺便报了警,现在一些受轻伤的歹徒应该已经被拘留了,他说:「回头我再问问警局的朋友,看那些傢伙给的供词怎么说。」 「还有,尽量别让严少卿跟这件事扯上关係。」 「我知道。」燕子青拍拍关悦的肩膀,示意自己明白。 严少卿有案底,警察很容易查到他,他出手又那么重,真要追究的话,他会很麻烦,严少卿现在的任务是照顾关风,其他的事让他们来解决吧。 关风感觉自己的神智一直在混沌中打转,全身都很乏,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有,开始严少卿还抱着他,很结实的胸膛,让他可以安心的倚靠,后来严少卿松开了,浓郁的药水味和血腥气味交替重叠在感官中,额头痛得厉害,却又动不了,只是觉得心里很怕,一直在想着那盘光碟的事,严少卿应该把它毁了,希望没有备份,不,也许有,他得想办法毁掉才行…… 神智在纷扰思绪中陷入昏迷,而后又有短暂的回归,有很多嘈杂声音传来,还有严少卿的话声,他好像很害怕,关风觉得自己可以听得出来那种强行压抑的恐惧,这让他很心疼,想跟他说自己没事,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再后来一切都安静下来,关风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脑子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只隐约感到手被紧握住,有人轻声说:「对不起,小风,害你受伤,都是我的错……」 是严少卿的声音,不过整件事都跟他无关,而且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自己会更麻烦。 关风很想安慰他,可惜事与愿违,语言功能似乎暂时消失了,虽然能隐约听到话声,却完全无法给予回应,他很难受,手指微微动了动,严少卿立刻感觉到了,看看旁边的显示仪,没发现异常,这才放心,握着他的手又说:「人家说一步错百步歪,我从中学开始就一直在走错路,以为飆车可以挣到钱帮助家用,实际上只会让我妈和我姐更担心,进感化院进监狱,这样反覆不断的折腾,我都以为自己没救了,可我妈和我姐一直没放弃我,在国外那三年,我开始慢慢感到害怕,我怕会就那样死掉,再也见不到我的家人。」 「不过老天还是关照我,让我回来了,可是我连我姐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少云很恨我,我知道我该被憎恨,要不是我姐为了家操劳,她不会撑不过去,而那些辛苦,有一大半是我造成的,要不是宝宝,我真怕我会继续自暴自弃下去,那个小东西很可爱对不对?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他像小天使,你一定也这样认为,所以才会那么帮我们对吗?」 关风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但他心里在微笑承认,他很喜欢宝宝,更能体会到严少卿那么疼他的原因,也许他最初能那么快就接受严少卿,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对家人的关心和重视,那一直是自己所不曾拥有的。 「再后来,我就遇到了你,你跟宝宝一样,是我的救赎,我做错过很多事,但最错的就是那样对你,因为你太完美了,完美到我害怕你随时都会推开我,那晚当看到你暗中调查我的资料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我不是不想听你解释,我只是不敢去听。」 那件事他也有不对,关风感觉自己似乎叹了口气,但他不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否真有做出相应的动作,手被握住,有些刺刺的感觉,是严少卿的胡茬,让他莫名其妙地联想到小刺蝟,其实严少卿内在个性很柔软,他只是习惯把自己偽装成很兇的样子,竖起刺,在感觉到危险时狠狠刺过去。 这个联想让关风想笑,可是手心却有些洇湿,又让他心疼,严少卿紧紧握住他的手,将头埋在他的床边上,半晌才说:「要是我们从没吵过架,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也许你就不会受伤了。我很自私,我知道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还是要把你留在身边,谁都不给,不管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都不会放手!」 关风感觉心底某处柔软下来,这样的严少卿让他无法忍心去拒绝,也不想再拒绝,也许严少卿是做错过许多事,但只要他对自己好,他就是好人。 「少卿……」 掌心越来越热,这让关风更难过,着急于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又担心严少卿会多想,他挣扎了好久,才终于吐出两个字。 很轻微的吐字,严少卿却听到了,一愣之下头猛地抬起,叫:「小风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可以说话让关风的神智清晰了不少,但依旧无法依从自己的意愿顺利开口,后脑被重物击伤,脑震荡再加上麻醉剂的作用,使他產生短暂的语言障碍,刚才那声呼唤已经是拼力说出来的,现在想再多说一个字都很费力,眼前朦朦胧胧的,只知道严少卿把他的手握得很紧,是那种可以令他安心的紧緻。 于是关风什么都没说,而是努力回握了严少卿的手,往身前带了带,严少卿以为他不舒服,急忙站起来,想按呼铃,手却被关风握得更紧,眼神有些聚不清焦距,显得很迷茫,但眸光下有种淡淡的平静气息,似乎并没有不舒服,只是想叫自己而已。 「真好,你终于没事了。」 突然明白了关风想表达的意思,他怕自己担心,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这个认知让严少卿感到很开心,胸腔里像是被什么充斥住,满满的要溢出来的感觉,他低下头,跟关风额头相触,轻声说:「你没事了,小风。」 他不会有事的,因为有人会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 关风又紧了紧握的手,额头很痛,倦意重新涌了上来,在陷入昏睡前他努力让自己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有能力把笑完整表达出来,但相信严少卿一定会明白,那么,到自己再醒来时,他就不会再伤心了。 关风真正醒来,是第二天上午,阳光洒进来,照在床头,给人温温的感觉,严少卿坐在床边,看到他苏醒,立刻很紧张地靠过来。 关风有种感觉,严少卿一夜都没睡,一直在这里陪自己。 「感觉好些了吗?」 他听到严少卿这样问自己,不知是不是大脑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他觉得严少卿的话声出奇的温柔,像是怕吓到自己一样。 「还……好。」 其实还是很不舒服,有些噁心,脑子里昏沉沉的,额头受伤的部位也痛得厉害,无法集中精神思索,不过总算可以勉强说话了,不想严少卿担心,关风笑了笑回答。 头发被轻轻顺了顺,严少卿说:「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忍耐,小风,你这样会让我更心疼。」 关风愣住了,他不明白男人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对方墨黑眼瞳看着他,带着洞穿一切的锐利。 一瞬间,心底一直绷紧的某个地方松缓下来,的确,在严少卿面前,他几乎等同透明,没有什么需要强撑的,也没必要有。 「其实头很痛。」对认真时候的严少卿,关风最没抵抗力,于是苦笑着老老实实地回答。 严少卿按了呼铃,医生很快就赶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关悦和燕子青,那些被严少卿打成重伤的歹徒很凑巧地也被送到这里急救,燕子青来向给他们录口供的警察朋友询问内情,顺便过来看关风,很凑巧听到他苏醒的消息,就一起跟过来了。 关风的主治医师做事很麻利,非常快捷地为他做完基本检查,在帮他额上伤口换药时,又问了他几个简单的智力小问题,葯敷好后,说:「没事了,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復原。」 他说完,扫了一眼站在旁边一脸紧张的严少卿,又加了一句,「放心,不会留疤的。」 关风额上的伤口从眉峰上方延伸到发际,如果额发垂下来,会遮住疤痕,所以即使留疤,也不会很显眼,不过严少卿还是不想关风额上留伤,那样他每次看到,都会感到心疼。 严少卿看了年轻的医师一眼,那对眼眸里溢着的微笑表明他看出了自己的心事,虽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冷清感,不过看到他费心治疗关风,严少卿对他的恶感少了很多,看看他的胸牌,徐离晟,便道:「谢谢你,徐医生。」 「徐离。」徐离晟指指自己胸牌,淡淡纠正:「这是复姓。」 严少卿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徐离晟没介意,错身离开时,突然低声对他说:「下次揍人别揍个半死不活,救起来很辛苦。」 严少卿一惊,想再问时,徐离晟已经离开了,关悦和燕子青正在床头跟关风说话,见严少卿脸色不对劲,关悦走过来,问:「怎么了?」 「那个医生知道打伤歹徒的是我。」 「怎么可能?」听了严少卿的话,关悦也很吃惊。 他们刚从燕子青的警察朋友那里过来,他看过口供,连歹徒都不知道揍他们的是谁,那个医生怎么知道? 关悦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知道内情没关係,就怕自作聪明去报案,他给燕子青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病房,燕子青明白他的担心,说:「徐离晟应该不会是指使歹徒勒索的那个人。」 「我会让人调查,一个小线索都不能放过。」 从他们打听来的消息来看,那帮歹徒纯粹是被人当枪来使的,为首老大的供词说是有人打电话来让他们帮忙勒索十万块,那人说是为了报復,成功后那十万块不要,就当是辛苦费,还另外寄来三万块酬金和一枚光碟,老大也觉得很蹊蹺,不过能赚钱的事当然不会放过,就当是打发时间,所以接了,他们看过光碟,还多复製了两盘,后来跟关风一见面,看到他开的保时捷,觉得十万块要少了,想再加,就这样杠了起来,然后倒楣地个个被打成重伤。 到最后老大也没说出指使他们的人是谁,更不知道关风的底细,燕子青看了复製的光碟,只是普通的男优av,里面的人气质有些像关风,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完全是两个人。 所以,事件从普通勒索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现在居然有人知道是严少卿打人,就算他不是指使者,也是知道内情的人,关悦当然不会放过。 「我再让人查一下贺顏之,看是不是他在捣鬼。」燕子青说。 关悦点点头,虽然他们都不认为有这个可能,贺顏之还在监狱里,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指使人来威胁关风,可是说起报復,除了贺顏之外,他们想不到其他人,关风个性沉静平和,跟谁都是君子之交,他不会得罪别人,并且重到被人报復的程度。 不管怎么说,光碟是假的,这是好事,两人商议过后,关悦又打电话给杜遥,问:「你推荐的那个给小风看病的医生是什么来头?」 「你说徐离医生?」杜遥愣了一下,说:「他本来是国立医院的主刀,后来被开除了,不过他的医术真是没的说,好多医院抢着要他,最后他慧眼识英雄,选择了我这里。」 杜遥洋洋得意的口气让关悦忍不住呛他,「一定是你出的钱比别人多。」 「那倒不是,我只是答应不约束他,只要风险大的手术他帮我主刀就行,其馀时间任他支配,不过他心情好时也会主动做些小手术,昨天被送来的那几个小流氓很幸运啊。」 关悦皱起眉,越发觉得这个徐离医生有问题,问:「他医术这么好,怎么还会被开除?」 「听说是因为一些作风问题啦,这种事情不好说,不过对医院和患者来说,作风好不好有什么关係?只要能救活人就行,他的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百,年纪轻轻医术就这么高明,比我厉害多了,要不是这样,我昨天怎么会让他给小风治病?」 杜遥口气里充满了炫耀,作为医院的第一把刀,徐离晟所带来的宣传效应绝对可以让医院名利双收,身为一院之长,他当然为自己当初没看错人开心了。 「真的是作风问题?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被开除?比如跟黑道有联系什么的?」关悦紧跟着问。 杜遥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你这小鬼头,跟你老子一样多疑,不会啦,徐离医生做人很低调温和,怎么会跟黑社会有来往?不过他的确有点神秘是真的,大家都说他有特异功能。」 「特异功能?」 「是啊,他财运很棒的,买什么中什么,大家都说他有预感异能,得罪不起,国立医院自从开除他后就一蹶不振,倒楣事接二连三的出。」 那就更证明徐离晟古怪了,关悦冷笑,他才不信什么通灵异能那些鬼话,多半是那家医院得罪了他,被人暗中报復。 「有通灵感应?那让他预测一下下一任总统是谁。」 杜遥被噎得半天喘不上气来,半晌才大叫道:「死小子,跟你家老子一个德行,我没时间跟你瞎聊,就这样!」 电话咔嚓一声掛断了,很大的声响,显然杜遥被气得不轻,燕子青在旁边听了个大概,忍不住笑道:「杜院长是你老友,别老这么捉弄他。」 「我只是在说事实。」关悦冷冷道。 事实就是徐离晟很古怪,说不定他跟关风被讹诈有关,关悦把电话打给自己熟悉的侦探社,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调查徐离晟的背景,有消息后立刻跟自己联络。 「贺顏之那边我来。」燕子青说完,又安慰道:「希望我们只是小题大做了。」 「希望如此。」 不过就算是有人威胁他也不怕,怕的该是那个做出要挟的人,敢挑战他的耐心,只能说那个人选错了方式。 关悦转身想回病房,想了想又停下了,还是把时间留给两个孩子吧,小风刚刚苏醒,他们应该有许多话要说。 病房里的气氛并没有关悦想的那样平和,相反的,透了一份尷尬,空间因为大家的离开变得寂静,在关风昏睡时,严少卿本来有许多话要说,可是真正面对,他反而词穷了,关风的眼神很澄凈,默默看着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心悸的同时还有满满的喜欢,却因为太喜欢,反而不敢轻易说出口,生怕扰乱了这份寧静气氛。 「头是不是还很疼?」严少卿帮关风调节了一下床头的斜度,让他可以坐的舒服一点。 看到男人略显笨拙的表达方式,关风笑了,额上的伤刚换过新葯,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不过还是感觉昏昏的,他想摸摸后脑,被严少卿拦住了,说:「肿得很厉害,别碰。」 关风点点头,从两人分手后,严少卿就再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这么乖巧过,感觉经过这场风波,两人关係拉近了不少,于是说:「以后有什么事,说出来一起解决,别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那些小混混都是些亡命徒,不是你会耍几套拳就能应付得了的。」 严少卿话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又碰到了禁忌,关风似乎对那件事很在意,在他不舒服的时候自己不该旧事重提,见他脸色有些难看,急忙解释道:「关悦说你不用担心,那个光碟不存在的,威胁不到你。」 关风一怔,忙问:「你都知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关悦说那是你的隐私,你想说的话会自己跟我说。」严少卿停了停,又道:「不过,我觉得你不需要说,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关风微微勾起唇角,想用微笑来掩盖心慌的事实,可惜不是很成功,他只好放弃了,故作轻松果然不是件简单的事,不过听了严少卿的转述,他略略放下心,虽然不知道关悦怎么会知道光碟的事,但相信他这样说一定抱有相当的自信,在这一点上他很信任关悦。 「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买。」严少卿说完,不等关风回答,便先自我否定了,「算了,买的不好吃,我回家给你做,我妈一定煲了你喜欢的汤给你,我一起带过来。」 关风刚醒过来,不太有胃口,不过想到严少卿一来一回要花些时间,等他回来,可能自己也饿了,便点点头,说:「小心开车。」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 严少卿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这话绝对不是开玩笑,关风驾技又不好,还乱开车,回头还是建议他开普通车吧,跑车真的不适合他。 这次关风笑得很温和,可能是受伤的后遗症,他从醒来后一直说话不多,坐在那里,温温的,给人一种很想欺负的感觉,严少卿坏心突起,探过身去轻轻触了触他的唇角,并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就跑出了病房。 严少卿回到家,他和关风同住了那么久,对他的喜好很了解,本来想做几道他喜欢的菜肴,谁知母亲都做好了。昨天严母从严少云那里听说了关风受伤的事,就第一时间跑去看他,不过当时关风昏迷着不知道,今早严母猜他应该会醒过来,于是专门做了几道关风喜欢的小菜,还煲了当归乌鸡汤,说是用来补血的,严少卿看到汤里又是党参,又是枸杞红枣,一整个的无力,苦笑道:「妈,小风只是受了点外伤,你怎么把汤煲的像是给孕妇喝的?」 「什么叫受一点外伤?出那么多血当然要补血。」 严母很喜欢关风,昨天看他受那么重的伤,心疼的不得了,见儿子还这么漫不经心,她很不高兴,问:「那些坏蛋是不是你以前惹的仇家?你的麻烦你自己解决,别把小风扯进来!」 见母亲不高兴,严少卿不言语了,他自从入狱后,就跟以前那些人彻底划清了界限,关风的事跟他完全没关係,不过又无法解释,只好认下了这个哑巴亏,乖乖盛了饭菜,转回医院。 关风的病房一反最初的安静,严少卿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他推门进去,发现病房里居然有六七个人,除了关华外,他一个都不认识,有个老人家在关风床边帮他盛汤,病房里飘溢着饭香,看来关风已经吃过饭了,他带来的饭菜派不上用场了。 见严少卿回来,关风让他过来,把大家介绍给他,床边那位老人是关家的老管家,还有自己的大哥大嫂,二哥和他的情人。 严少卿一直都很想见见关风的家人,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面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从昨天关风出事他就没整理过仪錶,鬍子没剃,头发没梳,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加满是褶皱的衬衫,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之间,严少卿头一次有了汗顏的感觉,给大家留个好印象的设想彻底成了幻想,更糟糕的是,他两隻手里都提着饭盒,没法跟眾人握手,只好尷尬地笑笑,说:「大家好,我是严少卿。」 「什么好不好的!」关华窜到他面前,昂着下巴瞥他,问:「我问你,我三哥被人打伤是不是跟你有关?!」 严少卿很无言,刚才他才被母亲怀疑过,现在又被人质问,牵扯到关风的隐私,他又没法解释,于是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关华火了,骂道:「那你还有脸来?」 「关华!」关风没想到严少卿会不反驳,见关华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忙喝住他,说:「这件事与少卿没关係。」 「三哥你别护着他!」 关华在知道了严少卿的身分后,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差,本来还很开心关风跟他分手,没想到几天不见他们又搅合到了一起,还导致关风受伤,所以一见到严少卿,关华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要不是现在在病房里,拳头早挥过去了。 「我没护他,这件事可能跟贺顏之有关,少卿什么都不知道。」不想严少卿被家人误会,关风说。 关华一怔,本来还跃跃欲试的拳头收回去了,自从父亲过世后,贺顏之这三个字就成了关家的禁忌,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在关风面前提起,现在见关风主动说出来,关华很吃惊,看看严少卿,很想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在三哥心中的地位这么重了,让三哥可以为了他说起那个可恶傢伙的名字。 「严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幺弟说话一向没头没脑,请别见怪。」 气氛有些微妙,关家长子关朔急忙开口打圆场,又接过严少卿手里的饭盒,放到桌上,连声道谢,严少卿一向吃软不吃硬,面对一脸笑眯眯的关氏总裁,反而不知该怎么应对,关朔也没让他为难,对大家说:「小风刚醒,我们别打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 他说完,又对严少卿说:「我弟弟就拜託你了,他脾气不太好,还请多包涵。」 小风脾气不好,那这世上就没有脾气好的人了,不过面对这位未来的大舅哥,严少卿不会笨蛋的乱说话,而且他很高兴关朔对自己这样说,急忙说:「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大家又跟关风聊了几句后就先后离开了,关华本来想留下来陪关风,被关朔拉走了,病房因为大家的离开安静下来,关风看看严少卿带来的饭盒,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家管家听说我出事,特意送饭过来,我只好先吃了。」 「没关係,老人家嘛,是要哄一哄的。」 严少卿刚才看到那位老人对关风很疼爱,他不会为这种事在意,见关风半躺在床上,棉被掀开大半,便帮他重新盖好,又掖掖被角,免得他着凉。 很平常的动作,却在不经意间透着体贴,关风觉得自己很享受这种不显眼的在意,最初因为光碟的事而產生的不安和担忧慢慢消失了,觉得任何问题都不是没办法解决的,只要有人肯给他支持。 嘴角在不经意中轻轻扬起,他说:「盒饭等我们晚饭时一起吃吧?」 其实关风刚才根本没胃口,不过老人家特意带来自己喜欢的饭菜,他没法拒绝,才勉强吃了一些,现在让他再接着吃严少卿的菜,他实在有心无力,如果把盒饭推到晚上的话,他想自己应该有胃口吃的。 严少卿一愣,「我们?」 「你要回去了吗?」 「不!」 严少卿急忙一口否定,他反问,只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关风的神智跟刚醒来时相比,明显清醒了很多,他觉得这应该不是关风随口说的,想到刚才他在大家面前维护自己,心情顿时大好,凑到他床边,在椅子上坐下,说:「我当然跟你一起吃,公司那边都请好假了,不用担心。」 「有没有想过请太多假,会被开除?」 「这倒没想过。」 严少卿不是个喜欢深思熟虑的人,一向是想做就做,而且就算让他想,他也会选择陪关风,反正工作没了可以再找。 看看关风,正好他也在看自己,严少卿笑了,用调笑的口气问:「你在担心我啊?」 这傢伙,看到自己关心他,就得意忘形了,一点没有之前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关风想了想,还是顺从自己的心,说:「有一点。」 严少卿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关风个性内秀沉静,感情不外露,这是第一次他坦言说担心自己,这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接下去。 难得的看到严少卿失措,关风突然有种捉弄人后的小快感,但随即手便被严少卿紧握住了,像是要报復他的恶劣一样,握得紧紧的,关风没有去抽,默认了男人的任性。 「我们和好吧!」看着关风,严少卿很郑重地说。 关风的心轻微抽搐了一下,同样的话他上次也有表达过,却被严少卿很不屑地推开了,所以之后当严少卿想挽回时,他极力抗拒,不是真的不需要,而是害怕再面对同样的状况。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了抗拒的想法,反而很开心听到这句话,他想也许是因为他开始了解严少卿了,不是那种肤浅的揣测,而是真正的了解,所以他愿意再给予对方相同的信任。 「让我考虑一下。」带了点促狭的心思,关风微笑答道。 其实他很想现在就把事情说开,只是精神状态跟不上,刚才家人过来,他一直在陪他们,感觉有些倦了,他希望自己在精神好的时候跟严少卿说。 严少卿有些失望,问:「要考虑多久啊?」 「到我醒来。」 见关风有了困意,严少卿没勉强,把床落平,给他盖好被,微笑说:「那做梦的时候要好好想清楚啊。」 第十二章 关风这一觉睡得很香,伤口已经不那么痛了,光碟的事也不再是束缚他的枷锁,所以等他从梦乡中醒来时,发现已是晚上,严少卿靠在床边看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得很开心。 见关风醒来,严少卿扶他坐起来休息,又去把饭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把汤热得滚滚的才端过来,饭菜对于两个成年男子来说有点少,不过他们很幸运,严少云正巧带着宝宝来看关风,还带了晚饭,让严少卿免去了去买饭的麻烦。 「关关的头是不是很痛痛?关关不要生卿卿的气,卿卿不是故意的。」宝宝在旁边乖巧的坐着,直到他们吃完饭,才趴到关风的床边,小心翼翼摸着他额头上的纱布安慰道。 「我去洗碗。」 几次被误会,现在连外甥都这么说,严少卿很鬱闷,起身去洗饭盒。 「不关少卿的事。」关风有些好笑,不过还是耐心跟宝宝解释:「你的舅舅是好人,他不会做坏事的,知道吗?」 「嗯,但打关关的那些都是坏人,他喵喵的!」 关风一怔,上次他也听过宝宝用小猫的口吻说话,当时没在意,现在越听越不对劲,转头看严少云,严少云笑道:「我哥经常爆粗口的,他只在关大哥面前才会老实点,宝宝都是跟我哥学的。」 看着一脸稚气的孩子,关风很无奈,说:「宝宝不可以说脏话,这样对人不礼貌。」 宝宝眨眨眼睛,「不是宝宝说的,是喵喵说的,它也想来看关关,但是外婆说动物不可以来医院,不让它来。」 关风被逗笑了,严少卿回来,听了宝宝的话,也笑道:「小东西很聪明的,知道把过错推到小猫身上,别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他又拍拍宝宝的头,说:「听关关的话,不可以随便骂人,除非你比那个人强,否则会被打的。」 「少卿!」关风觉得严少卿的教育很有问题,他这种以暴制暴的想法比爆粗口更严重。 「关大哥你看到了,我大哥以前就是这样养宝宝的,宝宝没学坏是不是奇蹟?」严少云在旁边讥讽道。 严少卿顺手给了弟弟一巴掌,说:「回家吧,人都看到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严少云还想多坐一会儿,磨蹭着不走,被严少卿揪住拎了出去,严少云个子很高,但在严少卿面前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宝宝急忙对关风说:「卿卿生气了,我们先走了,明天再来看关关。」 小傢伙爬到床上用力抱了抱关风,才跟着跑出去,关风忍不住笑了,他发现严少卿说得对,宝宝真的很聪明,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了。 严少卿一口气把弟弟带到电梯前,按了按键,就等电梯一到,把他扔进去,严少云好不容易才挣脱制缚,气愤地看他,说:「你太粗鲁了,关大哥一定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对付不听话的小孩,一些手段是必要的。」 「我不是小孩!」 「通常这样否定的都不是大人。」 电梯到了,宝宝嘟囔着走进去,严少云也气愤愤地衝进去,然后昂起头,以一种嚣张气势跟电梯外的严少卿瞪眼,宝宝急忙拉住他的手,对严少卿说:「卿卿别担心,我会照看好云云的。」 「记得把他牵回家。」 「嗯。」 电梯关上了,严少卿还听到里面不断传来严少云的怒骂声,他发现弟弟有些地方跟关风很像,都喜欢用温和或冷漠来偽装自己,但只要一旦揭去那张面具,就可以看到他们内里火爆的一面,那份真实的,不轻易显露的感情。 严少卿回到病房,关风正坐在床上转动手里的水晶,表情若有所思,远处窗前微风拂进来,带着夜的静謐。 严少卿走到窗边想将窗关上,关风阻止了他,「过会儿再关吧。」 刚吃完饭,病房里还留有饭菜的气味,于是严少卿把窗户拉上一半,说:「冷的话跟我说。」 关风点点头,仍旧转着那颗水晶,自从严少卿把水晶还给他后,他就一直随身带着,受伤后护士帮他换了病号服,他的东西也被暂做保存,今天他跟护士要回来了,当时护士还为他不询问钱包而担心一颗水晶感到奇怪,他解释说这颗水晶是他的祈愿石,对他很重要。 但其实重要的不是水晶,而是给他水晶的那个人。 他转头看严少卿,突然问:「那晚,你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 严少卿明白关风的意思,如果那晚自己离开的话,就不可能捡到关风扔掉的这颗水晶,事实上他不仅没有马上离开,相反的,那晚他在关家门前停留了很久,因为他很后悔对关风说的那些话,尤其是当看到关风将水晶扔出来时,不知为什么,他心痛得厉害,可是又笨得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知道要找回那颗水晶,因为关风很在乎它,拿到它,就等于他们之间还有着牵绊。 很自欺欺人的想法,可是他还是那样做了,一直很小心的收藏着水晶,那天关风约他在酒店见面,他特意带了去,本来是想亲手还给关风,可是后来闹得很不愉快,他不得不把水晶珠偷偷放进关风的口袋里。 「真是个胆小鬼。」关风说。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自己以前不会对严少卿的霸道行为有反感了,因为他潜意识中已经知道那不是霸道,而是胆怯,害怕被拒绝,所以就连问都不问,便决定所有事情,求爱戴戒指时是这样,还他水晶时也是这样,自己以前是笨蛋,居然会认为他可怕。 严少卿没说话,现在不管关风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更何况关风没说错,他的确是胆小鬼,否则也不会去伤害关风。 关风看着他,又微笑说:「这颗水晶珠是关悦送给我的,他说拿到它的人就是我的有缘人,一次两次我还可以当是偶然,但你拿到了三次,这样的概率我想应该不是很大吧。」 「当然不大!」听出关风话语中暗藏的隐意,严少卿很开心,急忙说:「就算是罪犯,法官也会因为他是初犯,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小风你也这样认为吧?」 「我不是法官,不过,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关风转转手里的水晶,说:「如果你能再拿到一次,那就证明老天也帮你,那我就没话说了。」 他说完,手一扬,水晶划过一道弧线,从半开的窗户里飞了出去。 严少卿这才发现窗户和纱窗都是自动的,病床旁有按键,可由病人自己调节,关风刚才把窗户全部打开了,外面夜色沉沉,病栋外还是个大花坛,要在那里找一颗小小的水晶,可不像在家门前找那么简单。 他扫了一眼窗檯,眼神又转回到关风身上,半晌,嘴角慢慢勾起,走到床边,俯身将关风抱住,轻轻按在了床上,调笑道:「终身大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可以放水呢?」 手顺着关风的胳膊轻轻滑到他的手上,从他手心里拿过那颗水晶,亮到他面前,「我现在拿到了,那是不是表示你给我机会了?」 「你眼睛真好,这都能被你发现。」关风无奈地笑道,他太小覷这位前佣兵的眼力和反应能力了,早知道就直接把水晶珠扔出去,训练狗叼骨头的游戏更好玩。 头发被轻柔搓揉着,严少卿抱住他,在他耳边叹道:「是你太善良,我知道你一定不捨得这么晚让我在花坛里乱找的。」 彼此贴得很近,关风可以清楚感觉到严少卿的心跳,温温的暖意,让他不舍推开,眼眶有些发热,他发觉严少卿其实更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不捨得那样做,篤定的口吻,在某种意义上说,是信任,享受着那份温暖,他轻声说:「我已经没有筹码了,这一次,别让我再输。」 严少卿一怔,支起胳膊,在自己跟关风之间稍微拉开一段距离,说:「我不赌钱,不过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陪你,小赌怡情,别太大就好。」 「不,我赌很大,而且绝不能输,所以你要尽全力。」 「你没事吧?」 为什么好好的突然说起赌钱?严少卿越来越听不懂,看关风脸色,又不像是在说笑,他急忙摸摸关风的额头,「我还是叫护士来帮你看看吧?」 严少卿想下床,领口一紧,被关风拉住了,身子微微仰起,吻住他的唇,严少卿愣了一下,随即便回应过来,搂住关风的脖颈,重新将他压在床上。 「真想现在就要了你。」热吻中,严少卿轻声说。 可惜这里是医院,而且关风的状态还不是很好,所以严少卿只是说说,并没有真想怎样,不过许久不曾碰触的感觉,怎么都不捨得放开,于是手在关风的腰间轻轻摩挲着,吻吮中尽情享受他略带压抑的呻吟声,直到感觉他气息开始不稳,才停下爱抚,跟他相拥躺在了床上。 关风头轻靠在严少卿胸前,很信任的贴靠,似乎整颗心都会被化掉,他们认识了那么久,也交往了那么久,但真正了解并接受对方的却是许久后的今天,两人都走了很多弯路,没有谁对谁非,只是他们都太笨而已。 「我去帮你拿葯吧?」 严少卿不想打断短暂的寧静,不过担心关风的身体,刚才他为了骗自己,把葯当水晶扔出去了,他得重新去护士那里拿葯才行。 「只是消炎止痛药,一次不吃没关係。」关风有些困了,又往严少卿身旁靠靠,闭着眼,随口问:「你背后的纹身到底是什么?」 这是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第一次看到时因为太害怕没看清楚,只觉得很狰狞可怖,连带着严少卿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也可怖起来,可是现在跟他靠在一起,关风已经没有这种感觉了,反而觉得那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是猎豹,在野生世界里,没有任何野兽可以跑得比猎豹更快。」 那是严少卿初进飆车界时请人纹上的,用意就是希望自己可以跟猎豹一样,成为最快的飆车手,他的速度,不允许任何人超越。 现在想起来,当年那些年少气盛的作为除了让人付之一笑外,什么都没留下,严少卿抚摸着关风的头发问:「你第一次见到时是不是被吓到了?」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纹身有什么问题,那次又因为几天没见到关风,兴奋之下根本没注意关风的反应,之后回想起来,才觉察到关风当时的表情很震惊,甚至连手机都落到了地上。 「嗯。」关风坦白承认:「我一直认为刺纹身的都不是好人,尤其是像你这种整个后背都是纹身的人,所以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你有问题,其实过错的开端是我。」 「你这样想,全世界的刺青师傅都会哭死的。」 纷争离合都已经雨过天晴了,严少卿当然不会在意关风的偏见,只是取笑他的观点。 关风的话声中已有了倦意,却还是回答道:「下次我要仔细看看你的纹身。」 「好啊,不光是后背,我全身都随你观看。」听着关风的沉稳气息,严少卿知道他已经进入了梦乡,不过还是微笑说:「因为你有这个特权。」 他希望关风像今晚这样,把心事想法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哪怕任性一点暴力一点,在他看来,都是一种接受的表示,因为他很贪心,他要看到关风的全部,从外到内的,完完整整的他。 关风第二天醒来,气色已经很好了,严少卿等护士帮他换了葯后才离开,他要回家帮关风准备午饭,关风喜欢他妈做的饭,说有家的感觉,现在关风病着,严少卿当然要儘力让他享受家的温暖。 严少卿以飞快速度回了家,装好母亲做的饭后,就往回赶,他匆匆回了医院,在走近关风的病房时,发现里面有人,他们似乎说得很开心,不时有笑声传出来。 严少卿以为是关风的家人,急忙整整自己的衣着,昨天他的形象已经够差了,估计印象分是负值,还好今天有简单梳理,不至于太离谱。 不过严少卿进去后却发现里面的人是杜子奇,他正坐在床边跟关风亲热交谈,旁边花瓶里还插着一束康乃馨,严少卿对这个人一直没什么好感,又见他跟关风聊得热烈,脸上不由有些悻悻,不过还是礼节性地问了好,杜子奇回应后,笑道:「上班还要来照顾病人,很辛苦吧?如果忙不过来,我可以代为效劳,跟小风共事这么久,他的喜好我还是很了解的。」 你来照顾?你算那根葱?严少卿在心里冷笑,不过表面上还是乐呵呵地笑道:「那倒不用,公司那边我请假了,小风受伤,我当然要二十四小时看护他才安心。」 做戏谁不会,要说虚偽,这些年他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杜子奇这种的他还没看在眼里。 严少卿把饭盒放到桌上,又笑嘻嘻说:「你别看小风性子温和,其实他很难伺候的,嘴又刁,不是家里煮的菜根本不吃,你还是别看护了,绝对比你工作还累。」 他哪里有嘴刁?明明就是严少卿自动请缨每顿饭都回家带的,看到两人都笑得一脸虚偽,关风很无奈,对严少卿说:「我跟杜课长马上就把公事谈完了,少卿你先坐一会儿。」 一个是课长,一个是直呼其名,孰轻孰重已经分得很清楚,严少卿听到关风要谈工作,立刻闭了嘴,乖乖坐到一边看报纸去了。 其实杜子奇的出现也出乎关风的意料,他今天精神很好,所以打电话给秘书,让她把一些需要签署的文件送过来的,没想到来的是杜子奇,杜子奇是课长,他猜秘书也是无法拒绝,反正都是送文件,谁来都一样,所以关风就顺便向杜子奇询问了一下这几天的工作情况,谁知还没谈多久,严少卿就回来了。 关风跟杜子奇谈公事,顺便用眼角馀光看严少卿,发觉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时转过来,关风有些好笑,不想再跟杜子奇磨蹭时间,简单交待了工作事项后,说:「我累了,剩下的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那好,我回头把计划书做好再请你过目。」 杜子奇察言观色,看出关风神情疲倦,便没再久留,把文件都收拾好,告辞时又很亲热地拍拍关风的肩膀,说:「别担心,部门里的事我会盯紧的,你好好休息,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去上班。」 「谢谢。」 严少卿冷眼旁观,虽然知道关风的道谢只是寒暄,可是看到他们那么亲热地交流,还是有些不舒服,见关风还要下床去送杜子奇,他急忙拦住,说:「我帮你送吧,你好好躺着。」 严少卿送杜子奇出来,见杜子奇一身笔挺高级西装,皮鞋擦得鋥亮,走在路上,发出轻微有节律的响声,谦和礼貌中虽然透着虚偽,但不影响他外在的典型白领精英形象,其实关风不说,严少卿也知道杜子奇是关风喜欢的那种类型,这个想法让他心里有些酸。 「我不知道小风跟你和好了呢。」两人并排走着,杜子奇突然说。 很温和的话语,但那种亲近语调却让人感觉不舒服,严少卿淡淡说:「我想这种私事,小风不会特意跟一个下属汇报。」 杜子奇微微一笑:「其实我还是他的学长呢,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我知道小风的性向,他交往过几个男友,你无疑是其中最另类的一个。」 听出杜子奇话语中的嘲讽,严少卿反问:「怎么现在计程车司机都属于另类职业了吗?」 「那倒不是,只是作为小风的学长兼朋友,我想提醒你一下,爱情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它需要许多东西去奠基才能长久,小风毕业于名校,轻易就拿到了双硕士学位,他在公司的前途无量,你们的文化背景,学识,经歷都相差太远,甚至你的品位……」 杜子奇上下打量了一下严少卿,眼神里不乏讥讽,「说实话,真的很糟糕,小风一开始只是觉得新鲜,相处时间长了,矛盾自然就会迸发,所以我奉劝你一句,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属于你的别多强求。」 「你说了这么多话,只是想告诉我,我配不上小风是吗?」 严少卿不想动怒,但杜子奇的尖锐话锋不由得他不生气,冷笑反问,对于不尊重别人的人,他没必要去尊重。 杜子奇没在意他的嘲讽,微笑问:「那么,你认为一个连中学都没毕业,一直来往于感化院和监狱,有眾多不良背景的人配得上小风吗?就算他不在乎,我想关家也不会容下你。」 「小风和关家容不容得下我不劳你烦心。」严少卿淡淡说:「我是什么样的身分无所谓,因为小风根本不在意,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杜先生,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他冷笑回瞪杜子奇,毫无疑问地从他神情中看到了狼狈,这让严少卿很满意,在电梯前停下脚步,笑着说:「我就送到这里,慢走。」 电梯到了,杜子奇大踏步走进去,他的脚步声踩得很重,明显反应出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严少卿微笑着看着电梯门关上,不过当电梯开始降下时,他脸上的笑容敛下了,阴沉着脸转身回病房。 关风正靠在床头玩笔电,他的秘书小姐很贴心,特意把他放在公司的笔电送过来,听到房门响,随口说:「回来了?」 「嗯。」 有些消沉的嗓音,关风奇怪地抬起头,就见严少卿走到桌前整理饭盒,他脸色很平静,但略带不快的嗓音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关风笑了,问:「杜子奇跟你说什么了吧?」 而且绝对是关于自己的,否则以严少卿大大咧咧的个性,就算不喜欢杜子奇,也只会讽刺他几句,而不是这副失落的模样,像是某种猎犬,虽然长相兇恶,但其实很脆弱,主人稍微有一点不用心就会让它受打击。 被问到,严少卿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刚才杜子奇那些刻薄的话转述给关风听,他相信那只是杜子奇的一面之词,关风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如果他真在意自己的身分学歷,就不会选择跟自己交往,至于关家人的看法,他更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毫无疑问,他的心情被杜子奇的话左右了,刚才他可以很自信地回敬杜子奇,但是在看到关风后,那份自信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可否认,他们的身分,学识,经歷都差得太远,也许服装品位可以通过努力慢慢提高,但有些东西,已经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就像刚才关风跟杜子奇聊的工作话题他听不懂一样,就算想努力,也有心无力,不过如果要说让他就此放弃,那更不可能。 关风还在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于是严少卿走过去,握住关风的手,很郑重地说:「我有没有跟你说,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所以就算我们的身分地位学歷都相差太远,我也绝不会放弃!」 关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很含糊的回应,于是严少卿又说:「我知道你喜欢杜子奇那种类型的人,我可以慢慢去学,试着去改变,你给我时间,但是绝对不可以说放弃,我喜欢你,所以这辈子你只能喜欢我!」 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关风很无奈,抽回手,把笔电放到一边,微笑问道:「那你是不是还要跟我学习外贸行商,学习经营管理学?」 这句话算点到他的死穴了,严少卿悻悻说:「我是想学,但你认为我可以学好吗?」打架飆车他倒是很有天分,但要说学习经营贸易,他恐怕真学不来。 关风一笑:「不认为,而且我也不认为我将来可以飆车飆得像你那样厉害,我不懂电器,不懂正骨,那我是不是要全部都学会了,才有资格跟你在一起?」 「当然不用,那些东西会不会跟我们在一起又没关係。」 想到关风为了自己练飆车,严少卿首先的反应就是要赶紧灭掉他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否则还不够自己每天担心的。 「你没想过让我为你改变,那为什么要为了我改变你自己?」 关风对严少卿的过度反应感到好笑,他一直认为在感情方面自己很没自信,现在发现这个看似强势的男人比自己更没自信,但或许也可以说那是他重视自己的一种表现,重视到想为自己改变。 也许严少卿有许多地方跟自己格格不入,像衣着品位,接人待物的态度,还有说脏话爆粗口,他的确跟自己以往交往过的人有偏差,但这样的他才是严少卿,如果杜子奇那种类型的是自己理想中的情人,那他一开始就找杜子奇好了,又何必跟严少卿纠缠? 「这是你说的,我就当这是你的感情表白了。」很开心关风的善解人意,严少卿探身过去,将他搂在怀里笑道。 严少卿其实并没有在意身份学歷这种虚无的东西,如果不是杜子奇那样说,他也不会被打击到,不过看到关风坦然从容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小家子气,没事为这些乱七八糟无聊的事情苦恼。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想当然而已。」严少卿抱得很紧,关风挣脱不开,也就随他了,只是笑着反驳。 「真是口不对心。」 见关风嘴硬,严少卿伸手过去,在他腰间敏感的地方乱摸,被关风用手肘撞开了,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又飆车又赌钱又玩诈骗,还当过佣兵,不是很威风吗?怎么也会被杜子奇吓到?」 「纠正一下,飆车赌钱当佣兵是真的,不过我从没骗过人,那是被陷害的。」 当年年少气盛,以为赌赛车可以赚钱养家,结果却越混越深,差一点无法回头,那次诈骗事件跟严少卿一点关係都没有,他只是朋友为了脱罪推出去的替死鬼,也是那一次让他看清了所谓的朋友都是些什么嘴脸,那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点,所以被关进监狱,他并没有记恨,反而庆幸,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入狱,他这辈子可能就真毁了。 「那段日子过得很辛苦吧?」 说起往事,关风收起了笑脸,他看过严少卿的资料,知道他父亲生前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的债,当时严家等着用钱还债,严少卿的母亲和姐姐身体不好,需要就医,还有个半大弟弟的学费也要解决,他会去当佣兵,多半是出于这些原因。 「那时为了生活,恨不得把一天当四十八小时用,哪有闲情想苦不苦,现在再回想,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就算苦,也没什么感觉了。」 刚出狱后的那段时间,严少卿真是什么行当都做过,可惜没学歷,就算干一整天,也挣不了多少钱,所以他想到了去当佣兵,至少可以提前领一大笔钱,让家里暂时脱困,那时候会那样选择,有着对母亲和姐姐的负疚,还有自暴自弃,觉得像他那样的人,能活着回来固然是好,就算死了,能为家里解决一些负担也不错。 不过现在他很庆幸自己能活着回来,否则他就不会认识关风了。 「你……杀过人?」关风察言观色问。上次严少卿有这样说过,他想那应该是真的,不过怎么看都不觉得严少卿是那种人。 「杀过,也差点被杀。」在关风面前,严少卿没什么好隐瞒的,坦言相告:「在外籍兵团里,最不值钱就是人命,作战时没有七情六慾,任何情况下都绝不可以放弃,更不可以投降,为了钱什么都得做,没得选择。」 「面临死亡?」对于这个答案,关风并没有很吃惊,但心在一瞬间抽紧,明明严少卿此刻就在自己身边,却还是为他曾经面临的惊险处境心有馀悸。 「死亡,我跟它天天见面。」 严少卿这样说,完全没夸张,有时候死的战友,有时候死的是敌人,他自己也数次面临死亡,其中一次是在非洲雨林,他受了刀伤,失血过多,饮用水喝完了,战友还没到,偏偏每日下雨的雨林地带整整一天不见雨滴,高温加刀伤,他差点以为自己撑不过去,还好半夜下起了雨,他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这些血腥的事严少卿不想多提,转过眼神,发现关风看自己的眼睛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愫,不是鄙视,也不是害怕,而是某种很沉定的感觉,像是怜惜,还有一种尊敬的情感,这让他很开心,打趣道:「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关风笑着反问。 其实对于严少卿的过去,他也曾怕过,但那时他还没有完全了解严少卿,所以他才有那种肤浅的想法,而现在,他不会再那样想,他们的确是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也许他这一辈子都无法了解严少卿曾经经歷过怎样的生死境况,但他觉得一个人可以为了家人做这么多牺牲,那他绝对值得自己去爱。 「不过你发起脾气来还是很恐怖的,我一直认为那晚你出手很用力,可是在看到你打歹徒后,才知道你打我的时候连半分力都没用上。」想起两人决裂那晚的互殴,关风忍不住发出感叹。 无心的一句话让严少卿立刻紧张起来,虽然知道关风在说笑,却还是有点沮丧,说:「那次是我太混了,你不会记仇记一辈子吧?」 「我才没那么空闲呢,再说先动手的是我,你属于正当防卫。」 关风已经把心结打开了,那件事他只是随口说起而已,见严少卿还在紧张兮兮地看自己,又笑道:「看你打人那么厉害,却怕杜子奇,被他几句话就蒙住了。」 「我不是怕杜子奇,是怕你。」被取笑,严少卿叹气,「你要是被人揭穿老底,也会不舒服的。」 「揭老底?」 「就是我犯罪入狱的那些事。」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突然被人提起,总不会好过,尤其对方还用那种鄙视的口吻说出来。 「杜子奇提起你以前那些事?」关风愣住了,想了想急忙又问:「那有关佣兵的事呢?他也知道了?」 「这个他倒没有提,怎么了?」 关风摇摇头,心里隐隐觉得不对,见严少卿还在看自己,怕他担心,便转了话题,问:「你背上有纹身,也可以做佣兵吗?」 「又不是军队,哪有那么严格?那些外籍兵团,只有你能打,肯卖命就行,才不会管那些无聊事。」严少卿说完,看着关风,脸上慢慢堆起曖昧的笑,「你好像对我的纹身很感兴趣,想看看吗?」 他说着话,伸手解扣子,关风被他说做就做的行为弄愣了,急忙说:「这是医院,我们等回家再看。」 「医院有规定不许脱衣服吗?」 没有,不过…… 在关风表达不同意见之前,严少卿已经把上衣脱下来了,后背对向他,说:「我请当时最好的刺青师傅给刺的,是不是很传神?」 上次时间很短,关风没有看清楚纹身,而且由于过于震惊,只留下刺青非常恐怖的概念,今天再看时,已经没有了那种想法。 古铜色光滑肌肤上画着两隻交错飞腾的猎豹,豹的脊背上是略微扬起的双翅,戾兽颈首高昂,暗红眼眸暴瞪,有种将猎物撕裂的兇残,狰狞之风力透画间,接近于墨蓝的色调更加深了那份霸道气势,残忍生动,带着震撼人心的野性美。 关风对刺青一点都不了解,印象中似乎都离不开青龙夜叉这类东西,不过他觉得严少卿的猎豹纹身比起那些要出色的多,伸手,顺着猎豹略微伏起的优美脊背线条向下轻轻滑动,感受兽类带给他的视觉震撼。 人是种很主观的动物,如果这幅纹身出现在别人身上,关风一定觉得很兇残,但主角换做严少卿,感觉就不一样了,反而认为这幅图很配严少卿,猎豹就像他飆车时的速度和力量,无可比拟。 「很漂亮……」他真心讚叹。 「小风,你这是在诱惑我!」背对关风,感受着脊背上手指划过的触觉,酥酥麻麻的,像是变相的挑逗,严少卿有些撑不住了,声音嘶哑地说。 「我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怕不怕。」 「怕也晚了。」严少卿转过身,顺势将关风压到床上,嘿嘿冷笑:「你现在身上可是流着我的血,属于我的,别想逃掉。」 「你不知道血细胞是在不断更新换代的吗?你的血不用多久就会被新的细胞代替掉的。」严少卿为他输血的事关风知道,见他这么得意,便故意逗他。 「怕什么?大不了我再输血给你……」 严少卿刚说完,就觉得这话太不吉利,慌忙啐了一口,又甩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巴掌甩得响亮,关风被他弄愣了,没想到这个看似强势的人居然这么迷信,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见严少卿还要再打,急忙拉住他的手,说:「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严少卿可没关风那么想得开,不过话说出口了,也没法再收回,再看关风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得按住他肩头,将吻送了过去,说:「你绝对不可以有事,我要你平平安安的。」 关风点头,很想表示同意,可惜严少卿吻得太激烈,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从他的衣摆探了进去,煽情掐揉下,关风很快被他弄得气喘吁吁,又怕护士小姐过来撞见,又有些享受男人传达过来的在意和喜欢,矛盾的心情终于架不住严少卿的热情,渐渐失陷了,回抱住他,回应他的热吻,正缠绵着,推门声传来,关悦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进门时不知道敲门吗?」情正浓时被打断,严少卿很不快,坐起来恨恨地问。 关悦扫了一眼房门,淡淡说:「我想医院病房不安插销,是有他的目的的。」 关风见一起进来的还有燕子青,严少云和宝宝也跟在关悦身后,他急忙把严少卿推开,脸有些涨红,还好宝宝及时跑过来,爬上床把他抱住,缓解了一瞬间的尷尬。 「关关好些了吗?关关脸好红。」 童言无忌,却让关风的脸更红,随口应道:「天有点热。」又瞪了严少卿一眼,示意他赶紧把衣服穿上。 「你们怎么会一起过来?」严少卿穿着衣服问。 「我中午下课,顺道过来看关大哥,宝宝吵着要来,只好带他来了,碰巧在门口遇到老闆,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 严少云瞪了严少卿一眼,似乎在埋怨他欺负关风,这让严少卿有些鬱闷,他们只是做做情人间最平常的事,脱衣服也是为了让关风看刺青而已,又不是真要在这里做全套,死小孩至于用看色狼的眼神看他嘛。 严少卿本来想教训弟弟两句,不过看他把病房里的沙发让给关悦和燕子青坐,自己站旁边,还算懂事,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下了床,给关风准备午饭,又问起关悦,关悦说:「我们来时吃过了,你们吃吧。」 严少卿又看严少云,严少云说:「我一会儿带宝宝去医院食堂吃。」 「小孩子不能饿着,你下午还有课,先去吃饭吧。」 关风本来打算让严少云和宝宝跟他们一起吃,不过严少卿带来的饭菜不多,便从枕下拿出钱包,准备掏钱,宝宝急忙伸手压在钱包上,说:「不能要关关的钱,外婆说我们已经欠关关很多钱了,再借就还不清了。」 燕子青噗嗤笑了出来,「小傢伙挺聪明的,不用你们借钱,哥哥请你们吃。」 他给关悦使了个眼色,过去把宝宝抱下床,对严少云说:「走吧。」 严少云看看关悦,关悦说:「去吧,燕青请客,你们随便吃,周末记得早点来上班,不许偷懒。」 「谢老闆!」 严少云跟关风告了辞,随燕子青离开了,严少卿转头看关悦,他看得出燕子青是特意把他弟弟带走的,而且肯定是出于关悦的授意,这少年城府很深,比那位身为总裁的关朔只怕还要难对付,连自己那个性子拗拧的弟弟都被他训练得服服帖帖,光这一点严少卿就自叹弗如,要说关悦跟严少云同岁,他真不信,可是又不能不信。 关悦不说话,眼神在严少卿和关风两人身上打转,最后落在关风身上,关风给秘书打电话的事他听说了,身子刚刚好一点就急着做事,真像关风的作风,这孩子有时认真的让人头痛,什么都要力求做到最好,也不看看自己身体是否能撑住。 「好些了吗?」 「没什么了,总躺着很难受,我准备明天出院。」 「他陪你?」 关悦眼神扫了扫严少卿,语气虽然不是杜子奇那种明显的排斥和不屑,但总给人一种俯视的错觉,严少卿觉得自己不是在跟关风的弟弟说话,而是在见他家长辈,便说:「小风还没完全好,家里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只怕照顾是假,想趁机跟关风修好才是真,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应该已经和好了,感情这种事关悦不想多干涉,说:「可是你在他身边,他一样受伤很重,你不是很能打吗?为什么保护不了他?」 严少卿一时语塞,这是他的心病,刚刚因为关风的转好变得好些了,又被关悦提起,关风见严少卿脸色难看,知道他在自责,有些心疼。 这件事绝对不能怪严少卿,他能及时赶到已经很有心了,不过关风没有反驳,他跟关悦是亲兄弟,很了解关悦的个性,关悦说话做事很自我,但不会迁怒,他这样说一定有原因,看不清他的目的,关风觉得静观其变是最聪明的。 关悦没忽略关风脸上一闪而过的踌躇,微微一笑,这孩子虽然老实点,总算还不笨,而且沉得住气,跟去年相比成熟了很多,见他不说话,便继续对严少卿说:「救人你没救到,打人你倒是很会打,几个小混混被你打的手脚都断了,最重的那个胸膜和肺叶被断骨刺穿,差点没命,现在还掛着吊瓶呢,为了把这件事压下去,这几天我跟燕青到处跑。」 「谢谢。」 严少卿很清楚自己那天下手的轻重,不过当时看到关风被打伤,他早忘了理智是什么,只是认着性子去打,要不是关风拦住他,估计结果还要更糟糕,他有案底,警察要查到他很简单,如果追究起来,不是一句正当防卫就能摆平的,他倒不是怕再进监狱,那地方对他来说已经不稀奇了,他只是怕因此跟关风分开,这几天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忐忑的,不过奇怪的是警察一直没找来,他就猜到是有人帮忙,所以现在关悦说出来,他一点都不吃惊,倒是感激的成分居多。 关悦摆了摆手,「不用谢,不过我从来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打点所花的费用回头我会跟你慢慢算。」他顿了顿,又问严少卿,「小风退院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陪他回家啊。」严少卿很奇怪,这个话题他们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你还要上班,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陪他吧?讹诈小风的主谋还没查出来,也许那个人还会对他不利,而且小风脑部受伤,他开车我也不放心。」 严少卿挑了挑眉,觉得自己有些弄明白少年的心思了,忙说:「没问题,反正我开车,可以上下班接送小风,他上班后我再跑车,他要是外出办事,我随传随到,下班回家也有我在,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孺子可教,关悦满意地点头,关风却啼笑皆非,「不需要这么小题大做吧?少卿这几天请假已经不太好了,要是再为了接送我拒载,被客人投诉,公司那边一定不高兴,我自己小心点,不会有事的。」 「我公司在这些小地方是挺斤斤计较的。」 严少卿没跟关风说为了多请几天假,曾被上司训过,要是时间完全按照关风的工作日程来,的确很麻烦,想了想说:「那就辞掉好了,做小风的专属司机,反正他的驾技那么糟糕,他开车我也不放心。」 「不行!」 听了严少卿的话,关风眼前黑了黑,他刚才提出异议,纯粹是为了让严少卿打消随身护驾的念头,谁知严少卿不仅没打消,还变本加厉地说要辞职,现在找份工作不容易,而且以严少卿的个性,即使做自己的专属司机,也绝对不会跟自己要薪水,那到时他怎么生活? 关风说完,觉得自己的口气太强硬了,忙又解释道:「我用车的时候不多,如果你专门给我开车,空馀的时间不是很无聊吗?你总不能一直留在车里等我。」 「这个问题好解决,我可以去朋友那里做事,他们是修车厂,那种技术活对时间约束不是很厉害。」 刚才严少卿在提出做关风的司机时就有这个想法了,上次跟阿财遇见,阿财还跟他提过想请他去做事,他觉得这正好是个机会。只要月薪少要一些,他相信阿财在时间调节上会给他照顾的。 「可是,不需要这么麻烦。」 「怎么会麻烦?」 见严少卿一脸莫名其妙,关风很无语,正要再解释,关悦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各抒己见,说:「我觉得少卿这个想法不错,不过不需要去朋友那里,你可以继续开计程车,只要自己当老闆,那时间上怎么调配就可以自由做主了。」 自己当老闆? 严少卿眉头微皱,这个想法他不是没有过,不过不太现实,不要说营业执照的申请办理需要时间,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资金,他虽然有些积蓄,但离买车还差太远,不过不可否认,这真是个好建议,既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又可以随传随到,一举两得。 见严少卿沉吟,关悦就知道他动心了,微微一笑,说:「如果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买车的钱我出,钱不用还,算入股,等你赚了钱,我收分红就行。」 他只是开车啊,又不是开公司,哪有什么分红?严少卿觉得关悦这样做其实只是在间接地帮他,不过这么好的条件说不动心是假的,于是点头答应,关风本来还想再劝,见他们说得高兴,差不多已经拍板定案了,就没再多说,反正这个决定也不错,至少严少卿不用再为自己担心。 「那就这么定了,手续方面我来办,你照顾好小风就行。」关悦说完,又道:「开计程车是小利,最开始几年赚不了多少钱,所以你不用着急,慢慢来,别亏就行,不过在商言商,既然我投资,你就得给我好好做,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这个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我会努力。」严少卿很认真地说。关悦在帮他,他又不是看不出来,如果再不努力那可真是没担当了。 关悦满意地点点头,又看看四周,「说了这么久,口有些干了,这里好像没茶?」 「我去沏茶。」 看出关悦有话要跟关风说,严少卿聪明地回避了,等他出了门,关悦笑道:「那小子还算机灵。」 「你比人家小好几岁,别一口一个小子的叫。」关风无奈地说。 关悦岁数实在太小了,每次听到他这样老气横秋地说话,关风就有种很微妙的喜感,不过他很感谢关悦对严少卿的关照,今天如果是自己提出投资加股的话,严少卿一定不会要,但关悦有种让人信服的能力,轻轻松松就把问题搞定了。 「谢谢。」他很诚心地说。 关悦瞪了他一眼,「我说过我这样做是为了盈利,你不用谢我。」 「我是谢你一直帮我的那件事。」关风微笑说道。 关悦一直在帮他们,关风看得很清楚,比如名义上让自己跟他借钱,帮严少卿解决宝宝监护权的问题,其实都是做给严少卿看的,否则事后关悦就不会让严少云知道,什么说溜了嘴,那根本就是关悦特意透露给严少云的,好让严少卿在知道后承自己的情;在自己受伤后立刻压住严少卿打人的事,还为了让严少卿保护自己,出资让他买车,这份情谊关风觉得比借钱不知道要重了多少倍,自己是他哥哥,可一直以来接受照顾的却是自己。 「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帮你帮谁?」关悦没问关风指的是哪件事,但这个回答证明了他是知道的,「不过我投资是有私心的,现在做计程车行业的公司虽然多,但大多杂而不精,如果可以统一规划发展,把生意做大,一定赚钱。」 「你的意思是希望少卿自己当老闆?」 「有什么不可能吗?严少卿在这行做了三年,了解行情,而且他组织力强,做事有衝劲,运气也不错,一些细节规划有你在身边指点,他很快就会记住了,只要他想做,我觉得完全没问题。」 关风知道关悦在商言商的个性,但没想到他会考虑那么长远,甚至把他们两个都算计了进去,这件事理论上行得通,但他不认为严少卿会有兴趣。 「其实我觉得少卿属于随遇而安那种人,有钱够花就行,你的提议他可能不会感兴趣。」 关悦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看着关风,关风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我说错什么了吗?」 「小风,看来你还得再继续了解严少卿才行。野豹就算是假寐,也是野豹,严少卿不是散漫,他只是暂时没找到动力,他自从踏进飆车界,就从来没输过,你认为这样一个人他甘心落人之后吗?现在你在他身边,就是最好的动力,为了证明他配得上你,任何冒险他都会去尝试。」 关风怔住了,也许离得太近,反而无法完全看清对方,也可能他已经习惯了严少卿随和散漫的形象,而且完全不排斥,觉得这种朴实普通的生活也不错,但关悦的这番话就像一记重鼓,将他敲醒,心突突地跳,不可否认,那种敢于冒险,充满衝劲的严少卿更吸引他。 「好了,这件事还要慢慢来,你先不用跟严少卿说,反正他目前的首要任务是保护你。」 「既然你都算计好了,我除了支持还能说什么?」关风笑着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少卿以前那些事?」 「知道,从一开始你跟你交往,我就查过他。」关悦坦率承认。 有过贺顏之的前车之鉴,任何接近关风的人他都会留意,不过严少卿的过去背景比他想像得还要复杂。 「一开始我很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让你们分开,不过后来还是选择了顺其自然,其实就算到现在我还是在犹豫。」 「做事犹豫不决,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难得看到关悦有踌躇的时候,关风好笑地说:「你担心什么?你都看到了,少卿对我很好,我觉得把过去的错事拿做评判一个人的标准,有失公允。」 「你喜欢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好的。」关悦白了关风一眼,没好气地说:「可是他出手太狠了,别看你从小练拳,要是你们发生衝突,我真怕你经不起他一拳头。」 「不会的。」 关风觉得关悦太杞人忧天了,当初严少卿在那么生气的情况下都没捨得真对他下重手,更何况以后?不过理由他不敢跟关悦讲,生怕关悦一气之下算计严少卿。 「所以,你要聪明点,犬科这种动物喜欢炸毛,但重情义,所以你要顺毛捋,给他好处,但别给他还的机会,那么他会一直感激你,只要他在心里认定你是主人,以后任你打骂他都不会有外心。」 听了关悦的话,关风很想笑。少卿才不是犬科,他明明就是很暴力的猎豹,听完关悦煞有介事的传授经验,关风问:「你是不是都把这经验用在燕子青身上?」 「燕青属狐狸的,这些对他不管用。」关悦叹了口气,见关风笑得厉害,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我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不是,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嘮嘮叨叨的样子不像我弟,倒像是我爸。」其实也不是像,因为父亲就算疼他,也不会对他这么叮嚀嘮叨,但关风总有种感觉,这样的说话很像父子间的谈心。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贺顏之录像的事?」想起之前的疑虑,关风问。 「我听父亲说的。」 「是吗?」关风奇怪地看他,「可是父亲知道这件事后很快就去世了,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关悦语塞,突然发现他这个儿子其实很聪明,一不小心居然被他捉到了破绽,懒得去圆谎,他随口说:「託梦交待的。」 关风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尤其牵扯到父亲,他说:「你可以选择不说,但我不希望你这样信口开河。」 「我没乱说,要不你说我怎么会知道?」 关风当然不信,不过见关悦不肯说,也就不勉强他了,问:「你肯定那录像不存在?」 「肯定,父亲做事你还不放心吗?他什么时候会给敌人留下攻击自己的把柄?」 这句话关风相信,又想起指使混混讹诈自己的那个人,总觉得他是了解内情的,但目的又不是为了钱,可是如果说是为了报復自己,他又想不出起因。 「我查过贺顏之,他还老老实实待在监狱里呢,这件事跟他无关,你想想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谁?」关悦问。 虽然他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很多馀,如果说被讹诈的对象是关华,他还有些底,但关风个性平和,说他跟人结仇,关悦怎么都无法相信,查了几天,也一点线索都没有,那个跟混混联络的人用的是公用电话,无从查起。 果然,听了他的问话,关风摇摇头,一副无从得知的表情。 「我听说你进了营运部后,有大刀阔斧整顿过。」关悦沉吟道。 关风觉得整间公司都在关悦的遥控控制下,一点小波动都别想瞒得过他,不过他对关悦的多虑感到好笑,他是整顿过部门,但对于有问题的职员也只是间接警告,并没认真追究下去,而且那些人跟他又没有私交,那么隐私的事他们不可能知道。 「最近杜子奇好像追你追得很紧?」 这句话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肯定,关风很无奈,关悦连这种事都知道,真怀疑他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他好笑地说:「我们只是普通同事,还不到因爱成恨的地步,别乱怀疑了,我倒觉得比起我身边的人,你更应该查查那位徐离医生。」 「那个人我查过了,他是有点怪,不过你的事跟他没关係。」要不,他会因为担心关风再受伤,而特意让严少卿辞职保护他吗? 关悦请侦探社全面调查过徐离晟,结果徐离晟的家世跟他预料的完全相反,很普通的家庭背景,两个弟弟,一个曾做到高级督察,现在辞职自己开侦探社当老闆,一个是大学铺导员,他自己更是以医术高超出名,也因此遭人嫉妒,四处散播他的谣言,而导致他被国立医院开除。 调查书上说他家世清白,没太多嗜好,基本上是医院家里两点一线,绝对跟黑道没来往,关悦觉得徐离晟没有任何理由指使人讹诈关风,而且如果主使是徐离晟,在事情败露后,他不可能笨蛋到去提醒严少卿,虽然调查上说徐离晟这个人做事有点神秘,但只要跟关风被讹诈没关係,人家神不神秘关悦完全没兴趣。 「我也觉得徐离医生不像是坏人。」听完关悦的话,关风说。 关悦耸耸肩,他倒希望徐离晟是坏人,那至少他就有了追查的方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迷宫里打转,不过看看关风平和的神情,他没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关风的心情才刚刚因为严少卿的出现转好,关悦不想他再被过去那些不开心牵扯住,所以,还是慢慢调查吧。 第十三章 严少卿把热茶端来,发现关悦已经走了,关风正靠在床头玩电脑,他问:「关悦回去了?」 「你泡茶泡了半个多鐘头,他懒得等,就走了。」 「那小祖宗喝茶那么讲究,我敢敷衍他嘛。」严少卿把借来的茶具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给关风,「好好的茶别浪费,我伺候你喝。」 关风刚吃完饭,也觉得口渴,他接过去慢慢品着,严少卿坐在旁边问:「关悦跟你聊什么了?」 「聊饲养经。」见严少卿一头雾水,关风忍住笑,也不点破,说:「还有,让我这段时间小心一点,所以我决定明天出院。」 严少卿一愣,看看关风额上敷的纱布,问:「会不会太急了?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呢。」 「医院里人多眼杂,你不觉得很危险吗?伤葯可以多取一些,回家自己敷,反正做这些事你最在行。」 什么人多眼杂危险,明明就是自己想出院,严少卿敢断定只要一离开医院,关风绝对马上去公司上班,不会在家里休息,不过看他精神很好,也就默认了,说:「那我下午去公司把退职手续办一下,你好好休息,不要老想着做事。」 「嗯嗯。」 很明显的敷衍,严少卿就知道自己的话关风没听进去,于是向前欠欠身,吻住他的唇,轻轻咬了一下,说:「你最好听话,否则晚上我会慢慢惩罚你。」 「你太……」 「霸道。」严少卿替他接下去,笑嘻嘻说:「可惜你现在知道也晚了,货物送出,概不退还。」 他没有想退还啊,但必要的训练还是要的,严少卿走后,关风摸着被他咬痛的唇角想,也许关悦的提议不错,猎豹虽然属猫科,但猫科跟犬科动物也算满接近的,那么要训练的话,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严少卿的退职手续办得很简单,只是跟他同组的一帮伙计对他要离开感到很吃惊,几番挽留,最后他只好说是为了照顾家人不得不辞职,大家才算放过他,严少卿离开公司,又跑回医院帮关风办理退院手续,等都办理完,已经是晚上,他在医院陪了关风一夜,第二天早上又去取了伤葯,关风头上的伤口癒合得很好,被医生告知下周可以来拆线。 「回家也不可以泡浴,小心伤口感染。」两人退了病房,往外面走的时候,严少卿叮嘱他。 关风这几天在医院都没有泡澡,最多是冲一下淋浴,现在出院了,本来想回家好好享受一下,没想到严少卿早看出了他的想法,预先给他下了死命令,有一点点的束缚,却很开心,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他在家里都比较隐形,很少有这种被人叮嘱的经歷,浓浓的关怀,是属于家人的感觉,对他来说,有种难言的亲切。 所以,就随着他吧。 两人走出病栋大门,迎面碰上徐离晟,他似乎刚来上班,还没换上白大褂,一身休闲西装,并不是很贵,却优雅得体,白衬衣从袖口略微露出,镶刻花纹的银色袖扣在阳光下发出淡淡光润,极为精緻的修饰,就像徐离晟给人的感觉。 关风本能地看了一眼远处花坛上的大型落地钟,快十一点了,徐离晟才来上班,看来这位医生在某些地方还真是很任性。 「要出院了吗?」看到他们,徐离晟主动问道。 徐离晟只负责重病及大型手术,自从关风病情缓和后,他的病歷就转给了其他医生,所以徐离晟并不知道他要出院。 「是啊,这次真要多谢你了。」关风微笑回道。 「气色不错,伤口应该很快就会好。」徐离晟上下打量着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是要小心。」 「谢谢。」 彼此错身走了过去,出了医院,在下台阶时严少卿突然止住脚步,皱眉问关风,「刚才徐离医生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关风不明白,很普通的客套话,对每个出院的病人,医生都会那样说。 「不对,他话里有话。」 严少卿眉头皱得更紧,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寒暄语,但他总觉得徐离晟当时的表情很认真,他好像在暗示自己什么。 「这么担心的话,不如我们回去问问他?」关风开玩笑说。 「他要是会说,刚才就说了。」 严少卿有些闷,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总感觉心慌慌的放不踏实,从上次他一时口快说帮关风输血后,心就一直不舒服,刚才又听徐离晟那样说,就更觉得不安,跟死亡打过交道的人在某些感知上总会比普通人灵敏,严少卿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而这一次,他又不想去相信,这种矛盾的感觉他很烦躁。 「少卿,我不希望你这样。」看出他的心思,关风说:「虽然敲诈这件事还没水落石出,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我不希望你因为太在意我而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那不是疑神疑鬼,那是直觉,不过严少卿觉得自己解释关风也不会相信,而且说多了,可能会让关风更担心,转念一想,反正有自己陪着他,就算有什么事,自己也能搞定,不会让他再受伤,于是默认了自己有疑心病。 两人来到停车场,关风的保时捷停在那里,很漂亮的车型,可惜因为上次他心慌意乱地飆车,许多地方被蹭破了漆,严少卿摸摸掉漆的地方,很心疼,喜欢车的人容不得车有一点点的破损,要不是弄坏车的人是关风,他一定会狠狠骂对方一顿。 「我发誓,今后绝不让你开飞车。」坐上车,把车开出去的时候,严少卿说:「这样做,对你对车都是一种拯救。」 「我的车技没那么烂吧?」 「不是烂,而是你的身分比较适合坐车。」 虽然严少卿挺喜欢关风发起飆时的豪爽模样,那一刻的气势颇有关家人的风范,不过喜欢归喜欢,理智告诉他不能让关风乱来。 关风微笑:「那样的话,你可要为我开一辈子的车。」 「放心,我有这个觉悟。」 两人说说笑笑,在走到一个路口时,关风指着相反的方向说:「先不回家,我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严少卿顺他指的路开过去,在一栋高级公寓前停下,关风来到其中一层,掏钥匙开了门,严少卿跟在他身后,见里面结构很大,装饰雅緻,一尘不染,但正因为太乾净了,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他问关风,「这里好像没人住?」 「是我以前住的公寓,空了一年多了。」 他也有一年多没来了,关风走进大厅,看着眼前熟悉的摆设,不禁颇为感触,这里一点都没变,可是当初那段时光变了,心境也变了,曾经认为挚爱的感情早已随时间消失,连片段记忆都觉得已经很模糊了。 「以前我跟贺顏之交往时就住在这里,曾有段时间我觉得很幸福,直到后来发现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那段过往关风觉得不应该避讳严少卿,他靠着墙坐下,突然想起一年前两人在这里大打出手时,他也是蜷缩在这个相同的地方,当时的失落和现在的平静相比,落差很大,时间是最残忍的,它会把所有过去的记忆都毫不留情地湮没,但它也最仁慈,那些曾经认为无法癒合的伤害此刻回头看去,只不过是付之一笑。 这里虽然空着,但一直有人来定期打扫,地板很乾凈,不过这个季节直接坐在上面会受凉,严少卿把关风拉起来按到沙发上,自己靠着他席地而坐,问:「然后呢?」 对于关风的过去,严少卿完全不了解,但很明显关风刚才提到的是他的前任情人,而且伤害他很重,本来不想让他说,但想了想,觉得说出来也不错,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是一种发泄,而且出于私心,他也很想知道。 关风却打住了话题,因为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一年时间并不算长,却模糊了最初的记忆,也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把那段记忆放在心上,他只是贪恋那种被关心的温情罢了。 关风沉默了一会儿,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下,从他跟贺顏之的相识,到知道他利用自己进入关氏的用心,到最后自己觉察到是他推父亲下楼,导致父亲重伤昏迷的隐情,还有他们决裂后贺顏之拿偷录的录像威胁他,严少卿越听越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拳头砸在沙发上,问:「那混蛋现在在哪里?!」 「你想揍他?」关风好笑地看严少卿,男人一向不习惯隐藏自己的感情,要是现在贺顏之在面前,他相信他一定会被揍得很惨,「不过他现在还在监狱里,想揍他也不容易。」 想想的确是这样,可是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严少卿沉着脸,突然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关风被吓到了,急忙拉住他,问:「你干什么?」 「突然觉得自己也很混蛋。」 那晚讥讽打骂关风的他跟贺顏之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也难怪关风会大受打击,他真混,把人家的真心扔掉不算,还用力踩,这做法比贺顏之好不到哪里去。 「那件事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什么?最多以后我说什么,你乖乖听话就是了。」机会难得,关风不动声色地提出条件。 严少卿当然点头同意,握握关风的手,问:「你冷不冷?我去把空调打开。」 「不用了,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了。」享受着严少卿手掌的温暖,关风转头打量房间,说:「我打算把这里卖掉,你觉得呢?」 父亲出事后,他就搬去了关悦给他买的房子里,但这里该怎么处理他一直都不知道,现在回来看看,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留下了,他在别处住得很好,也不会再搬回来,空屋放置可惜,不如卖掉好了。 「你的房子,怎么处理都随你,不过你如果想留着,也无所谓,我知道许多感情的事,不是想怎样就怎样,我不在意的,我们可以慢慢来。」紧了紧握关风的手,严少卿说。 关风一愣,随即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呀,你不会以为我一直对贺顏之旧情难忘吧?」 严少卿不说话,但表情证明他是这样想的,关风哑然失笑,「如果我还对他念念不忘,我一开始就不会跟你交往,你觉得我是那种肤浅的利用别人的感情来填补自己空虚的人吗?」 严少卿立刻摇头,怕关风生气,他小心翼翼说:「可是你的忧鬱症很严重啊。」 如果不是关风的病严重到需要靠药物来调理,他也不会那样认为,关风一直药物不断,还严重失眠,头痛,任意飆车,那根本就是精神沉鬱的一种发泄,再想到他们分手后关风靠自伤缓解精神负担,严少卿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你以为我的忧鬱症是因为跟贺顏之分手造成的?我没那么笨,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自我伤害。」关风笑了笑,说:「与他无关,我会那样,是因为父亲的死亡,我无法迈过心里那道坎。」 「你父亲?」严少卿很惊讶。 「是啊,大家都以为是贺顏之杀了我父亲,其实我知道我父亲是自杀,他怕贺顏之伤害到我,所以引他上鉤,用自己的生命。」 当初贺顏之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因关家而死,为了报復,他有意接近关风,并通过他进入公司,还跟外人勾结想吞併公司,后来事情败露,他又威胁关风的父亲关栩衡,两人在争斗中关栩衡被枪击中死亡,贺顏之也以谋杀罪被判入狱,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大家都认为是贺顏之丧心病狂,只有关风知道那不是实情,因为他很了解贺顏之,一个有着无数慾望的人,他也许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绝不会赔进自己的命,那场戏是父亲设计的,为了保全自己。 「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对人非常严厉,我崇拜他,也很怕他,我们兄弟虽然多,在家里却没人敢大声说话,我一直觉得那不像是家,他也从没在意过我,所以大学读到一半我就出国就读了,我告诉他我想拿名校文凭,其实我只是想逃出去,我还故意在他生日那天带贺顏之回家跟他摊牌,还天真的想父子决裂也无所谓,反正这个家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我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是肺癌晚期,是不能生气的……」 关风低着头,声音也压得很低,握严少卿的手微微发着颤,严少卿知道他很激动,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做单纯的聆听者。 「直到父亲去世,我想通了一切,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蠢,父亲一直都很疼我,他只是不擅于表达,他临死时心里都在想着怎么帮我把问题解决,这种父爱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甚至无法去回报。」关风的笑容充满苦涩,「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认着自己的性子来,做得那样绝,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想,他那样做的时候可能是篤定你不会知道真相吧,如果他知道他的死对你的打击会这么大,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严少卿拍拍关风的手安慰,心里却十分震惊,既讚赏老人的冷酷,又敬佩他的决绝,可惜老人已经作古,无缘得见,感叹中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关悦,那个少年,再过个几年,不就是另一个关栩衡吗? 「是啊,他总是那样自信,一点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关风苦笑。 冷酷、固执、决绝、不屑跟人解释,还那么任性,但是这样的关栩衡,才是真正的关栩衡,这样的父爱也只有他能给得起,关风在感激父亲的同时,也陷入无限自责中,永远无法逃离的阴影,就像是枷锁,紧紧禁錮住他,不断提醒他,是他的任性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而且他将因此永远背负这份痛苦,得不到救赎。 「有段时间我甚至曾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遗书都写好了,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我没有那个权利,如果我自杀了,父亲会看不起我,我们关家的人不可以有弱者。」 「幸好你没做傻事,否则我们就不会认识了。」 听了这番话,严少卿惊出一身冷汗,真想不到关风看上去平和沉静,心里居然有这么偏激的想法,想起他疯狂飆车,用自伤来缓解忧鬱症,严少卿很想知道他儒雅干练的表象到底是用多大的努力和忍耐支撑起来的?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他心疼地说:「有什么不开心,告诉我,天大的问题,我来为你解决。」 关风用力点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经歷了这么多事,他早就想开了,而且自从知道了严少卿的经歷后,他就更觉得自己不该被过往那些不愉快困缚住,痛苦也许曾经有过,但他应该选择拋下,而不是一直背负,严少卿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他才会活得这么洒脱。 严少卿还在注视着他,一脸认真,还有满满的担心,关风觉得心头一热,突然起了戏弄他的念头,说:「天大的问题倒没有,不过眼前有个急待解决的问题,那个同意提供药油配方的合约书,你什么时候签字?」 严少卿一怔,眼神随即瞟向别处,「这里好像很冷,别着了凉,我们回家吧。」 「少卿……」 「走吧走吧,你看你的手都这么凉了。」 严少卿不由分说,拉起关风出了公寓,关风还要再说,手机响了起来,是他大哥关朔打来的,先是埋怨他出院也不告诉家人,接着又说大家为了庆祝他出院,今晚在家里搞个小型聚会,让他带严少卿一起来,还说关悦特别交待,要他们带上宝宝。 看来大哥已经认可了严少卿的身分,否则只是谢他对自己出手相救的话,只会扔包谢金给他,算两不相欠,而不会特意请他回家,那是关家的家人聚会,请严少卿的用意不言自明。 「为什么要带宝宝去?」开车回去的路上,听了关风的转述,严少卿奇怪地问。 「我大嫂怀孕了,关悦说多看看漂亮孩子,肚子里的宝宝也会长得漂亮。」 太迷信了,看不出关悦小小年纪,想法居然跟他妈一样,严少卿大笑起来,「关悦真是你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爸。」 关风也忍不住笑:「我也一直这样觉得。」 说起来他对那位素未蒙面的长者很是敬仰,严少卿说:「过几天我再陪你去墓园祭奠一下你爸吧?」 「上次他忌日时你有去过。」 「上次是以你朋友的身分,这次是情人的身分,怎么能一样?」严少卿微笑说:「让他看看你现在有个很好的情人在身边,他也放心。」 「未必,我爸眼光很高的,他要是还活着,根本不会同意我跟你交往。」 「小风,看来你对你爸还不够了解,他既然那么心疼你,又怎么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这傢伙连说话口气也跟关悦一样,就好像两人是提前商量好的,关风笑了笑,没再否认,也许父亲真如严少卿所说,不会阻拦他们吧? 已过了中午,两人在外面吃了饭,顺便买了礼品,又转去服装店,上次严少卿在医院跟关风的家人见面时,穿得很邋遢,这次为了增加印象值,他用心挑选了两套西装,关风在旁边帮他挑选,好笑地说:「随便一点就好,上次已经很糟糕了,有了最低值,你还怕什么?」 说归说,其实关风心里也有点紧张,虽然知道家人不会反对,但还是怕他们为难严少卿,尤其是关华。 买好衣服后,两人又去严少卿的家,宝宝放学早,已经回家了,听说要去关风家,他很开心,严母要准备见面礼,被严少卿拦住了,说礼品已经买了,让她别操心,老人这才作罢,临出门时还连声叮嘱他一定要注意礼数,别说粗话等等,严少卿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了。 晚上的会面并没有关风和严少卿想的那么恐怖,只是简简单单的家庭聚会,而且在座的人严少卿在医院都见过了,也不算陌生,尤其是因为宝宝的存在,缓和了最初短暂的拘谨,关朔夫妻很喜欢宝宝,一直拉着他说话,招呼严少卿的事推给了二弟关月,关月性格跟关华很像,都属于外向型自来熟的那种,几句话下来,很快就混熟了,关悦坐在末席上,偶尔插插话,再加上燕子青在中间周旋,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让关风惊奇的是宴席中关华一直很老实,乖乖给大家斟茶倒酒,然后一个人闷着头吃饭,关风来之前还担心关华会找严少卿的麻烦,现在见他难得这么老实,反而感觉很微妙,吃完饭后,小声问他,「你不舒服吗?一晚上好像都很没精神。」 「我失恋了。」关华垂头丧气说:「真被关悦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关风哑然失笑,关华失恋是经常的事,他没在意,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再接再厉吧,你会找到更好的。」 「那当然,再差也不可能差过严少卿。」 关风一怔,关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摆摆手,「好啦好啦,那傢伙是好是坏我不管了,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家庭聚餐尽兴而归,回到家关风先帮宝宝洗了澡,让他睡下后,回到自己的卧室,严少卿跟在后面,虽然前不久他也来过关风的房间,但心境完全不同,里面装饰不变,整洁清亮,是关风喜欢的感觉,看着他脱下外衣,略显消瘦的后背对着自己,严少卿再也忍不住,从后面把他紧紧抱住。 关风被严少卿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不过没推开,任由他抱着,说:「把抽屉打开,有件东西我要给你。」 床头柜就在旁边,严少卿略微倾身,把抽屉拉开,见里面放了不少药盒,都是关风的常备葯,有一个很精緻,小小的,像是某种首饰盒,他把盒子拿出来,递给关风,关风打开盒子,严少卿送给他的指环端端正正放在里面,被灯光映到,游离出漂亮的银色。 「呃!」严少卿吃了一惊,「我以为你扔掉了。」 「你的东西我怎么有权利扔掉?」 这枚指环关风一直想还给严少卿,不过后来两人越闹越僵,他没法再提这件事,就只好把它放在首饰盒里,准备有机会再说,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又走到了一起。 他拿出指环,递给严少卿,严少卿脸色一僵,闷声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 「帮我戴上。」关风对严少卿有时候一根筋的思维构成很无奈,只好明说。 一听关风是这个意思,严少卿心情立刻转好,急忙接过来,拉过他的左手戴上,不大不小,量身打做一般的契合。 「可惜只有一枚。」关风转着指环说,又看看严少卿,「不如下次问问凤玲的父亲,看他能不能再帮忙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指环。」 「这么喜欢?」 关风清澈眼神里流露出淡淡喜悦,很明显的肯定,严少卿很高兴,搂着他的腰继续问:「是喜欢指环?还是喜欢送指环的人?」 关风手肘撞过去,把他推开,「你很无聊。」 「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严少卿笑着纠正,和关风一起躺倒在床上,轻轻吻着他的唇,说:「回头帮我多买些衣服吧?我喜欢穿你买的。」 关风有些奇怪,就听严少卿闷闷地说:「以前买的不都被你扔掉了?我们只好重新置办了。」 「没有啊。」不知道严少卿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关风说:「扔掉太可惜,所以我整理了一下放去地下室了,本来准备捐出去的。」 「是吗?」 这个答案让严少卿大喜过望,原来关风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他,否则照关风的脾气,会扔得彻彻底底,贺顏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保存着自己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在意的体现,正因为眷恋,所以才留下,也许连关风本人都没觉察到,他这个细微动作暴露了潜藏的内心情感。 有些感动,还有些庆幸,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觉,严少卿只是把关风轻轻搂进怀里,说:「谢谢。」 谢谢你没有放弃这段感情,谢谢你肯一直留在原地等我回来,谢谢你喜欢我…… 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关风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温温的笑着,平和的笑意却比任何动作都更具诱惑力,严少卿忍不住又俯身吻住他的唇,手在他身上恣意摸索着,享受拥有的愉悦。 两人和好后他们还没亲密接触过,明亮的灯光下,所有肢体交流都变得肆无忌惮,关风有些不自在,喘息着说:「今天我有些累。」 这不是託词,他身体还没完全復原,今天又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晚上还参加聚会,的确是感觉倦了,严少卿明白,但又不捨得离开,说:「不做到最后,只想多陪陪你。」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关风没再拒绝,难得的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他也有些心动,于是接受了索吻,感受着严少卿的手在自己身上的挑逗,很轻柔的触摸,有种被呵护的感觉,明明晚上没有喝酒,却觉得有些醉了,关风发出轻微呻吟,似乎是鼓励严少卿继续下去。 正缠绵着,门外突然发出声响,随即门开了,宝宝拖着小毛毯睡眼朦胧地站在门口,关风吃了一惊,急忙推开严少卿。 「关关,喵喵不在。」小傢伙还不知道坏了大人的好事,揉着眼睛嘟囔道。 关风有些尷尬,还好衣服没很乱,他边整衣服边说:「喵喵在外婆家。」 「要喵喵,喵喵……」 宝宝根本没听关风在说什么,嘟囔着挪到床上,爬上床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过去,关风哑然失笑:「他睡迷糊了?」 「经常的事,小孩子喜欢有人陪着睡,没有喵喵,就来找你了。」 严少卿伸手去抱关风,被他推开了,眼神看看在旁边睡得香甜的宝宝,意思是热情到此为止,严少卿正在兴头上,被无故打断,他有些鬱闷,还想再争取一点福利,关风已把被子扯开,准备就寝。 「反正你也没打算做到最后的。」他笑着说。 那也不等于刚开始就结束啊,严少卿无奈苦笑,不过也怕睡得太晚对关风身体不好,没再勉强他,道了晚安离开卧室,心里却在想,明天就把宝宝送回外婆家,否则自己的福利堪忧啊。 在严少卿的细心照顾下,关风的伤恢復的很快,他回家第二天就去上班了,严少卿拗不过他,只好随他的意,关悦也很快把计程车牌照拿到手了,于是严少卿除了早晚接送关风外,就是利用中间的空馀时间接生意,既赚钱,时间又自由,算是一举两得,他很佩服关悦的先见之明,觉得这小子不经商实在太可惜了。 有关关风被讹诈的事,警方那边没有太大进展,不过从事件发生后,一切都恢復了最初的平静,关悦让严少卿多小心一点,其实这话就算他不说,严少卿也会注意的,关风出院时徐离晟那句颇有深意的话他可一直都没忘记。 这天上午,严少卿把一位客人送到目的地,客人下车的地方正巧离关风的公司很近,关风曾交待过下午要出去办事,让他来接自己,虽然还不到时间,不过严少卿不想再跑车,于是直接转到公司门前,把车停好后,用磁卡进了公司。 磁卡是关风给严少卿的,以备他有急事时可以随时进出公司,他还一次没用过,更不知道关风的办公室在几楼,还是服务台的小姐帮他跟关风的秘书联络上,秘书说关风正在开会,请他去休息室里等。 严少卿来到运营部的楼层,秘书小姐已经在电梯外等候了,引他去休息室时,经过一道长廊,严少卿透过对面办公室半开的百叶窗,看到关风正在里面开会,身后记录板上写满了字元图标,关风表情很认真,温和气质中透露出自信和属于决断者的威严气势,让严少卿充分感觉到他外和内刚的个性,也许不如关悦那种强硬,但属于关家人的果决自信此刻已经很完美地表现了出来。 严少卿停住脚步,问:「他知道我来吗?」 「不知道。」 秘书知道严少卿是关风的司机,但从关风经常提起他来看,她觉得这个人对他们部长来说一定很重要,否则也不会给他磁卡让他随意进出,她看出严少卿对关风的讲话很感兴趣,于是摘下无线袖珍耳机递过去,说:「会议可能还要花些时间,你可以在休息室里慢慢听。」 秘书小姐很会做人,严少卿有公司磁卡,就证明他是值得信任的,反正今天的会议只是普通市调,没什么机密,而且完全是英文会话,她不认为一个计程车司机可以听懂,所以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严少卿果然很高兴,道了谢,说:「我在这里听就好。」 秘书没勉强他,告诉他休息室在哪里后准备离开,严少卿叫住她,说:「别告诉他我来了。」 看到秘书明显惊异的表情,严少卿笑笑:「给他一个惊喜。」 他们真的是僱主和司机的关係吗?想起以前有关关风的一些传言,秘书小姐觉得那些传言未必不可信,再看看严少卿,英俊又不失粗獷,略微散乱的发型带着某种野性美感,比部门那些白斩鸡不知养眼多少倍,她回会议室时很惋惜地想,好可惜,这么出色的男人也名草有主了。 秘书离开后,严少卿站在走廊拐角听关风讲话,全是英文,严少卿在国外待了三年,基本英语没问题,不过关风说的都是贸易专用语,他听得似懂非懂,只感觉很舒服,关风说得流利清亮,绕口的外文通过他温和嗓音吐出,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即使听不懂,也觉得是种很好的享受。 关风不知道严少卿来了,依旧在里面讲解市调问题,严少卿目不转睛看着他,见他面带微笑,举手投足中带着与平时不同的风情,西装很合体,偶尔因为抬手带动下摆提起,匀称结实的侧腰让他有些心动,想起关风在床上时任他摆布的温顺,恍惚中两道身影不知觉慢慢重叠在一起…… 第十四章 临近中午,关风结束了会议,等职员都离开后,他把文件整理好,出了会议室,在走到拐弯时,手腕突然一紧,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拉进旁边一间房子里,关风的视线一时无法适应里面的黑暗,嘴巴又被捂住,让他无法叫喊,慌乱中只听到啪嗒的落锁声,随即身子被顶住,他被迫扑在墙上,只觉得对方的另一隻手揽住他腰间,制止他的挣扎,炽热气息从颈边传来,有人在吻他,用舌尖煽情地舔舐。 关风没想到在自己公司会遭遇到这种事,又惊又怒,急忙用手肘向后猛撞,可惜挥出的力量被轻易接住了,还就势将他压在墙壁上,一隻手撩开他的衣服下摆,探进去,关风大怒,掐住他的手腕想把他来个过肩摔,却被颈间突然呼来的热气弄得气息不稳,男人很了解他的敏感点,游刃有馀地挑逗他的忍耐力,凑在他耳边,小声调笑:「你是跆拳道黑带,出拳应该更狠一点才行。」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关风的挣扎立刻停了下来,真笨,对自己的反应这么了解,除了严少卿还有谁?来了不跟自己打招呼,却躲在这里搞偷袭,真不知道这男人在想什么。 「对不起,我只是刚才看到你主持会议很性感,所以忍不住……」觉察到关风的不快,严少卿从后面抱住他,低声求和,「你不知道你刚才讲话时有多吸引人,你的英文发音也很好听。」 没人能抵挡住情人的讚美,黑暗中关风的脸微微发红,说:「你回头跟少云好好学学国语,性感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那该怎么用?」 严少卿笑着,扳住关风的肩膀,让他转过身面对自己,关风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空间,发现这是间文具储藏室,狭长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办公室用品,唯一空出来的地方就是他们现在站的门口,他记得走廊边角有个小房间,不过从没进来过,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没想到严少卿第一次进公司就利用到了。 「别闹了,我们出去。」 脚步声传来,房门上方是毛玻璃,可以看到有人经过,公司走廊很静,储藏室稍有声响,外面的人就能听到,关风看到严少卿墨色眼瞳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瞳仁里闪烁着猎豹看到猎物后的兴奋和嗜血,他有种随时会被吃掉的感觉,忙推开严少卿,准备出去。 胳膊被拉住,严少卿按住他将他顶在墙上,动作很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微笑说:「现在好像出不去了。」 到了午餐时间,走廊里来往的人变多,看到不断有人影晃过,关风皱皱眉,没等他做出决定,唇间一热,便被紧紧吻住,严少卿抬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下頜和脖颈,小声说:「我想要你,小风。」 想要他,佔有他,从外到内的,完完整整的侵佔,让他无处逃避,彻底属于自己,从刚才看到关风在会议室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风情,这个想法就一直在严少卿大脑里盘桓,他不承认自己的自制力很差,但在关风面前,他的确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慾望引导着他,让他做出最本能的衝动,不顾一切的,只为达到目的。 「所以,别对我说不。」他很认真地说。 关风怔住了,短暂的停滞给了严少卿掠夺的契机,低头吻住他的唇,舌尖探进,恣意挑逗关风的感官,跟平时一般的霸道和热情,关风很快就沉进了他的索吻中,两人相拥热吻着,严少卿松开了他的腰带,探手握住略微挺硬的性器,上下捋动着,顿时强烈的快感从敏感地带传向心头,看到走廊偶然经过的人影,关风急忙咬住下唇,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呻吟出声。 「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严少卿微笑安慰,手下的捋动却快了起来,津液从铃口溢出来,沾湿了他的手掌,听着关风勉强忍耐的喘息,严少卿突然坏心突起,故意用指尖触动铃口,挑逗柔弱的部位,彷彿回应他似的,更多的液体涌了出来,关风的喘息中夹杂了几分呻吟,很甜糯的颤音,跟平时的呻吟声有些不同,像是欢喜,又带了几分不安和压抑,却没有推拒他,反而伸手搭在他手背上,似乎在引导他该如何让自己更兴奋。 空间很暗,但这个时候视觉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肢体感受比任何感官都更有衝撞力,起伏不定的喘息在此刻变成了最烈的情葯,一点点刺激严少卿的神经,他本来还想帮关风释放后再说,现在却改变了主意,将上衣迅速脱掉了。 自从上次被关风讚美过纹身后,之后欢爱时严少卿都一定会让后背朝向镜子等光亮物体,让关风可以随时看到刺青,今天完全是习惯成自然,脱下来后才想到黑暗中看不清什么,不过脱了也就脱了,又松开裤带,一隻手揽住关风的腰,帮他稳住,然后借着液体的润滑顺着他略微分开的臀瓣刺了进去。 过于急躁的进入,让关风惊呼出声,他回过神,急忙咬紧双唇,还好外面没人经过,随即下頜被勾起,严少卿吻住了他,腰桿猛地一挺,将硬器完全陷入他的体内,无声的佔有,在告知自己是属于他的。 最近的亲密磨合让关风的身体比较适应了,所以严少卿的进入没让他感到不舒服,虽然有些滞涩,但满满的充盈感又让他满足,只是心情很不舒服,他生气严少卿的硬来,享受严少卿带给他刺激的同时,又觉得他们在公司做这种事很过分,矛盾的情感,在一瞬间扰乱了他的心绪。 耳边传来满意的叹息声,严少卿吻咬着他的耳垂说:「真好,你是属于我的。」 浓浓的满足情感,即使看不到严少卿的表情,也可以从他嗓音中感受到那份开心,关风的不悦瞬间消失得乾乾净净,叹了口气,伸手反抱住他,轻声说:「你说错了,我们是属于彼此的。」 严少卿一怔,关风个性内敛,很少对他说表白的话,更别说是在这种场合下,心动了,他身下的抽动愈发加快,同时疯狂吻着关风的唇,关风没想到简单的一句话会让严少卿这么激动,不由反思自己平时是否太冷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严少卿根本不给他出神的机会,吻着他,带着浑然忘我的热情,让关风无从躲避,于是张开双唇承接了他的吻。 彼此贴靠得那么紧密,相濡以沫的同时还接受着急如浪潮的衝击,没有任何缓衝的,一次又一次猛烈撞进关风的体内最深处,他被顶在墙上,随着严少卿的衝撞轻微摇摆着,呻吟声被强行压在喉咙里,吐出来的是剧烈的喘息,在有人来往的走廊隔壁做爱,有种类似于偷情的兴奋,生怕被人发现,但又不捨得逃避慾望的控制,矛盾的情感刺激得感官愈发衝动,身体在激动下颤抖得厉害,他儘力抬高腰身,一条腿盘在严少卿腰间,方便他顺利入侵的同时,也让自己享受抽插带来的欢愉。 「你太棒了!」严少卿轻轻咬着他下頜,喘息着发出由衷的讚美。 男人在激动下忘了控制声量,关风紧张的急忙封住他的双唇,把剩下的讚美吻进嘴里,双臂伸过去,紧紧拥住严少卿,指尖在他后背的纹身上胡乱摸索着,严少卿的身后是个大壁柜,玻璃拉门映出猎豹纹身,在黑暗中幽幽晃晃,真如原野中的猎豹奔腾咆哮,而自己则是猎豹爪下的美食,不被完整的吞噬果腹,绝不罢休。 黑暗空间让所有情感都变得肆无忌惮,任何放肆都顺理成章,关风被狠狠插入着,严少卿每捣一下,他就觉得心房也随着上下震动一下,有种即将窒息的错觉,他拚命呼吸着,肢体随着情慾激烈摇摆,主动迎合对方的回应,只想彼此再靠近一些,更亲密,更深入的契合,无分彼此。 强行压抑的呻吟在空间回荡,是最完美的诱惑,严少卿的捣入越来越快,手握住关风的分身,配合着自己的律动一下下套弄,关风只觉得快感在体内渐渐凝聚,慾望朝着高峰攀走,他撑不住了,身体发着轻微的颤抖,突然腰身向前挺动,想要爆发出来,却被严少卿掐住,嘶哑着声音说:「等我。」 说着话,托住关风的腰身,更激烈的耸动起来,关风体内的敏感点被连续触动,已到了勃发的顶端,偏偏严少卿控制住他,他有些暴躁,发泄似的咬住严少卿的脖颈,嚙咬在此刻成了最敏感的刺激,严少卿发出一声低吼,腰身猛地一挺,热情全部发泄在他体内,手松开,关风的慾望也像是开闸洪水,猛地爆发而出。 激情后有短暂的寧静,严少卿抽出分身,和关风相互拥抱着,都不说话,只是感觉着对方尚未完全平復的气息,谁知走廊上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这里面好像有声音?」 关风一惊,刚才他太激动,情绪有些失控,可能嗓音高了都没觉察到,转头看外面,好像有人走过来,随即拧动把手的声音传来,他猛地僵住,如果被人发现他们在里面,那他真没脸再在公司做了,感觉到关风的紧张,严少卿轻轻拥了拥他,用碰触安抚他的不安。 把手拧了两下没拧开,另一个声音说:「是你听错了吧,储藏室怎么可能有声音?难道是闹耗子?」 「开什么玩笑,耗子能爬到这么高的楼上来?」先前那个人不服气地说。 「要不去问秘书要钥匙来看一下。」 「秘书吃饭去了,下午再说吧。」 脚步声走远了,关风一颗心落了下来,黑暗中两人对视半晌,突然一齐闷笑起来,刚才他们的反应真像偷情,但不可否认,偷得很刺激。 怕那些人再返回来,关风匆忙整好衣服,感觉走廊上没人,他开门出去,以飞快速度回到办公室,还好现在是午休时间,职员都不在,他进了办公室,又把严少卿拉进来,落下锁后这才松了口气。 「不用这么紧张吧?好像做贼一样。」严少卿在旁边笑道。 关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比做贼惊悚多了,本来想训斥他在公司任性乱来,但想想回应他的自己也有不对,没资格说别人,而且话说回来,刚才的性事很刺激,得到的快感也比平时多,这让他有些理解为什么有人不在家里做,偏偏选择露天野外了,也许他们寻求的就是这种紧张刺激感。 「我们回家吧,吃了饭,下午出去办事。」 关风本来是准备在公司吃了午饭再出去的,不过看看衣服,虽然有擦拭过,不过仍感觉有些脏,办公室有备用西装,但没有严少卿的,只好回家吃饭了。 严少卿本以为关风会生气自己乱来,没想到他这么冷静,随他出去时,小心翼翼说:「你要是不高兴,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 还知道察言观色,关风有些好笑:「放心,我会说的,在你面前,我不需要演戏。」 两人回了家,关风想做饭,严少卿抢着做了,让他去冲澡,等关风洗完澡出来,饭已经做好了,严少卿做事很快,转眼间两菜一汤就摆上了桌,吃着饭他问:「你下午去看医生?」 关风额上的伤已经拆线了,伤口癒合得很好,被鬓发掩住,完全不显眼,不过还有定期敷药,药膏快用完了,严少卿打算再去医院取一盒。 「不是,我准备去找一个人。」关风看着侦探社传给自己的资料说。 「谁呀?」 「他叫李德谦,跟公司一年前消失的一笔投资款有关联,我想询问他一些情况。」 其实李德谦的资料他很早就拿到了,只是当时情绪很不稳定,所以迟迟没去,最近正好工作不多,就想去了解一下。 严少卿把关风正在看的资料抽过去了,指指饭菜,意思是让他专心吃饭,自己把文件看了,又问了详细情况后,说:「会不会是李德谦吞併了这笔钱,知道你查他,所以找人害你?」 「怎么可能?」关风笑着看他,「你什么时候学的跟关悦一样疑神疑鬼了?李德谦又不知道我以前跟贺顏之的那些事,而且我还没找他,他又怎么会得到消息,来害我?」 「做贼心虚。」 关风没再争辩,反正下午见到李德谦,询问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这笔钱去向不明,但李德谦当初也是公司动荡时被迫辞职的,而且时隔这么久,追回投资款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跟李德谦了解情况,把心中的疑惑解开。 饭后,严少卿开车载关风来到李德谦的住所,一栋略显陈旧的公寓里,不过按了半天门铃都没人回应,严少卿询问了对面的住户才知道,李德谦前不久搬走了,这里是空房,问他搬去了哪里,邻居说不知道。 「不会这么巧,你查他,他就搬走。」两人出了公寓,严少卿说。 「也许真是凑巧呢。」 「要不我帮你查查吧,你知道开计程车这行要查人很简单,免费帮你怎么样?」 严少卿开了这么久的车,认识不少同行,反正事情不着急,没必要拜託侦探社调查,不过关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算了,我接下来也许会很忙,这件事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被拒绝,严少卿有点鬱闷,「免费你都不动心?」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比免费更贵的。」 关风笑着看他,一副看出他心思的模样,严少卿很无奈,正要辩解,突然听到头顶有声响传来,他本能地把关风推开,两人刚扑到旁边,一个粗陶花盆就砸了下来,擦着严少卿的肩膀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少卿你有没有事?」 关风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急忙拉严少卿躲到有房檐的地方,查看他的胳膊,还好严少卿刚才反应很快,堪堪躲过去了,只是胳膊上蹭了些泥,他脸色阴沉,见关风没事,这才放下心,跑到公寓前方,仰头往上看,什么都看不到,再看地上已摔成碎片的花盆,粗陶的,很重,要是砸到头上,绝对是重伤。 严少卿看了下周围环境,想回公寓找肇事者,又不放心把关风一个人留在这里,便打电话报了警,然后两人站在头顶有障碍物的地方,等待警察到来。 「会不会是风大,把花盆吹落了?」 他们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都多亏严少卿的机敏,否则自己一定重伤,关风心有馀悸地问。 「不知道。」严少卿沉着脸说。 他倒希望是意外,不过刚才看过公寓阳台设计,都有安装防护栏杆,只有顶楼天台没有,今天风很大,天台的东西被刮落倒说得过去,可是在李德谦住过的公寓楼下发生这种事,未免太巧合了。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做了简单的笔录,有一些公寓住户被惊动,出来看到地上砸落的花盆,立刻七嘴八舌说之前也发生过这类事件,还好都是在上班时间,没有造成伤亡,居民几次报警,要求设置监视器,却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大家越说越激动,围着来查案的警员不肯罢休。 严少卿没想到投掷案会引发大家的怒气,不过见住户义愤填膺地质问警察,反而稍稍放下心,最近高空掷物案时有发生,尤其是在保安措施不完善的地带,电视上也报道过好几起类似的案件,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是他们运气太不好了。 两人做完笔录后,开车离开,发生了这种事,虽然是偶然,但还是让人感觉心里不舒服,关风没去公司,而是选择回家,路上严少卿见他一直不说话,表情若有所思,不想他乱想,便安慰道:「只是碰巧,可能你今年犯太岁,不如我们改天去庙里拜拜吧。」 关风哑然失笑:「你居然也信命?」 「这种事,寧信其有,不信其无,拜一拜又没坏处。」 关风笑了笑,没再反驳,过了一会儿,突然说:「少卿,这件事别跟关悦说。」 「为什么?」严少卿不太赞成他的做法,「虽然是偶然,但保险起见,让关悦查查也不错。」 「我会让人查的,我不想什么事都麻烦别人,毕竟我才是做哥哥的。」 关风找了个比较合理的借口,果然,严少卿听了这话,笑道:「我不知道你这么要面子,听你的就是了。」 两人回到家,一进门就听到说话声,严少云正在客厅跟宝宝玩小跑车模型,看到他们,跑过来,说:「关大哥,大哥,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上次关风有给严少云房门钥匙,后来就再没要回来,反正他跟严少卿在一起,严少云还有宝宝都等于他的家人,严少云经常跑来翻工具书,有钥匙会比较方便。 「出去办了点事,就顺路回来了。」关风一语带过,问:「你下午没课?」 「是自习,我就过来找书看了,顺便把妈煲的桂圆糯米粥给你带过来,宝宝吵着要来,就带他一起来了。」 「妈是把小风当猪仔来养啊。」 严少卿揉着额头苦笑,母亲很喜欢关风,对他比对自己两个亲生儿子还要好,只要煲了好料,就一定让他们送过来,看来是该找个时间把他跟关风的事向母亲挑明了。 「关关,关关。」 看到关风,宝宝放下正在玩的遥控小跑车,跑过来趴到关风腿上仰头叫他,喵喵被扔下了,用蹄子推推玩具车,一隻猫玩得很开心。 「在玩什么?」孩子天真的童声让关风本来阴鬱的心情好了很多,拉着他的手来到客厅问。 「老闆的大哥送给宝宝的遥控玩具车,电波好像不太好,车跑跑停停。」严少云很无奈地说。 宝宝玩不好遥控车,害得他也没法静心读书,刚才调了半天也没调好,本来打算另找玩具给宝宝玩,见严少卿和关风回来了,严少云很聪明地把问题转给他们。 「大哥,玩这些东西你最在行,帮宝宝搞定。」 「我来吧。」关风说。 严少卿开了一天车,还要做晚饭,关风觉得这种事自己来就好,严少卿知道关风喜欢宝宝,宝宝在这里,正好可以逗他心情变好些,便没反对,换了衣服,去厨房准备晚饭。 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只等到时下锅炒就好,严少卿来到客厅,发现关风还在摆弄小跑车的遥控器,宝宝盘腿坐在地板上搭积木,很显然已经对不是很灵活的小车不感兴趣了,感兴趣的只有喵喵,在客厅窜来窜去,绕着跑车打转。 「遥控不好使?」严少卿走过去,坐到关风身旁问。 「时好时坏,可能电池不足吧?」 小车是上次他们回家,大哥关朔特意买给宝宝的,宝宝喜欢得不得了,都不捨得拿出来玩,谁知第一次玩就出现这种情况,见宝宝兴趣转到了别处,关风把遥控插到电源上充电,准备等电充足后再试试看。 「这种东西又贵又容易坏,小孩子嘛,玩玩积木七巧板就足够了。」看喵喵玩小车玩得很起劲,严少卿笑道:「喵喵,便宜你了,一隻猫可以玩进口车。」 晚饭后严少云就回家了,只把宝宝留下来,说马上就是周末,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严少云走后,关风对严少卿说:「你明天不用送我去上班了,送宝宝就好。」 「宝宝要送,你也要送,反正你们的时间段不一样。」 刚发生了投掷事件,严少卿哪放心让关风一个人上下班,就算没有人要害他,他最近运气这么差,自己不跟着他,万一他又被什么砸着怎么办? 严少卿执拗的个性关风是知道的,不再反驳,说:「那中午不用来接我,我有会议,午餐在公司吃。」 一听开会,严少卿立刻想起今天关风主持会议的模样,真是又帅又俏,关风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入非非,说:「明天是个重要会议,你别去打扰。」 「不会。」他又不是随处发情,更不会不知轻重地打扰到关风的工作,严少卿微笑道:「我晚上去接你,这总行了吧?」 严少卿说到做到,第二天把关风送到公司后就离开了,到中午的时候,关风用内线电话打给杜子奇,问:「午饭后方便出去一下吗?」 「很方便啊。」杜子奇对关风邀请自己感到很吃惊,愣了一下才说:「那不如一起出去吃吧?顺便聊天,从你出院后我还没好好跟你聊过呢。」 「抱歉,有些事情不适合饭间聊,饭后我会去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等你,可以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杜子奇微笑说:「当然可以。」 关风在公司餐厅吃了午饭,就来到约定的咖啡厅,中午时分,咖啡厅里人比较少,关氏集团免费提供午餐,各种饮料都很全,职员们不会在这个时间段特意跑到外面来喝咖啡。 杜子奇已经来了,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看到关风,他扬扬手,等关风走过来坐下后,他问:「想喝点什么?」 「给我一杯白开水。」关风没理他,对侍应生说。 杜子奇表情有些尷尬,不过很快又绽开微笑,搅着面前的咖啡杯说:「堂堂关氏集团的部长只喝白开水,那让我这杯咖啡怎么喝得下去?」 「喜好跟身分无关,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适合自己的。」 侍应生把水杯端来,关风道谢接过,杜子奇眉头挑挑,不知道关风约自己出来的用意,他随口笑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会记住。」 「还有,人不可以做错事,尤其是一错再错。」 杜子奇搅拌咖啡的手一停,脸上笑容没变,却多了几分郑重,看着关风,问:「什么意思?」 「我都知道了。」关风沉默了一下,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明白。」见杜子奇故作懵懂,关风笑了笑,说:「还记得我上次向你问过李德谦吗?我一直以为两百多万的开发费是李德谦辞职前私吞的,后来才明白私吞费用的不是他,而是你,你是他的上司,他辞职后接手工作的人是你,你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你怎么了?一年多前的案子突然拿出来说,小风,我们可是同学,又共事这么久,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如果我不相信你,我一开始查的就是你了。」关风淡淡说。 正因为杜子奇是他的学长,又是他介绍进公司的,而且工作一向做得很出色,所以他一直不相信杜子奇与贪污有关,但杜子奇的马脚露得太多,做得也太过分,让他无法再放任下去。 「我向你打听李德谦,你说他出国了,但实际上他就在这座城市里,哪里都没去,可在我找他的时候他突然搬家了,我想是你杜撰名目,骗他或是威胁他搬走的,之后才又给我他的地址对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子奇脸上仍然掛着笑,但关风看得出笑容很冷,那根本不是真正的笑,而是一张面具,可以随时摘取的偽装假面。 「因为你曾经贪污公款,不仅如此,现在你仍在贪污,我查过我调来运营部之前部门里用在公事上的款项,许多都是不需要花费的,一笔金额不多,但加起来就是个不小的数目,你是课长,你不会不知道。」 杜子奇不说话了,脸上露出悻悻的神色,关风又说:「唆使歹徒讹诈我的也是你吧,我知道你想要的不是钱,而是想趁机到我家里找我调查来的线索,你看到我在查一年前那笔不翼而飞的款项,做贼心虚,想知道我查到多少,但那几天我一直在家里,你找不到机会,所以就想出了那个办法。」 杜子奇依旧不说话,半晌,才微笑问道:「证据呢?小风,作为一个部门的最高决断者,没有证据却乱说话的行为可不太好啊。」 关风真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杜子奇还可以这么沉着?也许他篤定自己做得很高明,也许他已经太习惯了这种偽装面具,无法再摘下来。 「你来医院看望我时,曾讥讽过少卿的过去,我想是因为你在我家里翻找时看到了侦探社的调查书,如果不是这样,我还想不到是你。」关风淡淡说。 杜子奇一时语塞,眼神有些游离,然后低下头嘿嘿闷笑起来,好久才停住,抬头看他,说:「小风,你也学会开玩笑了,我是因为担心你才去查严少卿的,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根本不知道你所谓的调查书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因此怀疑我,真是冤枉。」 关风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子奇,这个男人不仅会偽装,更会演戏,一喜一怒火候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不慍不火的对答,没有丝毫破绽,甚至在被揭穿后,还能游刃有馀地开玩笑,这让关风很失望,也许他从来没了解过这位学长,但毕竟有同校之宜,他不想做得太过分,可惜杜子奇不给他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请你自动离职。」 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看杜子奇演戏,让关风觉得实在是浪费时间,他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这么镇定是因为你猜到我手头上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贪污,事实上我的确没有,以上所说的都是我的猜测,但是吞没开发经费的证据如果真要查下去,我想不会很复杂,李德谦虽然搬走了,要找到他并不是难事,可是我不希望把事情闹到那个地步,同学一场,我不想让你太尷尬,自动辞职吧,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杜子奇脸上一直掛着的微笑消失了,他失去了最初的从容,急急地道:「别这样,小风,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就判我死刑?别说我还没犯错,就算我有错,你也不能一句话就把我赶走。」 他伸手去拉关风,关风闪身避开了,不想再谈下去,他站起身准备离开,杜子奇急忙拦住他,恳求地说:「别急着走,我们再好好谈谈,你想想,从你调来运营部,我一直都在尽心帮你,我做到课长这个位子不容易,给我一次机会,小风……」 最后那句话也就是变相的承认了,关风叹口气,停下脚步,把拽住自己衣袖的手推开,说:「杜先生,昨天你扔花盆砸我的时候,应该不是这样想的吧?」 杜子奇一怔,脸色立刻变了,关风淡淡道:「有些事我不说,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自从杜子奇讥讽严少卿后,关风就开始怀疑他,昨天发生的事更证实了他的怀疑,他跟杜子奇的助理确认过,知道杜子奇昨天午后离开公司,说有会谈,但日程里根本没有他跟客户约定的记录,关风不让严少卿把那件事告诉关悦,一是看在杜子奇工作还很努力的份上,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真相公开后,杜子奇无法再在同行业里立足,这是可以肯定的,二是了解关悦的手段,如果让他知道,那杜子奇一定会死得很惨,所以才把事情压下来,选择由自己来跟杜子奇交涉。 「杜先生,你的工作能力很好,做事有魄力有手段,但贪污加蓄意伤人,这是人格问题,不管你的工作能力有多好,都无法掩盖这个事实,你不适合再在公司待下去,请你马上辞职,至于你贪污的公款,我不会逼你,只要一年之内你全额还上,贪污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这是我能帮你的底线,请好自为之。」 关风说完便转身离开,杜子奇没再叫他,跟关风共事过一段时间,他很了解关风的个性,看似温文随和,但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祈求,除了让他更看不起自己之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手伸出,攥住眼前的咖啡杯,因为用力过大,杯在轻轻颤抖,杜子奇脸上一贯掛着的笑意不见了,眼眸里寒意冰封。 「关风,这是你逼我的!」 关风走出咖啡厅,户外明朗阳光照在身上,让他原本有些沉鬱的心情转好,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以前真没有看人的眼光,贺顏之是这样,杜子奇也是这样,温文儒雅的背后,是不为人所知的贪婪本性,慾望沟壑是不管用多少钱都无法填满的,这样的人再继续留在公司,对公司绝对是一种灾难。 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显示是严少卿,关风眼神柔和下来,虽然错过很多,但至少这一次,自己没有看错人。 「有事吗?」关风对欺骗严少卿说有会议有些不安,接通电话后马上问。 「想你。」 很简单的两个字,却把主人理所应当的感情很完整的表达了出来,关风那丝不安转化为开心,相同的回应他说不出口,便说:「今天周末,早点来接我,多买点东西,我们去你家。」 「好。」听到关风要去自己家过周末,严少卿很高兴,问:「你不介意我开你的保时捷去接你吧?」 「为什么?」 「它也算是我们的媒人了,你不会忍心看它一直那么脏下去吧?」 关风没听明白,只是蹭了几块漆而已,没有很脏吧,不过喜欢车的人的想法他是理解不了的,说:「随你了,别忘了还要接宝宝。」 「知道。」 听从关风指令,下午严少卿先去接了宝宝,又转到关风的公司楼下,两人在回家的路上买了肉类蔬菜,外加几瓶酒,准备周末就住在家里,严家地角虽然偏了些,但房子颇大,关风有自己的卧室,是严母特意为他准备的。 「我看找个机会把这件事跟妈说了吧?」回家的路上,严少卿提议。 「再等等。」 「为什么?」 严少卿不明白关风在顾虑什么,以前还可以说是他心里有事,对在大家面前坦诚性向有阴影,但现在他们的关係已经很融洽了,关家的人都接受了他们,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你知道老人家对这种事是很排斥的,反正我们都在一起了,慢慢来比较好。」见严少卿不快,关风安抚他。 作为他个人,他当然希望得到严少卿家人的认可,但严母身体不太好,又总念叨着让严少卿结婚,连结婚对象都帮他找好了,在这种情况下,关风根本无法开口,当初他就是因为一时任性在父亲面前出柜,结果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这种悲剧他不想再重演。 严少卿不说话了,宝宝在车后座听了半天听不懂,问:「关关,什么叫在一起了?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严少卿正心烦着,被宝宝插话,他随口说道。 舅舅不高兴,宝宝眨眨眼睛,低下头不说话了,关风瞪了严少卿一眼,埋怨他对孩子态度太恶劣,严少卿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急忙掏出小跑车递给宝宝,那是他随手从家里带来的,果然,看到玩具,宝宝开心起来,刚才被吼的事很快就忘记了,专心摆弄起跑车来。 回到家,宝宝把隔壁的贝贝叫过来一起玩跑车,这次跑车没出现跑跑停停的现象,两个小孩子玩得很开心。晚饭凤玲过来叫孩子回家,被严母拉住,留下来一起吃饭,关风知道严母的心思,觉得那个话题暂时不说很明智。 两人在严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严少卿开车带关风去修理厂,说要把保时捷彻底翻新一下,关风同意了,说:「我认识一家修车厂,服务不错,不如去那里?」 严少卿开着车,笑道:「怕我没钱付账啊?」 关风还真是担心他没钱,保时捷不是普通车,简单维修也要十几万,不过直接说自己掏钱的话,怕严少卿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才提出去自己熟悉的修理厂,谁知被严少卿看出来了,他有些尷尬,说:「不是这个问题。」 严少卿笑着看关风,关风的心思他很明白,也很喜欢这种不露痕迹的体贴,说:「别担心,我去我朋友那里,说起修车,他的技术绝对不比大厂的师傅们差,修理费不会多要,我猜他更希望开开这辆车。」 「你朋友?」严少卿没什么朋友,除了以前在计程车公司交往的那些人外,关风没听他提起别人,有些奇怪。 「嗯,以前飆车时的死党,现在做正行了,一会儿介绍你认识。」 「好啊。」听说是严少卿的死党,关风很感兴趣,问:「他的驾技也很好吗?」 「那当然,跟你相比,不好的人不多,所以你以后就乖乖坐我的车就是了。」 虽然是揶揄,但里面所包含的宠溺显而易见,车里充满了温馨气息,关风趁机说:「对了,药油那个案子我想快点处理好,合约你什么时候签?」 严少卿一怔,「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被大哥催好几次了,再拖延下去,大家肯定会认为我的工作能力有问题。」关风察言观色地说:「你也不想我被降职吧?」 其实这件事他跟严少卿提过几次,每次都被敷衍过去,虽然因此被质疑工作能力的说法谈不上,但拖得太久毕竟不好,所以今天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合约签了。 「大哥怎么这样?」听关风这么说,严少卿很不高兴,「我都说了,我不卖,干嘛要签合约?」 「上次你打电话来求和时答应签的!」 「上次你生气嘛,我当然要顺着你,但你好好想想,我们之间为什么要谈钱?你想要,别说一个药油配方了,我的命都可以给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合约。」 这个男人想事情怎么就一根筋? 关风揉揉额头,觉得参加商业谈判都没有说服严少卿这么累,虽然不可否认,严少卿的话他听着非常受用,但合约还是要签,否则计划无法排进日程里。 「现在不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少卿,而是我代表我们公司在跟你谈判,你只要签了约,就是五百万的进项,如果你觉得少,我可以再跟公司交涉。」 「不就是个药油配方嘛,哪值那么多钱?我写给你就是了,再说帮你省五百万,你大哥应该很高兴才对,是吧?」 「不是……」关风很无奈地说。 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严少卿沟通,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没有严少卿的授权,他们没权利进行配方加工,製作成药,这里面还牵扯到许多法律程序问题,像关氏这种大公司在开发运作上每个细节都控制得很严格,不可能随便杜撰名目就把发展计划安排下去。 不过这些道理关风知道自己说了严少卿也未必会听,他也懒得多讲,直接切入要害,说:「少云明年考大学,宝宝也上学,伯母身体需要花钱调养,还有,我们还欠关悦不少钱,有了这五百万,正好可以补上去,如果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那我以后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考虑。」 听出关风话语中的不快,严少卿转头看他,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 没有回应给他,充分显示出关风现在的心情,严少卿果然沉不住气了,急忙说:「我签,我签还不行?」 关风就等他这句话,急忙让他把车停在道边,拿出合约书,把合约垫在公文包上,让他签。 「不需要这么急吧?」 关风不答,笔已经塞了过去,不趁机让严少卿签字,可能回头又被他敷衍,交涉过几次,关风对严少卿的做法已经了解的很清楚,绝不会再给他拖延的机会。 字签好了,严少卿把文件还给关风,看他表情不慍不喜,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便说:「钱的事你处理就好了。」 关风突然很感谢关悦当初借给他们钱,否则他真没借口让严少卿服软,他把文件收好,微笑说:「谢谢。」 「你不会是早算计好的吧?」 见关风笑了,严少卿才后知后觉想到这个问题,越想越有道理,否则休息日关风不需要拿公文包出来,他有点鬱闷,把车开起来,说:「原来你们关家人都喜欢算计人。」 「没有,我本来就打算下午去公司的。」看到严少卿闷闷的样子,关风有些好笑,「我如果有关悦一半的心机,也不会总被你牵着鼻子走。」 「关悦就免了,那小祖宗我可惹不起。」 「你居然怕我弟弟。」 这个发现让关风觉得很神奇,回想起来突然发觉一直以来严少卿对关悦都很尊敬,相比而言,关华就差远了,连他大哥关朔也没享受这样的礼遇。 「也不是怕,而是觉得有些人敬而远之比较好,如果做不到,那最好也不要去惹。」 严少卿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对关悦有这样的想法,但直觉告诉他这样做没错,这是兽类在野外生存的基本法则,直觉有时候比经验更准确。 严少卿朋友的修理厂很快就到了,当看到出门迎接他们的人时,关风愣住了,男人他见过,就是上次跟严少卿在路边说话的那个人,长得不仅高大魁梧,还很兇悍,刺青从胳膊一路延伸到手背上,看上去比上次围攻他的小混混更像流氓。 不过这些都是表象,男人跟他们打招呼时,关风感觉他跟严少卿属一类人,豪爽率直,握手时的用力程度让关风几乎怀疑他在试自己的力气。 「阿财技术很棒,放心,车子交给他没问题。」严少卿拍着阿财肩膀夸口。 说着话,有个女人抱着孩子从里面走出来,阿财介绍说那是他老婆,还有四个多月大的儿子,女人岁数不大,但个性爽朗,很热情地请他们去办公室坐,又去张罗茶水,阿财说:「难得你们过来,今天中午就在这吃,我老婆厨艺不错的,尝尝看。」 「你老婆好像还没成年,是你拐来的吧?」严少卿跟他打趣。 阿财给了他一拳,「有本事你也拐一个啊。」 「我拐了。」严少卿搂住关风的腰,将他带到自己身边,问:「你觉得小风怎么样?」 关风没想到严少卿会这么光明正大地讲出来,吃了一惊,阿财也很惊讶,看看关风,不像是那种出来玩的人,他小心翼翼问严少卿,「你来真的?」 「再真不过,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了。」严少卿无比认真地说。 阿财的讶异很快变成大笑:「不错不错,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口味变了,你以前不是最喜欢……」 「去修车吧。」严少卿一脚踩在阿财脚背上,阻止了他的乱说话。 午饭在阿财家吃的,阿财是自家开的作坊,厂子跟家前后连着,很方便,席间阿财本来要开酒庆祝,被严少卿拒绝了,说自己还要开车,不能喝,关风也酒量不好,约定下次再喝。 饭后二人离开,阿财给他们准备了备用车,那台保时捷的喷漆鈑金需要花些时间,他也没多要钱,唯一的要求是等车修好了,借他开两天,说难得碰到新型高级跑车,想过过癮,关风微笑同意了。 「对不起。」去公司的路上,关风说。 严少卿不明所以,奇怪地看他,等待解释,关风却什么都没说,中午他听阿财和严少卿聊天,才知道原来上次严少卿给阿财的是喜金,庆贺他儿子出生,可是自己却连问都没问就断定严少卿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以貌取人,错得太厉害了。 「在想什么?」严少卿问。 「没什么。」那段往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关风对严少卿说:「今天周末,公司没多少人,你可以在办公室里等我下班。」 「你在邀请我?」 严少卿笑得很邪,分明此邀请非彼邀请,关风正色道:「别想歪了,我是要做事。」 「放心,不会妨碍你做事的。」 严少卿只是逗逗关风,看他紧张得摆出一脸严肃的模样,感觉比逗喵喵更好玩,正要笑他,手机响了起来,他接听了一会儿,脸色立刻变了,说:「好,我马上就来!」 「什么事?」见严少卿脸色不对,等他放下电话,关风急忙问。 「我妈突然晕倒,凤玲把她送去医院了,让我马上过去。」严少卿看看关风,想让他另外搭计程车去公司,又想到那样或许会有危险,便说:「我先送你去公司……」 「你在说什么,我跟你一起去医院。」 严母病了,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做事?关风急忙让严少卿换方向去医院,还好安和医院离这里不远,他们很快就赶到了,严少卿到了后给凤玲打电话,问清她在哪里,急忙赶了过去。 他们来到病栋,凤玲已经在走廊上等着了,见严少卿一脸焦急,她摆摆手,说:「别担心,伯母只是轻微扭伤。」 「不是说晕倒了吗?到底怎么回事?」严少卿心神不定地问。 明明早上他们离家时母亲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进医院了?母亲早年操劳过度,身体一直很虚,现在日子好不容易过得好些了,他真怕母亲得什么重病。 「是高血压导致的头晕。」 严母血压一直有些高,今天上楼拿东西时突然头晕,摔了下来,还好台阶不高,没摔得很严重,正好凤玲经过,看到后,就急忙打了急救电话,送她来安和医院。 刚才医生给严母做了检查,除了身上几处碰伤,脚踝扭到外,没什么大问题,刚才老人累了,在病室里睡着了,凤玲才出来等他们。 「谢谢你。」听说母亲不是得了重病,严少卿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向凤玲道谢。 「大家都是邻居,谢什么?宝宝你也别担心,他和贝贝玩跑车玩得很开心,我爸看着呢。」凤玲拍了严少卿一巴掌,眼神又在两人之间扫了扫,说:「你们要是有事,离开也没关係,我留下来陪阿姨。」 「不用,我来吧。」严少卿说。 这种时候,什么事也没有母亲的事大,作为亲生儿子的他,以前没好好孝顺过母亲,难道现在还让邻居的女儿来帮忙照顾吗?其实说起来都怪他,没有提醒母亲定时拿葯,明知道母亲节俭惯了,觉得身体不错,就不会特意去拿葯,寧可把钱用在给他们调节饮食上。 严少卿气得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拳头挥出,捶在旁边的墙上,关风看着心疼,说:「别担心,我去跟杜伯伯说一声,等伯母伤好了,给她做个全身检查,用药好好调理,会减轻病情的。」 严少卿点点头,握着关风的手进了病房,严母睡着了,旁边还有两个床位,不过没有人,房间里显得很静,他在旁边椅上坐下,说:「陪我一会儿,小风。」 有种很累的感觉在侵袭着他,是过度担心缓解下来后造成的疲倦,严少卿很庆幸在这个时候有人在自己身边陪伴,什么话都不必说,只是单纯的存在,就让他感觉有力量可以支撑下去。 凤玲在旁边看看他们两个,犹豫了一下走了出去。 第十五章 傍晚,关风去跟杜遥说了严母的事,杜遥很痛快地答应了,关风出了办公室,去附近的餐厅买了几样老人喜欢的汤粥,拿回病房,严母已经醒了,坐在床头跟严少卿说话,凤玲在旁边整理刚从家里帮老人拿来的换洗衣服。 「伯母好些了吗?」关风把饭盒放下,走到床前问。 「没事,只是下楼时踩空了,跌了一跤而已。」老人看到关风拎来的饭盒,便对儿子说:「小风比你贴心多了,还送饭过来,你就知道在这里惹我生气。」 「妈你刚醒就想出院,这怎么行?再说,送饭这种事他做就等于我做……」 不敢真跟母亲顶嘴,严少卿小声嘟囔,不过还没说完,小腿就被踢了一脚,关风不想他在这个时候说这种敏感的话题,打断他的话,对严母说:「伯母,出院的事你别着急,再安心住几天,晕倒不是小事,我已经跟院长联系好了,回头帮你做一下精密检查,花费方面你别担心,杜院长是我爸的朋友,这笔费用他会负责的。」 「这怎么好意思。」 安和医院收费很高,严母心疼钱,醒来后觉得自己身上没大伤,就想回家,现在听关风这么说,不好拒绝他的一片心意,可是凡事都让人家帮忙,这情谊到时怎么还? 严少卿知道母亲心性高,不想总受别人恩惠,忙说:「妈,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凡事听小风的就好,欠他的,我来还。」 「你怎么还啊?」严母瞪了儿子一眼,「这么大的人了,到现在还得让我操心,今天要不是凤玲在,我晕倒都没人知道,你就知道在这里说大话,却让人家凤玲忙前忙后的,这么好的孩子,要是是我的儿媳妇该多好。」 只是生病,怎么突然说到结婚了?怕母亲再乱说下去,严少卿忙道:「小风也不错啊,你看他一直在旁边守着你,帮你联系检查,还去给你买你喜欢的饭菜。」 「我在跟你说结婚的事,你提小风乾什么?」 「可是……」 关风听严少卿越说越露骨,急忙拽拽他衣袖,说:「少卿的意思是结婚的事要慢慢考虑,他也可以孝顺你。」 严少卿明知不是这么回事,不过关风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再否认,只好闷闷地点了下头,还好凤玲也跟着打圆场,打开关风买来的盒饭,让严母吃饭,关风趁机找了个借口出了病房,很快严少卿也跟了出来,看着他,一脸不悦。 「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承认我们的关係?」 关风怕严母在里面听到,急忙把严少卿拉到一边,小声说:「伯母刚醒过来,你是想把她再气晕过去吗?」 打蛇打七寸,严少卿沉着脸不做声了,他觉得母亲没有关风想得那么脆弱,经歷了这么多事,不都是母亲一个人把家撑起来的吗?不过凡事无绝对,毕竟是上一辈的人,再怎么开通,也不可能希望看到儿子跟一个男人搞到一起,他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可是,我不想你委屈到。」 「怎么会呢?只要你别真的暗度陈仓就好。」关风开了句玩笑,见严少卿脸上隐隐有了笑意,才说:「等伯母身体好些了再说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严少卿点点头,见关风的眼神向自己身后看去,他转过身,见凤玲走过来,刚才的话她显然都听到了。 「我早觉得你们不对劲,果然是这样。」凤玲苦笑道。 十年前没追上,十年后还是没追上,只能说不该是自己强求也没用,不过看看关风,不管是家世还是为人,都无可挑剔,凤玲觉得严少卿喜欢上他也不奇怪,见关风脸露紧张,她摆摆手,说:「别担心,我不是老古董,这种事又不是没见过,不会乱说的,我只是觉得关先生你这么出色的人,配严大哥实在太可惜了。」 严少卿笑了,轻轻拍了她一下,「除了最后一句,我都同意。」 「不过你们也别太过分,阿姨不笨,时间长了还是会看出来。」 凤玲要回家做饭,叮嘱了严少卿几句后离开了,她走后,严少卿对关风说:「今晚我得陪我妈,等少云来了,我让他去家里陪你,宝宝有凤玲看着,你别担心。」 「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家里又不会有事。」关风对严少卿的多虑感到好笑,「就算有强盗来,别忘了我也是跆拳道黑带,不会那么不顶用吧?」 严少卿想想也对,说:「那你叫计程车回家,到家后给我电话。」 两人商量好后,关风去病房跟严母道了晚安离开,他回到家,随便煮了碗面当晚餐,煮麵的时候抽空给严少卿打电话报平安,掛电话时,严少卿又叮嘱说:「记得把门窗都关好,别熬夜,早点睡,不许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葯。」 关风觉得严少卿像是在交待小孩子,他最近精神很好,怎么会乱吃药?于是打趣说:「知道,最好是把自己锁在铁箱子里,那就万无一失了。」 他不是在开玩笑,严少卿很无奈地想,关风走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定,不过说多了反而会让关风觉得自己太啰嗦,于是转了话题,跟关风聊了会儿闲话就掛了电话。 关风吃完饭,看电视的时候,严少云也打电话过来,他下课后听说了母亲住院的事,刚才跑去医院探望,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说大哥让他过来陪关风,关风知道严少云周末还有课,来回跑不方便,而且家里还有宝宝,就拒绝了。 关风收了线,对严少卿的过度担心很无奈,不过心里却甜滋滋的,从小到大都没人这么担心过他,母亲早逝,严厉的父亲只会让他们凡事依靠自己,做好了是应该的,做不好,那代表他没有努力,这种被人从心底在意担心甚至到啰嗦程度的经歷,他从来没有过。 也许这就是家人的感觉,他跟严少卿两个人的家。 关风去浴室泡完澡,倒了杯红酒,把电视频道转到新闻台,准备看一会儿新闻后去书房做事,就在这时,座机响了起来,他接听后听到一阵杂音,正觉得奇怪,就听严少卿的声音传来,「小风,你没事?」 「我很好啊。」关风看看壁钟,已经十点多了,他问:「伯母已经睡了吧?」 「嗯,所以我给你打电话,可是你的手机一直没人接。」 「我刚才去洗澡了。」关风笑问:「还在担心?」 「不是,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其实严少卿的确是在担心,莫名其妙的坐立不安,所以才会给关风打电话,但听到他的声音后,严少卿又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或许是三年佣兵的经歷留下的后遗症,一有点小意外,就会本能地疑神疑鬼,不想把自己紧张的情绪传达给关风,他说:「我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陪我说一会儿话吧?」 关风笑了,正要笑话严少卿,忽然发现对面声音有些小,听不很清楚,他问:「你用医院的公用电话打的?音质很差啊。」 「这里禁止用手机,出去打又不方便,听不清吗?」严少卿拍拍话筒,关风的声音他倒是听得很清楚,问:「那现在呢?」 「还好,就是偶尔有杂音。」感觉头有些晕沉沉的,关风揉揉眼睛,说:「我困了,要是没事我就收线了。」 听出关风话音中的倦意,严少卿忙说:「好,那早点睡。」 关风道了晚安,把电话放好后,准备去楼上,可是走了几步,就感觉头晕得更厉害,不是困意,倒像是醉酒,不,是安眠药掺着酒喝后的反应,以前他经常这样做,反应就是这种感觉。 关风隐隐感到不妙,急忙揉揉额头,转身想去拿手机,谁知刚走两步,就听到对面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从门后闪进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风,你好像不舒服?」杜子奇慢悠悠走近,笑着问他。 果然是有人搞鬼,关风眼神扫过他戴着胶皮手套的手,知道不好,却不动声色说:「原来我忘了锁门,你进来应该先跟我打个招呼。」 「你锁了,只不过……」杜子奇掏出口袋里的钥匙,「要配一把备用钥匙很简单,上次来你家找东西时还用过,你忘了吗?」 「这里不是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吗?你还来干什么?」 看着杜子奇笑嘻嘻地逼近,关风突然衝到书桌前想拿手机,杜子奇比他更快,抢先一步拿到手,随手一扔,拋去了远处,然后揪住关风向后一推,关风站立不稳,摔到了沙发上,杜子奇向前倾身,按住他的肩头,微笑看他,说:「别反抗,我不想伤着你。」 其实关风现在想反抗也无能为力,药性发作了,他使不出太大的力气,再被杜子奇用力推搡,眼前更晕,很强烈的困意在慢慢席捲他,妄图将他吞噬。 「你早就来了?」他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悠闲的男人。 「也不算早,不过刚好有时间给你的饮料中下药,没想到你今晚选的是红酒,酒真是好东西,你选对了。」 轻易得手,杜子奇很得意,整整胶皮手套,又说:「你看,凡事有条不紊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否则我也不会知道你总把钥匙放在哪里,知道你出浴后有喝饮料的习惯,知道你常吃哪种安眠药……」 他伸手过来,胶皮手套有种黏黏的怪异感,关风厌恶地把头别开,他不知道杜子奇在酒里下了多大剂量的安眠药,不过从他的讲述中可以看出他是有备而来,神智在慢慢被黑暗侵佔,关风恨恨道:「你在我家里安了窃听器!」 「安了,要不我怎么对你的行踪这么了如指掌呢。」杜子奇无所谓地说。 真该死,他猜到杜子奇曾来自己家找东西,却没想到他会趁机安窃听器,这混蛋比他想像的还要胆大包天。 「你到底想干什么?」撑不住了,关风的头一点点垂下去,只是潜意识中问出心中的疑虑。 「你说呢?」杜子奇掐住关风的下巴,恶意地让他面对自己,微笑道:「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想你一定很喜欢。」 恍惚中看到男人微笑中闪烁着的冷意,关风知道他对自己动了杀机,可是药性太强烈,明明座机就在旁边,却无法拿到,头越来越沉,终于黑暗将神智完全佔据。 身体很暖,全身彷彿浸在一个温暖空间里,舒服的感觉围裹着他,黑暗帷幕轻轻拉开,关风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些事物,不是很清楚,一片氤氳雾气里,有个男人站在他面前俯视他,嘴角扬起,勾出一个恶意的笑。 「没想到你会醒。」发觉关风醒来,杜子奇蹲下身,拍拍他脸颊,微笑说:「看来你平时安眠药吃得太多,对药物產生了抗体,真可怜,其实你不醒的话,会减少很多痛苦。」 「你……想干什么?」 拍打多少唤醒了尚在朦胧的神智,关风缓慢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被温水完全浸泡住,很温暖的感觉,心却出奇的寒冷,因为他猜到了杜子奇想做什么。 「怕了?」看出关风眼中的惧意,杜子奇冷笑道:「我早就警告过你,不听我的话,你迟早要吃亏,是你逼我的,所以你不能怪我对不对?」 「你终于承认都是你做的了?」 「是啊,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在发现你调查以前的经费消失案时我就注意到你了,上次我听见你跟总裁提到人员调动,以为你查到了我,想知道你手上的证据,可是你办公室里没有,你又一直在家,我没办法,才指使混混引你出去,好来你家里寻找,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为了以防万一,我只好在你家安了窃听器,还有一个在你的公文包里,你没想到吧?」 关风的确没想到,上次他有跟大哥提过人事问题,但只是普通的调动,谁知杜子奇做贼心虚,才引发出之后一连串的事件,至于窃听器,因为公司安全系统防御度很高,所以他松懈了,更没想到家里会被安装。 「你就为了这个杀人?」 关风想不明白,他只是让杜子奇离职,还清欠款,竟然会引发他的杀机,失去一份高薪工作虽然很糟糕,但跟杀人罪相比,孰轻孰重他相信杜子奇分得清。 「是啊,谁让你一定要查出真相?」杜子奇一边帮关风摆姿势,一边说:「我挺喜欢你的,甚至打算跟你交往,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过不去?」 关风恨恨看着他,心想他想跟自己交往,无非也是看中了自己的身分而已。 「你知不知道我为坐到今天这个位子花了多少心血,这些年来我是怎么努力的?如果我辞了职,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要再重新开始,我不可能再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更不可能还清那笔钱款,既然你把我往死里逼,那我也只能这样做了,你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查我的事。」 「想得真简单。」关风冷笑:「你以为我出了事,我家人会不追查吗?他们查到你只是早晚的事!」 「这一点我当然想过,离奇死亡大家当然会查,但如果你是自杀呢?」 杜子奇给关风摆好了姿势,伸手把他垂下的额发拂开,动作轻柔得像细心呵护他的情人,手里却握了一柄美工刀,大拇指来回推动着刀柄,发出咔噠咔噠的响声。 他微笑说:「上次来你家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看到了你以前想自杀的笔记,我会把它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有了它,还有你患的忧鬱症病史,再加上今晚你情人的母亲让他跟别的女人结婚,这些原因都可以促发你病症发作自杀,法医会这样判定的,所以,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你……」 看着杜子奇得意忘形的样子,关风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书桌里的确有一些遗书和笔记,那都是父亲刚过世时,他受打击太大信手乱写的,没想到竟成了杜子奇杀人的工具。 「为了这点事杀人,你真是丧心病狂!」他气愤地说。 「嘖嘖,是啊,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课长的位子而已,为了这个杀人的确丧心病狂,你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什么都不做,运营部部长的位子就是你的,可是你知道一个普通职员要坐到这个位子需要多大的努力吗?你当然不知道,老天爷根本就不公平,你二哥当初负责运营部,不也贪污了几百万?就因为他是你们关家的人,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现在换份工作跟情人过得开开心心,可为什么就没人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没人给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了,你的人格有问题,没有一家公司会用你,就算你这次躲过去,一样不会有好下场!」 杜子奇被关风说得心头火起,扬手想甩他一巴掌,但手掌在半路停了下来,嘿嘿笑道:「我知道你想激怒我,让我打你,我没那么笨,要是你身上有伤,一定会引起法医注意的,小风,其实你很聪明,可惜却在最关键的地方犯了错,你不该告诉我说你没有我贪污的证据,既然你没有,那我杀你,更不会引起怀疑了是不是?」 杜子奇拉过关风的右手,让他握紧美工刀,按着他的大拇指把刀刃推出,然后压在了他的左手腕上,刀光森寒,但浴缸里的水温很高,让关风感觉不到刀刃的冰冷。 「你家里的现场我都布置好了,这是最后一个步骤,你配合一下。」杜子奇凑在他耳边,柔声说道:「放心,不会很痛的,你吃了安眠药,用不了太大的力气,割太深会引起怀疑。」 关风看不到杜子奇的表情,只感觉在他话声落下时腕间一凉,不痛,但血猛地窜了出来,杜子奇自己也吃了一惊,生怕身上溅到血,他忙把关风的手臂放进浴缸里,站起身退到一边,居高临下看他,像艺术家欣赏自己的作品,充满了得意。 「其实你一直都想死的,我只是帮你一把而已,你该感谢我才是。」 听到这句话,关风真想衝过去,给杜子奇狠狠一记勾拳,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身体像是被咒语完全控制住似的,别说挣扎,连轻微的挪动都做不到,只看到周围的水瞬间浸染成红色,那种令人绝望的,属于死亡的红。 杜子奇想得很周到,把水温调高,不仅可以防止血液凝结,还能混淆他的死亡时间,用心真歹毒,关风恨杜子奇,更恨自己,如果那天不是自己一念之仁,根本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很冷,彻心彻骨的冷,一种叫恐惧的感情在这一刻将关风紧紧控制住,他从来不知道死亡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不想死,拋开现在的生活,不想拋开家人,拋开严少卿,这里有太多他留恋的东西,每一件都很重要,不愿放弃,不舍放弃。 意识在恐惧下变得模糊,鲜红的顏色慢慢褪成灰白,关风不知道那是不是死亡的顏色,神智恍惚着,似乎听到杜子奇走了出去,然后外面隐约传来响声,也许是在偽装现场吧,他迷迷糊糊想,不过这些都跟他不再重要,这时候他只想看到严少卿,只一眼就好。 哐当一声,很响亮的声音,把关风昏昏沉沉的意识再度拉了回来,身体被只强有力的手臂抱起来,手腕被拉出浴缸,紧紧握住,有人在他耳边大叫:「小风,醒醒!」 是严少卿的声音,关风拚命睁开眼睛,眼前影影绰绰,恍惚看到严少卿的身影,他笑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幻觉,他轻声叫:「少卿……」 「撑住,不会有事的!」 沉着浑厚的嗓音,是属于那个男人的,关风心安下来了,靠在严少卿怀里,有他在,一切都会完满解决,他会撑住,为了严少卿,也为了自己。 关风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头有些晕,他想抬手揉揉,身子刚一动,就被一隻手按住了,严少卿在旁边问:「哪里不舒服?」 「少卿……」 严少卿眼睛发红,脸上鬍子拉碴,一看就是完全没有休息的样子,关风忘了头晕,问:「你一直陪着我?」 「你还希望有谁陪你?」 严少卿脸色很差,口气更差,不过帮他移动身子的动作却很轻柔,关风换了个姿势,觉得舒服多了,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从昨晚我发现你受伤到现在十二个鐘头零二十分鐘,你说久不久?」 关风没话说了,严少卿口气很冲,如果不是气到了极点,他不会对自己这样说话,随着神智慢慢苏醒,他想起昨晚的经歷,有种感觉,所有事情严少卿都知道了。 严少卿正在气头上,关风不想触他的逆鳞,向他伸出手,严少卿急忙按住他,声音放轻了,责怪说:「手上有伤,别乱动。」 关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手腕上缠着纱布,他握住严少卿的手,却被严少卿反手握住,双手相握,关风问:「伯母那边没事?」 「我妈比你精神多了,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昨晚严少卿算是忙惨了,照顾好关风,又去照顾母亲,看母亲睡熟了,再跑过来,还好母亲没什么大事,休息了一晚上,今天气色好多了,倒是关风让他担心了一整夜。 这件事想起来就火大,严少卿本来想教训关风几句,不过看看他苍白的脸色,心就软了,按呼铃让医生来帮关风做检查。 关风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安眠药只是比常用量多出一些,不到洗胃的程度,手腕上的伤口割的也不是太深,严少卿又及时赶到,帮他止了血,所以关风现在只是少量失血,休息几天就会恢復了。 来给关风做检查的是徐离晟,这么快又跟这个古怪医生相见,关风很窘迫,徐离晟倒是一脸平静地帮他做了检查,结束后,淡淡说:「割脉不是那么容易翘掉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找不到橈动脉,也许神经韧带断了动脉都还没断。」 「是啊,以后别再想不开了,有矛盾慢慢解决,自杀是很痛苦的,你看搞得你失血,他也失血,多不合算。」在旁边帮忙的小护士看看关风,又瞅瞅一旁跟他双手相握的严少卿,一脸无奈地劝解。 不是,谁说他是自杀? 被严少卿气恼是他的错,他无话可说,可是他不是自杀啊,关风急了,正要解释,徐离晟抢先说:「不过你身体不错,好好休息几天,很快就会缓过来的。」 关风还想再说,徐离晟已经跟小护士离开了,出门时关风看到他脸上明显流露出的笑意,根本就是一副看笑话的模样,他急忙问严少卿,「我不是自杀,你怎么不跟他们解释清楚?」 严少卿哼了一声,「整个病栋都传开了,你让我去跟谁解释?」 「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严少卿没好气地说。 昨晚他只顾着抢救关风,哪有心思理会别的?谁知今早就听到了病栋里有关关风自杀的传言,说什么同性相恋为家人不容,轻生自杀等等,现在的人喜欢幻想妄想,他有什么办法? 「你又为我输血了?」 见严少卿气鼓鼓的样子,想骂又强行忍住,关风看着好笑,可不知为什么,眼圈却红了,他不该自作聪明地去解决问题,结果事情没搞定,还让大家为他担心,受伤的是他,但真正操劳担心的却是严少卿。 「关风,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输血,别再给我来下一次!」严少卿瞪着他,恶狠狠地说。 「不会,一定不会。」严少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关风怎么敢反驳他,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自己不对。 严少卿表情缓和下来,虽然憋了一肚子火,不过关风刚醒,精神还不是很好,火气捨不得冲他发,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说:「再睡一会儿,想吃什么,我去买。」 关风暂时还没什么胃口,犹豫了一下问:「这件事关悦知道了吗?」 严少卿一怔,随即冷笑:「你说呢?」 这么大的事,别说关悦,关家所有人昨晚就都知道了,只不过被关悦告知关风没事,让他们先不要来,所以这里才这么清凈。 话里充满了火药味,关风知道严少卿心里憋着火,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处理得很欠妥,被骂也应该,但不希望是这个时候,说:「少卿你也累了,帮我输血,又照看我,还是先休息一下,等精神养好了再骂好不好?」 「放心,只是输点血而已,不用休息。」 其实比起身体上的疲劳,精神上的刺激才更具伤害力,昨天当他衝进浴室,看到关风躺在满是血色的浴缸里时,吓得心都快要蹦出来了,还好他以前经常遇到紧急救护,没太慌乱,先帮关风止血,又叫救护车,在途中给关悦打了电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得跟关家的人报备,关悦当然是首席人选。 「杜子奇呢?被你打断了几根肋骨?」 想起上次严少卿打人的狠厉,关风对杜子奇的下场不予乐观,不过出乎他意料,严少卿说:「只打晕了而已,我当时只顾着救你,没时间跟他啰嗦。」 严少卿到得很巧,正好是杜子奇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严少卿突然出现,杜子奇很吃惊,先动了手,那时候严少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只是还手把杜子奇打晕,后来赶到的警察把杜子奇带走了。 今天上午关悦过来看关风,跟严少卿说杜子奇去警局后,很快就把一切都交待了,他才知道关风瞒了他那么多事,对于关风的隐瞒,说不生气是假的,不过严少卿不能对关风下手,所以火气都指向了杜子奇,本来想衝去警局狠狠揍那傢伙一顿,后来看到关悦阴冷的表情,他又改变了主意,杜子奇碰上关悦,一定比碰上自己更惨,自己最多打断他几条肋骨或拧断手脚,但是跟关悦作对,那要有一辈子别再想翻身的觉悟。 「你怎么会知道我出事?」 听完严少卿的叙述,关风暗捏了一把汗,如果昨晚严少卿不及时赶到,他就没命了,他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有多盼望严少卿的出现,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他是那么的在意严少卿。 「直觉吧。」 严少卿以前做过佣兵,让他养成了对一切都抱有警觉的心态,凡事寧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他听关风说电话线路不好,收线后,越想越不对,又联想到上次宝宝玩玩具车的事,总觉得电话杂音还有遥控失灵是被人监听时,电磁波造成的,又想起徐离晟说的那句警示,就再也坐不住了,请护士小姐来照顾母亲,自己飆车回家,结果就把杜子奇堵个正着。 「那真要谢谢你的直觉了。」 「别以为说句谢,这件事就算完了!」 严少卿哼了一声,不过看看关风苍白的脸色,躺在那里,一点精神都没有,他只好压了压火,温声教训道:「你真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担得下来?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打虎不死,回头伤人,做事就要像关悦那样心狠手辣,尤其是对像杜子奇这种人,你要么不动他,要动就绝不能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善良是美德,但不是这么用的。」 这顿骂果然是躲不过去啊,严少卿正在气头上,关风聪明地不去置辩,可惜严少卿的火气一发出来就收不住,接着说:「还有,你明知道杜子奇有你家的钥匙,还偷偷潜进去过,为什么不立刻换门锁?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难道你觉得我没资格分享你的秘密吗?!」 根本不是这样,他也是差点被花盆砸到,才慢慢弄明白的,之后就是周末去严少卿家,本来是打算这个星期换门锁的,谁想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更不是要故意瞒着严少卿,只是不想把事情扩大化,不过现在这种状况,他说什么都是错的,严少卿正气着呢,关风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说,等严少卿脾气发完就雨过天晴了。 不过关风很幸运,他不说,有人帮他说,门推开,关悦走了进来,见严少卿发火,不悦地说:「小风还病着,你要教训到什么时候?」 听了这话,严少卿果然闭上了嘴,关风暗中松了口气,突然间很庆幸弟弟的到来,他在某些地方有点怕关悦,但严少卿发起火来也很恐怖,这时候也只有关悦能镇得住他。 谁知关风刚庆幸完,就听关悦又说:「要教训他,等他好了,你爱怎么教训都随你。」 一句话驱散了严少卿脸上的阴鬱,向关风微笑道:「听到了?这笔账记着,回头我们慢慢算。」 关风身子一僵,直觉感到这笔账不是那么容易清算的。 关悦来时其实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关风这次做得实在太离谱了,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害得自己差点没命,他在警局听着杜子奇录口供,火气就一点点飆升,上午曾来看过关风,看他虚弱沉睡的样子,气恼又变成了担心,中午去燕子青的事务所,跟他商议怎么处理这件事,之后接到杜遥的电话,听他说关风醒了,就急忙赶过来,谁知没进门就听到严少卿在发脾气。 关悦的火气不比严少卿小,本来也想好好教训关风一顿,不过听到严少卿发火,他反而冷静下来,进来喝住了严少卿,他了解严少卿的个性,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现在阻止了他,事后他不会真为难关风,到时只要关风再道个歉,这场风波就算过去了。 他护短的毛病只怕永远都改不了,关悦心想,这件事明明就是关风的错,他还是不想看到他被训斥,儿子做错事,他可以管教,却不能容忍别人插手。 「好些了吗?」关悦走到床前问。 「有点困。」 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关风觉得有些乏了,手腕隐隐作痛,想跟关悦多聊几句,却提不起精神,见他倦了,严少卿揉揉他的头发,说:「那再睡一觉吧,我陪你。」 关风点点头,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听到关悦在跟严少卿说话,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关悦其实只是向严少卿询问关风的病情,然后又说了杜子奇的事,严少卿还担心母亲,见关风睡沉了,就把他拜託给关悦,自己去陪母亲,关悦知道连续发生了这么多事,严少卿也累了,叮嘱他注意身体,送他出门时无意中听到外面小护士在议论关风自杀的事,关悦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 关风再次醒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吃了关悦买来的饭,又吃了葯,到傍晚时,严少卿过来跟关悦换班。 「我没事了,你还是陪伯母吧。」 「少操心,我妈比你精神多了,正在房里跟室友聊天,聊得不知多开心,嫌我碍眼,就把我打发出来了。」 见关风精神不错,严少卿扶他坐起来休息,却被关风握住手,说:「那你睡一会儿吧,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没休息过。」 严少卿中途有小睡过,不过心里有事,不可能沉睡,被关风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睏倦了,于是把椅子往床边移了移,低头趴在床沿上,靠近关风,说:「那我打个盹。」 鼾声很快就传了过来,证明男人有多疲累,关风很心疼,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想起关悦说训练严少卿这种犬科动物需要顺毛捋的话,忍不住笑了。 严少卿蜷着不舒服,没睡多久就醒了,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在关风身旁,感觉关风在理顺自己的头发,他说:「别用受伤的那隻手,小心伤口再裂开。」 「我知道,用的是右手。」 严少卿的头发很硬,就像他这个人,关风绕着他的发丝说:「这次辛苦你了,等我出院了,下厨多做几道美食犒劳你。」 「不用你下厨,只要你少惹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严少卿没抬头,随口嘟囔道。 关风被埋怨,心里却很受用,叹了口气说:「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知道杜子奇这个人工于心计,做事喜欢走捷径,但没想到他的执念会这么深,为了保住位子,不惜犯险杀人。」 「每个人的执着点都不同,为了你,我也会杀人。」 这算是告白吧,关风慢慢品着不起眼的一句话,觉得这是他听过的很真诚的情话,朴实无华,却比任何华丽辞藻都让他感动,眼眶有些发热,他低头,轻轻贴靠在严少卿身上,不说话,只是跟他相互依偎。 外面传来敲门声,门被推开,当看到进来的是严母时,关风吓得立刻坐正了身子,严少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坐了起来,转头见是母亲,他很惊讶。 「妈,你怎么过来了?」 严母脚踝有轻微扭伤,医院帮她配了轮椅,推轮椅的小护士笑嘻嘻说:「老太太说想来看儿子,让我带她来。」 想看他?刚才不是才把他赶出来了?而且母亲跟关风不是同一楼层,她不知道关风住院,怎么会过来? 不过严少卿疑惑归疑惑,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示,急忙过去接过轮椅的扶手,说:「妈,你是不是想出去走走?我陪你。」 「不,我觉得这里就挺好。」严母看看关风,又把眼神转到严少卿身上,「你出去,我想跟小风单独说说话。」 严少卿又是一惊,本能感到母亲来意不善,他转头看关风,严母用手杖轻轻敲了他一下,说:「只是说话而已,你担心什么?」 他怎么能不担心?母亲个性很要强,要是听说了病栋里的那些传言,过来找关风谈心,以长辈的身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话,以关风的孝顺说不定真会听的,事情都走到了这里,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可是,如果关风回头,他该怎么办? 见儿子杵着不动,眼神落在关风身上,一脸担忧,严母叹了口气,说:「你就是对我没信心,也要对小风有点信心啊。」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关风知道严母一定是知道了他们的事,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逃避的,说:「少卿,你先出去吧。」 看来自己在的话,母亲是不会说的,严少卿只好离开,门关上了,病房里有些寂静,严母看了看关风腕上包扎的地方,问:「好些了吗?」 「医生说没事了。」 严母没有再问下去,关风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见她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先开口,沉默了一会儿,严母才叹口气,说:「其实,我早就觉得你们不对了。」 关风一怔,惊讶地看她,严母的眼神却落在他指间的银戒上,说:「少卿从来没对谁像对你这么好过,这个指环他师父给他后,他就从来没离身过,却送给了你,我以为他是感谢你数次帮我们,可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上次你受伤,他紧张得不得了,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是喜欢你啊。」 「伯母,我知道我们这样让你很为难。」突然之间,关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想,觉得该说出自己的想法,于是说:「不过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也许你一时之间觉得无法接受,但请不要立刻否定我们好吗?」 严母笑了,问:「你觉得我是来拆散你们的?」 关风语塞,作为像严母这样的老人家,他不认为她会开通的接受他们,就连自己那个叱吒商界的父亲当初都对他的出柜感到震惊,更何况是严母?他现在只希望不要被立刻否定,让他们可以用诚心慢慢打动老人,这是他能退让的底线。 严母转了话题,问:「少卿以前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见关风点点头,严母微笑说:「他真是什么都不瞒你。我这个儿子以前虽然混,做错过许多事,但他很孝顺,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中学没念完就退学了,跟人飆车玩命,就为了赚点钱补贴家用,后来他说要出国做事,拿了一大笔钱给我,说是人家预支的,让我把家里的债务还上,然后就走了,什么都不说。」 关风很吃惊,「伯母你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就记得他给我钱时,跪在我面前说,就当我从来没生过他,我不敢问啊,我真怕他会出事,他一走就是三年,一点音信都没有,我几乎都绝望了,他才回来,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儿子我是赚回来的。」 严母眼圈红了,停了停,却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做人不可以太贪心,他要是能跟凤玲在一起,我当然高兴,但他选择了你,我也不会阻拦他,知子莫若母,少卿从小做事就一根筋,认准的事就绝不回头,做父母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孩子过得好的,只要他过得开心,我还能说什么?」 关风的泪落了下来。 父亲从来没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但他知道当初父亲在帮他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是这样想的,父母为他们所付出的,一定比他们想像中的要多得多。 严母拍拍关风的手背,笑着劝道:「身子还没好,别哭,让少卿看到,还以为我在骂你呢。」 「对不起,伯母。」 「什么伯母,既然你们都在一起了,不该对我换个称呼吗?」 关风从小就没有母亲,严母慈爱和善,他一直都觉得母亲该是严母这样的人,但突然让他称呼,他反而有些窘迫,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叫道:「妈。」 严母很高兴,叹气说:「我那两个儿子都倔得像牛,不知让我操多少心,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想,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儿子,不知有多好,后来你帮过我们那么多次,我还想认你当乾儿子,可你家世那么好,我总觉得高攀不起,现在好了,你比我亲儿子还亲,我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关风突然明白了,原来刚才严母说来看儿子,不是指严少卿,而是指自己,老人早就认可了他们,一时间心口涨得满满的,有对严母的愧疚,感激,还有尊敬,没有什么比得到亲人的认可更让人感到幸福了,而这份幸福,是母亲赠与他们的最好的礼物。 「我会跟少卿好好孝顺你的。」他很认真地说。 「你们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不吵架不闹彆扭,就是最好的孝顺。」严母看看关风的手腕,心疼地说:「以后别再这么傻了,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割得这么狠,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依我儿子那脾气,还不跟着你去啊。」 啊! 关风没想到他自杀的传言居然传到了严母那里,急得正要解释,严母摆手制止了他,笑着说:「别瞒了,我都知道了,你们要是一开始就把话说明,我一早就答应了,我如果不同意,我孙子也不依啊,宝宝刚才还跑到我那里哭个不停,这笔账回头我可要跟你们好好算。」 关风彻底愣住了。 宝宝随严家姓,对严母来说他是严家的长孙没错,但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係? 关风正疑惑着,门被推开一条缝,是宝宝的小脑袋,严少卿跟在后面,没有进来,只是一脸笑眯眯地问:「妈,你们还没聊完?宝宝急着见小风。」 「关关!」 没等严母回答,宝宝已经冲了进来,几下爬到床上,抱住关风叫:「关关不要死,关关要跟卿卿在一起,外婆答应了。」 严少卿怕宝宝碰到关风的伤口,急忙上前把关风的手臂抬起,可是宝宝抱得很紧,怎么都不松手,过了一会儿,关风觉得胸前有些湿,知道他哭了,忙说:「宝宝别哭,我没事了。」 「关关也不要自杀,自杀很痛……」宝宝把头闷在关风怀里,抽泣着说。 他不是自杀啊。 关风很无奈,可是一时半会又没法把这件事解释清楚,说多了又怕老人担心,只好拍着孩子的肩膀哄他说:「不会,绝对不会。」 哄了半天,总算把宝宝逗笑了,说:「下次我带喵喵来看关关。」 严少卿刚才在外面已经从宝宝那里把事情打听清楚了,摸摸他的头,笑道:「小东西机灵着呢,帮我们当说客。」 「宝宝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关风奇怪地问。 「不要怪悦悦,是悦悦跟燕燕说话时宝宝偷听到的,宝宝知道关关不能跟卿卿在一起,很不开心,就像宝宝没有了喵喵,也会很不开心一样。」 被问到,宝宝小小声说,眼睛很紧张地在关风和严少卿之间转来转去,似乎真怕他们找关悦的麻烦。 「放心,不会怪悦悦,更不会怪宝宝。」这件事说起来还多亏了宝宝,严少卿现在开心还来不及,哪会责怪他,对关风笑道:「小孩子嘛,可能听岔了话,我猜关悦是跟燕子青说昨晚那件事,被宝宝无意中听到了。」 关风哭笑不得,他要不是很了解关悦,可能也会相信宝宝说的话,可是以关悦的心机,怎么可能被孩子偷听会不知道?只怕多半是故意让宝宝听的,虽然知道关悦这样做是为了帮他们,出于好心,但利用一个孩子不太好吧? 不过不管过程怎样,现在是皆大欢喜,看看严家母子,还有一旁笑得很开心的宝宝,关风想自己的猜测就当它不存在吧。 关风的腕伤不重,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早上严少卿帮他办理好出院手续,两人离开医院,在经过医师办公室时,他们看到徐离晟正站在饮水机旁跟人说话,这次关风的伤也是徐离晟负责的,严少卿觉得出院该跟他打声招呼,于是敲敲门,叫道:「徐离医生。」 徐离晟看到他们,转身走过来,医生们都去查房了,办公室没有其他人,显得很空。 「要出院了?」 徐离晟打量着关风问,他心情似乎很好,笑容明显比平时柔和许多。 「是啊。」严少卿很诚心问:「请问这次有什么忠告吗?」 徐离晟眉头一挑,会意地笑了笑,说:「否极泰来。」 「谢你吉言。」严少卿对这句话非常满意,打趣道:「徐离医生,其实你是属章鱼的吧?」 徐离晟一愣,脸上难得的出现茫然的神情,关风忍住笑解释:「对不起,少卿在跟你开玩笑呢,他是指章鱼哥,那个前不久在世界盃里最抢风头的章鱼。」 「抱歉,我不知道,我只对两件事感兴趣,一个是手术台,一个是我的家人,其他任何事都与我无关。」 关风感觉徐离晟在说起家人时,眼神从他们身旁扫过,他本能地看了一眼,不过走廊上除了他们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告辞离开,出了医院,严少卿握着关风的手,很高兴地说:「徐离医生虽然古怪,但他预言挺准的,他既然那样说,那你今后就一定否极泰来了。」 「又在胡思乱想了,人家只是说吉利话而已。」关风对严少卿的敏感感到好笑。 「小风,我们回头养只章鱼当宠物吧?」 话题跳得好快,证明严少卿现在正沉浸在兴奋中,关风看他这么认真,也认真想了想,说:「如果养宠物的话,我觉得小刺蝟会比较好,满身是刺,看起来挺凶,其实里面软软的,很像你。」 当年他可是横扫四方的飆车帝王猎豹,现在居然被比喻作刺蝟,严少卿冷笑:「我硬起来,可以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大庭广眾之下居然说这种荤话,关风有些窘,哼道:「那你以后也别想再进门了。」 「你威胁我啊?」严少卿握着关风的手紧了紧,悠悠道:「有关你隐瞒我的事,我想到惩罚的方法了。」 关风怔了一下,还以为过了好几天,以严少卿大大咧咧的个性早忘记了呢,没想到他旧事重提,关风有些底气不足,问:「怎么罚?」 「那晚急着回家找你,车开得太快,又无视交警,后来被吊销驾照了。」严少卿看着关风,一脸玩味,「所以,陪我步行走回家吧。」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陪你。」微笑着,关风回望对方。 陪你走一辈子,不放手,一直这样走下去。 完 番外一 宝宝学武记 宝宝学武记 某天清晨,严少卿送关风去公司的途中,关风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忙啊,客人满多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去接你的时间太晚?」 「那倒不是,工作重要嘛,接送我只是顺路而已。」 自从严少卿把驾照拿回来后,就跟以往一样负责关风的上下班接送工作,事件已经都解决了,关风本来想自己开车上班,但拧不过严少卿,最后只好顺着他,就这样,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 关风见严少卿听完自己的话,没再问下去,只好又说:「其实我是问你周末忙不忙?」 「周末我不是都在陪你,我忙不忙你还不知道?」觉得关风这话问得很奇怪,严少卿好笑地说。 「是啊,是都在陪我。」话说了半天都没说到重点,关风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商谈水准是否有下降,然后说:「寒假了,宝宝很无聊。」 「有那么多柯南给他看,喵喵陪他玩,原来无聊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严少卿随口笑道。 「这些事是很美好,但所谓学无止境对不对?」关风小心措辞说:「就比如他很想学某件事,可是却没人教他,这种感觉满糟糕的。」 终于听出了关风的弦外之音,严少卿脸上弔儿郎当的神情消失了,扫了他一眼,冷笑:「小东西变聪明了,学会迂回战术了,不过不行就是不行。」 「为什么?」既然严少卿把话挑明了,关风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宝宝身体一直都很弱,现在难得他想跟你学武术,是件好事啊,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教呢?」 结果害得孩子那么难受,偷偷来求他,想起宝宝当时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关风就心疼。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个人只要会武功,就免不了好勇斗狠,你看我以前的经歷就知道了,难道你希望宝宝长大后跟我以前那样?」 「不会的,宝宝那么憨,又有我们在旁边指导他,他不会走歪路的。」关风了解严少卿的苦心,但是觉得他有些过于多虑了,说:「再说,我也不是让你教他很深的功夫,一点皮毛就可以了,最主要的是让他强身健体。」 「不行。学一点就想学得更多,大部分人都不会武功,不一样过得很好?」 「可是宝宝身体很弱啊,他那么小,在学校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难道会武功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你倒是跆拳道黑带呢,还不是被完全不懂功夫的杜子奇差点害死?一个人的强弱不在身手,而是头脑。」 一句话戳到了关风的痛处,他无言以对,其实严少卿的话不无道理,也许是自己考虑太多了,宝宝那么可爱,不会有人欺负他的。 严少卿误会了关风的沉默,刚才他的话说得有点重了,怕关风生气,他正想找个话题来缓和气氛,公司到了,关风下了车,说:「下午我有会谈,可能要忙到很晚,晚上不用来接我了。」 不会是真生气了吧,严少卿想说声对不起,关风已经转身离开了。 关风晚上一回到家,就感觉气氛不对,晚餐配菜比平时丰盛了很多,桌上正中放了个小小的观赏用烛灯,窗台上的花瓶里也换了新鲜的花,严少卿不是个好风雅的人,关风在看到这些变化后,首先的反应就是转头看墙上的月历,问自己是不是把某个纪念日忘记了。 「吃饭吧。」 严少卿接过关风手里的公文包,拉他到餐桌前坐下,关风问:「你还没吃?」 他跟严少卿约好了,因为公司下班时间不定,所以如果自己回来太晚,他可以先吃,不用等自己,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严少卿还在等他,关风很过意不去。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严少卿盛好饭,又夹菜给关风,桌上六菜一汤,都是关风喜欢的菜系,还有刚开的红酒,关风忍不住再次努力回忆今天是否是纪念日,却依旧什么都想不出来,严少卿在旁边夹菜添酒,热情有加,关风没法说自己其实已经吃过了,只好努力再吃一遍。 「你好像没胃口?」见关风反应不是很热切,严少卿问。 「不,菜炒得很好。」 换了平时,他一定吃很多,但刚吃过饭,他实在提不起食慾把眼前的饭菜全部吃下去,勉强吃到一半,严少卿也看出他很辛苦,把他的碗筷接过去,帮他吃完了。 吃得太饱,关风不敢早睡,洗了澡后去书房,准备把今天的工作整理一下,谁知做了没多久,严少卿走进来,拿了杯刚泡好的卡布奇诺给他,关风很奇怪,平时严少卿总说咖啡对肠胃不好,严禁他喝,尤其是晚上。 「电脑不要看太久,对眼睛不好。」严少卿把咖啡放下,却不离开,站在关风身后说。 关风正在忙工作,随口说:「我会注意。」 「做这么久,肩膀是不是很痛?我帮你抓龙吧?」 严少卿自荐完,不等关风答应,就自作主张开始帮他按摩肩膀,边揉边说:「你看,你肩上的肌肉这么僵硬,都是做事做太久,血液循环不畅造成的,工作要劳逸结合……」 被按摩得很舒服,关风把文件推开,靠在椅背上准备好好享受,谁知严少卿的手越来越往下移,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发觉他的手准备从自己衣领里伸进去时,关风把他推开了。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关风把椅子转过去,让自己面对严少卿。 被推拒,严少卿有些受打击,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到关风面前,说:「小风,你要是不高兴,就直接告诉我,不要这样故意躲避。」 「不高兴?」关风有些莫名其妙,「我没有不高兴啊。」 「你看你总是这样。」严少卿很泄气,「我知道你在生气早上我说的那些话,我不是有心的,你也知道我说话向来不会考虑太多,彆气了,你想让我教宝宝嘛,我教还不行?」 原来如此。 想起早上的小插曲,关风总算明白了今晚严少卿异常殷勤的缘由,他很好笑,说:「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因为那种小事生气?再说,你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你没生气?」严少卿不信地反问,「那为什么今天一天你都不给我电话?我做了你喜欢吃的菜,你也不捧场?这么晚了还躲在书房里,不回房睡觉?」 「我今天很忙,去会议室时忘了拿手机,我以为平时说好的,不打电话,你也会自己先吃晚饭。」关风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话说开比较好,免得严少卿再胡思乱想,「其实我在公司吃过工作餐了,不过看你辛苦做饭,就又吃了一顿,我已经很努力捧场了。」 要不是吃那么多,没法早点睡,他也不会在这里努力工作,哪是故意躲人?被严少卿质问,关风啼笑皆非。 「吃过了,那你干嘛还勉强自己?真笨。」严少卿瞪他,「那以后不管怎样,都记得给我电话,别让我像今天这样鬱闷了一整天。」 「是你想太多了。」关风说完后,没错过严少卿说的那句最重要的话,接着说:「不过你记住,你刚才答应教宝宝了。」 严少卿见关风不是在跟他慪气,心完全放下了,换成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我这样说过吗?」 「严少卿,你是不是打算反悔?」 「好,我教!」严少卿觉得他们没必要为这种小事闹僵,点头同意,并顺手把关风抱了起来,转身回卧室,「不过你得付学费,到我满意为止。」 再明显不过的调情,关风气得想推开他,「你太过分了,宝宝是你亲外甥,舅舅教外甥不是应该的吗?」 「你还是他乾爹呢,从辈分上论,你们更亲。」 认宝宝当乾儿子的事是严母提的,关风也喜欢宝宝,就认下了,没想到严少卿把这个拿出来当挡箭牌,他哭笑不得,「我工作才做一半。」 「剩下的明天再做,先交学费。」严少卿贴在他耳垂上哈气,「我鬱闷了一整天,今晚你要好好补偿我。」 学费收到,第二天严少卿就把宝宝接到了自己家,开始用心传授,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周末关风轻松下来,见宝宝在客厅里跟喵喵玩,就把他叫过来,问他这个星期都跟严少卿学了些什么。 「学很多呢,卿卿好厉害,教宝宝骨骼穴位,说只要抓准,就能轻松把别人的手腕肩肘拉脱臼。」宝宝洋洋得意地汇报自己的学习成果。 哈! 关风沉下脸,他让严少卿教宝宝养身健体的功夫,不是让他学习怎么拉脱人家的骨节,这种做法太阴狠了,小孩子下手又不知轻重,很容易惹出事来。 关风把宝宝打发走,来到厨房,严少卿正在里面炒菜,见他进来,说:「再等一会儿,饭做好我叫你。」 「少卿你这样教宝宝不对。」关风决定跟严少卿好好谈谈,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炒铲,把火熄掉,说:「宝宝身体弱,他学些基础入门的功夫就行了,把人的手腕拉脱臼这种做法太毒了。」 「我可是遵从你的意思教的,你还怨我?」严少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义正词严地说:「你也说宝宝弱,个子又小,就算会些花拳绣腿,如果在学校被人欺负,一样也是挨揍的份,现在我教他的都是自保的功夫,把人手腕拉脱臼,既保护自己,也不会给对方造成大伤害,一举两得,有什么不对?」 「可是……」 「还有啊,你对武学的见解很偏颇,没有什么功夫是阴毒的,只看你怎么去利用,难道你希望看到宝宝被人打吗?」 说得非常有道理,但总让人感觉有些强词夺理,关风说不过严少卿,于是摇摇手,「好了,宝宝不用你教了,我另找师父。」 「可是宝宝学得很开心,小风你做决定之前应该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感受。」 严少卿教宝宝功夫只当是闲暇娱乐,不过如果关风不让他教的话,那后面的学费他就收不到了,见关风转身出厨房,严少卿急忙跟在后面,试图让他改变决定。 「要不我教宝宝比较温和的拳法怎么样?」 「免了,我另请高明。」 关风觉得一开始让严少卿教宝宝的决定就是错误的,严少卿以前做过佣兵,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招数,让他再教下去,还不知道他会教成什么样子,还是趁早换师父吧。 可是,换谁好呢? 关风只会跆拳道,不过跆拳道出拳刚猛,不适合宝宝,关家兄弟都有些功夫底子,但都擅长跆拳道这类的拳法,好像只有二哥少年时代练过咏春,不过过了这么多年,照二哥学一样扔一样的个性,咏春拳可能早还给师父了,关风想来想去,只想到关悦,关悦擅长的太极拳正适合宝宝这种弱体格的孩子练习。 说做就做,关风一个电话打给关悦,关悦这段时间正闲得发慌,听了他的请求,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周一关风上班,心里记掛着宝宝跟关悦练武的事,午后把工作交待了一下就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关悦和严少云盘腿坐在地板上下象棋,宝宝四角八叉躺在沙发上,喵喵窝在他肚子上,一个人一隻猫睡得正香。 「你不是教宝宝练拳吗?怎么跟少云在这里下棋?」 「练了。」关悦把玩着手里的棋子,随口说:「本来说好中午吃了饭继续练,结果他睡着了,到现在还没醒。」 关风急忙走到沙发前,见宝宝小嘴半张,两个拳头握着,呼嚕打得正响,他皱眉道:「孩子好像是累到了。」 「蹲两个小时的马步,能不累吗?」严少云说完,把车落在关悦的老将前方,「将军。」 关风被气到了,蹲两个小时的马步,连成年人都会很辛苦,更何况是个孩子,见关悦还若无其事地玩象棋,他气道:「你知不知道宝宝身子弱,不能太累到?」 「我只是看看他有没有毅力。」关悦抬起头,淡淡说:「练武跟做事一样,天分聪颖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有毅力,这一点小傢伙做得不错,我决定教他了。」 「抱歉,我现在也决定,不用你教了。」 关风的初衷只是想让宝宝练一些入门功夫,可以强身健体,不被人欺负就行,又不是让他当武林高手,宝宝这么憨,关悦让他扎两小时马步,他绝对不会反抗,初学就这样,要是真让关悦教下去,孩子还不知被虐待成什么样呢,想到这样,关风决定了,谁都不求,孩子自己教。 当晚,关悦和严少云离开后,关风把宝宝叫到身边,摸摸他的腿,孩子小眉头皱起来,似乎很痛的样子。 关风很心疼,说:「练武太辛苦了,要不我们不练了吧?」 「可是宝宝想当大侠,就得吃苦啊,宝宝不怕吃苦的。」 关风皱起眉,也不知宝宝最近是哪根筋不对,这么想着练武功,他说:「当大侠也不一定会武功的,要不这样,宝宝跟着我练吧,我教你跆拳道怎么样?」 关风想过了,跆拳道虽然出拳猛烈,但宝宝只学个架子就行,等他再长大一些,再往深处教也不迟。 「跆拳道……」宝宝歪头想了想,然后摇头,「书上好像没有提到过耶。」 「那宝宝想学什么?乾爹都可以教你啊。」 只要宝宝不跟着严少卿和关悦混就行,自己如果不会,大不了请家教,自己跟宝宝一起练也行。 一听什么都可以教,宝宝眼睛立刻瞪圆了,很兴奋地眨眨,问:「那关关教我降龙十八掌吧?」 呃…… 关风被噎住了,这个好像难度係数大了些,他说:「这个乾爹不会,要不我们学其他的?」 「那鹰爪铁布衫呢?」 关风摇头。 「天外飞仙?小李飞刀?打狗棒法?」 宝宝说一个,关风就摇一下头,看着孩子最初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神转成失望,他都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真是一种罪过,最后,他实在撑不住了,苦笑问:「宝宝不是喜欢柯南吗?什么时候改武侠了?」 「关关的书房里有很多武侠书啊。」看出关风的沮丧,宝宝摸摸他的头,安慰道:「关关别难过,就算关关什么都不会,宝宝还是最喜欢关关。」 真是个招人疼的小东西,关风叹了口气,把宝宝抱进怀里,算了,就让孩子跟关悦学几天吧,反正宝宝想学的那些关悦也都不会,到最后学武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关风小看了宝宝练武的决心,得到了他的许可,整个寒假宝宝都在跟着关悦学武,假期结束了,每到周末宝宝也会去关悦家,等关风发觉宝宝还没对学武厌倦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关风不知道关悦是怎么教孩子的,越想越担心,周末把宝宝叫到自己家,发现经过一个寒假的锻炼,孩子壮实了很多,虽然个头还是小小的,但脸色很红润,一点看不出体质虚弱。 「宝宝最近武功练得怎么样?」 「很好啊,学会了卿卿教的确认骨骼关节穴位,悦悦教的拳法。」 原来严少卿还在教孩子练武,难怪他每次都那么主动带宝宝去关悦那里呢,关风很无奈,还说怕孩子学了武功后会好勇斗狠,其实是心疼他吃苦吧。 说起练武,宝宝很兴奋,主动跑到大厅中间,打拳给关风看,姿势倒是摆得很漂亮,打了一会儿,关风点点头,说:「这是太极。」 「还有呢。」 宝宝又接着打了一套,关风说:「这是长拳。」 「悦悦说下次教我南拳蔡李佛。」两套拳打下来,宝宝有点喘,噔噔噔跑回关风身旁,趴在他的膝盖上,问:「宝宝打得好吗?」 打得很好,姿势拉得有板有眼,可见关悦有很用心地教他,可是这些跟上次宝宝说的拳法完全不搭嘎嘛。 关风表扬了一番后,问宝宝,「不想学降龙十八掌了?」 「不学了,悦悦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龙,那种拳法学了也没用。」 怎么可以这样骗孩子?关风问:「那鹰爪铁布衫呢?」 「卿卿说练鹰爪铁布衫的话,就不能跟女生玩亲亲了,宝宝喜欢小茶,所以不能练。」 关风想起自己每次去学校接宝宝时,总跟他在一起的小女生,他哑然失笑,真佩服严少卿这种谎也能说出来,说:「那看来天外飞仙,小李飞刀,还有打狗棒法都不用练了?」 「悦悦说现在有飞机了,用不着飞仙,将来宝宝功夫练好了,悦悦会给我真的手枪,那个比飞刀快多了,打狗棒法更不可以练,卿卿说那个是违法的,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知道了,会投诉宝宝虐待动物,其实狗狗很可爱,宝宝也不捨得打。」 关风已经没话说了,就算严少卿和关悦不会那些传说中的武功,也不能这样骗孩子,看到严少卿走进来,他正要质问,严少卿早听到了他跟宝宝的对话,转身就跑,关风气道:「严少卿你给我站住!」 「不关我的事,是你弟弟这样说的,我要去买菜,一会儿见。」 关风还要再说,严少卿已经跑出了家门,关风只好把宝宝哄去玩跑车,然后打电话给关悦,问:「你们这样骗孩子,实在太过分了!」 听完关风的质问,关悦毫不在意地笑笑:「我只是给了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早晚知道那都是你们骗他的。」 「我没骗他。」关悦正色道:「宝宝说的那些我是不会,但我会把我会的全部都教给他。」 关风一怔,看来关悦很中意宝宝,否则不会这样说。 「关悦,我知道你在各方面都很出色,但我没想过也让宝宝这样,我只希望他将来过得平安快乐。」 「我明白你的想法,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看你们兄弟,就知道我当初的教育有问题,但这次不会,相同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 「你说什么?」异常熟悉的口吻,关风有瞬间的獃滞,一剎那,他有种跟父亲对话的错觉。 「呃,我在模仿父亲说话呢,吓到你了?」发觉自己的口误,关悦及时纠正过来。 「不要开这种玩笑,你是你,父亲是父亲。」 对面沉默下来,关风以为自己语气太重,惹恼了关悦,忙问:「生气了?」 「没有。」电话那头传来关悦的笑声,「我只是在想你说的这句话,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聊完天,关风掛了电话,看看正在客厅玩遥控车的宝宝,喵喵在旁边跟着小车跑,一人一猫玩得正开心,窗外阳光洒进,温煦寧静。 「宝宝,舅舅一个人逛商场一定很无聊,我们去接他回家吧。」他微笑说。 完 有点污的番外二 the present 关风不喜欢shopping,他一直认为把大好时光花在shopping上是件非常浪费光阴的事,所以他一向是在去商店之前把购物单列出来,然后照单取物刷卡就好,省时省事,至于价格,那是最不需要在意的东西。 可是他现在却不得不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转来转去,只因为严少卿要买当日打折的洗衣用品套装,在好不容易找到套装后,严少卿又看到其他打折用品,于是许多不需要的东西就这样一件件放进购物车里,当绕着商场转到第四圈,看到严少卿又开始挑选荧光灯具时,关风终于忍不住了,停下来,问:「你到底来商场买什么?」 「什么便宜买什么啊,难得人家清仓大出血,我们总得捧捧场是不是?」严少卿对比着手里拿的两个不同价格的灯泡,随口说。 严少卿跟关风恰恰相反,买东西一定要精挑细选,货比三家,然后为了几元钱跟人砍价砍半天,这一点跟他大大咧咧的个性完全不同,关风觉得这应该是跟他的家庭环境有关,严少卿从小习惯了节俭的生活方式,很难改变,所以他从来没有要勉强严少卿改变,但并不等于他可以认同这种购物方式,甚至配合,尤其是在他很忙的时候。 「可是我们家的灯泡没坏啊。」 「这叫有备无患,万一坏掉的时候可以随时换新的嘛。」 关风看看手錶,他已经为了买这些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花了一个多小时在商场里,他忍住气提醒:「少卿,我们家旁边就有便利店。」 「便利店有这么全吗?再说就算有,价格也贵很多啊,反正周末没事,慢慢逛嘛。」 见严少卿还在认真对比手里的灯泡,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关风有些恼了,今天的确是周末,但不代表他没事做,他部门里有个案子出了紕漏,属下做不了,他接手过来,刚才在家里做到一半就遇到问题停滞不前了,他正为不知该怎么解决而心烦的时候,就被严少卿抓出来一起购物,而且一转就是一个多小时,根本不问他的意见,换了平时也许关风不会觉得怎样,不过现在他心情不好,严少卿这样做无异于加重了他的火气。 「只差几块钱的东西,你随便选一个不就行了吗?」心情不好,关风的口气透出一丝不悦,「你为了买便宜货在这里消磨时间,难道不是一种浪费吗?」 终于觉察到关风的不快,严少卿抬头看看他,急忙将选好的灯泡放进购物车里,又很殷勤地接过购物车往前推,笑道:「走了走了,我去付钱。」 严少卿付了钱,出了商场,把东西放到车后箱里,关风正要上车,被他叫住,锁了车门,指指街道对面的百货公司,说:「去那里逛逛吧,听说那里刚开了家服装店,评价不错。」 还要逛?想想还没完成的工作,关风有些头痛,说:「下次吧,那种地方又不打折,什么时候去都行。」 「去看看又不会花多长时间,也许有你喜欢的服装呢。」严少卿兴緻勃勃说。 「你如果喜欢,你就过去看吧,我不需要。」 其实关风更想说严少卿也不需要,家里的衣橱里放满了他给严少卿买的衣服,哪一件都价格不菲,根本不需要特意再买。 「主角是你,你不去怎么行?」 严少卿拉过他的手,大有决定一切的意图,这次关风真忍不住了,甩开他的手,说:「我很忙,少卿,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今天就到此为止好吗?信用卡现金卡都在你那里,你想要买什么就买好了,不用事事问我的意见。」 很少看到关风生气,严少卿愣了一下,脸上笑容僵住了,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关风也觉得自己话说得过分了,他有些失措,勉强笑了笑,说:「对不起,我不是想发你脾气,只是事情堆了很多,我有点烦。」 「我知道,所以我带你出来,想让你放松一下,不过看来适得其反了。」 关风惊讶地看严少卿,就见他挠挠头,脸上露出搞砸了一切的懊恼表情,这让关风更觉得自己的脾气发得毫无来由,想找话题缓解一下僵硬的气氛,严少卿却拍拍他肩膀说:「那你先回去做事吧,我一个人再去转转。」 「少卿……」 严少卿制止了关风的说话,招手叫来一辆计程车,让他上车,说:「不过别太拼了,累病了还得我来照顾你。」 严少卿在开玩笑,关风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计程车开动后,他转头看去,见严少卿去了街道对面,看着他的背影,关风突然感到很歉疚,眉头皱起,为刚才自己的失言懊悔。 由于家庭环境和生活习惯不同,他跟严少卿在一起后偶然会因为一些小事磕磕碰碰,也许这是所有家庭都会有的问题,但每次口角后,关风都会觉得很不舒服,从小的生活环境让他学会了隐忍,很少在外人面前发火,可对象换成严少卿,就完全不同了,关风感觉跟严少卿在一起后,自己的耐性越来越差,许多时候话语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也许是因为太熟悉,所以忘了去掩饰,甚至觉得不需要掩饰,但每次说完后他又为此后悔。 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关风的眼神不经意扫向外面,街道旁边有个很小的糕饼店,一对恋人正坐在店前的长椅上吃糯米糕,看他们的打扮还是高中生,一块糯米糕两人分着吃,却笑得很开心,像在分享糕点的同时,也分享着对方的幸福。 关风的心弦在不经意中被拨动,轻轻的颤起来,这一幕他并不陌生,很久以前他的梦想也是这么简单,不需要太奢华的生活,只要有人跟自己相濡以沫共同经营属于他们的快乐,可是现在他的梦想实现了,他却不再珍惜,他寧可把时间耗费在工作上,也不愿花几个小时陪陪家人,因为心情不好而随意迁怒严少卿,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感受。 想想自己刚才的态度,关风气得用拳头捶了自己脑袋一下,瞧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怎么可以那样任性地对严少卿说话? 司机被关风的动作吓了一跳,透过镜子瞅他,关风没在意,说:「请转回去。」 「回去?」司机没听懂。 「是,回刚才的百货公司。」 计程车在前边路口拐了个弯,顺原路回到百货公司的门口,关风下了车,匆匆走进去,周末,里面人很多,还好服装店刚开张,比较显眼,关风很容易就找到了,透过落地玻璃窗,看到严少卿拿了一套衣服,正在跟售货小姐说话,手还很夸张的比划着,小姐脸上的服务性微笑明显有些僵硬,似乎对他的解说很困惑。 这傢伙又在搞什么? 关风走进去,在靠近后就听到严少卿说:「他比我稍微矮一些,很瘦,喜欢深顏色的衣服……」 关风笑了,原来严少卿说他是主角,是想帮他买衣服,真是笨蛋,跟他在一起这么久,连他的尺寸都不知道,只会这样形容,难怪售货小姐这么为难了。 「这套不错。」他走过去说。 听到关风的声音,严少卿很吃惊地转过身来,关风等售货小姐离开后,接过严少卿手里的衣服,是套深灰色的西装加衬衣,衬衣看尺寸还合身,不过西装小了一号。 「我的衣服有很多啊,你怎么会想帮我买衣服?」他笑着问严少卿。 「总是穿你买的衣服,想也买套给你。」严少卿回答完,又瞪大眼睛看他,「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过来?」 「连我穿什么尺寸的衣服都不知道,我不来怎么行?」 严少卿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确想事情不周到,更没有关风的细心,家人的尺寸都记得很清楚,本来是想只要说一下身高胖瘦,售货小姐就可以帮自己挑选衣服,谁知解释了半天,都没沟通成功,要不是关风去而復返,他可能今天就没法买了。 「刚才的事,对不起。」关风轻声说。 严少卿一愣,就见关风眼帘垂下,带了几分无措,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希望得到原谅,却又不敢大声说,生怕引起自己更大的不快,他笑着拍拍关风的肩膀,问:「刚才有发生什么事吗?」 男人眼中闪过促狭的微笑,显然根本没把刚才那点小争执放在心上,这让关风不舒服的心情松缓下来,也笑了,转身去取了适合自己尺寸的服装,严少卿跟在他身后,说:「下次我会记得这个尺码。」 「不用记,你直接带我来就好了。」关风把选好的衣服递给严少卿,说:「顏色样式我都很喜欢,谢谢。」 严少卿没接,反问他,「干吗?」 「你不是说要买给我吗?难道不是你付钱?」 「可你还没有试穿啊,顏色配不配你都不知道,」严少卿看了下价格标籤,「还满贵的,你要是不喜欢,想退都没得退。」 是严少卿买给他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只要尺寸对了,那就没问题,不过出于对严少卿发火后的内疚,关风什么都没说,顺着他的心意去更衣室试穿,反正也不会花很长时间,只要严少卿满意就好。 更衣室离柜檯稍远,在经过走道后,左右相对着一排独立的隔间,前面几个更衣室都有人,严少卿带关风来到最尽头的一间,更衣室面积颇大,柔和的淡黄灯光从上面洒下,里面两侧都安有落地镜,角落有个放衣服皮包的檯子,还有把小摺叠椅,这家店的服务提供很周到,让客人在试穿时可以轻松更换衣服。 严少卿见更衣室很大,索性跟在关风身后一起进去了,关风瞪了他一眼,严少卿只当没看到,把门锁上,坐到了小椅子上。 「你去外面等。」站进了两个人,原本很宽敞的更衣室顿时显得小了很多,关风忍不住说。 严少卿没动,巴巴地看着他,「刚才走了好多路,有点累了。」 这句话很有效果,关风没再说什么,把西装掛在衣鉤上,又脱了外套,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 严少卿眼睛立刻亮了。 他进更衣室纯粹是习惯了跟随,不过现在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很英明,赏心悦目的美男秀,不多看都对不起自己,虽然平时和关风亲密的事情没少做,但这样近距离欣赏他的脱衣秀对严少卿来说,还是头一次,不过他不敢唐突,生怕关风一个不高兴,中止试穿。 今年的冬季不太冷,关风只在外面套了件比较厚实的外套,里面就是简单的休闲服,他脱下套衫,正要穿西装,被严少卿拦住,指指衬衣盒子,示意他衬衣也要试穿。 衬衣有包装在盒子里,要打开很麻烦,而且只是设计简单的白底暗格花纹,尺寸又合适,根本不用试穿,关风正要拒绝,就见严少卿一脸期盼,他狐疑地皱起眉,觉察到了男人潜藏的心思,冷笑一声,推开了他。 出于内疚顺从严少卿是一回事,任他予取予求是另一回事,严少卿在家怎么胡闹关风不会在意,但在公共场所,他不希望严少卿搞得太过分。 「我觉得这件不错,不用试穿了。」 关风放弃了试穿西装的想法,拿起桌上的外套准备开门出去,谁知手刚搭在插销上就被严少卿及时按住了,从后面靠近他,轻声说:「小风,你又发我脾气。」 他哪有发脾气?他只是就事论事。 关风正要解释,就听严少卿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买给你的衣服太便宜,所以对试穿不上心?」 这话越说越过分了,对于严少卿买给他的礼物,就算再便宜,他也会很开心,再说礼重不重与价钱无关,而在于赠送人的心意。 严少卿虽然看起来很强势,但实际上在许多地方都有点小自卑,所以平时关风跟他交谈都尽量避开一些敏感的话题,今天他是心情不好,才会失言,怕严少卿真放在心上,他转过身想解释,谁知头刚侧过来,就觉嘴唇一热,被严少卿狠狠吻住了。 关风想推开他,伸过去的手却被拉住扣在了背后,严少卿将他抵在旁边的镜子上,用另一隻手帮他把衬衣纽扣解开,轻声说:「让我帮你试穿吧。」 说着话,手指灵活地从上至下将纽扣依次解开了,热吻告一段落,关风就看到自己的衣服前襟敞开,胸膛完全袒露在严少卿面前,他有些羞恼,说:「少卿……」 刚说出的两个字随即被严少卿吻进了嘴里,扣住他的腰一转身,将他压在了对面的墙壁上,继续刚才的热吻,又抬手拧动他的乳珠,柔和的灯光在关风肌肤上泛出淡淡光润,严少卿看得心动,抚摸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又酥又麻的感觉传来,关风挣扎的力气顿时小了好多,严少卿早对他身体的反应了如指掌,轻易就挑起了他的快感,神智在热吻中变得醺醺然,情不自禁地享受其中,严少卿趁机解开了他的腰带,把手伸了进去。 啪嗒…… 隔壁有人进来试穿衣服,关门声很突兀地响起,让关风迷糊的心智一下子惊醒了,当发现严少卿的手已经肆无忌惮地探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他急忙推开,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用目光制止严少卿的放肆。 「试穿当然要脱衣服。」 严少卿凑在关风耳边,理所当然地说着,又不顾他的意愿把他的衬衣脱下来,腰带也解开了,拉链拉下,短裤稍稍蓬起,证实了主人此刻的生理反应,严少卿的眼神扫过他的敏感部位,又笑着看他,意思是说他的身体并不反对这样交流。 关风脸红了,他很健康,被情人这样挑逗,有反应很正常,但并不代表他就想在这里乱来,严谨的家风让他养成了循规蹈矩的个性,平时严少卿在床上做些奇怪的动作,他都很抗拒,更别说在公眾场所。 「严少卿,请你尊重一下我的想法。」他沉下脸说。 隔壁有人,所以关风把声音放得很低,但不快的情绪完整地表达了出来,他一向不介意严少卿的霸道行为,但顺从也是有底线的,像严少卿现在的行为就非常不合时宜,关风知道自己如果不把话说得狠一些,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地乱来。 不过,关风说完后就有些后悔,因为他看到严少卿脸上的笑容僵硬下来,像是某类大型犬科动物,因为被主人斥责了,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让他心一软,他没想要骂严少卿,只是急于离开这个尷尬的地方而已。 严少卿没说话,而是靠过来,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蹭动着,这个小动作让关风越发有种自己被犬科动物溺爱的错觉,他的不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小声说:「少卿,我是个很保守的人,这种游戏不适合我,你是不是会觉得我很无趣?其实……」 他漫无边际地说着,想缓和短暂的僵硬气氛,严少卿依旧不说话,伸舌从他颈部开始舔吻,慢慢延至他的胸前,双手依然抱住他的腰,身子蹲下,将吻落在他的小腹上,肚脐被舔舐,一种难以言说的刺激感瞬间从下腹窜上大脑,让关风把想要说的话忘得一乾二净,眉头微皱,忍住了溢到口边的呻吟。 「你保不保守不重要,我喜欢你,你就是最好的。」 他听到严少卿这样轻声说道,随即短裤被褪了下来,严少卿低头将他半昂起的阳具含进了嘴里。 关风被严少卿大胆的举动吓到了,等他反应过来,性器已经被含住,口腔热度所带来的刺激从敏感地带延绵到全身,他身体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轻声说:「别这样……」 关风有在片子里看过口交这类情节,不过看归看,自己亲身体验则是种完全不同的感受,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是个保守的人,这种事即使是情人之间也有些过激了,惊异于严少卿的大胆,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才好。 不过,心理上除了有些不自在外,居然不是很排斥,可能是因为严少卿带给了他享受的快感,一波波的热潮随着严少卿的舔动不断传达给他,关风几乎可以听到舔舐中的嘖嘖声,他的脸顿时涨红了,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跟严少卿在这里的欢爱,可是快感抵过了并不太强硬的理智,看着严少卿埋头在自己腹间一下下舔动,他感觉心悸个不停,呼吸沉重起来,急忙用力咬住下唇,生怕一个不小心呻吟出来,惊动了在隔壁试穿的客人。 感觉到关风从一开始的挣扎到顺从,严少卿很满意,关风的个性是有些古板硬直,但并不是完全不通融的,尤其是在他被爱抚的时候,他会变得很好说话,这可能与他从小很少被关爱有关,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会变得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于是许多要求就变得顺理成章,这是严少卿在跟关风的磨合中得出的经验,就像现在,感觉到自己的讨好,他就很温顺地接受了调情,并且很快就享受其中,不再说什么拒绝的话了。 关係到接下来的性福,严少卿更卖力了,握住关风的性器上下吞吐,同时用手揉捏他的囊袋,恰到好处地刺激着他的敏感部位,对于这种放肆的抚摸,关风很困窘,呼吸因为紧张变得断断续续,本能地伸手过去想推开严少卿,却被无视了,反而咬住他慾望的前端用力吮吸,突如其来的刺痛带给关风更大的衝击,身体一阵痉挛,兴奋刺激着所有感官,他微微闭上双眼,靠在更衣室的墙壁上,听任了严少卿的恣意抚摸。 隔壁传来开门声,试穿的客人离开了,严少卿这才小声问:「喜欢吗?」 「很、很奇怪……」隔壁没有人,关风回应了他,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 严少卿抬起头,看到关风因为燥热而涨红的脸颊,眼眸有些湿润,是沉浸在享受中的最佳写照,于是他把动作加快了,舌尖不时探进铃口,刺激着男人最柔弱的部位,咬嚙吞吐中感觉性器又粗壮了很多,液体不时流出来,顺着他的手流到大腿根部,囊袋被搓揉成暗红色,饱胀着,似乎已到了忍受的顶峰。 严少卿有些坏心地伸手掐了下关风的大腿根,就听到他发出一阵轻微呼声,不自禁地打着颤,阳具更强硬地挺起,随即身子绷紧了,似乎已经不满足于自己的爱抚,伸过手来,很无措地握在自己的手上上下擼动,没用多久就在大声喘息中发泄了出来。 严少卿没有躲开,而是继续吮吸关风阳具的顶端,感觉着阳具上经络的跳动,将射出的液体一股脑吮进了嘴里,因为他的舔动,关风在发泄后又情不自禁地泄了些液体出来,看着男人将自己的精液都咽了下去,很色情的吮吸手法,他却以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样子做出来,关风脸色涨得更红,慌忙去拿衣服,想掏纸巾帮他擦拭,却被严少卿拦住了,站起来,微笑说:「味道不错。」 「你怎么可以……」 下面的话关风说不出口,严少卿也没让他为难,接过来说:「有什么关係?只要是你的东西,我都喜欢。」 这句话很完美地取悦了关风,他知道严少卿的个性,他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但只要说出来,就是一诺千金的重,可是虽然是这样,还是觉得不太好,关风想说些什么,严少卿突然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随即旁边更衣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有人进来试衣服。 严少卿拉过关风的手放在自己腰间,示意他给自己解腰带,看到男人胯下撑起帐篷的地方,再看看近乎裸体的自己,关风有些尷尬,他没忽略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佔有慾和情慾,很明显这个时候想临阵退缩是不可能的,听着更衣室外面不时传来的脚步声,他叹了口气,这里真不是做爱的好场所,但毫无疑问,很刺激,他喜欢平凡的生活,可是如果对象是严少卿,他愿意为他改变自己的观念,谁让他爱上了这个做事不计后果肆无忌惮的男人呢。 关风踢开了落在脚踝上的裤子,又解开严少卿的腰带,严少卿刚才只是试探性的挑逗,没想到观念传统的关风会主动帮自己宽衣解带,他微微一愣,就见关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想做吗?那就快做,我还有事,赶紧做完回家。」 话说得很强势,如果忽略关风脸上不自然的红晕的话,严少卿知道他是间接同意了,惊喜地连连点头,急忙把自己上衣脱了,裤子他则心安理得地享受关风的帮忙,很快两人坦诚相见,关风看到硕大的阳具从严少卿的底裤里蹦出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手心传来黏黏的湿润感,一些润出的情液把他的手沾湿了,看来刚才严少卿在帮他口交时,也同样很兴奋。 「不着急,慢慢来。」 严少卿握住关风的手,引导着他在性器上捋动,又低头吻他,关风有些洁癖,严少卿刚给他口交过,所以没去吻他的唇,而是沿着他脸颊和下頜慢慢吻着,而后流连到喉结上,用牙齿轻轻嚙咬。 关风感觉到严少卿的体贴,微微笑起来,喉咙有些痒,带着酥酥麻麻的刺激感,他本能地仰起下頜,听任严少卿的挑逗,感觉着煽情的吻一路直下落在胸前,乳珠被咬住,传来轻轻的刺痛,火热气息随着嚙咬吞吐在他的胸前,颤慄的快感瞬间传遍全身,关风急忙咬紧下唇,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声音。 小腹有些发热,男人的手掌按在上面轻柔抚动,敏感处被抚摸,关风的性器又有些抬头,顶端溢出晶莹液体,严少卿抚摸着他的阳具和阴囊,然后顺着他的腿根移到后庭,关风的一条腿顺从着严少卿的动作轻微抬起,让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后庭因为兴奋不时翕张着,像是在邀请他的进入。 「想要?」隔壁的客人离开了,严少卿跟关风调笑,话中带了几分放肆。 关风被他肆无忌惮的态度气到了,把头别开不去看他。 严少卿把关风的沉默当做了同意,于是毫不客气地把手指探了进去,一边吻着关风胸前的乳珠一边用手指在他后庭做扩张,体液起到了很好的润滑作用,让他轻易就将三根手指插了进去,火热的内壁包容了他的感觉,于是他的手放肆地向里探得更深,顶触着关风的敏感部位,就看到他脸色涨得更红,身体随着自己的触摸发出一点点痉挛,眉头微皱,隐忍的表情愈发让人想由着性子的欺负,于是严少卿抬起关风的一条腿,架在自己胳膊上,将早已勃起的硬物顶在他紧张收合的地方,一鼓作气刺了进去。 隔壁有人进来,关风不敢发出声响,又怕承受不住男人毫无忌惮的衝撞,只好主动将腿抬高,迎合着严少卿的进入,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被顶得一阵气促,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胸膛因为咳嗽剧烈起伏着,红萸愈发的挺起,严少卿忍不住低头含住吮吸,刺痛下关风的身体本能地向后缩,严少卿却不肯放,一隻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他拘在自己怀里,又用力挺动腰身,一阵连续的狂烈抽插。 关风的内壁因为激烈摩擦有种火辣辣的热感,严少卿每一次顶入都恶意地撞在他的敏感地带,热切销魂的刺激,却又让他感到痛苦,是那种欢愉达到了顶峰却无法发泄的痛苦,体内细胞强烈叫嚣着,让他迫切希望将此刻的兴奋喧嚷出来,可是现实又不允许他这么做,忍到了极点,思绪变得恍恍惚惚,喘息声随着呼吸轻微溢出,眼前有些朦胧,润出的水珠模糊了视线,随着严少卿的大幅度撞击滑过眼角落了下来。 严少卿将关风脸颊上的泪水舔去了,又轻轻吻着他的耳垂脖颈,像是在安抚他的失措,然后放下他的腿,退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让他跨坐在自己腰间,小声说:「自己来。」 椅子很小,关风必须要攀住严少卿的肩膀才不至于掉下去,还好严少卿双手托在他的腰间,给了他着力点,这种姿势让关风有些窘迫,微微抬起腰,没想到落下时严少卿猛地向上一顶,硬物直接戳到了他内壁深处的敏感点上,他完全没有防备,颤慄着发出轻呼,还好隔壁的人出去了,让他不至于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难堪。 不给关风喘息的机会,严少卿接着又托起他的腰部,让他继续相同的动作,这种姿势比刚才更容易达到完美的契合状态,严少卿只觉得火热的内壁将他的慾望紧紧包裹着,像是为了迎合他更深的探入,咬得异常的紧,光是这份紧緻就逼得他想缴械投降了,再看到关风水光盈盈的眼眸,他就更兴奋,虽然他没有虐待的喜好,不过偶然还是想欺负一下喜欢的人,看着关风一反平时的冷静,举止无措的任他摆布,他就有种莫名的欢喜。 也许,关风也是享受其中的,他只是还不太适应而已。 这样想着,严少卿将动作又加快了,关风最初还配合着他的律动抬动腰部,但很快就承受不住这种过激的衝击,呼吸因为激烈动作变得紊乱,每次顶撞似乎都直接将重力压在他的心头。 性器被握在严少卿手里恣意把玩着,还不时用指甲刮挠敏感的端点,关风觉得兴奋的感官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让他到了可以承受的限度,他不得不用双手努力攀住严少卿的肩膀,并大口呼吸以缓解严少卿带给他的刺激,对面镜子里清楚地映出严少卿的后背,狰狞诡譎的猎豹刺青随着严少卿的律动像是活了起来,随之腾跃挪动,关风兴奋之极,指甲不自禁地紧紧扣在了猎豹纹身上,享受严少卿带给他的快感。 赤裸的躯体彼此紧紧交融在一起,让关风有种失重的错觉,神智在情慾的诱惑下散乱了,他忘了矜持,伸手圈住严少卿的脖颈,听凭他在自己身上的挑逗。 隔壁的客人进来,又走了,关风不知道整个过程中有多少人在旁边试过衣服,他的情慾被严少卿完整地操纵在手中,当两人一起发泄出来的时候,他只感觉堆在体内的重量也像是同时卸下了一般,无比的轻松。 「喜欢吗?」 男人把他抱在怀里,依旧跟他保持紧紧相靠的亲密状态,看到严少卿一脸计谋得逞后得意的笑,关风恨恨地想这傢伙一定是记恨自己刚才乱发脾气,所以才故意折腾自己,他才不是犬科,他根本是狡诈奸险的猫科。 不过,关风不否认自己喜欢这种过激的性行为,因为有种怕被发现的刺激感,所以这次的性爱比平时更让他感觉兴奋,还有高潮后的满足。 可是,满足归满足,接下来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看着满地狼籍的试衣间,关风皱着眉头想。 觉察到他的不安,严少卿吻吻他的脸颊,说:「别担心,让我来。」 他帮关风穿好衣服,又掏出纸巾把弄脏的地方擦拭乾凈,整理好桌椅的位置,还好试穿的衣服没被弄出褶皱,一切都整理完毕,严少卿拿过衣服,把车钥匙给了关风,说:「我去付钱,你直接离开就好。」 男人还算不错,兽性归兽性,但会考虑到他的心情,把一切都打理妥当,让他不至于尷尬到,关风见严少卿要开门离开,突然伸手按在了他的手上,严少卿奇怪地转过头,就觉嘴唇一暖,关风攀住他的肩膀,把吻送到他嘴边。 严少卿嘴中有种淡淡的咸涩,是自己体液的味道,关风发现自己完全不排斥这样的接吻,反而有些感动,这种事严少卿只会为他一个人做,因为喜欢,所以不管任何事情,都做得天经地义,而被这样对待的他,除了幸福,他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辞汇可以概括自己的心境。 「不是只有你会搞偷袭。」淡淡的吻过后,关风退开,对上严少卿诧异的目光,他微笑说。 严少卿眼眸登时亮了,笑嘻嘻地凑过来,接收到他邀请的眼神,关风脸一沉,说:「出去、付账、回家。」 对付动物系男人,有时候不需要好态度,因为他们喜欢被驯化。果然,被关风这样说,严少卿没反抗,连连点头,说:「回家回家。」 严少卿走后,关风又等了一会儿,才走出更衣间,走廊外面没人,不过他还是没敢逗留,低头匆匆穿过服装店的通路,走了出去。 关风出了百货商店,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刚才因为那个精虫上脑的傢伙,他们在服装店消耗了不少时间,这次顺了严少卿的心意,不知道下次他又会琢磨出什么花样来。 其实,他跟严少卿之间还有许多要磨合的地方,他喜静,严少卿好动,他喜欢平凡无波的生活,严少卿却嚮往刺激衝击的感觉,他对金钱不看重,严少卿却习惯算计着花钱,他们在个性喜好上相差很多,但不妨碍他们相爱,前面的路还很长,他们可以携手慢慢的走,在旅途中一点点磨合出相同的步调。 夜风轻轻吹来,带着冬日的清凉,关风没有等严少卿,而是缓步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反正猫科动物是认主人的,严少卿很快就会追上他。 果然,没走多远,关风就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他转过头,看到暮色中严少卿向他飞快地跑过来。 偶然来点刺激,似乎也不错。 看着严少卿靠近,关风微笑着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