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二部曲之二-妾室》 楔子-心碎的开端 风。吹。 狂。奔。 追赶声划破寂静的夜晚,此起彼落的叫喊与点点火光更显得惊心动魄。强风呼啸而过,吹过脸庞就像万根针扎去一样。 痛,难耐。 「快!人在那里,快追!」 后头追兵的声音渐大,玢小七一颗心忐忑不定。 火把上的火光越来越接近,那代表着自己做了什么愚蠢的决定。 逃走了……真的逃走了…… 视线渐次模糊,玢小七已分不出那是泪水还是汗水了。 「小七!」 跑在前方的慕容黑突然停了下来,玢小七反应不及,他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怎么了?」摀着鼻子,玢小七一脸疑惑。 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会是什么障碍才会使亡命之徒停步不前? 「前面是、是悬崖……」 慕容黑牵住小七的手,他的手因为手汗而湿润,但小七却不厌恶。只要眼前的人是自己所爱,那么即使他长的其貌不扬或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也一定会得到谅解。 小七是这样认为的,至少此刻是。 「前有断崖后有追兵,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穷途末路?」回握住慕容黑的手,小七想哭,可是毕竟是恐惧多过于感慨,此时泪水竟是挤也挤不出。 「小七,你怕死吗?」吞嚥了下口水,彷彿已经对自己的未来有所明白,慕容黑试着佯装镇定,但他那自手掌心传来的,微微的颤抖却露了馅。 「怕!我当然怕!」小七承认了自己对死亡的恐惧,但他下一刻却紧紧抱住慕容黑的腰。「可是独自苟活在没有你陪伴的世界,比死亡还可怕。 显然被小七的言语震撼住,慕容黑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能五味杂成的应道:「是啊……没有彼此的世界,如何生存?」 但是,此情,真如此深刻?此爱,真那么贞烈? 「看到了!在悬崖那!」 追兵的声音逐渐传来,越来越响亮的脚步声听得人心乱如麻。 「跳,抑或不跳?」慕容黑像是问着自己又像是在问玢小七。他面对来人的追杀,已经乱了分寸。 「分,抑或不分?」玢小七道:「跳了,我俩至少还能相约生死,但不跳,我们之间的缘份就到此为止了。」 感觉出玢小七的坚决,慕容黑咬牙道:「好!今日我就是死,也要和你玢小七一起死!」 含泪轻笑,玢小七无悔。 生命无价,但跟爱情比起来,却显得庸俗多了。 踏出步伐,玢小七与慕容黑就要往悬崖跳下,但就在玢小七身子悬空时,慕容黑却放开了他的手。 「小黑!」一脸惊恐,玢小七在慕容黑脸上看到了好几种情绪。 后悔、害怕、不捨、痛苦…… 但对玢小七而言,那扭曲的表情已无任何意义。 是吗?在生命和爱情之间,你终是选了生命…… 闭上眼,玢小七带着心碎,跌落至悬崖底下。 第一章之一-活着竟也是种荒唐 凤川阁。 厢房。 阵阵药香瀰漫在房间里,对于病人而言,那是最讨厌的味道,但是对死里逃生的人而言,那却代表着生命的重拾。 玢小七理应感谢自己还活着,可是他却毫无感觉。头疼得厉害,身子几乎不能动弹,玢小七望着古色古香的天花板,他睁着眼,似乎怀有着什么心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在思考。心灰意冷,似乎是最佳的心情写照。 为什么死不了呢?这是玢小七现在最疑惑的地方。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竟然只受了满身伤,这是为什么? 心都死了,活着,还有什么用呢?傻笑着,笑容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憔悴。为什么最爱的人会突然退缩了呢?摀起脸来,玢小七不敢往下想。有些答案,明明已经呼之欲出了,问题只是当事人想不想面对罢了。 「你这样又是何苦呢?」端着汤药进房,罗冬盈皱眉。知道玢小七醒来了,她自然是高兴的,可是看到他这样失魂落魄、毫无精神的样子,她还寧可他继续陷入沉睡。 距离玢小七跳崖已经是十五日前的事了,一直到最近这几天他才恢復意识,可是整个人却明显的憔悴了。 「趁着汤药还热赶紧喝,不然冷了会更苦。」罗冬盈劝道:「赶紧把身子养好,才不会落下病根。」 闻到汤药的气味,玢小七皱着眉。「他……可有来看过我?」语气中带着难以掩盖的期盼,玢小七双手紧握,他的心情十分忐忑。 「他有没有来,又与你何干呢?」把盛汤药的碗捧在手里,罗冬盈把调羹里的药汁吹凉后才递到玢小七的唇边。「早在他拋下你的那时候开始,你们就没有任何关係了。」说起慕容黑那个男人罗冬盈就气,就算他没有勇气和玢小七殉情好了,那最起码看到他坠崖时,也该去找人求救吧?结果呢?是那些追兵赶到后才把小七救出来的,而慕容黑就这样趁乱逃回自己家里去了。 充其量不过就是个懦弱的男人。这是罗冬盈对慕容黑的评价。「那种男人不要也罢。」 看到罗冬盈眼里的忿恨,玢小七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但是,他却希望事实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或许他只是一时胆怯罢了。」玢小七下意识的为慕容黑辩解。 「那都只是藉口。」餵完玢小七汤药,罗冬盈轻握住他冰冷微颤的手,她劝道:「也许他真的爱你,可是这份爱你并不需要。」如果慕容黑真的心疼小七、爱护小七,那么就算是用爬的,他也应该来看看他才是。 可是这十五天里,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要她如何告诉玢小七慕容黑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为什么……」玢小七低下头,他的声音显得微弱。 「什么?」罗冬盈听不清楚,她凑近玢小七。 「为什么你要一再残忍的提醒我,他的无情无义?」泪水顺着脸庞滑落,玢小七想要扯个笑容出来佯装没事,岂料,那硬是挤出来的笑却格外使人揪心。「就让我再相信他1次,这样也不被允许?」 「心碎也好,不予以责怪也好,但你和慕容黑的缘份已经结束了。收拾心情再出发,好吗?」抱住玢小七,罗冬盈何尝不懂他的痛苦?但若不忍痛去除那深嵌在肉里的刺,往后的苦,将会加倍……「你们不适合。」 「冬盈,这里的疼,你真的懂吗?」让罗冬盈的手触及自己的胸口,玢小七忍着拉扯到身子上的伤口而引发的疼痛感,他满带惆悵。「我恨不得拿把刀刺穿自己的心,让鲜血洗净我的苦涩。冬盈……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还活着?」为什么像我这样污秽的人偏偏还摔不死?为什么老天不收这条贱命? 哭得难看、玢小七止不住那不断袭来的悲伤。 抿着唇,罗冬盈脸色苍白,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些言语无疑是在玢小七的伤口上洒盐。「对不起,我只是、只是……」 「何必道歉呢?」玢小七擦去泪水,他不明白没有做错事的罗冬盈为什么要跟自己道歉。 「如果……」握紧双拳,罗冬盈其实对玢小七有些愧疚。「如果我要王凤再早一天买下凤川阁,你就不会因为被刘姥逼婚而连夜逃跑……」最后竟然还被慕容黑背叛,然后整个人掉落到悬崖下,能捡回一条命实属奇蹟。 听到罗冬盈的话,玢小七沉默的低下头。 刘姥是凤川阁前东家,本名刘鹤兰,曾为一代倾城名妓,虽然现在已届耳顺,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的美未曾被岁月给消磨,刘鹤兰虽然有着绝世的容貌,但人毕竟不是十全十美的,她的脾气是出名的差。年轻正炙手可热时,三不五时就会闹脾气,任性起来就算是贵客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对方吃上一次闭门羹,基本上来凤川阁点名刘鹤兰的,没有谁不曾吃过她的亏。 这样的刘鹤兰即便成了老鴇,也是最刻薄最心狠手辣的一个,为了钱为了自己的利益,她甚至不惜强迫自己底下的姑娘去做她们不想从事的事。 玢小七虽是男人也被她所利用,附近城里1个有奇怪性癖好的富人看中玢小七,便拿了1条又1条的黄金去劝刘鹤兰,好让他可以帮玢小七赎身。 玢小七已有心上人,加上那富人声誉不好,因此他说什么也不肯顺从这笔交易,所以才会和慕容黑协商,两人在他要被送去富人那里的前1晚私奔。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 「这样啊……现在凤川阁已经是王凤的了……」玢小七三年前被亲哥哥卖至凤川阁,要不是因为脸蛋好看,只怕现在是被苦役给折腾死。那时的玢小七结识了王凤与罗冬盈,因此他很清楚王凤与凤川阁之间复杂的关係。「王凤很高兴吧?毕竟母亲的遗爱他已经拥有了。」 「嗯……他很高兴。」罗冬盈以为玢小七是在道贺,可是当她看到玢小七那滑落至被褥的泪珠时,才惊觉玢小七此刻的心情是那样的五味杂成。「小七?」 「如果、如果再早一天的话……」玢小七的头垂的更低,他知道王凤终于实现长年的梦想,他应该要高兴,可是这时候的他却不能坦率的笑着恭喜。 假使再早一天把凤川阁买下的话,是不是他就不会失去慕容黑呢? 玢小七忽然觉得一切荒唐可笑至极。 滑落到被褥上的眼泪像珍珠,却比珍珠廉价。 玢小七的手紧抓着被褥,他的委屈、不甘都包含在泪水中,落到了被褥上。 知道玢小七心里的不满,罗冬盈在等,等他出声责怪。可是小七只是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却始终不开口抱怨王凤为何不早一天买下凤川阁。为什么不开口呢?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不悦表现出来?玢小七越是沉静,罗冬盈就越是担心。1个人把话都憋着,迟早是会生病的。「小七──」 「冬盈,我想……」玢小七终于开口了,罗冬盈聆听着。「我想要继续待在凤川阁接客。」 罗冬盈以为玢小七是想要离开凤川阁,当她听到这要求时,当场愣住了。「你不是一直想要逃离地狱?」罗冬盈问道。她把凤川阁比拟为地狱。 「这副身子还能去哪里呢?我几乎什么都不会,就连粗活也做不好,一个人在外闯荡,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饿死吧!」玢小七挠头,他开始自暴自弃了起来。 知道以自己没有一技之长为由只是个藉口,罗冬盈注视着玢小七。「不要对自己残忍。」罗冬盈知道玢小七很痛苦,她也为之心疼而红了眼眶。「我寧可你责怪我和王凤,你这样……我也难受。」罗冬盈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很少流泪,却偏偏在此刻,她也不免因为愧疚与心疼而哭泣起来。 摸摸罗冬盈的脸颊,玢小七知道自己使她担心了。「我如果不做点事,心情只会更糟。」如果整天无所事事的话,他只会越来越消极。「我也不怪你们,我怪自己的命。」 只不过是被背叛而已,但为什么心会如此难受呢? 玢小七自问着,但这答案早已无解。 第一章之二-故事故事,由此开端 凤川阁。 「小七这样真的很令人担心耶!」依偎在王凤怀里,罗冬盈轻声道。 「走不走得出来都是他的问题。」王凤替自己与罗冬盈斟了一杯酒,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但实际上他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担心。玢小七与他是旧识,正因为懂他的性子,才会更加无可奈何、束手无策。「你现在这样,根本是标准的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可是──」罗冬盈想要反驳,王凤却抵住她的唇。 「在苦恼别人的事之前,先想想自己吧!」王凤的眼神认真不少,显然她很重视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听说拓言已经要求皇上指婚了。」 「这我知道。到时候我会假死。」罗冬盈早就想好了应对方式。 「就这样?」王凤有点惊讶。「然后呢?」 「什么然后?还有然后吗?」罗冬盈不明白王凤为什么要这么惊讶。「难不成还有美中不足的?」 这已经不是还有没有什么美中不足的问题了吧……王凤在心里吐着嘈,但他可不想随便惹自己的娇妻生气,也就没说出口了。 「到底是什么啊?你倒是说啊!」知道王凤是欲言又止,罗冬盈鼓励他把话说出来。 拗不过罗冬盈,王凤轻咳几声后才说道:「我不是怀疑你的计画,只是……」 「只是什么?」 「你讨不讨厌别人骗你?」王凤不打算太直接的点出癥结点,他拐个弯尝试让罗冬盈明白。 「我明白你的意思。」罗冬盈是个聪明人,王凤一提她就明白。她知道王凤是在担心罗冬羯知道自己被欺骗后会愤怒。「不过就算被冬羯厌恶,我也无所谓了。」她早已下定决心,即使要决裂,也一定要从老天爷手中抢回罗冬羯的命。 「如果人都可以坚持,那么就不会有半途而废的事了。」王凤显然不认为罗冬盈有「无所谓」的能耐。他搂住她的腰。「假使哪天,他对你不是厌恶不是气愤,而是恨呢?」 厌恶跟恨看似相近,可实际上,却相距千里。 「恨吗……」罗冬盈沉吟半晌。她当然知道罗冬羯的硬性子,可是如果冬羯就这么英年早逝,她也同样会很痛苦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凝视着远方,罗冬盈的眼神忽然变得非常非常的悲伤。 第一章之三-初见 卖笑卖艺卖身的工作,看似轻松而简单,但又有谁想要去体会? 倚在柱旁摀住嘴,忍着强烈的呕吐感与晕眩,玢小七养好身子、疗好伤后,就又开始接客了,而那些覬覦玢小七的客人们自然不甘心这些日子里的寂寞,因此连连灌他酒,非要他喝到求饶不可。 但也不知道是玢小七天生性子倔还是真的千杯不醉,只见玢小七一杯接过一杯,除了气色越发红润、眼神越渐迷濛外,也不见他有丝毫的醉意。 「可恶!越是想醉,就越是无法如愿。」脸红的吓人,红的犹如牡丹娇艳,玢小七抿唇,他的眼眶红红的,一双修长的手指正在轻解着衣结,口里还会无意识的喊着几声热,现在的玢小七,看起来最为令人怜爱。 「怎么啦?小七,还不快点儿进来陪陪我?」 一个醉鬼左拥右抱凤川阁新来的小妓,他凑到小七跟前,大声道:「本大爷多的是钱,就算你是红牌也莫要拒绝我。」 「王公子。」即便身子还有些孱弱以及不适,但玢小七还是勉强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出来。「今晚小七喝多了,怕是无法好好伺候您。」 「不管!好不容易你又出来见客,我怎么可能还会放过这机会?今晚你要陪、陪我──」拉住玢小七的手,王公子不肯让他走。 「不是小七不陪,实在是身子欠佳……」玢小七簇起眉头,以往遇到这样的客人,他都还可以泰若自然的应付,但如今身子不舒服的情况下,脑子一点也不好使。玢小七的身子有些摇晃,他刚刚出来吹风时脸还很红润,现在酒醒了一些,脸色倒越来越苍白了。 「王公子,小七是真的身子不好,加上刚刚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一定很不舒服呢!你瞧,脸色都发白了呢!再说,我和溯儿就不能代替小七吗?」见小七为难,一向和他感情不错的白尚青和杨溯儿赶紧替他解围。 「就是说啊!王公子怎么可以见了小七就不要我们了呢?」杨溯儿接着白尚青的话,他噘起嘴来,看起来委屈极了。 王公子早已烂醉,现下看白尚青和杨溯儿一个劲的撒娇,自是心痒难耐。 「王公子,不如今天就先让尚青和溯儿陪陪你吧!来日若有机会,小七必定亲自陪不是。」觉得自己的额有些烫,玢小七勉强撑着笑容,他深怕下一刻自己会不支倒地。 「既然小七都开口了,大爷我还能不答应吗?」搂住白尚青与杨溯儿的肩,王公子转身往包下的厢房走去。 「王公子慢走。」微微曲身,玢小七现在光是应付一个王公子就满身大汗了,依他现在的状况,再接客下去,只怕会把身子搞得更糟罢了。 「今日还是早早歇去吧……」叹气,玢小七扶着雕鏤华丽的栏杆,他动身前往自己的房间。 玢小七向来爱安静,因此他的房间被安排在稍嫌偏远的地方。而那房间必经之处是位于中堂的荷池。 在夜晚,月光照射在池面上,好不美丽,但玢小七却无心留驻欣赏。风有些凉了。玢小七拉了拉衣袖,这风一吹、酒一醒,反而是痛苦缠身,全身怪不舒服的。 「为什么!?」 一个女人的叫喊声响遍中堂,吸引了玢小七的注意,基于好奇,玢小七忍着身子的不适,躲到了较为隐密的花丛里,偷偷瞧着在荷池旁起争执的一对男女。 「你要跟我分开?」女人有些歇斯底里,她的声音高的令人难以忍受。玢小七认出她是最近受客人喜爱的何青娘。 玢小七虽然知道何青娘这号人物,却不是很熟悉,而现在被何青娘泪眼汪汪盯着的男人,玢小七就完全不认识了,可是玢小起常从其他人嘴中听过何青娘同时与好几个男人私底下交往的事。 大概那男人就是其中一员。玢小七这样想道。 不过,像何青娘这样的女人被拋弃也是情有可原吧?玢小七一向厌恶花心这种行为。 这时,那个男人开口。因为反光的缘故,所以玢小七无法看清他的脸。「张三郎、吴泛以及李尔都曾在公开场合表明与你有一段情。赎身的事,他们也都多少有提过。」男人挑起眉来,他知道风尘女子大多为了钱财、为了权势,寧可放弃爱情,但他不知道,何青娘竟是如此的不专情。听太多男人谈论何青娘,男人已经不知道怎么支撑对她的感情了。「既然你只是希望有人可以替你赎身,那么就算没有我,也没差吧?」 「不……靖尧……不!」摇着头,何青娘抱住男人,她哭的好生令人怜惜。「我是真的爱你,所以不要离开我!」 「爱?」被唤作靖尧的男人笑了,他推开何青娘,语气和动作依然温柔,可是眼神却坚定着决裂。「我曾经对你掏心挖肺,是你不屑一顾的。」 「不,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何青娘急了,她哭花了脸。问她对靖尧有没有感情,答案是肯定的,但这男人太温柔了,温柔的镇不住她,所以她才会寻求其他男人,以满足自己的空虚、渴求。 「你的爱太尊贵了,我配不起。」靖尧扯了扯嘴角,他不会再受骗了。 「李靖尧!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何青娘摀着脸哭泣,她受不了这样的对待。「我是真的爱你。」 泛起一抹苦笑,李靖尧轻耸了下肩,他尝试抹去何青娘的泪水。「和你交往后,我的爱只对你诉说,但是你的爱,却不是我独有。」 玢小七在暗处听了连连点头。的确,听说何青娘总爱用娇嗲的声音对客人说爱,哪怕那爱只是随口说说,但看在真心付出的男人眼里,那是最为残酷的。 「你的爱情游戏,我玩不起也不想再玩了。」李靖尧转过身,看着何青娘哭泣,他的心怎么可能不会痛?但就是因为会痛,他才更希望远离。 趁还未无法自拔前,把心收回。 「我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何青娘许是真的不愿意李靖尧离开自己,她抽出腰间防身用的小刀,奋力往李靖尧的后背刺去。 「危险!」玢小七没有多想,他衝过去推开李靖尧,正当他以为自己要被刀刺中时,何青娘竟昏了过去。 「这──」见打昏何青娘的兇手正对自己盈盈笑着,玢小七傻眼。 这人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把何青娘手中的小刀捡起,若水扶起玢小七。「明明这样救人只会害了自己,何必衝出去呢?」 「你是?」看着若水稚嫩的脸庞,玢小七很肯定凤川阁没有这号人物。 凤川阁的女子大多都因为久经风尘而眼尾带媚,就连站姿都充满风尘感,可这叫若水的少女眼中带着绝对的自信,那是凤川阁的人所缺少的。 「我叫若水,冬盈姐要我来照顾你。」把何青娘轻放在地板上,若水显然是不关心她死活的。「好了,小七,我看你有点发烧,快回房歇着吧!」摸着玢小七的额头,若水自来熟的功力可说是一等一。 「啊?好……」玢小七这才发现刚刚那样惊险完,力气竟已耗尽,他甚至有些软腿。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若水调换了下姿势,让玢小七可以趴在自己身上,随后也不管一脸错愕的李靖尧,就这么离去了。 而李靖尧只是望着玢小七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第一章之四-正因相像 因为发烧还有刚刚受惊的关係,玢小七现在双腿发软,身子也使不上力。 若水暗暗庆幸自己的力量比一般女子大上一些,而且玢小七又刚刚好比一般男子纤细些,要不然此刻她一定无法支撑他的重量,安然无事的搀扶他回房。 推开房门,扶着玢小七进房,若水抬头正要去点亮烛火,这才发现房内已是一室明亮,原来罗冬盈老早就坐在房内等着他们了。 「真是的,身子虚还不打紧,竟然还故意去外头吹风!?是存心要气死我吗?」罗冬盈上前扶过玢小七,她替他脱去外衣,然后让他安然地躺到床上去。「你身子骨本就弱,前阵子受的伤刚养好就马上给我喝酒,是嫌药喝不够吗?」 看着罗冬盈为自己生气的脸,玢小七笑了。「别念了!我现在似乎有些发烧,头疼的很呢。」 「发烧?头疼?」罗冬盈的声音变得尖而细,她道:「就叫你好好休息,结果你还跑去吹风,这下好了,给我发烧了!很好,接下来就算你哀求我让你下床,我也不准!」罗冬盈摸了摸玢小七的额头,她还在碎念着。「没错,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别说我狠心,是你自己不顾身子在先。」 总觉得罗冬盈过于夸张,玢小七道:「又没很严重,别那么大惊小怪。」 「大惊小怪?我大惊小怪!?」罗冬盈不苟同玢小七的说法,她别过脸去。「我只是关心你,你却丝毫不领情。」 见罗冬盈眼眶红了起来,玢小七连忙哄道:「我知道让自己受了风寒很不应该,可是不吹吹风、醒醒脑,闷着也是闷着,怪不痛快。」 「醒脑?」挑起眉来,罗冬盈沉下脸,她现在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尚青和溯儿说你刚刚跑去喝酒、陪客了。」见玢小七露出那些人真是大嘴巴的表情,罗冬盈继续道:「你若是单纯想吹风,我自然会同意,但你却是跑去喝酒陪客人,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我只是希望可以大醉一场。」玢小七闭上双眼,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也许醉上一场,我会好过一点。」 「……如果你需要喝酒,我可以陪你喝。」手覆上玢小七的额头,罗冬盈柔声道:「答应我,这阵子不要勉强自己去陪客,好吗?」 「嗯。」轻点了下头,玢小七翻了个身,因为发烧的缘故,他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去端盆水过来吧!我要帮他擦擦汗。」罗冬盈叹气,她这么吩咐若水。 「是。」若水微微一笑,虽然她早就认识罗冬盈,但她此刻还是不由得讚叹冬盈和罗夫人邱胧月是极为相似的。 每次担心着谁时,眉头永远都是皱在一块的,她们在这时候的神韵简直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若水又不禁扼腕,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为何现在会处于决裂的状态呢? 第一章之五-月有阴晴圆缺 「小七!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慕容黑捧着一堆野花走了进来,他高声道。 「把花摘下来,何其残忍?」梳着头,玢小七道。 「可是这些花能装饰在你头上,它们也说很高兴呢!」把花一朵朵放到玢小七头上,慕容黑示意他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是多么耀眼。「世人总爱说『女为悦己者容』,我看啊!应该说『人为悦己者容』才对,为了心爱的人打扮并不是只有女人会做的事。」 「但我所做的工作,不就跟个女人差不多吗?」玢小七轻轻碰触那些娇弱的花儿,他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也许两者都不是……」有着男人的身体却如同女人般被拥抱,这样的自己,还有所谓的性别可言吗? 像是没有听见玢小七所说的话,慕容黑只是努力的把花放上去后,骄傲的笑道:「瞧!多美呢!」 「这些花该给女人配戴,我不是女人,何必这样讨我欢心?」最后还是把自己定位在男人的身分,玢小七看慕容黑替自己做的花头饰,他嘴里虽然说着泼人冷水的话语,手却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触花瓣,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微笑。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拿了朵最美最艷的玫瑰给玢小七,慕容黑道:「美人和花儿相配,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还要夺目。」 「少贫嘴了!」把玩着手里的玫瑰,玢小七俏皮道:「玫瑰带刺,你希望我的手被割伤吗?」 「我当然早就把刺都拔掉啦!你看!」像是个讨赏的孩子,慕容黑伸出手。 看着慕容黑满是伤痕的手,玢小七心疼地握住,他沉下脸。「你的手一向不巧,光拔这些刺就很折腾了吧?」 「但是,我却得到了你灿烂的笑容。」十指交扣,慕容黑看着玢小七恍如女人的容顏,他爱他,爱的不仅只是他那惹人怜的外表,他迷上的还有他的灵魂、任性的说话方式还有脸红时别过脸的神态,玢小七的每一面他都喜欢、都想要看尽。 「小七,这一生……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即便你厌了倦了,我也不会放手。」在小七耳边轻语着,慕容黑给了承诺。 泪水匯聚眼眶,玢小七哽咽。「傻瓜……只有你能够不要我,哪里轮得到我不要你?」 他可以不嫌弃卖身卖笑的自己,他高兴都来不及了,哪还会怨恨他以后移情别恋呢? 因此,只有慕容黑可以不要玢小七。 冒着冷汗,赫然坐起身,玢小七喘着气,久久不能回神。 「做恶梦了?」若水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已趴在桌上熟睡的罗冬盈,声音刻意的压低。 「恶梦吗……倒不如说是在提醒我回归现实。」接过若水递来的乾净手巾,玢小七对于梦见以前的事感到五味杂成。「我梦见了我的旧情人。」 曾经的甜蜜、做过的约定,如今都化为云烟,不復存在。 若水并不认识慕容黑,也不知道玢小七如何痛苦,她只是走近他,用自己稍嫌冰凉的手握住小七的手。「我虽然是冬盈姐吩咐来照顾你的,但你的事情我多有耳闻,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故作坚强。」所以,爱哭就哭出来吧!有时候,哭出来,把情感宣洩一番是好的,情绪失控的大哭一场远好过从此行尸走肉。 听了若水的话,玢小七只是苦笑。「越是想哭,越是挤不出泪水来。」他何尝不想好好大哭一场呢?无奈此时泪水也和自己闹脾气,说什么也不肯落下。 无谓的坚强,留着做什么呢? 可惜若不是这份愚蠢的坚强,玢小七也不会支撑到现在。 「那么,要怎么办呢?我听说慕容黑是在最后一刻背弃你的,虽然这么说有点伤人,但是,既然他选择在那一刻放开你的手,那么就表示你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吧?」若水一针见血,马上说中了玢小七的痛处。「赶紧忘了他,不是很好吗?」 「我和他的确是不可能了,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学会真正放下。」看着若水,玢小七不明白,明明他和她相识还不满一天,为什么他可以放心的对她说自己内心的感受呢? 有些话,他还未必会说给罗冬盈知道呢!那么,为什么她如此使人安心信任呢?打量着若水,玢小七沉思着。是因为她的眼神吗?那平静无任何情感渲染,纯净绝对的眼神……玢小七步入红尘已有多年时间,他看过形形色色的人,却很少有像若水这般眼神的。 彷彿看着就能洗净灵魂,刷去一切罪孽。 「愿你能及早走出来。」若水说着,她的语气真切诚恳,玢小七相信她是真的在担忧自己。「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那些担心你的人。」 「我会的。」虽然不是现在,但终有一天会的。 「那我就不打搅你了,你身子还有些烫,快些歇下吧!」摸了摸玢小七的额头,若水说道。 「嗯。」看着若水揹起罗冬盈,然后步出房间,玢小七披着外衣下床。他走到窗边。 今夜,月圆的很。 月有阴晴圆缺,人的性子,也是如此吗? 抬头望月,玢小七这么问着自己。 第二章之一-花花公子也想被爱 「喂!那里的桌椅谁负责的?还没擦乾净呢!」 「快点儿!再这样下去会打扫不完的。」 「错了错了,这花瓶不是摆在这里的,谁乱摆的?」 「这块红布质感不好,赶紧撤下来,另外换一条。」 …… ………… 看着李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忙,李靖尧翘着脚,他刚失恋不久,心情还未平復。「我才和青娘分了,你却挑在这时候成亲。真是不够兄弟。」踢了一脚站在自己旁边的李拓言,李靖尧嘟嚷着。 面对李靖尧那责怪的态度与语气,李拓言只是耸肩并冷笑道:「我老早就告诉过你我会娶罗冬盈,是你偏偏挑这时候离开何青娘的,怪谁?」 「你以为我愿意?要不是越来越多人说青娘的不专情,我没事找罪受干嘛?」李靖尧自然是花花公子,可当他爱上何青娘时,就只肯对她诉情说爱。谁知道青娘对他的爱终究太少。哪一个人能够容许对方爱自己没有自己爱对方那么深呢? 李靖尧真的要爱了,就铁定是真心真意,绝无虚假,同样的,对方也该是如此,但是何青娘很明显没有做到这点。 李靖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可以风流也可以专情,他对爱情其实没那么严苛,可是他绝对无法接受不对等的爱。因此他才毅然离开何青娘。 「成亲那天你来不来都无所谓。」李拓言言下之意是你要喝酒消愁可以,可是抱歉兄弟我不陪。 「好好好,眼下迎娶美娇娘要紧,要喝酒我自己去,要女人我也自己去玩!」李靖尧像个任性的孩子,他嘴里说着体谅的话,表情却大有埋怨。 「哼!我还说你多痴情呢!结果才和青娘分开十馀日,又开始风流了。」李拓言显然不认为李靖尧能够对谁专一,在他眼中,这堂哥就是个风流公子,只有姑娘家心碎的份。 「人不风流枉少年。」李靖尧暗暗想着今晚是要自己去凤川阁,还是找几个朋友一同前往。 「此风流非彼风流。看你这样德性,也难怪青娘不专情了。」李拓言瞧着为了迎娶新娘子的火红摆设,他神情满足,喜悦难掩。「你啊,就算真的真心真意了,可看在他人眼哩,仍旧只是狼心狗肺,也许你的确对青娘动了情,可是,你们彼此都是不专情的累犯,别说王凤他们,就连身为堂弟的我都不相信。」 「你是在婉转的告诉我,我和青娘早已貌合神离?」李靖尧挑眉。 「你要这么解读也是可以。」李拓言显然对于成亲的准备工作比较上心,他又道:「更何况,你现在的感觉顶多就是少了一个女人作伴罢了,要说心碎绝望嘛……很抱歉我看不出来。」 听了李拓言的话,李靖尧也不怎么生气,也许他心底也很明白,他虽爱青娘,却也的确爱不到刻骨的程度。「算了算了,情人爱人什么的再找便是。」李靖尧起身,他赖的也够久了,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一直影响李拓言打点成亲的事情。「本来还指望你会主动说要陪我喝酒,可看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娶妻……唉!当了二十五年的堂兄弟,竟比不过一个女人,我要哭了。」 「哭?要哭就去凤川阁哭,相信王凤看你哭,一定很乐意安排些女人安慰你。」李拓言抚掌大笑,王凤一向爱看他们出糗。「不然你今天就去找王凤哭上一回,所有银两花费都算我的。」 「才不呢!就算真的要哭,我也会忍到在女人怀里才哭。」李靖尧耸肩。让王凤看他笑话!?要是真的做了,他才真的要被当笑话一辈子,不!他死也不要这样!「我会去凤川阁,可我不是去哭诉,而是去喝酒,说好啦,你要买帐。」 「随便你,你要怎么玩乐都可以,银两我也会双手奉上,不过真的,我无法奉陪。」李拓言吩咐下人哪边还要擦拭灰尘,他道:「大门在哪里你自己知道,不送了。」 「呿!当真无情。」李靖尧抽出腰间的扇子,他摇起扇来,看起来风度翩翩,真不像个风流浪子。 可惜,李靖尧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爱情对他而言,得来不易。 第二章之二-王凤与罗冬盈 凤川阁。 满桌酒菜,说有多豪华奢侈就有多豪华奢侈。可惜在这样的地方,却没有半个女子相伴,这怎么想也很奇怪,会有人专门到烟花之地喝酒吃菜,却不要女人作陪吗?别说是外人了,就连李靖尧自己也不清楚。 王凤一身轻装,他带着微笑坐到李靖尧面前。李靖尧铁青着脸,他看着王凤。「笑!?你还笑得出来?你倒是告诉我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一进凤川阁就吩咐要几个女子进来陪伴,怎么都过半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可别告诉我是你暗中搞鬼啊!」 「你是我朋友,我可没那么坏心。」王凤摊手道:「姑娘们不来也不是我的主意,是她们不愿意接客,我也不逼她们。」王凤托起下巴,一副看好戏的心态。「不说那些了。听说,你和咱们青娘分了?」 「八卦总是传得特别快。」喝着闷酒,李靖尧也不特别悲伤了,他只是有些无奈。「当初揶揄我和她的感情维持不会超过一年,现在如你们所愿,要笑就笑,随便你们。」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到凤川阁来给王凤看笑话,可是偏偏他就喜欢凤川阁酿的酒,其他地方的酒都不来劲。 看到李靖尧既无奈又复杂的表情,王凤就好像看到和自己赌气的罗冬盈,他不由得笑道:「女人啊只要一团结起来,那铁定是没完没了的,你就认了吧!暂时独自喝酒也行,酒钱算我的。」 「够兄弟!」李靖尧一听,马上又吆喝了几瓶酒进来。「本来这单就是拓言要买,可毕竟是我堂弟,也不好意思让他破费那么多,如今你自己要请客,我就不客气了。」 「我说你好歹给我客气点吧!主人才刚说完你就马上要酒,还懂不懂礼貌啊?」王凤也不担心那点酒钱,就是怕李靖尧喝多了伤身。「吃过饭没?空腹喝酒不好的。」 「你什么时候像个娘儿们一样婆婆妈妈的?」李靖尧才要笑王凤,但随后想起什么似的,黯然笑道:「对了,我可忘了你有个美娇娘了,听那些关切的话语听久了,也学起来了不成?」 「婆婆妈妈的是我,可不是我家媳妇。」王凤说着倒也跟着闷了起来。「我媳妇最近遇上心烦的事情,加上朋友又遇到感情上的问题,她担心到几乎食不下嚥。」 见王凤眼底流露出对妻子的疼爱与担心,李靖尧不由得羡慕。「什么时候我也有个这样的人才好。」 「像我一样婆婆妈妈的妻子?」 「不是啦!我只是希望有谁……能够让我像你一样,无法不去管、无法不去担心的爱着。」李靖尧似乎是有些醉了,他傻笑着。「我啊,人称风流公子,可其实我比少女还要更渴望那种炙热的爱。」 「说来听听?」王凤也没有要笑话李靖尧的意思,他只是很好奇,李靖尧想要怎么样的恋情。和无数女人有过交往的李靖尧,风流无数,辣手摧花的纪录更是不少,但难道那些还无法满足他? 「唉……不说也罢,难不成说了,你能马上变个理想的女人给我?」李靖尧苦笑,他本就不爱提自己的感情纪录,即便喝醉了,也是闭口不谈。 「理想的女人虽然不能变给你,但一个理想的酒伴,我倒是能替你找一个。」王凤意味深长的挑眉。「不过话说在前头,对方可是个男人。」 「能有个喝酒的伙伴,高兴都来不及了,谁还管是男是女呢?」李靖尧大喜,也不管和一个陌生人喝酒会不会尷尬,赶紧要王凤把人带过来。 「对方身子有些不适,要他过来,路上吹了风、受了寒可不好,我怕我家媳妇会怪罪,不如我要人带你过去吧。」王凤示意下人先去知会对方一声,然后再唤一个小廝过来,轻轻交代几声后,自己便起身道:「那我也不便多陪,你跟着他过去,酒菜会先备好的。」 「记得你说的啊!酒钱你出!」出厢房前,李靖尧还不忘提醒王凤。 「好,我决不食言。」拍拍李靖尧的肩,王凤目送他离开后,即刻前往罗冬盈的房间。 罗冬盈并没有如王凤所想的那样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她叉着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刚刚待在小七那里,有人来传达说小七有客人。你最好给我个解释。为什么安排客人给小七?」 「也不是什么坏客人,只是想找个喝酒聊天的伴罢了。」王凤抱住罗冬盈,他可不怕他妻子那火辣辣的娇蛮个性。「你不是说小七需要有人和他说说话吗?正巧靖尧也需要一个这样的对象,既然条件吻合,没道理不让他们碰头。」 「靖尧?」罗冬盈蹙着眉头。「这个名字怪熟悉的……啊!是拋弃青娘的那个负心汉?」彷彿觉得拋弃姑娘家的男人都是坏蛋,罗冬盈揪住王凤的衣领。「慕容黑就是一个负心汉了,你难不成还想推一个给小七?」 「也不全然是负心汉。」王凤何尝不知道何青娘私底下和其他男人私通的事情,他缓颊道:「只是两人对于彼此的爱情观不太一样。」 「不一样?这算什么藉口!当初我们还不是处不来?现下经过磨合后,还不是恩爱非常?」罗冬盈松开揪住衣领的手,她的脸有些微红。「没有爱情是轻松的,越是能经过磨练,才越有可能得到纯粹且值得的爱情。」 「我也不是不站在青娘那里,只是觉得依她那性子,不是她被靖尧给伤了心,而是她伤了靖尧的心。」王凤并不是没有把李靖尧的苦闷看在眼底,虽然李靖尧总说他俩是损友,但真正的朋友在对方痛苦的时候,是绝不会落井下石的。「相信我吧!靖尧是个好人。我认识靖尧的时间很长,他的性子如何我最清楚,你可别被他那什么风流公子的称呼给骗了,他要真是动了真情,那铁定是专一而无二心的。」 「姑且信你一回。」罗冬盈甜甜一笑,今天是她在罗家假死的日子,从今以后她便隐姓埋名和王凤住在凤川阁里,就当罗冬盈已不存在这世间。 「好了,不谈其他人的事了,不如我们也来彻夜长谈?」 「嗯?」 打横抱起罗冬盈,伴随着她的惊讶,王凤理所当然道:「今天开始你就完完全全属于我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千万别浪费了。」 「被你打败了。」罗冬盈脸一红,她依偎在王凤怀里。 幸福……冬羯也会获得幸福的……他会躲开死劫,快乐的活下去,直到寿命走到尽头。 第二章之三-相识 凤川阁的走廊特别多,当小廝帮李靖尧带路时,必须经过会吹到风的长廊。也许是因为风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走路的关係,李靖尧酒醒了些,他的脑袋越渐清楚,便越后悔刚刚竟然答应这个莫名的酒局。 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喝酒,怎么想都觉得很尷尬啊! 「公子不用紧张的,小七人很好、很健谈,不用怕尷尬。」似乎懂李靖尧的心思,小廝笑道:「就算真的尷尬,几杯黄汤下肚,壮了胆子后也就天不怕地不怕了。」来这凤川阁的哪个人不是这样?第一次找人陪睡的时候多少都会紧张害怕的,可是习惯后就天天来、夜夜睡,反倒看不出青涩模样。 这小廝还算认识李靖尧,毕竟他与何青娘热恋时,就常常光临凤川阁,这还是他头一次去见凤川阁其他的人。 「瞧你说的愉快,难道那小七真那么好?」李靖尧可不知道这凤川阁还有其他的红人。 「这公子就有所不知了,小七比这凤川阁任何人都要好,只可惜前阵子受了情伤,整个人憔悴许多。」小廝想想自己也不好说别人的事情,他只简短道了些关于小七的传言,随后便不再说话了。 情伤啊……李靖尧这下明白为什么王凤会要他俩一起喝酒了。同病相怜,互相舔舐伤口是最好的治疗方式。 「那──」 「公子,到了。」 李靖尧还想问问小七的兴趣,这样等等才有话题聊,可是小廝却转过身,要他自己进去。「这里幽静的很,就是我也不好意思打扰,请公子自个儿进去吧,自有人接应的。」 「欸!?」李靖尧不想落单一人啊,可是小廝似乎熟练的很,在李靖尧拉住他之前便跑掉了。「可恶,我记住你了!」 「这地方不适合喧譁,客人请自重。」 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地在李靖尧耳边响起,李靖尧透过月光看清女子的模样,那是一个打扮朴素、长相清秀、眼神活灵活现的女子,用女人两字去形容似乎过于夸张,也许应该用女孩两字去讲诉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 「啊……不好意思,那个,小七在吧?」李靖尧知道自己一开始就给人负面印象了,他有些尷尬地走近。「王凤有要人告知吧?我是过来喝酒的……」 「他是有要人通知没错,可是刚刚小七去沐浴了,你可能需要等等。」女子示意李靖尧跟着自己往房间走去。自己仍低声细语道:「搞什么啊这时候还有客人吗?给不给人休息啊……明天一定要跟冬盈姐告状。」 李靖尧很不好意思地想要告诉女子,她的低语他都听见了。 就在李靖尧要进入房门前,一旁有个疑惑的声音冒了出来。「有客人?」 「天啊这么晚还穿这样单薄?」若水惊呼着,她跑进房间拿件外衣出来,替一个有着一头湿淋淋长发的美艳男子披上。「前几天还发着烧,还让不让人松懈啊!」 「我想说浴池跟房间距离不远,所以就这样走过来了。」玢小七似乎并不在意夜晚天凉,他正说着,却马上打了个喷嚏。 「还说呢!客人是王大哥安排的,说是要喝酒解闷,啊!你等等,我去温些酒过来,你跟客人聊下。」若水边说边走离,也不为两个人介绍一下,但是若水也是刚刚才见到李靖尧,就算要介绍大概也是一句「这是一位会大声说话扰人清静的公子」。 正当李靖尧还想着要怎么先开口时,玢小七倒是直接拉着他的手往房间里面走去。「客人跟王凤很熟?」不然的话,怎会有那样大的面子,在这种时候让王凤亲自安排他过来呢? 玢小七的笑容与说话的语调完全是平常接待客人时的虚偽样子,虽然吸引人,却同时多了点敷衍的意味。 「他只是损友罢了。」李靖尧一直以来都把王凤归类在损友一类。「不过他是个好人。」 「他当然是好人。」能够被罗冬盈看上眼的男人,肯定也坏不到哪里去的。玢小七微微一笑,他道:「我想凤川阁是地方上第一间允许卖艺不卖身的烟花之地,不过,那也是王凤买下凤川阁之后的事。」让李靖尧坐到平常客人坐的位置上,玢小七坐到他对面。平常的话他是会坐在客人身旁或是怀里的,但如果只是喝酒聊天,面对面比较好说话。 李靖尧没有发现玢小七的心思,他道:「他的母亲是凤川阁昔日名妓,虽然最后为情惨死,但也因而激起王凤保护凤川阁的决心吧?」李靖尧对于王凤的身世其实也知情有限,有的时候王凤会忽然露出可怕的神情,那是李靖尧所未知的,人前阳光爽朗的王凤,莫非还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李靖尧没想过要去探清别人的私事,可现在,他却对玢小七有了兴趣。「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有个理由,王凤选择买下凤川阁,那是因为他对这个地方有着感情,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而在凤川阁呢?」 「会留在凤川阁还有什么理由呢?卖艺卖身,不就为了挣口饭吃吗?」玢小七轻笑,他可不打算告诉一个才刚认识的人自己的事情,不论是他被兄长卖来抵债的事,还是他被情人拋弃的事。 「凤川阁当然不可能做纯喝酒的买卖。」李靖尧只是不曾意识到,像玢小七这样浑身散发圣洁感的人竟然也会在这种是非之地。「你是卖艺还是卖身呢?」 「我吗?」觉得李靖尧的问题惹人发笑,玢小七笑的连眼睛都弯成月牙的样子,他的确是被他逗乐了。「我会很多,琴棋书画还难不倒我,最得心应手的,仍是卖身一途,只要躺在床上配合几个时辰,银两就会滚滚而来,比起费尽心思琢磨才艺,卖身有利可图多了。」玢小七知道这句话多么的贬低自己,可是他就偏爱别人这么看待自己,他可不愿意还有第二个人像慕容黑一样,把他当成这辈子最难见的至宝呵护,却又在最后一刻狠狠地把他拋弃。 情伤难癒,对玢小七也是一样受用。 正在喝酒的李靖尧一听到卖身两字就被呛着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李靖尧边咳边暗想着。何青娘也是如此,为何他现在还会有这样的反应?难不成他天真到以为玢小七这样的人在凤川阁还保持童贞? 「怎么?客人对小七的答案不满意?」玢小七似乎觉得李靖尧的反应纯情的让人发笑,他站起身靠到李靖尧的旁边,并且在他耳边吹气。「还是说,像我这样大开双腿,任人玩弄的娼妓让你觉得噁心?」 李靖尧只觉身子一阵酥麻,一般时候他是不会被这等程度的伎俩给诱惑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了酒,还是玢小七刚沐浴完那沁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李靖尧有那么一剎那竟动了心。他轻咳几声,佯装镇定。「我并不觉得噁心。我先前的对象也是凤川阁的人,她除了卖艺之外也会卖身。」李靖尧的眼神诚恳至极。「我不认为卖身是噁心的事。」 玢小七忽然仔细打量起李靖尧。「莫非你交往的对象是何青娘?」挑起眉来,玢小七还想说为什么这几天都不见何青娘见客呢!「原来如此,那天晚上差点被她攻击的人就是你?」 「你也在场?」李靖尧恍然大悟。「那个突然衝出来把我推开的人是你?」那个差点为自己挨一刀的人就是眼前的玢小七!? 「我知道我那样做挺蠢的,但是下意识就衝出去了。」吐吐舌头,玢小七就为了这件事被罗冬盈以及若水责备了几回,差点耳朵都要长茧的程度。「既然我们之前就照过面,不结交下朋友就太可惜了。我是玢小七。」伸出手来,玢小七也觉得李靖尧挺投缘的,他二话不说,就想要结交这样的朋友。 「李靖尧。」回握住玢小七的手,李靖尧惊讶他的手有些冰凉。 「姓李?」玢小七挑起眉来,他记得前阵子皇上给冬盈指婚的人也姓李。 「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玢小七轻轻摇头,他可不想要贸然问李拓言和他是什么关係。 据他所知,这一带姓李的人家只有李拓言或者是和李拓言有亲戚关係的人,这么看来,这个李靖尧十之八九和李拓言是认识的。 等等再要若水去查查好了。玢小七暗想着。 「既然是朋友,那我有空能否过来叨扰?」李靖尧喜欢玢小七给他的感觉,不拘束且不做作且落落大方,自然是值得深交的。 「可以是可以,但不要晚上来。」玢小七眨眨眼睛,他是故意要说这些话的。「如果你那时候来,我恐怕正在忙。」 了解玢小七的正在忙是什么意思,李靖尧也没有心有疙瘩的样子,毕竟当初和何青娘交往时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模式,老早就习惯了。「虽然天未黑就买醉很奇怪,但是我会尽量配合你的。」 「谢谢,能够交到朋友,我很开心。」玢小七扯扯嘴角,让自己露出不失礼貌却也不会太灿烂的笑容。要交一个能谈心的朋友。这是罗冬盈一直以来劝告他的事情。「我和若水当然是你的朋友,但你不会对我们谈心的,对吗?你该找个同性的朋友,能够好好说心事的那种。」玢小七很想告诉罗冬盈,那些和他同为男人的人类,有很多会来见他,目的都是为了性爱这件事,难道要他在那种时刻诉说心事吗?可是此刻玢小七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个是非之地,他的确找到一个勉强能够谈心的同性朋友了。 「打扰了。」若水在这个时候推开门进入,她端来一些这时候吃也不会让身子太有负担的小点心,然后把温好的酒分别倒给玢小七以及李靖尧。 若水的效率一向是让玢小七极为佩服的,玢小七知道温酒及拿些小点心不至于拖到此刻,他也毫不遮掩,直接问道:「外头有些事?」 「啊……」有些惊讶玢小七会主动问,若水的表情有剎那间的变化,可她还是快速的恢復冷静。「有一位王公子想见你。」 「王公子……?」玢小七沉吟片刻,他问道:「莫不是王颇?」 「正是。」 「他来做什么?」 「说是那个人有话要带给你。」若水用膝盖猜也知道那位王公子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要见他吗?」 「那个人……吗?」玢小七的表情忽然变的哀戚,他脸带歉意对李靖尧道:「抱歉,坏了你的兴致,能够请你先回避吗?」 「我想我也该回去了。」李靖尧站起身,他虽然颇想知道来人是谁,为何能够让玢小七露出那样的表情来,但是看到玢小七眼底的哀伤,他却忽然不想去探究。 对于李靖尧不过问的态度投以感激的眼神,玢小七笑道:「改天有空,一定要好好聊上一聊。」 「一定!」李靖尧笑着给予答覆。 「那我就不送了。」玢小七转过身,吩咐若水道:「让王颇过来吧!」 「是。」目送李靖尧离开后,若水才动身去请王颇过来,迎着风的长廊,此刻却刺骨非常。 「慕容黑啊慕容黑,到底有什么话,是需要第三人替你传递的呢?」玢小七神情落寞,他紧握双拳,有些话语明明就要喊叫出声,却偏偏梗在喉头,化为一口腥甜。 第二章之四-一年 当若水领着王颇进入厢房时,玢小七仍坐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头长发还有些湿溽,身上依旧刚出浴时的薄衣,没有添加外衣。 王颇算起来也是玢小七多年的朋友,更是慕容黑的好兄弟,在玢小七与慕容黑形同陌路的这个时刻,也只有他最有资格介入。若水本想站在玢小七身旁陪着,可想想毕竟自己认识玢小七在后,怎么也没什么立场在这搅局,便想了套说辞,想藉此离开。「小七,夜越深,风越寒,我去拿件厚一点的外衣给你披上。」 感激若水的体贴,玢小七点头示意若水可以离开。王颇没有发觉两人的交流,他只是静静地等待若水走离这间厢房。 真正的寂静便是在此刻体现,王颇和玢小七对视着,两人双双注视彼此,这厢房安静到就是衣服摩娑的声音也格外的清楚,两人明明是多年的朋友,这时候却像是正在较劲的敌人,彼此警戒着,并等待着对方先出招。 玢小七一向沉的住气,若要等到玢小七主动开口,那绝对是没有尽头的等待,王颇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闷。他道:「小七,我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也心里有数吧?」 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玢小七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为什么他不自己来?」 见玢小七露出难堪的笑,王颇面有愧色。「小七,不想笑就别笑了,我视你和小黑为挚友,你们走到如今这步,我也是不愿见的。」谁会知道,曾经海誓山盟,约定执子之手共白首的两人会走上分开这途呢?王颇不知道如何缓颊这样的场面,他只希望,这样相爱过的人,至少不要怨恨彼此。 「所以就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声音显得高昂,玢小七愤慨难平。「当初是谁先放的手?王颇,我不为难你,只求你说句公道话。」 「的确,小黑那样对待你是他的错,可是他也有为难的地方──」 「假使他事后来探望我,或许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就算当不了情人,好歹也是个朋友。」玢小七眼眶泛红,他受不了这样的背叛。「如今他弃我而去,我还顾及情分做什么?」 「小七,强摘的果子不甜,你能坦然放下,自然是最好的。」王颇劝着。 「强摘?我以为我和他情投意合。」玢小七眼中承载着破碎,更多的却是不屑,他道:「结果到头来,只有我一人一厢情愿?」面目惨白,玢小七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大傻瓜,傻到愚蠢地以为自己找到真的愿意爱这样骯脏的自己的傻瓜。 「为什么你不反过来想想,也许他自有苦衷?」王颇见玢小七那么难过,他欲言又止。「小黑他……他是不捨你难过、不想你掉泪的,这你该比任何人都明白。」 「情非得已,不过是种藉口。」玢小七苦笑,在这样的一个时刻,他实在难以再帮慕容黑找一个弃自己而去的理由。「起码覆水难收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拿起面前的酒杯,玢小七把已经冷掉的酒倒在桌面上,他的表情有些淡漠,不知是在隐忍情绪,还是真的没有感觉。「我跟他之间,不也像是桌面上的这摊酒,再也回不到从前?」 「相信我,小黑不是──」 「请告诉他,」玢小七打断王颇的话,他抚着额,一副心痛难耐的样子。「我只会等他一年。」 「一年?」王颇皱眉。「何以一年?」要等就等一辈子,不等就乾脆一刀两断,为何偏偏要一年? 「心死,一年足矣。」玢小七站起身,他作势送客。「请跟他说『倘若一年后他还不来,那我就找别人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王颇不解。「等与不等,你都知道他──」 「这里。」不愿让王颇说出让自己痛苦的话语,玢小七按住自己的胸口,他蹙着眉头,一双眼早已泛着泪光,他一身薄衣、一脸憔悴。「这个地方,很痛。」 「小七──」 「我依然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不愉快,我可以放下小黑,我可以的!但是……能不能给我些时间?我只是需要时间……」 「如果你真的打算放他走,那么你就不会要我带那种话给他了。」王颇太懂玢小七了,正因为懂,才格外的心疼。「若你真的想要忘记小黑,你刚刚就会要我转达他,要他自己来跟你说,可是你没有,那是因为你做不到。」 如果慕容黑亲口说出决裂,脆弱的玢小七、软弱的玢小七,这样的玢小七,哪里还有承受打击的力气呢? 「有过一段刻骨的恋爱后,也许,你就会明白了。」玢小七知道自己这句话多么的没有根据性,况且,就他所知,王凤与罗冬盈之间的爱恋也称的上是刻骨铭心、歷经大风大浪后才终于得以相守的,这样的罗冬盈也不支持他继续等待慕容黑,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慕容黑不适合自己吗?还是自己跟慕容黑这段感情连刻骨铭心四字都不配呢? 王颇没有说话,他看的出来玢小七为了这段感情受了多大的伤。「你累了。」 「是的,我的确累了。」玢小七手指着门口。「让我静静,我就不送了。」 「听我的劝,让自己过得开心点,小黑……小黑也不想看你这样的。」王颇站起身,他是心疼玢小七,可是有些话他偏偏不能说,这让王颇的神情显得怪异而愧疚。 与迎面走来的若水点头打个招呼,王颇挥挥袖子,就这么不发一语地离开了凤川阁。 若水走了进来,她看到桌面上的那摊酒,却不打算过问,只是自动自发地收拾桌面上的残局,她发现玢小七脸色变的苍白,不禁叹道:「还真的是不速之客呢!」对着王颇离开的方向做个鬼脸,若水就像个过度保护孩子的母亲,就是任何一点伤害都不想让小七体验到。 「也好,他这一来,我也该面对事实了。」玢小七神情复杂,他知道王颇的为人,此次他出马,为的也是让玢小七知道,慕容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他会弃他离去,一定会有什么理由。可是更让玢小七痛苦的是,既然不能有个结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要在这个自己对他心灰意冷的时刻,告诉他,其实慕容黑并非有意离开自己的呢?这不拐个弯告诉他,要他等他了吗? 何其残忍的一个人呢?玢小七落下泪水,他知道自己毕竟是个人,他有着一颗肉作的心,慕容黑的离去,就像是千万把刀刺穿他的心头,疼,无人可诉;痛,无药可医。 「面对事实,然后呢?行尸走肉?」若水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明白为何罗冬盈会担心玢小七,因为这个男人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不管他做再多表情,笑的多么甜蜜而灿烂,眼神就跟死人无异,没有任何光彩与精神。 万念俱灰,绝望。 爱情到底给了人多大的衝击?不然一向坚强的玢小七怎会如此不堪呢? 「知道吗?冬盈姊要我照料你的最主要原因?」若水问道。 轻轻摇头,玢小七并没有想太多。 「那是因为她怕你寻死。」若水睁大双眼,她视玢小七为朋友,她是真的在担心他。 「不会的,我不会死的。」即便自己曾经渴望过死亡。「我不会死的,至少这段时间里我保证不会。」 「你为何能这样确定?」若水看到玢小七仍是一脸消极的样子,可是他的眼神却有了变化,变的坚定而不移。 「我说过我要等他一年。」明知道不可能,但玢小七还是想要尝试。「仅此一年。」 见玢小七如此,若水只能叹气。 「真是一个大笨蛋。」 第二章之五-罗家之事 替玢小七收拾好桌面后,小七便要若水赶紧去睡,说什么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面貌,若不维持早睡早起的习惯,肌肤就会显得苍老诸如此类的话语。 「就是真正的女人也没有那么碎念。」若水走在通往自己卧房的路上,不由得噗哧一笑。她是打自心底喜欢玢小七这样的人,说那是一种產生情慾的喜欢吗?若水并不认为是那样复杂的感情,也许她对玢小七的重视,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激起了她的母爱本性。 玢小七虽然已经二十岁,但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个未脱稚气的孩子,总让人处处留心。不好好照顾的话,他会受伤的……若水不知怎的,就是想要保护玢小七不受任何伤害,在这点上她和罗冬盈达到了共识,所以儘管自己是邱胧月派来的,罗冬盈也毫不警戒的要她去打理玢小七的一切。 曾经若水也不明白罗冬盈的用意,而她也大胆的问过了,谁知道罗冬盈竟回道:「我知道你是真心想交玢小七这个朋友。你不会害他,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明白。」 那时罗冬盈,说话时的眼神特别像邱胧月,绝对的肯定、绝对的信任。 邱胧月是个通灵者,天生拥有着看透命运的能力,而罗冬盈与罗冬羯因为是双胞胎,所以那强大的能力一出生就被分为一半,各自在两人的血液中沉睡。 问罗冬盈与罗冬羯能否使用那不同于一般人的能力?被减半的能力威力不大不说,没有天分也无从利用那潜藏在体内的力量,像罗冬羯就是个完全的普通人,他唯一像邱胧月的地方只有性格,而罗冬盈就不一样了,她拥有着不容忽视的直觉,若是好好学习跟训练,想成为像邱胧月那样的通灵者并不是梦想,可是罗冬盈却逃开了,这也成为她与邱胧月间的芥蒂。 有时候若水真的好想问问罗冬盈,她和邱胧月有着无数相似的地方,为什么这样相似的两人还会处不来呢?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若水也插手不得。 也许小七的事情解决后,该好好想想怎么让师傅跟冬盈姐和好了。若水心附着。就在这时,前方的房门被打开了。「若水?」从小厢房走出来,罗冬盈看着若水,一脸疑惑。「这时间了你怎么在这?」 「冬盈姐才是,王大哥不在?」若水往房间探头,发现王凤并不在。 「他今晚要去找朋友。」罗冬盈当初与王凤结识时,有段时间就住在这间小厢房,所以有时候王凤不在身边时,她都会自己一人睡在这。「你刚从玢小七那里出来吧?跟我说说他和稍早前的客人的事!」把若水拉进小厢房里,罗冬盈要求着。虽然王凤向罗冬盈保证过李靖尧的人品,但多少也会担心的。 没有问罗冬盈为什么知道玢小七有招待王凤特别引荐的客人,可是想想,罗冬盈与王凤本是夫妻,知道这些事情也很正常。若水没有想太多,她把她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包含王颇来访,以及之后玢小七的反应。 罗冬盈听着听着,一张脸变的苍白而悲愤。「笨蛋!真是一个十足的笨蛋!」罗冬盈红着眼眶,她听完若水转述的关于玢小七与慕容黑的事后,情绪异常的激动。 「就算是笨蛋,但只要他暂时不想死也好啊!」若水耸肩,她相信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包括爱与不爱。人的感情是多么曖昧与矛盾,若水是再清楚也不过的。 「你说的没错,但等待也足够让人消瘦的,尤其──」 「尤其是在知道等待也于事无补的情况下。」 「是啊!如果慕容黑真的负了玢小七,那么一年后的他又该怎么办呢?」自尽?亦或从此行尸走肉?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不会是罗冬盈愿见的。 「那么除了让小七等待之外,还有什么让他打起精神的法子吗?」若水摊手,她自己也无能为力。 「任凭造化吧!」罗冬盈道:「我相信小七,这一年他势必可以把小黑忘掉。」 「如果忘不了呢?」 「那就拜託我娘,看有没有所谓的忘情水。」 「忘情了,然后呢?心中那份悲伤已经生根,人类再无情也不过是狼心狗肺,何德何能能够无感?」若水皱眉,她自己是人类,怎会不懂人类的矛盾人类的复杂性情呢?「再说了,我不认为小七是那样子懂得适可而止的人。」对爱情要适可而止,玢小七若懂的话,就不会开口提出那一年的要求了。 向王颇说的那样,要嘛一辈子等待,要嘛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简单轻松不也很好吗?可是若水知道的,玢小七不是那样随便就会放弃的人,他的童年太多失去太多缺憾,以至于把爱情当成了地狱中垂下的蜘蛛丝,妄想着逃出昇天,可是他总该清醒,他所认为的至宝──慕容黑的爱,到头来不过是门阶上的一坨狗屎。 「唉!人世间还真是复杂。」抱着头趴在桌上,罗冬盈也知道若水的意思,她同样也觉得玢小七不会随便就放弃一段感情,即便自己伤痕累累,他也会硬撑着。一想到这里,罗冬盈不禁满腹牢骚。「说起来都是慕容黑不对,若知道自己无法与小七长久,就不该那样和小七產生感情。逃避不是聪明的选择,难道他看见情人落泪都不难过?」想当初,她看到王凤为了母亲的事情落泪,她也同样的心如刀割,难道慕容黑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还是他眼不见为净?以为没看到等于没有?他到底知不知道,玢小七其实并没有大家所见那样的坚强? 认为罗冬盈的牢骚就只是牢骚,没有回答的必要,若水选择转移话题。「刚刚说到忘情水……冬盈姐不回去看师父吗?」 「我可不能贸然离开凤川阁。」罗冬盈撇嘴,事实上她也没多大意愿回去。「她想见我的话,要她自己来。」 「师父只是想要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若水早就知道这对母女不睦,因此她也见怪不怪了。「毕竟是亲生骨肉,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师父对你和冬羯都很关心的。 「她若真是为冬羯好就不会──」胀红着脸,罗冬盈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又似乎自知理亏,她闭上了嘴,整理心绪后,闷声道:「就跟她说我很好。」罗冬盈似乎不愿多谈自己母亲的事情,她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想歇息了。」 知道罗冬盈一旦提起罗冬羯就会变成这样,激动而不理智。也许罗冬羯就是罗冬盈和邱胧月吵架的引线,可是,她们到底在为什么是吵架呢?这样相似的两人会在什么地方起争执呢? 「我知道了。」若水頷首,她转身离去。 不要太好奇、不要随便过问。若水这样告诫着自己。 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不过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关于罗冬羯,若水知道,再过些日子,她就能知道邱胧月和罗冬盈到底暗自策划了什么。 第二章之六-为了罗冬羯 罗家大宅一直都是极度冷清,也就是现在,柱上张贴了囍字,也还无法冲淡那强烈的空虚感。 「她是这么说的吗?」邱胧月看看四周喜气的摆设,红色眩目的几乎惹人厌,可她依旧面无表情。 今天她嫁了女儿──外人眼中的罗冬盈。 现在整个大宅只剩下自己和几名中心的老奴与侍女外,也就没有其他人了。少了冬盈和冬羯的家,格外冷清。 「嗯。而且是极为冷淡的语气。」若水替邱胧月搥背,她道:「师父,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冬盈姐和你就是处不来呢?」明明最开始这两人总是腻在一起,就像寻常可见的,感情要好的母女,怎么一夕之间全变了调呢?「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她啊……还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什么?」 「不能接受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心狠手辣?」若水挑起眉来。「但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却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呢!」以若水所见,邱胧月甚至可以说是极度宠爱孩子的母亲,她不明白何来心狠手辣之说。 「所以她才会陷入了矛盾。」邱胧月面无表情,好似完全不为所动。「她知道我的好,才更对我的坏感到痛苦。」邱胧月冷笑,她只觉得罗冬盈在太过奇怪的地方有所坚持。「无所谓,反正有一天她会看开的。」 「可是母女之间有心结,总觉得尷尬呢。」若水不太能接受这样僵直的相处模式。 「冬盈的性子最与我相像,与从其从此撕破脸,我还不如等待她自己想清楚。」邱胧月是个冷漠的女人,但是她爱自己的孩子,这同时也是个不争的事实。「她不笨。这个家,她总会再度踏入的。」 虎毒不食子,即便邱胧月真的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怎么也不可能会去伤害自己的孩子。 「那假如冬盈姐一辈子都想不开呢?」若水做最坏的考量。 邱胧月陷入片刻的沉默,她沉吟半晌,对若水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她会明白的,有一天她会想清楚,让冬羯难过的自己,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第三章之一-朋友 城门大开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开始着一天的行程。 「来啊!皇上身边的红人李拓言今日大喜,不凑下热闹怎么行呢?」有些店家吆喝着凑热闹的人停下脚步看看自家的商品。「我们店内卖的可都是李少爷喜欢的呢!沾沾喜气,包你整年运气昌盛!」 「急什么急什么!没看这里最近热闹吗?干嘛还加紧脚步经过呢?何不晚上喝些喜酒,在这住上几晚再赶路呢?」客栈外,小二卖力的叫喊着,藉此吸引几个劳累的旅人,或着趁着对方喝茶歇息的同时,劝他们留下来凑凑晚上的喜宴,若能让客人在客栈里住上几晚,他们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今日是李拓言的大喜之日。 整座城特别的喧嚣,皇上虽然不能亲临道贺,但也有派人送来黄金百两作为贺礼,大大的昭告世人,李拓言便是皇上眼中的红人,是朝廷不可或缺的重臣。旁人看来李拓言的事业可算是攀上了人生的巔峰,可就李拓言自己看来,成亲这件事才算是他人生的巔峰,毕竟今日要成为他妻子的人,可是他朝思暮想了两年的女子。 钱财功名毕竟不实际,有一个人可以陪伴廝守到白头,那才是李拓言最理想的生活。 李府。 李靖尧穿戴整齐坐在前厅,但他并不是来参加热闹的。 「怎么坐在这儿?后院有吃的,不去拿些来垫垫胃?」李拓言一身大红色的礼服,他看到李靖尧静静的坐着,看起来斯文有礼,真像个谦谦公子。 这男人要是能改改花天酒地的个性,也许会比自己还要炙手可热。李拓言暗想着。毕竟自己虽是朝廷眾臣,可皇上的心难测,也许今日的他是功臣,未来却会变成罪臣,一切都看皇上是否器重自己,这样的生活甚至有些像赌博,可李靖尧不同,他是个生意人,只要他喜欢,四海都能为家,加上他父母早逝,也没有什么奉养高堂的负担,要是他再专情些,想必也会是少女最想嫁的丈夫人选之一。 正当李拓言还在想着这些时,李靖尧已经起身对李拓言道贺:「恭喜啊!两年的时间就能爬到现在这样的位置,还能娶到美娇娘,我是比任何人都要高兴的,现在我当面跟你道过贺了,等等就不留下来作客了。」李靖尧摆摆手,他一向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虽然凤川阁也算是个人多嘴杂的场所,可和今日的李府一比,却也相对安静多了。「我要去凤川阁一趟。」 「堂弟的人生大事,你却只想去凤川阁找女人?」李拓言皱眉,他明明记得李靖尧已经和何青娘分开了,照理说他也没啥理由一直往凤川阁跑,除非──「啊!莫非又跟哪个女人好上了?」 「才不是去找女人呢!」李靖尧一副我前一个情伤还没好,怎么可能又另找新欢的表情。「就算我素有花花公子的美誉,但不代表我会那么快速的换女人。」 懒的吐槽李靖尧花花公子并不是美誉,李拓言觉得奇怪。「要不然你特地去凤川阁干嘛?找王凤?」微瞇起眼,李拓言一脸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八卦的样子。「怎么?上次在王凤怀里哭过后,突然明白男人的好了?」 「哼!尽说些风凉话,难不成你就知道男人有多好?」李靖尧挑起眉来,他和李拓言自小就爱斗嘴,但都闹着玩的,这一次也不例外。「要是哪天看上哪个好男人,记得带来给我这堂哥瞧瞧。」 「拜託!你没看到我今天就要娶妻了吗?」李拓言耸肩,他摆摆手,一脸还是单身的你真是可怜的表情。「说真的,赶紧找个良人嫁了吧!浪费青春可不好。」 「你当我黄花大闺女?」李靖尧捶了下李拓言的肩,他道:「好了好了,你快些准备去迎接新娘子吧!」看着李拓言兴奋、喜悦的表情,李靖尧暗想着,倘若他娶了何青娘,自己是否也会那样笑逐顏开。 说真的,连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他究竟喜不喜欢何青娘呢?是的,那的的确确是喜欢,可是这份喜欢显然还不到想要长相廝守的程度,要不,为何他现在提到青娘时,心已经不会隐隐作痛了呢?可是明明……明明想起这段感情,他总有些扼腕,却又不会想要再续前缘,这是为什么呢?李靖尧烦闷的皱起眉,虽然旁人总说他是个风流的花花公子,可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痴情郎,还没安定下来,只不过是因为还没出现令他为之疯狂、着迷的对象罢了。 「多想无益,动身前往凤川阁找朋友吧!」李靖尧说着,也不管李拓言了,自己走出前厅,往李府大门走去。 「朋友?」李拓言可没漏听刚刚李靖尧说的话,他泛起一抹难以猜测的微笑。 朋友是多么曖昧的称呼呢?找个时间去探探靖尧口风好了。这么想着的李拓言却不知道,自己之后会为了自己的事情苦恼到连插手管李靖尧的感情都没有时间。 第三章之二-何青娘与玢小七相似之处 凤川阁。 若水替玢小七换了一壶茶过来,她把茶水放在桌上,发现玢小七正看着窗外发呆,就像是无所事事的猫儿望着天空时一样的可爱。 「今天李府会很热闹,不去凑凑?」若水站在玢小七身后,她问道。 「不要。不想。」玢小七摇摇头,他实在没有什么心情去逛逛。 自从王颇来过后,玢小七就变的寡言寡语的,若水也不是说不喜欢这样安静的玢小七,可是她总觉得怪异。「去凑凑热闹也是好的。」若水看着玢小七日渐苍白的脸色,她有些担心他迟早会把身子给搞坏。「如果你要一年都是这样子过,我铁定会翻脸。」 「难道我连伤心难过的时间都没有吗?」玢小七性情大变,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对人大吼。 「什──」若水一愣。 「你们要我想哭就哭,不要假装坚强,那我现在不强顏欢笑,你们又希望我开心点!?那我该怎么做,你们才会满意!」 面对玢小七突如其来的怒气,若水只是握了握拳头,然后轻声道:「十年前,年仅六岁的我一夕之间失去了父母,可是隔天我却要满脸笑容的面对好心收养我的人家。」若水咬牙,她的眼底尽是悲伤。那份痛苦怎么可能轻易的消散呢?「没有人告诉我,我可以放大声的去哭,去为我可怜的父母大哭一场。那时的我只有笑容,因为哪怕是一秒也好,哭泣难过,真的是太浪费人生了。」时间不可逆,经歷过的人生也不可能往回走,只能向前的人类若还要垂头丧气,不是很糟蹋往后的光阴吗? 「……我很抱歉。」玢小七低下头,他不是有意要勾起若水的回忆,要不是听见这段悲伤的过去,玢小七差点就要忘却,眼前这个坚强早熟的女孩其实才十六岁,整整少了自己四岁。「我只是真的需要些时间去习惯。」不论是夜晚的孤寂还是恶梦的降临,他都要时间去学会独自一人面对。 太习惯人陪伴的下场就是如此吧!入奢容易入简难,一旦养成了习惯,就难以再回到孤单一人。 「你需要时间,我们可以给你,但是最起码,不要让人担心。」若水拍了拍玢小七的肩膀。「这世上,有谁不曾悲伤难过或者绝望呢?你只要这么一想,就会好一点了。」这世上一定有人比你还要不如意,你不会是最惨最悲哀的,这么一想,难道还不能放过自己吗?把自己当成最卑微最可怜的人看待,不也十分令人鄙弃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玢小七笑了笑,他知道不只是若水,罗冬盈和王凤也同样的担心自己,他的确不该这么消极。 伤心可以,可若是长时间的话,那就是在伤害爱自己的人了。 一个悲伤的人通常很难马上振作,可是玢小七可以──他知道他可以。 若水抚着玢小七的右手,她有些责怪的语气:「还疼吗?」要不是刚刚在玢小七抬起手拿东西时瞧见,若水还真没发现他右手手腕处有一道已经淡去不少的疤痕。 那疤痕不像普通的伤痕,比较像是人为的……有那么一瞬间若水差点破口大骂,她想骂玢小七为何不爱惜自己,可是在话语冒出之前她恢復了理智。 这疤淡了许多,可以看出已经有段时间了,况且小七也承诺过不寻死,起码在这一年内,他是不会有轻声的念头的。「这是在我和你认识前割的?」若水也不避讳问玢小七这些问题,她直接了当的个性倒让玢小七松了口气。 「是我坠崖醒来后的第一晚,趁着冬盈小睡时割的。」 「冬盈姐岂不被你吓到六神无主?」知道玢小七不想因为这个疤痕被关心被责骂,她就像是在讨论一块胎记般,轻快的语气让玢小七原先紧绷的神经松懈不少。 「吓都快吓死了,她边哭边帮我止血,还一边责怪自己没要王凤早点买下凤川阁……我不怪她的,我从来没怨过他们。」这句话玢小七倒是说的真诚,他的确没有怨过王凤和罗冬盈,他把他俩当成兄弟姊妹,手足之间,哪还会因为这点事情就有嫌隙呢?「看冬盈哭的一蹋糊涂,我也被吓到了。」原来自己的性命还被人重视着。 「那……这种蠢事,还做不做?」若水轻触那淡粉色的疤痕,她似笑非笑,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不做。」玢小七摇摇头,他也有些后悔。「那是一时衝动,我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说谎的人就是小狗。」若水碰碰玢小七的鼻子,她毕竟有着女孩子的天真浪漫,这个举动更加符合她的年龄。 「你──」本来想要顺势问问若水,她丧亲后何去何从的问题,罗冬盈的声音便扎扎实实的传了过来。「小七,你朋友找你。」声音才刚听见不久,罗冬盈便蒙着薄纱出现在两人面前,问为何罗冬盈要这样打扮?只能说凤川阁毕竟还是和李家、罗家在同个城里,知道罗家千金长相的人比比皆是,这打扮是怕有人来凤川阁,认出罗冬盈的长相后会进而发现她本人还活着。 罗家在地方上是有名的没落家族,知道罗冬羯和罗冬盈的,绝对不在少数,虽然知道罗冬盈死去消息的人很少,但是若看到有个跟罗冬盈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凤川阁也绝不是好事。 「朋友?这时间?」玢小七挑眉,现在这时间基本上是不会有客人上门的,毕竟七早八早的,谁这么早就会沉浸在酒池肉林中呢?除了酒鬼。 「我记得我晚上才会有工作。」玢小七挠着头,他问道:「不对啊!你不是帮我取消工作了?」 「我是说朋友,又不是说客人。」罗冬盈眨眨眼,她俏皮的笑道:「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朋友来凤川阁找你耶!」 「事实上我连这位朋友是谁都不确定。」玢小七耸了耸肩,他这一生本就没多少朋友,就连原先的朋友慕容黑也不再是朋友了。」 罗冬盈翕动着嘴巴,她欲言又止。 知道刚刚罗冬盈和自己都想到了谁,玢小七佯装自己不以为然。可是再会演戏的人都会有无法演到位的角色,更何况玢小七呢? 罗冬盈把玢小七的强装坚强看在眼底,她很是心疼,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玢小七是不需要别人露骨的担心的,与其率直的安慰他,不如什么话都不要说。 「要去见那位朋友吗?」罗冬盈显然多少知道那个人,不然依她的性子,怎会允许玢小七去见一个连他本人都不确定是谁的朋友? 「见见也好,小七再这样闷下去,迟早要生病的。」替玢小七披了件鹅黄色的外衣,若水勾住罗冬盈的手。「你去和你的朋友说说话,正巧我也想和冬盈姐谈心。」 见两个女人都要自己去见那位朋友,玢小七妥协的点头。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靖尧被带往中庭,那是之前自己和何青娘起争执的地方。 「之前走的有些唐突,都没什么聊到……希望今天贸然来访不会打扰到他。」对玢小七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李靖尧很高兴自己认识他。 这时,李靖尧听到一种细碎而缓慢的脚步声。 「小七。」还没看清来人是谁,李靖尧已经下意识的叫出玢小七的名字。 「小七?」对方并不是小七,但李靖尧却绷紧了神经。 「青娘?」终于看清来人,李靖尧暗叫不妙。 「靖尧,你认识小七?」走近李靖尧,何青娘有点紧张的问道。 「我和他是朋友。」拉开与何青娘之间的距离,李靖尧发现自己对这女人竟已毫无留恋。 「朋友!?」何青娘不屑的挑起眉来,她的声音变的尖而细。「那男人没有朋友,所有男人和女人都是他的恩客……那个贱货,竟然敢去勾引你。」 「不要这样说小七,他没你说的那么不好。」李靖尧不高兴的皱着眉,他不知道原来何青娘也会这样骂人。 「不然呢?他跟我抢你!」何青娘跺脚,她当然气愤。 「我认识他是在和你分开之后。」李靖尧挠头,他现在觉得何青娘非常烦。「他只是朋友。」 「烟花之地,哪还有朋友可言?」何青娘苦笑,她的眼里透着一种哀伤。「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爱。说起来,小七和我还真是像。」 「像?」李靖尧不解。 「都被人拋弃,都是身处烟花之地的可怜虫,难道还不够像?」何青娘睁着眼,她的笑容变的自卑。「不被爱就不被爱,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们以为可以被爱、可以拥有爱呢?」 「……爱很重要?」李靖尧更加疑惑。 「爱可以使一个人幸福的飘飘然,同时也能使一个人走向毁灭。」何青娘瞧见玢小七远远的走来,她的表情竟没有原先的愤然,她彷彿看见了自己一生最爱的人,眼中带着无限柔波,她朝玢小七伸出手,那是双纤纤玉手。玢小七有些愕然,他是知道何青娘的,可他俩并没有熟到牵手的地步。 见玢小七迟疑了,何青娘主动的上前拉住他的手,领着他到李靖尧跟前。「你来看看。」何青娘对李拓言说着,她把玢小七的右手抬起,让手腕上的疤痕露了出来。 「这──」看到玢小七的手腕上有一道几乎癒合的伤疤。李靖尧倒抽一口气。他知道那是自杀的方式之一,同时他也惊讶玢小七竟曾想过寻死。 有什么事可以痛苦到让人想要选择死亡呢? 「看啊!我和他多么的相像。」何青娘轻抚着玢小七的疤痕,她歪着头,露出自己雪白的颈子,可那皮肤上,却多了一道触目的伤痕。 那是什么伤痕,李靖尧不用问也知道,他几乎要冒了冷汗。 这两个不同个性的人,为何会做一样的事情? 玢小七明白了何青娘的用意,他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他,他甩开何青娘的手,有些冷漠,但那都是为了佯装自己的慌张。 「我们……都不被爱……」何青娘这么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玢小七听,还是说给李靖尧听,也许这是在对世人说,可世人在哪呢?此时此刻此地,只有他们三人,只有周遭的花草树木、只有云朵、空气、鸟儿,那所谓的世人,在哪呢? 「爱什么的,我已经受够了。」彷彿在对何青娘的话作回应,玢小七似乎想起了痛苦之事,他的表情充满哀戚,眼眶逐渐泛红。「不要把我与你论为一谈。」 他和何青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青娘十分的渴望被爱,可现在的玢小七,却已受够了爱。同样都环绕着爱字,可两者,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何青娘没有说什么,她甚至一点生气的跡象也没有,就好像刚刚骂玢小七贱货只是逢场作戏,她看看玢小七,又看看李靖尧,她很难受,好看的瓜子脸却配上纠结的五官,一个好看的女人也成了难看的路人。 玢小七默不作声,他知道自己和何青娘并没有什么话好说的,而何青娘显然也知道这点,她挺着她的胸,让自己身为女人的姿态尽显出来,她的步伐自信而高傲,彷彿她现在并不在凤川阁,应该在某间属于她的大宅子,雍容富贵、享尽繁华。何青娘就是这样一个人,阴晴不变、自尊心高的吓人,可偏偏这样子的她,却格外的使人心疼。 李靖尧是知道的,那样好看的走姿,是何青娘花了多少的时间去练习出来的,那样自信的气质又是何青娘经歷过多少风雨熬过来的……他是知道的,可是此刻,他无法也不能去挽留何青娘。 她的寂寞有谁能够明白呢? 她那夜晚的寂寥谁能懂呢? 这样的一个女人也许注定要孤独的。 李靖尧自认自己不愧对何青娘,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肃然起敬,而何青娘的身影却显得苍凉落寞。人生繁华不过一瞬,可也许在何青娘心中,她此时心中的孤寂,将会成为永恆。 何青娘离开后,中庭就只剩下玢小七和李靖尧两人对视着。 「你……很难受吧?」李靖尧不忍多看玢小七痛苦难受的表情。他轻握小七的手,缓缓抚摸那道伤疤。 这道伤疤已逐渐淡去,但是若仔细一看,能够发现当初造成伤痕的当事者有多想要步入黄泉。 想必是用尽全力去划出这伤痕吧! 「难受,比不上心痛。」玢小七缩回手,他看起来就像淋了雨、挨了饿、受了寒,楚楚可怜的小猫。 「你可以哭,不要紧的。」轻轻环抱住玢小七,想要给他勇气,李靖尧不曾这样温柔待过一个人,就算是何青娘也不曾。「哭不代表懦弱。」 何青娘是一个高傲的女人,她寧愿自己温柔对待别人,也不愿接受别人对她的温柔。「那看在我眼底就好像是施捨。」何青娘曾这样说道。 「我不用你的施捨。」说出和何青娘差不多的语句,玢小七推开李靖尧。「再者,哭有什么用呢?」即便哭不是懦弱,但落下泪水,现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与其哭哭啼啼,不如面对逆境……再苦,咬牙也能撑过。这是玢小七的美学。 「你不用假装坚强的。」李靖尧以为玢小七只是故作坚强。 事实上,玢小七的确是脆弱的,这点罗冬盈以及若水无疑都是知道的,可李靖尧不知道,他又怎么会知道呢?严格算起来,他和玢小七这次才第三次见面,怎可能会有太深的交情与了解呢? 玢小撒了谎言。「我很坚强,一直以来都是。」望着李靖尧,玢小七一脸坚定,坚定到让人几乎忘却他会哭泣会难过会痛苦会绝望,差点就要相信他是一个拥有铁石心肠的人。 李靖尧突然觉得有种心疼的情绪跃上了心头。 那是有些熟悉却又格外陌生的感觉,李靖尧也曾觉得何青娘让人怜爱,可是这跟他现在心疼小七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虽然相似,但仍有不可同日而语的部分。 「不说这些了,你是找我聊天喝酒的吧?」想起正经事,玢小七换上笑容,面对客人时,他是不容许露出半点负面情绪的。 虽然李靖尧已经自詡为玢小七的朋友,可就玢小七而言,让这人成为自己要好的朋友,还有些路要走。 两人另觅一处安静的房间,喝酒谈天,尽兴的不得了,笑声中,彷彿忘去了世间一切悲伤忧愁,只是不知道酒醒后,会不会在恍然间,突然忆及伤心往事呢? 第三章之三-苦涩 距离李拓言大喜之日已过了一个多月,然而李拓言却常常在外留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会让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放着家中的美娇娘不顾,常常夜不返家的呢? 更奇怪的是,前几天李拓言甚至长达三天的时间连家都没回。 「三天耶!感觉有些怪异呢!」悠悠眾口,挡也挡不了,人们的好奇心被挑起,他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李靖尧是李拓言的堂哥,许多八卦人士不敢当面去问李拓言,倒都聚集在李靖尧旁边问起这事儿来。面对眾人的探问,李靖尧轻摇羽扇,一脸不情不愿。他其实很不喜欢别人去过问私事,哪怕被过问私事的当事人并不是他。 「你是李大人的亲戚,总会听到点风声吧?」百姓都称李拓言为李大人,毕竟拓言现在深受皇上器重,不叫大人,似乎有损他现在的地位及名声。 李靖尧知道这些悠悠之口不得到些满意的答案是不会罢手的,为了重回原先的耳根清静,只好随便敷衍回应。「许是抽不了身吧!」李靖尧耸肩继续道:「我难道还不了解他?他是个拼命三郎,手头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完,就是家里有个全世界最美最艷最温柔的妻子也无法使他动心。」 眾人知道平日的李拓言公正清廉,几乎到了一丝不苟的程度,加上李靖尧没道理说谎,这句话倒也算是有了十足的可信力。 人们逐渐散去,李靖尧的府邸又恢復了原先的清净。 李靖尧真的是了解李拓言,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还要早意识到李拓言的不对劲。只有他知道,李拓言绝不会因为公事而一连三天不回家陪伴娇妻。毕竟那妻子可是他盼了两年才终于迎娶到的罗冬盈,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原因去冷落妻子。 「难道是热情锐减了?」思索着原因,李靖尧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在迎娶罗冬盈前,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高兴,怎么成亲后就变的冷淡呢?是因为对方让他失望了吗? 不过罗冬盈进李府后,他也有见过他几次。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李靖尧虽然有着生意人的头脑,可他平日的休间爱好却是栽植花草树木,李拓言的母亲很是称讚李靖尧的手艺,三不五时便要李靖尧来帮忙照顾李府的花园,久而久之,倒也成了固定的习惯。 因为常常进出李府的原因,李靖尧也有机会见上罗冬盈几次面,只是这个罗冬盈有点过于安静,不怎么开口说话,但似乎是个好女孩,也是典型中的男人偏爱的女性。这样的罗冬盈,没道理会让李拓言失望才对。 带着一点好奇,李靖尧开始慢慢接触罗冬盈,一开始对方总是宣称自己病了,不怎么会出房,后来大概是足不出户有点闷了,倒也渐渐愿意出房门了。 李靖尧颇喜欢这样的罗冬盈,不做作、性情率真,虽然总是皱着眉头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情,可是他偏偏喜欢凝望着那样的表情。 那样子的罗冬盈,特别的像玢小七。 李靖尧起身,他动身前往凤川阁。 李拓言的事情他也不想太操心,毕竟那是拓言的感情事,他没有道理需要去插手,况且比起这件事,他更寧可把时间放在和玢小七的交流上。 玢小七玢小七,这样一个忧愁的玢小七,有时候李靖尧觉得,他比孤傲的玫瑰还要脆弱,可是偏偏他看到的他,总是异常的坚忍不拔。他真的那么坚强吗?李靖尧曾经无数次这样问着自己。那样欲语还休、泫然欲泣的玢小七,真的有他自己所言,那样的坚强不摧吗? 「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玢小七的声音响起,狠狠地把李靖尧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来到凤川阁后,王凤常带着曖昧的笑容要他直接前往玢小七的厢房,那个叫做若水的女孩似乎也颇欢迎他来,总是在他见到玢小七后,马上溜的不见人影。 到底这若水是想要趁这段时间摸鱼,还是好意地想要给玢小七及李靖尧一个独处空间呢? 「靖尧?」玢小七见李靖尧静默不语,他唤了他一声。 「啊!?」想起玢小七刚刚似乎有和自己说话,他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闪神了……你刚刚说什么来者?」 「你提到过李大人的妻子罗冬盈,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不在意李靖尧刚刚的失神。玢小七用上好的泉水和高级茶叶替李靖尧泡出一壶好茶,他莞尔一笑,他知道李靖尧是个好人,表面虽然风流无情,但实际上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来的有感情,至少比慕容黑有情多了。若慕容黑真对玢小七有情,他便不会到现在都还不出现了。 「的的确确是个美人胚子,虽然寡言少语,可他那双眼很有灵气,千百人中大概也才几个人会有那样的眼神。她甚至不需要开口,就可以迷倒所有男人。」李靖尧嘴上夸着罗冬盈的好以及美,但他一双眼却直直盯着玢小七正在泡茶的双手,和就是女人也会自叹不如、雌雄莫辨的美貌。李靖尧看着入迷,不禁傻笑了起来。 「瞧你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那位罗冬盈,想必是人比桃花更胜花了。」玢小七失笑。 「哈哈!那是自然。」抚掌大笑,李靖尧察觉自己失态,但他实在不好意思承认,他刚刚是看着玢小气失了神的。 「有机会的话,还真想要一睹美人风采。」玢小七看向李靖尧,他的手指着窗外的桔梗花。「但愿美人不要像那些花一样。」 「花怎么了吗?」李靖尧好奇问着。在他眼中,花就是花,还能够有什么意义呢? 「花,总会有枯萎的时候。」玢小七的思绪彷彿回到了以前,自己和慕容黑说话的情景,那时,自己也像现在这样,对慕容黑说道,花都会有枯烂的时候。 可是慕容黑却说── 「慕……我有个朋友却对我说:『花枯萎后,花瓣会落到尘土,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想起慕容黑,玢小七无疑是痛苦的,可是他不能否认,慕容黑曾经带给他快乐及正面能量,那是不容抹煞的记忆。「的确,我不能否认他的话。能够绽放自己的美,夫復何求呢?」 现在的玢小七,有说不出来的憔悴及沧桑感,他望着远方,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消失一样,他的眼神有无法言喻的孤寂,那是任何人也无法填满的空虚。 圣洁。 李靖尧突然想到了这样的字眼,他不知道为什么玢小七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可是除了圣洁两字,他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字词去形容他。 心中有种渴望想要抱住玢小七,可是李靖尧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若他真的抱住了他,他就不会愿意再见他了……所以他改握住玢小七的手。「你真的很坚强。」想起上次玢小七对自己说过他很坚强一事,李靖尧意外的认为这样子的他很可爱。「至少现在的你已经比为爱殉情的人坚强多了。」 「也许,我只是没有勇气去拥抱死亡。」想死的念头玢小七当然也有过,可是他却鼓不起勇气给自己一个痛快,也许唯一一次的割腕自杀,也是因为罗冬盈就在旁边才敢那么做的。「为了一个早该忘记的人而行尸走肉……看来,我比你想像中的懦弱多了。」 「怎么会呢?利用时间的消逝去学会忘记一个人,那也是非常有勇气的事。」李靖尧仍是握着玢小七的手,他很喜欢现在两个人的气氛。「人的缺点就是记性太好,而且往往越是痛苦的事情,就越是忘不掉。」他知道玢小七可以忘记那个人,即便他猜不出那个人究竟在玢小七心中佔有多少分量,可他愿意相信,玢小七有足够的决心去忘记。 明白李靖尧的意思,玢小七当然心有戚戚焉。「我曾经想过,如果那个人求我原谅他,求我回到他的身边,我会有什么举动。」 「你会?」李靖尧挑眉。 「我会跟他走。」 「什么?」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李靖尧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玢小七苦笑。「因为我爱他。」 爱?不是说受够了爱吗?为什么玢小七还愿意相信那个伤他甚深的人的爱呢?玢小七的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他是真真切切的去爱那个人,李靖尧突然有些嫉妒,他甚至小小的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让玢小七思念、悲伤的人。 想要在某个人心中留下一个痕跡,那会是什么情感使然呢? 李靖尧是知道的,他爱过何青娘,所以他是明白那种感觉的,可是他不想承认,也不想去更深入的弄懂那种情感。 因为他知道,现在的玢小七心中有个人──那人重要到足以让小七渴望过死亡。 李靖尧觉得内心泛起了一丝丝酸楚。 第四章之一-有机可趁 等待是最为折腾人的。 就算只有几天都够令人痛苦,更何况是一年呢? 又是一个令人感伤的夜晚。玢小七难得的喝醉了。 他趁着罗冬盈不注意,偷偷的跑去陪客人们喝酒,不过一个时辰,便醉得几乎不省人事。很少有人可以灌醉玢小七,但是当一个人想醉时,哪怕是一杯水,也足够使人醉晕头。 那些客人们都喜欢玢小七,也希望他可以多陪陪自己一点,但是现在的玢小七脸色苍白,面容憔悴,虽然依旧美艷动人,却有种距离感。 「不舒服的话,就去睡吧!」其中一个客人跟王凤比较熟,知道这段时间王凤不愿意让玢小七接客,因此他想趁着其他客人对小七起色心前,赶紧要他离开。 「我还能喝……」玢小七因为喝醉,感觉变得迟钝,他不知道其他人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待自己,他只想要不断的喝酒。「我可以再喝。」 「你现在这种状况,明天会宿醉的很严重的。」另外一个客人有些看不下去,他夺过玢小七手中的酒杯,催促着。「行了行了,等你哪天状况好些,再来跟我们喝。」 「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玢小七站起身,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但还不至于跌倒。客人们看得有些心惊,本想叫若水过去扶着玢小七,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这时候若水不见人影,大概玢小七来喝酒,也是瞒着她来的。 「需要人搀扶一下吧?」有些人讨论着,但是没有谁真的上前去扶住玢小七。 并非他们冷酷无情,而是在这凤川阁,大家都是来享乐的,没道理要分神去照顾一个醉得几乎连路都不太会走的人。这里毕竟是玩乐的场所,失去了娱乐眾人的价值,也就只能落寞的步入黑暗。 玢小七走路的速度出奇的慢,他偶尔还会倚在柱旁吹着风,默默地傻笑。离自己的房间还有段距离,玢小七也不急着回房,他打算让自己醒醒酒,可偏偏这时王公子迎面走来。整条长廊上,玢小七尤其的显眼,因为酒醉而緋红的脸、那充满着雾气的双眼……因闷热而微微敞开的衣襟,再诱惑人不过了。 如此可人的玢小七,王公子怎么可能会放过呢?他上前搂住他软绵绵的身子,一脸惊喜。「本以为还要过些日子才能抱小七,看来老天毕竟有眼,今个儿倒让我遇上他最可口听话的时候。」王公子看着醉倒在自己怀里的玢小七,只觉得色慾薰心。 跟在王公子身后的白尚青与杨溯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最后知道这次无论如何,王公子也只肯让已醉的玢小七陪睡。自讨无趣的两人便这么悄声的退下了。 「嗯……」玢小七娇嗔几声,他又更往王公子的怀里攅去。玢小七这一攅,倒让王公子受不了了,他开始上下其手。「今夜,我倒要听听凤川阁第一男妓的醉春宵。」 第四章之二-李靖尧心属何人 何青娘和李靖尧一同站在凤川阁的中庭。 「你今天是来找我的,还是找小七?」几日不见,何青娘憔悴不少,可是她的身子依旧站的那么挺,她的站姿仍然是那样的完美,到底是她自尊心过重,还是这就是她仅存的一点坚强呢? 何青娘自己也很清楚的,她是不想见李靖尧,可是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却也十分的想要见他。在这样摇摆不定的犹豫中,她最终还是见了李靖尧。 「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李靖尧淡淡道。在几个月前,他只要见着何青娘,就会觉得胸口发烫,彷彿这世上已没有更美的景色,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她,可如今与她见面,他却没了多少激昂的情感。原来人的情感竟如此不堪,曾经认为最爱最想携手走过人生的人,原来也可以这样简单的放下。 何青娘告诉自己要放轻松,尽量坦然的面对李靖尧。身为女人,总是会比男人更要花些时间去疗情伤。「小七的夜晚很忙碌,你不会不知道。」也许深呼吸的确有助于放松,何青娘的表情柔和了下来,语气也不再只有怨懟。「可即便了解这点,你却还是来了。」这代表什么呢?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的──李靖尧对玢小七的好感绝对不可能只限于友谊。 「也许我是来见你的。」李靖尧轻笑。「诚如所见,我就在你面前,我不来找你,还能找谁呢?」 「你若是真的来找我,又为何心不在焉呢?」何青娘毕竟还是一个女人,有许多事情,女人总是能比男人更快看透些。 「逼我说实话,难不成你就会快活一点?」李靖尧挑眉,他俩之间曾说过无数的甜言蜜语,当然也包含了谎言,可是何青娘不曾计较,因为她也同样对他说谎。可为什么现在,在这个已经分开的时刻,她却希望他不要说谎呢? 「女人最麻烦的一点是,当你想说谎时,她偏要听真话,可你说真话时,她却又寧可你用谎言哄骗。」何青娘甜甜地笑了,虽然她的名字一点也不美,甚至有些俗气,可是她这个人却长的甜,就连声音也甜丝丝的。何青娘是个明白怎么利用自己去迷住男人的女人,她一向高傲自信,唯独面对李靖尧时,她才显现出自己的脆弱。 一个女人肯向一个男人示弱,通常代表什么? 李靖尧之前最喜欢何青娘笑了,可现在他却希望何青娘不要笑。当一个人强顏欢笑时,不管是多甜的微笑,看在别人眼底,却比哭泣还要难看。 她是怎样一个强顏欢笑的女人,李靖尧不会不知道,可是现在他只能装作不知情。「那么你现在想听真话还是谎言?」摸摸何青娘冰凉的脸庞,李靖尧柔声问道。 「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小七了?」何青娘的手有些冰冷,她知道这问题的核心不该触及,可是这块疙瘩一直在心头上也不是办法,要嘛心碎心死,要嘛宽心松口气,她就是这样极端的女人,曖昧含糊的答案她不要,现在的她只想从李靖尧口中听到两种答案──喜欢或不喜欢。 错愕了一会儿,李靖尧才缓缓道:「我不知道。」 「你──」 「青娘姐!」 白尚青和杨溯儿远远的就看到了何青娘与李靖尧,他们挥着手,大声打着招呼。 「怎么?王公子已经醉倒了?」知道王公子一向都要白尚青和杨溯儿陪酒,何青娘猜测这时看到这两人的原因。 「小七醉了,我们看王公子抱着他,一副马上就要吃下他的模样,便先避开了。」白尚青微微一笑。「说起来,小七已有一阵子未接客了,希望王公子可以温柔点,不然定是要受伤的。」 「他在哪儿?」李靖尧突然插嘴,表情可怕的吓人。 「啊!?现、现在应该是在北厢房。」杨溯儿有些惊吓:「那里早被王公子包下,他一向都在那睡下的。」 「带我去!」 「打扰客人春宵是不行的……」白尚青忖度着,他不知道这规矩能不能打破。 「就带他去吧!」何青娘叹气,她道:「你们也不希望小七受伤吧?」 「……请跟我来。」白尚青明白王公子一旦毫无克制,就会有多粗鲁,身为朋友,或许该说是同事,他的确不希望玢小七受伤。 目送着白尚青和李靖尧往北厢房的方向走去,何青娘一脸落寞。 杨溯儿拍了拍何青娘的肩。「做我们这行的,感情本来就是会起起落落,看开点,对彼此都是件好事。」 「我知道。请让我一人静静……」何青娘一脸疲倦,她显然是累了。 杨溯儿不说话,他默默离开。 眼神呆愣地望着北厢房的方向,何青娘缓缓道:「既然知道他是什么身分,又为何要这时间来?」 明知道自己会生气,那又为什么要刻意来找罪受? 何青娘的泪水慢慢流下。 李靖尧喜不喜欢玢小七,她已经明白了。 第四章之三-有所意识 白尚青走在前,李靖尧跟在后,两个不认识的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心中都掛念着一个人。 沉闷的氛围压的李靖尧不好受,他试图打破这样的沉静。「你和小七很熟?」 「不尽然。」白尚青的确是认识玢小七的,可是他不知道能不能说是朋友。「小七没有朋友,这点你应该知道。」玢小七的立场太过尷尬,他太美太艷,以至于不论男女,都有受他吸引的可能,这样的玢小七,如何能交到纯粹的朋友?就连好不容易结交的朋友慕容黑也从情人变成一个陌生人,还有谁有资格说是小七的朋友呢? 「我就是他的朋友。」李靖尧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示什么,他道:「我是小七的朋友。」 「朋友?」白尚青不明意味的偏过头看了李靖尧一眼,他冷笑道:「到底是真朋友,还是以朋友之名行靠近之实的假朋友?」 「什么意思?」李靖尧皱眉,他有种被质疑、轻视的感觉。「朋友就是朋友,难不成还有分种类?」 「朋友当然有分种类。」白尚青大笑,他笑李靖尧太过单纯,难不成他以为身在烟花之地的人,还有资格去结交一个正直的朋友?「小七的朋友也不能说没有,但大都是想和他发生肉体关係的那种朋友……你说,你是不是也是这类的朋友呢?」 「我……我不是……」李靖尧支支吾吾起来,他承认自己的确觉得玢小七很美,可是那不代表他就必须对玢小七的身子產生慾望……可是真是如此吗?他真的不曾渴望过触碰他吗? 「到底是不是,以后就会知道了。」白尚青有些羡慕玢小七,在这样一个时刻,还有一个肯为他担心的「朋友」。「不论以后你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我都为小七高兴。能够认识你,算是他的福气。」遇上慕容黑,是他的幸运;被慕容黑拋弃,是他的悲剧,可是你……遇上李靖尧你,那真的是小七的福气。 至少你对玢小七是毫无恶意的,光是这点,就足够让人宽心。 李靖尧看着白尚青的背影,他忽然觉得白尚青其实是真心为了玢小七着想──即便他表现的不在乎、无所谓,但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他还愿意替他带路,光凭这点,就足够使李靖尧感激他。 白尚青停下脚步,他指指前方。「那里尽头就是北厢房了。我不便陪你到那,必须请你自行前往。」白尚青遵守着不能随意打扰客人的规定,可是李靖尧不是凤川阁的人,他要不要打搅别人的夜晚,那就不干他的事了。 向白尚青道了声谢,李靖尧冷着一张脸直往尽头走去。越往里边走,李靖尧越觉得心情沉重。 他是怎么看待玢小七的呢?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小七的朋友,可是白尚青刚刚那样说,他又开始动摇了……难道他不曾用有色眼光看着玢小七?难不成他真没有对小七有过情慾?自问着自己,李靖尧觉得好像有什么情感就快要冒出了头…… 「小七……我可爱又可人的小七……」王公子低沉而又好色的声音响起。 李靖尧不是聋子,更何况北厢房是供客人一夜笙歌用的,附近自然安静的吓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李拓言如何听不见王公子好色的醉语? 「小七……我的小七……」 断断续续听见王公子的轻声呼唤,可是李靖尧却迟迟没有听到玢小七的声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李拓言开始好奇。他偷偷打开一点点门缝窥探。 烛火未灭。 光影曳动。 床上躺了个人,另一个人坐在床沿上。 玢小七已熟睡,显然他连自己身处何处、即将面对什么事都毫无知觉。 「可恶!王凤允许这种事!?」李靖尧知道王凤是个明理人,若凤川阁有人不想卖身,那就绝不会让对方卖身。 可是── 李靖尧忿忿地握紧拳头,他知道玢小七除了卖艺,还会卖身……也许这样的事情对小七而言,早就是习以为常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若水的声音幽幽传进了李拓言耳里。被若水吓了一大跳,李靖尧沉下脸。「你怎么会在这?」 「那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若水反问。 「我……我……」李靖尧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我是何青娘叫来的。」若水甜甜一笑,她本来也没打算要为难李靖尧。「刚刚她到我的房间把我叫醒。很奇怪呢,明明她的房间跟我的房间是相反方向,彷彿是特地的一样。」绝对不是顺便。至少若水还有这样的判断能力,但是何青娘为何要这样帮住玢小七,她便无法臆测了。 「青娘?」李靖尧发现他真的不了解何青娘这个人。 女人心,本就犹如海底针。之前还为了玢小七和他怒目以示,但现在却又帮助他?何青娘啊何青娘,毕竟我还是不完全懂你,可是也许……也许我们两人还能是朋友。 「不说这些了,对于小七的事,你怎么看?」若水似乎不急着去救出玢小七,或者她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去找小七。 「我还能怎么看?」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房里的动静,李靖尧直视若水。「一直到现在我才真切的意识到,小七是靠什么维生的人,我这么一闯,若坏了他的生意可怎么办?」 「谁要你管凤川阁会不会就此少了一个客人?」若说若水讨厌李靖尧的话,那也铁定是讨厌李靖尧现在的退却模样。「我只问你,你希不希望小七被别人碰触?」 「……如果我不希望呢?」李靖尧的眼神变的认真,除却任何情感,他是真心不想要小七被别人所拥抱。 「那就进去。」若水泛起一抹曖昧的笑容。「现在、立刻、马上。」 「我──」 「如果够朋友,你就该为他着想。」若水缓慢道:「小七最初也不是自愿卖身的,事实上自从王凤接手凤川阁后,小七便只陪酒了。」虽然有一部分是因为罗冬盈暗地安排,不让客人和小七有肉体上的关係。但是若水可没笨到连这些都说给李靖尧听,她只要告诉对方出玢小七并不喜欢卖身这样的事实即可。 「可是……我……」 「你在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若水故作气愤,她用手点戳着李靖尧的胸膛。「你是他的朋友吧?是朋友就该为他挺身而出。」 李靖尧当然知道挺身而出是什么样的意思,可是他就是会怕,若他等等闯进去,看到玢小七和别人交欢的画面……他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 「一个男人做事慢吞吞的,还能成什么大器?」若水耐性耗尽,她直接把李靖尧推入房内。「你若犹豫,我便推你一把,甭谢了!」 「天啊……我竟然会遇到这等事。」李靖尧抹脸,他想都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是谁?」王公子听到了动静,他光裸着身子,走出内室。「有谁在那?」 李靖尧也没多想什么,他无声无息地移动自己的身子,然后趁着王公子措手不及,手刃他的后颈。 王公子毕竟不是练家子,况且又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遭受到攻击,自然是一击就倒,全不费半点功夫。 「不堪一击。」李靖尧甩了甩手,毕竟拳头是人肉做的,说不痛是骗人的。忍着手上的疼,他走入内室。 玢小七已经被脱得精光,颈部、胸前也有些令人曖昧的吻痕。 「小七!」李靖尧拿起落在地上的外衣,他盖在玢小七身上。「还好吗?」 但玢小七显然还没酒醒,他睁眼看了看李靖尧,突然笑得灿烂。「小黑!」攀上李靖尧的颈肩,玢小七肯定是醉糊涂了,不然慕容黑与李靖尧这样两个长相截然不同的人,他怎么还会认错呢? 「欸!?不……你认错人了。」看着玢小七微红的眼眶,李靖尧猜想对方就是玢小七前些时间所提过的「早该忘记的人」,不然的话,他不会有那样的表情。那样痴心绝对,那样真情不变的表情,让玢小七整个人变得生动而更具魅力。「你等会儿,我去倒杯水给你。」李靖尧让玢小七好好地躺在床上,他起身想去倒茶让小七醒醒酒。 「我……」玢小七拉住李靖尧的衣角,他闭着眼,彷彿痛苦不堪。「我好想你……为什么你不来见我!?难道一年的时间过了……你真的要我去找别人吗?」 「你醉了。」爱怜的拨了拨玢小七的刘海,李靖尧温柔道:「好好睡吧,不然明天宿醉会很痛苦的。」 「……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玢小七的身子在发抖,他似乎是在用全身的力量去倾诉,他似乎是用尽气力去等待、忍耐。「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什么?」 「我爱你啊!」把李靖尧拉过,玢小七吻上他。「那天在崖上,我是那样坚定地想要与你一同跳下……」可你……你为何要放开手,为什么要让我独自一人跌入绝望的深渊? 这吻,狂暴而措手不及,有些粗鲁,却同时带着温柔,那是对恋人对情人的一种索求。 「等……,小七!」推开玢小七,李靖尧惊慌失措。他觉得自己作为朋友的这个立场已逐渐被撼动。 「你不想要我?」玢小七凑近李靖尧,他的鼻息落在李靖尧颈肩。若是爱人的轻喃,那是多么使人心痒难耐的感觉,可是李靖尧知道的啊!他和玢小七是朋友……就只是朋友。 是真朋友呢?还是假朋友呢?彷彿听见白尚青戏謔地问着自己,李靖尧赫然回神。 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自己就要陷进去玢小七的温柔乡。「小七,你仔细看看我。」李靖尧注视着玢小七迷濛的双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黑不就是小黑吗?」玢小七打了个酒嗝,他傻傻笑着,身子还想靠近,但李靖尧却躲得远远的。「小黑?」玢小七露出难过痛苦的表情,彷彿这世间唯一支持他的人也离去一样。「是吗……毕竟还是会离开的,是啊!我早该知道……」喃喃自语着,玢小七的泪水彷彿一点都不值,他毫不珍惜的哭泣着,那样惊天动地的哭声就好像不是玢小七所发出的,那是来自心脏的哀鸣,心痛心苦心闷心酸……玢小七的种种情绪都在此刻倾泻出来,他哭的难听难看,却格外的让人產生共鸣。 那种痛苦的感觉,真实的传递了出去。可是慕容黑并不在这里,他的相思他的难受,对方也不会知道。知道的,也只有现在站在小七面前的李靖尧。 「够了!」把玢小七压回床上,用棉被把他裹的紧实,李靖尧走离内室,还不忘把王公子给拖出去。 「够了……真的够了!」李靖尧自喃着。他的心情分外的复杂。 他自认自己是玢小七的朋友,一直到刚刚为止,他都那么坚信着。可是当小七吻上自己时,他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丝的高兴。 然后意识到他口口声声唤着小黑,他却又有满满的不悦。 这是怎么了? 第四章之四-不情之请 等到若水端着热水要来给玢小七梳洗时,李靖尧早就离开凤川阁了。 「呿!我以为他会待到早膳说……看来真是个正人君子,什么都没发生。」若水瞧瞧散落在地的衣服,又看看玢小七身上那裹的紧紧的棉被,若水知道昨晚喝醉的玢小七沉沉的睡去,没有人与他共度春宵,至于李靖尧如何解决王公子,这就不得而知了。 「若水吗?」依稀听见若水说话的声音,玢小七抚着头,他微微支起身子。「快救我啊……头疼的厉害。」 「有本事给我偷喝酒,就有本事忍耐!」若水拧了拧毛巾,她走到玢小七面前,叉着腰责备道:「瞒着冬盈姐就算了,竟然连我都瞒!你要是喝得烂醉,在哪里跌倒了怎么办?」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玢小七笑着,他知道自己这样会让若水更火大,可是他的确没有受伤,这是事实。 「还说呢!要不是李靖尧赶来,今天你痛的可不只头了。」若水毕竟还是个少女,她可不想露骨的提起性爱啊或者关于交欢的字眼,她嘟着嘴都囔着,手不忘用热毛巾替玢小七擦脸。「你昨晚到底喝多少啊?酒味浓烈,鼻子都要被你熏死了。」皱着眉保持动作,若水不喜欢一身酒气的玢小七。「毛巾你拿去自己擦擦身子,擦好后就回南厢房,我会在那里帮你准备好洗澡用的木桶,你不洗澡我就打死你。」三步当一步的想要赶紧离开充满酒气的地方,看来若水是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气味。 「记得帮我端碗解酒汤来,头真的疼死了!」朝着若水的身影喊道,玢小七抚着额。 「知道了知道了!」 听见若水充满活力的回应,玢小七似被逗笑了,他捡起地上的衣物,慢慢穿起。玢小七对于昨晚发生了什么其实没剩多少记忆,他只记得自己被王公子搂在怀里……然后呢?小黑……他似乎看到了小黑,可是他似乎又不是…… 玢小七忖度着自己酒量是不是下降了很多,不然他怎么连幻觉与现实都分不出呢?慕容黑不可能会来见他的,这不是早该明白的事情吗? 等到玢小七回到南厢房,若水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打理好,就连醒酒汤也放在一边,可是却不见人影。「这丫头,定是偷懒去了。」玢小七坐在木桶里泡着热水,手上端着解酒汤啜饮着。反正没有若水在耳边疲惫轰炸,他也乐得轻松。 热水泡了大概十分鐘,水开始逐渐失去原先的温度后,玢小七便起身,换上乾净的衣服。 梳妆台上放了几朵鲜花,大概是若水摘的,似乎是想藉此暗示玢小七,她喜欢香气,而不是酒臭味儿。 玢小七坐在铜镜前,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好生厌恶。就是这样的长相,自己才会有现在的命运,当初被卖到凤川阁,谈的条件是让他打杂直到老死,可是刘贺兰偏偏看中了他的皮相,以兄长的性命要胁,逼他走上了卖身的不归路。 说来讽刺,在他成为凤川阁最红的男妓后,他那没有用的兄长竟因为欠太多赌债而被债主活活打死。 连可以回去的家都没有了,刘贺兰也不想让玢小七这能赚钱的男妓离开凤川阁,久了,他便成了现在的堕落样。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慕容黑,想着定是能託付终生的良人,谁知道终究是错付了。越想越悲哀,玢小七的心情愈来愈苦闷。他想恨,却不知道该恨的是他自己还是卖掉他的兄长;他想怨,却不知道要怨自己的蠢还是慕容黑的心狠。 到头来,自己也不过是做了场太美的梦。 「功名富贵胜一切,在我眼中如粪土。男儿总贪美人香,可怜无人知晓名姝悲。」唱着不知名的曲子,玢小七拿起鲜花,一朵一朵的装饰到自己的头上。 花儿娇、花儿艷,花儿更显人憔悴。 「我送了你那么多首饰,你却只肯用花来妆饰自己,真使我伤心。」一身轻便,罗冬盈綰着长发来,她轻勾的嘴角满是一种自信美,在这个时候,她雌雄莫辨的脸庞明显多了种女人特有的媚态。 「……他说花香胜过胭脂、其美更是胜过任何首饰,纯白比所有的顏色都要来的好看。」纤纤细手整了整自己的鬓角,玢小七照着镜子,他对镜中照映出的,长得像女人的面貌感慨万千。 这张脸,真该在被卖掉之前,就毁了它。他寧可坐苦活做到死,也不愿── 「小七,慕容黑已经娶妻了,你忘了吗?」走过去牵起玢小七的手,罗冬盈和他相识多年,自是了解玢小七的性子,所以当她知道昨晚的玢小七喝得烂醉时,她并没有出声责备也没有气极败坏。 她知道玢小七想要大醉的原因。前些天,慕容黑从府里捎来了一封信,那信里头只有一句话──我已娶妻。 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一句话打碎了玢小七的心。 只有这样的一句话就想要把以前的爱恨情仇给忘记吗?王颇呢?王颇有把那一年之约告诉他吗?若慕容黑知道的话,最少,也该在信里写句「莫等」。 一句娶妻,是想要小七心死,还是要小七继续等待? 罗冬盈现在极度的讨厌慕容黑。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小七,可是说到底,他不该让小七有希望的。一年之约到底还算不算数呢?知道慕容黑已经娶妻后,小七还要不要等呢?而不等的玢小七,还会想要寻死吗?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要问,可是罗冬盈不敢问,她知道玢小七的个性,正因如此,她才沉默。 小七想说话的时候,他自然会自己说。 玢小七的脸带着一种漠然,也不知是隐藏自己的情绪,还是真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我知道他成亲了,可是……那段日子真的太美好、太幸福,以至他离开了,我都还忘不了。」抚着胸口,玢小七只感到心痛。「当初说好的相守一世也不过是甜言蜜语,我不该傻到以为身处烟花之地还能追寻真爱。」 「小七,你已经为他吃太多太多苦了。」拍了拍玢小七的肩,罗冬盈神色怪异道:「你该忘了他。」 「我要如何忘了一个曾经疼我爱我的人?那份柔情对我而言是最初也是最终,只怕当初知道他成亲时,我就已经心死了。」玢小七叹了叹气,他知道自己不该这般留恋一个人,可是毕竟感情这事儿就是那样的复杂和矛盾,你越是想要遗忘,就越是忘不了。因此,玢小七不管如何,都无法忘记那段让他又爱又恨的日子。「一年还能改变什么呢?也许一年后,他会抱着自己的孩子来见我……」 看着玢小七消瘦的身影,罗冬盈彷彿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她一开始过来这里的目的,但是想想,觉得对小七也没多少伤害后,她仍是决定说出口。「……既然心死了,那可否帮我一个忙?」 张了张唇,玢小七没料到会是如此的请求,他转过身去看看罗冬盈的表情,却发现对方皱着眉,好似若非逼不得已,并不可能会来有求于他一样。 看来,真的是没有法子了才会出此下策吧? 苦笑一番,玢小七道:「我能帮上忙吗?我是说,我很乐意。」吞了吞唾液,玢小七很是好奇像罗冬盈这样好强独立的女子,会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自己帮忙的。 彷彿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非常难以啟齿,罗冬盈敛下眼帘,语气饱满一种亏欠,她幽幽道:「我要你三天后成亲。」 第四章之五-不想让予 甚杀酒,倚软席。 一阵慵懒,快意舒畅。 「花儿就该好好呵护、疼爱,让它日后只为自己绽放娇美。」把玩自己手上已把刺拔去的玫瑰,李靖尧一身白衣,他打扮得像名侠客。 可惜李靖尧虽然外表像是个豪放有气概的侠客,但骨子里却是个风流公子哥儿,浪漫的事他铁定是做多了,但行侠仗义的事,他却是一次也没有做过。 若说昨晚营救玢小七这件事算是的话,那他可说是稍微的积阴德了。 提到玢小七,李靖尧就混乱了,他不曾对一个人这样的上心,也很少有人可以这样乱他的心,只是他是知道的,他与玢小七并不对等,他为小七感到心跳,小七却只在乎那个小黑。 一种火气又要升上来,李靖尧忍耐着,这让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成熟的男性魅力。 「我说……你连在我面前都要散发个人魅力吗?」看着李靖尧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适当,力量中带着温和,温和中又带着隐约的粗鲁,李拓言不禁汗顏。「你这几招一定可以吸引到女人,但我可不在你的狩猎范围,你没必要这么拘谨。」 想想之前李靖尧只要来他这里作客,不是坐姿放松毫不拘束就是衣衫不整,儼然在自己家一样舒适自在,可是近日李靖尧都穿着正式的服装来李府泡茶,想想还真令人费解。 「嘖嘖!我觉得我是该把范围再弄得更广泛一点……」摩娑下巴,李靖尧一脸认真。他是真的有在思考和玢小七的事情,虽然他自认是朋友,可不只是白尚青,就连何青娘、若水都认为他绝对不会满足于朋友。 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小七太有魅力吗?又或者是自己做了什么表情让她们有这样的误会?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小七? 「等等……莫非这几天你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李拓言看向远方,有种啊啊我家堂哥终于往奇怪的兴趣发展了的感叹。 「刺激?也不能说刺激。应该说……我终于发现了或许可以为我绽放的花儿!」李靖尧望着再也无法刺伤人手的的玫瑰,他若有所思。 若玢小七心中没有了那个小黑,也许他就能独佔玢小七的一切。他的视线、他的笑容、他的热情以及……他的人。 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玢小七產生了什么惊人的佔有欲,李靖尧一脸凝重。 「花儿都爱争艷,哪肯为一人绽放?」拿起李靖尧对面的空酒杯,李拓言斟了七、八分满,而后一饮而尽。他一脸不以为意。 「玫瑰艷丽、牡丹娇美……他们或许只为争宠,但芍药不会,芍药只会为你而绽放。」李靖尧执箸,他细细品尝桌上的下酒菜。「如果可以,不如把罗冬羯转让给我吧?」他记得冬羯给人的感觉跟玢小七很相像,也许他该跟罗冬羯培养感情看看,若他也对罗冬羯动心,那就代表是他的滥情又发作了,若没有心悸的感觉,那就代表他对玢小七的确怀有不一样的情感。 正要入口的小菜停在唇边,李拓言先是狐疑的看着李靖尧,像是还无法了解他的话语,随后他重重放下筷子,脸在不知不觉中因为愤怒而胀红,他怒目瞪着李靖尧,冷声道:「你要他做什么?」 面对李拓言的反应,李靖尧只是耸了耸肩。不过就是个实验。可他没说出口。「你也知道我爱花,像冬羯那样可以细心照顾花儿的人我很是需要。从第一眼开始,我就认定他是我的芍药。」彷彿想起了罗冬羯身上那淡而好闻的清香,李靖尧一脸陶醉,罗冬羯身上有香气,玢小七身上也有,那是淡而不腻的体香,他不能否认,他喜欢玢小七泡茶时纤细的手指,也很喜欢他身上散发的气味。 貌似对于李靖尧看上罗冬羯这点感到非常非常不爽,李拓言始终臭着一张脸,他现在完全没有给李靖尧好脸色看的兴致。「那种人不值得你喜欢。」 「那种人?」瞇起双眼,李靖尧满脸趣味。「你是指为你大张双腿时的他?」 「你!!」 「上次你们在花园里的勾当,我可是在屋顶上看得一清二楚的喔!託你的福,我还真想把罗冬羯占为己有,让他只为我绽放娇顏,唱上一曲曲的春宵醉。」不露声色的观察李拓言脸色的变化,李靖尧勾起嘴角。把对玢小七的怜爱投射在罗冬羯身上,此时此刻李靖尧就是想气气李拓言,好替罗冬羯出一口气。「如何?反正冬羯不是你所爱慕的那个罗冬盈,你就让给我吧!」 「不行!」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反应太激烈,李拓言轻咳几声,希望藉此暂缓刚刚的尷尬,虽然如此,可他的话语却十分的冷淡。「我还真不知道风流成性的李靖尧会想要自己堂弟碰过的东西。」 「难不成你上青楼找的娼妓都是处子?」李靖尧快速的反问。 「你把罗冬羯比拟为妓?」李拓言沉下脸来。 「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轻挑起眉,李靖尧暗暗吃惊。以前提起罗冬盈时,他都不曾见李拓言如此激动,怎么今儿个说到冬羯就全都失常了?一向人人称讚的好脾气也烟消云散,难道──? 心里对李拓言的怪异多少有了个底,但李靖尧知道现在不是摊牌逼他承认对罗冬羯在意的时候。「冬羯的事你就再考虑考虑吧!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他。」 「那、那也要看他本人的意思!」对李靖尧的话语感到错愕,李拓言皱着眉头,一脸老大不爽。 他没想过自家堂哥会对罗冬羯起了兴趣。 「嘛!我也不是那种猴急的人,你就好好考虑考虑下吧!」拍了拍李拓言的肩膀,李靖尧感受到他身子僵硬后,愉快的转身。「反正你不是透过王凤,要再娶个小妾吗?」李靖尧偷笑着,可他不敢太明目张胆,只好忍着笑意,赶紧离开现场。 要知道可以让自己优秀的堂弟气到这种地步真的很不容易啊!为此,李靖尧就算冒着会被李拓言揍拳的风险也要跟他讨讨冬羯。 望着李靖尧的背影,李拓言握紧双拳,他咬着下唇,心里有点复杂。 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所覬覦的不快感……他无法贴切形容现在的心情,但一想到李靖尧想碰触罗冬羯,他就觉得噁心。 第四章之六-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靖尧知道一个人继续纠结玢小七的事也不是办法,但是刚刚又惹毛了李拓言,他也不好拉下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罗冬羯的话……找他亲密的谈心铁定是自寻死路,虽然他不知道李拓言到底怎么看待罗冬羯的,但是他肯定,若他跟罗冬羯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发展,明日他就会横死街头。 不……横死街头可能还是便宜他了,依李拓言那个性,真发狠起来,恐怕会要他死无全尸……结果想来想去李靖尧就只想到一个人。 「所以,才来找我喝酒?」 王凤坐在李靖尧对面,他也不是不欢迎他,只是有些惊讶李靖尧竟然会烦恼感情的事。照他的记忆来看,除了何青娘这段感情外,李靖尧很少为情所困过,即便何青娘曾经带给他痛苦,但也不至于驱使李靖尧来找他谈心。既然李靖尧会来这里,那就代表对方铁定是个分量大过于何青娘的人物。 至于对方是谁,王凤却心里有个底了。李靖尧喜欢什么类型的人,王凤不会不知道。 「我只是搞不懂,我对于小七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李靖尧也不避讳让王凤知道自己对玢小七怀有好感,再说,会认识小七也是因为王凤的关係,他应当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靖尧跟小七的感情纠纷也一併处理才是。「你怎么看?」 「你问我怎么看啊……」王凤有些困扰的挠着头,老实说除了罗冬盈外,他实在不想为谁而苦恼,但是李靖尧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不帮一下也说不过去。「那么,先问最基本的问题好了。」 「你问。」 「你对何青娘已经没有感情了吗?」王凤觉得这是挺重要的问题。「前阵子你为了她伤心难过,那现在呢?还会心痛吗?」 「啊……第一个就问这种问题啊。」李靖尧有些为难的别过脸,这也算是他的心结,就是因为他太快受小七吸引,所以他才格外的觉得愧对何青娘,明明曾经爱过,可为何感情也消逝的如此之快? 这是正常的吗? 「所以?」王凤很少看到李靖尧苦恼的表情,他觉得有趣,心想着既然能看到这样的表情,那就费点心听他说说和小七的事。「你可别给我打马虎眼,要认真的讲。」 「我也不知道。」李靖尧撑颊。「对她,已经没了一开始激昂的情感。」可是她难过的时候,我还是会难过,彷彿害她露出那样表情的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也不是说放不下,可是看她不好过,总还是会掛心。」 他对她,到底是愧疚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些呢?也许,只剩下一种名为同情的情感在。 有些事物、有些感情,总要在错过了、失去了,才会知道拥有的美好,可到头来人类总是一错再错,即便歷史的错误不断上演,还是有人重蹈覆辙,彷彿自己是这世间最可怜的受害者,岂料,他们非但不可怜,还可恶到极点,因为在他们痛苦的背后,总会有人为此心碎。 王凤看到为何青娘而苦恼的李靖尧,只觉得他就像火炉上、泡在温水中的青蛙,都要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因为是朋友才讲那么直接的,要我来看,你简直是滥情。」 「滥情?」李靖尧冷哼,这样的话他可听过不只十次。「在青娘之前,每一个离开我的女人都这么说。」因为他很少会把感情全投注到一人身上,这让与他交往的女子感到反感,觉得不被尊重、不被爱。「让我算算,花心大萝卜、人渣、烂人……除了滥情外,她们也会这样说我。」数着手指头,李靖尧一脸理所当然。「姑娘们骂人的词都差不多,说来说去还是人渣的次数多一点。」 「……」王凤思索着李靖尧到底偏差到哪里去了,他努力用一般人的思维继续话题。「我们假设目前为止最让你倾慕的是青娘,你对她一心一意,用情至深,所以青娘对别的男人献殷勤时,你为此伤心难过,并提出分手,可是小七出现后,你对青娘的感情变淡了,青娘给你的痛苦也几乎消失,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能什么?滥情又发作了。」李靖尧摊手,他已经不否认自己对玢小七有过慾望,可是那又代表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情慾,未必是要基于爱情的基础上。 就像他故意做给李拓言看的那样,他刻意和罗冬羯亲密,却并不是真的对他有意思。 「在这方面你真的是个蠢蛋。」王凤撇嘴。「说你滥情是因为你的不专情。」见李靖尧变了脸色,王凤赶紧缓颊。「先别发火。你想想,你总说自己是个会忠于每一段感情的人,可是当你投入新的感情时,你还掛记着上个被你伤害的情人,即便你对那个人已无爱情,但你惦记着对方,这对新情人而言,就是滥情。」见李靖尧露出你在说什么,再说下去我就要听不懂的表情,王凤只好换个方式讲。「这么说好了?在青娘之前,你跟谁在一起过?」 「嗯……宁儿、玉胧、灵犀,似乎还有盼盼。」李靖尧彷彿在夸耀自己的情史,他笑道:「这是这一年来交往过的对象。」 「好,那我问你,你还跟她们有往来吗?」王凤刻意忽略李靖尧那欠扁的表情。「她们最近过得如何?」 「宁儿病了,不过无碍,只是风寒;玉胧前几个月嫁人了,是个老实人,过的挺不错的;灵犀跟着戏班子到各地去演出,下个月就要回来的样子,至于盼盼,盼盼和我分手后马上就嫁给卖米的梁生,前几天生了,是个男孩。」 「你瞧瞧,我说你滥情就是这点!」王凤抚掌道:「过去的情人现在如何,你都一清二楚,这让新的恋人怎么安心?」王凤想想自己好像把话题跑偏了,他又连忙绕了回来。「我管不着你对小七是单纯的好感还是喜欢,反正你对青娘藕断丝连,那就是滥情。」 「是这样吗?」李靖尧一脸怀疑。「我只是以朋友的身分关心她们。」 「也许你是以朋友自居,但要是她们误会了呢?」王凤的表情变的认真。「你刚刚提的都是清白姑娘家,现在都有好好生活,那倒无所谓,可是青娘不一样,她自小坎坷,加上又在凤川阁工作,她比任何女人都还要没有安全感,所以你如果不想跟她破镜重圆,就不要给她任何可以重新来过的错觉。」王凤知道凤川阁是个怎么样的地方,在这里工作的人又是如何的偏激,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遇上罗冬盈后,无时无刻都在感谢上天给他这样一个奇蹟,让他知道自己还能拥有温暖的爱。「所以,收你你那该死的温柔吧!若是未来因为你那半调子的温柔而出了什么差池,可别怪我没把话说在前头。」 「我觉得是你多虑了。」李靖尧并不认为事情有王凤说的那样复杂,他觉得男欢女爱本就是你情我愿,不爱就再见的形式,即便不爱了,当朋友也是很好的,难道非要撕破脸不可? 这个时候的李靖尧若是知道何青娘是怎样一个性格的女子,也许他就会乖乖听王凤的话了,可惜人不会为卜先知,他当然依然故我,直到事情真的发生才会懂得后悔。 王凤知道李靖尧听不进自己的劝告,他也不勉强,毕竟除非是亲身体会,否则人类是很难改变自己的价值观的。「对了,等等有空的话去找小七多聊聊吧。」王凤突然想起冬盈前几天提起的计划,他好心的告诉李靖尧。「就目前而言,你们是朋友吧?是朋友的话,你可要好好恭喜小七了。」 「怎么说?」李靖尧一脸疑惑。 「小七过两天就要离开凤川阁了。」 「离开?为什么?」瞠目的看着王凤,李靖尧觉得这样的消息足够让他醒酒。「是、是有人替他赎身吗?」 「赎身吗?」王凤斟酌着赎身两字适不适合玢小七此次的任务。「也不算是。」 「那么到底是?」 「你何不自己去问问他?」王凤可不想让李靖尧太好过,他们虽然是朋友,可王凤总认为李靖尧太幸福太单纯,他就是想要作弄作弄他,瞧瞧他苦恼的表情。 「我这就去问。」李靖尧站起身,他没有读懂王凤眼中看戏的眼神,他是真心的以为玢小七遇上了什么麻烦或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玢小七的这件事的确算是一件大事。 因为那将会牵动五个人的命运。 第五章之一-恩爱两不疑 玢小七觉得身子上有无数的虫子在嚙咬自己,又疼又痒,让他难受的很。莫非这就是后悔的感觉?玢小七开始觉得坐立难安,因为他一向季布一诺,话说出口,就很少有收回的时候,但是此刻他真的后悔了答应罗冬盈的请求。 也许不该说请求,毕竟那时候罗冬盈根本没有用「请」这样的字眼,反观之下,倒比较像是命令。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总之现在的玢小七有种被人逼着跳崖的感觉。「这样会不会太超过了?」摸着桌上那火红到不可思议的嫁衣,玢小七问道。 「嗯?你是指上等的绸缎当嫁衣太超过吗?」罗冬盈正在替玢小七清点嫁去李家会用到的东西。那些女孩子们出嫁所附的嫁妆什么的应有尽有,搞的玢小七真有种闺女出阁的感觉。「我倒觉得一点都不会,况且你是从凤川阁嫁过去的,衣料子太粗劣,王凤会丢脸的。」罗冬盈再三确认了下嫁衣有没有问题,她在这方面尤其上心,就好像是自己要出嫁一样慎重。 「我不是指衣料子,而是这整件事本身。」玢小七抚额,他真的觉得自己答应了一件蠢事。 「会吗?」罗冬盈笑道:「我怎么觉得还好呢?」 「现在想想,这整件事从根本上来说就不对。」玢小七挠头。「你要我嫁去你弟弟所在的李府耶!」 「嗯,然后?」 「没有然后了。你莫非希望你弟弟与我共侍一夫?」玢小七知道罗冬盈一向疼爱她的双胞胎弟弟,可现在罗冬盈的行为却又让他觉得矛盾。 「我会要你嫁过去是因为我信任你。」罗冬盈毫无畏惧的直视玢小七,她道:「我需要你去保护我弟弟。」 「保护?」玢小七挑起眉来,他道:「我什么都不会,要我怎么保护他呢?」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试探他们。」罗冬盈知道现在罗冬羯和李拓言的气氛有多糟。「如果你觉得他们不可能会有结果,那么你就把他带来凤川阁。」 「结果到最后,我只是被利用了?」 「哎呀,说什么利用呢?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罢了。」罗冬盈吐了吐舌头,她道:「过两天就要嫁过去,那天的繁文縟节是很可怕的,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是是是,哎……我一个男人,却有出嫁的经验,只怕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要笑话我了。」玢小七叹着气,但他还没说完话,却见罗冬盈的表情略带忧伤。 「我是一个有了丈夫的女人,但我连嫁衣穿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都不知道呢。」罗冬盈与王凤的关係是秘密的,这样的他们当然不会有公开的嫁娶仪式,罗冬盈自然也不会有机会去穿那红似野火的衣裳。 难怪罗冬盈在筹备上会这么上心,原来是想要弥补自己的遗憾啊。玢小七觉得刚刚自己不小心戳到了罗冬盈心头上的伤,他有些愧疚,可罗冬盈却不打算让他有道歉的机会。「别同情我,我这人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个,你自己也是一样的,不是吗?」罗冬盈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尷尬,她催促着玢小七去试穿嫁衣。「好了好了,赶紧去换一下看看吧!虽然是量身订造的,但不穿上去谁都不知道到底合不合适。」 「我倒觉得问题不是出在衣服的剪裁,是这顏色本身。」玢小七可不习惯这样的大红色。「那顏色红的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行了行了,迟早会习惯的,就是真掉了鸡皮疙瘩,我也会帮你扫起来的。」罗冬盈走出房外去叫了若水进来。「若水,这嫁衣怎么穿,你等等教教小七。」 「你不亲自教?」玢小七挑起眉来。 「毕竟我也是千金小姐出身的,为人更衣打理这事儿,老实说我也做不顺手……」罗冬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是不骄纵,可从小的确锦衣玉食,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你们慢慢来,我出去等。」 玢小七正想说其实留着等也是可以时,若水却暗自捏了小七的手一把。「疼!你作什么?」 「作什么?」若水瞧罗冬盈已经出去了,这才继续说话。「王大哥在外头呢。」 「咦?」玢小七瞠目结舌了起来。「所以刚刚我和冬盈说了什么,他全听见了?」 「一字不漏呢。」若水吐吐舌头,她可忘不了,刚刚王凤听见罗冬盈说着没机会穿上嫁衣时,那难看铁青的表情。「好啦先别管人家家务事,我现在可必须好好帮你上妆更衣。」若水兴致冲冲,玢小七有些吓到。 「有必要上妆吗?不就只是试穿嫁衣?」 「纯粹就我想这么玩玩看。」若水现在就像个淘气的孩子,她可不管玢小七抱怨什么,反正现在他就是到嘴的鸭,没有不吃的道理。 而另一方面,罗冬盈叫来若水时,早已看到了王凤,知道他听到了那些话语,罗冬盈觉得愧疚。她说那些话不是为了给王凤压力,她只是真的有些遗憾罢了。 谁知道王凤在罗冬盈尷尬之际抓住了她的手,并顺势拉到自己怀里,他在罗冬盈耳畔轻喃道:「我欠你一个婚礼。」 罗冬盈知道王凤言出必行,她也明白他是多么在乎她的感受,她赫然红了眼眶,只觉得全天下最棒的时刻就是现在。 你重视对方,而对方也同样的重视着你,只有彼此,再无其他,如此伴侣,夫復何求? 第五章之二-行前准备 「哎呀你不要乱动。」 若水瞧玢小七又不安分的乱动,她的声音变的不耐烦,且偷偷捏了玢小七一下。 「痛!你知道我坐不住的。」玢小七不懂怎么若水扯到这方面的事情,脾气就会变的兇残无比,原先那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呢!?「上个胭脂而已何必那么费神啊?」摸摸自己被捏的地方,玢小七有种自己正在受虐的感觉。 「我就追求完美不行吗?」若水嘟起嘴来,打扫洗衣什么的她的确会马虎带过,可是替人梳洗化妆更衣这事儿可是大事,更是所有女孩儿的梦,虽然玢小七不是女孩子,但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足以满足若水的梦想。「让你美到惊艳全场,我也算鞠躬尽瘁了。」 「你那什么话……」觉得若水把重点放错地方,玢小七顺便泼她一身冷水。「再说了,成亲当天,按礼俗来说,新娘需要盖上红头巾,你把我画的再美也没有人会看见,不是吗?」 若水的手明显一僵,玢小七马上为自己的胜利感到沾沾自喜。「说了别那么费心费力吧!」 「哼!没人看就没人看,把你打扮到完美是我的任务,我非要尽善尽美不可。」若水可不轻言放弃,她就凭着这样的气势,帮玢小七全身上下打扮好。 「好啦好啦,站在我面前转几圈看看。」若水手插着腰,她看着眼前的玢小七,非常满意自己的手艺。「想想我以后若没工作的话,当个替新娘子打扮的丫头也不错。」拿出一小面铜镜给玢小七照照样子,若水顺便替他整理皱掉的裙摆。 玢小七照了照铜镜,他对于若水上胭脂的手艺感到惊为天人。「我倒认为不管怎样的工作你都能做得很好。」这是玢小七对若水的印象──一个年纪轻轻却身怀绝技的少女,或者应该说,她是个比实际年龄还要更为老练的人,若是直视她的眼,彷彿会被看透一样。 「你认为我那么能干?」若水倒是有些惊讶玢小七如此看得起自己,在她记忆中,根本不曾在玢小七面前展现任何过人的长处才对,怎么小七给她这么高的评价呢? 「那是因为你总是处之泰然的样子。你──」玢小七似乎想要跟若水说什么,他的眼神变的认真,但是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打断了。 「小七,你在吗?」 李靖尧的声音响起,若水得救似的笑问道:「怎么样?要见吗?」 「能不见吗?」玢小七耸肩,他不认为这样的装扮不适合见李靖尧。 若水闻言,马上替李靖尧开门。「李公子,我听说你来凤川阁有些时间了,怎么现在才来找小七?」 「还说呢,半路上被人给拦住了。」李靖尧提到这个就气,告别王凤后,本来他想要直奔玢小七的厢房,谁知道那些何青娘的好姊妹拦住了他,要他给她们一个交代。 交代?他是跟何青娘分手,但那又与她那些好姊妹何干呢?为了摆脱那些女人,李靖尧可花了好些时间。 「看你脸色,我也不好过问发生什么事了。」玢小七大概猜的到李靖尧会被缠住的原因,他也就没追问下去。 李靖尧此刻才发现玢小七的不一样,他一脸惊恐。 本来玢小七就貌若女子,此刻画了妆,再穿上新娘子的嫁衣,根本比一个真正的女人还要嫵媚,巧盼倩兮、云鬓花顏什么的,这些字眼都不足以衬托玢小七的美,李靖尧甚至想不到有哪个女人能够比玢小七还要吸引他的目光。「对了,你装扮成这样要作什么?」在心里讚叹一轮后,李靖尧才赫然想到,玢小七穿的可是嫁衣啊,既然是嫁衣,那就代表着──!? 玢小七拉着裙襬原地转了一圈给李靖尧看,他笑道:「会恭喜我吧!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凤川阁了。」 离开?李靖尧听出事情的不单纯,他赶紧问道:「去哪?」 「秘密。」玢小七可不想老实说出他要给李拓言当小妾这件事,毕竟李拓言跟李靖尧是堂兄弟关係,他怕李靖尧会去阻止这场婚礼,如果他不能顺利嫁入李拓言家,就无法完成罗冬盈交代的任务了。 打量了下玢小七身上那刺目的嫁衣,李靖尧沉下脸。「有人要替你赎身?」 停下动作,玢小七思索着这算不算是赎身的一种,但是李靖尧却把玢小七的停顿解读成默认。 「是小黑……是他替你赎身的吗?」李靖尧握紧双拳,他小心翼翼问道。 「等、等等,你怎么会知道小黑?」 「这你不用知道,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他替你赎身的?」李靖尧觉得胸中有股怒火在熊熊燃烧,他知道那个小黑在玢小七心中站有多大的份量。 「做什么这么生气?」玢小七皱起眉来,他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是朋友,你也管太多了吧!」 「我这是在关心你!」 「关心?可是我看你现在这表情,却觉得熟悉的很。」玢小七挑起眉来,他得语气也变的不耐烦。 「熟悉?」李靖尧感到哑口无言。 「是啊!当客人们为我争风吃醋时,就会露出刚刚你那样可怕的表情。」玢小七苦楚一笑,他用着失望透顶的眼神凝视李靖尧。「怎么,连你都用那种眼光看我?难道你也想抱我?你也想得到我?」朋友两字,真那么难做到?纯粹一点对彼此不是更好吗? 「不……我不是……」李靖尧此刻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他慌忙地想要解释。「我只是不希望你被那个小黑给伤害了。」 「放心吧!他到现在还不曾来见过我。」玢小七背对李靖尧,他不愿跟李靖尧多提慕容黑,他淡淡道:「我不想问你怎么知道我和小黑的事,但是,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不要有进一步的关係,只能是朋友。 明白玢小七的意思,李靖尧点点头,可是说实在的,他有点不愉快。姑且不论自己是否真想抱玢小七,可是他就是不甘愿。 凭什么那个慕容黑可以获得玢小七的心?凭什么他可以得到玢小七全心全意的爱? 愤怒难忍,但李靖尧却不想被玢小七看出自己的异样,他苦着脸笑道:「那么,既然你之后不会待在凤川阁,总该告诉我,以后我要上哪找你吧。」 「这个啊……你自然会知道的。」玢小七总觉得自己再这样和李靖尧周旋下去,他就会不小心说出李拓言这个名字,他赶紧转移话题。「要不要喝茶?」 「好,麻烦你了。」李靖尧不疑有他,便答应了邀约。 「要喝茶可以,先把嫁衣脱下吧。」若水一直站在角落看两人的互动,她也没什么立场说话,因此等到这个时候才敢出声。 玢小七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忘了若水的存在,不过想想自己平常跟若水也没什么秘密,刚刚的话也没有不好被她听见的,也就不在意了。「我会脱的,你能帮我去拿些配茶的点心来吗?」玢小七碍着李靖尧对自己有着超越友谊的非分之想,便走到屏风后脱下嫁衣。 「好。」若水应允,她给李靖尧道了杯茶后才离开房间。 「说我总是处之泰然啊……」若水在长廊上细细咀嚼着玢小七尚未说完的话。 第五章之三-落寞 这一天非常的热闹。不是因为过年过节,而是因为地方上的大人物李拓言娶妾。男人娶妾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可是因为李拓言深爱着妻子罗冬盈,并因为她的关係,两年的时间奋发向上,求取功名,只为了以最好的状态迎娶她,这样的两人,怎容得下第三人呢?凑热闹的人不乏讨论这件事情的。 「听说那李大人娶妻才几个月,马上又纳小妾了呢!」 「唉……我还说咱们李大人为人清廉,爱妻子的性情更是一绝,谁知道没多久又纳妾啊,看来男人都是一个样。」 「说什么呢!男人也有专情的好吗?想当初李大人可是为了妻子才努力爬到现在的官位的。」 「喔?那又为什么那小妾了?」 「这、这个嘛──」 李靖尧漫不经心的混在人群里,他觉得那些人讨论的事情实在无趣。李拓言多么爱罗冬盈他不会不知道,可问题就是,罗冬盈已经死了,而现在住在李府的是罗冬羯。李靖尧曾同情李拓言的立场,喜欢了两年的女人已经死亡,更扯的是对方娘家竟还想要狸猫换太子,以假乱真!?若找个相似的女人还好,竟要个男人嫁过去……无法理解,实在无法理解。 一开始,李靖尧的确是站在李拓言那边的,可和罗冬羯相处过后,他却又觉得李拓言对待对方太过苛刻,而且……也许李拓言自己没有发现,他看着罗冬羯时,那眼神是下意识的温柔,即便他说过再多难听苛薄的话,但李靖尧记得,李拓言看待罗冬羯的眼神,的确是充满着柔情的。 那是什么样的情感呢?李靖尧想问问李拓言,却知道这问题问了,李拓言一定会勃然大怒。与其惹怒他,不如让他自己去发现吧。李靖尧是这么打算的,而事实上,他现在也有其他心烦的事情。刚刚去凤川阁想找玢小七,却被王凤告知他已经离开了。 离开两字说的那么简单,却不知道听者是多么的沉重。也不愿意说是去哪里……李靖尧觉得间得发慌,便索性打算去李拓言那儿凑个热闹。 来到李府时,正好赶上新娘子下花轿的画面,李靖尧其实对于新娘子没什么兴趣,可他却突然注意到了那人身上穿着的嫁衣,那嫁衣的剪裁跟设计很特别,而且有点眼熟……李靖尧有不好的预感,他正尝试不要往坏处想。 不会的……更何况李拓言会娶的应该是个女人才对。 可是,玢小七也在这时候离开了凤川阁,而他前几天穿的嫁衣跟这新娘身上的也几乎一样……就在这时,李靖尧注意到了那新娘背后跟着的丫环。 若水!? 那么……嫁入李府,给李拓言当小妾的,正是玢小七!? 眼瞳赫然收缩,李靖尧觉得自己的理智就快崩毁,他想上前终止这门婚事,想在眾人的视线下把他拉走,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 说起来,他又是玢小七的谁了呢?不是情人,就只是个朋友才对。 李靖尧落寞的转过身,往凤川阁走去。 第五章之四-遗憾 凤川阁。 距离玢小七离开凤川阁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罗冬盈还是站在门口,望着花轿离去的方向。 准备上花轿的玢小七姿态优美,从容而自在,实在不像是一个要出嫁的女人。但是谁会注意这样的细节呢?只有像罗冬盈这样知道实情的人才会发现其中的不和谐。 不管是多么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在这样一个时刻,都无法冷静才对,她们会在前晚彻夜难眠,会一次次的抚着那红色的嫁衣,想像着自己在眾人面前穿上它,然后自己就像是无预警的野火,一焚千里,燃烧每个人的心,他们会感受到一个女人正在经歷人生中一个里程碑,在这把火烧过之后,只会剩下灰烬,那是少女时期的痕跡。 玢小七知道今天这场婚礼只是逢场作戏,所以他不会有任何感觉,但罗冬盈在旁边看着,心情却莫名感概。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已经有了丈夫的女人,她却连花轿乘坐起来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这不知该说是一种遗憾,还是── 王凤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罗冬盈身后,他搂住罗冬盈。沉默是两人唯一的语言。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也明白他欠了她太多太多。可是他不会放手的,这个女人是他心灵上的支柱,更是他的救赎,也许罗冬盈可以没有王凤,但是王凤没有罗冬盈,是绝对无法活下去的……所以即便罗冬盈与他在一起会感到痛苦,他也要留她在身边。 他会用一生的时间去疼爱、呵护她,这辈子,他只会看着罗冬盈一人。感受到王凤炽热的视线,罗冬盈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他们两人,都各自有着难以言喻的过去,也许是同病相怜,他们碰在一起,结为连理,虽然有的时候会吵架,会因为对方的价值观而不满,可是到头来,也只有身边的这个人可以一起走到最后……彼此都只有彼此,那种感觉是多么的令人飘飘然呢? 「别在外头站那么久。」王凤催促着罗冬盈赶紧进屋。「你长得那么漂亮,我可真怕别人多看你一眼。」 「我脸上都蒙着一层薄纱了,你还担心什么?」罗冬盈觉得王凤这话说的不真切,她笑着。「也就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喜欢我。」 「谁说的!你美极了,即便是站着就足以让人着迷。」王凤等不及要跟罗冬盈好好培养感情,他拉着罗冬盈的手就要往卧房走去。「好了好了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 「那个……」菖儿挡住王凤的去路,她面有难色。 「没看到老闆在忙?」王凤不想坏了兴致,他口气有些不爽。「识相的话就别碍事。」 「别这样对菖儿说话。」罗冬盈可不是眼瞎了,她看的出来菖儿有事想说。「菖儿别怕,有话就儘管说,有我替你撑着。」 「李公子他刚刚来了。」菖儿算是认识李靖尧,毕竟谁不知道何青娘的男人是谁──虽然那是过去式了。 「然后?」知道菖儿口中的李公子是指靖尧,王凤压根儿不关心他来不来凤川阁。 「他才来没多久,就把十几瓶酒全喝光了。」菖儿有些担心,凤川阁名声一向很好,若有人在这花钱喝酒喝到暴毙,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唉那傢伙……净是给我惹麻烦。」王凤抚着额,他不想搭理这件事。「他要喝就让他喝,我可不想管他。」 「可是──」菖儿还想说什么,结果被王凤狠狠瞪了一眼,也就不敢说话了。 「好了好了,菖儿你先下去吧!我会去看看的。」要菖儿先离开,罗冬盈哄着王凤。「这天还亮,回房也没什么事情做,不然去看看吧。」 「什么没事情做,我有一堆花招要跟你玩呢……」王凤不满的喃喃着,但是他又不想让罗冬盈不高兴,也就跟着罗冬盈前往李靖尧所在的地方。 李靖尧固定在凤川阁包下一个小房间可以供他喝酒玩乐休息,所以王凤要找他,来这小房间准没错。 当罗冬盈推开房门时,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臭味,然后才看到已经醉倒在桌上的李靖尧,他酣睡的不省人事,恐怕一时半刻是不会醒了。 「我说……为什么他一大早就在这里买醉?」罗冬盈叉着腰,一开始她以为是菖儿把事情夸张化了,现在看了才知道这人喝酒喝到了什么程度,简直是把酒当水喝一样。她问一旁的王凤。「这人不是你的朋友吗?他怎么会醉成这样?」 王凤无奈的耸肩。「你问我也没用,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 「我想,是因为小七吧?」杨溯儿与白尚青正巧经过,他们探头一看,认出里头的醉汉是李靖尧。「毕竟今天小七出嫁嘛!」 「通常朋友会是这种反应吗?」罗冬盈摸不着头绪,她问王凤。「你们男性朋友嫁娶时,大家都会是这类反应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王凤轻轻地敲了下罗冬盈的头。「我想,靖尧已经把小七当成了一个重要的存在吧。」若是罗冬盈跟别的男人成亲,他恐怕也会买醉……喔不,他会先杀了那个男人,然后再买醉。 「这样啊……」刻意忽略一瞬间王凤噬血的眼神,罗冬盈低下头,她有点抱歉自己无意中阻挠了李靖尧和玢小七的发展。 「你根本就不需要为此愧疚。」王凤搂住罗冬盈,他温柔道:「反正他们肯定连自己的心向着谁都还很混乱。」 「那就这样放着不管吗?」杨溯儿指指已经不省人事的的李靖尧。「我是知道他酒量还算不错,可是毕竟那是酒而非水,一次喝那么多,再强的酒王也会受不了。」 「是啊!」白尚青附合道:「等他醒来,大概会宿醉得很严重吧。」 王凤听了只是微微皱起眉来。「终归一句,酒已经下肚了,现在只能期望他等会儿宿醉不会疼到要他的命。」害的他错失跟冬盈培养感情,等李靖尧醒来,他非要好好跟他要一笔钱。王凤暗想着。 「我想还是找个人来照料他吧?」罗冬盈总觉得不放心。玢小七的朋友当然也是她的朋友,她不可能坐视不管。「他喝这么醉,出了意外可不好。」 「放心吧!我会找人的。」王凤沉吟半晌,他道:「溯儿,去叫青娘过来。」 「啊!?」杨溯儿大吃一惊,他看着王凤,以为对方叫错了人名。 「怀疑啊?还不快去?」王凤可没什么耐心,他催促着。「再不快点,我可要生气了。」 「是!」王凤生气可还得了!?杨溯儿与白尚青说什么也不想要惹王凤发火,两人三步当一步的赶紧跑去找何青娘。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青娘似乎和这个人有些过节耶。」罗冬盈不解王凤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定,他用意何在? 「但是,青娘却是我们之中最懂他的人。」王凤好歹也在江湖歷练过,况且他少年时期见识过的大风大浪比任何人还要多,有些事情,他总是看得比别人还要清楚一点。 「好吧!就信你这回。」罗冬盈知道王凤是个重情义的人,他是不可能会做让朋友痛苦的事情。 「好了好了,这人就留给青娘善后去,我们回房吧!」王凤眉开眼笑,他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和罗冬盈恩恩爱爱。 「回房做什么?」 「你说呢?」打横抱起罗冬盈,王凤巴不得能用飞的把罗冬盈抱回房,然后小俩口亲亲我我去。 第五章之五-何青娘的质问 被遗忘的李靖尧就这么睡了会后才缓缓地甦醒过来,他抱着头,觉得头快爆炸。「虽然知道酒喝多了就会头疼,可是怎么会疼成这副德行?」李靖尧抚额,他发呆了下,这才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人。 「小七……」下意识以为那是玢小七,李靖尧露出开心的表情,但他的笑容维持没有多久就僵住了。「青娘?怎么会是你?」 「这里是凤川阁,我不在这里,我还能在哪里?」何青娘大概知道李靖尧刚刚以为自己是谁,又差不多的猜到他是因为谁而藉酒浇愁。「难道你真把玢小七看得那么重要?」 「他是我重视的朋友。」李靖尧低下头,他觉得头又更痛了些。「我只是生气他不告诉我,他要给我堂弟做小妾。」难怪玢小七当初不愿透漏他会去那里,因为他知道李拓言就是他的堂弟,也清楚他若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奋力阻止。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义务告诉你这些。」 「我是他朋友,我──」 「如果是朋友,你就不该有今天这样的反应。」打断李靖尧的话,何青娘一针见血。「你到底把他当作推心置腹的朋友,还是不想让予他人的宝贝?」何青娘的表情变的哀伤,李靖尧的这份佔有慾,她不曾拥有过。「得了吧!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觉得雾里看花的感情,我已经看透了。」他对玢小七露骨的在意与重视,早已超越了朋友的范畴。 面对何青娘的视线,李靖尧感到不自在,他继续强调。「我和小七只是朋友。」 「是你真当他是朋友,还是他早已告诉你,只能是朋友?」何青娘挑起眉来,这是她所想到的,最有可能的答案。 脸彷彿被打了一拳,李拓言闷声道:「我和他的事情,你不用过问那么多。」 「全天下就只有我何青娘最有资格过问!」何青娘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她问道:「倘若你真对他没感觉,那么就看看我吧!」坐到李靖尧腿上,何青娘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女人身上的胭脂味,李拓言并不陌生。「说你还没忘了我,说你还是爱着我的。」不等李靖尧出声,何青娘倾身主动献出自己的吻。「靖尧,我们重修旧好,好吗?」 以往,何青娘的吻总是能够让李靖尧慾火焚身,可现下,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不是因为何青娘没有魅力,而是李靖尧的心境改变了。轻轻把何青娘推开,李靖尧摇头。「青娘,你一如既往的美丽,在我眼中,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可爱,可是……我不能碰你。」 「为什么?」何青娘不明白,她皱眉。「你没有妻子也没有情人,你就是碰了我后不想负责,也不会有任何人来责备你。」 「这不关任何人、任何事,我只是不想要伤害你。」 「伤害?」何青娘缩进李靖尧的怀抱里,她听着李靖尧的心跳声,泪水开始匯聚。「你是不想要伤害玢小七还是真的不想伤害我?」这个胸膛还属于自己吗? 「青娘,这是两码子事。」李靖尧不明白为何何青娘总喜欢说他喜欢玢小七,她的语气篤定的好似她就是自己一样。 「看到小七嫁去李府,你不生气吗?」何青娘知道自己真的爱惨了李靖尧,她也为此感到痛苦。因为现在的李靖尧已另有所爱。「不就是因为生气,所以你才在凤川阁醉成这副德性?」 「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无聊。」把自己心中的恼怒归类为因为之后会没有人陪自己聊天、喝酒,李靖尧不懂,为什么何青娘就是认为他对玢小七有感情,难道非要他亲口说他喜欢玢小七,何青娘才愿意不再提这件事? 「难道你真的要等到小七属于别人时,才要后悔?」何青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让李靖尧面对他自己的心,她只是单纯不想看李靖尧露出迷惘的神情。一刻犹豫、一丝迷惘,都很有可能造就一辈子的遗憾。 「……小七只当我是朋友。」面对何青娘,李靖尧觉得在她面前似乎可以说任何话。「我不知道我到底把小七定位在哪,可是,一想到他可以恣意被任何人碰触,却唯独只想与我作朋友……我就很不愉快。」 「找时间与他谈谈吧,你是怎么看待他,他又是如何想你,彼此把话说开,才不会有所遗憾。」何青娘的确是爱着李靖尧,正因为爱,才有如此伟大的情操。 李靖尧知道自己对何青娘有说不出的亏欠,可是除了感激,他实在不能再给她更多的情感。「……青娘,如果没遇见小七,我仍然会希望和你破镜重圆。」 「请不要说这种话,这种给人希望的话,实在是太恶劣了。」何青娘当然知道李靖尧是怎样的男人,她也明白他那该死的温柔是最使人留恋的。「你对旧情人的温柔,是对现任爱人的折磨。」 没有发现何青娘与王凤所说的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李靖尧只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青娘,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倘若我俩不曾风流、不曾背叛彼此,那么我们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我也希望你明白,倘若你没遇见玢小七,今日我们就会再续前缘。」何青娘在这样的时刻总是思绪特别清楚。「我不怨小七抢走你。事实上,他甚至以朋友的藉口来拒绝你,可是你喜欢他,你的心在他身上,我是明白的。」这不能怪玢小七,是李靖尧自己要喜欢上他的,这方面何青娘还是理智的。 李靖尧没有反驳,此刻他还能多说什么? 「去找他吧!」何青娘柔声道:「去告诉他,你对他的心意。」 李靖尧不说话,他只是望着何青娘许久许久,久到都要海枯石烂。「我走了。」不知多久的沉默后,李靖尧缓缓道出这样一句话,然后迈开有些凌乱的步伐走出凤川阁。 选择不去看李靖尧离开的背影,何青娘低下头。「这样,对谁都好。」她轻喃着,声音有着万古长空的悲愴感。 「才不呢!」杨溯儿与白尚青出现在何青娘眼前,两人不知道偷听了多久,他们一脸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你要哭呢?」嘴里说着好,眼底却满是泪水,这是多么大的矛盾? 「我才没有哭。」何青娘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反驳。 「你为何要逞强?」杨溯儿嘟起嘴来,这样柔弱的何青娘他不曾看过。「若你哭着挽留李靖尧,他绝对会心软的。」哪个男人不怕女人的泪水的?就是杨溯儿自己,看到何青娘的泪珠都要起怜悯之心了,更甭说曾为情人的李靖尧。「你故作坚强,只会让李靖尧离你越来越远。」 「我不要他因为同情而留下来。」这是何青娘的回答,带着傲骨与坚毅,这就是何青娘的个性。 「你迟早会后悔的。」白尚青只道何青娘太傻。「若对方是一生难寻的真爱,就算是拐骗也好,抢夺也罢,你都该让他待在你身边。」不论何种手段,只要是以爱的名义进行的,基本都能够获得原谅。这是白尚青的价值观。 「我不要那样的爱情。」何青娘摇摇头,她道:「当初我会背叛靖尧,也许就是因为这样。」 「什么意思?」杨溯儿挠着头,这句话他可是有听没有懂。 白尚青听是听懂了,却开始同情起何青娘。「意味着,这人是个极度的自私鬼,期盼着对方贞忠不二,但却又允许自己出轨,以为若对方能包容自己的一切,那就会是真爱。」白尚青这下可明白了何青娘的为人。「但是你打错了如意算盘,李靖尧提了分手。」这也就难怪那时何青娘要以死相逼了,她并非厌恶了和李靖尧在一起,她不过是在试探李靖尧能否接受她的一切,可惜却也因此让两人走上今日这条路。 「真是的,大家都知道李靖尧风流归风流,可一旦投入一段感情,就绝不会三心二意,你竟还想要试探他?简直是在玩火。」杨溯儿摇摇头,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天真够愚蠢,谁知道一向精明的何青娘在感情路上竟比他还要更像个傻瓜。 「够了吗?」何青娘的泪水早已乾涸,她握紧拳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若只是想说风流话,那就离开吧!」 「什么嘛!我们也是关心你,要不是──」杨溯儿正要生气时,白尚青却截断他的话。「不想后悔,当初就不要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说出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后,白尚青就拉着杨溯儿离开了。这两人简直就是来闹的,来去都像是灾难一场,但何青娘却不得不承认,两人的话字字带刺、句句见血,虽然难听至极,却仍旧说到心坎里去了。 「还真是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啊。」何青娘一脸凝重,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李靖尧的心,可是有一件事她很想要问问李靖尧,这个问题盘旋在心底许久,但是何青娘最终打算永远也不问出口。 这个问题,何青娘只好埋在心底。 靖尧啊靖尧,你明不明白,也许这辈子你最爱的人不会是我也不是小七,也许这一生陪你走到最后的是别人,你的这份喜欢,真的永久吗? 那份炽热的爱真的会只属于一人吗? 你的心……可以保证不变吗? 第五章之六-藉口 今晚的李府没有想像中的热闹。也许是顾忌着正妻罗家的门面,许多人只有新娘进李府那时露脸观礼,但到晚宴时,实际上留下来的人并没有多少。 事实上,留下来参加晚宴的人也是极度尷尬,因为新郎倌并不在现场,只有老夫人独撑大局,这些客人们也不知道该不该跑去向老夫人道贺。 「大家别客气啊!吃的喝的都尽量拿。」老夫人心里呕着李拓言把这里丢给自己,然而就自个儿往小妾的新房走去。 是有没有这么急啊……当初迎娶冬盈的时候,不是还有故作镇定,非要和客人们喝上三行才去揭头巾吗? 老夫人知道现在在府里的这个罗冬盈实际上是罗冬羯,不过她也没生气罗家这场诡计,只是心疼罗冬盈早逝,还有罗冬羯那莫名的孱弱感也使她不忍责备。 因此李拓言决定要娶小妾的时候,她并没有出声反对,毕竟李家需要后嗣来传宗接代,罗冬羯是男人,不可能生,那么就再娶一个女人,也不会有所损失。 只要儿子喜欢,不偷不抢的,倒也没什么问题。可李夫人就想吐槽李拓言──这妾是你自己要娶的,怎么就臭着脸一整天呢? 李夫人不会知道,李拓言不高兴的原因,有一半以上是因为今天罗冬羯还未露过脸。不过那些也都是后话了。 李靖尧一进李府,率先看到的便是李夫人。「拓言呢?」佯装着自己是要来跟李拓言道贺的,李靖尧逼自己露个笑脸出来。 「他啊,等不及洞房去了。」李夫人说话可不忌讳什么害不害羞的,她指指新房的方向,一副「男人嘛」的表情。 「这样啊……」李靖尧望着新房的方向,然后又勉强和李夫人寒暄一下后,就尽量不引人注目的往新房前进。 新房的位置老实说有些偏僻,但也相当的安静,若依玢小七的性子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幽静了。李靖尧以为他会听见什么自己不愿听的声音,可是并没有,相反的,新房门大开,李拓言并不在,大概是来了然后又离开了。 这个时候李拓言还能去哪?李靖尧的疑问没有持续很久,毕竟他此行的目的是玢小七。 玢小七还穿着嫁衣,他背着李拓言,正朝窗外放走一隻信鸽,等到事情完毕后,他转过身来才看见李靖尧。「你来啦。」似乎对李靖尧的出现毫不在意,玢小七一脸平静。 「不管你嫁到李府的原因是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你是无法介入拓言和冬羯的。」李靖尧知道李拓言格外在意罗冬羯,他不认为玢小七可以轻易的介入他们。 「我知道,其实李拓言刚刚跑出去,我就明白了。」玢小七还没见过罗冬羯,但是听说他和罗冬盈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倒也不会有太大的陌生感,至少在他是怎样有魅力这点上已经有个底。 李靖尧走近玢小七,他整整他微微凌乱的发丝。「你嫁到李府,只会被冷落而已。」 「我无所谓。」玢小七耸肩。「靖尧,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不过,我不在意的,真的。」反正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看着冬羯与李拓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想法。 「小七,离开拓言吧!也不要回去凤川阁,我来照顾你,好吗?」难掩内心的激动,李靖尧知道自己的要求太突然了,可是他就是想这么做。 「你……」面对李靖尧的要求,玢小七显然是呆了。「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 「我不会像小黑一样拋弃你,所以,跟我在一起。」握住玢小七的手,李靖尧从没这么紧张过。深怕被人拒绝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吗? 但显然玢小七不领情,他抽出手,淡漠道:「如果是我让你有所误会,那么我向你道歉。」 「为、为什么不接受我?」李靖尧大概也多少预料到自己会被拒绝,他没有过于激动,只是要求玢小七给自己一个理由。「莫非你是针对我?」也许谁都可以和你一起,就只有李靖尧不行!? 「靖尧,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想再投入任何一段感情。」玢小七知道这样对李靖尧并不公平,可是他的确不想再投入其他感情。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能怀疑我的真心。」李靖尧知道玢小七因为感情而伤痕累累,但他并不希望自己就要因为这种原因而葬送自己的感情。 他和那个小黑不一样! 他虽然不认识玢小七口中的小黑是谁,可是他有把握,他绝对比那个男人更好更专一。 「我没有怀疑,只是不想再受到伤害。」玢小七觉得头疼,这种棘手的时刻他最怕了。「靖尧,我们做朋友就好。」纯粹交心,也仅此交心。 「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李靖尧觉得绝望。「我哪里不好,你可以说,我可以为你改变,只要你肯──」 「靖尧,不要逼我。」玢小七别过脸。「我累了,这里也不宜久留,你请回吧。」 李靖尧又看了玢小七好些时间,彷彿希望他会反悔刚刚拒绝他,可是玢小七显然是坚持的,他的的确确抗拒李靖尧的追求。 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李靖尧垂头丧气就像隻被人拋弃的狗,他无奈的向玢小七道了声晚安,就落寞的打道回府了。 望着桌上明灭不定的烛火,玢小七失了神,直到冷空气窜进整个房间,玢小七才意识到房门还是大开着的。 心烦的事情太多了。玢小七想要去关门,却发现若水捧着替换的衣服就站在门旁,也不知站了多久,吹了多少的风。「你听了多少?」玢小七有些疲惫,他把若水拉进房间里,然后关上房门。「老实跟我讲。」脱下外衣,玢小七实在厌恶那嫁衣的大红色,如同鲜血般炫目,几乎让他头晕想吐。 接过玢小七换下的衣物,若水有些踌躇。「大概明白来龙去脉的程度。」不动声色的观察玢小七的脸色,若水识相道:「我可以装作没听见。」 「既然都听到了,又何必装作没有听见呢?」玢小七苦笑,他接过若水递来的衣物,剪裁普通,顏色也有些老土,那是他平日爱穿的,既轻松又不抢眼。 「如果你想笑的话,就儘管笑吧。」 「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若水疑惑。「感情的事,本就不能勉强的。不过……你是真的不喜欢李靖尧吗?」 「什么意思?」玢小七不懂若水的意思。 「在你心中,李靖尧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那还用说吗?我当他是能够谈心的,最重要的朋友。」玢小七说的理所当然,毫无心虚。「更何况……我说了要等小黑一年。」 明白自己无意中点到了玢小七的痛处,若水慌了。「我不是有心──」 「无所谓的。」玢小七提起笑容。「这里……已经不会再痛了。」指着胸口,玢小七神情漠然。 「那……」若水知道接下来这话不该问,可是她就是觉得不问不快,又或者,现在不问出口,以后就没机会问了。「如果慕容黑真的没有回来,那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玢小七似乎也觉得这问题很难回答,他搅弄着自己的手指,为难着。「如果我真的知道要怎么办的话,也许我就不会等他了。」 这算什么回答?若水想要这么吐槽玢小七,可是她却又隐隐约约的明白,等慕容黑一年,也许只是他想要苟且偷生的一个理由罢了。 第六章之一-笼中鸟 李府。 李夫人喝下玢小七奉的早茶后,她上下打量玢小七一番。「男的?」 「嗯。」玢小七也不避讳,反正自己也没被交代要隐瞒性别什么的。 「我儿子好男色到这种程度?」李老爷的反应比李夫人大多了,他刚嚥下的早茶彷彿苦的要死,整个脸都扭曲成一团。 「儿子喜欢什么你也别管了。」李夫人彷彿看穿了什么,她给了玢小七一个和蔼的笑容。「你先下去吧!」 「是。」玢小七回以一笑,他从从容容的离开。 等玢小七离开后,李夫人才道:「我早该知道,拓儿这次娶妾,目的是为了试探冬羯。」 「试探?何出此言?」李老爷心思倒没有李夫人縝密。 「看下去不就好了?」李夫人懒得跟李老爷解释那么多,不过她以为玢小七会嫁入李府,是李拓言早就安排好的。 殊不知,李拓言原先是要娶一个女子没错,但因为王凤(实则是罗冬盈出的计谋)的关係,才给了他一个男妾。 另一方面,玢小七去向李夫人及老爷请安后,本来想要直接回房的,可若水说什么也要他多去走动走动。 「以前你在凤川阁怎样足不出户我管不着,可现下来到新环境,你也必须改改那些坏习惯。」若水挽着玢小七的手,硬是拖着他往花园走去。 「不出房也算坏习惯?」玢小七觉得无奈。「我只是不喜欢晒太阳。」 「藉口!」若水嘟起嘴来。「可别给我糊弄过去,你那叫作懒。」彷彿铁了心要玢小七能够多晒晒太阳,若水道:「我听说李府的花园特别美,反正你也没损失,就当作来玩的。」 「好好好,都依你。」玢小七也不想抵抗,反正间着也是间着,而且要是不顺着若水的意,恐怕就没好日子过了。 不过玢小七来到花园后,的确觉的不虚此行。 每一朵花都是精心栽种出来的成果,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花香。争奇斗艷理应是花园的写照,可玢小七却觉得这里的花散发出一种和谐的感觉。 只不过刚好遇到一些下人群聚起来说间话,玢小七跟若水虽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倒也不容人说间话说的过头,便出声吓唬了他们。 等下人离开后,他们才重拾心情,好好的赏花。 「觉得怎么样?」若水看到玢小七的表情,就知道他相当喜欢这里,可是她非要玢小七亲口说出来。 「这儿的花都好美。」玢小七弯下腰嗅着花香,他轻声说道。 「听说原先是李靖尧公子照顾的,但后来就变成了罗冬羯。」原先挽着的手变成轻扶着,若水对玢小七那宛如妹妹对哥哥的亲暱,只会在两人独处时出现。 平常若水是不避讳直接叫李靖尧的全名的,可现在在李府,深怕被人听到,私下说自己不懂上下之分,那可就难做人了。 「罗冬羯是冬盈的弟弟……」摘下其中一朵花,玢小七陷入沉思。 怎么说呢……这花园散发着一种祥和的感觉,跟在罗冬盈身上感受到的温暖感是不一样的,虽然两人是双胞胎,长相也几乎一样,可是毕竟是不同的两个人……吗? 「怎么把花给摘了呢?」有个人冒了出来,那人束着发,想必是为了工作方便,而他一身白衣,看起来圣洁不已。 「罗冬羯?」玢小七虽然做了心理预设,但还是很惊讶罗冬羯与罗冬盈相似的容貌。像到这样可怕的地步也是不简单啊…… 「你知道我?」罗冬羯轻挑起眉,他打量了玢小七一番。 他不惊讶我是男人?玢小七从罗冬羯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讶异。看来那时候李拓言的确是去找罗冬羯了,不然罗冬羯怎会知道他是男人的事情呢?「我曾和罗冬盈见过面。」 「你和姐姐见过面?」罗冬羯语气充满好奇,玢小七这才意识到,罗冬盈与罗冬羯从小一起长大,他俩几乎认识彼此的朋友。 没有注意玢小七有些恼怒的表情,罗冬羯追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呃……和我在凤川阁认识。」 「凤川阁?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啊!?那、那是……让人们习得一技之长的地方。」玢小七不知道要怎么跟罗冬羯解释这个地方,只好含糊带过了。 「原来姐姐之前常丢下我1人自己偷偷出去,就是去凤川阁啊!」罗冬羯终于能够解释之前罗冬盈的怪举,他恍然大悟。 「或、或许吧!」玢小七深知再聊这种话题下去,迟早会露馅,他赶紧转移罗冬羯的注意力。「这些花是你种的?」 「不是我种的,但现在是我在照顾。」罗冬羯手拿着剪刀,开始替植物修剪枝叶。「它们很漂亮,对吧?」 若水看着罗冬羯一身白衣因为做这些工作而沾上泥土,她脱口而出。「为什么堂堂李府正室要做这些事?」彷彿看不过去,若水继续道:「您不该做这些事的。」 「……你是若水吧?」多少从八卦的奴僕嘴里探听到玢小七及若水的名字,罗冬羯说道:「其实你不必对我说敬语的。另外,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小七才是正室。」 「不,我只是个妾。」玢小七连忙反驳。「你先入府,自然你才是正室。」 「那是一场意外。」罗冬羯不认为自己还会是李拓言的妻子。「我可怕死了李拓言。」 「怕?他很可怕?」竖起耳朵来,玢小七一向很少过问别人的八卦,但他很感兴趣李拓言是怎么对待罗冬羯的。 「全身上下都很吓人。」不置可否地耸肩,罗冬羯一想起李拓言对自己粗暴猛烈的对待便全身发颤。「更何况我欺骗了他。」 「若非不得已,你也不想这么做?」玢小七追问。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此刻我只希望能够早早离开。」罗冬羯沉下脸,他的表情充斥着痛苦。 「离开?」玢小七瞇眼。他有些苦恼,昨天他才透过信鸽告诉罗冬盈,那两人之间「有望」,可现下瞧罗冬羯这样不好受的表情……他会不会太早下定论了?也许再多观察几天好了。 「去哪儿都好,只要能够离开,哪里都好的。我只是不想要再面对这件事。」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罗冬羯想起了自己的无家可归。 「我并不赞成逃避。」虽然他也没立场说人家。 「我并不是逃避,只是想让一切恢復正常。」罗冬羯转过身,他略为冷淡道:「话就说到这吧!我还有工作,你请自便吧!」 看着罗冬羯冷淡的模样,若水不禁低声道:「什么嘛,那种态度……」 「恢復正常,是吗?」没有特别理会若水说的话,玢小七轻声问道:「你认为呢?」 「小七?」不懂玢小七在说什么,若水感到疑惑。 小七自顾自地说下去。「既然他那么想离开,就成全他吧!」 在若水以为玢小七有自言自语的行为时,李拓言走了出来。「成全?让他和宝儿逍遥过日子?」一脸阴险,李拓言的表情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没那么简单。」 「你还恨他?」玢小七也不知道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用恨这字,也许比较恰当。 「……从来没有恨过。」 「那为何不放手?」 「你懂什么叫放手吗?」李拓言突然这样问着玢小七,他怒目而视。 「懂。」玢小七直视李拓言,一脸凛然。 「既然你懂,就该知道放手很难。」 「你可以不放手──如果你想要的是失魂丧志的罗冬羯的话。」玢小七看的出来,罗冬羯和李拓言之间一定有着心结,若没有解开的话,再相爱也只会折磨彼此。 「什么!?」李拓言听不出玢小七的意思,他皱着眉。 「一隻鸟若永生被关仔鸟笼里也会没了求生意志,更何况是人。」牵起若水的手,玢小七示意该走了。 他把花园让给李拓言,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咀嚼那句话的意思。 第六章之二-拒绝,是因为胆怯? 离开花园后,玢小七什么话也不说,就连一丁点表情也没有,好似刚刚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就算有,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说我处之泰然,到底谁才是啊……」若水嘟囔着。 「有话就说出来,别老是憋着。」感到若水对自己一点点的不满,玢小七说道:「你不说,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若水觉得话憋着也是难受,她担忧的问着玢小七。「跟李拓言说这么多好吗?」 「怎么了?」不懂若水在担心什么,玢小七问道:「是怕我跟李拓言说这么多,他会对我起疑?」 「嗯。」若水点头。「毕竟你应该什么也不知情才对。」在她认知里,玢小七理应扮演一个莫名其妙从凤川阁嫁来的路人甲乙丙才是,怎么刚住进李府没多久,他就对李拓言说那些耐人寻味的话了?「一下子说那么多,感觉就像幕后真兇一样,怪吓人的。」 「我倒觉得……」玢小七故作沉思样,他沉吟着。「我是王凤那边的人,王凤又知道罗冬盈的事情,我若知道细节,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可……王大哥会是那样多嘴的人吗?」若水这下可头疼了,她对王凤的认识可不深。「平常所见的王大哥那么冷淡,实在不像是会说那么多间话的人。」 「不管是不是,现下李拓言的重心并不在我身上,你明白吗?」摸摸若水的头,玢小七道:「你一向精明,可也过了头,这时候反倒显得糊涂了。」 「也就只有你说我糊涂。」若水似乎不是很高兴有人这么说自己,她对玢小七作了个鬼脸。「我可不理你了,哼!」 若水也算是有个性的女子,说变脸就变脸,也没给玢小七反应的时间,自己就这样转身离开。 主僕两人有趣的互动旁人要是看了铁定摸不清头绪,可若以朋友来看,却又十分正常,事实上,玢小七也不认为自己高若水一阶,他真心认为彼此是以朋友为基础相处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玢小七环顾四周,其实刚刚他有使眼光要若水找个机会先离开,而若水也机灵的懂他的意思。 玢小七这时刻的独处是刻意的。 独处两字,是必须只有一个人在一个空间时才能成立,因此严格上来说,现在的玢小七,还不能算是「独处一人」。「我说,你跟李拓言还挺像的──在偷听这方面。」玢小七说话的时候,发现一旁竟然有玫瑰花丛,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触摸玫瑰花瓣。「你听了多久?」 「我听多久那并不重要。」李靖尧也丝毫没有尷尬的感觉,他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现身,他的黑发整齐的束着,一身清爽的装扮,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至少比昨晚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很多。「小七,你嫁到李府,是另有目的吧?」李靖尧也不想拐弯抹角,他直接问核心问题。「你可别骗我,刚刚你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手抖了下,玫瑰的刺划破了手指,玢小七愣看鲜血流出。 一清二楚?所以……他有听出王凤跟罗冬盈认识这件事吗? 「是心虚,还是不小心?」李靖尧显然并不在意刚刚玢小七跟若水聊了什么,他拉过玢小七的手,然后轻轻吸吮他的伤口,血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那种腥味理应不讨喜,可李靖尧却不讨厌。 感觉到李靖尧的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自己已经止住血的小伤口,玢小七望着他良久,久到都要天荒地老,他一种情绪闪过,突然笑道:「感觉好情色啊!」 对上玢小七的眼,凝视着他带着笑意的双眼以及那牵扯他心窝的炫目笑容,李靖尧心一动,下一刻,他把玢小七推倒在地。玢小七惊呼一声,他本想斥责李靖尧的突然与冒犯,但在与他的视线对上后,却又莫名的说不出话来。 李靖尧的眼中,满满的只有自己。许多人的眼神,常常承载着星空、梦想,或者全宇宙,那是触也触不及的,最远的彼方,可是李靖尧眼中的,却只有自己。 那样的近,却又极其遥远。玢小七突然不捨让这样的一个男人只看着自己,他本该有着更好的对象,他眼里的星空,应该要有更美的星子点缀才是。 望着李靖尧,玢小七突然不忍喊他住手。 有谁也曾像这样渴求着自己吗?玢小七自问着。 李靖尧舔吻玢小七的手指,然后从手指头、手掌、手腕、手臂……一直顺延着吻到玢小七的颈肩。玢小七身上有股清淡却又极其诱人的体香,李靖尧闻着,不免沉醉在其中,他左手把玢小七的双手固定在头顶上方,右手则是缓慢地解开小七胸前的衣结,然后他修长的手指探了进去,开始搓揉玢小七的乳头。 双手正忙着的李靖尧可不会让嘴间着,他吻上玢小七微啟的双唇,并大胆又试探性十足的把自己的舌头深入小七口腔里。 玢小七没有反抗,但他的眼神忽然变的非常忧伤。 没有……即便是慕容黑,也不曾露出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为什么呢?因为慕容黑不需要那样渴求自己,自己也会把一切都献给他。他和小黑的关係,只是施与受的关係,小黑给他爱,而他给小黑自己的全部。 这样的爱对等吗?当然对等。玢小七只知道,有人肯爱自己,即便是为此丧失性命那也都值得。可现在的玢小七又是何其残忍呢?有一个人爱上自己,而他却什么也不给。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唯独李靖尧,他不肯给与呢?彼此的唾液混在一起,李靖尧甚至会刻意的去与玢小七的牙床互相碰撞。玢小七没有应声或者反抗,但也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李靖尧。 情慾,在无声无息中燃烧,李靖尧觉得跨下有种燥热在聚集。 「我可以继续下去吗?」李靖尧也不顾场合了,他抬起头,寻问似的口吻问着玢小七,却讶异的现对方不知在何时竟眼眶含泪,身子发颤。 「你为什么要哭?」李靖尧吓傻了,他不懂玢小七这是什么反应。 「我们难道就不能只做朋友?」玢小七显然不愿意李靖尧这样碰触自己,他趁着李靖尧不知作何反应时推开他。「不要让我讨厌你。」 「为什么……为什么唯独我不能抱你?」李靖尧不懂,他的脸上写满了气愤。没道理凤川阁的客人都可以得到玢小七的一晚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得到。 朋友两字,他早已经厌倦了。 「你抱了我后,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玢小七重新把衣服穿好,他坐起身来,轻声道:「你永远都会是我的朋友。」朋友就该是单单纯纯,不会有这样深入的关係。 「朋友朋友……可我却不想要只是朋友!」李靖尧铁青着脸,他别过脸不再看玢小七,也没有再说什么话,后来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此刻看起来是多么不堪,便不发一语,落寞的转身走开了。 而玢小七注视着他的背影,面露痛苦。 第六章之三-爱情沼泽 音乐可以是轻快的,也可以是使人难受的。 玢小七修长的手指放在桌上,他正抚着一把看不见的琴。 琴艺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如此了吧。看似是愚蠢的举动,但仔细用心聆听,琴声彷彿就在耳边。骤然,玢小七的手突然变快,他现在似乎在弹奏一首动魄惊心的曲子。 正是,十弦音即拨,连环奏起,犹如索命人,踩着极轻快的脚步,催促人步入死亡。 若水站在玢小七身后,她在聆听那时而轻快时而极快的乐曲。轻快的乐曲像是美酒,令人沉醉令人微醺,但急促的旋律却像是死神,令人因恐惧而屏息。 若水则倾听玢小七那无声的乐曲,她想到了死亡。 死亡。死劫。 玢小七停下动作,显然这音乐饗宴已告一段落。 「刚刚你说的,我大概可以明白了。」玢小七透过演奏音乐来让自己思考,虽然他并不是很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但是有太多太多实例,他也不得不相信。 好比说,罗冬羯的记忆被母亲邱胧月给窜改……好比说,若水自己也有异于常人的能力。 「所以,依你来看,罗冬羯真的快死了?」玢小七实在想像不到,罗冬羯竟然已没多少阳寿。「他那样的气色分明不错,竟已半脚入棺材了啊……」 「罗夫人没有说错,我看到罗冬羯身后满是一团黑气。」若水丝毫没有隐瞒小七她的灵能力,甚至坦白自己会在玢小七身边陪侍,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观察罗冬羯。 若水能看到人的灵气,而散发黑色这种顏色的人,通常将会不久人世。 罗冬羯……正是这种顏色。 手轻抚着古琴上的弦,彷彿馀韵未止,玢小七垂下眼帘。「没有人知道怎么逃脱死劫,正因如此才更伤脑筋啊!」把琴放在一旁,玢小七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但他只是把杯子搁在桌上,显然是怕烫。「而且我们也不知道『死期』。」 见玢小七摸了摸杯身,有些迟疑有些苦恼的样子,若水摸索着下巴。「若依照黑气的纯黑度判断,我认为两年已经是最大的奇蹟了。」似乎也对此感到很头疼,若水紧皱着眉头,表情全揪在一块儿。 要想避开死亡,谈何容易?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办?」玢小七实在找不到办法解决。「我可不想看到冬盈哭得死去活来。」在罗冬盈要求玢小七嫁到李府时,就早已向玢小七全盘说出罗冬羯与李拓言之间的爱恨纠葛,因为这事情实在太错综复杂,玢小七也不得不慎重以待。 「当务之急是要让罗冬羯离开。」若水一针见血,马上点出了眾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冬羯在李府并不快乐。」她和玢小七可不是眼瞎耳聋,罗冬羯那忍耐的表情以及说怕死了李拓言的言论,再再的表示了他留在李府的不情愿。 若水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反应很快,说话也直,或许没有宝儿那样聪慧体贴,却是心思縝密,另有一番见解,自我意识很强。 她和宝儿,都是各具魅力的少女。 玢小七的手还在轻触着那杯热茶,他感受到指腹传来的,几乎难以忍受的热度。「可是冬盈希望他能和李拓言在一起。」玢小七开始犹豫了。「而我们此行的目的也正是要撮合他们。」毕竟,他都传了信鸽给罗冬盈,表示那两人有希望了。 「但你刚刚也确实听到了,罗冬羯怕死了李拓言,而且他也表明了想离开。」若水很坚持自己的立场。「谁都不愿让罗冬羯在死后深感遗憾的。」 玢小七被说服了,他抿着唇沉吟着,最后得出了个结论。「既然还有两年,不然先试着撮合他们,若真的没有希望,再帮助冬羯离开吧!」 「你这样是在害他。」若水笑玢小七太单纯,她噘起嘴来。「人是重感情的生物,一旦深陷进去便会无法自拔。」 玢小七的眼神变的深沉。「你难道认为我不懂?」他不喜欢被反驳的感觉。「那我是如何忘记慕容黑的?」 若水望着玢小七,她冷冷道:「你没有忘记他。」 彷彿被泼了一身冷,玢小七目无焦距。 「爱情的沼泽,是最危险也最可怕的。」 若水甚感无奈,她做出了总结。 也不管杯中的茶是否已冷,玢小七一饮而尽,他没有喝酒,看起来却像醉了一样。 若水望了望窗外,她突然道:「虽然现下还早,不过太阳总会下山的。」 「嗯?」不明白若水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玢小七寻问似的眼神看着若水。 「反正你迟早会跟他们一起吃饭,到时候可要好好观察呢!」若水轻松一笑。「而且有那么多人在场,你也不敢只吃几口就放下碗筷,这样我就不用一直盯着你吃饭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别老是当我小孩,我也不小了。」玢小七耸肩,他只是有时候会没胃口才不吃饭,又没有若水说的那么严重,好像他在绝食一样。 「谁知道呢?」若水俏皮的一笑,她忽然期待起了在李府的日子。 不论是李拓言还是罗冬羯,或者是玢小七跟李靖尧,相信他们的命运在此刻,都会有了大大的转变。 第六章之四-饭局 结果那天晚膳,李拓言跟罗冬羯都巧妙的缺席。 玢小七一个人面对李夫人与李老爷也怪有压力的。若水在旁边看的都要紧张起来,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隔天眼见着晚膳时刻又要来临,玢小七一想到有可能还会跟昨晚一样,就不禁感到痛苦。「若水……我能不能装病不出房?」 「有没有这么严重?」若水正在收拾桌面,刚刚玢小七还在练着书法。「不过就是吃个饭。」 「不过就是吃个饭?」玢小七显然不那么认为。「我跟李拓言的父母一点都不熟啊。」 「可是你跟那些凤川阁的客人一样能饮酒作乐不是吗?」 「……你在挖苦我?」 「怎么会呢?我可不敢。」若水压根儿没有那种心思,她催促着玢小七。「好了好了,要到开饭的时间了,你再不去,迟到了可会尷尬。」 「你不跟我一起过去?」玢小七更加觉得绝望。「就我一个人!?」 「你总要学着长大嘛。」若水道:「我要去凤川阁一趟,加油啊!」 「就说我不是小孩子了,老哄着我!」玢小七不甘心地走出房门,他这个时候比任何时刻都还要像个长不大的小孩。 正当玢小七还沉浸在怎么办啊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化解那种沉闷的气氛时,有个人叫住了他。 「小七!」 停下脚步,玢小七这才发现李靖尧正站在自己正前方。刚刚他都在自己的思绪里,也难怪没注意到了。 「你怎么在这?」玢小七勾起唇角,他想把上次的事情当作没有发生。 而李靖尧也很有默契的不提那天两人发生的摩擦。 「被叫来吃饭。」李靖尧一向不会留在李府吃饭的,但今天为了见上玢小七,他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这样啊……」玢小七不知道李靖尧的这个习惯,还以为自己遇上救星了。「真是太好了你今天刚好来吃饭,要不然我都要尷尬死了。」 「怎么?不习惯?」李靖尧眉眼带笑,他有多喜欢玢小七如释重负地看着自己时的笑容,即便要为此天天到李府来蹭饭他也愿意。 「也不是习不习惯的问题,而是昨天李拓言跟罗冬羯都没来吃晚膳,整个饭桌就我和李拓言的父母,快憋死了。」顾虑到自己毕竟是嫁为小妾,不能拿以前在凤川阁与客人玩乐的豪迈样子来互动,但玢小七也怕自己胡乱说话会踩到别人的地雷,整个饭局下来,安静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楚听见声音,这让玢小七完全不自在。 「那还真是幸好我今天来了。」李靖尧牵起玢小七的手,这个动作作的大方而自然,让玢小七没有拒绝的空间。「反正目的都是饭厅,不如一起去吧?」李靖尧邀请着。 「路只有一条,不一起去,还要安排谁先谁后吗?」玢小七感受到李靖尧微微地颤抖,知道他怕自己挥开手,他嘴角上扬。 传闻中的李靖尧风流的令人生厌,可为何他所知道的李靖尧,面对感情却是如此生涩呢? 看着玢小七的侧脸,瞧着他那因为微笑而微微瞇起的双眼,李靖尧又再次意识到自己果然是喜欢玢小七的。 他想把他拥入怀,想好好呵护、疼爱他,想让他的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想要他只看着自己…… 一个人,怎么可以贪心若此?当初和何青娘的感情就像是一壶茶,涩渐甘,香转淡,但对玢小七的感情却像烈酒,初尝没有什么起伏,后劲却极其的强烈,喉舌都有股火辣辣的灼烧感。 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渴望玢小七呢? 李靖尧找不到答案,有时候,爱情这档事本就没有答案可循。 感受到李靖尧赤裸裸的视线,玢小七不甚自在的微微别过脸。「你别这样。」 「我?我怎么样了?」反问玢小七,李靖尧也喜欢他因为自己而露出的各种表情。 「像是在注视情人的感觉。」玢小七低下头。就算是慕容黑,也不曾那样凝视。「我不喜欢你这样子看我。」 「小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只想和我做朋友。但你不能阻止我追求你。」李靖尧认真道:「和你做朋友是一回事,要追求你那也是一回事。」 「为什么你要我如此苦恼?」玢小七无奈。「为什么你非得要我们变的这般尷尬?」 「如果你会苦恼跟尷尬,那是不是代表,你也曾认真考虑过我的感情?」李靖尧紧张到手都要出汗了,可就是这时后他也不想放开玢小七的手。「我不求你一定要接受,但最起码,让我有追求你的机会。」 「我不懂,我有什么好?」 「你的好,言语也不能道尽。」李靖尧轻轻牵住玢小七的手,他觉得心跳的非常快速。「我喜欢你,难道还需要什么附加条件吗?」 「我不需要爱情,我只想要朋友。」轻轻挥开了李靖尧的手,玢小七淡然道:「我以为我们能做一辈子的朋友。」 「我们可以谈不分手的恋爱,作一辈子宛如朋友的情人。」李靖尧积极道。 「这太沉重也太不真实。」玢小七在这个时刻显得理性。「更何况我还是个男人。」 「男人又如何?我并不在乎!」李靖尧道:「你也别想用这种理由拒绝我。」李靖尧还想要说更多自己的心意给玢小七听,但饭厅已经近在眼前。「你好好想想吧。」李靖尧说着,两人一起进了饭厅。 玢小七轻抬起头,发现李拓言及李拓言已经入座了。 「这时间你怎么还在?」李拓言挑起眉来,他有些讶异李靖尧还在府里,而且……还和玢小七一同现身。 「怎么?不能留着?」坐到罗冬羯旁边,李靖尧看着玢小七坐在李拓言身旁。「我偶尔也想留下来一起吃饭。」 「偶尔?这可是第一次看你留下呢!」李拓言打趣道。 玢小七听到李拓言的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靖尧一眼。 「在聊什么?」李夫人领着几个丫环进来,她面目慈祥,看起来也不像会为难玢小七的人,李靖尧有点好奇,玢小七吃饭时会感到压力,是不是他自己想多了? 见在座的人没有人回答自己的话,李夫人脸色一沉。「怎么?不愿和我分享分享?」 一听到李夫人的语气变了,李靖尧赶紧回应。「也没什么,随便聊聊罢了。」 「不过是好奇靖尧怎么会在这里。」李拓言起身扶母亲入座。 「我多次邀请他,他要真拒绝下去,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不知道是否明白李靖尧反常的原因,李夫人替他解了围。「这孩子也怕我生气,今天可终于给面子了。」 「就是说啊!伯母生起气来我可怕死了。」李靖尧感激的看着李夫人好一会儿。 「原来是这样啊。」李拓言不疑有他。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沉闷与尷尬,每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吧!菜都要凉了。」指示丫鬟们为每个人添饭,李夫人不愧是活了半百的女性,她虽然察觉到了空气中瀰漫的尷尬,却也没表现出内心的骚动。 「爹呢?」李拓言发现李老爷的位置空着,他关心道。 「说是头在痛着呢!等等躺会儿后我再叫他起来吃些饭。」李老夫人笑道:「不用担心你爹,他身体硬朗得很。」 「嗯……」李拓言这下真的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了。 一种奇怪的氛围在每个人之间游走。罗冬羯小动作的夹菜吃饭,他除了尷尬之外还是尷尬。他之前吃饭都是和宝儿一起的,很少和这么多人同桌吃饭,更何况现在还没人要开口说话,感觉气氛就更冷更严肃了。 而玢小七的状况也没有罗冬羯好,他虽然习惯和各式各样的人喝酒作乐,却毕竟是寻乐子,酒言酒语的,谁冒犯谁那都是可以原谅的,但是在这种场合,说错一句话……不,哪怕是一个字,都很可能让自己往后的日子更难过,玢小七说什么也不愿主动开口说话。 李靖尧左看看坐在一块儿的李拓言及玢小七,再右瞧瞧坐在自己身旁安静吃饭的罗冬羯,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首先打破沉默。「冬羯,吃吃这竹笋炒肉丝吧!这可是我最爱的一道菜喔!」夹了些到罗冬羯碗里,李靖尧笑得灿烂。 罗冬羯本来就对李靖尧有一定的好感,他也回以一笑。「谢谢靖大哥!」 听到罗冬羯亲密的唤李靖尧靖大哥,李拓言貌似很不是滋味,他也夹了些菜到罗冬羯碗里。「吃些青菜吧!别光只是吃肉。」 想跟我比?李靖尧和人较劲的斗志被燃起。 「不妨吃这猪脚吧!对你的皮肤弹性有帮助。」他又再夹了些给罗冬羯。 「要吃肉的话就吃鱼肉,鲜甜多汁!」李拓言不甘示弱。 看着自己的碗里装了许多菜,罗冬羯不知该说什么。 「你没向我道谢。」也想听罗冬羯唤自己的名字,李拓言道。 「啊!?呃……谢谢。」完全不懂李拓言在想什么,罗冬羯有点敷衍的道了声谢。 「就这样!?」李拓言沉下脸,他很不高兴罗冬羯只对李靖尧唤亲密的称呼。「没别的了?」 啊不然你希望我说什么!? 罗冬羯在心里哭喊着。 玢小七看着罗冬羯,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觉得好笑,可是他不讨厌现在的气氛,漫不经心地看向李靖尧,玢小七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那眼神就好像在告诉他:怎么样?这下不尷尬了吧? 难不成他刚刚那些戏码,都是为了不让自己觉得不自在?玢小七还在猜测着,却听到李靖尧刻意道:「老弟,对朋友好是很不错,但也要多少为自己的妻子夹菜啊!」 每个人都知道,李靖尧说的朋友是指罗冬羯,妻子则是玢小七。 毕竟正妻应是罗冬盈,罗冬羯照理说什么也不是,但这样他在李府的身分又非常尷尬,因此才会说是朋友。 李拓言闻言转过头去,在看到玢小七碗里都是白饭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因为醋劲大发而冷落了小七。「小七,吃些菜吧!」夹了些菜到小七碗里,李拓言还不忘瞪着李靖尧不断为罗冬羯夹菜的手,彷彿恨不得砍掉那手一样。 知道玩笑也该适可而止,李靖尧放下碗筷,他对着罗冬羯道:「饭也吃了,不如陪我去散散心吧!」 「啊!?喔……」跟着起身,罗冬羯经过李拓言身旁时却被抓住了手。 「他还没吃饱。」见罗冬羯饭只吃了几口,李拓言的脸色很不好看。 「呃……我吃不下了。」甩开李拓言的手,罗冬羯跟着李靖尧走出门。 李拓言的脸色变的铁青。他知道李靖尧对罗冬羯有好感,可是他不知道李靖尧竟会当着他的面把罗冬羯带走。 这是在跟他暗示他想追罗冬羯的意思吗? 而玢小七看到李靖尧拉着罗冬羯离开时,老实说也有些傻眼。这又是什么意思?李靖尧到底怀的是什么心思? 「想跟过去就去吧!」老夫人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彷彿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李拓言本不想承认自己想跟上去的,但他在看到玢小七起身走出去时,终于忍不住,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群孩子……」面对空无一人的饭桌,老夫人笑了笑,她继续吃她的饭。 第六章之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和李靖尧保持着沉默,罗冬羯有点感激。 「不用太感谢我,我拉你出来,一半是私心所致,不是为了救你。」似乎是发现李拓言和玢小七就悄悄的跟在后头,李靖尧伸出手,他搂住罗冬羯。 「小七就是让你苦恼的源头?」罗冬羯不推拒李靖尧对自己亲密的互动,他道:「你看小七的眼神很不一样。」那种眼神温柔的都要化成水,任何有脑袋的人看了都知道,李靖尧情归何处。 「我想我表现得很明显。」李靖尧挠头,他的个性一向大而化之,遇到喜欢的人从不隐瞒,旁人很容易看得出李靖尧的感情。「我对他的感情对天可表,可惜他偏偏不领情。」 「小七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言下之意是依李靖尧的魅力,要取得玢小七的心不是件难事。 「得了吧!他太胆小了。」李靖尧乾笑了几声,他讲起玢小七,便眼带柔光。「你们就是这点像。」 「欸!?我们都很胆小。」罗冬羯不明白。 「可不是?你们都害怕投入一段感情。」李靖尧想到那个小黑就气,他们虽未曾谋面,可他却打从心底厌恶那个拋弃玢小七的人。 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男人,小七才会不想再投入感情,明明他有信心,他可以比任何人都还要疼惜玢小七,却因为那种男人,搞得自己连追求都还没就被拒绝了。 「那、那并不一样。」罗冬羯红了脸,他道:「我并没有──」 「可是拓言对你的态度改变了,对吧?」李靖尧把刚刚李拓言与自己争相夹菜的画面看在眼底。「也许你们互相退一步──」 「我和他的事情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罗冬羯摇头,他知道自己并不可能与李拓言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即便他对他的态度逐渐变得温柔。 「你们就是胆小啊!」知道玢小七和罗冬羯在性子上多有相似,李靖尧只觉得无奈。 「我不会后悔的。」罗冬羯反驳。 「这种事情要以后才会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 罗冬羯默然。 这一夜,四个人都陷入了苦恼。 而稍早前,玢小七听了李夫人的话,便率先走了出去,说真的,他也有点在意李靖尧与罗冬羯的关係。 随后他注意到李拓言也跟过来了。李拓言脸色难看,他和玢小七并肩走着。 玢小七看出李拓言此刻的心情很糟,但他偏要说些话好来气死他。「他们很相配呢!反正你都有我了,不如就成全他们?」 李拓言斜眼看了下玢小七。「假使我真那么慈悲心肠,那罗冬羯的对象也轮不到靖尧。」把视线重新放回李靖尧搂住罗冬羯腰部的手,他忿忿然。 「轮不到?」玢小七马上明白李靖尧的话中话。「你在顾虑宝儿?」 玢小七可不笨,一个恋爱的女性会用什么眼神看待意中人,这他还不会看走眼。 「说顾虑很奇怪,不如说我是在『防范』她。」李拓言望了下玢小七,他道:「我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我很确定我爱罗冬盈,但……我却也很在意罗冬羯。」 「或许你只是没找到盲点而已。」玢小七知道事情的真相,因此以他的观点来看,李拓言简直是无可救药的迟钝型笨蛋。 「盲点?」李拓言不懂他和罗冬羯之间怎么还会有盲点。 「人啊!很有智慧却总是傻的可以。」玢小七抬头看着浩瀚的天,似乎有感而发。「笨蛋与天才只有一线之差,那么爱与不爱,是否隔层纱呢?」 玢小七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喜欢李靖尧那样亲暱的接近罗冬羯……与其看着难受,还不如直接离开。 自己的情绪为何会因为李靖尧而被左右呢?玢小七觉得无措,他是第一次如此难堪。他拒绝了李靖尧,却又暗自窃喜他深受自己吸引。 「说别人傻,自己还不是一样。」玢小七烦闷的走着。 他的身影没入黑夜,没入孤寂。 第六章之六-双面若水 若水虽然跟玢小七说,她是要去凤川阁一趟,但实际上,她是在监视着宝儿。 当晚饭时间开始时,厨房通常也没什么事情好做,而宝儿就会趁着炉火还热着,在里头做些小点心。 「小七喜欢吃零嘴,因此我想做些给他嚐嚐。」若水用这样的理由让宝儿同意自己跟她一块儿做点心,但实际上,她连玢小七吃不吃甜食也不知道。 「那么先来桿麵皮吧?」宝儿倒也不怀疑若水的目的,她给了她些材料,两人一起做起小点心来。「对了,你都直接叫主人的名字啊?」想起若水似乎都直接唤玢小七的名字,宝儿问道。 「啊……是啊!其实我也才跟小七没多久,两人比起主僕,更像是朋友。」什么主僕,其实就是朋友关係。若水这么在心里吐槽着自己。「你喜欢红豆馅啊?」看到宝儿正在做红豆饼,而且量还挺多的,若水问道。 宝儿的动作有些迟疑,彷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少爷喜欢。」把红豆馅包进饼皮,宝儿轻笑道:「除了糖葫芦,少爷最爱的就是甜食了。」 「甜食?冬盈姐最爱的就是甜食了……啊!」脱口而出,若水惊觉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冬盈姐?」宝儿停下手边的工作,她狐疑道:「你认识罗冬盈?」 「呃……以前见过面。」若水在宝儿的注视之下显得慌张。 「以前……是吧?」姑且接受了若水的说法,宝儿点了点头,但心底却想着其他事情。「我的红豆饼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放在炉火上烤,你慢慢来,我出去会儿。」 「好!」若水瞧着宝儿走出厨房,她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是故意说出罗冬盈的名字的,虽然她对罗冬盈以及玢小七没有敌意,但说到底自己也算是邱胧月的人,再怎么说也该站在她那边。 「小七啊小七,我当然处之泰然,因为发生这些事,都是师父希望的啊!」若水喃喃着,她口中的师父便是罗夫人邱胧月。 宝儿及罗冬羯不知道若水,那是因为若水从来不曾在罗府待过,但是邱胧月每几天都会去看望若水,并因为若水有通灵的体质,而进一步的收她为徒。 「师恩重如天,小七、冬盈姐,可千万别怪我暗中捣乱啊……」若水知道自己正在诱引宝儿挖掘真相,这是罗冬盈以及玢小七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可若水接到的任务便是要宝儿发现罗冬盈还活着的事实。 「接下来事情会如何,就不是我所能预见的了。」若水叹口气,她很想置身事外,可惜从认识罗冬盈、玢小七、罗冬羯以及宝儿开始,她就已经不能全身而退了。 第七章之一-生辰 凤川阁。 李靖尧与何青娘对看着,气氛有些僵。白尚青和杨溯儿在一旁泡茶,他俩超想离开的。 「说起来这时候为什么是我们要来这边泡茶啊?真要讲起来我们跟青娘平起平坐啊!」杨溯儿禁不住的开始小声抱怨着,结果肚里的抱怨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尚青狠狠的掐了一下。「疼啊!做什么掐我!?」 「讲话也要看场合。」白尚青继续泡茶的动作,他有时候就是对杨溯儿的没脑筋给气到吐血。「你就是说话不看场合,才会总是惹到客人。」 「哎呀反正我不是还有你吗?」杨溯儿撒娇道:「我们可分不开了呢!」 「要不是因为你太笨手笨脚,我才不会处处都需要替你担心。」白尚青跟杨溯儿也没有什么关係,两人都是进了凤川阁后才认识的,但是不知怎么搞的,白尚青就是无法不照顾杨溯儿。「偶尔你也该给我振作一点,我不在了怎么办?」白尚青说着说着,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说漏了什么。「啊……」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杨溯儿停下动作,他狐疑的看着白尚青。「不在?你要离开凤川阁?」 白尚青想要转换话题。「专心泡茶。」 「尚青──」 「给我看看时机。」白尚青索性不理杨溯儿。所幸李靖尧与何青娘坐得比较远,两人又很专心的对视着,白尚青跟杨溯儿在讲什么他们并没有专注地去听。 先撇除白尚青与杨溯儿的事情,何青娘见李靖尧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她把眼前的小点心放到李靖尧伸手可及之处,然后轻描淡写道:「我以为你不会再来没有玢小七的凤川阁。」 「这句话还真是说的一针见血……」杨溯儿听了窃笑着。 「还笑?泡茶啦!」白尚青用小勺子砸了杨溯儿一下。「什么都不会,就这张嘴让人火大──」 李靖尧恰好听见了杨溯儿说的话,他尷尬的轻咳几声。「在认识小七之前我就常常来凤川阁了。」毕竟他认识王凤,虽然王凤买下凤川阁是最近的事,但那并不能抹去他李靖尧是凤川阁的常客的事实。「也许我只是单纯来见你。」李靖尧没有动眼前的食物,他闻着渐渐扩散在整个房间的茶香,心想着不知是不是用的茶叶有所不同,那香气竟与玢小七泡得有些不同。 「我刚刚不是说了要先醒茶吗?」白尚青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声的传了过来。「你看你看,这些茶叶都被你浪费了。」 「……我都这样子泡茶啊!客人们也没说什么。」杨溯儿显然觉得委屈。 「那些人来凤川阁可不是为了品茶的。」更何况,也有没有喝茶便直接开始醉春宵的客人,或者完全不喝茶只喝酒的人也有。难怪杨溯儿那错误又奇差无比的泡茶技术都没有获得改善。 看来茶会因为泡的人跟技术优劣而有香气上的差别。李靖尧不禁如此思附。 何青娘可没心思去注意白尚青跟杨溯儿的闹剧,她满脑子只惦记着刚刚李靖尧那句话。「你是说……你是特地来见我的?」何青娘的双眼变得更加有精神,她轻勾起嘴角,现在的她,比任何女人都还要光鲜夺目。「光你这句话,就足以我高兴好几天。」 「最近过得如何?」李靖尧见何青娘心情变好了,他也不再拘束。 感觉气氛缓和了不少,白尚青以及杨溯儿的动作才不再那么紧绷──虽然两人紧绷的样子只有维持一下下。 何青娘笑的迷人。「一如往常。」 「那……睡的可好?」李靖尧顾左右而言他,他开始问起了睡眠问题。 何青娘有些错愕,但她又好像领悟了什么,不由得情绪冷了下来。「近日天有些冷了,自然好睡。」 「你好像瘦了。」 「前阵子天气太热,没胃口罢了。」 「你──」 「如果……」何青娘打断了李靖尧的话,她看着这个曾经被她所拥有的男人,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道:「如果想打探关于玢小七的事,不如直接问吧?」何青娘已经明白李靖尧此行的目的,她的微笑不见了。「我不会心胸狭窄到不让你问。」 略显尷尬,李靖尧搔搔头。「不瞒你说,我想问小七的生辰。」 何青娘恍若未闻却指尖颤抖,她似乎花了好些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情,才终于克制自己再次开口的声音不会有所动摇。「你问的时机刚刚好。」何青娘端起白尚青刚放在桌上的热茶,她轻声道:「五天后。」 「这样啊……」李靖尧知道了小七的生辰后,心思开始飘荡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清楚玢小七的喜好,因此苦恼要送什么给他。玢小七的性子有些淡漠,加上待在凤川阁久了,那些花钱如流水的客人们大概也会撒下大把金子买昂贵的礼物给他…… 李靖尧觉得头疼。他虽然是个商人,却不是贪图获利的奸商,积蓄自然没有多到足以挥金如土,再说了,总觉得就算面前摆了成千上万条金条,玢小七也不会有所动摇。 「小七一向不喜奢华。」何青娘毕竟还是了解李靖尧的,他的表情,她多少读懂了,这因为懂,何青娘才会心痛。眼神变的复杂,青娘抿了抿唇,淡淡道:「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你走吧!」 「青娘,我──」 「如果不希望我受到伤害,你最好现在就走。」何青娘别过脸,她感受到李靖尧已经离席。 眼眶泛红,何青娘把桌上的点心和茶全都打翻在地。 「希望他来,又赶他回去,你这是何苦?」白尚青收拾何青娘製造的残局,杨溯儿则是把茶具收起来。「你真的甘愿看他从此心向着玢小七?」 「就是啊……而且这茶可是重泡过后的,多浪费茶叶啊!」杨溯儿有些哀伤自己辛辛苦苦泡的茶就这么化为乌有。 「少说几句不行?」白尚青瞪了杨溯儿一眼。 「知道了知道了。」杨溯儿拿起破碎的茶杯,他嘟着嘴拿去外头处理。 见杨溯儿走了,何青娘才幽幽地对白尚青道:「今天是我的生辰,而他只在乎小七的生辰是哪一天。」何青娘就是怨,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一切都已经失去,她愤恨难平。「明明才分开几个月,为什么可以如此快的成为陌生人?」 白尚青看何青娘这样为情所苦,他不免感到同情,事实上,他认为自己跟何青娘算是同病相怜。「你什么时候才会看清,李靖尧的心已不在你身上?」白尚青明白何青娘难受,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倘若她不先背叛靖尧,也许也不会有今天。「我是同情你,可基本而言,这些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也许,非要等到心死吧……」何青娘垂泪。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愚蠢的事情,可是不那么做,不每天在午夜梦回之际哭着醒来,她又怎么会清楚的明白,她的的确确是爱着李靖尧呢? 失去才会换来懂得,何青娘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 「青娘,司马郎又来找你了。」杨溯儿刚把打翻的东西拿出去处理,他回来后这样道:「他在外头等一段时间了吧?」杨溯儿无法估算司马郎这个人多有耐性,但是一直以来何青娘的脾气就很大,吃上几次闭门羹算是常有的事,能够这样每天来返凤川阁,想必司马郎这人也算真的喜欢青娘了。 「叫他回去。」何青娘没心情去见任何一个客人。 「可他是来祝贺你生辰的。」杨溯儿为司马郎抱不平。「你总该给别人机会。」 「也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白尚青接着道。 何青娘不语,但她妥协了。「跟他说,我等等过去。」 「嗯。」杨溯儿跟白尚青一同走了出去,溯儿在长廊上不禁问道:「奇怪了,我们难道是负责传话的人?」 「笨蛋,照做就对了。」白尚青忍不住轻捶了杨溯儿的头。 「好痛!你每次都这样!」杨溯儿又嘟起嘴来,看起来好不可爱。 「我这是为了你好。」白尚青柔柔的笑着,他眼底对杨溯儿的留恋,他不让杨溯儿看清。「赶紧长大吧……」 「你刚刚说什么?」 「没有。并没有。」 而何青娘静静的坐在刚刚那个房里,她的眼神变的更冷。 一个机会,是吗? 第七章之二-两心相触 五天后。 玢小七平时也没什么消遣,几乎都窝在房里不走动。 「唉……天气真好。」趴在桌面上,玢小七懒洋洋道。 「你到底是在高兴天气好还是不高兴天气好?」若水有些不明白玢小七的语气是夹杂着喜悦还是不悦。 「随便啦……反正跟我没关係。」玢小七有气无力道:「真想和那些会冬眠的动物一样,睡上几个月。」 「就算是冬眠,现在也不到那个时候。」若水瞧了瞧屋内,觉得光线实在不充足。「你好歹也出去晒晒太阳吧?」若水把房里的窗子打开,让阳光透了进来。「闷久了可是会闷出病的。」 「我生性孤僻。」玢小七可不信那一套。 「我是要你多亲近大自然,不是要你勉强自己去融入人群。」若水弹了下玢小七的额头。「不管!我要大扫除,你出去走走再回来。」 「疼……」玢小七抚着额,他有些委屈。「我就不能呆在这里发呆吗?」 「不──行──!」若水兇的很。 玢小七只能努力衝出去避难。「嘖,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玢小七真的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赶出房门。「算了,看在今天天气真的不错。」玢小七走到花园,那里种了许多花草,他很喜欢,因此有的时候他都会来这里散心散心。 不过这花园平时只会看到罗冬羯,没什么人会经过就是了。正当玢小七还在扼腕没多少人知道这花园的美好时,他看到李靖尧呆站在那里。虽然早就知道这花园最先开始是由李靖尧照顾的,基本上会看到他应该不意外才对,但是罗冬羯也说过,这花园交给他一阵子了,李靖尧偶尔才会过来看看。 难道自己运气这么好,刚好碰上这个「偶尔」!?玢小七正想着要转身离开还是上前打招呼时,李靖尧转过头,和他对上了视线。 「啊!」李靖尧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玢小七,他一脸惊讶……更精准来说,那算是惊恐的表情。 知道自己这时候走开会更失礼,因此有点尷尬的挥手,玢小七步伐缓慢的朝李靖尧走过去。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李靖尧有些无措,他虽然很高兴看见玢小七,但现在不论是时间或地点都不太对。 「见到我,你似乎很苦恼?」玢小七刻意掩饰他心中的不悦,他佯装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我明白了,我现在就离开。」转过身子,暗暗不高兴李靖尧对自己那惊愕、好似不愿见到他的态度,可是玢小七不打算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毕竟他和李靖尧什么关係都不是,只是纯粹的朋友,他不希望自己任性的一面全摊在阳光下。 「等等!」李靖尧情急之下抓住了玢小七的手,他现在就像个无措的小毛头。「我不是不愿见到你……」 看着李靖尧抓住自己的手,玢小七低下头。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的不悦瞬间消失了呢? 没有注意到玢小七的情绪变化,李靖尧只是想着接下来要说什么话好。可恶!在他意识到对玢小七的感情之前,明明什么都能聊的,怎么现在却词穷了呢? 见李靖尧一副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玢小七竟然觉得这样的他很可爱。「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吗?」玢小七意识到自己的脸有些微烫,他试着不动声色地说话。 「啊……抱歉。」李靖尧赶紧放开手来,他以为自己刚刚没拿捏好力道,弄痛了他,却不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使玢小七的心乱了一拍。 「……有什么事吗?」玢小七知道自己不能说错话、表错脸,如果让李靖尧以为自己有机会的话,那么对谁都是种伤害。 「我从青娘那里听闻,今天是你生辰。」李靖尧匆忙地把一条坠子拿出来,他看起来有些手忙脚乱。「我今天来李府,就是为了送你礼物。」他之所以会待在花园,就是想练习要怎么祝贺玢小七生辰。孰料,他前脚一来,玢小七后脚就到。 「你去找青娘?」玢小七轻挑起眉来。如果他没有忘记的话,李靖尧和何青娘原先是一对恋人,而且何青娘明显对李靖尧还有着留恋。 他去找她做什么呢?玢小七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念头,马上在心底斥责着自己。他与谁怎样,那又与自己何干呢?为什么要在意? 「嗯,我是去找过她。」李靖尧觉得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他自认自己光明磊落,却没思考到即便是前恋人,那关係也足够令人尷尬。 「你什么时候去找她的?」玢小七猛然想起什么,他追问。 「大概……五天前。」 「天……」玢小七抚额,他觉得无力。「那天是何青娘的生辰啊!」因为两人的生辰太近了,所以凤川阁里好事的人都会一起庆祝,因此即便何青娘与玢小七并不熟,却熟知彼此的生辰。「你在她生辰那天问我的事情!?」 李靖尧只露出一丝丝的惊讶与愧疚。「我忘了……我、我满脑子只有你,只想到你的事情。」见李靖尧支支吾吾地说出直接而充满爱意的言语,玢小七无法控制的红了脸,他小声骂道:「呆子!」 李靖尧看到玢小七红通通的脸,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昔日风流的公子哥竟像个情竇初开的小毛头,就是何青娘大概也不敢相信吧。「也许我真是个呆子。」李靖尧把坠子塞进玢小七手里。「可是我真的喜欢你。」除了喜欢两字,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明状他对小七的感情。 玢小七听过许多的甜言蜜语,比李靖尧更高明的追求手法也比比皆是,可是现在听到李靖尧直接而毫无修饰的告白,他却觉得心头暖暖的。 「小七?」李靖尧轻声呼唤玢小七,但对方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他并没有回应。「小七,我替你戴上。」见玢小七没有拒绝,李靖尧赶紧趁胜追击,他拿起坠子,动作轻巧而俐落。 「麻烦你了。」玢小七微微垂首,露出他嫩白的颈子。 替玢小七把坠子给戴上,李靖尧十分满意。让自己送的东西配戴在玢小七身上,就好像他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样。又或者,在向眾人宣告,玢小七已经有个人守护,而那个人正是自己。满意的轻瞇眼、微勾嘴角,李靖尧觉得心情愉快。 「好看吗?」微低下头,用手轻触那坠子,玢小七问道。鍊子的冰冷使玢小七的颈部觉得不太习惯,但他却觉得心头一阵暖意。 生辰礼物,自他进凤川阁后就收到不耐烦,那些恩客为了追求自己的一夜相伴,各个礼物都是砸下大钱买的。如今李靖尧这条坠子,玢小七看的出来价格并不昂贵,可是却使他觉得珍贵。 「好看,什么东西戴在你身上都好看。」李靖尧打自心底称讚。那是当然的吧?这是他千挑选万挑选的礼物,怎么可能无法衬托玢小七的美呢? 玢小七笑出了声,比李靖尧更夸张的夸讚他都听过,可是李靖尧的话却使他愉快。见玢小七的笑容如此灿烂,李靖尧看呆了,他动作僵硬的握住玢小七的手。「我……可以吻你吗?」 玢小七不语,他只是慢慢闭上眼。 心,最终还是被触动了。 李靖尧当作玢小七同意了,他缓缓的吻上他。李靖尧没有伸出舌头去舔吻玢小七,他十分享受和小七纯粹两唇相碰的感觉,没有激情,没有强烈的情感作祟,只是近似纯洁的氛围围绕在彼此之间。 如果可以,时间就停在这刻……那不知该有多好。心跳跳得很快,李靖尧有种下一刻自己的心就全跳出胸口的错觉。这样的忐忑紧张只为了玢小七一人,这种喜欢怎么不叫人喜悦呢?头一次想要好好的去爱去喜欢,想要去守护那个人,想要陪伴他,想要相拥相守直到死亡分开彼此……这种情感,怎么能不甜美呢? 可是李靖尧却觉得心头泛出一丝丝苦楚。 他还记得小黑。他还记得玢小七的「只想做朋友」。 要怎么样你才会接受我呢?要怎么样你才能认认真真的去注视我呢?要怎么做……玢小七才会爱上李靖尧呢? 结束这场吻,李靖尧眼眶泛红,他嘶哑地说道:「生辰快乐。」 「嗯,谢谢。」玢小七轻别过脸,他知道自己不该与李靖尧接吻,但是他却不后悔让李靖尧吻自己。的确,他是心动了。可是他必须要把这份心动藏在心底,他不能让李靖尧发现,也不能再更近一步。因此他故意在接吻后表现的冷淡。 李靖尧怎么会看不出玢小七刻意的冷淡呢,他沉默片刻后,只吶吶道:「我该走了。」 「不送。」玢小七一如既往的冷漠,他的反应好似刚刚的吻并不算什么,彷彿早已习惯这样的对待。 想起玢小七毕竟曾在红尘中打滚,也许每天这样和人接吻只是日常,李靖尧一这么想就觉得不悦,可是他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怒意。 比起自己的任性,李靖尧更怕玢小七会不再搭理自己。 第七章之三-夜半诡局 夜晚。 坐在床沿,玢小七解下鍊子,他放在手里端详着。这坠子漂亮归漂亮,也还是看的出来并不是特别昂贵的饰品,虽然上头的纹路很是细腻,但玢小七见过不少珍品,他知道,这坠子与那些珍品相比,仍是粗糙太多。 只是这样的一个小坠子,却异常的让玢小七產生了动摇,这又是为何?「礼轻情意重,大概就是这种意思吧。」玢小七把玩着坠子,他苦笑着。「以前还不相信千里送鹅毛的故事,这下子,不信也不行了。」 「小七,确定这么晚喝茶,你等等睡得着?欸!?好美的坠子,谁送的?」若水端着茶具进房,她马上看到那原先不属于玢小七的坠子。 「李靖尧。」玢小七改坐到桌边,他撑着头,喃喃道:「那个呆子──」 「呆?谁呆?我可是一点也不呆。」若水把茶具放在桌上,她打趣道。 「是是是,你不呆,就是一点迷糊一点粗心一点美中不足──」 「那就是变相在说我呆。」若水没好气道:「要是继续说我呆,我就不泡好茶给你喝了。」 「行!你不呆,你最聪明。」玢小七把坠子戴回去,他摆摆手。「聪明的若水姑娘,能否泡杯茶让我品味品味?」 「有够敷衍!」若水嘴里在抗议,但她的手还是继续泡茶的动作。「对了,一开始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若水说着,不过想想似乎也没问的必要。「你瞧我都糊涂了,这茶都开始泡了,还问你能不能喝──」 「能!当然能!烈酒都能下肚了,还怕那茶吗?」闻到茶的香气,玢小七道:「对了,不如去找冬羯过来喝茶吧?」玢小七难得有这样的雅致。「我看他应该对于品茶有一番心得。」 「当真?」若水挑眉,她有些意外。「你若真想邀请他,就要趁早。」 「说的也是。」玢小七知道现在已经颇晚,也许罗冬羯早就已经入寝了。 「那事不宜迟,现在过去看看?」若水提议。 「好。」玢小七说着,但他才刚推开门,李拓言就入了他的视线范围。「咦?你怎么在这里?」小七探头出来,他很确定自己看到了李拓言。 「……找、找你泡泡茶。」想着既然被看到了,还是进房好了。李拓言耸着肩,他来到小七房前。「我可以进去吗?」 「当然!请进。」后退一步,让李拓言有进房的空间,玢小七扬起笑容,笑道:「刚刚正想着要去找冬羯过来泡茶聊天呢!不过你来也是可以。」示意若水赶紧端一杯水给李拓言,这时候玢小七注意到了若水的表情变的怪异。 心细的玢小七不会刻意忽略那个异样,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若水,有点心可配茶吗?」 若水明白玢小七的用意,她不慌不忙的应道:「瞧我又糊涂了,竟然忘记连点心一併拿过来了,我现在就去拿。」 「快去吧!糊涂蛋。」玢小七和若水对上视线,两人已有一个共识。 正好捕捉到玢小七和若水「眉来眼去」的镜头,李拓言消遣道:「怎么?用眼神沟通啊?」 「是啊!但是这种招数笨蛋是学不会的。」玢小七目送着若水走出房,他开始继续若水刚刚在做的泡茶工作。 「谁是笨蛋?」李拓言有些慍怒。 「看谁应话,就是谁囉!」玢小七故作轻松,但他却一直在注意外头的动静。 「我哪里是笨蛋了……」李拓言闷声道。 「哪里不是?」玢小七把视线移回李拓言身上。「和你比起来,冬羯可要聪明的多。」至少没有像李拓言一样那么迟钝,明明心已经向着谁了,却偏偏不肯去坦白。 「你和冬羯很熟?」见罗冬羯和玢小七总是可以轻松的叫出彼此的名字,李拓言挑起眉来,开始好奇起两人的关係。 「不是很熟,但也不讨厌。」小七轻描淡写,他泡茶的动作熟稔而庄重,和杨溯儿一比,简直是云与泥的差别。「既然你来了,为何还要在我面前提起冬羯呢?」 「那么除此之外,我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李拓言托着下巴,他想看小七出糗的窘境。 不是因为他在意玢小七,而是因为小七总是流露出一股自信,那是罗冬羯所没有的,虽然玢小七并没有招惹李拓言,但李拓言就是不那么喜欢他。 这个人有太多太多的话与算计藏在心底,你只看到他的人,却不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这是非常可怕的,因此,当玢小七越希望自己和他多多接触时,他就越要保持沉默让他尷尬。 当对方一直维持静默时,通常说话的那一方都会感到不知所措的。 「没什么话好说?」玢小七显然已经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他面带微笑。当初在凤川阁时,想看他出糗的客人不在少数,因此李拓言想使什么技俩他自然清楚。 想让我出糗?可没这么简单。 「我觉得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说,比如我们可以聊聊彼此的兴趣、喜好或着喜欢怎么样的休间活动等等……」玢小七倒茶的动作轻柔优雅。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说起来,『相公』还真是好兴致啊!好好的觉不睡,竟还来找小七泡茶聊是非。」 听出玢小七刻意强调的相公是在嘲讽自己。李拓言露出嫌弃的表情。「别唤我相公,听起来怪噁心的。」 「怎么?冬羯没有这样叫过?」媚眼微垂,似在笑世人的愚蠢。玢小七用袖子轻遮住他上扬的嘴角,但他语气里的笑意却仍明显得让李拓言发怒。「也是。他又不是冬盈,怎有资格那样叫你呢?」 这是他最近观察下来的结论。 罗冬羯从来不会主动去叫李拓言的名字,更没有用任何称呼去呼唤对方。 「别胡说八道!」佯装镇定,但李拓言却也动摇了。他的确有想过为什么罗冬羯都用「你」来称呼自己,却从不叫自己的名字。当时以为他只是因为和自己关係尷尬,所以才不好意思叫,但现在想想,或许罗冬羯真的会有「配不上」自己的错觉。 可是,真要说的话,相公这两字也只能是他的妻子罗冬盈叫才行,为什么一想到罗冬羯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或是以为没资格叫而不叫,他就觉得心里难受呢?那莫名的焦躁又是怎么回事? 握紧双拳,李拓言恨不得马上回去逼罗冬羯叫一声相公或是要他唤唤自己的名字来听听。 「莫非你恼羞成怒了?」玢小七可把李拓言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他轻轻哼笑,然后把刚泡好的茶递给李拓言,再把刚刚若水端放的水给放到一旁。「这茶叶是凤川阁指定的品种,可以帮助提神。」 「提神?」嗅着茶的香气,李拓言道:「之前去凤川阁,王凤从没泡过。」 「那是因为你只喝酒吧?」玢小七抿嘴而笑,他接着继续道:「下次给你些茶叶,你和冬羯喝完后保证一整夜不用睡。」 「……你这句话听起来还真是不单纯。」 「不然,你想和我共度春宵吗?」起身坐到李拓言腿上,玢小七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我唱的醉春宵铁定比罗冬羯好听多了!」 「你和他不可比拟。」推开玢小七,李拓言只想着要快点回去,然后好好抱着罗冬羯睡上一觉。 他知道罗冬羯想避着他,甚至推开他,可是他越不愿意自己去接近他,他就越要出现在他身边。 「他不是你的妻,却在床上张开双腿任你玩弄。他这种行为,和我在凤川阁的勾当没两样。」玢小七就是故意说这些话要来惹怒李拓言。 「他和你不一样。」李拓言不喜欢玢小七把罗冬羯说的像个荡妇一样。 「是是是!他高贵我卑微,他贞忠不二我淫荡无耻。」无所谓的耸着肩,玢小七没好气道:「真搞不懂,若你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选择纳小妾?」虽然他也不知道,娶妾这件事究竟是王凤提议的,还是李拓言主动跟王凤要求的,反正纳妾这件事已成定局,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别过脸,李拓言不想多谈这件事。「你不会懂的。」 「你啊……」 「打扰了。」若水连敲门都没有,就这样走了进来,她手上压根儿没有点心,就连李拓言都能清楚知道刚刚要若水出去拿点心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一种障眼法,实际上玢小七可能交代了什么任务给若水。 若水凑到玢小七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玢小七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我认为你现在该去看看罗冬羯比较好。」沉下脸,玢小七摆明了要送客。 「搞什么啊!?」不懂为什么罗冬羯和玢小七都要赶自己出去,李拓言一脸老大不爽的出了房门。 「这样真的好吗?」若水摀着嘴,她没让玢小七看见自己偷笑的样子。「以后罗冬羯的日子不会好过。」虽然宝儿的行为是有点儿吓到她,不过比起外人的激将法,罗冬羯本身的背叛,也许更能激起李拓言的怒火。 「如果李拓言够爱他,怎么都不可能会迁怒于他的……」觉得泡茶的兴致也没了,玢小七开始收拾茶具,沉默一会儿后,他突然惊声道:「我忘了!!李拓言是一个笨蛋啊!!!」 第七章之四-自作多情 隔天。 李靖尧在家里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要常常来李府作客,因为这样才有机会见到玢小七,只要能见面、能接触,就还是有打动小七的心的可能性。 挫折跟失败会造就更大的成功。这是李靖尧的经商哲学──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感情上就是了。然而,谁知道李靖尧一踏进李府,就直觉的觉得气氛很不寻常。虽然一来一往的下人看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但他们的神情却有些不平静,好像心里有什么话呼之欲出,却又胆小不敢说。 随意抓了一个路经自己身旁的侍女,李靖尧问道:「府里出大事了?」 「啊!?」侍女觉得惊讶,有部分可能是为李靖尧的敏感而感到敬佩,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敢说出今天府里气氛异常的原因。 「我问你话呢!」就在李靖尧准备动怒时,玢小七缓步而来,而若水就跟在旁边。「快别为难人家了,主子的事,她不敢大肆宣传的。」 「她不敢说,那你来说总行吧?」让侍女去做自己的事,李靖尧一脸你给我一个解释的表情。「可别给我搪塞过去。」 「……李拓言生气了。」玢小七淡淡道,他的脸不像从前那样正视李靖尧,反而微微垂着头,李靖尧察觉有异,他伸手抬起玢小七的下巴,发现他的左脸颊微微发红肿起,而一旁的若水手上拿着看起来刚刚还在给小七冰敷用的溼毛巾。 「他打你?」李靖尧心疼的轻抚玢小七的脸颊,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他凭什么?」 「凭他是我的夫君。」轻别过脸,玢小七有些委屈道:「昨晚李拓言突然跑来找我,我总觉得哪里有异,便要若水偷偷去看下状况,结果发现冬羯和宝儿正在偷情,若水回来向我报告,我便要李拓言赶紧回去瞧瞧状况,谁知──」 「谁知他以为是你从中作梗,因此打你!?」李靖尧觉得怒火中烧,他转过身,似乎想要去哪里。玢小七见状,他抓住李靖尧的袖子,担忧的问道:「你要去哪?」 「去找拓言理论!」李靖尧正要前进,玢小七却冷不防抓住他,然后赏他一巴掌。 「小七……?」李靖尧愕然。 若水见状,识相的后退几步,不过那样的距离还是能听到两人的争吵。 「你又是我的谁了?」玢小七一脸严肃,他道:「你是我的情人吗?并不是,但李拓言是我的夫君,他对我是打是骂,你都管不着。」 一脸倔强的玢小七,让李靖尧不由得怒火中烧。「为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是要这样?」李靖尧气的都要急跳脚了,他最不喜欢的便是玢小七这样的个性,好似自己的事永远都不重要,被打被骂也是自己应该的。「作贱自己,难道好玩吗?」 闻言,玢小七沉默了下来。 惊觉自己话讲太重了,李靖尧正要道歉。「小七,我──」 「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好过点。」玢小七打断了李靖尧的道歉,事实上,他也不认为李靖尧有说错什么。「被人怨恨,总是让我快活些。」 「可是你分明是痛苦的。」李靖尧心疼玢小七,他抚着他的脸庞。「你的坚强,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他心疼玢小七这种刻意的坚强,明明他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被谁捧在手心上呵护,他应该每天都会因为被爱着而甜蜜的微笑。 现在的玢小七并不幸福,也绝对不快乐,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偏偏玢小七还要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这样的生活也不坏。「我何尝不希望自己活得快乐呢?」玢小七从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可对小七而言,李靖尧并非被归类为别人,他看起来憔悴。「我啊!最快乐的时刻是和慕容黑在一起的,现下他不在我的身边,你要我如何快乐呢?」 这是玢小七第一次主动提起慕容黑,李靖尧暗自希望着,现在小七提起他,是否也代表着他正在慢慢学会放下? 「忘记一个人,并不会太难。」李靖尧想起何青娘,那个曾经唤醒自己心中无限怜爱的女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可如今,何青娘却不是他最重要的人了。他道:「重新一段感情,也不是难事。」 彷彿无法接受这样的话语,玢小七怒目而视。「那是你爱得不够深刻,这里的痛你会明白吗?好似呼吸都被夺去,连垂死挣扎的资格也没有,那种疼,你是不会懂的。」 「我怎么会不懂?」李靖尧没有发怒,他红了眼眶,看起来难受至极。「我现在爱的人是你,你为了我不认识的男人垂泪,我又怎么可能不痛苦?」在玢小七惊愕地注视之下,李靖尧道:「我爱你啊!为什么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呢?这对我公平吗?」不等玢小七反应过来,李靖尧受了打击似的离开。 再不快走,他就不知道自己还会说出什么话了。李靖尧气自己此刻像个小毛头,任性妄为,一怒之下讲出许多气话,却忘了他生气的对象,是他最珍视的所爱。 若水在旁边默默看了许久,她虽然看起来在发呆,但耳朵可还是有专心的听。玢小七无力的转过头对若水道:「想笑就赶紧笑吧。」玢小七看起来真的累了,整个人有说不出的疲倦感。 「如果这就是你要的,那么恭喜,你已经成功了。」若水可不是不会看场合的女孩,她不可能会嘲笑玢小七,但她这次似乎并不打算站在玢小七这边。「伤害一个真心待你的人,那可是造孽。」 「我何尝不懂他的心意?」不怪若水那样子和自己说话,玢小七失神道:「为了彼此好,不要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到底你也是人。」若水的眼里带着不悦。「你那叫自私。」 玢小七的脸色变的苍白,若水刻意无视。「你的确说过只会等待慕容黑一年,但你真的有去思考过吗?一年真的到了的话,你要怎么办?」 「没怎么办。」 「这对李靖尧并不公平。」若水觉得李靖尧是真心想待玢小七好的,错过李靖尧,那才真的是玢小七的损失。 「如果我真的对慕容黑心死,你可知道那代表什么?」玢小七一向不让人看出自己的痛苦,可现在他却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若我真的放下他,小黑……就真的不会再回到我的身边。」放下了,也就等于接受了对方不在的事实。 「莫非你心里还期待着他回心转意?」若水不知道玢小七竟有那样的心思。「口口声声说会忘,到头来,不过也是藉口。」 「是他要我等的……是他!」玢小七彷彿无法承受若水的指责,他泪眼汪汪,无不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却很清楚一件事。」若水并不为玢小七的言语所动。「慕容黑不会是你必须耗尽一生去等待的人,他跟你没有未来,你懂吗?」 「什──」 「也许他并不是真的要你等,只是希望你忘记他罢了。」若水知道慕容黑并没有要王颇明确的传达要玢小七等待的口信。 也许一切只是玢小七的会错意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一年之约,或许根本只是玢小七的自作多情。 第八章之一-死劫 李靖尧上次一走,就是消失三个月。 他已经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来见玢小七。 「你不担心吗?」若水问道。 玢小七则是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脖子上的坠子,闷声道:「我跟他只是朋友,他来不来见我,又与我何干?」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样佯装冷漠。」若水知道这三个月来玢小七也颇煎熬的。「你为什么不对李靖尧热情点?」 「热情?你说的是扭腰摆臀,主动献上身体的那种热情?」玢小七微挑起眉来,他没有心情开玩笑,他说的话的确是认真的。就玢小七所知道的热情两字,就该是在凤川阁迷惑客人的那一套。「我怎么就不认为李靖尧会喜欢我那样热情对待他?」 「我不是指那种热情。」若水觉得玢小七这个时候难以沟通,她抚额道:「我是要你对他多微笑。」 「……如果遇到他的话,我会努力试试。」玢小七接受了若水的提议。「好了,我在房里待着闷了,咱俩出去走走?」 「是是是。」若水尾随在后,她实在好想偷笑,却又怕被玢小七给发现。一向不喜欢出去走走的玢小七,这三个月来几乎每天都要在外头待上几个时辰才肯回房,他求的是什么?不就是偶遇李靖尧的机会吗? 小七啊小七,比起你的死脑筋,你下意识所作的行为还比较诚实。 玢小七和若水两人先去绕了花园,然后才走向后院。后院多是空的客房,是为了主人宴客时,让喝醉的客人休息用的,因为李拓言不喜奢华,更不爱宴客听人说些拍马屁的话,所以这里也就一直没什么用到。 真要说的话,这里可说比花园还更冷清。不过这样的氛围才正好,若水才敢向玢小七说些不能在人前提起的事。「这样好吗?冬盈姐知道了可是会伤心的。」 没由来的一句话,照理说该听不懂,但玢小七却知道若水在说什么。 现在在李府,有个大家都知道却偏偏不能讨论的事情。其一是罗冬羯偷情,其二是李拓言监禁罗冬羯。不过这两件事都让玢小七想笑出声来。偷情这两字在知道事实真相的人耳里简直就是玩笑话,因为若水的解释,玢小七才知道宝儿那天的异常举止是为了什么。 至于监禁……玢小七很想问问路人,到底哪门子的监禁就像是罚小孩不能出门玩一样?李拓言怒归怒,却未必真的对罗冬羯產生恨意,他这三个月不准罗冬羯到处走动,旁人说是监禁,玢小七倒认为那是一种佔有慾的体现。 至于李拓言把罗冬羯当作性奴隶,每天把他拉到床上去一逞性欲这件事嘛……玢小七认为这就是李拓言过分了,话没说白、心结也没解开,每天只知道佔有对方的身子,以确保那是自己的所有物。李拓言的心思玢小七不是不能懂,但是看到罗冬羯渐渐的失去了情绪、表情,玢小七都不由得为他抱屈。 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有的,只有原始的欲望。现在的罗冬羯就像个毫无感情的人偶,他任由李拓言摆布,不再哭也不再笑。 因为这样,李拓言的脾气也越渐暴躁,他打从心底怨罗冬羯的背叛,但同时,却又心疼他的行尸走肉。 伺候李拓言的下人都特别提心吊胆,深怕做了什么就会被骂,严重点可能连工作都没了。 易怒的李拓言、淡漠的罗冬羯。这样的两人,开始疏远了起来。 「即便如此,我们也无可奈何。」玢小七当然很不希望罗冬盈伤心难过,但面对如此情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开始,罗冬盈希望自己能撮合李拓言与罗冬羯,然后顺便破除罗冬羯的死劫,但眼下这种情况,他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 「可是,罗冬羯的死气却有减弱的趋向。」若水偏着头,她的语气微颤。 这个攸关到罗冬羯的生命问题,比他会不会跟李拓言在一起还重要。 「你是想暗示我……宝儿是让罗冬羯步入死劫的最大元凶?」玢小七长年在红尘中生存,他既然能够活到今天,也代表着他并不笨,当然了,领悟力也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罗夫人才会要你来凤川阁服侍我吧!」 若水有那么一刻惊愕住了。「……什么意思?」说话开始结巴,若水觉得玢小七果然不容小覷。 「我说你处之泰然,就是在告诉你,我已经在怀疑你了。」玢小七并不讨厌若水,就算若水背叛自己跟罗冬盈,他也不会因此而和若水保持距离。「你总是用一种看透局面的眼神去看待所发生的种种,我甚至都能猜到,宝儿那天的异常,一定跟你有关係。」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若水的确知道宝儿的异常跟自己有所牵连,因为要不是自己故意漏馅,让宝儿发现罗冬盈根本没有死,宝儿就不会被邱胧月给施法术,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算了,我本来也就没打算从你口中听到什么。」玢小七觉得自己自始自终都算个局外人,充其量算是路人甲乙丙,他也没什么立场去斥责若水的不忠,但真要说起来,若水一开始也并不是效忠于罗冬盈,她的背叛,甚至能说情有可原。「你觉得,冬盈会不会猜到了这件事?」玢小七看了若水一眼。「宝儿的失踪以及今日的发展,会不会都在冬盈的预料之内?又或者……在那个人的预料之内?」 「我、我不懂……」若水觉得此时的玢小七格外吓人,她说话都不由得吞吞吐吐起来。 「你也是听她的话而来的吧?」玢小七正视着若水。「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说谎,或着该说,即便你说谎,我也会知道。」 「小七,我……」本来还想要隐瞒着什么,但若水看着玢小七时,却突然会意过来,在这个男人面前,说再多的谎言也是没用的。「……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 「我很早就知道了。」玢小七叹气。「该说我直觉敏锐呢?还是该说一切都太可疑了。」 见玢小七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那样的平常,若水忙道:「你不怨我从中作梗?」 「我怨什么?如果真的喜欢,哪需要你来插手呢?」 「我的事情跟冬盈姐无关。」若水低下头。「这些事……冬盈姐知道了吗?」 「她不知道,但也心知肚明。」玢小七知道罗冬盈不是笨女人,连他都能够察觉的事,她会毫无所知? 又或者……这些事,罗冬盈全都知情却又假装身在局外? 「依照冬盈姐的个性,她应该要过来杀了我。」若水抚着胸口,她知道一个女人发起飆来会有多可怕。「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是她真的不知道?还是因为心软?又或者,这些都在她意料之内。」玢小七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任何人经过后,继续道:「你要知道,她不可能会可怜你,毕竟,罗冬羯比你还要重要。」环着手臂,玢小七保持一贯的冷淡。「她之所以没有来杀你的原因只有一个。」 「……」若水显得无措。她是奉邱胧月的话办事,但罗冬盈怎么想,她根本无所知。 「你确定你不知道?」玢小七相信若水应该要知道答案。 突然灵光乍现,若水想起了邱胧月与罗冬盈的关係。「……是、是罗夫人。」若水道。她平常都唤邱胧月为师父,现下怕玢小七搞混而改口。 「没错,罗夫人,本名邱胧月,是一个最可怕的通灵者。」玢小七缓缓道:「冬盈一向与邱胧月不合,这样的两人会开始合作,这又是代表什么?」 「罗冬羯是宝贵的存在,而且不得不倚赖夫人帮助。」若水明白那对母女间的矛盾,也同时知道她们一旦联手,那会有多可怕。 「所以说……就这样下去吧!」玢小七轻摸着若水的头,似乎在安抚她。「不管最后罗冬羯是死是活,那都已经与我们无关。」 「撒手不管了吗?」若水问道。 「不是『撒手不管』而是『不能再管』。」玢小七不想再多加谈论,他草草下结论。「罗家的事情,就该交给罗家自己解决。」玢小七沉下脸,现在在他心里,罗冬羯会不会死,已经不是太过重要的问题。 「知道了……」垂着眼帘,若水应道。 「知道就好。」玢小七打了个呵欠,他左瞧右瞧,觉得这里也没什么有趣的,便准备要回房了。谁知道在回房的途中,却碰巧遇见了这三个月接替宝儿工作的侍女。 「匆匆忙忙要干什么?」玢小七拦下那侍女,他问道:「莫不是冬羯出了什么事?」 「啊……并不是。」侍女低着头,她怯声道:「公子正在沐浴,可小的还有其他事忙着,所以不小心耽搁了,现在正要过去服侍公子。」考虑到罗冬羯身分敏感的问题,府里的人都直接唤罗冬羯为公子。 「沐浴?」玢小七脑筋一动,他对着侍女道:「你去忙原先的事情吧!冬羯由我去处理就好。」 「这……」侍女显得犹豫,玢小七是以妾的身分嫁过来的,虽然位阶不及正妻,地位却仍旧比下人高,要主子去服侍什么也不是的罗冬羯沐浴,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行了行了!我也想和冬羯聊聊。」觉得这侍女不够乾脆,玢小七乾脆示意若水把人支开。 「啊!姐姐,我也正有些事情想要讨教讨教呢!」若水明白玢小七的意思,她赶紧挽住侍女的手,让对方无暇顾及。「是关于炉火的问题……哎呀这里说不方便,直接过去厨房好了!」若水把人拉走,她对玢小七灿烂一笑,好似在炫耀自己的机灵。 玢小七回以讚赏的表情,在确认不会有人来打扰之后,他才缓步前往罗冬羯沐浴的地方。 那是一间小房间,里头雾气氤氳。反正都是男人……大概也没啥关係。玢小七想着,便门也不敲的走了进去,不过在那之前,玢小七还是有先探头确认那个坐在木桶里的男人是罗冬羯。 「宝儿?」 罗冬羯突然回头,他的表情先是惊喜而后失落。「是你啊……」 「我不是宝儿,很失望?」玢小七把罗冬羯身子上的青紫以及那失落的表情尽收眼底。 「没有。」毫无犹豫的否认,罗冬羯低下头。「我只是想向宝儿道歉。我一直很在意,也很疑惑,为什么宝儿要做出那样的事……她对我,是不是真的那么……」话已说不下去,罗冬羯眉心紧皱。事实上,他很明白宝儿对他下药这件事。可是他却无法责怪甚至是生气她这样的行为。「宝儿怎么了吗?我只想知道答案。」罗冬羯有气无力的,很显然宝儿这样的离开方式太令他难以接受了。「就算宝儿知道我和她已经不可能了,可是我不相信她会对我做出那样的事。」 一直以来宝儿都是乖巧聪明的女孩,若情非得已,她是不可能这样对待冬羯的。「总而言之,我都想向宝儿说声抱歉。」 这种事情就算道歉了,也无法挽回什么。玢小七道:「你又何必向她道歉?她情愿献上自己,那是她心甘情愿。」虽然宝儿有宝儿的苦衷,但是玢小七就是很不喜欢宝儿的不告而别。 因为这就好像慕容黑拋弃自己一样,一点预告也没有便消失无踪……玢小七觉得自己和罗冬羯是同病相怜。 「可是……」 「别再可是了!我问你,你爱过宝儿吗?」玢小七见罗冬羯缓慢起身似乎打算出浴,他连忙递上一旁放着的乾净纯白的毛巾。 「我……」用毛巾擦乾身上的水珠,罗冬羯支支吾吾了起来。 「说不出话来,是害羞不敢说爱?」李拓言推门而入,他的脸色铁青,不知道已经在外面偷听多久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罗冬羯的双瞳呈现死寂,他的语调既冷淡又毫无起伏。 若非心死,就是无措。面对转变之大的罗冬羯,玢小七如此猜测。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李拓言邪笑。他认定罗冬羯背叛自己,因此他也绝不会对他温柔。「玢小七你出去。」 「可是……」玢小七有所犹豫,他索性把话说的直接。「我就算在凤川阁身经百战,也觉得你这样对待床伴,迟早会把对方玩坏得。」李拓言对罗冬羯的粗鲁,刚刚玢小七已经从罗冬羯身上的青紫看得一清二楚了。 「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滚!」李拓言大吼。 「做什么这么兇?滚就滚!」玢小七皱着眉,他娇嗔道。随后便自讨无趣离开了。「唉……真要说的话,我跟李拓言也算是夫妻啊……」关上了门,玢小七这才发现李靖尧就站在外头。「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 「难道就不能在这?」李靖尧苦笑了下,他主动对玢小七提起这三个月不见踪影的事情。「前阵子外出经商去了,所以一直没有来看你。」因此他今天一回来就马上来到李府,谁知道遇上了李拓言,两人便在路上聊了起来,但是在来到这间房间附近时,李拓言突然静默下来,然后衝了进去,李靖尧也没想到这时候就见上了朝思暮想的玢小七。 「啊……没关係的。」玢小七听着李靖尧的解释,他在心底松口气,知道李靖尧不是特意要躲他,他这几天悬在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放下。「那你……呃,我先走了。」玢小七想着不知道要说什么,便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他不自在的地方。 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面对一堆醉到色心大发的客人,也不曾慌张紧张过,怎么就只是站在李靖尧面前,与他对话,就会手心冒汗、浑身不对劲呢?玢小七不懂他是怎么了,他只想着要先避开李靖尧,直到自己能够与他正常的对视为止。 可才走离开没多久,若水便迎面而来。「欸!?这么快就好啦?」以为玢小七会跟罗冬羯聊上一阵子,谁知道她还没走到罗冬羯沐浴的地方,玢小七就出现了。 「李拓言这程咬金,不知是偷听上癮还怎样,中途就赶我出去了。」玢小七说到李拓言就气。「他到底懂不懂礼貌啊?先来后到的道理,三岁小孩都懂!」 若水对于玢小七的抱怨只是听听就好,她提醒道:「不过你就不担心李拓言跟罗冬羯独处,会发生什么吗?」 「反正每天都在独处吧?」玢小七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关心是好事。」若水推推玢小七的手肘。「走啦走啦,反正你不是很痛恨李拓言偷听吗?那你就偷听回去啊!」 「这哪门子逻辑啊?」玢小七觉得若水的思维独特,正因为他惊讶于若水的思维,才没想到,也许李靖尧还在那里。 第八章之二-新的序章 玢小七和若水两人就这样又绕回了罗冬羯沐浴的小房间,这时候玢小七才突然想起了李靖尧可能还在那里的可能性。 我这什么记性啊……玢小七暗自骂着自己那不中用的记性,但现在临时反悔,若水又会起疑……看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玢小七还在小小的希望李靖尧已经离开刚刚那个地方。 果不其然,李靖尧还守在房门前,他坐在门阶上,一脸复杂。「什么嘛!?自己说不要,最后还不是吃掉了……」 远远的见到了李靖尧,玢小七差点就要直接转身离开,可碍于若水就在旁边,玢小七不好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态,他只好佯装自在。「瞧你愤怒非常,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虽然这问题有些蠢,毕竟他怎么样也该猜到,那两个人一旦独处,就会如何擦枪走火。 「小七真坏的性子,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却非要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不可。」若水抿嘴而笑,她知道玢小七实际上是非常风趣的,但若水并不知道现在的玢小七是什么样的心思。 「哎呀!再坏也没有你坏呢!明知道我在明知故问,还要点破我。」玢小七回以若水一个顽皮的笑容。现在的他特别喜欢和若水作伴……至少现在有若水在,李靖尧的注意力才不会只放在自己身上……可是玢小七偷瞧了一眼李靖尧,却发现对方很是认真的只看着自己。 是有没有这么露骨!?玢小七有些急了,可若水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她笑道:「嘻嘻!若非小七带坏我,不然依我心思单纯,又怎会学会这招呢?」若水眨了眨眼,玢小七可不知道她这样是因为眼睛痛还是想暗示他什么。 「哈哈哈!有其主子必有其丫头,这句话倒是验证了不少。」玢小七乾笑几声,他勉强应道,期间还刻意避免与李靖尧四目接触。 「嘘!」示意玢小七和若水要控制音量,李靖尧也知道玢小七明显在避着自己,他比比房门,要他们自己去搞清楚状况。「你们难道就不能再安静一点吗?」李靖尧假装自己热衷于偷听。 被李靖尧这么一说,玢小七乖乖闭上了嘴,他想起了原先的目的是要偷听没错,因此他和若水侧耳听着房内那令人心跳加速的呻吟。 「……慢……啊──慢、慢一点儿!」 「我只想更深入你的体内……」 若水听得面红耳赤,她摀着满脸通红的脸庞,害羞的不能自己。倒是玢小七一副老神在在,丝毫也不害羞。「真是的,我都跟李拓言那傻蛋说过了,像我这样在凤川阁身经百战的人,都觉得他那样对待床伴,迟早会把对方玩坏的。结果他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都没有好好克制一下,这样下去,冬羯真的会下不了床。」玢小七倒还真的有过那么一段荒唐岁月,但是人生有一次下不了床的经验就够了,像玢小七这样的人,最怕身子不适了,因此说什么他也不肯再纵欲过度,不然到时候又要把青春浪费在休养身子上,那他可就亏大了。 这些话,玢小七是刻意让李靖尧听到的。 他要让李靖尧自己醒悟,他是喜欢上了什么低贱的人。 见若水害羞的不能自己,而玢小七倒是听得十分专心,嘴里还念念有词嘖嘖有声,李靖尧觉得这情景反而十分奇特,他怪异道:「怎么你们主僕俩面对同一件事的反应差那么多?」一个淡定自然,另一个则羞赧到只差脸上的热度还不够煎蛋罢了。 「那是自然,依我在红尘的资歷,面对这种事当然是闻风不动囉!说不定等等让我偷窥一下,我可以帮李拓言那傢伙和我在凤川阁的那些恩客比较一下,看谁是欢爱一级棒排行榜中的榜首。」也不知道在嘲讽自己还是李拓言,又或者只是单纯炫耀自己床上功夫了得,玢小七轻声哼笑着,但他仍在注意听着房里的动静。「若水不过是我的贴身侍女,又不是卖身卖艺的伶人,对这情爱之事怎可能会熟悉?」 对于玢小七的轻描淡写,李靖尧听了都不忍心起来了。「现下你嫁给拓言,也算是解脱了。」比起让玢小七在凤川阁出卖肉体,他还寧可让他待在李府安静渡日,这时候的玢小七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任何人,这样就足够了。 玢小七当然懂李靖尧的言下之意,他黯然道:「我迟早会回去凤川阁的。」 一脸惊讶,李靖尧没料想到玢小七会这样回答。 「怎么了?」不懂李靖尧为什么要惊愕的看着自己,玢小七问道。 「你明明并不是自愿到凤川阁的,怎么现在却把那里当家了?」李靖尧恨不得摇醒玢小七,告诉他,他没必要这样,可是就如同之前玢小七所说,他不是他的谁,他并没有立场去说玢小七的不是。因此他只能尽量压抑自己的语气。 「我一向认命。」自豪一笑,玢小七拉着若水的手,他似乎也无心再去偷听房内的一举一动了。「真要说的话,认命,或许是我的优点之一。」 「好一个玢小七。」露出复杂的眼神,李靖尧意味深长的苦笑着。「又是怎么样的过去,才会造就如今的玢小七呢?」 玢小七听了愣住,他知道这句话包含着千言万语,他也明白自己的确不该用那样的态度面对李靖尧。 只是喜欢上一个人,还会有错吗? 错根本不在李靖尧身上,错的是玢小七不敢面对的心。 若水左看看玢小七,右瞧瞧李靖尧,她突然懂了两人无声的理由,因此她轻轻摆脱了玢小七的手,悄声的先离开了。 而玢小七突然想起了若水早些时候所提的建议,他轻轻的勾出一个笑靨,对李靖尧说道:「我很感谢在我情绪低落时,有你在。」 「嗯。」 「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感情。」 「嗯。」 「你适合更好的人。」 「嗯。」 「所以──」玢小七这时候才惊觉,原来要保持笑容是那样的折磨人,他现在是在笑,却仅仅只是强顏欢笑。 「我现在只觉得你是在践踏我对你的心意。」李靖尧让自己更靠近玢小七。「我不要你的感谢,知道吗?」 李靖尧的气息就喷在自己的脸庞,两人是如此的靠近,玢小七竟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正无法控制的狂跳。「那你要什么?」 「我求的不过是你的心、你的人。」这三个月来,李靖尧经商在外,没有一刻是不想着玢小七的,他的确对小七还了解不够深入,但只要在一起了,一辈子的时间足够他去认识他。他是如此相信着的。 玢小七当然明白李靖尧对自己的心意是多么的真实,可是除却等待慕容黑的一年,他实在没有信心再去相信一次爱情。「执着于我,谁都不会幸福。」玢小七并不是不喜欢李靖尧,相对的,他对他很有好感,但这样的两个人未必要是情人关係。作朋友既纯粹又快乐,为什么李靖尧就是不愿止于朋友呢? 李靖尧偶尔会痛恨玢小七的踌躇与胆怯,可是这样的玢小七,却偏偏勾起他的怜爱,他不能不去注意着他,不能不受他吸引……他想要玢小七,这种想法一天天的强烈,只作朋友,已经无法满足了。「喜欢上一个人,谁还会计较是否幸福?」李靖尧抱住了玢小七,他轻轻亲吻他的脸颊,他似乎把玢小七当成了易碎的珍物,他的拥抱很轻很柔,他的亲吻绵长而稳重。「我只要你。」 玢小七突然好想哭,问慕容黑是否曾经这样的需要自己?他不知道……也许在他放开自己的手时,他就该明白,小黑对他的爱,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深。 隔着一扇门,里头是激情,外头则是浓情。 两样情,四个人,各怀心思。 第八章之三-干涉 心事。 烦闷。 玢小七除了心烦自己和李靖尧的事情外,同时还苦恼着若水。 为什么呢? 因为若水太过双面。 她可以一方面给你建议,另一方面想着致你于死的方式。 「你派人监视我!?」若水惊讶玢小七竟如此不信任自己,还暗中找了人跟踪自己,她尖声问着玢小七。「你不该这样对我!」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玢小七显然不认为自己派人监视若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昨日邱胧月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比起自己和罗冬盈,若水更听邱胧月的话,因此只要掌握了邱胧月的心思,就能知道若水的下一步。 「小七,我──」若水不想就这么承认自己的不忠,上次宝儿的事情,玢小七虽然不怪她,可这次却未必会再一次原谅……若水知道自己很喜欢玢小七和罗冬盈两人,能够和他们作朋友,是自己的福气,她不想要因为自己的任务,而就这么失去了知己。 「你说是不说?」玢小七一向不喜欢有人对自己说谎或者装傻,他难得的发起脾气。「告诉你,我耐性不多。」 立刻跪了下来,若水当然清楚玢小七飆起脾气来有多可怕。老虎绝对不是病猫,只是尚未发威罢了。此时的玢小七就给若水这样的感觉。「我、我说!」 意识到自己和若水还在外头,因此玢小七把若水拉到一旁的小亭子里,他皱起眉,示意若水说下去。 「夫人要冬羯生不如死……」若水老实说整个经过。 「竟然要自己的儿子生不如死?」玢小七冷笑,似乎很不屑邱胧月的所作所为。「邱胧月莫非是疯了?」 「事实上,冬羯越是痛苦,死气就越锐减。」若水也曾认为邱胧月是不是疯了,竟会那样对付自己儿子,但实际上,那却是替罗冬羯续命的最佳办法。虎毒毕竟不食子,邱胧月作的任何事,绝对不是要加害孩子的。 「竟然有这种事……」玢小七心里满是讶异。「难道罗冬羯註定要活在痛苦里?」那要如何消受呢?罗冬羯心思敏感,痛苦的日子只会加快他渴求死亡才对。 「可是转念想想,或许可以苦尽甘来。」若水并不是不认同玢小七,但是他觉得还有一个可能性。她道:「夫人为什么消去冬羯对李拓言的记忆后,又要他和李拓言相遇?」这不是更加矛盾吗? 「你的意思……邱胧月想要改变『命格』?」玢小七推论。 「然也。一直以来,夫人与冬盈姐都为此而操劳。」若水把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真相竟是如此……」玢小七双眼死寂,许是无法接受事实。「可是……让冬羯毫无痛苦的走,不好吗?」既然为了活命就要受到许多折磨,那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的选择一死? 「有时候,死是一种解脱,但对尚还在世的亲人而言,那却是一种痛苦的延续。」若水垂下眼帘,他因为家乡的瘟灾而父母双亡,虽然苟活了下来却也成了孤儿。「独自活在世间,是很疼的一件事。」抚着胸口,那种生离死别的痛,她怎会不懂呢? 知道若水说的有理,玢小七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我们总说死是一种解脱,可实际上,丧失亲人的痛却很难抚平。」死亡是一回事,思念却也是一回事。 「别人总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心头上的疤是永远也无法抹灭的。」若水一直以来都有阴影。即便她能很快接受生离死别,但那不表示心里的痛并不存在。 「因为你懂那种心痛,所以才会答应邱胧月让罗冬羯生不如死?」玢小七追问,语气不再带有苛责意味。 「我相信夫人。虎毒不食子,夫人再狠再绝情,也不可能伤害冬羯。」若水很少有坚持的执念,这算是她的特例。 「你不怕冬盈追杀你?」玢小七知道罗冬盈疼自己的弟弟已经到了无法理喻的地步了,他是不怕邱胧月,但他却对她心存顾忌。 惹师惹虎千万别惹恰查某──尤其是平时恬静和善的那种。 「如果我怕,我就不可能会答应夫人混入凤川阁。」若水轻笑,她表面不怕,但实际上怕得要死似乎看出若水的矛盾,玢小七下了一个决心。 「若水……」 「嗯?」若水看出玢小七的表情变了。 「我是不是曾说过『罗家的事情,就交给罗家解决』?」 「确有此事。」若水应道。 玢小七轻抬起头,脸上尽是狂傲。 「……我后悔了,我要介入。」 「介入!?」若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说不能再插手了吗?」 「我想,世事难料,就是在说这种时刻吧。」玢小七不肯透漏自己究竟打算作什么,他只是淡淡地对若水道:「你等着瞧吧。」 结果左等右等,一直没有等到适当的时机,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过了要半年的时间,玢小七都有些捉急了,就在玢小七想着要不要另外想个方法时,李拓言被皇上召进宫,玢小七面露喜色,他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就跑去找罗冬羯了,结果没过多久,他叫来若水,他看着她,彷彿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时机已经成熟了,你跟我来。」 「啊!?嗯……」不明白玢小七的时机成熟是指什么,但若水感受的到,那一定是经过玢小七深思熟虑后才会作的决定。毕竟自从玢小七说了要干涉后,这中间可是横跨了要半年的时间。 「等等你就别说话,静静地站在我后头。」玢小七远远的看到了罗冬羯,他走起路来没有平常那样充满着优雅与端庄,而是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刻就会昏过去似的。 「他怎么会从外头走回来?」若水知道罗冬羯一向不出门的,怎么如今他会失魂落魄的从外头走回来呢? 若水想不通,却多少猜到那一定与玢小七有关。 「好了,闭上你的嘴巴,听听我俩的对话吧。」玢小七啟唇,他向罗冬羯问道:「心死了吗?」 双眼毫无焦距,罗冬羯眼眶泛红,他不敢相信似的开口。「……只有我不知道姐姐没有死?」 「不尽然。」玢小七耸肩。「李拓言也不知道。」那个笨蛋若知道的话,也许罗冬羯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罗冬羯陷入沉默,随后他又开口问道:「所以,我该离开,是吗?」 「选择权在你手上。」玢小七的眼神变得冷冽。「走不走都随便你。」脚就长在罗冬羯身上,谁都无法阻止一个真心想离开的人。 「我若想走呢?」罗冬羯试探性的问道。 「如果你真的离的开李拓言的话。」玢小七摆出了个「请」的动作,他道:「但在那之前,请先去趟李拓言的书房,观赏一下他珍藏多年的掛轴。」李拓言被召去皇宫后,玢小七就偷偷的潜入书房,发现了一个即便是罗冬盈与邱胧月也不会知道的祕密。 没有再多说什么,罗冬羯走入府去。 「真的是要他『心死』呢!」若水站在玢小七身后,她皱着眉。「我总觉得,你做的,比我做的,远远绝情太多了。」若水总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冷血无情的一类了,谁知道玢小七比她更绝,不仅毫无犹豫,甚至连出招的手法都比她高明太多。 「长痛不如短痛。」玢小七彷彿在说着李拓言与罗冬羯的感情,又好像在暗指自己与李靖尧的现况,他握紧双拳,朗声道:「这还远远不够。」不够,当然不够!若要让一个人真正的心死,只有伤心流泪那是绝对不够的,玢小七知道,要让一个人心死,就必须让对方见到所爱齷齪的一面以及……背叛! 玢小七开始冷笑,他下了一个决定。「若水,今晚我要和李拓言洞房……」 第九章之一-月下起舞 下午开始便下起了大雨,不过这样的雨并不会洗刷一切,不论悲伤、痛苦,或者是高兴的事,都依旧环绕在心头。 洗净铅华四字,实在不会用在这样的时刻。 「依你的能力,让我看起来就像是罗冬羯,做得到吧?」玢小七已经换好了服装,他再三的向若水确认。「若是中途被李拓言认出,那就功亏一簣了。」 「虽然很想说『你太高估我了』,但我的确做的到。」若水替玢小七整整衣角,这场雨下的正是时候,水气迷濛,更能增加法术的效果。「真是场及时雨,若没有这场雨,我只有五成的把握。」毕竟自己虽然有特殊体质,却没有像宝儿那样拥有天分,可以去修练高等法术。 不过邱胧月似乎早就知道宝儿的命格,因此即便知道她是千年难遇的天才,也不愿传授她最正规的法术与修练的至高心法。这就是宝儿与若水的差别。 「那么现在有这场雨助阵,你能有多少把握?」玢小七问道。 「九成以上。」若水敢打保证,只要这场雨不停或者玢小七主动坦承真相,否则李拓言绝不会发觉,他拥在怀中的人不是罗冬羯。「你不给我停止的暗示,我就绝不会停止施展法术。」 「好,那就按照计画来。」玢小七走到花园的中央,花儿受到了雨水的滋润,正是最美丽最嫵媚的时刻。「记住了,不要让冬羯看到你。」 「我知道了。」若水蹲在隐密的草丛里,伺机而动。 这时候,前廊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照理说雨水的声音应该盖过那声响,但若水现在已经全心全意的投入了施展法术里头,在这样的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漏她的眼耳。 来了! 若水的眼瞳瞬间变成血红色,她举起手,示意玢小七,李拓言正朝这个方向前进。 戏,终于还是拉开了序幕。 李拓言的人已经能够在花园里头看的清楚,玢小七开始跳起了舞。 「谁……是谁?」雨声的吵,衬托了夜的寂静,李拓言听见花园里头有声响,他迈开脚步。「这大半夜的,谁在那里?」李拓言喊着,虽然他的音量不小却也不至于大到叫醒熟睡中的人。 走到花园最宽敞的地方,李拓言有点惊讶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在他眼前有一个人正在跳舞。月光照耀之下,那人穿着单薄,但长发随意而盘,衣袂轻飘,无不媚人。 媚,还真是媚进骨子里。 李拓言看傻了眼。 月下佳人一舞,举手投足胜过金步摇,媚眼一拋,失了魂魄。 舞者转过身,李拓言看清他的面貌。 此人……竟是罗冬羯!? 月明星稀,一丁点儿的星子在名为「夜」的黑布上闪烁。 月美,星子美,但眼前的人更美。 这场雨下得又快又急,打在人身上,照理来说该有些疼,但李拓言无暇顾及。走近罗冬羯,他定眼望着他,就像个情竇初开的黄毛小子面对心仪的人一样,语无伦次。「你……怎么……」 「喜欢吗?」在李拓言面前又轻巧的转了一个圈,玢小七知道李拓言已把自己看成了罗冬羯,他笑咪咪的问道。 「我不知道你会跳舞。」欣赏着玢小七曼妙而带有力量的舞蹈,李拓言轻声问着。「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睡了,不就见不到你了?」顺势倒入李拓言的怀里,玢小七笑的甜美。 「三天不见,莫非你也同我一样,深感寂寞?」轻抬起玢小七的下巴,李拓言凝视着他。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只觉得他犹如天仙下凡,无不媚人心神。 「何止寂寞,这里的相思之情……难耐。」拉过李拓言的手覆在自己胸口,玢小七轻笑,他此刻的双眼彷彿能施以妖术,蛊惑人心。 「你终于坦承心中有我?」李拓言大喜,他把玢小七抱得更紧些。「你可知道我有多高兴?」 「还真是……这种场面看了会害羞,但不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停止施展法术了。」若水在草丛里喃喃着,但就在她小声的抱怨时,突然注意到了,在另外一头的草丛堆里,也躲了一个人。「天啊那是──」若水知道那人躲在那里绝不是偶然。 小七啊小七……做到这种地步,你真的会快乐吗? 若水带着悲伤的眼神看着和李拓言相拥的玢小七,她忽然觉得,也许小七不是残忍,他是太过有勇气。 胆怯爱,却有毁灭爱的勇气。这样的玢小七,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 「……我可以吻你吗?」李拓言深情的问道,他搂住玢小七的腰,完全没发现这人有什么不对劲。 「我是你的人,你想怎样就怎样。」李拓言眼中的罗冬羯羞笑不已,他反常的很,但李拓言却又沉迷不已。 脑子一片空白,李拓言把玢小七抱到一旁的石椅,开始热情的拥吻。「我好爱你……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终于松口自己那满腔的爱意,李拓言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推入玢小七的体内。 玢小七听见了李拓言的示爱,他有那么一瞬间是鼻酸的,他有些后悔自己假装成罗冬羯,毕竟,李拓言的爱,应当说给罗冬羯听……罗冬羯与李拓言是两情相悦的。自己,却终将成为两人决裂的导引线。 若水看着难受,她想起了前几天邱胧月要罗冬羯生不如死时,那时候所说的「月下起舞」的预言。 现下想想,月下起舞,就是指玢小七吧…… 师父,难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玢小七的双眼不是注视着李拓言,他微偏过头,往若水躲着的草丛看去,若水知道,这是她和玢小七的暗号。 赤红的双眼逐渐变回原先的乌黑,若水看了眼正在交缠的两人,她只觉得苦涩万分。「小七,我们这样……是否已经种下了罪孽的因?」 含泪哽咽,若水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既然作了决定,那就决不要后悔。后悔了,时间也不会倒退,事情也不会有所改变,愧疚感只会加深,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后悔。 玢小七啊玢小七……你可千万不要后悔啊!若水暗自祷告着。 脑子逐渐精明,李拓言抱紧怀中正在平抚激爱后馀韵的罗冬羯,但他随后惊觉不对。他再仔细端详罗冬羯,突然发现他的样子正慢慢地变成玢小七!? 「怎么会是你!?那……刚刚……」脸色呈现死灰,李拓言快速穿起外衣。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现在他还弄不明白。 「我们已有夫妻之时,莫非你想赖帐?」玢小七面无表情,他站起身,竟有些许浊白的液体从股间顺着大腿滑下。 触景,李拓言恼怒地别过脸。 「生气了?」玢小七面露无辜,他就是要激怒李拓言。 「……对你,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叹气,李拓言早就知道玢小七沾染风尘甚深,对于性爱方面一向开放,但他从未想过要和他有肌肤之亲。 「你不生气便罢。」缓缓穿上外衣,玢小七打算回房净身。 见状,李拓言也打算去罗冬羯的房里看看。如果自始自终,站在这里的一直都是玢小七,那么罗冬羯大概是在房里吧? 「别浪费时间了。」玢小七不去看李拓言的脸。「他大概已经走了。」怕看到李拓言露出犹如生离死别的痛苦神情,玢小七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背对着李拓言。 因为他自己也经歷过那样的痛,所以他懂,正因为懂,他才深深觉得该为罗冬羯与李拓言而泣。可是,宿命改变了吗?命运的齿轮有因为眾人的逆天而转动吗? 「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心彷彿漏跳了一拍,李拓言希望刚刚是自己听错了。 「我要若水施以幻术让你把我看成罗冬羯,然后本尊刚刚就在旁边……」 「在冬羯眼中,我抱的人是你!?」李拓言倒抽一口气,他知道这下误会大了。 「什么话!?你原原本本抱的就是我玢小七。」玢小七冷笑,他打算接下来的时间都让李拓言自己好好冷静一下。 「玢小七!」李拓言不悦玢小七那恍若不关己事的态度,他走向他,竟打了他1巴掌 完全没想过李拓言会突然打自己,玢小七抚着脸,他睁大双眼,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管我究竟碰了你没有,我都不会让你取代冬羯的位置。」忿忿的说着,李拓言咬牙,他直往罗冬羯的卧房奔去。 面露呆滞,玢小七还站在原地。 「小七!」若水跑了过来,她一脸着急与心疼。「你还好吗?」 「他……打了我。」玢小七目光没有焦距,但他的泪水却涌了出来。 「小七?」若水不懂为什么玢小七要哭,她为他抹去泪水。 「他打了我……好疼……就像当初慕容黑离开我时一样……」最疼得不是皮肉所受之痛,最疼的……莫过于心碎心死。 慕容黑的不告而别,不也像是这巴掌一样,让人疼的难以忘怀? 玢小七以为自己已心死,但触及往事,仍是黯然神伤。 「不要哭了。好吗?」若水抱住玢小七,她陪伴他这些日子,又怎会不懂他的敏感与脆弱? 「我对不起冬羯,让他『生不如死』的代价真的太大了……」不只感伤,玢小七也深陷痛苦。他当然懂被拋弃被背叛的苦,可是他却要无辜的罗冬羯和自己一样受尽折磨。 罪孽。 自己真是罪孽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小七……」若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玢小七,她总觉得这时候说任何话都不合时宜。 「让我一人静静吧!」玢小七垂下头,他还光裸着身子,可是他好像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整个人毫无生气。 若水本想要安抚玢小七,但躲在草丛的另一人站起身时,若水却选择退下。 这个时间点,怕是只有那个人才能解决了吧? 若水把空间留给了这两人。 李靖尧与玢小七。 第九章之二-陪伴 细雨。冷风。 心寒。悲慟。 玢小七的泪水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他的表情带着难以形容的哀伤。 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彷彿最痛苦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可是你有想过吗?他人的痛苦,包含你的悲切,全都是你自己亲手造成的…… 李靖尧撑起伞,他静静的走到玢小七的身旁,这个时候,言语成了最多馀的,隻字片语也难以抚平一个正在哭泣的灵魂。李靖尧脱下外衣,果断的披到小七的身上。 玢小七当然知道李靖尧也在,因为人是他找来的。 「为什么你要哭?」李靖尧不生气,他只是心疼玢小七。「现在才哭,不会挽回什么。」哭泣绝对不是什么解决事情的好方法。 「我要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对我心寒,不是要你来笑话我。」玢小七低着头,他不愿看李靖尧的脸。 他是什么表情呢?笑?哭?痛苦?扭曲?玢小七曾经在脑海里多次描绘李靖尧这时候的表情,可此刻,他却连看也不敢看。 如果是嫌弃的表情呢?如果他真的讨厌自己了呢?玢小七好想痛打自己一顿,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要李靖尧不再喜欢自己,可是一想到对方真的讨厌自己时,又会难过…… 小七……玢小七……你竟堕落到如此地步吗?连自己都要生厌的可悲程度。玢小七想要捶胸顿足,可是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伤悲呢?毕竟,今天这场戏是他要求的,戏已拉开了序幕,直到完结前都不能停摆,可为何台词还没说完,动作还没比好,泪水却先滚落了下来呢? 不合时宜的眼泪,不值得人同情的后悔……还真是一步错,步步错……玢小七懊恼着自己,他知道走到这一步,不论是继续前进还是放弃棋局,都会步入灭亡……既然都是死胡同,那么就该孤注一掷,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最后的算计才对,怎么敌人还没阵亡,自己反倒胆怯了呢? 是因为自己其实正在后悔吗?玢小七苦笑了下。后悔两字,本不该出现在他的字典里,可此刻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后悔了。 看出玢小七的后悔,李靖尧从背后紧抱住玢小七,雨水打湿了两人,即便是伞也罩不住雨滴的攻击,两人湿淋淋的紧拥着,水让肌肤更贴近彼此。 体温的接触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吗……玢小七打着哆嗦,别人的体温来温暖自己,这是他从未想过的碰触。 如今李靖尧和自己如此靠近,为何他不能坦率的接受他的感情?也许接受了,认爱了,彼此都会轻松一点,他可以不再去干涉罗冬羯和李拓言的感情,也不用去担心罗冬盈和邱胧月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只要认认真真的去爱一场就好,可是……千百万个可是,他找不到自己不该爱的藉口,却也找不到一个自己该爱的理由。 爱与不爱,明明是简单的一道题目,为何会复杂到让人肝肠寸断呢? 「别抱我了。」玢小七轻轻推开李靖尧环在自己身上的手,他的声音几乎要被雨水给冲掉。「很脏的。」 「谁说的?」李靖尧不喜欢玢小七的自我厌恶,他紧紧抱着玢小七,好像这么做就能桎梏他一辈子似的。「你不脏,你在我心中……就只是玢小七罢了。」 玢小七,只是玢小七。 那是一个人,一个被李靖尧深深爱着的人,他不象徵什么意思,也没有类似纯洁与污秽的字眼可以形容,他就只是玢小七。 仅仅只是被李靖尧捧在手心上呵护的所爱。 「你要是觉得难过,就哭吧……」在玢小七耳旁轻喃,李靖尧知道,小七的内心与正常人不一样。他胆怯,却也有玉石俱焚的胆识,你说他对爱情太敏感,却又不能苛责,毕竟他曾经认真的投入一段感情,却被狠狠的打击,这样的玢小七,只能一步步的疼爱、呵护,让他慢慢的堕入自己的温柔乡,而后无法自拔。 玢小七最终还是嚎啕大哭了起来,他哭倒在李靖尧的怀里,那样的伤心欲绝,让李靖尧想起了当初玢小七与自己提起落花时的神情。有些落寞、有些惘然,他……也许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消极,也许很多时候,他是积极乐观的想要去面对,无奈他的人生,尚未半百却曲折异常,因此他必须有比一般人还要强大的精神力支撑着才不至于崩溃。 坚强的玢小七,会不会只是软弱的小七的其中一个偽装呢?如果是的话,自己能否为他卸下面具,让他好好的面对呢?李靖尧知道,今晚这场雨,洗刷了地面上的尘土,同时也洗去了玢小七的悲愤。 「没事的,有我在呢……」李靖尧只比玢小七高大一点儿,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为小七撑起一片天,在天地崩毁的剎那,他也要挺直身躯为小七撑出一线生机。 小七当然也有令人不欣赏的缺点,但那并不是李靖尧在意的地方,毕竟对一个已经爱上的人而言,所爱的任何举止,都是全天下最吸引人的。 李靖尧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习惯、接受玢小七的一切,此刻,他也暗暗希望,这一辈子,他能让玢小七深深的爱上自己。 天长地久。 第九章之三-不择手段 那天过后,玢小七就得了重感冒,他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看起来非常难受。 若水在玢小七的额上放了条湿布巾。「因为不是笨蛋才会感冒的。」她用着担心的口吻道:「我有为你熬了些粥,要不要吃一点?」 「我不饿。」玢小七连坐起身的力气也没有。「说起来还有点想吐。」 「吐!?」若水这下惊觉事态严重了。「不是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进食吗?没吃东西还能吐什么?胆汁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若水思索着这时候该怎么办才好。「不行!哪怕一点也好,我必须逼你吃些东西。」不然病没养好,倒先饿死吐死了。「你等等我,我这就去端粥过来。」 「就说不饿了……」玢小七想阻止若水,无奈若水的行动比说话还快,她的尾音还没消失,人早就离开了房间。 「真是──」玢小七翻了个身。「也不听听我的意见。」没胃口就是没胃口,再好吃的粥到他嘴里也是糟蹋了,毕竟吃不出味道,吃进了胃袋也会想吐出来。「唉,多思无益,睡觉去吧。」玢小七闭上了厚重的眼皮。在梦里,尽是一片黑暗。 若水快速的往厨房走去,她嘴里念念有词,若不是知道她是在惦记玢小七的病情,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她信了什么邪教,正在呼唤邪魔。 只见若水匆忙的在厨房里东奔西跑的,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就是粥嘛……若水在心里这么想着。但就是这么一锅粥,让她乱了头绪。「奇怪,刚刚嚐了味道,觉得还不错啊!怎么现在又嚐一口,倒像餿水了。」这可不合逻辑啊!前些时候的天气再热,也不至于让食物坏的快,可现在不是都要入秋了吗?怎么这粥…… 「怎么?粥有问题?」掌管厨房的大妈见若水神色不对,便来关心一下。 「也不是有没有问题的范畴……」若水也不好讲她的粥哪里出了问题,她舀了一口给大妈。「你嚐嚐看?」 「我嚐嚐──」大妈接过若水手上的调羹,她浅嚐了一口,这一口可真是惊为天人,大妈不敢相信的看着若水。「一个姑娘家……有这样的手艺,也算难得了。」这时代的女子,很少不会煮食的,能够像若水这样把粥煮的难吃,也算不容易了。 「可我刚熬好的时候,味道没什么不对啊!」若水知道自己被大妈误会了,她赶紧为自己辩白。「我自小无父无母,一个人为了生存,不会煮食的话早就饿死了!」法术什么的她都会施展了,还怕那洗手作羹汤吗?她的手艺不是不好,而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味道才会如此可怕。 若水仔细地盯着自己熬的那锅粥,似乎想要找出让味道变难吃的蛛丝马跡。 大妈多少是相信了若水,可现在的问题重点并不在这里。「不管原先味道如何,眼下这粥是吃不得了。」大妈叹气,她感叹好食材就这么被浪费掉了。「对了,小七病的严重吗?」府里的人不称玢小七为姨太太,都叫他小七,一部分是因为玢小七这么坚持,另一部分是李拓言对小七的态度极为冷淡,有些下人认为对小七不需要特别礼遇。「如果不急,就再重新熬一碗粥吧?」 「现在重新熬就来不及了。」若水焦急了起来。「刚刚我就开始煎药,若重新熬粥,冷掉的药还要重新温过一次,药效就不那么显着了。」但是空腹喝药,那也颇伤身子,不管哪个方式都不好。「……偏偏这时后出了紕漏。」若水恨自己的无能,她刚刚应该趁着替玢小七换额头上的湿布巾时,顺便把粥端过去。 在这样的节骨眼,李靖尧突然探头,他说道:「有人想要来点粥吗?」 「靖尧公子,你怎么在这?」大妈首先叫了出声。「听老夫人说您前几天又出外经商了不是?」 「啊……原先是这样打算没错,但有些病了,身子总是感到疲倦,所以就暂缓几天了。」李靖尧又把话题绕了回来。「对了,我在家里多熬了些粥,吃不完,有谁想要吃吗?」李靖尧摇摇手上的篮子,想必那就是他自己熬的粥。 「你会熬粥?」若水轻挑起眉。常言道:「君子远庖厨」,她可没想到李靖尧会下厨,还是说李靖尧并不被归类为君子一类?不过那都是什么观念啊……若水摇摇头,她知道有的时候,男性的厨艺能够比女性还要精巧。 「若水,人家靖尧公子好歹也是少爷的堂兄,不能这样说话的。」大妈斥责着。「还不快道歉!」 「不碍事的。」李靖尧笑道:「我也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只不过是个小商人,那种下对上的称呼就免了。」 「既然公子这么说了……」大妈妥协了,随后她又提了个新话题。「啊!对了,公子,小七最近病的严重,刚刚若水熬的粥不知怎的,竟然不能吃了,所以我们正在烦恼要给小七吃什么垫胃好呢!」大妈眉开眼笑了起来,这下子有现成的食物,也不必再拿厨房的食材了。「幸好公子你带了粥来,小七可有口福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若水面有难色,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怎么会呢?这粥还是温的,要不我直接拿给小七?」李靖尧问道。「你有煎药吗?」 「有,快好了。」若水比比煎药的小炉火。 「那你看顾一下,我先过去照顾小七。」李靖尧也不给若水婉拒的机会,他逕自的往小七的房间走去。 「人家公子多好的心肠,小七病好的话,可要让他向他道谢啊!」大妈想起今晚晚膳的食材似乎还没齐全,她对若水说道:「药好好煎,我先忙去。」 等到大妈走了后,若水蹲下身子看着煎药的小炉火,她开始臆测了起来。 李靖尧有多喜欢玢小七,这若水不会不知道,那天晚上后,这应该是李靖尧第一次露脸,怎么他听见小七生病的事情,一点也不慌张,反倒有些从容呢? 是因为早就知道这件事吗?还有粥……为什么偏偏其他时间不拿食物,就这节骨眼带了粥过来?还是在她的粥宣告难吃的那刻出现……天啊!李靖尧……不会就是他暗中搞鬼吧!? 若水赫然站起身来,她猜到了来龙去脉。「好你个李靖尧,想要亲自照顾小七,跟我说一声就好,何必搞这种小人步数!?害我被大妈误会厨艺烂到透顶……」若水恨的牙痒痒的,但是想想,这时候她也不好去找李靖尧兴师问罪。「一旦爱上了,做什么事都会义无反顾的。」若水虽然可惜李靖尧糟蹋了一锅粥,她却小小的高兴李靖尧的积极。 只有这样的积极,才有可能抓牢玢小七的心。也只有如此不懈,才可能让小七重新一段情。 「李靖尧啊李靖尧,你可要保佑你这嘘寒问暖的伎俩是有用的,不然为了我那锅可怜的粥,就是化作厉鬼也不饶你。」若水嘟着嘴,她喃喃着,药香飘逸整个厨房,这个空间异常的安静。 若水喜欢这样的时刻,她也享受这样的清静。 愿使岁月静好,也许跟此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若水如此心想着。 第九章之四-献殷勤 三步作一步走,李靖尧轻哼着歌,他觉得心情愉快。 能够和自己日夜思念,并为之神魂颠倒的对象见面,有谁能不愉快呢?李靖尧提着装着粥的篮子,他对若水的确有些愧疚,不过愧疚归愧疚,他可不后悔毁了她那一锅粥。一听到玢小七病了后,他想着小七平时胃口就小,现下身子不快,大概也没食慾,就做了好消化的粥,谁知道一进李府,就看到若水从厨房走出来,他偷偷跑到厨房一探究竟,发现若水也熬了粥,甚至味道还比自己做的好吃,心里有点不平衡,心想着若水虽然是服侍玢小七的,但终究还是跟小七太亲密了。 这一男一女的独处一室,怎么想都有可能擦枪走火,就算小七没有那个意思,要是若水有那个意思,岂不是糟了!?说到若水……李靖尧想了想,她和何青娘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乳臭未乾的十七岁小丫头,前不凸后不翘,长相顶多算是清秀,这样的一个女孩,就是小七也不会看上眼的……不对不对……俗话说的好,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依若水这样了得的厨艺,要掳获多少男人的心都不是问题。 李靖尧的脑千回百转的思考了下,总算有个结论──绝对不能让小七嚐到她熬的粥!李靖尧一旦有了想法,就会马上付诸行动,因此他把自己可以在厨房找到的调味料通通拿了过来,胡乱的加到粥里,一番破坏后,便从容的躲到隐密处,等待若水发现那锅已经不能吃的粥,然后找机会让自己出场。 因为自己縝密的思考,才能有现在的结果。李靖尧自豪自己的付诸行动,他站在玢小七房前,深深呼吸一口气。 好了……过关斩将、排除千万个障碍后,这里就是最重要的地方。 心平气和……要心平气和。告诉着自己,李靖尧推开门来,他看到了还在熟睡的玢小七。 还在睡啊……李靖尧有一点点的感到可惜,他虽觉得和小七独处会尷尬,却又同时渴望与他接触。自己很少会这样矛盾,但自从与玢小七相识后,他却常常有矛盾的行为与思想。 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自己都不自己了呢? 睡梦中的玢小七大概做了什么恶梦,他微微呻吟,眉头皱的深。李靖尧把篮子放在桌上,他自个儿坐到床沿,轻轻抚摸小七的眉间。 怎样的梦境,会让一个喜欢佯装坚强的人,毫无防备的展现脆弱呢?又是什么样的梦境,才会被称为恶梦? 小七的眉放松了些,可是他的表情还是呈现痛苦。 若这眼眸是睁开的,大概会看到绝望与撕心裂肺的疼痛吧……李靖尧没法子,只好轻轻摇醒小七。「小七……小七,你有听见我的声音吗?」 …… ………… 在李靖尧的想像中,玢小七作的噩梦一定非比寻常,像是遇到杀人魔在追着自己之类的,可是对小七而言,最煎熬的其实是记忆中最难受的片段。 梦的画面其实很简单。 悬崖。追兵。情人。 跳下。放手。背叛。 那天与慕容黑的最后见面是玢小七的心病,他为此痛苦到就是在梦中,还是会不停的重复那天的画面,他无数次的纵下那悬崖,慕容黑也无数次的放开了牵住他的手。 跃下悬崖时,他的心有多冷多疼……在梦中,已经重复体验了不下百次。曾经,有那么些时候,小七会想着,就算是作梦也好,至少梦中的慕容黑不要放开手。 可是梦毕竟真实的可怕。他没有一次如愿。 夜深人静时,他总是哭着惊醒,他以为自己又摔到了崖底,又再一次被慕容黑给背叛……这样的日子反覆重演,玢小七为此受尽折磨。 …… ………… 「小七……小七,你有听见我的声音吗?」 带着关切与忧心的声音响起,它彷彿垂下了一根蜘蛛丝──把小七带离地狱的救赎。 该抓吗?这样脆弱的蜘蛛丝,若重重摔下,就又是痛苦的轮回……可是,不尝试就不会改变,不有所改变,自己永远只会是深陷回忆潮水之苦的懦夫。小七咬唇,他奋力一抓,那蜘蛛丝快速的带他离开黑暗的地狱,迎向他的是温暖却不刺眼的光亮。 缓缓睁开眼来,小七看清了李靖尧的脸。「是我还在作梦?」他有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摸摸李靖尧的脸。他以为……那天过后,李靖尧就不会再搭理自己了,可是他还在,他竟然还愿意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种不知如何名状的感动逐渐溢满心头,玢小七的眼眶迎着泪光。李靖尧知道发着烧的小七极为脆弱,也容易伤感,他只是微微笑着,刻意忽略那发红的眼眶。 那泪水,是属于谁的呢?那泪光,又是以何种情绪盈满眼眶的呢? 「在你的恶梦中,会出现我吗?」不然怎么还会问「是我还在作梦」这样的话呢? 「恶梦……?」玢小七不明白的皱起眉来,刚刚做了什么梦,他几乎要淡忘了,每一次他醒来,总是感受到一种恐惧、空虚的感觉,却不曾记起梦见了什么。「我做恶梦了?」 「你睡着的时候,眉头皱的老紧,还痛苦呻吟了起来,所以我摇醒了你。」李靖尧抓住小七覆在自己脸颊上的手,他贪恋道:「如果你每次都能像现在这样,不拒绝我触碰你,也不保持和我之间的距离,那有多好呢?」 玢小七赶紧抽回手,他面有难色,略带为难。「刚刚……你就忘了吧。」他差点就要忘记了,先推开李靖尧的是自己,先冷漠对待靖尧的,还是自己……他不能现在让他觉得有机会……他不能。 见玢小七又要开始拒自己于千里之外,李靖尧选择以退为进,他不想过于勉强小七,若是太过积极,只会造成对方的反弹与厌恶。「你饿了吧?我带了粥过来。」说着,便转身从放在桌上的篮子里拿出还温温的粥。 「若水有替我熬粥了。」小七低下头,他委婉地拒绝了李靖尧的好意。 就知道你会说这种话!李靖尧虽然面无表情,却暗自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高兴。「若水那粥出了些问题,刚好我带了粥要分给府里的人,她便要拿过来给你垫垫胃。」 李靖尧的话,玢小七多少信了八九分,毕竟李靖尧也没有说谎的立场,因为若水真的有准备好粥的话,现在早就出现了,怎么可能还不见人影呢? 「我没胃口。」玢小七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虽然呕吐的感觉缓了下来,但是他并不感到飢饿,只觉得身子沉重无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加上刚刚又做了恶梦,身子因为冒冷汗的关係湿黏着,让小七异常的难受。「你放在桌上吧,等等我再吃。」 「粥凉了就不好吃了,再说刚刚我看到若水在煎药,喝下药之前,你必须吃点东西。」李靖尧盛了一小口,他轻轻吹了几下,就把调羹凑到玢小七嘴边。「我餵你。」 面对李靖尧的献殷勤,玢小七实在不想轻易接受,可是自己也的确没有力气。下不为例……小七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后,便接受了靖尧的好意,一口一口的吃下那些粥。 「怎么样?好吃吗?」李靖尧刻意压抑自己的表情,儘量不要露出愉悦,小七对自己的顺从让他情不自禁的兴奋。 「已经吃不太下了。」轻摀住自己的嘴,玢小七直觉再吃下去,呕吐的感觉又要袭上心头了。「我累了。」 「又要睡了吗!?」李靖尧不敢相信,明明刚刚小七才睡醒──虽然是被自己摇醒的。 「还是觉得睡意浓厚。」玢小七重新躺回床上,李靖尧觉得自己不该继续打扰,他打算收拾一下自己带来的东西就要回去,谁知道小七竟伸出手抓住自己的衣襬。 「小七?」李靖尧不明白的看向玢小七,只见他有些难为情的轻声道:「你能陪我到我睡着吗?」虽然刚刚梦见了什么,自己已经没多少记忆了,但是那种恐惧还縈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有些害怕。 也许入了睡,又是黑暗缠身。 「我会陪你的。」重新坐回床沿,李靖尧轻轻把玩玢小七的头丝,那样温柔的触碰,怕是以前的李靖尧也不曾想过。如此柔情的去对待一个人,自己以前曾经这样对谁吗?李靖尧没有一个答案,他只知道,他是真心想要好好疼爱小七。宠溺着他、放纵着他,直到他离不开自己…… 小七在李靖尧的陪伴下渐渐入了睡,也许是因为心情安定的关係,小七显然没有再做恶梦,他嘴角微勾,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 「还真是城府深呢。」若水端着汤药进房,她看到李靖尧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玢小七的睡脸,没好气道:「下次不要再糟蹋食物了,直接跟我说就行。」不然每次都要被大妈误会厨艺差,她也会崩溃的。「不要把我当敌人,我不会妨碍你跟小七。」若水表明立场。 「你支持我追求小七?」李靖尧以为若水是站在小七这边的,因此一定会背着小七偷偷与自己作对,谁知道若水的态度却好像不是如此。 「你跟慕容黑两人,我当然要选择你。」若水放下汤药,她忧愁的瞅着小七的睡脸。「这个人,因为慕容黑而受尽折磨,就是在梦中也难逃梦魘,这样的爱情太苦太痛太涩,我寧可小七放弃。」把视线放在李靖尧身上,若水语重心长。「小七曾经说过,你跟慕容黑是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男人,我不知道小七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论,可是他会把你跟慕容黑放在一块儿讲,是不是代表他也认真的考虑过你呢?」 李靖尧眼睛一亮,他不在乎慕容黑在小七心中还有多少份量,只要自己还有机会,他就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成为小七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我不会放弃追求小七的。」他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会成为他最重视的那个人。」 「谁知道呢?」若水轻笑,未来并非定数,一点小事都有可能牵扯到命运的走向,可是若水相信李靖尧的决心。「那就证明给我看。要是以后小七没有因为你而感到幸福,我会诅咒你的。」她说到做到,绝非虚言。 李靖尧不知道若水的来歷,他只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亟欲保护玢小七的坚定。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她说的话,绝对不能当玩笑。 李靖尧为玢小七感到高兴,虽然小七在情场上失意,但他有个知心且为他着想的朋友,这是难能可贵的。「小七睡了,你继续看着他吧,我要去瞧瞧拓言那小子。」 「冬羯走了后,李拓言就如同行尸走肉了。」若水知道李靖尧此行,一半是为了玢小七,一半是为了李拓言。 前几天,罗冬羯离开李府后,李拓言就一直是那种颓废模样,李家二老实在没有办法,便要人捎信,请李靖尧务必抽空过来劝劝拓言。「他那样子被皇上知道的话,事情可就大条了。」李靖尧明白李拓言现在这地位是花费多少心力才得来的,他不可能让他堂弟的功名就这样毁于一旦。「那我先走囉?」 「不送。」若水对李靖尧的确没什么恭敬之意,在她认知里,自己甚至也不是玢小七的丫鬟,所以那种下对上的敬语她是不可能会用的。「好了好了,人也走了,就别装睡了。」若水把视线放回玢小七身上,她道:「我说李靖尧那个人也太蠢了吧!一个人有没有假睡,难道他会分不出来?」 「在你来之前的确是睡着的。」玢小七不否认自己有装睡,但刚开始他有睡着,这也是事实。「若水,你不觉得刚刚的你有些多话?」害他在床上差点害羞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藉由别人的嘴说出口,简直是羞耻到极点。 「我记性特别差,已经忘记刚刚说什么了。」若水调皮的假装没那回事,她把汤药凑到玢小七面前。「喏!还温着呢,赶紧喝了休息去。」 玢小七撇撇嘴,但他还是接过了若水递来的碗。「等等有空,你就帮我到处探探冬羯跟宝儿的消息吧!」 「知道了,只要你肯多休息,把病养好,我自然会帮你去打听。」若水没打算要打扰玢小七休憩的时间,她稍微整理了房间后,就直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要是早知道会心怀愧疚,那还倒不如当初不要做。」若水喃喃的说着,她认为小七那天的月下起舞的确激出了邱胧月希望的「生不如死」,可对小七而言,那也是种折腾。 要是罗冬羯跟宝儿没有因此而在人生的际遇上得到幸福,小七一定会自责。 若水担心的很简单,她只希望自己所重视的朋友,能够不受伤害。只要小七一天绽露笑容,若水就会一天为此感到快乐。 第九章之五-李拓言失意 李靖尧见到李拓言后,才知道事情究竟有多严重。本以为李家二老在信上写的和若水刚刚说的行尸走肉终究只是夸张的说法,谁知道那竟然是最为贴切的形容。 李靖尧静静的坐在房里,桌上及地面上堆积着可观数量的酒瓮。 「难道这几天你都只有喝酒?」李靖尧不敢相信,李拓言一向注重养生之道,这种扼杀自己健康的事情,照理说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你疯了不成!?」再者,这种颓废的事情传到皇上耳里,那也不是闹着玩的。「你要自毁前程,我也没话说,可是你上有高堂,容不得你任性的。」若像他李靖尧这样,上无高堂下无妻儿,就是漂泊四海,客死异乡,也绝不会有人说他什么,但李拓言不同,他是朝廷重臣,也是乡里间人人称讚的孝子,稍有差池,就会让他名誉扫地,就算李拓言不要脸皮了,可李家二老不能承受这种打击,李靖尧说什么也必须让李拓言振作。「别喝了!」见李拓言不理会自己,李靖尧上前一步,夺过他手中的酒。「想死也不是用这种方法的。」 「把酒还来!」李拓言醉醺醺地站起身子,他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看起来是醉到极点了。「我可没说要寻死。」 「没有要死?」李靖尧狐疑地望着随处可见的,已经被喝得精光的酒瓮。「那你喝那么多酒是要干嘛?」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是要喝死自己。 「我想醉,可是醉不了。」李拓言打了个酒嗝,他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精神颓废不说,整个人还蓬头垢面的,若是走在街上,怕是会被误认为叫化子。 李靖尧有点不敢置信的说道:「你这样叫醉不了?」骗谁啊!?这分明是醉到令人折服的程度了吧,若这样还不醉,就只能说李拓言是个酒王了。 「如果我醉了……冬羯,应该在我身边的。」李拓言的眼眶开始湿润,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展现自己的脆弱。「他不在,就代表我不够醉。」不是说喝醉后,就会看到幻觉吗?那他应该看到冬羯待在他身边才是啊…… 李靖尧没好气道:「老弟,就算你喝到掛了,罗冬羯也不会出现在你眼前。」谁都知道,罗冬羯已经离开了,有人说他和宝儿私奔,高兴的远走高飞,也有人说是受不了小七的存在,最后自卑的退出这场三角关係……悠悠之口,眾说纷紜,但是罗冬羯离开的那天,李靖尧也在场,所以他很明白冬羯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戏。 一齣早该成真却又错到底的戏。 要不是玢小七同若水串通,做了那种事情,罗冬羯也不会就这么不告而别。 李拓言对罗冬羯的感情,太晚弄明白了,才会害的两人明明早已心系彼此,却终究不了了之。李靖尧给了李拓言一个提议。「你现在想要喝酒逃避,那是于事无补的,倒不如振作起来,利用自己的人脉跟能力去寻找冬羯。」 「……不了。」李拓言否决了李靖尧的提议。 「蛤?为什么!?」李靖尧快要搞不懂李拓言的逻辑。「你究竟是想要罗冬羯还是不想要罗冬羯?」 「我喜欢的、我爱的人,理应是罗冬盈才对,靖尧,你知道的,我对冬盈是一见钟情。」李拓言像个无辜的孩子,他搅动着自己的手指。「冬羯走了不是正好吗?这样我就不用苦恼自己到底倾心于谁……」 「冬盈已死,你爱一个死人做什么?」李靖尧觉得自己也是醉了,否则怎么会想要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说道理呢?「你应该在意的不是过往,而是现在。」李靖尧见李拓言又要喝酒,他连忙把还装有酒的瓮全给砸了,就是不给李拓言称心,然后才继续道:「真正与你相处过的,是罗冬羯,你的心根本已经向着他了,难道你都没有发觉?」 李拓言没有说话,他想起了那画轴上的罗冬盈,又想起了待在自己身边的罗冬羯……不管哪个,都曾经让他的心湖掀起波波涟漪,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也许,他被捲进了什么大骗局。 酒精让李拓言无法更深入的思考,他只是揉压着眉心,看起来苦恼。 以为李拓言是在认真考虑自己的话,李靖尧也不打算继续和他讨论这件事。「最近小七身子特别不好,你可要吩咐厨房煮些营养的东西,他毕竟是嫁进你府里,可千万不要怠慢了人家。」 一想到李拓言碰了玢小七的身子,李靖尧就有说不上来的怨。为什么小七说什么也不要和他进展为情人,却容许自己的身子被一个不爱的人触碰呢? 玢小七的思维很独特,李靖尧一直都知道,可就是到现在,他还是无法理解那天小七的心思。 一提到玢小七,李拓言的表情就变的冷淡。「那种人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他本来就不喜欢玢小七,上次又被他那样设计陷害,他不弄死他就已经是仁慈了,还要他多多照顾!?笑话! 「他的为人没有你想像中的粗鄙。」李靖尧不好在李拓言面前展露太多自己对小七的重视,他拍拍李拓言的肩。「好好待他,就当是在为之前折磨冬羯赎罪吧。」 想起自己之前对罗冬羯的恶劣,李拓言接受了李靖尧的说法。「他要怎么在府里过日子我不管,只要他不主动出现在我面前就行了。」这是他对玢小七最大的让步。 知道李拓言肯做这样的让步已经是极限了,李靖尧也不要求更多,他现在只要李拓言好好休息,让脑子清醒些。「你现在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明个儿宿醉了,就有你好受。」硬让李拓言躺下后,李靖尧就出去随便唤了几个人,要他们收拾房里的脏乱以及被自己砸碎的酒瓮。「好好照顾少爷,过几天我还会再来。」对着下人吩咐几句话后,李靖尧就离开去处理自己生意上的事情。 第十章之一-李老夫人的智慧 李靖尧本以为接下来几天,自己能够好好在家里思考与玢小七的事情,谁知道李家二老又捎信来了。 「少爷,李家那里捎信过来了。」 李靖尧府里的下人没有李拓言府里多,主要是因为李靖尧会因为生意上的问题而不在家,所以他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只要可以保持家里整洁的人数即可。 「就放桌上吧,等等我过去看。」还在整理最近经商的帐本,李靖尧无暇顾及李拓言又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拿着信,侍女有些踌躇。 「怎么?还有其他事情?」李靖尧见对方欲言又止,他猜到了还有其他的事情。 「是这样的,信是李家的人亲自送过来的。」侍女显然认为这种事情意义重大,代表对方急切地想要知道信的回覆。「所以少爷是不是优先看下信比较好?」 闔起帐本,李靖尧站起身,他把信拆开来看。「对了,那李家派的人在哪里?」 「对方说会在门口等。」侍女怕李靖尧会斥责自己招待不周,她赶紧道:「我有请她进来歇息,但对方不肯。」 「我不会怪罪于你的。」李靖尧从来就不是会为难自己下人的主子,他挥退对方。「等等我直接过去门口,你先去忙吧!」 「是。」侍女见李靖尧没有一丝一毫要苛责自己的想法,便开开心心的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而李靖尧看到信的内容后,则是苦恼地摇摇头。「就这么一张白纸,是要我明白什么?」这信里头一个字也没有,李靖尧差点都要以为是不是忘了放信纸了。「唉!这不就明摆着一定要过去吗?」本来想要随便敷衍过去,李靖尧心系着帐本,要是今天不赶紧把帐都对好,他怕之后的工作量会越来越大,这样就没时间去找玢小七了。 带着各种心思,李靖尧来到门口,却发现若水等在那儿。「怎么会是你来?」他以为李家会派总管之类的人,或者是本来就在李府工作的下人,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若水来送信。 「我也很无奈的。」若水似乎也很纳闷怎么会是自己过来送信。「我本来是要出门採买一些东西,就被李老夫人叫住,要我送信给你。」 「说是送信,我想是要你把我带去李府吧。」李靖尧这才知道大概送信的人是谁都无所谓,若水只是刚好被李老夫人遇见。「信上什么也没写,我要是想知道对方想传达什么讯息,就必须跟着送信的人过去李府一趟。」李靖尧佩服李老夫人的智慧。 「你不想去?」见李靖尧的表情有着些许不情愿,若水问道。 「啊……帐本还没对完。」要是一直累积工作量,到时候要一次做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本来想要赶紧完成工作,然后去给小七探探病,谁知道最近生意不错,好到我都忙不过来。」对一个生意人而言,财源滚滚来自然是件该笑开怀的事情,但对李靖尧而言,那只会增加他无法看到玢小七的遗憾跟烦躁。 「帐本啊……」若水思索片刻,她主动提议。「若你不介意,可以把帐本交给我,你去处理事情时,我可以顺便帮你对。」若水虽然才十六岁,但做过的工作很多,看过的世面也多,区区对帐,是不可能难倒她的,不过对一个做生意的人来说,帐本算是极为机密的事情,就怕李靖尧不信任她。 「你会?」结果李靖尧似乎也没有推拒的意思,他只是惊讶若水会主动提议。 「你能信任我的话。」若水提醒道:「我跟你也不算熟稔,若你不信任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信!我当然信任你!」李靖尧知道玢小七不会放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加上若水曾经说过会支持自己,也就是说她是乐见小七与自己在一起的,所以若水根本没有理由要搞垮他,毕竟若是害他有生意上的损失,小七就不见得会过好日子了。 李靖尧不敢忖度若水有多支持自己,但他可以相信,若水是真心在为玢小七着想。「梅儿,把我书房里待核对的帐本通通拿来。」吩咐下人把帐本拿来后,李靖尧交给若水,他道:「尽自己所能对帐即可,剩下的我会处理。」 若水露出可别太过小瞧我能力的表情,他俩就这么不尷不尬的来到了李府,李老夫人已经等在那里。 「伯母,近来可好?」李靖尧简单的跟李老夫人打个招呼后,马上切入事情的重点。「那么找我来是为了?」 「拓儿那孩子,不到几天又故态復萌,虽然皇上体贴他的功绩与贡献,允诺让他无限期放假,可是天天颓废,不是李家人该有的风范。」李老夫人是第一次露出这样担心的神情。「靖尧,亲戚中就属你和拓儿最亲,能麻烦你再去劝劝他吗?」 「若我能力所及。」李靖尧暗暗在心底不高兴李拓言的不懂事,才这么几天,又开始消极度日,这并不是他所认识的李拓言。「伯母就别担心了,交给我吧。」几句话终于把李老夫人打发走后,李靖尧对若水道:「我自己过去找拓言,你把握时间帮我对帐吧!」 和若水分道扬鑣后,李靖尧便自己走到李拓言的房间去。 这一次不出所料,才开房门就闻到了扑鼻浓烈的酒臭味。李拓言就趴在房里的桌上,醉醺醺的,看起来既邋遢又失意。「虽然皇上是因为看你对朝廷有功,才让你放假,但是你这假未也放得太糜烂了吧?」李靖尧被丢在地上的酒壶给吓到了。这数量比上次看到的还要多。他摇着头,似乎见不得这样的光景。「瞧瞧你这模样,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要为此心碎了。」一个有大好前程的好男人现在醉如烂泥,若还有姑娘敢嫁他,就是瞎眼了。 「心碎就心碎,我可不稀罕。」李拓言看了眼李靖尧,他继续喝他的酒。 「是是是!你稀罕的是罗冬盈的心对不?不过看你的表现,我却又觉得你喜欢的人是那个罗冬羯呢。」李靖尧知道李拓言的心病,他试图要激怒拓言。「怎么?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喜欢的是叫冬盈的女人,结果没想到最后让你这样落魄的,竟是身为男人的罗冬羯。」知道冬盈死讯的时候,李拓言只有震惊,却没有难过痛哭,这次罗冬羯没有死亡,只是主动离开了拓言,他却为此而无法振作,李靖尧不会笨到还看不出端倪。 「你想要说什么?」李拓言睨了李靖尧一眼,有的时候他觉得李靖尧很烦,可偏偏这人说的话总是一针见血,精闢到不行。 「说什么?也没什么,就只是想笑你是个懦夫、胆小鬼!」李靖尧的脸色沉了下来,真要说的话,他自己也是一肚子气。「这一次罗冬羯会离开你,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出自于你,你非但不反省,还随便迁怒在小七身上,我实在看不下去。」最近忙到没时间给小七探病,老实说现在小七过得如何李靖尧也不知道,可是就凭那天在雨中看着小七痛哭的模样,李靖尧就为此心疼不已。 「哼!他骗我是事实。」李拓言别过脸,他道:「要不是他做那种事,冬羯就不会离开了。」 「不,他一定会离开。」李靖尧摇头,他说道:「不论你做了什么,他都一定会离开。」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李拓言站起身,他抓住李靖尧的衣襟,双眼满满都是愤怒。「你又不是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他的想法?」 「至少我可以猜出他的心思。」李靖尧甩开李拓言的手,他冷冷道:「你有多少次跟罗冬羯强调你爱的是罗冬盈?又有多少次在抱他的时候呼唤冬盈的名字?」李拓言的个性他还不会懂?这人脾气顽固任性,总是自我为中心的思考,为了面子,他一定不敢承认自己心向冬羯。 「那个时候……我还很混乱。」李拓言一身酒气,可这时的他,却比刚刚清醒了些,他眼神乱飘,显然应证了李靖尧的猜测。 李拓言的确做过会使罗冬羯感到痛苦绝望的事情。 「混乱?可是罗冬羯一点都不混乱。」李靖尧知道自己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出口了。「冬羯是个明理人,什么时候该离开,他一向有分寸。」觉得李拓言也不是小孩子了,苦苦劝说没什么效果,李靖尧寧可给他空间与时间,让他好好反省自己做了什么。 李靖尧出了房门,他看到玢小七就蹲在门旁,显然是偷听一段时间了。默默的把房门给关上,李靖尧注视着小七微红的眼眶。「这样子……你满意了吗?」 玢小七的脸色苍白,他显然还没完全跳脱出那晚被李拓言打巴掌的消沉。「谢谢你。」 「我只是把你想说的话代为转达罢了。」李靖尧摸了摸玢小七的额头,他温柔道:「你的身子还有点烧,回去休息吧。」虽然他不知道这段日子玢小七是怎么养病的,可他相信有若水在,小七定不会受到什么委屈。「要不我扶你回房?」 「你可以不用这么照顾我没关係的。」玢小七推拒李靖尧的好意,他站起身。「我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我只是要你明白你自己本身并不卑贱。」李靖尧知道玢小七在躲避着自己,他也不打算勉强。「说真的,我还是很气你那晚的做法。」他不喜欢玢小七就这么简单的和李拓言发生关係,他不喜欢玢小七可以这样轻而易举的和别人发生亲密接触。 虽然李靖尧前段时间也是这样一个风流的花花公子,女人一个换过一个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只是现在,他却对这样的举止感到厌恶。尤其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别人敞开大腿,那更是使他怒火中烧。 「我……」玢小七不喜欢李靖尧提起那晚的事,他的脸色又更苍白了些。「你知道我不爱提那天的事。」不论对靖尧还是小七而言,那都是段想被忘记的回忆。 「我并不是要你痛苦,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更珍惜自己一点。」李靖尧忍住想要抱住玢小七的渴望,他打算先回府把工作做完,毕竟他不像李拓言,有长假可以放。「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目送李靖尧离开的背影,玢小七的眼里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再诚实一点,不是更好吗?」若水抱着一叠帐本,她出现在小七身旁。「当我告诉你李靖尧来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不见,现在既然你都踏出来,为何不勇敢一点?」对帐本之前,若水还特地绕到小七房里,知会她李靖尧在李拓言那儿,本以为小七只会听听就好,谁知道他竟然主动出现在李靖尧面前。 这是不是代表小七的心境有了什么变化了呢? 「……我只是,想见见他。」玢小七低下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生了病,才会异常的想依赖谁,可他不能否认,现在的他,的的确确是想见李拓言的。 若水听到玢小七的话,她也不嘲笑,毕竟对小七而言,不知道要花多少的勇气,才肯这样正视自己的心意,她把帐本放到小七手里。「喏!别说我不给你们製造机会,这是李靖尧的帐本,我帮他对好了,只差还给他,反正他还没走远,能请你帮我还他吗?」 这样的时刻特别喜欢若水的鬼灵精怪,小七朝她笑了笑,便迈开脚步,追着李靖尧过去了。 而若水看着小七的背影,竟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滋味。 怪哉、怪哉。 第十章之二-只想见你 李靖尧走到李府门口才想起帐本还在若水那里,他本想折返回去找若水,却有些困难的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若水住在哪间房,若随便问府里的人,只怕会引起猜测跟讨论,那是李靖尧所不乐见的。 「要过几天再跟若水拿吗……可是这样,请她帮忙对帐就没意义了。」会需要人帮忙就意味着这工作很急迫,若能延缓几天的话,李靖尧就不需要请若水替他分担负担了。 正当李靖尧还在苦恼时,玢小七抱着帐本出现在他面前。「若水託我拿这些还你。」玢小七始终都微微低着头,他看也不看李靖尧的脸,直接把帐本塞给他,然后就要离开。 「等等!」李靖尧知道这是若水特地製造给自己的一个机会,他不可能就这样白费。「刚刚没有仔细问……那个,你的病怎么样了?」 玢小七依然低着一颗头。「大夫说再喝几天药就没事了。」似乎觉得自己这句话太过冷淡,小七又赶紧补一句。「多谢你关心。」 「你这样说话倒显得我们陌生了。」李靖尧苦笑着,他知道玢小七喜欢两人保持距离,也一直都明白小七希望自己与他就这么继续维持好友关係,可是他忍受不了这样的距离,也无法接受成不了恋人的事实。 玢小七显然是有什么话想说的,可是他咬着下唇,迟迟不肯说出口,李靖尧发现他的异状,却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因此他担心是不是小七正身子不适。「看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是不是很不舒服?」李靖尧伸手正要去摸玢小七的额头,却被小七躲开了。 手就这么尷尬的悬着,李靖尧的眼底出现无法掩藏的失落。「抱歉,我踰矩了。」 玢小七不想听李靖尧的道歉,他轻轻拉住他的袖襬,就像他上次拉住李敬尧那样。 李靖尧吃惊玢小七的举动,他以为小七永远不可能这样对待自己。「怎么了吗?」 「我这阵子想了很多。」玢小七吞吞吐吐道:「我……我会等小黑一年,这是我所坚持的,可是最近生病昏睡时,我只想见你……」 听到玢小七的话,李靖尧彷彿出现一丝希望,他激动地握住小七的手,想要确认这不是梦。「你说你只想见我!?」这是不是代表小七的心中已经有自己的位置了呢?这是不是代表自己越来越重要了呢? 「我只想见你。」小七正视李靖尧的眼睛,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必须给靖尧一个交代,正如若水所说,他必须提起勇气去面对。「我承认你让我心动。」 「那、那我们──」应该在一起这五个字还未说出口,李靖尧就看到小七的眼眶已经噙着泪水,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笨拙的拭去小七的泪,整个人看起来无辜至极。「为什么你要哭?」 「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小七知道李靖尧有多么希望自己能够点头答应他的追求,但是偏偏这点他办不到。「这一年内,我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小黑的。」 这是他最后的坚持,也是对慕容黑最后的等待。 李靖尧知道玢小七对慕容黑用情至深,他虽然讨厌,却也深深喜欢小七的痴情。「那么一年后,我再追求你?」 「靖尧,这不是问题所在。」玢小七摇头,他否决了这样的提议。 「我不懂。」李靖尧有些激动的摇着玢小七的身子。「我喜欢你,而你对我心动,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我俩成为情人?」如果是的话,还需要什么情感才能被称为情人呢? 「靖尧……我们不适合。」玢小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迟迟不答应李靖尧的追求,也许,是他内心小小的自卑感在作祟吧,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靖尧,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家。「你知道吗?也许未来,你还会遇到让你心动的其他人,你可以和她成亲,然后白头偕老,你会幸福,你──」 「不会的,小七,不会!」李靖尧知道自己除了玢小七,已经不会再爱上其他人。「我这辈子只会钟情你一人,我的幸福,就是与你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李靖尧抱住玢小七,他知道这个人现在还不属于他,他也不确定以后这个人会不会选择自己,可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那就是──他不能没有玢小七。「我要的只有玢小七,你懂了吗?」 这么直接而意念强烈的告白,玢小七不是没听过,但是此刻他却异常的感动。他泣不成声,任由李靖尧舔吻自己的泪珠,然后吻上自己的唇……他不逃、也不躲,这种吻带着苦涩与悲痛,两人的心明明应该是相触的,却偏偏不能在一起;明明已经为彼此而悸动了,却怎么也不能结合。 说到底仍旧是玢小七太过任性了,可李靖尧不后悔爱上这样的他。李靖尧和玢小七的十指紧扣,这是两人相识以来,距离最近的一刻。 玢小七一直到两人道别时都没有答应靖尧的追求,可今日发生的事情却足以李靖尧再三回忆。 只因为小七的那句「我只想见你」。 第十章之三-无不结束的戏 一年的时间竟在眨眼间就过去了,而玢小七等待慕容黑的一年也早已到期。 若水没有问小七接下来的打算,小七自己也对此闭口不谈。李靖尧在这段时间里还是会来找玢小七,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比以前还要曖昧,在气氛不错的时候,李靖尧可以牵小七的手,甚至是吻上他的唇,但是玢小七从来都没有让两人的关係更进一步的意思,不知道是他对李靖尧的好感不够深,还是纯粹在逃避。但是比起李靖尧与玢小七的问题,更让人担心的是李拓言的状态。 「他现在过的好吗?」李靖尧现在会习惯的找若水替他对帐本,偶尔两人会间聊几句,不过更多是在讨论怎么攻略玢小七。「前些天我看他还是在发呆。」一年的时间,李靖尧发现李拓言喝酒的次数变少了,生活不再像之前那样消极,甚至还能开始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不过更多时候,他都会待在花园里发楞。 「老样子。」若水对于玢小七以外的人其实并不那么关心,也难怪她语气如此冷淡了。 两人往花园探去,看到李靖尧佇立在花园的中央,那里的花枯的枯、死的死,一年内未经修剪,看起来就是这样荒废的模样,曾经小七为此而叹息不已,毕竟他很喜欢那地方。「他这样已经一年了耶!」李靖尧站在不远处,他气的只想现在就衝上前狠狠揍李拓言一拳。 这花园所有的花草树木本就是因为他的兴趣而种植的,是因为后来看罗冬羯喜欢才把工作交给他,谁知道后来罗冬羯走了,李拓言竟然不准任何人碰那些植物,结果好好一个花园变的跟个鬼地方似的。 不过最让李靖尧生气的不是这座花园的样子,而是李拓言那彷彿行尸走肉的行为。 「天天喝酒、天天憔悴,就连朝廷现在都不愿他回去工作。我是招谁惹谁啊!?有一个这么丢脸的堂弟。」李靖尧生气的说着。 「喝酒倒没有了。」若水淡淡道,府里的酒几乎被李拓言喝到一滴不剩了。「不过憔悴却是日日增加。」 半年前皇上总算是得知李拓言为何颓废的原因了,竟然并未发怒,只是允许他无条件的休息一直到精神状况好一点。 好一点!?现在半年又过了,哪里有好一点? 皇上是一个爱才识才的贤君,他对李拓言这么宽容,大概也是因为拓言的确是一个倍受肯定的人才,但就算是一个人才又怎样?再继续这样下去,被革职也是迟早的事。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家二老面对自己儿子的颓废,却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几个月前就打包好行李说什么要去重温甜蜜时光,然后远行去了。 在这种节骨眼儿丢下自己儿子真的好吗!?李靖尧真的想要就这样丢下李拓言不管,但是毕竟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怎么可能不担心? 因此,每天来李府看看李拓言就成了李靖尧的例行公事。 「啊!小七来了。」若水抱着李靖尧刚给自己的帐本,她觉得该给李靖尧与玢小七一个独处空间。「那你们聊,我去工作了。」虽然对个女孩人家来说,整天面对一堆数字应该是件乏味痛苦的事情,但是若水却偏偏喜欢这样的工作。 李靖尧很高兴玢小七渐渐的会主动来见自己,他没有要小七给自己一个答案,但是光凭这样的改变,也足以使他愉快。 玢小七仍保持着他一贯的静默,他静静的站在李靖尧旁边,两人独处的时候,通常只会听见李靖尧说话的声音。 照理讲是个尷尬的时刻,但李靖尧却极为享受这样的时光,因为这时候的玢小七只会注视着自己,他的眼中只会有自己的倒影。 「你又来看李拓言啦?」见李靖尧站在一个可以看见李拓言的地方,玢小七知道他很是关心拓言这个堂弟。 「虽然他的状况已经算不错了,但跟一年前相比,仍是不知振作。」李靖尧知道要让李拓言重新振作很简单,就是把冬羯带到李拓言面前,让两人敞开心房好好解开心结,可问题就是,没人知道罗冬羯在哪里。「冬羯到底找到了没啊?再这样下去拓言那小子不疯,我倒先崩溃了。」李靖尧挠着头,他问着一旁的玢小七。 「如果我说我连找都没有找,你会不会掐死我?」玢小七耸耸肩,他这一年间虽然是有稍微打探过罗冬羯的消息,但其实也没多认真去找就是了。 要找一个存心不让人找到的人,那是何其困难的事呢? 「你明知道我捨不得那样对你。」李靖尧有意无意的看了看玢小七的脖子,发现他还带着他送他的坠子,整个人欣喜不已。他道:「我知道这件事情你是个外人,但难道你不想自由?」只要罗冬羯回来、只要李拓言重新振作,玢小七就可以功成身退,然后离开李府,看是要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拦他。 到那时候,就是他不顾一切带玢小七走的时刻…… 「被圈养惯的动物突然得到自由,那是最可悲也最残酷的,因为他们已经忘了怎么在自由中求生。」似乎明白李靖尧在打什么如意算盘,玢小七苦笑。「曾经我以为只要有爱,就算是再大的困难都能够突破,可是现在──」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慕容黑。」李靖尧咬牙,他同样不满玢小七的消极。「那个男人的事情,我迟早会让你忘掉。」李靖尧从若水那里知道,玢小七说过要等小黑的一年早就过了,也就是说,除却小七本身对爱的不安与胆怯外,李靖尧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追求他。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不会接受你呢?」玢小七以为自己已经清楚的告诉过李靖尧,两人并不适合。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呢?」李靖尧不懂,若玢小七真有心拒绝自己,那他还会允许他吻他、牵他的手吗? 李靖尧和玢小七都陷入了一种尷尬的沉默。 「慕容黑的事情迟早都会被我忘掉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玢小七淡淡道。「最近,已经很少做恶梦了……」 「既然会忘,那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不代表没事。」玢小七耸肩,他并非还深爱着慕容黑,只是那段爱情真的使人眷恋,如今想起,还是会痛彻心扉、还是会感到甜蜜。 「提了,也不代表什么,既然说出口是心痛,那么不说也罢。」李靖尧哼气,他是很敬佩玢小七的坚强,但那不表示他会苟同他因为被爱伤过而扭曲的思维。「有时候我真的无法捉摸你这个人。」到底是拒绝呢还是欲擒故纵呢?李靖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弄懂过玢小七,可是有一点他却很明白,那就是现在的自己无法失去小七……是他李靖尧离不开玢小七。 「越是脆弱,就越是不愿显示自己的弱点。」玢小七又笑了。他虽然常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但他其实也很明白,真正的坚强,是不需要向别人说的,正因为怕别人会拆穿自己的谎言,所以他才学会偽装。学会用偽装骗过所有人,让他们相信自己走出情伤且正快活的活着,即便事实并不然。 玢小七,无疑是个会完美偽装的人。 「就算你再怎么强顏欢笑,但是你的双眼却又在哭泣。」李靖尧定眼瞧着玢小七,他的神情认真。 「……」保持沉默,玢小七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为什么不说话?」李靖尧轻勾嘴角,他此刻无比认真,帅气逼人,一反自己风流之子的形象。 玢小七知道自己早已对眼前的这个男人动心,只是……「我──」 「小七!」 玢小七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若水却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很少看若水这样慌张,玢小七问道。 「冬盈姐来了……和王凤大哥一起。」刚刚若水才要对帐本,就听见府里一阵骚动,往外一看,竟是来了两名客人,对李府的奴僕而言,两人都是陌生的,可对若水而言却不是。 他俩出现在这里还能代表什么呢?若水赶紧跑来通知玢小七。 「王凤也来了!?」玢小七甚感惊讶。王凤平常是不插手这件事的。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无法理解?」李靖尧纳纳道。 「你自然无法理解。」玢小七明白整个李府知道罗冬盈没死的,只有他与若水,再无第三人。「若水,去收拾行李吧!我们也该回凤川阁了。」 「是。」知道罗冬羯已走,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若水走回房间开始整理行李。 「你们要走了!?」感到惊讶,这一切发生太快了,李靖尧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戏已到了尾声,我这做配角的总该把舞台让给主角吧?」玢小七知道一旦罗冬盈决定出面,那个故事就该准备结束了。 不过最后是喜剧还是悲剧,那都和自己有何干呢?昂首挺胸,玢小七不再理会李靖尧,他自顾自的往李拓言走去。 有些事情总要说明白,否则自己到死都不会甘愿的。 第十章之四-真相即将大白 花园,是整个府里拥有最多罗冬羯影子的地方,可是经过一年后,那些受冬羯照顾的花草树木,不是枯死就是失去光彩,连带的连冬羯存在过的事实都逐渐抹去。 李拓言沉浸在自己颓废的氛围里。他这一年来就像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每天吃饭睡觉,要不就是坐在花园里头发呆。偶尔李靖尧会骂骂他,或者皇上会派使者来看看他状况好不好,但他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平抚,相反的则是越来越暴躁。 他开始看不惯任何事,平常觉得好吃的食物不再美味,往常觉得有趣的事情也让他觉得力不从心,他的活力彷彿跟着罗冬羯一块儿出走,这一年来,他过的很糟。 虽然不至于糟到会死在路边,但漫无目标的生活,老实说也没什么意义。低垂着头,李拓言只觉得自己就像个在等死的垃圾,可是他又能够怎么办呢?迟迟没有罗冬羯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会上哪儿去,就算想找人,但世界之大、人海茫茫,又要从何处开始寻? 李靖尧要他振作,可失去了罗冬羯,他却不知道振作的目的在哪里……以前,拼命工作是为了迎娶罗冬盈,现在冬盈死了,心心念念的冬羯也失踪,这要他如何振作? 「那么就去把他找出来啊!去任何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啊!」 李靖尧曾经情绪失控,对自己如此大吼大叫,可是李拓言不知道该如何跟李靖尧说……他不知道罗冬羯可能去哪里,他甚至连冬羯喜欢的季节、平常的兴趣与嗜好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开始,李拓言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罗冬羯根本一无所知,对此他只觉得无奈。 罗冬羯喜欢吃的食物、偏好的顏色、或者是喜欢去的地方,这些他都不知道,罗冬羯这个人对他而言就好像是个谜,神秘感十足,却又偏偏解不开谜底。 李拓言第一次有这样挫败的感觉。从小到大,很多事都是在他的计划中一一完成的,很少有事情是超乎他的意料之外,但很显然的,认识罗冬羯并且对他產生好感,就是一场最可笑的意外。 在他完美的计画中,他应该与拥有信物的罗冬盈成亲,然后过着幸福快乐的夫妻生活,他们会拥有几个孩子,然后让父母亲可以含飴弄孙。可是一切都走调了,罗冬盈香消玉殞,假扮她的罗冬羯还是个男人……可自己,偏偏对冬羯的在意逐日增加。 李拓言不知道自己究竟对于罗冬羯抱持着什么情绪,他知道自己对于当初被自己救下的罗冬盈还有感情,可是这份情感却逐渐转淡,相反的,他对罗冬羯的占有欲,却相对的提高。 焦躁、烦闷。 李拓言想见罗冬羯,想跟他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可是他又该死的明白,除非罗冬羯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不然这辈子,他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了下来,发现眼前站了个人,李拓言抬起头,有一瞬间他狂喜的以为罗冬羯回来了,但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对方是与罗冬羯完全不同气质的玢小七。 看到玢小七就想到那天夜晚的事情,李拓言的脸色变得难看,他慍怒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了吗?」 这一年来玢小七的确都没再和李拓言正面碰着,虽然同住屋簷,却是比陌生人还要疏远。 「你想不想见我那都之后再说,但你难道不想和罗冬羯见面吗?」玢小七皱起眉来,他真的很不喜欢李拓言对他的态度。即便他本身对李拓言也没有什么好感存在。 「冬羯!?」一听见冬羯两字,李拓言激动的上前揪住玢小七的领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 「若你现在再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我保证你会永远找不到他。」虽然他不清楚罗冬盈和王凤此行前来会见李拓言的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和罗冬羯有关。 松开手,李拓言的气势明显输给了玢小七。「我为我的行为道歉。」 有点讶异李拓言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和自己道歉,玢小七愣了下。「没想到一向自尊心极强的人也会因为爱情而改变如此之大啊……」 「你应该知道我很着急冬羯的去向。」李拓言怒目而视,他一向没什么耐性。除了罗冬羯以外,几乎没有人可以让他心甘情愿的等待。 「去大厅吧!那里会有你要找的人。」玢小七吶吶道,他可不想要再惹李拓言生气。听完玢小七的话后,李拓言便吭也不吭地三步当一步走,直往大厅去。 「真不知道等等他看到冬盈时,会作何反应?」微微摇头,玢小七难以想像李拓言到时候的震惊。 「好奇的话,就跟去看看吧。」李靖尧还站在刚刚站着的地方,他对着玢小七喊道,语气中参杂着一点点的恼怒。 「去!当然去!别人的好戏能不看吗?」玢小七应道。他和李靖尧并肩前而行,准备一起前往大厅一探究竟。 第十章之五-不速之客 「我是谁……你当真认不出来?」 「你不是冬羯。」 「我是早该死亡的罗冬盈。」 「你没有死!?」 …… ………… 「你不要怪冬羯忘了你,他会把你忘掉,全都是因为我和我母亲的计划。如果不这么做,冬羯一年前就会死了。」 「……我不懂。」 「简单来说,冬羯有死劫,为了避开,所以必须改命,不然他会死。」 「所以呢?就只是因为要让他多活几个年头,所以要害他痛苦一辈子?你诈死,而冬羯却日夜为你而哭泣。」 「你以为我愿意──」 「倘若你真的是替他着想,就不该使他陷于痛苦。换作是我,我一定会让他在最后日子里活的快乐点。」 「你不是我,怎么可能会懂我的感受!?我是那么的爱他,怎么会害他……」 …… ………… 王凤见罗冬盈的眼眶渐湿,他搂住她,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玢小七从窗外看到罗冬盈依偎在王凤的怀里,他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情绪似的,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伤感,李靖尧在他身旁,怎么会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呢?他问道:「触景伤情了?」 是不是慕容黑也曾那样的拥玢小七入怀呢?是不是曾经……玢小七把慕容黑当成了无法替代的天呢? 玢小七不回答,但也不打算再去听再去看里头的争吵,他不顾李靖尧的错愕,红着眼眶掉头就走了。 李靖尧没有抓住玢小七的手,他任由他离开。为什么玢小七会突然情绪变化这么大?李靖尧已经大概的猜到了答案。「说什么迟早会忘怀,看那反应……还早的很呢!」李靖尧觉得不甘心,他喃喃着,手还不自觉得握紧。 还要多久的时间?他才真正的拥有玢小七? 玢小七在外头又间晃了会儿才回房,他1进房,就看见若水已经把行李都打包好,正坐在桌边等他回来。 「要现在走还是等等再走?」若水正奇怪着玢小七怎么这么晚来,她打了个哈欠。「幸好刚刚我也把李靖尧的帐本对完了,正所谓无事一身轻,现在的我可轻松多了。」不用打扫不用处理杂务也不用看帐本,她只要收拾好行李等待玢小七的下一个动作。 玢小七对若水接下来的话充耳不闻,他轻声道:「现在跟等等差在哪里?」摸摸已经被整理的很乾净很整齐的床铺,小七讶异自己竟然会有不捨的情绪涌上心头。 若水没想到玢小七会问这个问题。「嗯……就是立刻带着行李离开跟先吃上一顿饭再走的差别吧?」认真的思索玢小七的问题,随后若水觉得现在的玢小七有些怪怪的,她走近玢小七,探头看了看他的脸。「天啊!怎么红着眼回来?」发现玢小七的眼眶有一点红红的,她惊讶的问道。 「不过就是有点感伤罢了。」玢小七没料到若水还看得出来自己刚刚哭过,他别过脸,不愿再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不捨?」若水把玢小七的情绪看在眼底,她轻声问道。 「我没有家,又何来不捨之情?」玢小七微微笑着,他不想跟若水说他刚刚会哭,不过是因为突然想起慕容黑罢了。可是现在想想,他的确对于要离开李府而感到不捨。这样的情感对玢小七而言是陌生的,一直以来,他都认定自己是没有家的,唯一的避风港凤川阁也是迟早要离开的,可是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那你又是在难过什么?」若水怎么会看不出玢小七的矛盾?她追问。「你一向对任何事物都淡然,怎么会突然伤感了呢?」 「在这边住了快两年,毕竟是有感情的。」玢小七微微皱眉。「人,又岂会没血没泪,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他玢小七也一样,别人觉得他高冷不好靠近,但谁会知道,那只是他的其中一个偽装呢? 「我看啊!你真正不捨的不是这个家而是某个人吧?」若水好歹也服侍了玢小七一、两年左右了,她还能不成为小七肚里的蛔虫吗?「你想想,倘若这个家你才待两年就有感情,怎么你离开凤川阁时却一点感伤都没有呢?明明你待在那儿的时间那么长。」若水用膝盖想都能猜出让玢小七不捨的人是谁。「我话都说那么白了,你还不愿坦白?」坦白自己不捨某个人。 「有谁是我该不捨、该留恋的?李拓言吗?得了吧!自从那天晚上后他几乎恨死我了。」他自己也讨厌李拓言,由恨生爱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谁在跟你讨论李拓言啊?我指的是李靖尧。」若水知道刚刚是玢小七要跟自己打马虎眼,可她不笨,才不会随便就被小七给敷衍过去。 玢小七陷入沉默。 但若水并没有识相的闭起嘴,她这女人就是如此,你越是不愿想起,她就偏要提醒你,然后看你为此痛苦。 不过若水并非是那种「别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乐」的人,她只是希望小七能够更勇敢更诚实去面对自己的心。 「虽然我没有很认识慕容黑,但据我所知,李靖尧跟他是很相像的。」若水从1开始就知道李靖尧会是玢小七未来的死穴,毕竟,他给予小七的温柔,就像当初慕容黑所给予小七的一样。 只是若水明白小七说过的「相似却又完全不一样」的意思,虽然小黑和李靖尧都同样的给予过小七柔情,但是只有李靖尧让小七真切的感受到「他是真的想要拥有他」的坚定感。 那是慕容黑怎么也无法给玢小七的。 握紧拳,咬牙切齿,玢小七的地雷很显然被若水踩到了。 「我知道你不爱我提他,但是又有谁愿意揭人伤疤呢?」若水揉揉眉心,她道:「都已经多久了?当初说过要等他一年的期限也已经过了。难道你还放不下、看不开?」放下慕容黑,接受李靖尧,这不会是太难的事情。就连若水都能察觉李靖尧铁定比慕容黑好上百倍千倍。 「没有执着何来放下?我迟早会真正放下的,但不是现在。」玢小七耸肩,他佯装不在乎,但脸色的铁青却又露了陷。 「若真的放的下,哪还用得着论此时此地此刻?」若水敛下眼帘,她自认是玢小七的朋友,身为朋友,怎么可能忍心看他深陷情爱的泥沼呢?「当年慕容黑和你相约私奔,被凤川阁的人追杀至崖边,你们打算一起死,但最后呢?」 「不要说了……」玢小七想起伤心往事,他一反往常的面无表情,眉间尽是忍了多年的痛苦忧伤。「求你了,莫要再说。」 好似是铁了心要玢小七面对事实,若水明知自己这么作会使玢小七一连好几日情绪消极,可是他却又必须狠下心道:「你要我不说我偏要说!那天你们的确约好要相赴黄泉,但在跳下的那一刻,慕容黑却退缩了,他松开了你的手,眼睁睁看你坠崖。」这就是玢小七几乎夜夜都要面对的噩梦内容。 「不、不对!他只是……只是……」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玢小七其实很明白,当时慕容黑是因为怕死而松开手的。那种恐慌、惊讶以及愤怒交织的滋味玢小七至今难忘。 但他却不会因此恨慕容黑入骨。 从来都没有。 如果是真切的去爱一个人,恨意怎敢在一切情感消退前找上门呢? 玢小七当初的确是说过只会等慕容黑1年的,但一年的时间真的能够彻底忘记一个人吗? 「得了吧!那个男人的爱不值半毛钱。」若水最唾弃始乱终弃的男人,更何况她从1开始就对慕容黑完全没有好感。 「总有一天……不,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懂。」玢小七的手轻触自己的脸,他的表情扭曲而狰狞。「当身子不再属于自己的时候,哪怕是虚情假意的爱,我也甘愿受骗。」骗自己是得到过幸福的。毕竟骯脏深陷淤泥的他,本该连爱都不配拥有的。 「有时候真真实实恨一个人入骨,比自甘堕落要好多了。」若水当然不懂卖身于青楼的痛苦,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玢小七就是因为在凤川阁待久了才会有如此偏执的爱情观。 「是!我是该恨他,但倘若不是他,我又怎会明白什么叫至悲无泪、至痛无感?」玢小七歛眉,他看起来就像个清心寡慾的出家人,但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多情都还要有丰沛的情感,那都不过是他不愿把情绪表达出来罢了。 「你的让步是造成你如今患得患失的主因。」若水岂会不懂玢小七的个性?「出了李府,回到凤川阁后,你想作什么?」 「一个妓还能作什么呢?除了出卖自己的肉体外,根本一无是处。」玢小七并非看不起自己,他只是早已看清楚世人看待娼妓的态度罢了。 「荒淫无度、不知羞耻、下贱卑微……是吗?」若水不动声色。 微皱起眉来,玢小七乾笑。「你明知道──」 「可在我眼中,你却圣洁依旧。哪怕你看起来冷漠,但那却是你偽装的最佳面具。」握住玢小七的手,若水的声音很轻很柔,彷彿可以化作一滩柔水。「你并不坚强,一直以来,你都只是假装可以撑起一切。」但是谁可以单独的撑起半边天呢? 「懂我的,这世间没几个。至少不超过五个。」玢小七感叹,他回握住若水的手。 「交心的朋友本就不多,你能有一个就该偷笑了。」若水哼笑,她自幼丧母亡父,人世间的冷暖怎可能还没看透?「我只希望你明白,在你不相信爱情后,还会有我和冬盈姐在身边。」 「倘若我没有遇见慕容黑,也许我会爱上你。」玢小七揹起若水整理好的行李,他面无表情,语句却充满诚恳。 「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你是抱着什么心态说出口的呢?」叹气,若水拿起自己的行李,她凑到玢小七身旁,然后再度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放。「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已对另外一位『知己』动心了。」 「这世上,我只有你和冬盈两个知己。」玢小七肯定道。「冬盈都心有所属了,我怎敢动呢?」 「此知己非彼知己啊!你对李靖尧的冷漠,虽然就跟对待那些凤川阁的客人一样,可是你看向他的眼神却很温柔。」若水若有所思。她一向关心玢小七,他的异常怎么可能不尽收眼底?「最近你肯让李靖尧牵你的手、吻你的唇,你敢发誓自己不曾对他动心?」 「或许……真的是他和小黑很像吧。」唤着自己最熟悉也最心痛的名字,玢小七笑不出来,他的眼底都是沧桑。「靖尧是一个好人,我很清楚。」想起李靖尧,想起他对自己的好,玢小七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他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他们终究不适合。 「可是不管李靖尧怎么像他,他们毕竟还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把玢小七脸上那因为想起李靖尧而露出的表情给看得仔仔细细。若水虽然不是特别爱八卦的人,但她实在好奇李靖尧有什么魅力可以抓住小七的心。 「是啊!我可从来没遇过像李靖尧一样风流又纯情的人。」玢小七想起之前李靖尧在凤川阁找自己聊天时跟自己夸耀的风流韵事,他的笑声悦耳极了。「我想,怕是找遍世界也就他是如此性格了。」 可是他认识你后就不曾再风流了啊……。在心里偷偷吐槽着,若水清了清喉咙,她道:「我从冬盈姐那里听说过,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难过、大笑时,那他无疑是恋爱了。」 「难过和大笑?好一个极度的反差!」抚掌而笑,玢小七故意不去理会若水的暗示。 「你面不面对都好,我只是希望你早已走出慕容黑给予你的情伤中。」 「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安,玢小七挑眉。 正色看着玢小七,若水说出她不久前才得到得消息。 「慕容黑回来了。现在人就在凤川阁。」 第十一章之一-矛盾 凤川阁。 接待客人的地方还是一如往常,没有什么改变,可是当菖儿到何青娘耳边轻言几句后,青娘的表情竟变的十分愉悦。 是什么消息能让她笑逐顏开呢?杨溯儿与白尚青看着何青娘,两人的表情带着不解。 「今天你的心情貌似很好?」杨溯儿不是会把话闷着不说的人,他索性问道:「是因为慕容黑过来找小七吗?」这件事在凤川阁很是轰动,毕竟他和玢小七的事情没有人不知道。 「我的情绪这么好猜测?」何青娘的脸上有掩盖不了的笑意,她很高兴慕容黑回来了,因为只要他一出现,李靖尧就没戏唱了。「这下子,靖尧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缠着小七了。」 「这可难说。」白尚青不像何青娘那样想的这么乐观。「你明明知道小七为了慕容黑痛苦许久,现下他怎么可能还会接受他呢?」 重新接受一个伤害自己的人,这不是最笨最愚蠢的行为吗? 「越深刻的爱,就越难以放手。」何青娘是这么解读玢小七与慕容黑的恋情。「更何况,不论慕容黑曾经怎么伤小七的心,他现在已经回来了,难道还不够吗?」一个以为已经不会再见到面的男人,又回来找自己,若他有着难以言喻的苦衷,小七没有立场拒绝。 解铃还须系铃人,玢小七因为慕容黑而痛苦而梦魘,就该因为慕容黑而重新绽放微笑、得到幸福才对。 玢小七的身边,不应该是李靖尧。 「原来到现在,你还是觉得李靖尧应该属于你。」白尚青总算弄懂了何青娘的思维。「你不愿任何人跟你抢靖尧。」对于何青娘这样的女人,白尚青并不讨厌,毕竟两人的价值观有相似的地方。 白尚青认为只要是以爱的名义、只要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人,不论做什么事都应该被原谅;何青娘则认为爱一个人就该不惜代价,即便是祈祷他不再被任何人所爱。 为爱而不择手段,这是他们共通的地方。 「可是,小七就一定要接受慕容黑吗?」杨溯儿可没有白尚青与何青娘那样的想法,他只是单纯的觉得,玢小七没有笨到还会接受一个让自己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 「慕容黑若没有一定的信心,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小七的面前的。」何青娘知道,慕容黑这次过来,铁定有着什么可以让小七重新回到他身边的理由。「只要小七和慕容黑破镜重圆,我和靖尧的大婚之日就不远了。」何青娘笑道。 「那司马郎怎么办?」杨溯儿想到这一年里毫不间断追求何青娘的男人,那人憨厚老实,纯朴到极点,他虽是名门贵族,却毫无与人竞争的心机,他风度翩翩,却吸引不了像何青娘这样的女人,因为他与李靖尧相比,理所当然的逊多了。 何青娘不把司马郎看在眼里。 「还能怎么办?找个藉口拒绝他。」何青娘垂下眼帘。「他早该明白,在凤川阁里是没有真爱的。」 「那你又怎么能够确定,自己跟李靖尧就是真爱?」 白尚青狠狠踩了杨溯儿的脚。「你这傢伙就这张嘴够利!」说话一针见血,完全不给人闪躲反击的机会。可白尚青却偏偏欣赏杨溯儿的坦率与敢言。 何青娘不回话,她只是双手紧握着,在一阵沉静后,才缓缓道:「我会证明……我和李靖尧才是天设地造的真爱。」 「疯了……疯了……」杨溯儿小小声说着,然后被白尚青瞪了一眼。 「疯了……真的疯了……」同一个时刻,若水跟在玢小七后头,她拉着裙襬边跑边大喊着。「这个世界疯了!」为了一个本该断情的男人而跑着回凤川阁,简直是疯狂的举动。 「不高兴你就别跟着!」玢小七可没要若水依旧跟着自己。「所有事情都真相大白,你的任务早已结束,你已经不需要跟在我身边了。」其实早在罗冬羯离开时,玢小七就告诉过若水,她已经自由了,不论去哪他都不会阻止,但若水拒绝玢小七的好意。 「我是以朋友的身分待在你身边的。」若水在这样的节骨眼可放不下玢小七。「慕容黑……我要陪你面对。」 「笑话!你又不认识他!」玢小七觉得好笑。「你能跟我面对什么?」只是看一场笑话罢了。 「面对你自己的心。」若水停下脚步,她拉住玢小七,要他看着自己。「我不懂你这么急切要去见他做什么。」 「我想把心结解开。」玢小七下意识避开若水的眼神,他总觉得再这么与她对视下去,他的内心就会被完全窥探。「不论小黑拋弃我是不是误会,我总得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把话好好说清楚的机会。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若水知道玢小七在逃避问题的核心。「我只想知道,若慕容黑要求你回到他身边,你,会吗?」 玢小七知道若水迟早会问,当然这样的问题他也不下百次的捫心自问,只是──「我不知道。」他的心还在犹豫,他却不懂自己究竟在踟躕什么。 「你在跟我开玩笑?」若水哼笑出声。「慕容黑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凤川阁,不出半个时辰你就能见到他,而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回到他的身边?」那他这么急着回去凤川阁做什么呢?赶紧看到慕容黑,然后哭给他看吗?让他知道玢小七为他流了多少泪水? 「我……」玢小七显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矛盾,他有些无措。 「唉……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若水拉住玢小七的手。「不要用跑的,我们慢慢的走回凤川阁。」不要让慕容黑知道玢小七急着见他的心,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冷淡的玢小七还会为了谁而露出慌忙的表情。 若水不要玢小七因为慕容黑而表现出少有的情绪。 「慕容黑啊慕容黑,你可要保佑自己有个绝佳的理由拋弃小七,否则就不是吃几个拳头就能解决的事了。」若水以自己能听到的音量低语着。 为了让小七这个朋友不受伤害,她这朋友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不怕。 第十一章之二-竟已死别 玢小七与若水走进凤川阁,发现很多人都在讨论慕容黑,但就是没人能确切说出现在的慕容黑是什么样子。 「莫非根本没人看见慕容黑进来凤川阁?」正当若水觉得奇怪时,玢小七却冷不防道:「又或者……慕容黑根本没有回来。」一切都是别人在捕风捉影。 但是,又是谁散布假消息呢? 「没道理要散播这样的谣言啊!」若水开始思索着。「每种消息都有散播者的用意,若是出于恶作剧……那不可能。」因为真正会关心慕容黑会不会回来的只有玢小七,与其他人没有直接影响的,除非──「除非散播者是针对你。」若水开始害怕了,她怕自己也是伤害小七的间接推手。因为如果她当时再三确认消息后才告诉小七,也许小七也不会这么慌张地回来凤川阁。 两人就这么呆站在这里,简直像是待宰的肥羊。 「小七,若水。」菖儿才刚从何青娘那里出来,她看到玢小七,连忙迎了过去。「你们回来的好早。」她以为小七会和冬盈姐一起回来。 「因为听到慕容黑过来凤川阁,所以有些心急。」玢小七问道:「他呢?」 菖儿沉下脸来,她警戒的望了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正谈论什么后才敢开口。「请跟我来。」 「做什么搞这么神秘?」若水不明白不就是见个人吗?干嘛搞得好像要举行什么神秘仪式一样。 「跟着就对了。」玢小七也不排斥若水跟着,其实他现在一想到要见到慕容黑就很紧张,因此有若水陪着,他也安心一点。 两人走到凤川阁极为隐密的偏房,那是最为上等的客人才能使用的房间。凤川阁营业之初,也只有一个人有幸用过这里,不过那也是其他故事了。 「这里是?」玢小七多年住在凤川阁,却未必到过所有的地方,比如说这间偏房,他就从未来过。 「自凤川阁建立到现在,只有最为上等的客人才能使用的地方。」菖儿算是罗冬盈在凤川阁的心腹,当王凤与罗冬盈都不在时,菖儿有极大的权力使唤凤川阁的任何人。 「最为上等的客人?」若水懵了,在凤川阁里,大富大贵或者名门贵族的人比比皆是,那又是如何挑选最上等的客人? 「关于定义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通常都是看楼主高兴。」菖儿的手轻触门把,她道:「凤川阁歷经三代,只有一个人可以使用这个房间,我想楼主这次也是按照前例。」 「按照前例?」若水突然打起冷颤来,她有着通灵的体质,对于感应是很纤细敏感的,因此她隐隐的感觉出,这房间里面的──「小七,我看还是别见了。」按住玢小七的手,若水突然道:「你见不见慕容黑已经都无所谓了。」 觉得若水这句话另有玄机,玢小七深呼吸一口气,他对菖儿道:「开门吧。」 「小七!」若水紧张起来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小七啟齿房间里的事。 菖儿知道若水已经察觉了,她轻轻转动门把,然后对玢小七说道:「知道吗?就传统而言,死者为大,权位再高的活人,其地位绝不可能胜过死人。」见玢小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菖儿继续道:「上一个使用这个房间的尊客,就是一个死人,是那时的当家花魁最钟爱的人。」 按照前例。 死者为大。 上一个使用的人也是死人。 把菖儿说过的话集结起来,玢小七不禁冷汗直流,想起刚刚若水的表现以及那句「见不见都无所谓」,他已经懂了。 的确,他现在见不见慕容黑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死人是绝对不可能说话的。 门,轻轻地开了。 映入玢小七眼帘的,是一副雕鏤华美的灵柩。 第十一章之三-招魂道别 一副灵柩。两个人。 一个活人,一个死人。 死的是慕容黑,活的是王颇。 王颇显然一直都是知情慕容黑状况的人,他站在灵柩旁,像是等候多时了。 看到灵柩的时候,若水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误,她在门外感受到一股死气,加上菖儿态度曖昧,她早就猜出死气是属于谁的了。「我就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若水抚额,他不知道玢小七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慕容黑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这慕容黑也真是的,死了才要见小七,他是存什么心?」也许这个答案已经无法获得解答了。 菖儿走到王颇与玢小七中间,她道:「小七,见过凤川阁最上等的客人,慕容公子。」菖儿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在这偏房里就是有这样的传统,她当小七跟慕容黑从未见过面。「慕容公子,这是小七。」 王颇与玢小七都没有说话,两人对视着,似乎都在斟酌着事情的真实性。 若水倒先焦躁起来。「你疯了不成?人都死了,还互相介绍做什么?」若水想去封住菖儿的嘴,她以前觉得菖儿能干文静,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谁知道竟是个一开口就让人生气的少根筋女孩。 「你冷静一点。」菖儿可不想被若水真的封住嘴,她闪开若水的手,整个人还是保持着端庄,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刻,反而若水更像是个胡闹的孩子。「若水,请自重。」 玢小七看不下去了,他赶紧开口制止若水。「若水,这里由不得你胡闹。」 「我又没有胡闹。」若水嘟起嘴来,她觉得委屈。她是要为小七出头,怎么变成胡闹了呢? 「若水姑娘是护主心切。」王颇温和地笑着,表示不介意若水刚刚的举动,或者说,要是没有若水在这里,也许气氛会更糟也说不定。「她是个好女孩。」 玢小七点点头,他知道若水很多事情都是以他为出发点做考量的,他也为此感激着。有这样为自己着想的朋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那么我们进入正题吧。」王颇对菖儿道:「菖儿姑娘,多谢你帮忙了,可以的话,能回避一下吗?」王颇客气的说着,语气却明明白白道清楚了「不欢迎间杂人等」的意思。 菖儿本就不想太过深入这件事,要不是王凤请她帮忙,她可不想淌这个浑水,要知道,非亲非故的,谁想去接近一个死人呢?她可不想沾染秽气。「那么,先告退了。」 「那我呢?」若水见菖儿乖巧的出去,而自己竟未被驱赶,她有些疑惑。「我连慕容黑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我可以不用走?」 「自然有若水姑娘可以帮上忙的地方。」这时候王颇的表情显得疲惫,看来他为了慕容黑的事情烦恼很多。他看向小七,苦笑道:「小七,小黑这种苦衷……你能接受吗?」 接受!?接受两字何其的沉重,又是何其的讽刺呢?玢小七自然是埋怨慕容黑的,可现下这种情况,他要怎么怨? 若他哭着说恨,说委屈,慕容黑还会睁开眼哄他、安慰他吗? 不会。小七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小七,你能原谅小黑吗?」见小七迟迟未说话,王颇又问。「若你能原谅他,他……他在天之灵,想必也会高兴。」 「高兴?」若水轻轻哼笑,她不知道死人的世界如何,但是她明白,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喜怒哀乐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了。「他拋下小七,这么残忍的事情也要获得原谅?」若他敢做,就要敢当,他敢拋弃他爱的人,就要有被怨恨的心理准备。 「若水。」玢小七一脸忧伤,他轻轻道:「可以……先不要说话吗?」 他知道若水的话没有错,可是听了难受至极。 若水识相的噤声,她也许对任何人都无理,却绝对不会不体贴玢小七。 玢小七迟迟没有往棺木更近一步,他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他……小黑他,他是什么时候断气的?」 「两个时辰前。」王颇看着玢小七隐隐发颤的双拳,他知道他正在极度压抑那满腔的悲痛。「棺木是早就准备好的……事实上,小黑从知道自己不久人世后,就把后事都预先准备好了,可是他在人间却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你。」王颇的眼眶也红了起来,他忘不了慕容黑思念玢小七却又忍耐不去见他的光景。「他在嚥下一口气前,交代我要让你跟他好好告别。」 所以就把整个灵柩都抬来凤川阁?这种行事风格也是令人吃惊。若水思附着。 「小七,你能原谅他吗?」又再一次提起这件事,王颇知道玢小七跟慕容黑之间有个心结,这个结在两人之间互相折磨,让他们为此消瘦。 「如果我原谅了,他会抱我吗?」玢小七这次连身子都在发抖,他问道:「还会像以前一样,摸着我的头,然后说不喜欢看我哭泣吗?」 王颇知道小七需要时间面对,可尸体终究会发臭腐朽,王颇不能拖延时间,一旦小七与慕容黑告别完,就必须让棺木下葬,好让慕容黑入土为安。「人死不能復生,小七,你冰雪聪明,不会不懂。」 「可是他就这么丢下我了!」玢小七受不了这份悲伤,他难过的就要昏厥过去,若水见状,连忙扶住小七的身子。 「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他存的是什么心!?」小七大吼着衝到棺木旁,他泣道:「起来!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起来!」 若水想把小七从棺木旁拉开,可是她这时候才发现小七毕竟是个男人,而男人的力气总能比女人大些。 王颇知道小七一时难以接受,他道:「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病入膏肓的样子。」王颇见玢小七不搭理自己,他明白除了慕容黑本人,已经没有人的话可以进入玢小七的耳里,因此王颇对若水道:「若水姑娘,这便是我需要你留下来的原因了。」 「咦!?」若水还在苦恼玢小七的失控,却突然听到王颇的话,她有些疑惑。「我能做什么?」 「小黑听闻罗夫人的感应无人可比,要说她是当代最强通灵者也不为过,这样的人,所教导出来的徒弟,想必也获得了真传──」王颇刻意不把话说白,他知道若水一定懂他的意思。 「你是要我……招魂?」若水挑起眉来。「让慕容黑暂时还魂?」她现在脑子里也只想到这样的法术。 「正是如此。」 「天……还真被当作万能了。」若水抚额,这种法术极其困难,又耗体力,可她并不是不会。 「能行吗?」王颇只想知道若水帮是不帮。 而玢小七毫无动静,但他却专注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因为是小七,所以才帮的。」若水实在无法放着玢小七不管,她无奈的叹气。「还魂术算是禁术,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招来的就不是我们想见的人。」 「难道不能指定?」王颇不懂这方面的事,会找若水帮忙,也是慕容黑指示的,他只是听命行事。 「我们只负责招魂,而要不要被招,就要看那灵魂的意愿以及意念强不强。」若水把自己的头发盘起来,似乎想要藉此调整心态,看起来正准备要展开招魂仪式。「如果谁都能轻松还魂,那就不需要生离死别这套说法了。」 「意念?」 「简单来说,就是那灵魂希望被召唤的强度。」若水的双眼变成赤红色。「越渴望还魂,则法术成功的机会越高。」把手轻放在慕容黑的脸上,若水嘴里念念有词。 若水念的是什么样的语言,没有人听得懂,即使王颇全神贯注的听,也听不出任何意思,可是当若水的眉头开始紧皱时,王颇以及玢小七都感受到这里的气场变了,变的更有压迫感。有什么正在这个空间匯聚成形……有什么……正在靠近。 若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的眼瞼颤动,可想而知这样的法术真的耗力费神。 有一股气轻拂过王颇及玢小七的脸颊,两人嚥了口唾液。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不信,而是敬而远之。在若水面前,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也许除了人间,还有另外的世界存在。 「现在,允许你留有最后一口气,一直到心愿完成。」若水的最后一句话,王颇总算听懂了,但是他还来不及细思若水的意思,就听见玢小七惊呼一声…… 顺着玢小七的视线看去,王颇也不由得傻了。虽然是他拜託若水施法的,但毕竟那是慕容黑生前的请託,并不代表王颇就信,现下看到慕容黑睁开眼,他是真的信了……原来招魂是可以办到的。 「我就知道这个方法可行。」慕容黑坐起身来,他看起来毫无病痛,整个人精神焕发,毫无死人的样子。反观若水,面色苍白,倒比死人更像死人。「我刚借了些精气给他,好让他的灵魂可以自由操控身体。」若水找了张椅子坐下,她闭目养神,示意另外三人有话赶紧说,这招魂法术强归强,却未必能撑的久。 王颇知道这个时候,时间都该留给玢小七,他站到若水旁边。 「小七。」慕容黑也知道时间宝贵,他握住玢小七的手。「那天在悬崖上放开你的手,不是我要害你,我早在崖底铺了厚厚一层的落叶及其他不会让人怀疑的东西,保证你不会为此受重伤。」 「我不明白。」玢小七不懂慕容黑为何要特地这么做。「你若有什么苦衷,直接跟我说就好,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 「若我让你知道,我生了病,命在旦夕,你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待在我身边,为我憔悴。」可是他不要玢小七为他消磨青春,所以他选择让小七怨恨自己的这个方法。「本想要到死都不见你,可是我掛念的只有你,我怕你日子过得不好、不快乐,所以我要王颇去劝劝你。」谁知道你竟要等我一年…而我,竟也苦撑了一年。 大夫本来说活不过三个月的。 也许这一年的奇蹟,就是因为玢小七的那一年之约。 慕容黑不愿让小七知道这段。「后来,我要人注意你的动静,所以我知道你的心逐渐转向别人了。」慕容黑觉得那个人很幸运,能够喜欢上玢小七,是一件有福气的事情。 小七是那样的美好,是慕容黑道也道不尽的。「所以我才会选择在死后见你,就是要你毫无牵掛的跟那个更好的人在一起。」慕容黑当然曾经为此心痛过,卧病在床时,他也无数次痛恨被病魔缠身的自己,可是他不能改变注定要来的死亡,所以他只能放手以及成全。「我不想成为你不敢追求下一段恋情的心结。」 「为什么你会认为对方比你更好?」玢小七泪眼婆娑,他很少认真的去比较慕容黑与李靖尧的异同,可是真的细思的话,慕容黑虽然没有李靖尧那样温柔、痴情,可是他曾陪伴小七走过人生的低潮,他看过小七卖身的丑陋,却仍然选择相爱……但是李靖尧呢?李靖尧不也不嫌弃玢小七吗?那天在雨中,李靖尧看着光裸的玢小七,他只是抱着他,不断的说着「没事的,有我在呢」。 头一次,玢小七有了被保护的感觉。他和慕容黑是相等的,很多互动比起恋人,更像是朋友间的亲暱,但是李靖尧让小七觉得自己是真的被呵护的。 小七相信就算天塌下来,李靖尧也一定会不顾一切为自己撑着。这就是慕容黑与李靖尧的不同吧。 「就是种感觉。」慕容黑微笑着。「比起不能陪伴在你身边的我,他一定会更好。」小七需要的很简单,就是能够陪伴他走到最后的人。慕容黑在这样的前提下已经输了。「小七,不要怨我把你推给别人。」他不能让小七终其一生都不再爱别人,这会让他死不瞑目。「我只想要你幸福。」 「你走了,我要怎么幸福?」玢小七扑进慕容黑的怀抱,他的泪水落在慕容黑身上。 慕容黑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疼痛,虽说他现在还有意识,可这身子毕竟已经是死物,泪水滴落到死者身上,灵魂自然会疼。 「撑不久了!」若水突然大喊着,因为那泪水的关係,使的法力更加不稳。「赶紧把话讲完!」她催促着。 「听着。」慕容黑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他知道再过不久自己的灵魂就会被逼出这具身子,他道:「一个人一生不一定只能爱一个人,你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还有……我不喜欢你哭泣。」替玢小七抹去泪水,慕容黑轻轻吻上小七的唇。「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拭泪。」 「不行了。」若水赫然睁开眼,她话才说完,慕容黑和她的脸色马上形成了对比。若水恢復了原先的红润,慕容黑……面目苍白毫无血色,他是真的死透了。 王颇看着两人的最后道别,他其实不懂,为何慕容黑不让小七一直误会下去呢?这样的话小七就算另结新欢,也不会有任何愧疚感。可他现在知道小黑是真的有苦衷的,他还能去接受新的恋情吗? 「小七……」若水见玢小七哭的厉害,她连忙把小七搀扶住。「这里交给公子了,我扶小七去休息。」 向若水点头示意自己会善后,王颇凑到慕容黑的遗体旁,他看着慕容黑的脸,不由感叹。 「你要小七追求幸福,却又刻意让他知道你并非故意拋弃他,你这怀的到底是什么心思?」 死人不会说话,当然也不能回答王颇的问题。 也许这个答案,只能随着慕容黑的死去而不得而知了。 第十一章之四-面临抉择 小七从那天开始又病了,病的一蹋糊涂。 罗冬盈从凤川阁回来后,对菖儿发了好大一场脾气。「你明知道小七承受不起,为什么还要让他见慕容黑?」她的确说过,当她和王凤不在的时候,菖儿可以做主,但不代表她能够决定这件事情。 「我成为你心腹的理由,不就是因为你不敢的事情,我敢吗?」菖儿曾经为了罗冬盈,而用花瓶打伤宝儿的头,那也是冬盈所不敢做的事情。「你不需要承担后果,那些人都比你所想的还要坚强。」菖儿的眼里透出一种自信,有很多时候,罗冬盈实在不敢想像这样的女子竟然会在凤川阁。 平常时候唯唯诺诺的,看起来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姑娘,可有的时候她的眼神就像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的,好比男人的雄心壮志,菖儿眼中的火焰绝对不比男人弱小,她作为女子,生在这种时代,只能委屈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已经不知葬送多少生为女儿身的天才。 「胡说!小七不就病倒了吗?」罗冬盈自然担心玢小七的病情,她看着菖儿,却又不知道如何责备。 「只有病过,才能变的更强壮。」菖儿一语双关,她没有要反驳罗冬盈的意思,只是她想让罗冬盈知道,不用她溺爱般的保护,玢小七以及罗冬羯都会有他们各自的路能走下去。 他们迟早会展翅高飞,只是早晚不同罢了。 「菖儿,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冷淡。」罗冬盈知道自己有的时候的确插手管太多,基本上慕容黑与玢小七之间的纠葛,罗冬盈也没有立场干涉,因此她虽然出声斥责菖儿的自作主张,却又暗暗的佩服菖儿的思维。「我快要不知道哪个时候的你,才是你的本质了。」 当时候为了保护自己而伤害宝儿的菖儿,以及逼着小七面对生离死别的冷漠的菖儿,到底哪个她才是最接近本来的样子呢? 「不论哪一面都好,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菖儿低着头,她在罗冬盈看不到的角度偷笑着。 这一抹笑,同时也暗示着王凤与罗冬盈的未来。 「好吧。」罗冬盈抚额,她知道菖儿并没有要害小七的意思。 「对了,李靖尧刚刚来凤川阁了。」菖儿似乎想起什么,她说道:「因为冬盈姐你没有禁止谁来见小七,所以我就自作主张,让他去探望小七的病情了。」 「啊啊你真是──」罗冬盈也不是讨厌李靖尧,毕竟王凤都欣赏李靖尧的人品了,那他就绝对不是会怠慢小七的人,只是让冬盈担心的是,现在小七这种状况,要怎么去接受李靖尧呢?「现在让两人见面,只会使情况更糟糕的。」 「冬盈姐为什么要顾虑东顾虑西的呢?」菖儿笑道:「註定会发生的事情,儘管如何避开,还是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生命里,那是怎么也无法逃掉的。」彷彿是在向罗冬盈暗示着什么,菖儿的眼神竟带着让罗冬盈不由的颤抖的诡譎。「既然无法躲避,就该勇敢面对。」 罗冬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打发菖儿的,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王凤的怀抱里。 「在我面前,怎么可以恍神?」王凤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人儿,只有在与她独处时,他才会显得孩子气。「我可不准你想着其他人。」 「我都是你的人了,还担心别人抢走我吗?」伸手触碰王凤的脸颊,罗冬盈浅浅地笑着。「我们一同经歷那些风风雨雨,谁还能拆散我们呢?」说好了要走到最后,怎可能不守约定呢?「也许,我至今都做错了。」想起罗冬羯想起玢小七,罗冬盈赫然醒悟。「自以为是的帮助他们,也许事实上是我误了他们。」 「怎么会突然这么想?」王凤知道,罗冬盈很少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今她竟然会有那样的想法,这又代表什么? 「就只是一种感觉。」罗冬盈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的再去认识菖儿一次。许多的「她以为」也许到最后不过是「自作多情」。 另一方面,李靖尧来凤川阁已经好几天了,玢小七冷淡不说,偶尔还会给他吃闭门羹。 为什么一夕之间全变了样?彼此之间的关係变得比陌生人还不如?李靖尧呆站在玢小七的房门前,他想要进去探望小七的病情,却又怕他赶自己走。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李靖尧觉得焦躁,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样完全无法对症下药。 「又来看小七了?」若水端着汤药,她挺惊讶李靖尧会出现在这里,原以为罗冬盈不会让李靖尧进来的。「这几天你到底怎么进来这里的啊?」 「一个叫菖儿的女孩带我过来的。」李靖尧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女孩,只觉得肯告诉他小七的房间的人都是大好人。「若水,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小七突然对我冷漠的原因吧?」 「这个嘛……也许是因为他害怕了。」若水其实也不清楚玢小七怎么会有这样的转变,可是她猜得出小七的心情。「他前几天才经歷前任情人去世的打击,要马上再接受你,太勉强了。」 「那是两码子事。」李靖尧才不要因为别人的关係,使的自己与小七之间的距离被拉开。「再说那慕容黑与小七分手也有一年了,难道他就放不下?」一个人死了,被留下的人到底要悲伤多久才够?依李靖尧对玢小七的认识,也许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悲伤去缅怀。可是不该是这样的,玢小七不能永远活在过去。 「那你来劝他。」若水知道自己作为朋友,该作的该帮的都尽责了,感情方面的事情,还是要由当事人自己解决。「你和小七的感情,你们自己处理。」把汤药推到李靖尧手里,若水压低声音道:「你们要吵要打都行,我在门外顾着,不会让人打扰的。」 「什──」李靖尧还在惊愕之中,就被若水推进房里了。 「谁?」玢小七显然原先是睡着的,因为听见了门外的交谈声,所以被吵醒了过来。「靖尧?」看清来人是李靖尧,玢小七皱起眉来。「我以为我有清楚的告诉过你,我不想见你。」 若是以往的李靖尧,可能会因为不想惹小七生气而听话的离开,可知道问题出在慕容黑身上后,李靖尧可体贴不了。「胆小鬼。」李靖尧把汤药放在桌上,他面向玢小七,突然说着。「你这个胆小鬼。」 「什么?」玢小七没料想到李靖尧会对自己这样说话,他一脸错愕。 「我说你胆小。」李靖尧坐在床沿,他拉过小七的手,让他感受自己的心跳。「你怕的是死别,还是情伤?不论哪一个,我都不会失约,你瞧,我还在呼吸,我的心还在跳动,我们都还活着。」因为还活着,所以才要活在当下,李靖尧希望玢小七明白,人死了就是死了,他带走的是属于他的时间,而被留下的人依然要继续前进,他们别无选择,因为这就是人生。「眷恋一个已经过去的人,那是毫无意义的。」有生离也有死别,这样的人生才会更加深刻。 「你不懂。」玢小七别过脸,他总觉得这个世界欠他太多太多,一个美满的家庭、一段幸福的童年回忆、一曲刻骨的恋歌……别人可以平凡拥有的,为何他费尽力气还是得不到? 「我当然不懂,因为我只知道,我想要陪在你身边,想要守护你。」李靖尧牵住玢小七的手,他知道他又瘦了,几乎只剩皮包骨,这样的小七为了慕容黑憔悴。 一朵美艷的花儿为了一隻曾经採过花蜜的蝴蝶而枯萎,这是天理不容的。蝴蝶终究会飞去,花儿却只能在原地,可是花儿应该等待的不是那些过客,而是真正可以看尽它一切繁华与落寞的人。 玢小七低头看着李靖尧握住自己的手,他想起慕容黑也曾这样牵过自己,两人曾经一起躺在星空下,诉说着对未来的憧憬,他们在星子的见证下深吻,发誓会一起走到最后。 可是他们没有以后,又何来最后? 他和慕容黑的结局来的太快,快到他几乎不能辨别,那些好的时光会不会只是一个个梦境,现在只不过梦醒了。 「小七?」 听着李靖尧的叫唤,玢小七冷冷一笑,他道:「有些结束,是我们难以承受的。」所以,为什么要有开始呢?如果一定要面对结束的到来,为何不要一开始就扼杀一切开头? 小七承认自己是喜欢李靖尧的,可是他怕,他怕总有一天,他也会像失去慕容黑那样失去李靖尧。 所以他不要更进一步。 李靖尧知道玢小七才刚经歷慕容黑的死,他不该逼他,因为他所知道的小七是那样的柔弱那样的需要人呵护,可是他不能不逼,要是他帮助小七逃避现实,那他就等于共犯──陷小七于不幸的共犯。 「你这是在害怕。」李靖尧松开了牵住小七的手,他幽幽道:「你害怕结束,所以逃避一切开始。」可是,不该是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不就是为了体验每一段爱恋,尝遍每一次酸甜苦辣吗?「你逃避了,就看不到更美好的未来。」 什么叫更美好?李靖尧也不知道如何定义,可是他确信,当两颗心触在一起时,会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勇敢,也比任何时刻都还要不畏艰难。 两个人的力量,终究比独自一人强多了。 「更美好……?」玢小七似乎需要李靖尧给他一个确切的定义,他抬起头,望着李靖尧的脸。 「像是跟我在一起。」在李靖尧的假设里,和自己在一起的玢小七是幸福而快乐的,他同时也很有把握,若小七选择了自己,他也可以把这些假设变成现实。「小七,接受我吧。」 「我……我不知道……」玢小七惯性的想逃避,他以为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犹豫,可是这次李靖尧无法等待了。 「十天。」 「什么?」玢小七不懂李靖尧的意思。 「我只能让你考虑十天。」其实李靖尧今天过来本来就是想要有个了结,他可以爱小七一辈子,却不能等他一生,等待两字是那样的漫长那样地使人恐惧,李靖尧只希望,玢小七能够不再胆怯。「我已经决定要扩展自己的生意,所以要到外地经商──」 「你的意思是……」 「我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了。」李靖尧知道这个地方是自己的故乡,可是他总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辽阔,也许等他老了,再也走不动了,他才会考虑重踏故土。「十天后,你若没有出现在我的宅邸,那我就会放弃对你的感情。」如果玢小七出现,他会不顾一切带走他,若是小七依然想要活在过去,他也不会阻止。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玢小七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不是逼。」李靖尧站起身,他不捨小七受苦,可他更不愿看到小七被过往给禁錮。「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李靖尧离开后,若水就默默的进来,她不过问李靖尧跟小七说了什么,事实上她在房外也听得一清二楚,正因为知道来龙去脉,若水才开始替玢小七收拾行李。 「你在作什么?」玢小七问道。 「帮十天后的你作准备。」若水面无表情,她很佩服李靖尧做了那样的决定,因此她打算支持靖尧的做法。 逼小七作一个决定。 「你要犹豫到最后一刻也可以,反正行李我先替你整理好,到时候拎着就能走了。」若水依然故我,她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汤药,冷冷说道:「人人都说你病了,可我认为你病的不是这副身子,仅仅只是那颗心而已。」 心病需心药医,若水确信,李靖尧就是玢小七的心药。 玢小七闻言,他陷入了沉默。 第十二章之一-何青娘之所思 何青娘在自己的房里练着书法,菖儿正在替她磨墨。 白尚青与杨溯儿算是青娘最亲近的好朋友,两人站在房间的角落,彼此交换着眼神。平时也没看菖儿与何青娘有什么交谈,怎么今天却感情很好的腻在一块儿? 「这菖儿怀的是什么心思,我都要迷糊了。」杨溯儿和白尚青咬着耳朵,两人一向喜欢窃窃私语,加上和何青娘与菖儿还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们在聊什么,基本也不太会惹人注意。 「菖儿这人……」白尚青其实一直都有在注意菖儿,因为罗冬盈太过重视她了。 要心腹可以,但为什么偏偏是菖儿呢?白尚青所知道的菖儿,有时候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时候眼神却犀利的彷彿可以杀人。白尚青不相信这样的女人可以受到信任。 或者该说,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可以得到罗冬盈的信任?白尚青知道的罗冬盈,是被王凤深深爱着的女人,王凤所喜欢上的女人基本上不会笨到哪里去,而罗冬盈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精明强悍,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去找一个明显就不忠诚的人来当心腹呢? 「你说菖儿怎样?」杨溯儿见白尚青迟迟不把话说完,他追问着。 「菖儿这人有些双面。」白尚青平常也没什么消遣,就喜欢观察人,他所观察到的菖儿,的确人前人后两样情。「我不知道会不会对凤川阁造成威胁,只是,不要太过相信她说的话比较好。」 「你就是这种防备个性,把所有人都先当坏人看待。」杨溯儿总是觉得白尚青太过小心翼翼。「活的这么辛苦,你不累我都嫌累了。」 「这世界上,好人未必比坏人多。」白尚青斜眼看着杨溯儿,他知道他们两人的价值观不同,可是却偏偏熟稔彼此。这代表什么呢?白尚青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这份感情,可是他还不能让杨溯儿知道……他不能。 何青娘才不想管白尚青与杨溯儿两人在窃窃私语什么,这两人自从熟识后就是这样,小俩口成天腻在一块儿,就是接客也常常与客人大玩三人行,何青娘不是讨厌他们,只是觉得他们说的话太心直口快,虽然不是说谎骗人,但也直白地让人火大。 「你不曾想过他们在干嘛吗?」菖儿磨墨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她站在何青娘旁边,看着她练字。「他们这样互相咬耳朵,你都不怕在讲你的坏话?」 「好的坏的,那都是人说的话,人说出口的话,几年过后就不会再有人惦记。」何青娘握笔的姿势极为好看,练写出来的字也足以让人称讚,一撇一捺都有大家风范。「不会有人能够在死前记得自己曾说过哪些话,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他人说了什么?」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对吗?」菖儿看多了像何青娘这样的女子,其实真要说起来,她还真有些地方和罗冬盈相似,两人都是这样的不屈不挠、越挫越勇,可惜的是,冬盈最后赢得了真爱,青娘却不了了之。「你最在意的,还是李靖尧怎么看你。」菖儿故意把话说的曖昧。「可惜了可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青娘停下练字的动作,她问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想告诉你,李靖尧给了玢小七十天的时间考虑,小七去见他的话,两人会远走高飞,再也不会来,若小七不去找他的话,他会独自离开,一样不再回来。」菖儿似乎觉得这是颇好笑的笑话,她抿嘴而笑。「对你来说,不论结果如何,都是李靖尧要离开。」菖儿的手轻轻拍了拍何青娘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又好像在嘲笑她。「在李靖尧的心中,完全没有考虑到你。」 李靖尧一定会走,可他也许是一个人离开,也有可能是和玢小七一起离开,李靖尧的选项中,不曾出现何青娘的名字。 「不在考虑中……吗?」何青娘告诉自己不可以示弱。 她是什么地位的女子,她有什么资格哭泣呢?别的女人可以尽情哭泣,因为她们不是出卖身子的娼妓,也不是曾经背叛别人感情的负心人,所以她们能够放声哭泣,她们会被爱,会被拥入怀里……可她何青娘,不配拥有这些。 「今天都第几天了呢?」菖儿数着手指。「第九?还是第十?」把嘴凑到何青娘耳朵旁,菖儿轻声道:「难道你就不好奇,最后小七会不会投奔李靖尧的怀抱?」 「我出去走走。」何青娘放下毛笔,她站起身,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走离。 「要跟上吗?」杨溯儿问道。 白尚青没有回答,他看着菖儿。「你说呢?」 「一个女人强忍泪水时,最好让她独处。」菖儿耸耸肩,她怎么会看不出何青娘的情绪呢? 两肩发抖的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引人垂怜,可是却也同时使人厌恶。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责怪、不甘、痛苦、怨恨……这些情绪应该要留给自己,而不是发洩在别人身上。 菖儿看不起何青娘。 纵使你曾经为了被爱而付出、牺牲,但你背叛了你爱的人,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独处?如果真的听你的话,我就是笨蛋。」白尚青冷哼一声,他知道菖儿根本不关心何青娘,她待在这里,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故意说出李靖尧和玢小七的事情。 她是要激怒何青娘,还是要打击何青娘?白尚青无法摸清菖儿的目的,他拉住杨溯儿的手往外走。「去找青娘吧!现在的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既然不听我的意见,为何还要问我?」菖儿没好气地摇摇头,她替何青娘整理刚刚练字用的纸。 嘴角露出一抹难以猜测的笑容,菖儿显然满意何青娘那不动声色下的怒气。 那些纸上所写的通通都是同一个字── 「死」。 第十二章之二-做出决定 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玢小七托着下巴,他望着天空的云朵,只觉得今天的天气晴朗无比。可是玢小七无法因为天气好而感到开心,相反的,他只觉得情绪越渐烦躁。 为什么要逼自己做出选择?小七突然怨起李靖尧,他不是不知道他的优柔寡断,为何偏偏要他做出一个决定呢? 若水站在他背后,她知道玢小七现在的心情一定是焦躁无比。自从李靖尧要玢小七好好想想后,小七就常常这样看着窗外发呆。可是发呆归发呆,他也要好好想想后续怎么办吧? 「已经是第十天了,你真的不去见他?」若水出声提醒。 玢小七的身子微微僵硬,但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小七!」罗冬盈闯进房里,她道:「我从李拓言那里得到消息,再一个时辰,李靖尧就要离开这个城镇了……小七?」 终于看清房内情况的罗冬盈不由的愣住了。「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没有在为离开而做准备?难道你没有打算跟着李靖尧一起走? 「我在发呆。」玢小七没有回头看罗冬盈,也不知道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他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连语气都显得消极。「这世界没有地方是我该去的,所以与其浪费力气,我更寧可这样待着。」 「小七……」若水也不懂玢小七现在是在侷限什么,她左看看玢小七,右看看罗冬盈,显得为难。「放弃靖尧,不是明智的选择。」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李靖尧有多重视玢小七,这样的男人也不要,那玢小七要的到底是什么? 「逃避吗?」罗冬盈好像变了一个人,她一向宽容玢小七的任何事,有的时候若水都要以为冬盈是个过度溺爱孩子的母亲了,可她现在却异常的严厉。「你要逃避吗?」 「冬盈姐?」若水刻意挡在小七与罗冬盈中间,她有一种诡异的预感,好像下一刻罗冬盈就会衝上前把玢小七痛打一顿似的。「有话好好说──」 「这小子不被打一顿,是不会明白的!」罗冬盈示意若水赶紧让开。「你还杵在房间里作什么?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 「……连这里,也不愿意让我待着?」玢小七赫然说道,他最怕的就是没有一个容身之处。原以为待在凤川阁,好歹还有罗冬盈与若水这两个朋友,可如今……连她们也不支持自己了吗?「你们也要赶我走?」 「小七,不是赶你走,我们是希望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若水知道小七害怕接受新的感情,可是慕容黑已经死了,现在能够呵护小七、保护小七、疼爱小七的,只有李靖尧,玢小七若错过了他,还要多久,才会出现像李靖尧这样爱他的人呢?「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过。」玢小七别过脸,他是打算要孤老终生了。「我可以的。」 「你在梦囈的时候……会唤着李靖尧的名字。」罗冬盈才不相信玢小七有能力可以自己一个人活着。「我听若水说过,你曾经跟李靖尧坦承,你想见他……这难道就不是爱情了吗?」在自己最为痛苦、最为脆弱的时刻,往往会想见自己最惦记的人,都到这个时候了,玢小七还不愿意承认吗? 承认他爱上了李靖尧。 「就是啊!小七,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若水抓住罗冬盈的手,她知道现在冬盈还没有发怒,但难保等等不会。 「……如果,如果以后……发现不适合,发现其实并不爱,那要怎么办?」小七似乎极其信任若水与罗冬盈,他把憋在心底苦恼的话说出口。 蛤!?若水不由得感到傻眼。这是什么烦恼?发现并不爱? 罗冬盈没有若水那样困惑,她听懂了他的烦恼。「不会的。」罗冬盈轻轻摆脱若水的手,她往玢小七走去。「知道吗?李靖尧这人,虽然以前花心风流的很,可是真的要爱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他会放纵去爱。」罗冬盈有向王凤打听过李靖尧这个人,虽然他的情史丰富的让人不敢相信,但他忠情的程度却也相对的令人佩服。「当他说喜欢你的时候开始,他就不会留恋其他的人,也不会把视线放在你之外的人身上。」所以,还担心什么呢?小七啊小七……如果你都不相信李靖尧了,那还有谁该相信他呢? 「欸!?」若水小声的惊呼着,她佩服罗冬盈了解玢小七的程度。因为她刚刚完全听不出来,小七所说的「并不爱」,是指李靖尧可能不爱玢小七,而非小七不爱李靖尧。 「我……我不懂……」小七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优点,可以让李靖尧这样迷恋自己,他怕真的在一起之后,李靖尧会发现他是多么无趣的人,然后……然后……走向决裂。 「你值得被爱。」罗冬盈抱住玢小七,她道:「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不勇敢,不学着踏出那一步,你就永远也不会知道,那种恋爱的滋味是什么。」所以,哪怕被伤害,哪怕最后两人的爱会荡然无存,曾经爱过,就足以使人回味。「赶紧去吧……把握时间。」 若水知道玢小七改变心意了,她连忙把前几天就替小七整理好的包袱拿出来。「直接拿了就可以走了!」 「我──」小七拿着包袱,他显然有些犹豫。「你们……」就这么离开熟悉的朋友、环境,是谁都会害怕。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无法再爱了,那么就回来。」罗冬盈眼眶含泪,她想起了之前和王凤为爱而撑过的一切,现下看小七这样,她也是百般的感触。「我和若水,都会在这里一直等你。」 「如果不回来,也请捎一封信,让我们知道你一切安好。」若水站在罗冬盈身旁,她俩目送着玢小七,那是她们最后能够为小七做的事情。 玢小七会幸福。 比任何人都还要幸福。 她们如此坚信着。 第十二章之三-生命尽头 脚踏实地。 这四个字可以说是玢小七的人生箴言。 用最诚恳最认真的态度去面对人生,就是小七所谓的脚踏实地,可是自从被兄长卖到凤川阁后,玢小七就觉得自己已经偏离了原先理想的人生轨道。 在理想中,他会做一份不算高薪却足以维持家计的工作,他会娶妻生子,他会过着规律的生活,老的时候,他的身子仍旧健朗,他还可以含飴弄孙……他甚至会含笑而终。 但是一切都变了调。 兄长的嗜赌,赔了小七的一生。 娇媚的长相被凤川阁前主人刘贺兰看中,从原先的杂工被硬是强迫成为卖身的男妓,先是被前辈用各种方式调教成非男人不可的身子,然后再把初夜随意的卖给了某个有钱的大爷。 他的人生成了千万片碎片,碎的是理想,也是他的一生。脚踏实地四字变成了负担,玢小七从不觉得自己这六、七年来的日子有贯彻他对脚踏实地的定义。 痛恨、后悔、不甘……很多情绪常常盘旋在小七的脑内,比起哀怨自己的处境,小七更爱埋怨他那不成材的兄长。 一个人毁掉另一个人,原来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但是这时候,小七却忽然什么都不怨了。他有种自己的确是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曙光。一件坏事,从不一样的角度去看时,会不会就变成了好事呢? 抱着包袱,玢小七边跑边想着。如果不来凤川阁,他不会遇见王凤和罗冬盈,他不会知道原来有爱情可以坚定到让人动容与佩服的地步,若没爱上男人……没有爱上慕容黑,他就不会明白原来自己还能够被爱,还能够被温柔对待,他人生中幸福的时刻,有一半都是与慕容黑的过去;不在凤川阁的话,他不会认识若水,那个乖巧精明的女孩,年纪虽小,却歷经沧桑、看尽人世丑陋,她对自己来说,亦师亦友,是知音,也是心灵上的导师。 自己不在凤川阁的话……就不会遇见李靖尧了。玢小七的眼神布满复杂的情绪。 在自己认为的这辈子最黑暗的时期,出现在眼前……比慕容黑更温柔,比慕容黑更宠溺,有的时候,小七都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那样的价值值得李靖尧付出,他对自己的好,要用多少钱去偿还呢? 钱……?玢小七紧抱着包袱,他做了个决定。他没有钱,无法偿还李靖尧的恩情与爱情,可是他有时间……他可以用接下来的人生,去报答李靖尧给予自己的一切。 用报答两字似乎太过笼统,应该说──玢小七爱上了李靖尧。相爱的两人,为何不廝守终生呢?心意互通的两人,怎么能不终成眷属呢? 玢小七好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到李靖尧的身边,他要对他说,他爱上了他,李靖尧最终成功掳获了玢小七的心。 他要跟他走,他要跟他在一起,幸福、快乐、甜蜜……小七想到了好多字眼,都是会让嘴角不禁上扬的字词,他知道自己被赋予了追逐人生的勇气。 他正脚踏实地的去展开新的人生。 「小七!」 正当玢小七已经跑出凤川阁大门时,一道声音冷不防的窜了出来。那声音充满了焦急,逼的小七停下脚步。 「青娘?」玢小七看清了叫住他的人,他略显吃惊。「你找我?」 何青娘看到玢小七手中拿了个包袱,她眼神一冷,就连语气也不自觉的冷淡很多。「你要找靖尧?要跟他一起走?」所以菖儿说的都是真的?在李靖尧决定离开出生地的时候,只想到玢小七而非想到何青娘? 玢小七顾虑到何青娘是李靖尧的旧情人,他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这个时候,白尚青和杨溯儿追了出来,两人站在何青娘身后,对小七露出愧疚的表情。 怎么都阻止不了青娘。 白尚青气何青娘的衝动,也气自己与杨溯儿的速度慢,两个男人竟还跟不上一个女人!?说来也要惭愧一番…… 现下这时刻,只能静观其变了吧。 杨溯儿本来还想要上前把何青娘拖回房间冷静,但是白尚青阻止了他,他对他耳语道:「解铃需要系铃人,咱们……视状况行动。」 杨溯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白尚青的意思,两人站在距离何青娘与玢小七有些远,虽然听的清楚他们对谈,却不会打扰他们视线的好地方。 玢小七不知道是谁跟青娘说了李靖尧等自己十天的事情,可是他看的出来,青娘现在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加上白尚青跟杨溯儿追过来的时候,那有异的神情,想必青娘很可能会做出让人意外的举动……不能不提防。打定主意后,玢小七更为谨慎。「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只要回答我,你是不是要去找靖尧?」何青娘竟然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一把利刃,她把刀锋朝向玢小七,大有玉石俱焚的意思。「回答我!」 「天啊……」杨溯儿惊愕何青娘的举动,他拉拉白尚青的袖子。「现在要怎么办?」 白尚青自己也不知所措,现在介入也许会把情势推到更糟的地方去,他只想到一个方法。「快!去把冬盈他们叫来──」 「好!」杨溯儿拔腿就跑,眼下这时刻,任何一分一秒都是关键时刻。 而白尚青则稍稍往何青娘与玢小七靠近,深怕下一秒青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动作。 「如果我说……是呢?」玢小七知道这个时候更不能说谎,他直视青娘,无所畏惧。「青娘,你跟靖尧已经是过去了。」在他和李靖尧熟识前,李靖尧就已经不属于何青娘了。 「你知道吗?我曾经听人说过,没有疼的爱,不是真爱。」何青娘的双手都在颤抖,她显然也是害怕的,可她却不能就此退缩。「我的心好疼啊……」所以是真爱!她和李靖尧才是真爱。 真爱是不容许被拆散的,真爱是不可以无疾而终的!何青娘的眼神已陷入了半疯癲的状态,玢小七看了都要觉得不捨。 为什么会有人甘愿为了爱情而让心智状态堕落成这副模样呢?与何青娘相比,自己反倒显得对感情不热衷了。 「我知道靖尧现在爱的是你……」何青娘泪眼婆娑,她何曾没想过要成全李靖尧与玢小七呢?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可我的心会疼,我不能放手!」把利刃瞄准玢小七,何青娘向玢小七哀求着。「求你了……把他让给我……」 小七从未这样看何青娘哀求一个人,由此可见李靖尧在她心中有多重要。 「人,不是说让就能让的。」玢小七眼看着李靖尧说的期限就要到来,他越发着急。他不要再逃避,他不要再错过……这一次,他要自己抓住幸福。 「那么──」知道小七仍然要去见李靖尧,何青娘更加恼火。「把他还我!」是她的,李靖尧只能是她的,他的甜言蜜语、他的温暖胸膛,都应该属于她,都应该是她何青娘的所有物! 何青娘为了李靖尧而发了狂,她的泪水彷彿是置人死地的毒药,看的小七心底发麻。为什么可以爱的这么深刻?小七突然这么问着自己……我对李靖尧的感情,能够胜过何青娘吗? 不可能。小七知道自己心中永远有一个属于慕容黑的地方,他不可能全心全意去爱李靖尧,可是何青娘可以。 这样的何青娘,没道理得不到李靖尧。小七开始退却了,他本应该奔驰的脚黏在原地,他的双拳逐渐握紧。 「还给我……把靖尧还给我!」何青娘哭得像个孩子,她对小七无怨无恨,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小七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得到李靖尧的心。 这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小七见何青娘哭的连胭脂都花了,他知道这些都不可能是演出来的。 对这样的何青娘,要怎么做,才能解开她的心结呢?玢小七只想到一个方法。他突然说了一句话。「那么,你自己来拿。」 「……什么?」何青娘不懂小七的意思。 「这里。」小七摸着胸口,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靖尧的心在这里。」往何青娘更近一步,小七苦笑。「你自己来拿。」 「那个笨蛋!」白尚青以为何青娘发疯也就算了,怎么就连玢小七也跟着乱呢?他往两人跑去,想要夺下何青娘手上的利刃。 玢小七的馀光捕捉到了白尚青的动作,他比对方距离何青娘更近──小七用力的把自己的身子往何青娘手上的利刃撞去。 「小七!」 不仅白尚青惊声叫出玢小七的名字。赶忙跟着杨溯儿过来的眾人也都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情况。 「菖儿,去叫大夫!」王凤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连忙要菖儿跑去找大夫过来。 「知道了。」菖儿的眼底是掩不住的讶异,她知道何青娘对玢小七有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小七自己去撞何青娘手中的利刃。 「小七……」罗冬盈不相信前一刻才鼓起勇气要追求自己幸福的小七,此刻竟会做出如同自杀的行为。「笨蛋!」跑到小七身旁,罗冬盈的眼泪滚烫的能够融化世上万物,她自责自己没有陪着小七去找李靖尧。 比起罗冬盈的伤心难过,若水更担心玢小七的伤势,她察觉到小七身子瘫软的那刻,连忙扶住了他。「为什么要寻死!?」知道小七还保有意识,若水问道:「你就那么不想要幸福吗?」一定要胆怯的连性命都甘愿丢弃吗?世上怎会有如此愚騃的人呢? 「我没有要寻死。」小七用着最后的力气拔掉胸口上的利刃,他粗喘着气,对何青娘说道:「这样,就不相欠了。」 何青娘摀着嘴,她不知道玢小七会突然撞过来……她没有真的要伤害小七的意思,她只是想要回李靖尧而已……她只是……何青娘的意识正处在崩溃边缘,她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爱情、理想、自尊……很多很多,她都已经不再拥有,没有了构成何青娘的要素,又怎能说何青娘还活着呢? 捡起玢小七丢到地上的利刃,何青娘想要趁着眾人关心小七的伤势时自我了结。 就这样吧……生命尽头,这样就好。一个人,不也能好好的吗? 何青娘哭的难看,支撑她的一切情感在这个时候崩毁,她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情绪流泪,只知道现在的她无助、空虚、痛苦、难过、绝望……独自一人,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为什么一个人面对死亡,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可怕呢?黄泉路上,只有自己行走,那是多么孤独多么寂寥的事呢? 一无所有,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何青娘喃喃着,眼看着她就要把利刃刺进自己喉咙── 「笨蛋!」 一个男子衝到何青娘身旁,他抱住青娘,激动而愤怒。「你还没有一无所有!」 「我是一个人了……我是一个人了……」青娘挣扎着,她想要寻死的念头仍然很强烈。 「你还有我!」男子把利刃丢到一旁,他将何青娘紧紧禁錮在自己的怀里,然后耐心的在她耳边细语着。「我爱你……我会陪着你……」 「他是?」王凤对这男子有些陌生。 「司马郎。」杨溯儿知道王凤很少关注凤川阁都来了怎样的客人,更何况这司马郎每次来都只见何青娘而已。「这一年来很是迷恋青娘。」 「青娘也该看清楚了。」白尚青知道事情暂时就这么解决了,他看着在司马郎怀中哭泣的何青娘,无限感慨。 为什么总有人会忽略对自己痴迷的眼神,转而追逐已经不再留恋自己的过去呢?何青娘会醒悟吗?她会接受司马郎的感情吗?不过这些问题不是白尚青优先要考虑的事情。 「大夫还没到吗?」罗冬盈见玢小七的伤口不断涌出血来,她又急又慌,完全没有平常的稳重模样。「我止不住血!」 「菖儿已经去叫了。」王凤同样担心玢小七,可是乾着急也没用,他现在是在场最冷静的人,他有必要维持罗冬盈的理智。「你冷静一点。」 「小七受伤了,你要我怎么冷静!?你──」罗冬盈正要斥责王凤的冷血无情,却冷不防的被若水给打昏了。 王凤看着若水,对方只是冷淡道:「冬盈姐需要休息。」 「你能控制场面吗?」王凤抱起罗冬盈,他知道若水在这时候展现出超龄的成熟与冷静,他信得过她。 「我会照顾好小七。」若水的眼神一瞬不移,她的确有信心能够照料小七的伤势。 「我信你。」王凤知道若水这人重义气,她说会照顾小七,就绝不会让小七受到一点委屈,因此他放心的把后续交给若水处理,自己抱着冬盈,返回凤川阁去。 「好了,小七,我们等大夫过来处理伤口吧。」若水知道现在不宜搬运小七,她就着扶持的动作问小七。「你还能保持意识清楚吗?」 「我要去找靖尧……」玢小七没料到伤口会这么严重,他以为自己还完欠何青娘的债后,还有足够的力气去找靖尧,没想到双腿发软的他,哪儿也去不了。「我还没告诉他,我爱他──」 「你若死了,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若水眼眶泛红,她是坚强,却不代表没有感情。「先把伤口养好──」 「他走了之后就不会回来了!」玢小七知道李靖尧说到做到,若他独自离开的话,这地方就成了伤心地……下次要再见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我带你去找他。」若水知道玢小七的脾气也很固执,说要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此刻她不顺他,小七若生起气来,气血攻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扶你去。」 「若水,如果我撑不到那边,你要帮我跟靖尧说声对不起。」玢小七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若水身上,他胸口的血染到若水的衣袖,两人狼狈不堪。「说我来不及赶去……是我负了他。」 「这些话,我不会替你转达的。」若水感受的到玢小七的气息正在逐渐减弱,她知道小七现在是生死关头,可是她不要面对……她不知道,原来亲眼看到朋友逐渐步入死亡,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你会好好的,你要亲口跟李靖尧说你爱他──」 「若水,谢谢你。」玢小七感受到若水正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做了多么蠢的事情,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事情已经造成了,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不是吗?后悔只会造就更多后悔,所以他这次,一点都不想要后悔。「认识你们,真的是我此生的福气。」可是,我还想要跟你们再多相处一点……人生二十年,太少太少了,欢乐还没多过痛苦,就这么离开,怎么甘愿呢? 如果可以,还能不能一起谈天说地,一起互相揶揄呢?玢小七突然发现,以前的自己,实在太浪费人生。只会埋怨他人,只会哀叹自己的不幸,却从没发现自己其实已经逐渐往幸福靠拢。原来……自己是个笨蛋。不懂珍惜、不懂把握的,十足的大笨蛋! 「保留力气,有什么话,等到见到李靖尧再说。」若水加紧脚步,她好害怕。 神啊……能不能多给些时间呢?一个人从生到死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灵魂的尽头,会是多少生人的痛苦呢?所以,再多给些时间,再让我们多说些道别的话语……不要遗憾……不要难过…… 再给点时间! 时间! 「李靖尧……」玢小七不知道是看到了幻觉,还是只是在喃喃自语,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小。「……我爱你……」 若水的泪落到地面上,滋润不了天地,人类的泪水在这宇宙间是廉价的,可是对于某种人来说,那是弥足珍贵的。 还有人会为自己哭泣,还有人会为了一个人死亡而落泪,这不是一件非常美丽的事情吗?就像落日馀暉、就像花儿绽放、就像……就像最爱的那人的笑容……都是最美最棒最甜美的回忆。 泪水啊泪水,你滋润不了乾涸的土地,但你能够冲淡悲伤。 冲淡那些用负面情绪所留下的污秽。 「这些话,你要亲自对李靖尧说啊……」若水不准玢小七说些让她害怕的话,她不要小七有任何像是在交代什么似的话语。「你跟靖尧会在一起,你们会幸福快乐,你们会──」若水哽咽着,她知道自己有多么企盼玢小七得到幸福时,露出的最完美的笑容,可是这份幸福为什么这么遥远呢?别人垂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偏偏小七要这么辛苦呢? 「你会幸福!你听到了吗?」 「小七……撑下去……」 「我求你了,小七,不要睡着……」 「你倒是回我啊!?」 「不要吓我……小七,不要吓我……」 「小七──」 「小七?」 「……」 「──小七?」 第十二章之四-转折 时间总是不顾情分的不断往前,谁都无法挽留时间的脚步。正因如此,世人才说,只有时间最公平,不论贫贱富贵,每个人都只有一样的时间。 时间两字,也同时代表着规矩。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就是两个时辰,那都是世间既定的,分毫不差的规矩,对于商人而言,时间就是金钱,不论任何事情,都不该延误到行程,而李靖尧的个性也一向是如此。 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哪一天到来前要完成怎样进度的工作……这些都妥善规划好,并依循而做,这就是李靖尧一直以来的信仰。 但是今天的他却格外反常。该带的行李都准备好,需要丢弃或者不需要的垃圾及家具也妥善处理好了,买来的马车也在半个时辰前就绪,李靖尧站在门口,他现在就可以马上啟程,但是他却任由宝贵的时间流逝。 他会来吗?往凤川阁的方向眺望着,越接近出发的时间,李靖尧就越焦急,如今已经过了自己预定要离开的时刻,李靖尧还是坚持要多等一会儿。 能多等多久是多久,李靖尧不怕玢小七在最后的最后才出现,他只怕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现身。 千万要来啊!李靖尧在心里吶喊着。 「少爷,再等下去,行程会被延误的。」梅儿站在李靖尧旁边,这是她最后一次服侍李靖尧。 李府内的僕人一律得到了自由,他们可以另外找工作,或者拿着李靖尧给他们的,丰硕的奖赏过日子,总之李靖尧这次只会一个人外出经商,他在马车上多留了一个空位,但那人却迟迟未出现。 李靖尧知道自己的行程不能再拖下去,况且若等到天黑,等等赶路也会增加危险性。可是他不想要放弃……他还是想等玢小七过来…… 「少爷?」梅儿见李靖尧一直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远方。 「梅儿,你们先走吧。」李靖尧转过身,他看着那些原先要目送他离开的下人们。「我还要等人,你们的主子已经不是我了,赶紧走吧。」 道别时刻总是会到的,以梅儿为首的下人们各个眼眶泛红。李靖尧待他们多好,他们自己知道,如今这样受人喜爱的少爷陷入感情的沼泽里无法自拔,即便过了该走的时间,还不放弃的等着。他这样痴情的一面,对方知道吗? 如果对方真的不来的话,李靖尧会等到什么时候呢? 天荒地老、地久天长? 「走!」李靖尧继续望着远方,他依然在等待。等待两字,有的时候只是一厢情愿的付出,可是李靖尧知道,若玢小七出现了,那么他的等待就不会没有意义。 如果玢小七的身影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那么他就是短寿也无所谓。不……他不能短寿,他要留在玢小七身边,他不能比小七还要早辞世。 慕容黑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比玢小七还要早离开人世,他不会重蹈覆辙,他不会放小七一个人。 「走吧……」梅儿知道李靖尧的心思已经在某个人身上,她和身旁几个下人拎着自己的行李,各自道别后,就离开了李府。分离是人世间必须学会的一个课题,有合必有分;有分必有合,谁和谁分道扬鑣以后,谁和谁也很有可能另外结交新的伙伴,见识到不一样的天空。总要跨出那么一步,才会真正明白,原来自己原先所踩的土地,仅仅是这广大天地间的一小粒尘埃──渺小而微乎其微。 李靖尧站在已经净空的宅子前,一辆马车、一个人……一颗等待的心。就在李靖尧万念俱灰之际,慢慢的,一道人影缓缓的出现在李靖尧面前。 若水!? 见若水一边哭一边往自己的方向走来,李靖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停了──他看到趴在若水身上的玢小七。「发生什么事了?」李靖尧连忙迎了过去,他看到若水衣襬沾染了血。「这是谁的血?」李靖尧看若水虽然一身狼狈,却不像受伤的样子,反倒是玢小七,虚弱不说,面目苍白,就像……就像失血过多一样……血? 所以若水衣服上的血是小七的!? 李靖尧顿时身子僵硬……这是什么意思? 生离死别。李靖尧只想到这四字。 「小七自己往青娘手上的刀撞去。」若水大概明白玢小七这么做的用意,她道:「小七本来是要来找你的……」他是要跨出那么一步的,他是要坦率面对自己感情的……若水急着想要告诉李靖尧,玢小七最后还是选择了幸福的道路,可是……可是……千言万语,若水不知道要怎么发洩自己的情绪。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李靖尧,小七明明已经接近幸福了,却偏偏还要受苦受难,她不解这算什么,怎么会有人的人生可以坎坷成这副德性。 玢小七这一辈子走来,哭的次数并不多,可若水仅仅在他身边一年多,却反而比他更想哭。这人的人生路太难走了。 李靖尧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他甚至不敢碰玢小七的身子,他怕他会感受到不属于活人的冰冷……他怕……他真的怕了。「小七他……现在怎样了?」是生?是死? 若水看李靖尧这样子,本来一路上满腹的苦水都不想说了,她知道玢小七濒死都还掛念着的人,的确值得他用生命去爱。 如果玢小七有那样的觉悟去爱,若水没有道理去阻止,也没有道理冷眼旁观。 「小七是昏过去了。」若水一开始还以为小七断气,在路上哭天喊地一番,后来稍微冷静后,感受到小七微弱的呼吸,这才发现是自己过度反应了,连忙加紧脚步,往李靖尧的宅邸走去。「虽然伤口已经不再出血,但依照刚刚的出血量来看,小七在劫难逃。」若水一直不愿意去看小七,因为她怕会在小七身上看到象徵死亡的黑气,但是见到李靖尧后,若水鼓起勇气审视玢小七时,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为什么我──」若水讶异地盯着自己的手,然后又瞧瞧小七,最后她神情复杂的低声轻语。「在劫难逃的……是我啊……」 「什么意思?」李靖尧不懂若水在惊讶什么,他现在满脑子只担心小七的伤势。「说起来有去请大夫吗?」 「凤大哥有要菖儿去请大夫。」若水换了个姿势,她揹起小七。「现在应该到凤川阁了,你若愿意用马车送我们一程,我相信会更有帮助。」 「当然!」李靖尧连忙把马车挪出位置让若水把小七放上去,两人确认小七的伤口并不会因为马车的颠波而加重伤势后,才啟程前往凤川阁。 一切应该已经到尾声了。 这段路程应是小七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 但是陪在小七身边的若水却神情凝重。 还有什么事?还有什么意外? 这世间怎么会没有意外呢? 一切预料之外的事情分分秒秒的出现在世人的生命里,那是未可知的转捩点。 此时此刻,正有一个极大的转折降临在这三人身上。 尾声之一-若水的尽头 罗府。 罗夫人独自站在一面铜镜前,那时候宝儿牺牲性命只为换罗冬羯一命时,应该已经破碎的铜镜又再出现了!? 如果罗冬盈在场,一定会觉得吃惊,可是其实谁都没有发现,铜镜总共有两面。 一面属于宝儿,一面属于若水。 这两人都是邱胧月的徒弟,一个天资聪颖,却注定殞落,一个天分虽不如前一个,却有足够的毅力与心智去继承邱胧月的法术。 只是如今这两人,都各自走上了黄泉路。 黄泉路,意味着死亡。 铜镜產生了裂痕,代表了这人性命危急。 「你会怪我吗?」邱胧月从铜镜里看到了若水,她眼眶泛红,轻声问道。 铜镜里的若水看起来非常哀伤,她在难过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吗?还是──「你早就看到了这一幕,对吗?」 邱胧月有非常强的感知能力,她怎么可能看不到这样的未来? 宝儿的死,若水的死……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呢? 「你一定都看到了。」若水看邱胧月不说话,她知道她是默认了。 她早该怀疑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她会被派到小七身边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知道小七会嫁入李府?不……那是因为小七身上也散发着和罗冬羯一样的死气。 而自己之所以没有发觉,是因为邱胧月刻意抑制了自己对小七的「感知」,若水早该想到,当她觉得小七身上的灵气比一般人还要模糊时,就要猜到也许有人故意去屏蔽。 「我会在小七的身边,是你安排的……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希望我代替他去死?」这就是邱胧月收自己为徒的真正目的!? 邱胧月没有正面回应,她垂下眼帘,说道:「小七不能死。」 仅仅五个字,若水就知道了什么意思。「小七是冬盈姐的好朋友,所以不能死?」因为冬盈会难过,因为邱胧月的女儿会为此而流泪…… 那她呢?她算什么?她就该死,她就应该牺牲!? 这时候,理应要恨的,可是若水实在恨不起来,她只是……只是想要知道,在邱胧月心里,她跟宝儿到底还有没有地位?她们两个视邱胧月为再生父母,那她呢?邱胧月是否曾经把她们看作重要的子女看待呢? 「若水,你注定要为小七而死。」邱胧月早在看到若水的第一眼,就知道了她的结局。「这是不能改变的。」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愿意为了冬羯而尝试改变命运,却不愿为了我而试试?」若水觉得心都要碎了。「其实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普通人……」邱胧月毕竟还是一个母亲,她为了自己的子女而着想,并没有不对。 「不是的!」邱胧月看到若水那孤苦无依的表情,她也是觉得心疼,她把手放在铜面上。「要是我真想对你见死不救,你现在是绝对不会看到我的。」 若她真要若水死,若水一定会死的无缘无故,甚至连她和小七之间的纠葛也不会知道,可是现在不一样,若水还有办法与她对质,这代表了什么?「我就是要来问你的。」 「问我?」 「我可以救你一命。」邱胧月知道,现在铜镜只是產生裂痕,并不代表一定会碎,之前宝儿意志坚定,所以连裂痕也没有就直接化为碎片,可是现在若水还有机会──「你可以不救小七。只要你想活着,我就能施法护你周全。」即便会遭天谴也无所谓了。邱胧月从一开始就这么打算,她设立两面铜镜的目的就是为这个时刻,如果宝儿跟若水临死前表示了想要活下去的意愿,她就会冒着天谴的危险把她们拉出鬼门关。 无奈宝儿的死令人措手不及,这也是邱胧月心头上的疙瘩。 「不救小七?」若水睁大眼,她不明白邱胧月的意思。 「你跟小七,就像宝儿跟冬羯,只能有一个继续活着。」这种命格就连邱胧月这样厉害的灵媒都不能违逆,她只能二择一。 也许宝儿那时,她有偷偷松一口气,毕竟亲生儿子和爱徒之间,她还是会自私的选择罗冬羯。 「是吗……只有一个能活着吗……」若水突然好想大哭一场。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为什么会有如此令人犹豫的选择?可是答案……她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让小七活着吧。」 「什──!?」邱胧月有想过若水会这样回答,可她没想过,若水会就这么选择自己死亡。「你跟小七非亲非故,认识时间也不过一年左右,你没必要为他牺牲。」 也许罗冬盈的确会因为小七的死难过,可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悲伤,小七死后五年、十年,还有谁会为他以泪洗面呢? 为什么若水寧愿自己死亡,也要小七活着呢? 「我活了,小七却死了……我也不可能快乐。」若水真心的希望小七能够找到一个归属,如今他与李靖尧只差临门一脚,她又怎可能忍心阻碍?「我死了的话,虽然你、冬盈姐,以及小七会为我流泪,可是我是幸福的啊!因为没有人不幸,但是小七死的话……不幸的人却很多。」 罗冬盈会因为失去挚友而崩溃,王凤会因为妻子的难过而情绪低落,邱胧月会因为女儿情绪不稳而忧虑,罗冬羯会因为自己的母亲与姊姊闷闷不乐而鬱鬱寡欢,而李拓言会因为罗冬羯的鬱鬱寡欢而跟着不快乐……还有李靖尧,李靖尧会因为玢小七的骤然离世而悔恨。 恨自己为什么要说出十天的期限,恨自己没有在第十天时直接去凤川阁带小七走。 临门一脚的幸福,一旦破碎了,将会成为永恆的伤痛。 若水不想要看到这样的景象。那并非她所乐见。 「我死的话,不会有太多人难过的。」 这是若水的结论,也是决定。 邱胧月尊重她。「生命之前,谁都可以自私,你……当真不后悔?」 「……在生命最后,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吗?」若水看邱胧月为自己而憔悴的模样,她信了她的担忧,也服了这一生。 这一路走来,她无怨无悔。 「你说。」 「我可以唤你一声娘吗?」自从父母因为一场瘟疫而死后,她就孤独一人,后来遇见了邱胧月,认识了罗冬盈,结识玢小七……这些,都是她不可多得的,珍贵的回忆。 「傻孩子。」邱胧月没有拒绝,在这样的时刻,她怎么忍心呢?再说了,除却一切利益,她的确视宝儿与若水为己出。 「谢谢……」若水已无牵无掛。「娘。」 小七,到时候……你会不会怨我就这么丢下了你呢? 可是这是最好的选择啊!你还有李靖尧……你还有冬盈姐这个朋友,少了我,世界仍然不会有任何改变,不是吗? 如果你真的为我伤心难过,那么,眼泪只要几滴就够了,剩下的,请用你的微笑与幸福来填补我的死亡。 死,并不是结束啊!至少……至少我就活在你们的记忆之中。 我想要所有人都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若水带着微笑闭上了双眼,邱胧月还来不及说什么,铜镜便碎了。 就像宝儿那时候一样,碎的令人措手不及。 「傻孩子……」邱胧月知道若水和宝儿都是性烈的女孩,她们就像是最热情的火焰,她们正青春正年少时,却要面对枯枝因自己而焦黑的命运。 为了保全枯枝,这两个火苗就这么选择熄灭,她们最美的火花,留给了枯枝。枯枝即便伤痕累累,却还是会就此活着。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火。 怎么样才能更加幸福更加快乐呢? 邱胧月看着那些代表若水死去的碎片,她陷入了沉思。 尾声之二-幸福之所思 有人活了,却有人死了。 这句话乍听之下是荒唐是可笑的,可是小七却不知道要怎么一笑置之。 他知道罗冬羯和宝儿之间的命格,一开始他总是不以为然,不相信真有那种奇怪的命运,两个人只有一个可以继续活下去!?可笑! 可是现在小七却不能不信,因为他见证了宝儿死亡后,罗冬羯得到了幸福,而自己……自己歷经一切苦难后,好不容易也要露出笑容时,若水却死了。 「这种命格其实不仅仅只是两个人不能同时活在世上这么简单。」看到小七站在若水盖着白布的尸首前发楞,罗冬盈只能说出她从邱胧月那里知道的所有事情。「自古以来,这种命格通常在一男一女身上发生,女的为至阴,男的却非至阳,极阴之气会攻击男子身上的阳气,因此男的会越来越虚弱,甚至一生坎坷,倘若女的能够死亡,男的便会扭转原先的气,成为至阳至刚之体……」罗冬盈知道这些听在玢小七耳里,是非常难懂也非常奇怪的事,可人世间,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多,多一两件诸如此类的命格,似乎也不是难以接受。「娘跟我说过,若水走之前,是幸福的。」 「死了,却觉得幸福?」玢小七握紧双拳。「这种事情我没有听过。」 「为什么没听过呢?」罗冬盈从背后环抱住玢小七,她知道他痛苦、难过,可是若水已经死了,这是千真万确的啊。「宝儿自愿牺牲,难道你能说她不快乐吗?」如果不快乐的话,她又怎会心甘情愿的结束自己的性命呢? 「宝儿跟若水不一样。宝儿爱罗冬羯。」玢小七知道有时候为了爱,人们可以失去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性命,但是若水不一样,他和若水不是情人关係,两人之间也没有曖昧的情愫,若水有一千一万种理由自私,她没道理为自己续命。 罗冬盈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要怎么跟玢小七解释这些矛盾。「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阐述,可是如果我是若水,我也会选择让你继续活着。」 是啊……为什么寧愿自己死呢?因为若水早就无牵无掛了不是吗?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小七幸福,若小七死了,这样的愿望就不可能达成。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自己的死亡换玢小七后半辈子的快乐。 「你不是若水,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呢?」玢小七觉得悲愤,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牺牲之下,他要怎么样才能坦率真诚的笑出来? 「也许这很自私,可是你活着,的确有很多人为此松了口气。」李靖尧一直都在外头听着罗冬盈和玢小七的对话,他知道小七很有可能因为对若水的愧疚而又开始逃避。「若水死了,就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可是不会有谁因而不幸,但是你死的话,不仅仅若水本人,只要是跟你有所牵连的人,都会从此笑不出来。」所以以影响来说,怎么样也该是若水死亡。 李靖尧知道人的价值不能以此来定论,可是木已成舟,这不是小七甘不甘心就能改变的事情,他从罗冬盈手中捞回玢小七,以极度亲暱的姿态对小七说话。「难道你为了若水的死,而要反过来拒绝我?」不应该这样的,不是吗?若水既然想要成全他们,那么小七纵是千百万个不愿意,也必须接受。 李靖尧与玢小七应该在一起,这才是若水心目中最美好的结局。 「你知道我无法拒绝你的。」玢小七看着李靖尧,他胸口上的伤已经经过处理,但是会留下疤痕,罗冬盈有认识的朋友可以把疤痕去除,但小七不肯答应。「我……会勇敢的。」 若水的确死了,他是该好好认清这个事实。 要继续往前走,不要消极、不要颓废,这不就是若水期望的吗? 「这一刻,我不知道等了多久。」李靖尧轻轻把头埋在玢小七颈肩,他很需要他,李靖尧不能没有玢小七的陪伴。 这份爱到底是怎么滋长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呢?没有轰轰烈烈、没有惊心动魄,只有细水长流、浓情密意……也许小七这辈子最需要的便是这样淡淡的幸福。 「不会放手的……」 玢小七听着李靖尧的轻喃,他感受到自己肩窝有种湿意。 李靖尧哭了吗?因为自己终于能够和他在一起? 玢小七觉得有种莫名的情绪在身子里扩散,那种情感热的他无法自拔。是感动?是感触?抑或那只是人类得到幸福的本能反应呢? 若水,我已经得到了幸福,那么你呢? 罗冬盈看着两人恩爱模样,也不知是吃味还是觉得刺眼,竟不耐烦的催促李靖尧赶紧带玢小七回房好好休息。 当小房间只剩下自己与若水的尸首时,罗冬盈才敢露出悲伤的表情。 刚刚因为小七在场,所以她不能跟着流泪,现在她已经能够放纵自己的情绪。「傻瓜。」轻轻掀起遮盖若水尸首的白布, 若水的身子苍白的很,不仅仅是因为她已经死的缘故。 罗冬盈其实还记得那天李靖尧用马车把若水与玢小七载回凤川阁的光景。 …… ………… 「快!快给大夫治疗!」李靖尧一下马车,就要抱起玢小七进入凤川阁,但是若水却死也不肯让李靖尧碰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靖尧觉得现在是在和死神拔河,他不理解若水现在在阻挠什么。 罗冬盈原先也不懂若水为何反常,但她在接收到若水求救的眼神时,却下意识的上前。 「李靖尧,你先在外头等等,我和若水会负责照护小七。」罗冬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信任若水,她只是单纯觉得要是不赶紧让自己与若水独处,有些事……真的会后悔。 和若水一起把玢小七抬到凤川阁最为安静的房间后,罗冬盈不发一语。 为什么若水不肯让李靖尧碰玢小七呢?罗冬盈碰到小七的躯体时就已经明白了。 早在马车上,小七就已经嚥下了最后一口气。 「晚了一步吗……」罗冬盈不知道要怎么反应,这场生离死别来的太快太急,她甚至觉得不真实。 「还来得及。」若水轻轻叹一口气,在马车上她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如果是命……那就接受吧。 「来的及?小七已经死了。」罗冬盈以为若水是不肯接受事实,正当她要拉若水的手去探小七鼻息,以让她认清事实时,若水苦笑道:「我把小七的最后一口气硬是封了起来,如果有人肯和小七交换全身血液的话,那就可以得救。」小七的死因是失血过量,也就是说只要有充足的血量,加上适当的治疗与伤口处理,小七就不会死。 「那就用我的吧!」罗冬盈想也不想,她握住若水的手,着急道:「若水,你有能力转移吧?用我的血!」 若水似乎惊讶罗冬盈思考也没有便决定牺牲,随后她笑了出声。「不对,我不可能让你牺牲。」罗冬盈还有王凤,还有很多爱着她的人在,小七活了,冬盈却死了,就算冬盈的亲人不责怪小七,小七自己也会从此愧疚。「打从小七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一个人为他续命。」若水把手覆在玢小七的额上。「我和小七的命格就如同宝儿与冬羯。」 罗冬盈一听到若水的话便安静了起来,她知道那种命格的宿命……倘若若水真要牺牲,现下情况,她也不能阻止。 若水开始施展法术,让自己和小七身上的血量作交换。 于此同时,若水彷彿在和谁对话,她的表情参杂着悲伤与绝望,罗冬盈看了也心疼不已。 但是在法术完成之际,若水彷彿真的无牵无掛,她口里轻喃着「娘」后,便倒了下来。 罗冬盈接过若水的身子,发现若水面容带笑的断气了。 「刚刚……是在和娘对话吗?」罗冬盈猜到了若水的灵魂在最后和谁有所接触。 也只有像邱胧月那样强大的女人,才有办法做到这种事吧。 「你……很幸福,对不对?」罗冬盈红着眼眶把若水的尸体放置到不会让身子有所损坏的地方,再替她盖上白布。「如果遇到宝儿,能否替我带句话呢?」 …… ………… 罗冬盈的手轻轻抚弄着若水的头发,就像在对待亲生妹妹一样。 宝儿和若水,罗冬盈其实都是真心待她们的,可她们的命格特殊,註定活不过二十岁。 这份悲伤要说予谁听呢?这份痛苦要怎么消弭呢? 罗冬盈就像在和若水道声晚安一样,她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一丝丝的痛楚。 「替我向宝儿带句话……幸福,大家都很幸福。」 那么你们呢? 你们两个也觉得幸福吗? 「冬盈?」王凤担心罗冬盈,他站在门口。 「我没事。」罗冬盈站起身,她替若水盖上白布,然后往王凤走去。「晚点我来替若水上妆吧!我要她人生最后是美美的。」 「嗯。」王凤牵起罗冬盈的手,他俩关上了房门。 而房内,悠悠的出现两个人影,模模糊糊的,看起来不像活人。 她们牵着手,脸上带着最灿烂的笑容。 尾声之三-幸福 一年后。 事情已经归于平静,何青娘刺伤玢小七后,便从此精神不稳,司马郎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自愿替青娘赎身,然后带她回去照料。 对何青娘而言,也许这已算是最好的结果。 李靖尧给不起的,至少司马郎能给,就看何青娘哪天愿意接受了。 而罗冬盈在送若水最后一程后才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经过几个月王凤的细心呵护与调养,在前几日诞下了一名女婴,而她也非常信守承诺的,把孩子丢给作外婆的邱胧月带。 邱胧月嘴里嫌弃东嫌弃西,说有一个小祖宗还不够,竟然还多一个小小祖宗,是要累死她不成?但是毕竟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很高兴的含飴弄孙。 而今日,是李靖尧迎娶玢小七的大喜之日。 亲友们聚集在凤川阁,气氛好不热闹。 罗冬羯和李拓言携手而来,两人周围还有一个近四岁的男孩。 「李续缘,可别乱跑!」 自从续缘和冬羯搬进李府住后,李家二老便催促着让续缘认祖归宗,虽然这孩子与李家并无血缘关係,但名义上来说也是李拓言的孩子,自然也得姓李,在这方面罗冬羯倒也没有多少坚持,因为罗家本就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邱胧月也一向把这种观念看的淡。 李续缘听见李拓言对着自己大喊着,他俏皮的回答道:「我要去找姑姑!」说着,整个人都扑进罗冬盈怀里。「姑姑,爹刚刚兇我。」对着罗冬盈撒娇,李续缘知道自己一向得人疼,他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鬼灵精怪的模样堪比宝儿小的时候。 「小续缘,乖续缘,有姑姑和姑丈在,可没人敢兇你。」罗冬盈爱死了李续缘那张甜死人不偿命的嘴,她有的时候愿意花上半天的时间带续缘出去玩,就连自己亲生女儿和丈夫都冷落了。 王凤不高兴自己的地位竟然比李续缘低,他抱着和罗冬盈的女儿,一副争宠的语气。「冬盈,你看我们的小宝贝,可比续缘可爱多了。」王凤这话倒也说的不假,他俩的女儿王寻梦五官标緻,日后必定会出落成一个美人。 「梦梦还不会说话,哪像续缘机灵的很。还是我们续缘最会讨我欢心!」磨蹭着李续缘的脸颊,罗冬盈比起还只会哭跟拉屎的婴儿,更喜欢已经懂得交谈且会思考的幼童。 「你再这样,我可要离家出走了。」王凤吃味起来可是比任何女人都要麻烦。 李拓言看到王凤这模样也不免要偷笑,谁知道以前不苟言笑,彷彿早已对世间无留恋的王凤,竟会对一个女子痴迷到这种程度。 「脚长在自己身上,不送了。」罗冬盈当然知道王凤说的只是玩笑话,她也刻意冷淡给他看。 王凤最受不了的就是罗冬盈这招,他知道她老爱摆架子出来,可是没办法……感情已经陷进去了,他只能自认倒楣。「我刚刚说的可都是气话,你别当真……哎呀!你都不知道,我爱死你了。」 听着王凤的爱的宣言,罗冬盈把脸埋在李续缘的肩窝,默默的偷笑着。 「这些肉麻当有趣的傢伙。」李拓言快看不下去,但是当他发现罗冬羯竟然看的津津有味时,不免起了兴致。「怎么?你也喜欢这样啊?」 「啊!?你说什──欸!?」罗冬羯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李拓言拉进怀里。「冬羯,我爱死你了,每天只想着你……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只有你了……」 罗冬羯听着这些羞死人的话,整个脸红的不像话。 看着眼前两对夫妻各自放着令人难以直视的恩爱光芒,邱胧月无奈的耸肩。「我说你们,今日主角可不是你们这些老夫老妻啊……」今天是李靖尧跟玢小七的大婚之日,还记得吗? 「对……对啊……」罗冬羯挣脱李拓言的怀抱,他一脸不好意思。 「对了,他们人呢?」罗冬盈抱够亲够李续缘后,这才想起刚刚似乎已经开始仪式了。 虽然来见证这场仪式的也就他们几个,可刚刚那样闹来闹去的,小七会不会不高兴?罗冬盈担心小七生气。 「放心吧。」邱胧月更无奈了。「看到你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靖尧就加快仪式,刚刚已经送入洞房囉!」 「……欸!?」 被李靖尧轻轻放在床铺上,玢小七有些担心。「我们就这么离开现场,可以吗?」 「放心吧!我都不计较他们在我们的成亲仪式上乱恩爱了。」李靖尧就像迫不及待要与玢小七合为一体,他快速的替小七脱下外衣。「一年……我又熬了一年……」嘴里喃喃着,李靖尧敬佩自己的忍耐力。 这一年里,除了让玢小七好好养伤外,也让他有时间去接受若水离开的事实,除此之外,李靖尧还要去处理生意上的烦事,这一来一往的,总算在一年后尘埃落定,而玢小七也答应在这天正式成为李靖尧的人。 「不要说的好像很厉害似的。」见李靖尧替自己脱越多,手就越抖,玢小七笑了一下,他也伸手为李靖尧宽衣解带。「情慾这种东西,老实说只要不想,就是一辈子不做也行。」 「也许真的做的到,可你在我身边、在我眼前,我是怎么也忍耐不了的。」李靖尧知道玢小七其实可以说是对情慾看作淡薄的人,可是现在两人相爱,他就不信小七真没感觉。「你难道不曾渴望过我触碰?」转眼间,两人已脱得精光,李靖尧刻意让自己和小七大片的肌肤相触,他的手游移在小七的胸前,用指甲一次次的作挑逗的动作。 玢小七红了脸,他当然曾经妄想过被李靖尧压在身下的感觉,两人的恋情已经酝酿两三年,却不曾有过肌肤之亲,最深入的不过是亲嘴或者互相触摸身子,但从来没有进入过。玢小七知道这一年里李靖尧刻意不碰自己,是怕慕蓉黑和若水的死让自己有阴影,可是情慾之前,那些悲伤事还会縈绕在脑内吗?「我当然想像过被你拥有的感觉。」 听见小七承认期待被自己佔有,李靖尧的慾火就这么被点燃,但是他不想粗鲁也不想过于急躁,他要成为对待玢小七的人里最温柔最体贴的那个男人,他要成为他的天,成为他最留恋的胸膛……所以他不要让男人因为情慾而失去理智的一面让玢小七看到。 似乎发觉李靖尧刻意在压抑什么,玢小七笑的甜丝丝的,他知道自己被重视,这样的发现足以让他笑上三天三夜。「你可以不用这么温柔,我承受的起。」红脣微啟,轻含住李靖尧的乳首,玢小七的舌头就像拥有生命的,狡诈的蛇,没有多久的时间就攻陷了目标。 李靖尧轻哼几声,小七的舌头让他股酥麻感窜流全身。李靖尧知道在性爱的花招上,自己当然比不过玢小七,但是论体力,他可不会输。用手抬起小七的下巴,李靖尧急切的吻上那如红花绽放般令人垂涎欲滴的唇,他让两人的唾液混在一起,唇齿相碰,亲吻……是最古老最不可思议的宣示,那代表着对一个人的佔有,也代表着这个人将会陪伴自己一生。 李靖尧最爱这么吻玢小七,他们可以花上长时间亲吻,吻到唇都发麻没感觉了也不罢休,就好像要把呼吸给忘去,一直吻到窒息为止。 玢小七笑着躲开李靖尧的吻,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李靖尧的唇瓣。「今天想要只有亲吻?」光是亲吻就能花上长时间了,再这么下去,珍贵的洞房花烛夜可就稍纵即逝了。 「当然不只亲吻囉──」李靖尧的手往玢小七的臀部探去,他的双手彷彿是最滑溜的蛇,小心翼翼且缠人的触摸小七的每一寸肌肤。 是他的……小七的一切都是他的…… 李靖尧陷入拥有玢小七的狂喜,他知道这个在他身下的人是伴他一生的命定之人,他们不会再分开……直到死亡降临。 「进来吧……」玢小七早已为李靖尧扩张好后穴,他的手轻轻抚着李靖尧的粗硬。「好好的感受我。」 李靖尧没有半分犹豫,他一口气的把自己送入了玢小七的体内。 有些难受,可是喜悦冲淡了那些不适,空气中只有甜蜜以及令人血脉喷张的呻吟。 「我终于得到你了……」李靖尧在这种时候竟不能忍耐的流下泪水。 天知道他把玢小七看的多重要,被人说幼稚也好爱哭也好,唯有小七,是他绝不能让予他人的宝贝,也因此,真正的得到他后,那种踏实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喜极而泣。 「哭什么呢?我这不就在你怀里吗?」玢小七为李靖尧抹去泪水,他知道他有多么珍视自己。「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玢小七的笑容,如春风、如花朵、如砂糖、如蜂蜜……李靖尧有太多太多形容词去形容此刻小七的灿烂微笑,但是千言万语,他也无法道尽心中的感触。 曾经,他觉得爱是种廉价品,人活在世上,尽兴就好,谁要谈场苦涩的恋爱呢?但是遇上小七后,他才发现苦涩中竟会泛出丝丝甜味儿,原来这就是恋爱吗?原来这就是想要拥有一个人的感觉吗? 「嗯。」回应着小七,李靖尧扭动腰肢,他让小七因他而绽放娇顏,那双颊正渲染着他见过最美的色彩,内心的某处正蠢蠢欲动,李靖尧知道,那是他想要疼爱小七的衝动。「我爱你。」用嘴封住小七发出的,勾人心神的叫声,李靖尧怕小七叫哑了嗓子,他要他们初次的性爱是最美好最理想的。 玢小七顺从的回应着李靖尧的吻,他的眼底满是对李靖尧的爱。 曾经,他把这样的爱给了慕蓉黑,可惜两人未能走到最后,如今他身边有了李靖尧,这人发誓要伴自己左右直到老死……真能做到吗?玢小七不想怀疑,他选择了相信。 能够相爱,已是世上最大最棒的奇蹟,他还贪图什么呢? 不论以后还有几年的时间相处,他也会用最真诚的心和李靖尧走下去。这样,才对得起慕蓉黑、若水,以及其他关心自己的朋友。 玢小七终究获得了幸福。 桃李春风爱不尽, 与之把酒邀明月。 不问伊人末日期, 只愿偕手至白头。 ~《妻妾二部曲之二-妾室》完~ *想知道李拓言与罗冬羯的故事,请看《妻妾二部曲之一-正宫》 番外-慕容黑篇1 「这病,无药可医。」 在第五次莫名吐血后,慕容黑找了一个可靠的大夫来替自己诊断,却被告知了生命的尽头。 「慕容公子,这病怪的很,有人可以活到很老才发病身亡,有人却短短三天便暴毙归天。」大夫阅病人无数,这样的病他也算见多了,基本上没有误诊的可能。 「那么……我还剩多久的时间?」慕容黑握紧拳头,他早有心理准备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可他没想过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依老夫所见,三个月……最多三个月。」大夫说出的数字已是最乐观的了,以慕容黑现在的身子状况,别说三个月,也许要撑过两个月还是有些困难。 「我知道了。」慕容黑满脑子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他只想到小七。他不能拋下小七,可是他也无法陪小七走下去。 「慕容公子,这段时间……能休息就多休息,能准备……」大夫似乎也知道病人很忌讳听到关于死的字眼,但是做为一个专业的大夫,他有必要保持理性与冷静,太过感情用事于事无补。「就赶紧准备好后来的打算。」 慕容黑不知道什么时后送走了大夫,他独自坐着,整个人呈现慌乱状态。 乱,好乱,他的心好乱。 「你有什么打算?」王凤出现在慕容黑面前,他的样子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慕容黑──刚刚大夫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慕容黑吃惊王凤会出现在自己府里。 慕蓉家也不算什么小门小户,王凤若要进来,应该会有下人过来通报才对,怎么── 「依我的身手,要潜进来很容易的。」王凤耸肩,他本来就没打算走正门进来,毕竟光明正大地找慕容黑,他怎会把祕密说给他听呢?「最近你不怎么来找小七,冬盈怕你另寻新欢,要我来拜访拜访你。」 「拜访?我看只是你那保护人过度的老婆大人,她要你给我惩罚吧?」慕容黑知道王凤虽然对谁都冰冷,但是面对罗冬盈,却会变得像个傻蛋,什么话都顺从,只为了取悦自己最重视的她。「如果我金屋藏娇,就给我死罪,如果我因为其他原因冷落小七,也还是死罪。」横竖都是死,还给不给人活路啊? 「现在情况特殊,死罪就暂时缓缓。」王凤表情古怪,他没想到慕容黑竟还能一脸平静的提起死这个字,对一个将死的人来说,那不是最不想听到的字眼吗?「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没怎么办。」慕容黑耸肩。「但是绝对不能让小七知道。」 「你这情况,瞒不了多久的。」王凤知道慕容黑现在不敢频繁出现在玢小七面前的原因,那是因为现在的慕容黑很容易吐血,若让小七看到,那可不是一句「哎呀最近身子好虚弱啊嘿嘿嘿」就能解决的事情。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当然很难瞒天过海,但是──」慕容黑挑起眉,他心中已有个计画成形。「现在,你已经是共犯了。」 「我可没说要帮你。」王凤才不要倘这浑水,若被罗冬盈发现这件事情他也有份,那可不是分房几天就可以被原谅的。 「如果今天是你患了重病,不久人世,你会选择直接告诉冬盈,还是瞒到最后?」慕容黑知道要对付王凤,直接搬出罗冬盈即可,而王凤也非常简单的中了慕容黑的计。 王凤不语,他知道自己若是将死之人,一定会马上离开罗冬盈,然后为她寻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之后自己再带着忌妒的心情躲到远方等死…… 虽然王凤的作法有些极端,可是就「隐瞒病情」这点来看,倒是跟慕容黑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慕容黑可不是呆子,他看的出来王凤有些动摇,他更进一步道:「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也不用为我做什么事,只要装作毫不知情即可。」 「我认为你应该要跟小七坦白。」王凤知道不想让所爱知道自己病情的心情,可是他仍然觉得,把小七矇在鼓里,也绝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小七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脆弱。」 「可是他却比谁都要固执。」慕容黑喜欢玢小七,当然连他那固执的脾气也喜欢,但是现在最让他头疼的,也便是这个固执了。「要是让小七知道我只剩三个月时间,他必定会不辞辛劳的日夜照料我,即便我后来撒手人寰,他也一定会封闭自己的心,不再爱人。这对小七来说不是一件好事。」玢小七应该被爱、被照顾,慕容黑不愿因为自己的短命,也陪葬了小七的幸福。 王凤算是被慕容黑给说服了,他道:「那么,我有个计划,你不妨听听吧。」 慕容黑听着王凤的计谋,不禁睁大双眼。「这方法无可挑剔,但是……小七怨我也就罢了,若连你跟冬盈也怨下去,我岂不是罪过?」 王凤告诉慕容黑的计画是:私底下找个人扮演大金主,想要买下小七当发洩性慾用的玩物,贪财的凤川阁老鴇一定会逼玢小七听话,这时慕容黑提议带小七私奔,两人逃到山崖上,在跳下崖的那刻,慕容黑必须狠下心的松手,只让小七一人掉到崖底,当然了,慕容黑和王凤都会悄悄派人在崖底动些手脚,绝不会让小七受重伤,而另一方面,王凤则是在这节骨眼买下凤川阁,撤销了金主想买下小七的交易。 这计画简直无懈可击,就连慕容黑自己来看,都要恨起在跳崖前选择松手的自己,若这剧本成功,小七将会怨恨自己,并且慢慢的放下对自己的感情……这是最好也是最棒的结果。 「放心吧!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的。」王凤的这计画看起来漏洞百出,却也没有让人怀疑的地方,毕竟慕容黑和王凤平常没有交集,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人竟密谋了这种事情。「你就儘管安心的去安排之后的事情。」 「嗯。」 慕容黑很感激王凤,但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种情绪上,不如更实际点,赶紧计画之后的事才对,因此送走王凤后,慕容黑忍耐着身子因为疲惫跟打击而產生的不适,要下人去找自己的挚友过来。「来人啊!替我叫王颇公子过来。」 番外-慕容黑篇2 一切都如慕容黑与王凤所策划的那样,坠下崖后的玢小七没有受到任何重伤,但是却莫名的昏睡许久。 刻意遣开罗冬盈,王凤这才敢问大夫原因。「你说……一个好好的人,身子也没受严重的伤,怎么会迟迟不醒?」 「也许是因为病人不想醒。」大夫也在奇怪玢小七怎么还不甦醒过来,左思右想后,他也只有这样的推论。「看病人之前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也许就是打击大,才会不想醒来。」 「打击大啊……」王凤这可苦恼了,在他和慕容黑的计画里,可没出这等乱子,不过事情都发生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我知道了,大夫等等写个滋补身子用的药单,我会要人去抓药的。」 「最近就让他好好休养,切勿有大喜大悲的情绪。」大夫叮嘱着,然后揹着医箱离开了。 王凤送走大夫没多久,罗冬盈就端来一盆温热适中的水,说要替小七擦洗身子。 「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了。」王凤微蹙起眉,他的冬盈可不是服侍人用的。 「那些下人不知道小七伤到哪了,我怕力道拿捏不好,会弄疼小七。」罗冬盈知道王凤不喜欢自己服侍别人,可小七是她重视的朋友,她并不把现在在做的行为归类为「服侍」而是「照料」。「对了,刚刚大夫有解释小七为什么还不醒的原因吗?」 知道罗冬盈迟早会问这个问题,幸好王凤预先准备好一套说词。「大夫说可能是坠崖时撞到了头,虽然没有造成外伤,但可能脑内有些瘀血,这段时间好好休养加上汤药调养,很快就会恢復健康。」 「这样啊……只要小七还活着就好。」罗冬盈也不怕小七是否有什么后遗症,反正有她罩着,玢小七的人生不至于悲惨到需要到外面乞讨。「对了,小七受伤到现在,慕容黑怎么都没来探望?」罗冬盈早就听闻了那天的事情,也知道慕容黑临阵脱逃,让小七一人坠崖,可是再怎么说,两人都是恋人关係,此刻玢小七昏迷不醒,慕容黑再怎么胆小怕死不负责任,也应该来看看他。「你有去慕蓉府找他过吗?」 「去了,不过府里的人说他们少爷出远门。」王凤眼睛眨也不眨的说谎。慕容黑当然在慕蓉府,可是除了王凤与王颇还有慕容黑本人外,也的确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看来是夹着尾巴逃走了。」罗冬盈歛眉,她原先还挺欣赏慕容黑,谁知道这人此刻竟让她反感到就是听见名字都会不爽快。「他逃走也好,也省的我费心。」罗冬盈抚额,她自然是希望玢小七赶紧清醒,但又怕醒来的小七会因为慕容黑的背叛而情绪不稳……「我看,慕容黑的下落就别特别寻了,小七看到他也只是伤心。」 「嗯。你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王凤点头,他在心里庆幸计画都像他和慕容黑计画的一样顺利。 后来小七醒了,对于王凤买下凤川阁的事、慕容黑拋下自己的事……都好像不在乎一样,可是谁都知道,小七变了,变的更加虚弱更加阴暗。 本来就鬱鬱寡欢的玢小七,变的死气沉沉,简直到了行尸走肉的地步。 「小七这样,也真够叫人唏嘘了。」罗冬盈恨不得马上拉来慕容黑,然后要他向小七道歉,可是爱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谁也不该怨谁,慕容黑若是没那么爱小七,就算强行要求他回到小七身边,日后,小七也不会幸福的。 「我想小七的事情你可以不用过度担心。」王凤递给罗冬盈一封信,那是刚刚飞来的信鸽脚上所系着的。 「嗯?」罗冬盈原先还不明白王凤的意思,后来看完了信的内容后才恍然大悟。「看来这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单纯……毕竟,娘都出动了。」罗冬盈手上那封信是邱胧月写的,内容很简略,只简单交代了冬盈要安排一个空房出来,因为若水要过去任她差遣。 任她差遣?罗冬盈知道邱胧月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明白她做任何事都不可能没有理由,今天她会派若水过来……势必代表着她会在不久之后派上用场。 如果罗冬盈不排斥自己与身俱来的天赋,肯跟着邱胧月学习的话,她一定就能知道,若水和玢小七有着什么样的命格纠缠,可惜冬盈多年未修行,老早跟一般女子一样,对于灵气、预知什么的都没有特别感应。 因此在那天夜晚,若水在何青娘失去理智时救下玢小七,罗冬盈便以为若水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玢小七被何青娘所伤,谁又会知道,在一、两年后,玢小七又会再次遇到同样的威胁,而若水也为此而牺牲。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经过一番风雨后,玢小七结识了李靖尧,只是相谈甚欢的两人谈话到一半,就因为王颇的拜访而打坏一切兴致。 王颇不知和玢小七说了什么,竟让玢小七说出了「要等慕容黑一年」这样的话。 「我就说把事情交给我即可,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王凤知道了玢小七的一年宣言后,连忙跑去找慕容黑与王颇。「王颇你也是,慕容黑自个儿傻了那就没话说,你怎么也跟着乱?」 「我只是……有些着急了。」慕容黑面露憔悴,一部分是因为病情加重,另一部分是因为玢小七。「你不是为小七介绍了一个男人?」 「那又如何?」王凤环抱着双臂,他知道李靖尧的为人,若他能够喜欢上小七,那将会是件好事。「在我们的计划中,小七会找到新的情人。」 「小黑也是不得已的,他不能眼睁睁看小七就这么被抢走……」王颇知道自己就像个在宠孙子的祖父母,他替慕容黑叫屈。「所以我只是过去替小黑告诉小七……也许小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王凤挑起眉来,慕容黑跟王颇所做的这件事情简直就像儿戏。「让小七知道慕容黑还有其他理由离开他,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慕容黑也没想过下一步要怎么走,他在听闻王凤为小七物色一个新对象时,就脑袋空白,等到回过神,他已经哀求王颇替他传话。 传什么内容都不重要,他是故意要在玢小七心中丢下个震撼弹,而效果也见效了,小七说要等自己一年。 一年……可是他只剩不到三个月的寿命。 「慕容黑,算我看错你了。」王凤觉得慕容黑的决心不够坚定,他甚至后悔前面替他策画这么多事,幸好玢小七对王颇的出现没有多疑,否则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慕容黑背叛玢小七的假象,就会这么化为泡沫。「我以为你有足够的决心离开玢小七。」因为爱小七,所以才能忍痛离开,不是吗?因为跟着自己已经没有未来可言,所以就祝福他找到更好的人。王凤以为慕容黑是这样的心态。 「我……」 「这也不能怪小黑。」王颇是慕容黑从小到大的朋友,同时也见证了他与小七之间的感情,他自然是最有资格说话的人。「小黑对小七用情至深,要他短时间内就放手,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优柔寡断,才是害小七痛苦的根源。」王凤用鄙视的眼神看慕容黑,他知道小七的性子,现在又出这等乱子,这一年来,只怕小七是怎么也不可能接受新的恋情了。「小七的未来若走的不顺遂,你要负起一半以上的责任。」 若是以往的慕容黑,一定会理直气壮的说「那我就负责到底」,可惜,疾病在前,寿命即将到期的慕容黑已经是个懦夫,他无法允诺一辈子,更无法对小七负责。「我不会再干涉了……」 「就算你想干涉,我也不准。」王凤有个美学,那就是要做就要做到完美,他答应慕容黑的事情,他就会做到,因此玢小七之后的事情,他会好好的处理,至于慕容黑……「我警告你,在你死之前,都不准擅自去见小七。」否则他们策画的计画就会全部作废,那么小七坠崖的皮肉之伤野就白费了。 王凤的话无疑宣判了慕容黑死罪,他微微点头,但表情却充满了呆滞。 死前……都不能见面吗? 死前? 那么死后呢? 王凤离开之后,慕容黑抓住王颇的衣袖。「去帮我找罗夫人!」 「罗夫人?」王颇只是一介书生,对于经商或者怪力乱神的事情鲜有研究,自然不知道慕容黑说的是谁。 「邱胧月……那个通灵者。」慕容黑激动的又要咳血,他是从罗冬盈口中知道,她的母亲是世上少见的,灵力强大的通灵者,如果是她的话……「我要见她!」 王颇看慕容黑情绪过于激动,只好先安抚他之后,才赶紧去追寻邱胧月的住所。 而那之后,才会有了慕容黑向玢小七做「最后的道别」的事情。 番外-慕容黑篇3 完 王颇找来邱胧月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了,慕容黑的身子状况急遽变糟,连站立都成了问题,只能成天窝在床上。 一开始王颇打算从王凤口中探到邱胧月的住所位置,谁知道因为王凤怕慕容黑又要扰乱计画,便什么忙也不肯帮,只说了邱胧月脾气古怪,若真有心寻她,就要拿出诚意来。 诚意?王颇不懂王凤说的诚意是什么意思,一再追问,王凤也不肯说个详细,后来才从别人那里知道,罗夫人自然是住在罗府,可这罗夫人性子古怪,不是人人都能轻易找到她,若对方不肯见你,就是在罗府待上一辈子,你也绝不可能见到她。 那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找到邱胧月呢?慕容黑自己也没答案,王颇只好每天都去罗府找人,一天来三次,持续一个月后,一天,一个美妇前来应门,劈头就说:「看在这点诚意上,我去见见你朋友吧。」这位美妇就是邱胧月,她看起来冷淡美艷,眼底比冰还要冷,比任何人都还要无情的样子,可是她轻轻勾起嘴角,那画面简直美得像幅画。 当慕容黑躺在床上沉浸在将要死亡的情绪时,邱胧月站在床旁,冷冷道:「不禁打击,这种朋友也值得你每天来找我?」王颇知道现在的慕容黑的确消极的不像话,可是换作别人,也会一样吧?知道自己离死亡不远,谁都会害怕绝望的,加上因为这怪病,他还被迫离开小七,失去挚爱,这种打击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振作起来呢? 邱胧月听了嗤之以鼻。「哪个蒙古大夫跟你说只剩下三个月时间的?」 王颇吃惊的瞪大双眼,他没有跟邱胧月说过慕容黑还剩下多少时间,只提过慕容黑想要见她而已,怎么她就能够知道这些事情呢? 彷彿知道王颇在想什么,邱胧月挑起眉来。「我能从这人眼里看出死气,判定他有多少时间可以活,至于为什么我知道大夫给出三个月这样的期限,那是因为我看到了。」 「看到了?」慕容黑虚弱地看着邱胧月,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确就是他要找的人没错,可是她到底如何知道这些的? 「天机不可洩露,这一向是我的原则。」邱胧月也没打算说出她是如何看出这些的,她只告诉慕容黑。「你想要拜託我的事情,我也已经有底了,但是我不能帮你。」 「什──」 「因为我早已安排了一个可以帮你的人在小七身边。」邱胧月知道慕容黑在想什么。「若水是我的爱徒,能力上差我还一大截,但要施展招魂术,却已绰绰有馀。」 王颇对若水有印象,他很吃惊那看起来平凡的女孩竟会是邱胧月的徒弟。「原来那女孩……」 「所以,你就努力活着吧。」邱胧月看的出来慕容黑还不只有三个月的寿命。「若你真的想要活久一点,就拿出毅力吧!」不然的话,会真的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的。 大夫说的时间,基本都是以消极的病人来看的,若慕容黑有活下去的动力,或者更积极的面对,那么他就绝对不只有三个月的寿命。 人的极限,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击碎的。 「要是你能撑一年,你的愿望自然会实现。」邱胧月看着慕容黑的眼睛,她的笑容很美很眩目,却同时让人感到害怕。 是怎样的人类,才有办法露出那样纯粹的笑容呢?明明能够看到未来,明明可以最大限度地去改变这个世界,为什么她却依然故我,选择了隐藏呢?拥有让人羡慕的能力,难道不该贡献给全人类吗? 王颇站在邱胧月身后,他是不知道慕容黑怎么看这美妇,但他的确是怕了她。因为她好像已经看透了你的本质,知道你想作的任何事,不论好的还是坏的,她都心知肚明,可她偏偏不点破,只想当个局外人,在你卖力的为自己的戏剧舞动身子时,她就坐在台下笑着观望。 多么可怕却也是人敬佩的人呢? 邱胧月什么时候走的,没有人有印象,等到慕容黑与王颇察觉时,这房间已剩下他们两人。 「小黑,接下来你要怎么办呢?」王颇知道慕容黑想再见小七,但是王凤不可能会帮他们,若贸然前往李府(这时的玢小七已经嫁到李府),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风波。 「就等我死后吧。」慕容黑彷彿想通了什么,他道:「凤川阁有个传统,至于是什么样的传统,之后再说给你听,总之,现阶段我会好好活着,可一旦我死了,就要马上把我的尸体运去凤川阁,让我跟小七作最后的道别。」 「知道了。」王颇知道慕容黑一旦知道要做什么后,就绝不会有任何迟疑,因此他转身去替慕容黑採买他要的东西──一口棺材。 此刻又独处的慕容黑,不再满脑子死亡,他现在只想着要怎么跟小七做最后的道别。 再见面,你的心中一定已经有别人了吧?王凤虽然不愿帮助慕容黑,却很愿意告诉他,近来小七的状况,包含他和李靖尧的感情……一开始,慕容黑觉得心痛,觉得被小七给背叛,可是他知道的,要不是他先演一齣让小七心碎的戏,那么小七永远不可能再去喜欢别人。 「如果你知道,我并非恶意拋弃你,你会为我孤独一生吗?」 慕容黑的声音轻轻的回盪在房间里,很轻很浅,带点落寞带点孤寂,那是少有人知的慕容黑。 他把一切都寄託在死后,他祈祷在死后,藉助若水的力量还魂与小七道别时,他能够证明,小七爱的人只有他…… 【番外-慕容黑篇完】 番外 后记 番外后记 本来想要详实去写慕容黑的心路歷程,可是后来却打算就这样就好(!?) 觉得有些情绪的确是诉不清、道不明的,正如慕容黑对玢小七的矛盾。 慕容黑出于自私,他想要与小七做最后道别后,让小七不再跟任何人在一起,为了自己而孤独终身……这样的自私也是一种爱,更是一种佔有,但是一开始,不让小七知道自己病情的,不就是慕容黑自己吗?这就是慕容黑的矛盾,他不愿玢小七为了自己而憔悴,却也不愿意小七从此属于别人。 王凤大概也猜到慕容黑死后与小七道别的用意,那么他又为什么不阻止呢? 我想,也许是因为,王凤知道……比起慕容黑无法给予小七的,李靖尧的付出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小七对慕容黑的眷恋。 有个人会在你的心口上捅了一刀,但也一定会有人为你填补那缺口,相信李靖尧就是这么补好了小七心中因为慕容黑而產生的缺口。 说起来慕容黑真的死后,在跟玢小七道别时,我想他还是后悔了,毕竟他只对小七说「不喜欢看他流泪」,却没有强硬的要求小七「孤独终生」,事实上,若慕容黑说出这句话,小七绝对不会拒绝他的……那么为什么慕容黑不说呢? 我想,那是因为慕容黑最终最终,还是捨不得玢小七要以泪洗面一辈子。 希望自己所爱快乐,渴望自己所爱幸福,这是人之常情,慕容黑也不例外,因此他还是选择了成全。 玢小七会不会跟李靖尧在一起呢?他不知道;玢小七会不会最后决定孤老终生呢?他不知道,可是慕容黑唯一知道的是,玢小七的后半辈子,不会有他慕容黑。 咱们的小黑还真是个悲情人物,不过李靖尧跟玢小七这配对是注定的,我也不能临时换主角~~(耸肩) 那么,妾室二部曲就到此告一段落,宣告完结!! 若之后还有力气,再来写王凤x罗冬盈、杨溯儿x白尚青,前者的故事是扭曲的价值观吧我觉得,后者嘛……一个互相舔舐伤口的故事!! 那么接下来要是还有机会继续写文章,就请各位多多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