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细》 第01章 弃子 “杨律师,你的意思是?” 快到下班时间,何靖被合伙人叫进办公室,听了弯弯绕绕的一番话后,他忍不住直接询问对方的意思。 “咳咳,”面前的中年律师清了清嗓子,“我就直说了吧,虽然你很优秀,但是今年我们团队留人的名额只有一个,通过各方面的权衡,已经确定了vicky留下。” 杨律师说的“各方面的权衡”意味着什么,初出茅庐的何靖并不是不懂。他早就知道,比他晚进所实习的vicky,是杨律师一个大客户的女儿,只是没想到,真的会因为这个…… “这次是名额所限,我个人对你还是比较认可的,”杨律师看着他死灰般的脸色,斟酌着字句,“你还是尽快开始找其他工作吧,需要推荐信的话,我可以给你写。” “杨律师,现在这个时候早已经错过了大公司招聘,而且,为了合维的工作,我连保研都放弃了。”何靖的语气微微激动,“当时您不是说,只要不犯错,我就能留下来吗?” “何靖,”杨律师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你毕竟只是实习生,名额有限的情况下,我们只能择优录取。” “择优?vicky连司法考试都没通过!”何靖嘲讽的笑笑,“是看谁关系过硬吧?像我这种小城市来的没背景的毕业生,哪怕再优秀,也只能是剩下的那个。” 杨律师看了他一会儿,说道:“你要是真想入这一行,路还很长。圈子很小,我劝你放平心态。这样吧,你再多留一个月,慢慢找工作。” 委屈、不甘、激愤、悔恨……各种情绪在心里交织冲撞,最终他抬起头,傲然说道:“谢谢杨律师教诲,既然不能正式成为合维的员工,我现在就去人事部交门卡。” 甩下这句话的时候,何靖还觉得自己足够潇洒。然而,这会儿真的交了卡,捧着自己的私人物品站在电梯门口,却是一股股挡不住的酸涩袭上心头。 不管问多少句“凭什么”,也改变不了已成事实的结果。不管付出了多少努力,自己心仪的律所已经一脚把他踢出大门。 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走了,掀不起半点波澜。可是,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如此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踢出了局,他该找谁去控诉? 电梯在他面前打开,何靖机械的走进去,抱着纸箱站在角落里。他木然的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没有注意到,电梯里还有另一位律师,正在默默打量着他。 “叮!” 电梯到达的声音打断了何靖的思绪,他往前走了几步,一抬头,却发现周围并不是金碧辉煌的底楼大堂。 走在他后面的律师看他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开口提醒了一句:“我摁的地下车库。” 何靖茫然的看着他,四十五楼整一层都是合维律师事务所,这人一路跟他下了电梯……应该也是所里的律师。 见他茫然无措,对方问道:“你是实习生?” 何靖先是点头,接着又摇摇头,“今天是最后一天实习,没法转正了。” 那人微感诧异:“为什么?所里一般只收已经毕业、能直接转正的实习生。”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何靖的语气苦涩,“或许因为我没背景吧。” 听了他的话,对方微微一哂,转开了话题,“你怎么回家?坐地铁?” 何靖点头,他看了眼已经升到高区的电梯,又朝四处张望了一下,“这里有楼梯可以走上去吗?” “外面在下雨,我送你去地铁站吧。”那人也没等他说好,径自往前走去。 何靖愣了一下,快走了几步,跟上他的脚步:“不用麻烦了。” “没关系,顺路。”对方朝他温和的笑笑。 一起下来的同事,开的是一辆底盘挺高的宝马,何靖抱着纸箱子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这会儿,他才开始打量起对方的外表。 穿了西装、风度很好,说话也感觉挺老成。但光看长相的话,他觉得这人不过二十七八。唉,看来做律师的确是赚钱,这么年轻,就能买上好车。 车子徐徐开动,外面的雨挺大,一出地下车库,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就自动左右摇摆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团队实习?”眼睛注意着路况,车子的主人随意问他。 “我叫何靖,杨律师团队的。”何靖定了定神,回答道。 “杨承?”对方直呼他带教老师的名字。 “嗯。”何靖应了一声,又想起自己还没问人家姓名,“你怎么称呼?” “林乔,叫我joe好了。” “joe,很高兴认识你。”跟他说了这会儿话,何靖心里的郁气似乎散掉了点,接着又惋惜的说,“可惜以后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林乔微微一笑:“除了合维,你还有其他offer吗?” 何靖摇头道:“保研、公务员、大公司法务助理的offer都放弃了——我是铁了心想早点当律师,没想到……” 叹了口气,何靖不再说话。 地铁站就在办公楼不远处,这会儿,车子已经开到地铁站的入口。 林乔在路边停了车,从储物箱里翻出一把短柄伞递给他:“没带伞吧?” 何靖连连摆手:“这点雨没关系。再说,以后我不来所里了,怎么还你?” 林乔不在意的笑笑,侧过身去,给他开了车门:“下次路过的时候,你放在前台吧,让她们转交就行。” 略一思忖,何靖不想拂了林乔的好意,伸手接了伞:“谢谢,过几天我就还回来。” 下车的时候,何靖听到林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泄气,有料的人,总会有人赏识。” ※ 在今晚之前,何靖从来都相信努力加实力,付出一定会有回报。 他生在三线城市的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已经退休,家族里也没什么有权势的亲戚。正是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努力,求学道路上一步步扎实走来,直到考进上海一所名牌大学的法律系。 在学校里,除了念书,他也积极的参加各项活动。院学生会主席、法学评论主编、英语演讲比赛冠军、足球赛最佳射手……他自问任何事情都拼尽全力,做到最好。 哪怕是全市每年只有两个名额的合维奖学金,他也过关斩将,顺利拿到手了。 他心里明白,这项律所设立的奖学金,除了钱之外,最大的作用是拿来做敲门砖。否则,凭他这样一个没有留学背景的本科毕业生,是绝对摸不到大律所门槛的。 然而这一切,如今看来,又是多么可笑。 冒雨回家,筋疲力尽地爬上六楼,何靖打开自己租的公寓大门。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再想。 “笃笃笃!” 正当他和衣躺在床上,全身都动弹不得的时候,门口传来恼人的敲门声。 把枕头蒙在脑袋上,他没去理会敲门的人。 谁知过了一会儿,门口竟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一个激灵,何靖从床上跳起来,快步跑到门口。 客厅的灯已经被打开,房东站在没收拾好的餐桌前,一脸嫌弃的打量着周围。 “你怎么能随便开门进来?” “我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房东是个本地的中年大妈,这会儿一边说话,一边理直气壮地抖着手里的钥匙。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隐私?!” “什么隐私不隐私?我敲过门了!今天应该交房租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没钱躲起来了……”中年大妈嘴里嘟嘟囔囔。 没心思跟她多说,何靖转身去取了自己的钱包,今天结算的实习工资也有几千,付下个月房租是够了。 数钱的时候,他心里不禁苦笑,之前想着转正后工资高,没跟同学合租。看来下个月,自己要重新去找房子了。 “喂,房租要三个月一交,这点钱不够啊。” 何靖愣了一下,之前都是一个月一交,哪里冒出来的三个月一交? 没等他回过神来,中年大妈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租房合同甩了甩,“喏,当时是你非说先签三个月的,现在到期了,有人愿意多出两百一个月租我的房子,而且还是付三押一。我良心好,只要你多出一百五,再把下面三个月都交了,我就还是租给你。” 看着房东振振有词的样子,何靖忽然不可自抑地低声笑起来。 房东被他笑地倒退了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有人出的钱多是吗?”何靖止住笑,看着房东,“没关系,押金还我,你租给他吧。” “人家明天就要房子哦,你要搬就现在搬,不然我扣你押金。” “你坐在这里看着吧,”何靖用手抹了把脸,“我这就收拾东西走人。” 第02章 流浪 雨势未歇。 这个寒流来袭的雨夜,马路上行人稀少。 何靖穿着羽绒服,拖着一个大号的拉杆箱走在路灯下。他没有打伞,顺手拉起了羽绒服的帽子罩在脑袋上.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地铁里的人都开始赶末班车。何靖也随着人流一阵奔跑,冲上了最后一班地铁。 拖着箱子气喘吁吁的靠上地铁门,歇了口气之后,他却迷茫地看向窗外,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手里还有点钱,今晚住个旅馆还没问题。但失去了工作,手头的钱用完以后,难道,真的要去露宿街头吗? 让家里人寄钱过来?他还没那么不要脸。 随着地铁飞驰,车窗外闪过一支可口可乐动态广告。广告里阖家团圆,老老少少举着杯子,都笑的放松而温暖。 几秒过后,广告消失,车窗外重新变成回漆黑一片。 何靖扭过头,眼光扫过车厢里面带倦容的人群,然后重又投向窗外。没过一会儿,地铁驶向地面,爬升到高架之上。雨幕里,沿途窗外景色不甚清晰,只有明明灭灭的灯火,无边无际的延伸到天边海角。 半晌之后,何靖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城市繁华如斯,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足球场站到了,列车开左边门,请下车的乘客从左边车门下车。” 地铁门一打开,刚刚还坐着的人们纷纷站起来,朝门口涌来。一直站在门口的何靖浑浑噩噩的想着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听清楚到了什么站。直到不停有人用“别挡路”的眼神白他之后,才恍然觉察出应该是到了个大站。 反正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这里下吧。这么想着,他拖着箱子,从善如流的跟着大部队下了车。 然而,等他站在地铁口,却发现周围的地形有几分熟悉。 犹豫了好一会儿,何靖终于下定决心,拖着箱子往一个方向走去。 ※ “喵~喵~” 韩钊看着这只不安分的花猫今晚第一百零一次挠门,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卷宗。 “又不是春天,你出去也没人陪你疯——更何况你是个太监。”他蹲下|身,把花猫抱起来,拨了拨它冰凉的鼻子,“还是你想回杭州?” 这只猫是他从杭州带过来的,据说猫只认地方不认人,难道它是想回老地方? 被他抱在手里,花猫仍是不安分,两只前爪朝着门的方向乱抓,嘴里仍是“喵~喵~”地叫个不停。 韩钊无奈,干脆一手抱着它,一手开了门。 走廊里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来,韩钊朝外跨了一步,单手把花猫递出门外:“你自己看,外面什么也……” 话到一半,一人一猫看着靠坐在走廊边的一团人影,语声戛然而止。 何靖裹着被雨淋湿的衣服,正抬头看着韩钊,眼神湿漉漉的,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小流浪狗。 让主人搞清楚门外的状况后,花猫终于不再叫唤。韩钊随手把猫扔进门里,走到何靖面前蹲下。 “何靖?” 何靖看着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扫了眼他身边的拉杆箱,韩钊挑了挑眉:“先进来吧。” ※ “阿嚏!” 屋里开着空调,韩钊只穿了薄薄的居家服。在寒夜里走了很久的何靖被暖气一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雨你也不知道打个伞?”弯腰在抽屉里翻了一会儿,韩钊抽出一条新浴巾递给他,“衣服带了?先去洗个澡。” 何靖低头看着浴巾,睫毛微微颤了一下——他设想了很多种对话,却没想到韩钊一句也没问,自己为什么半夜跑到他家门口求收留。 见他站着不动,韩钊偏头:“怎么?不知道浴室在哪儿?” 何靖轻轻摇头,接过浴巾,打开箱子取了自己的衣服,朝浴室走去。 花洒流出的水很暖,沐浴露是好闻的柠檬草味道。热水抚过皮肤,让人身心俱暖。氤氲的蒸汽中,何靖恍然想起上一次借用韩钊家里的浴室,还是夏天刮台风落大雨的时候。 洗完澡穿上干净的t恤衫,何靖刚走出浴室,瞬间就被一股食物的香味勾引到了桌前。 桌上摆着碗刚煮好的泡面,面汤上还浮着个金黄诱人的荷包蛋。 抬头看了看从厨房走出来的韩钊,何靖不确信地问道:“给我的?” 韩钊点头:“最高水平了。” 心里一暖,何靖轻声道了谢,坐下举起筷子吃起来。 他的确是饿了,这会儿大口大口的吃着泡面,只觉美味无比。 韩钊在他对面坐下,随手点起一支烟,居家又随意。 烟雾袅然升起,不一会儿,就在两人间编起一道烟做的屏障。 猛然一阵大吃之后,何靖把自己塞到七八分饱。隔着烟雾和热气,他偷眼看着对面韩钊的侧脸,不禁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今年夏天的司考培训班上,因为实习的太累,自己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等睡饱了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见身边的韩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见他醒来,韩钊递过一张纸巾,又指了指嘴角。自己迷茫的接了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手忙脚乱的开始擦口水…… “哒!” 一声响指,蓦然拉回了何靖的思绪。 在烟缸里摁熄了手里的烟,韩钊问道:“吃完了?” 低头看了眼只剩面汤的碗,何靖点头。 “晚上沙发包给你,”朝客厅的沙发努了努嘴,韩钊说道,“被子我有多。” “你……不问我怎么回事吗?” 韩钊耸耸肩:“失恋?” 何靖摇头:“失业。” “你不是已经找到工作了吗?”韩钊记得上课的时候,他正在一家大律所实习。 听他提到这茬,何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把今晚发生的那些倒霉事,断断续续的倒了出来。 花猫在他们脚下绕来绕去,时不时蹭蹭自己主人的小腿。见韩钊没搭理它,干脆轻轻一跃,跳上了主人的膝头。 低头看了一眼,韩钊挠了挠花猫的脖颈,又轻轻摁了摁它的脑袋,示意它在腿上躺好。 “……出了地铁站,我迷迷糊糊的就走到这里了。”餐桌的另一端,何靖断断续续说完了今天所有的倒霉事,最后几句话则越来越小声,连头都慢慢低了下去。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听完这些,韩钊扯了扯嘴角。 “可是……”见他不以为然,何靖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是你你能忍吗?” “小事而已,”韩钊偏头,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说的好像自己很老一样……”何靖低声嘀咕道,“你比我又大不了几岁……” 听到他的话,韩钊突然笑了起来:“你说什么?” “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啊。”何靖理直气壮的重复了一遍。 “你今年刚刚本科毕业……”韩钊笑着摇了摇头,“我已经毕业十年了。” 何靖一愣,虽然知道对方比他年纪大,但是真看不出来已经过了三十啊。 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今年才参加司考?”韩钊笑笑,把花猫撵下膝盖站了起来,“不早了,我去帮你拿被子,早点睡吧。” “明天我就去找合租,”何靖也跟着站起来,“我会付房租,不会麻烦你很久。” “慢慢找吧,”韩钊朝他摆摆手,“房租什么的……” 看了一眼餐桌,韩钊说:“帮忙洗碗就行。” 第03章 无赖 何靖乖乖端着碗去了厨房,等他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大灯已经关了,只余客厅一角的书桌灯,散着橙黄的光。 客厅并不大,沙发上堆了被子和枕头。韩钊手里握了笔,正坐在书桌前写写划划。 何靖慢慢走到他身边。 听见他走近,韩钊头也未抬地吩咐道:“被子我放沙发上了,去睡吧。” “你不睡?” “明天早上开庭,再看看案卷。” “你开庭?”何靖有些诧异。 “我开,”韩钊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有以前的实习记录,所以比你执照拿得早。” “哦……”何靖拖长了尾音,探头看了看桌上摊着的案卷,“什么案子?” “离婚,”韩钊停下笔,“老公在家里打老婆,外面找小三,还不肯离婚——拖了一年半,这已经是第三次起诉了。” “怎么,怎么……这么无耻?”何靖睁大眼睛,似是被剧情震到了,“那为,为什么离不掉?” 韩钊嘴角微微扯起:“法官怕他无赖撒泼,一直不敢判。” 无赖撒泼这四个字安在男人身上,着实让何靖怔了一下。 书桌前的阅读灯仍散发着橙黄的灯光,桌前的窗台上摆着一排颜色形状各异的植物——几棵微型的树,一盆叶片厚实的绿色玫瑰、一丛雾蒙蒙的蓝色莲花,还有几株则干脆像是石头。 目光从植物上无意识地移到韩钊的侧脸,何靖忽然听到自己期期艾艾的声音。 “我……我能去旁听吗?” “想参观无赖?”韩钊偏头看他,脸上挂着那股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微微转过脸,何靖点了点头。 “离婚案不公开审,你带上身份证,说是助理就行。” ※ 第二天早上,两人简单吃过早餐后,韩钊依约带何靖一起去法院。 在合维实习了大半年,带教律师的业务以非诉讼项目为主,大多是文书工作。这种民事案件对何靖来说非常新鲜,第一次坐上代理人的位子,他不由得暗暗有些兴奋。 然而,不知道运气算好还是坏,第一次旁听离婚案,就让他碰上个格外刺激的。 开始的时候,法官按照顺序轮流问话,双方尚能克制。等到了法庭辩论阶段,女的哭男的吼,事情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打我!”他们这边的女当事人哭诉道。 “你自己弄得伤!还诬赖我!”对面带着眼镜的外企精英男立马回击。 “你和女人在外面开房!” “办公室过了晚上7点停电,那是开房加班!” “法官我坚决要求离婚!我要跟这个禽兽离婚!” “法官你要是判离,我今天晚上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双方都冷静!!!”女法官“咚咚”地敲着法槌,“男方再说这种话自己想清楚后果!” “什么后果!”精英男状如疯狗,“谁让我家破人亡,我也让她家破人亡!” 被他这么一吼,女法官只得又敲了几下法槌,关照法警看好他。 杂声渐落,法庭里只余下女当事人压抑的抽泣声,让人听了心情烦闷。 抽泣声中,女方哽咽着说:“你要多少钱才肯离?!” “多少钱都不离!”眼镜男朝她吼道,“你想甩了我找别的男人?我拖也要拖死你!” 听了他的话,女方又开始放声哭泣,整个庭审陷入了僵局。 庭上高坐的女法官面色为难的看着这个场面,说实在的,按常理第三次应该判离,但男方如此难缠,保不准判决了以后出什么意外…… “法官,我建议让两个当事人单独谈一下。”一片混乱中,韩钊突兀的提议道。 法官也没什么好办法,试探着问道:“双方再谈一谈?” 片刻之后,见双方点头,她开始安排其他人员退庭。 何靖一直乖乖坐在位子上不敢发声音,听到法官的安排,他刚站起来想走,却见韩钊从案卷里抽出一张a4纸在桌下递给当事人,又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才和他一起离开了法庭。 “怎么了?” 法庭外,见何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韩钊低声问道。 何靖低着头,郁闷地问道:“这样还能谈成?” 看了一眼紧闭的法庭大门,韩钊朝他点头:“能。” 出乎何靖的意料,接下来的剧情竟然峰回路转,之前还状如疯狗的精英男,竟真如韩钊预料的一般,同意离婚了。 听到他说同意的刹那,女法官也舒了口气,赶紧让书记员制作调解书,完成最后的文书签署。 步出法庭,女当事人红着眼睛跟韩钊道谢,韩钊安慰了她几句,何靖走在后面,看着当事人落寞的背影,心中百味陈杂。 夫妻落到这种地步,究竟是她遇人不淑,还是当年眼光太差? “宝宝!” 正当何靖默念着自己的心事时,从他们背后突然奔过来一个人,跑到女当事人身边一把抱住她。 “宝宝!”法院前的台阶上,刚刚签了协议书同意离婚的前夫紧紧抱住她,“我爱你!十年后,我再来好好追你!” 这动静引得周围来往的人都看着他们,突然遭遇翻转情节的女当事人则懵在当场,不知该做何反应。 韩钊皱了下眉,走过去拉开眼镜男的胳膊。 “再骚扰她我叫法警了!”韩钊压着他的手臂,低声警告道。 “我老婆!管你什么事!”眼镜男怒目而视,高声嚷道。 “不是你老婆了,为什么离的婚,你最清楚。”韩钊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护着当事人离开了法院。 ※ “你说,当初他们怎么结的婚?为什么会看上那种男人啊?!” 回家的车上,何靖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谁都有年轻不懂事,看走眼的时候。”韩钊开着车,对刚刚的剧情似乎没什么意外。 “他怎么好意思!”何靖还在忿忿不平,“明明是他错,还不肯离婚!还要装深情!” 车遇见红灯停下,韩钊找了烟出来:“抽烟吗?” 何靖猛然摇手。 韩钊侧过头,给自己点上烟。何靖默默看着他点烟,忽然瞥见他左手小指上,戴了个螺纹图案的银色尾戒。 这是一个大路口,有直行灯又有转弯灯,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只是往前挪了几步。 “对了,你给当事人的那张纸上写了什么?”把眼神从韩钊左手上挪开,何靖问起庭审时的细节来,“感觉后来对方突然态度变了呢!” “那张纸上,是那个男人公司里所有人的工作邮箱清单,”韩钊脸色不变,缓缓说道,“我让当事人威胁他,如果谈不下来,就把他所有的丑事写下来群发给同事,让他不仅在这家公司,甚至这个行业都无法立足。” “这也行!”何靖惊呆了,“你哪里弄到的清单?” “找那个公司上班的朋友要的,”韩钊朝窗外轻轻吐了口烟,“对付无赖,还是无赖的办法最管用。” 第04章 难得 回家的路上经过超市,韩钊让何靖看着车,自己下去买了一些方便面、一大桶纯净水外加一包猫粮。 回到家,花猫蹭过来,韩钊给它在猫食碗里添了点猫粮,又在水碗里换上干净的饮用水。 整完猫的事情,韩钊洗了手,进了主卧。没过一会儿,他换了衣服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个手提的旅行袋,外加一些衣物。 “明天你要是记得,帮它添点水,要是水脏了就倒了换新鲜的,”韩钊在沙发上把衣服迭好,一件件放进旅行袋里,“记不得就算了。” 何靖“哦”了一声,直到看见他走进洗手间去拿洗漱用具,这才反应过来。 “你要出门?” “嗯,有朋友明天结婚,婚礼在崇明,我去当伴郎。” “哦……崇明岛啊……”何靖拖长了尾音,之后又犹豫的说,“那我一个人住这里?” 韩钊取出一串钥匙,从上面退下房门钥匙抛给他。 何靖一愣,伸手接住了。 “晚上你可以睡床,方便面我给你存着了——当然最好能吃点正常的东西。” 韩钊本想加一句别带人来,抬眼看了看何靖,自动省略了。 行李不多,一会儿就被他全塞进了旅行袋。西装套上了防尘套,领带选了暖色的,想是为了喜庆一点。 花猫在韩钊脚边一刻不停地绕来绕去,似乎是在央求主人带它一起出门。 何靖站在一边,看着一人一猫,忽然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什么?”韩钊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猫咪,”何靖补充道,“总不见得老叫它猫咪吧?” “名字是小乔,”韩钊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过他从来没承认过,所以平时都随便叫,见是熟人就会过来。” 嘿,一只猫,还能不承认自己的名字? 这么想着,何靖蹲下|身,对着猫咪叫了几声小乔,花猫果然撇过脸不理他。 韩钊理完了行李,见花猫还在脚边绕来绕去,干脆抱起来交给何靖。 “我走的时候别让它跟出来——不怕猫吧?” 何靖接过来抱在怀里:“不怕。” 临走的时候,韩钊走到窗台边驻足良久,看上去是想挑盆植物带走。 何靖抱着猫,走过去看着他。 “花要浇水吗?” “不用,”看了一会儿之后,韩钊选了一盆枝繁叶茂,像棵微型小树似的植物拿在手里,“这些都是多肉植物,十天半月不浇水也死不了。” 一切收拾妥当,韩钊单肩背起旅行包,手里拿了西装抱了花盆,向门外走去。 “走了,明天下午回来,我给你电话。” “好,”何靖点头,“我会待在家里。” “不用,到时候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交待完之后,韩钊关上房门。 冬日下午,没有阳光,天色阴沉的仿似能绞出水来。 韩钊住的是老式公寓楼,车就停在楼下空地。他走到车边打开后排车门,把旅行包扔进去,又把西装挂到衣钩上。 多肉植物被安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绕到主驾驶门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三楼的窗户。 自家的窗户开着,何靖正抱着花猫,神情落寞地站在窗边看他。 见韩钊抬头,何靖脸上挤了个笑,搬起花猫的右爪,朝楼下轻轻摇了摇。 韩钊笑笑,开门坐进车里。 用钥匙发动了车子,韩钊却没有马上开走——虽说上海的冬天温度不低,跑长途之前最好还是先暖暖车。 坐在车里,韩钊取出手机查了一下路线,余光瞥见何靖一直站在窗边。 阴沉寒冷的天气,神情落寞的何靖,声音低沉的发动机……并不是心软的人,在这个当口,却不知被哪一样,触动了心境。 “当啷当当,当啷当当,当啷当当当~~~” 何靖本想看着车开走再关窗,这会儿,韩钊还没走,自己放在客厅餐桌上的手机响了。 转身放下猫咪,何靖跑过去接起了手机。 “韩钊?”一边听着手机,何靖一边走回窗边,“忘了东西吗?我给你送下来。” “不是,没忘东西,”韩钊顿了一顿,“你想去崇明玩吗?” “什么?”何靖愣了几秒,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婚礼……能带我一起去?” “嗯,带个朋友去玩没问题。” “那,那猫怎么办?”说是担心猫,何靖的声音里却有掩不住的雀跃,“还,还有,我好像没有合适的衣服……” “猫没关系,那里婚礼不讲究,随便穿什么都行。” 说到这里,韩钊瞥了一眼楼上,看见何靖正趴在窗台上和他打电话。 “收拾一下替换衣服,带上牙刷,我在车里等你。” “好!我很快哒!”话还没说完,窗边就不见了何靖的身影。 “别忘了关窗!”电话挂断前,韩钊忍不住关照道。 十分钟后,何靖蹦蹦跳跳的出现在车子边。 “行李扔后面,你坐前面,”韩钊给他开了门,又把副驾上的那盆植物交给他,“雅乐之舞你抱着?” “它叫雅乐之舞?”何靖小心翼翼地接过陶瓷花盆,放在自己腿上:“放心交给我!” 周五下午,马路上车子挺多。韩钊料到会堵一会儿,所以挺早就出门了。 开到浦东以后,马路变得宽敞,车速终于上来了。 “去过崇明吗?”韩钊随口问道。 何靖摇头:“只知道是全国第三大岛。” 韩钊笑笑:“是挺大,我上次去的时候还在大学里,那时候东海大桥还没造好,市区过去得摆渡。” “你上次去是玩吗?” “嗯,去室友家住了几天——就是明天结婚那家伙,”韩钊感慨道,“一晃十多年了。” 何靖朝他眨眨眼睛,“十年”这种字眼,对他来说,似乎有些遥不可及。 “对了,这盆小树叫雅乐之舞?”不知道怎么接话,何靖顺口问起了手上那盆多肉植物的来历。 “嗯。” “很漂亮啊,名字也好听。” 何靖打量着手里的植物,它枝舒叶展,每片叶子上都长着浅色的锦斑,叶缘还有艳紫色作点缀。 “很名贵吧?” 韩钊摇头:“便宜的大路货,大棚里卖五块钱一盆。” 何靖怔了怔,又不好直接问,那么便宜为什么拿来当贺礼。 “难得的是长成了老桩……”目视前方,韩钊补充道: “再不起眼的东西,长个十年,总是难得。” 第05章 秘密 市区开往崇明的路越走越空,一小时不到,车子就顺利通过东海大桥,开上了贯穿崇明岛的主干道——陈海公路。 在陈海公路上开了没多久,韩钊跟着手机上的导航拐进了小路,再开了一会儿之后,他停在路边,给同学打电话。 “第三个路口?”韩钊张望了一下前方,“路口有杂货店对吧?知道了,马上到。” 循着同学给的指示没开多远,他们就顺利找到了目的地——一栋带前后院的三层小楼。 小楼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左右、身材微胖的男人,见车过来,他马上开了院门,指挥车子停进院子里。 “小笼包!” 停稳之后,韩钊跳下车,和等着他的同学撞了下肩。 “韩钊!” 老同学满脸是笑,见了他显然也非常高兴。 两人刚说了没几句话,韩钊就对何靖招了招手,让他下车。 “准新郎包晓龙,我朋友何靖,”韩钊给他们相互作了介绍,“何靖没来过崇明,我带他来玩玩。” “不好意思打扰了。”何靖略显拘束地说道。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结婚要人多才热闹嘛,”被叫做“小笼包”的包晓龙显然十分好客,“就是这次没空陪你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韩钊连忙朝他摆手:“你忙你的,我会带他去逛。” 三人又站着说了几句话,韩钊从车上取了行李,又把雅乐之舞交给老同学:“带棵好养的多肉给你玩,朝南放,十天半月浇次水就行。” “谢啦,老婆肯定喜欢,”包晓龙接过花盆,往楼里走去,“走,带你们去房间。” 自家造起来的小楼,每个房间都坐北朝南,自带阳台。只是,偌大的房里只放了一张床。 “以为你带的女朋友,”包晓龙拍了拍韩钊的肩,“晚上给你们搞两床被子,行不?” “没问题。”韩钊看了一眼何靖,直接答了。 包晓龙走到床边,又给他们指了一下电热毯的开关:“乡下晚上冷,电热毯别忘了开。” “谢了,”韩钊放下行李,对何靖说,“洗把脸再下来吧,我们先下去聊会儿。” 何靖点头应了,等他收拾完下楼的时候,看见韩钊和包晓龙坐在底楼客厅的沙发上,正把一个红包推来推去。 “何靖!”见他下楼,韩钊招手让他过来坐,顺手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进包晓龙口袋里。 “你说你!”没顾着何靖在,包晓龙嚷起来,“你不结婚了?我不还礼了?” “不结,”韩钊答得毫不犹豫,“不留着清白身,怎么给你们做伴郎?” “你清白……哈哈哈……”包晓龙指着韩钊大笑起来,“你清白……” 见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韩钊屈指敲了敲桌面:“小朋友在旁边。” 包晓龙偏头看了看何靖,硬生生止住了笑。 这边何靖刚刚竖起耳朵就没了下文,不由得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哪里小了……” “何靖几岁了?”见韩钊不让他说自己的风流往事,包晓龙只得忍笑转了话题。 “二十二,”何靖下意识的挺了挺胸,“我已经毕业了。” “哦?韩钊说你是我们的小学弟?”包晓龙问他,“现在在哪儿上班?” 说起这个,何靖顿时焉了下去,低声答道:“实习的律所没法转正,在找工作呢。” “慢找呗,”见他表情郁闷,包晓龙起身给他倒了杯茶,“让韩钊给你想想办法——师兄我混在乡下当公务员,一年都去不了几次市区。” 韩钊笑笑,找出随身带的香烟,发了一支给包晓龙。 偏头给自己点上烟,他说道:“何靖成绩很好,一心想做律师,最好是找个大所……可惜我几年没在上海,很多关系都断了。” “哎,我说,你干嘛回上海?”听韩钊提起这个话题,包晓龙不禁问道,“去年大家去你那儿聚会,人人都羡慕你在杭州逍遥自在……怎么突然回来上海做律师?根本是重新开始嘛。” “有些事情……变了,”韩钊扯了扯嘴角,似乎并不想多说,“反正在杭州挺好,现在这样也挺好。” 包晓龙微微一哂:“那现在业务怎么样?有稳定的案源吗?” 韩钊摇头:“手上都是些离婚继承之类的民事案子,随便做做。” “律师业务开头难……”包晓龙叹道,“咱们班还在律所的,坚持到现在也没几个。” “对了!”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拍大腿,“班长在大所做合伙人啊!要不你找他吃顿……” 韩钊脸色微微一变,顿时沉默不语。 包晓龙做了多年的公务员,察言观色的本领几乎已经练成了生存本能。见韩钊脸色不郁,他马上顺势转了话锋。 “啊,你俩不熟,上次同学聚会,我看你们也没怎么聊……” “不说这些无聊的事了,”韩钊从沙发上起身,朝何靖撇了撇下巴,“出去逛逛?” 崇明岛上没有工业,以前当地居民一直抱怨,本地经济发展的不如上海别的郊县。但随着东海大桥的通车,市政府把崇明规划为绿色旅游区,岛上反而因为没有工业污染而迎来了商机。 不过对于生活在自家田地附近的居民来说,日子还是照常过。韩钊带着何靖去田里溜达了一圈,参观了一下包晓龙家的蟹塘、竹林。路过一群满地乱跑的大白鹅时,何靖手贱想去摸鹅脑袋,半人高的大白鹅回头就是一口…… 韩钊走在何靖身后,见状一把拉过他,这才让鹅啄了个空。 “没见过鹅吗!” 何靖被他半揽在怀里,微微红了脸:“没,没见过……我家住县城,老爸老妈开小店。” “少东家啊,”韩钊打趣他,“连鹅凶都不知道。” 暮色渐沉,大白鹅们昂首挺胸,“嘎嘎”的从他们身边摇摆着走过。走到河道的缺口处,它们排好队,一只接着一只跳进河里。 见鹅群游远了,韩钊放开何靖,径自往前走去。 “天快黑了,回去吧。” 晚上,包晓龙的妈妈下厨,从地里摘了蔬菜,宰了一只大白鹅,又让他爸爸从蟹塘里抓了螃蟹出来招待客人。 虽然已经过了吃蟹的季节,小型的崇明蟹每只一斩二,用特制甜面酱裹了炒,入口仍是鲜甜味美。自留地里不打农药的蔬菜新鲜爽口,而盐水卤制的白鹅更是丰腴滑嫩,吃得何靖不停点赞。 见他爱吃,韩钊又给他夹了一块到碗里:“你也算是报仇了……” 何靖转脸看看他,“嘿嘿”地笑了。 主人家准备的自酿老白酒甜丝丝的,被劝了几杯之后,何靖的话开始多起来。 “师兄,伯父伯母,我敬你们一杯,”朝包晓龙一家举起手里的杯子,何靖笑着说,“菜真好吃!谢谢你们的招待!” “一起一起,”包晓龙招呼韩钊也举杯,“乡下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你也是我小学弟,以后常来啊!” 即使还没到婚礼正日,喜事气氛已浓,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大家坐在客厅里吃甜芦粟,韩钊跟包晓龙讨论明天早上迎亲的事,何靖也不时出出主意,又跟包晓龙说好,明早他也一起去接新娘,对付姐妹团的刁难。 郊区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帮忙包好了明天要给姐妹团发的百来个小红包之后,何靖和韩钊回到二楼的房里,准备休息。 “你先洗澡吧。”韩钊整理着自己的行李,随手给何靖指了指浴室。 “好哒!”酒意未退,何靖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拿了毛巾和衣物,朝浴室走去。 冬日晴夜,气温虽低,夜色明朗。 等何靖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韩钊。 房间里开了一盏小灯,电热毯已经打开,床上温温的。何靖疑惑地环顾四周,发现房外的阳台上依稀有人走动。 往外张望了一下,何靖打开阳台门走了出去。 “韩钊?” 韩钊正站在阳台上抽烟,面前还支了一个三角架和一台单反相机。 “洗完了?”韩钊回头看他,“外面冷,刚洗完澡别冻着,快进去吧。” 何靖摇摇头,汲着拖鞋走到他身边——老白酒的酒劲绵长,洗完澡酒意上涌,这会儿正热得慌。 “你在拍照片?”见三脚架上的相机镜头对着空旷的天空,何靖问道,“拍什么?” “星轨,”韩钊抬头,朝空中吐了个烟圈,“市区现在见不到星星,只有这里才有。” 何靖顺着镜头的方向抬头,漆黑的夜空中果然镶着不少星星,明明灭灭地,正在闪烁不停。 “说起来,我到上海以后,还是第一次看见星空……”何靖朝空中呵了一口热气,“星轨是什么?” “星星在天上动的很慢,”韩钊抬手,手指慢慢划过一颗颗星星,“对着同一片天空,快门时间放得很长,可以拍到星星移动的轨迹,连起来就是一圈圈的星轨。” “哇!”何靖好奇的看了看大眼睛镜头,“什么相机都可以吗?” 韩钊摇头:“快门要放两三个小时,数码相机一般不行,传统的机械相机可以。” 何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郊区的冬夜十分安静,远处道路上偶尔有汽车开过,道旁的树林把沿途掠过的灯光筛成道道细线。 天地很宽,酒意蒸腾,心跳加速。 韩钊看着天空,慢慢抽着手里的烟,浑然不觉何靖的心事。 “说起来,”何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听师兄说你一直在杭州工作?为什么回上海……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俩是司考的考友,今天听包晓龙提起,韩钊之前在杭州过得很逍遥……何靖直觉他突然回来考试这件事里,应该有隐情。 韩钊略显诧异地看了看他,忽然笑了。 “现在这种气氛……我会忍不住对你倒心事。” “倒呗,”何靖耸耸肩,“我一定给你保守秘密!” “小孩子……”韩钊微微摇了摇头。 见何靖要开口反驳,他笑着补充了一句:“这样吧……要是你告诉我一个关于你的秘密,我就告诉你我的。” “我的秘密?”被他将了一军,何靖顿时一怔,“我没有什么秘密。” “那就算了。”韩钊也朝他耸耸肩,结束了这个话题。 天上的星星仍在温柔地眨着眼睛,何靖看了一眼星空,往后退了几步,靠到阳台门上。 片刻之后,阳台上响起他闷闷的声音: “我不喜欢女生,这算秘密吗?” 第06章 背叛 说完这句话,何靖低着头,不敢看韩钊的反应。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韩钊走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算什么大事。” 手指碰到额头,触感微凉。何靖不声不响,过了一会儿才偏过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是直的,你不懂。” 韩钊笑了一下:“我离开杭州,是因为跟男朋友分手——你说我懂不懂?” “男,男朋友?”何靖惊得睁大了眼睛,想了想又说,“可师兄说你谈过很多女朋友啊!” “男的也不少,”韩钊说得很随意,“他不知道罢了。” “啊,这样啊……” 何靖傻傻地看着他,脑子还没转过弯,倒是向韩钊坦诚性向时,心里悬起的石头先落了地。 这么一松快,他就想起了游戏的初衷——既然韩钊说男的女的都不少,那…… “杭州的那个,很特别?”何靖小心问道。 “算吧……”韩钊朝他笑笑,“他走了以后,我没心思待在杭州了。” 句子很短,语气很淡。不知为何,何靖听了觉得有点心酸。 “他为什么走?” “原因很多,”韩钊苦笑,“要说最直接的,小人作祟吧。” “你是说……第三者插足?” 摁熄手上的烟,韩钊缓缓点了点头。 见他神态并不轻松,何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没眼色了——想来被劈腿这种事,每个男人都会觉得十分难堪。 “干嘛这副表情?” 见何靖许久不说话,讷讷的站在一边,韩钊反而开始逗他。 “我只是,只是觉得……”何靖憋了老半天,“是他没眼光!” 韩钊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 “或许吧……他新找的那个,实在不怎么样。” “是吧是吧?”何靖朝他挑了挑眉毛,“我就知道!” “傻瓜。”韩钊看了他一眼,背过身,又点起一支烟。 烟雾轻软,随着呼吸间的白雾,在夜空中袅然上升。 “事实是,他找到一个很帅很有钱,也很爱他的人,”几口烟过后,韩钊说道,“输的人是我,彻彻底底。” 黑夜深邃,何靖望着星空下韩钊落寞的背影,愣愣地挪不开眼。 片刻过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你还爱他吗?” 韩钊背对着他,一直没有作声。 沉默似乎无边无际,就在何靖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见这个问题的时候,韩钊低声说道: “很爱。” ※ 室外气温越来越低,阳台上交换秘密的游戏很快因为寒冷而告一段落。 两人回到房里,韩钊拿了衣物去洗澡,何靖干脆钻进被窝里看电视。 遥控器握在手里,他把所有的台过了一遍,却根本不知道电视上在播什么。 直到韩钊回到房间,指着电视问他:“你喜欢看这个?”何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看购物频道卖婴儿尿布。 手忙脚乱的关了电视,他窝进被子里,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韩钊脱掉身上的t恤衫,掀开自己的被子,赤|裸着上身钻了进去。 “关灯了?”手指搭在墙边的开关上,韩钊问道。 “嗯。”何靖半眯着眼看他。 轻微的“咔哒”声过后,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 床上电热毯开着,皮肤与被窝相触的温度让人舒适而眷恋。 许久过后,何靖闭着眼睛,轻轻转身侧对韩钊的方向。 今天从市区奔波来崇明,应该是有点累了,但躺了这么好一会儿,他却还是没什么睡意。 夜里周围很安静,仔细分辨,能听见外面风吹过的声音、偶尔几声狗吠以及……韩钊逐渐规律的呼吸声。 跟着他的节奏,何靖试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并不是一个善于编故事的人,却在这个静默的夜里,想象着那位前男友的相貌、性格,想象着此刻躺在他身边的人,遭遇背叛时的心痛与无奈。 就这样,沉浸在自己乱七八糟的幻想中,何靖迷糊着慢慢睡去。 天明时分,韩钊手机上定的闹钟响起,准时叫醒了床上的两个人。 忙碌的一天就此开始,新郎和伴郎一早起来,就开始洗脸刷牙刮胡子正仪态,何靖帮着他们收拾了一下随身物品,吃了主人家准备的早饭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去新娘家迎亲了。 新娘子家住崇明另一个镇上,是包晓龙司法所里的同事。拦门的姐妹团见伴郎高大帅气,没少刁难韩钊。幸而韩钊既会说话,平时又有一直练身体,脱掉西装三十个俯卧撑一做,马上就有姐妹团的人开始倒戈松口。何靖跟在后面,顺势塞上一把小红包,新娘家的大门没一会儿就被冲开了。 接着照例是鞭炮喧天,美貌端庄的新娘子披着婚纱,热热闹闹的上了婚车。随行的伴娘坐在韩钊的车里,回包晓龙家的路上,一直都在和他说话,显然对他颇有好感。 何靖坐在后座,安静的看着前面有一搭没一搭的两人,从头到底都没说话。 包晓龙的婚宴没有定在大饭店,找了师傅上门来烧菜宴客。虽然菜肴的卖相比不上大饭店,但胜在原料优质量足,师傅厨艺够好,味道十分鲜美。 满桌琳琅的鸡鸭、羊肉自不必说,新鲜的鲍鱼、河虾、河鳗等水产也是应有尽有。再加上有机蔬菜、时令冬笋做成的各色菜肴,味道直甩市区五星级饭店婚宴菜几条街。 知道韩钊下午就要开车回上海,夫妻俩带着伴郎伴娘向宾客敬酒的时候,包晓龙直接塞了瓶葡萄汁给他充数。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最后偌大的红烧蹄髈上桌时,宾客早就捧着圆鼓鼓的肚子,直喊吃撑了。 午饭过后,照例晚上还有一轮宴请,大多数客人都没走,韩钊却拉了何靖,去跟包晓龙和新娘子告辞。 知道他大老远过来已经很给面子,包晓龙也没多留,只是定了以后在上海碰头,便送他们出去了。 车开在崇明空旷的路上,何靖默默坐在副驾驶上,一直不怎么说话。 “你怎么啦?”车开出去一会儿之后,韩钊察觉到身边的何靖不太对劲儿。 何靖眼望窗外:“没事。” 见他不肯说,韩钊也没再继续问。 然而,年轻人终究是憋不住话。没过多久,车厢里就响起何靖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只是突然觉得……你看,你昨天还在帮客户离婚,今天就帮师兄结婚……” “你在想小笼包什么时候离婚吗?” “不是不是!”何靖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哎!我不会说话!” 见他着急得话都说不清楚,韩钊笑笑,问道:“坐过渡轮吗?” “啊?”话题转的太快,何靖没反应过来。 韩钊指了指不远处的码头:“坐过摆渡的渡轮吗?” “没。” “今天有时间,带你坐一下。”说着,韩钊打了方向,转弯拐进码头。 话题从结婚离婚一下子扯到渡轮,何靖还没回过神,就糊里糊涂地看着车子慢慢开上了渡轮。 韩钊熄火停车,拉好了手刹:“衣服穿好,下来吧。” 何靖愣了两秒,抱着自己的外套下了车。 渡轮很大,除了停车的地方,还分了舱内舱外。韩钊带着何靖穿过船舱,一直走到船尾。 这会儿气温虽然不高,好在没有起风,何靖拉上外套拉链,望向视野里逐渐变小的码头。 “我跟你说过,我第一次来崇明的时候,还没有桥,”照例点上一支烟,韩钊开口道,“小笼包带着我从宝杨码头,乘着渡轮回他家。” 何靖收回看着码头的目光,专心听韩钊讲故事。 “那时小笼包失恋,”韩钊斜身倚到栏杆上,“被女人甩了,心情很糟,所以拉着我陪他回家散心。” “哎?”何靖没想到,整天看上去乐呵呵的包晓龙,还能有那么段伤心往事。 “船舱里都坐满了,我们俩就站在船尾,看着外面。”韩钊吸了口烟,顺手指了指船尾的海面。 何靖顺着他的手指,静静地看着船尾左右两道不停翻滚的白浪。 “开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问我,‘韩钊,要是现在船要沉了,你还可以打最后一个电话,你会打给谁?’” “你怎么说的?”何靖好奇的问道。 “我说我不知道……然后小笼包一脸认真的跟我说,‘我要打给我女朋友,告诉她我快死了,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她——你说她会不会回心转意?’” “啊?”何靖惊讶道,“他打了吗?” “分都分了,打什么电话……”韩钊耸肩,“不过说完他就哭了——当着船上很多人的面,哭得停不下来。” 何靖听了沉默许久,轻轻叹息了一声:“想不到师兄曾经那么痴情啊……” “你看他今天开开心心娶老婆,一定想不出他当年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说到这里,韩钊偏头看了看何靖,“世事的确无常,不过不总是坏的变化,凡事往好处多想想吧。” “嗯。”何靖乖乖地点了头。 渡轮在海上不紧不慢的行进着,相比直接开车回家,这么悠闲地绕了一下,的确是浪费了不少时间。 海面上起了点风,韩钊一支烟抽完,刚准备转身回船舱,就听到何靖轻声说: “如果现在船要沉了,最后一个电话,你会打给谁?” 第07章 表白 “嗯?”韩钊停下脚步,“我吗?” “最后一个电话,你会打给谁?”何靖重复了一遍。 韩钊低头想了想:“不知道,好像也没什么人要通知。” “不给他打吗?” 韩钊微微挑眉:“谁?” “杭州的前男友。”何靖抬头看他。 “说我快死了?”韩钊扯了扯嘴角,“你电视剧看太多了。” 没理会他的调侃,何靖默默转身,看着海面。 多云的天气,海面和天空都显得阴沉——这气氛让人莫名焦躁,直想把鲠在喉头的那些话,吐个干净痛快。 “如果是我……”何靖的手指抓紧了船尾的栏杆,“如果是我,现在我会打给一个人,告诉他除了那些不珍惜他的人,还有……还有别的人喜欢他。” 话音落地,他低着头,握着栏杆的手微微发颤,仿佛在等待某种宣判。 好在,答案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起风了,进船舱去吧。” ※ 一场短途旅行,出发和经过还算愉快,结束时的气氛却变得诡异起来。 自船尾这一场对话后,沉默逐渐在两人之间蔓延。后半程的渡轮,韩钊一直在舱里睡觉,而上车之后,两人之间似乎也找不到能多聊几句的话题。 回家放下行李,猫咪扑过来求抱。韩钊安抚了一下,忙着帮它换食换水清理厕所。何靖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整理完了之后,他占了书桌的一个小角打开手提电脑,先是翻出自己的简历,按照招聘网站的格式填了重新上传,接着又开了qq、人人网和学校论坛,开始发布合租信息。 要求很简单,上海市区,一人一间,尽量便宜。 没能留在合维,还有被房东赶出来的事情都在网上跟要好的同学说了,引来一片惊讶。 “能暂时收留我吗?”虽然知道同学住的地方并不宽敞,此刻的他只能厚着脸皮求助,“几天就行。” 没过多久,qq上的头像闪动,同学给他回了消息:“我跟合租人说一声,应该没问题。” 晚饭的时候,韩钊叫来了外卖,让何靖洗手吃饭。 三菜一汤,味道还行,何靖一筷一筷的吃着,却是味同嚼蜡。 “我跟同学说好了,明天搬去他那里。” 韩钊闻言,顿了顿筷子:“这么急干吗?找到工作以后,租个离上班近的地方再搬好了。” 何靖摇头:“已经跟他说好了。” 见他口气坚决,韩钊没有再劝。 “那明天送你过去。” 何靖摇了摇头,低下头开始扒白饭。 韩钊看着面前快埋进饭碗里的脑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饭过后,何靖自觉收拾了桌子,出门去扔垃圾。 等他回来,韩钊调暗了灯光,在客厅里开了个外国电影,招呼他一起看。 三人沙发,两人分坐两边,中间趴着一只猫。 韩钊找的是个法国悬疑片,讲一个指挥家的女友留信离开后,情伤之下,他和一个女侍应生逐渐相爱。但就在两人关系稳定,新女友住进他位于郊区的大房子之后,屋子里频频发生闹鬼事件,弄得人心惶惶。 这片子并不是鬼片,放到一半的时候,导演就向观众揭秘,原来指挥家的前女友阴差阳错把自己关进了密室,为了让房子里的人发现自己,才会弄出那些鬼事。 片子的结尾,新女友发现了密室的入口,也按照前女友的指示找到了钥匙,打开密室把她救出来。而前女友却因为嫉妒她和指挥家的新恋情,恩将仇报,将她关入密室之中。 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新女友绝望呼救的脸上。 片尾曲响起,字幕徐徐而上。韩钊偏头看何靖,只见他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看进了多少剧情。 “想睡觉了?”韩钊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何靖猛然回神。 “没,我在想,嫉妒心真可怕。” “电影而已,别当真。”韩钊说着伸了个懒腰,“我去拿被子给你,再玩一会儿,洗个澡早点睡觉吧。” 沙发堆上被子,猫咪自觉跑到旁边看着何靖铺床,铺完之后,才重新选了个喜欢的角落跳上来窝好——沙发原来就是它的地盘,可能是天气太冷,它才容忍何靖跟它分享。 韩钊早就进了卧室,房门没关,何靖睡下之前,却没见他再出来过。 上海的冬天湿冷,晚上关了空调之后,屋子里没一会儿就降了温。 半夜里,韩钊起床上厕所。一室一厅的房子,穿过客厅才能到洗手间。 洗手间的灯亮起,接着是水声哗啦,灯暗了之后,韩钊走出洗手间。 “喵~” 经过沙发的时候,喵咪抬起头,朝他叫了一声。 “嘘~”韩钊对猫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喵~喵~” 猫咪根本不理他,示威似的又叫了两声。 怕猫吵到何靖,韩钊无奈走到沙发边弯下腰,想把它抱进卧室。 客厅的窗帘没拉,这会儿,月光正穿过窗台上的植物,在沙发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借着淡淡的月光,韩钊抱起猫咪,刚要起身,就看到何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泪痕。 “何靖?”韩钊在他面前蹲下,“没睡?” 闭着眼睛皱了皱眉头,何靖没说话,眼泪却淌得更凶了。 韩钊放下猫,用手背帮他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 “对不起……”何靖避开他的手,把头埋进被子里,断断续续地说道,“对不起……” “傻瓜,”韩钊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脑袋,“你什么都没做错。” “我,我不该说的……”伴随着抽泣声,被子里传出何靖语无伦次的声音,“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夏天就开始喜欢你……没有工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糟糕透顶……我不该说的……” 韩钊无奈地抚着他的后脑,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小笨蛋……” 安抚无济于事,小鸵鸟一直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韩钊习惯裸着上身睡觉,半夜起来上厕所,这会儿身上什么也没穿。眼看着何靖一时半会儿哭不完,大冬天的光着膀子,饶是他身体够好,也冷得吃不消了。 “来,我们好好说说,”把何靖的脑袋从被子里扒出来,韩钊双手捧起他的脸,“换个地方好吗?我冻死了。” 何靖微微睁眼,大眼睛里蓄着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打湿了韩钊的手。 韩钊帮他抹了抹眼泪,然后直接掀开被子,让他穿好拖鞋,牵着他的手回到自己卧室。 先把何靖塞进被窝里,韩钊又抽了几张纸巾拿在手里,自己才钻了进去。 “你很棒,”伸手揽过何靖的肩,韩钊给他擦眼泪,“长得好,成绩好,性格也好……很多人做梦都想要你这样的男朋友。” “别骗我了,”何靖只是摇头,“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不会有人喜欢我。” “傻瓜,现在只是一时倒霉,运气不好罢了,”擦掉了眼泪,韩钊让他靠到自己肩上,“刚刚出社会,谁没碰过一两次壁?以你的资质,很快就能找到好工作。等若干年后,你功成名就了,回头看看,就会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傻。” “我,我是傻……”何靖的气还没顺过来,靠在韩钊身上一抽一抽的,“所以你,你不喜欢我……” “何靖,看着我。”韩钊抬起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我很喜欢你——从长相到性格,你都是我喜欢的那种——不然我也不会随便让你住进来,对不对?” 何靖看了他一会儿:“你明明单身,如果真的喜欢我,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你年轻又有前途,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韩钊认真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值得更好的人。” “骗人,”何靖低下头,“我没你想的那么傻。” “唉……”韩钊长叹一口气,“我从来没骗过你……” 一声叹息之后,韩钊很久都没有说话。 何靖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只得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开口道:“我没事,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别把我当小孩……” “这半年我过得很糟,”韩钊突然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非常糟糕。” 坚硬的面具被黑夜侵蚀殆尽,面具的背后情绪汹涌,一触即溃。 “每天都有很多负面情绪……明知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却忍不住天天后悔……”韩钊的声音压抑而痛苦,“每天早上都对自己说,今天会好一点,却总是越来越糟。” 何靖被他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不能,把那么好的你拖进来,”韩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使我对你有好感,也不能把你拉进这种日子里来……” 转身面对何靖,韩钊说:“你明白吗?” 四目相对,何靖安静地看着触手可及之处,喜欢的人的脸。 “我不在乎,”几秒之后,他靠过去,紧紧贴住韩钊赤|裸的上身,“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永远不会背叛你。” 韩钊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了口气,对他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拒绝,何靖心口泛起一阵酸楚。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应该放手,却仍是不自觉地搂紧了韩钊,不肯松开。 韩钊轻轻抚着他的背脊,仿似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猫咪。 天亮以后,就要说再见了吗? 不知不觉间,搂在韩钊腰间的手慢慢下移,隔着薄薄的棉质睡裤,何靖大着胆子,试探着抚|弄他的敏感部位。 手上的触感逐渐由柔软变得坚硬。几下之后,手腕被一把扣住,耳边传来韩钊略显急促的呼吸: “想做?” 第08章 初次 何靖本来只是一时昏头,听他这样问,反而下定了决心。 “嗯。” “第一次?” “不是……”何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说,“不是第一次。” 黑暗里,韩钊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一直扣着何靖的手腕,劲儿用的有点大。 “算了,”过了一会儿,韩钊放开他,背过身去,“家里没套子。” 何靖愣了一下,一阵委屈袭上心头。 温暖的被窝里,他慢慢贴上韩钊光裸的后背:“你放心,我……我干净的。” 听了他的话,韩钊闭了闭眼睛,再也忍不下去。 “小傻瓜怎么傻成这样?”一下子翻身压住何靖,韩钊的唇在他耳边厮磨,“万一我跟别人不用套呢?” 何靖不敢应他,只觉得耳垂发烫,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下一刻,亲吻落在唇上,先是浅浅地尝试,接着是舌尖温柔地滑过唇瓣,慢慢入侵。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舌吻?!随着韩钊慢慢含住他的嘴唇,别说舌头,何靖觉得连灵魂也在被他一丝一丝,渐渐吸进唇间。 “吻技好差,”热烈的舌吻过后,韩钊抚着他的额发,“不过味道很好……” 何靖不知道怎么答他,只是用自己的脸颊贴住他的脸,亲昵地蹭了蹭。 韩钊的手指自何靖的脸上抚过,先是勾勒出下巴的形状,接着是颈线和锁骨,最后直接滑到腰间。 “衣服脱了。” 何靖听话地掀起自己的t恤衫,脱下扔到被窝外面。 与此同时,韩钊的手指勾住他内裤,慢慢用力,直接把内裤脱了下来。 感觉到自己被剥光的一刹那,心如擂鼓。 韩钊把何靖的手带到自己腰上:“来,帮我脱。” 何靖红着脸,帮他把睡裤连着内裤一起拉下。 手指、布料、皮肤。内裤往下拉的时候,因为某个已经抬头的部位,并不那么好脱。 何靖自觉伸手过去,他只是想拨开内裤,却被韩钊抓住了手,一把摁到自己的阳具上。 三下五除二褪下自己的裤子,韩钊不许他挪开手。 “喜欢吗?”抓着他的手帮自己缓缓套弄,韩钊慢声问道,“还满意吗?” 何靖涨红了脸,过了好久才小声说道:“好大。” 韩钊被他这两个字一激,顿时硬得不行,顺手就往他臀间摸去。 股瓣被分开,韩钊搂住他的腰,手指找到穴口,往里探去。 “啊……”何靖并不想躲,却在受到刺激的时候,本能的往后退了一下。 穴口缩得太紧,手指探不进去。韩钊帮他套弄了一会儿,手指沾了点铃口流出来的滑液,这才艰难地探进了一个指节。 “好紧……”韩钊抽出手指,“很久没做了?” “嗯……”何靖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 “我也是。”韩钊说着,一手搂着他,俯身拉开床头的抽屉,找了一瓶凡士林出来。 温热的手掌摸到大腿根部,大量的润肤露倒上手指,手指再次进去扩张的时候,果然顺畅了许多。 何靖觉得身下粘粘腻腻的,感觉有点涨,但还能忍受。 真正疼,是韩钊顶开穴口的时候。 “啊!” 尽管做了心理准备,真正插进来的那刻,锐利的疼痛直冲脑门,眼泪不由自主地便流了出来。何靖一下子搂紧了韩钊,急促的叫了一声。 韩钊其实才进去了一点儿,被他这样一搂,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心里叹了口气,韩钊从旁边取了一个枕头,垫到他腰下。 “放松,”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水,韩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子,“第一次会有点疼,放松下来会好很多。” 何靖把脸埋进他胸口,想死的心都有了。 “腿再张开点。”指挥着何靖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韩钊稍稍退出一点,又往自己的阳具上抹了不少凡士林。 固定住何靖的腰,他慢慢顶了进去。 何靖大张着双腿,尽量迎合他的入侵。身体慢慢被撕开,后穴从来没有试过像这样子,被另一个男人用阴茎插入。 你在我的身体里,何靖心想,很疼,但是好棒。 就在他疼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唇上忽然一暖,整个嘴唇被强势的覆盖住。 下一刻,韩钊腰部用力,一下子撞进他身体最深处。 尖叫声被堵在喉咙里,不知不觉中,何靖的指甲在韩钊背上抓出了几道痕迹。 一吻过后,韩钊半抱着他,拉过他的手,摸到两人的结合处:“来,摸摸看。” 顺着自己的穴口,何靖摸到了韩钊阴茎下的囊袋,他猛地缩回自己的手。 “全部吞进去了……” “嗯。”何靖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韩钊动了动,把他的手腕压在床上,开始慢慢抽插起来。 “里面吸得很紧……很舒服……” 露骨的话让人觉得羞耻而兴奋,何靖闭上眼睛,感受他在自己身体里的律动。 缓慢的抽插持续了没多久,节奏就开始加快。韩钊很久没有做爱了,欲望一旦开闸,就如同奔腾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房间里呻吟渐起。 冬日深夜,月光映出床上两具纠缠的肉体。何靖抬着臀,脖子微微扬起,努力承受着韩钊越来越快的抽插。 开始他还能尽量克制自己,但等到韩钊把他的双腿架到肩上,一下下又深又快地干进去的时候,他失控地叫了出来。 “韩钊……韩钊……” 当最后韩钊扣住他的腰,大力操弄的时候,何靖带着哭腔,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啊……” 终于,随着一声低吟,韩钊狠狠撞了几下,把精液射进他身体里。 伴着射精的余韵,再几下轻轻的抽插之后,身上的耸动终于停止了。 “很棒……”就着结合的姿势,韩钊俯身,亲吻何靖汗湿的额头,“你好棒。” 何靖喘着气,心仍在砰砰直跳。 带着余温的阳具从身体里抽了出去,后穴热热地流出了一些液体。 何靖呻吟了一声,伸手勾住了韩钊的脖子。 “不要走。” 眼泪唰的一下顺着眼角流出来,他不知道做完爱之后,人的情绪竟会那么脆弱。 韩钊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射在里面了,你想洗澡吗?” “不要走。” 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何靖只是喃喃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好,不走。” 韩钊搂着他,伸手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了擦身下。 “抱着睡?” 何靖点头,就此靠进他怀里,再也不肯松手。 ※ 阳光暖帐。 何靖自韩钊的臂弯中醒来。 昨晚哭了那么一会儿,眼睛有点肿,他睁开眼睛,微微动了动身体。 “嘶~” 后面有点痛,何靖小声吸了口气。 被他的动静吵到,韩钊慢慢醒过来。 “嗯……”韩钊一向很爱睡懒觉,特别是这种冬天的早晨,“你醒了?” 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睡在他怀里,何靖急忙往旁边避了一下,离开了他的怀抱。 “怎么了?” “没什么……” 看着睡眼朦胧的韩钊,何靖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 一定是中了什么妖法,自己才会做出那么丢脸的事。 “再睡一会好吗?”韩钊努力了一下,仍然觉得自己没可能爬起来。 “不了,”何靖掀起被子坐在床沿,搜索着自己的衣物,“跟同学说了上午就搬过去,我要收拾一下。” 还没等他找到衣服裤子,腰就被双手环住,整个人都被拖回了被窝。 韩钊把他圈进怀里,在他耳边呢喃道:“跟同学打个电话,说不搬了。” 何靖一僵:“为什么?” 韩钊闭着眼睛: “你说为什么?” 第09章 潇洒 “因为做了?” “嗯,做了。” 何靖推开他一点:“我又不是女人。” 韩钊顺手在被子下面摸了一把:“显然不是。” “你你你!”猝不及防被他在摸了个结实,何靖结结巴巴地指着他。 韩钊握住他的手腕,塞进被子里:“晚上做完粘着不放,睡醒就翻脸不认人。” “谁,谁翻脸不认人?”明知他在欺负人,何靖却说不清,“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做了又不负责任,”韩钊抱怨道,“90后都这样?” “关90后什么事!” “你不是?” “我我我,我是,”何靖结巴的都不行了,“韩钊!” “不逗你了,”韩钊忍不住笑了,“要当律师的人,变成小结巴了怎么办?” “我跟你说正经的!”何靖急道,“都是成年人,做了就做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不会缠着你!” 韩钊不接话,只是用手支起脑袋,悠闲地看着他发急。 “你听没听我说话!” “听着,”韩钊嘴角含笑,“要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呢?” “昨天你说不行。” “现在我改主意了。” “这主意能随便改吗?!” “为什么不能?” “就因为做了?” 突然发现话题绕回了开头,何靖急得想抓自己头发。 韩钊看着他抓狂的样子,心情好的一塌糊涂。 何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整理了下思路,再次开口道:“两个人在一起,要两情相悦,要……唔……” 晨间温暖的阳光里,韩钊翻身压住何靖,吻了上去。 唇间辗转缠绵,极尽温柔。何靖昨晚做爱的时候太紧张,初吻都没来得及好好品味,这会儿补的这个吻,每一秒都让他眩目不已。 结果就是,等韩钊放开他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刚刚想说什么了。 “人家把你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难道你还要装潇洒,扔100块钱出来?”韩钊轻抚他的脸,“真是傻得没谱了。” 100块的梗何靖没听过,只是扑闪着大眼睛,卜楞卜楞地看着他。 “你这样的,放出去我怎么放心?”韩钊捏了捏他的鼻子,“说喜欢你是真的,喜欢逗你,看你发急。” 这么说着,韩钊就开始掰指头数他的糗事。 “上课的时候睡觉睡到流口水,刮台风了发傻往雨里跑,丢了工作像世界末日,抓着猫爪子跟我再见……真是好玩死了。” 话里有点调戏的意思,更多却是宠溺。 何靖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只是喃喃的说:“我不是玩具……” “嗯,不是,”韩钊翻身睡回自己那边,“既然比你大几岁,我教你。” “什么?”仍在呆滞状态的何靖跟了一句。 “你觉得自己成年了?” 何靖点头。 “知道电影台词吗?小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 何靖摇头。 “这样说吧,如果我是你,我会感谢老板让我多留一个月,慢慢找工作,”韩钊说,“还有今天早上,我不会纠结对方为什么改了主意,我只会问自己……” 说到这里,韩钊看着他:“你喜欢我吗?喜欢跟我做|爱吗?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何靖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弯起了眉眼,狡黠地笑了。 “噌”的一下坐起来,何靖开始穿衣服。 韩钊也不着急,等着看他想干嘛。 穿好衣服以后,何靖跳下床,绕到他那边蹲下。 “咳咳,”蹲在地上看着韩钊,何靖清了清嗓子,“我喜欢你,也喜欢跟你做爱。” 韩钊刚想接话,却被何靖用手指堵了嘴。 “如果我跟你在一起,我们算什么关系呢?” 韩钊看了他一会儿,轻轻搬开他的手,低头笑了。 “你觉得呢?” “我想听你说,看看你想的是不是和我一样。”何靖说的很认真。 “变聪明了啊……” 韩钊说着,正了正颜色:“如果你留下,我们就是……同居男友。” 听了他的话,何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却仍然绷住脸,再问了一句:“是能带出去见人的那种吗?” 韩钊点头:“只要你愿意。” 何靖终于笑出了声:“那我留下。” 微尘舞蹈的阳光里,韩钊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 给同学打电话说不搬了的时候,电话这头雀跃的声音,听得韩钊一阵好笑。 在床上磨蹭了那么久,早就错过了早饭时间,在家里胡乱吃了点早午饭,何靖说晚上想吃火锅,两人合计了一下,干脆下午开车去大超市采购,晚上自己在家里做火锅。 进了超市,韩钊推车子,何靖在前面找东西,跟着何靖转了一会儿以后,韩钊摇摇头,把他叫回来。 “看着你瞎转我头都晕,”韩钊把购物车交到他手里,“先去买锅子啊!” 何靖抓抓头发,乖乖地推着车子跟着他走。 韩钊先去找了个可以做鸳鸯火锅的电锅,然后又把何靖带到食品区。 “吃辣吗?” “我江西人,超爱辣啊。”何靖拍拍胸脯。 韩钊在货架前蹲下,找了个特辣的红汤锅底,又顺手拿了瓶老干妈放进车里。 “尽量少吃,”一边往生鲜类那边走,韩钊一边说,“不然容易疼。” 何靖头上带着问号,走了几步之后,脸突然“腾”一下红了起来。 到了生鲜区,韩钊问了何靖口味,拿了一些丸子、肉和蔬菜扔进车里,接着三转两转,在一个日用品附近的货架停下。 “喜欢哪种?”韩钊指着一个个小盒子,“苹果?草莓?冰凉?火辣?” 何靖看着满架的避孕套,快给他跪了。 “随便。”眼睛看着别处,何靖的声音很小。 “哦……处男没经验……”韩钊说着,左右手各拿了一盒,状似犹豫不决,“可是螺纹和双倍润滑……对我来说没差啊……” “韩钊!”何靖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没人,“快点拿了走行不行啊?!” 韩钊往车子里扔下一盒“综合口味”的避孕套和两罐润滑剂,顺手揽过他亲了一下。 “逗你真是太好玩了,”韩钊看着他这幅样子就忍不住笑,“回家一个个试,总能找到喜欢的。” 两人在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回家以后,何靖自告奋勇要洗菜,韩钊把菜给他,站在厨房看了一会儿之后,无言地开始卷自己的袖子。 “看电视,玩电脑,随便干嘛去……”拿起水斗边“洗好的青菜”,韩钊一片片掰开菜叶子扔到篮子里,重新开始洗,“要是吃个火锅被农药毒死,也太搞笑了……” 何靖哭着跑出去玩猫了。 来了几天,晚上这顿火锅算是第一次在家里“正经的做饭”。 锅子盖着锅盖,还没煮开。韩钊拿了几罐啤酒出来放在餐桌上。 “你喝什么?可乐?雪碧?” 何靖猛然摇头,抢了一罐啤酒过来放在自己面前。 韩钊笑笑:“你上次喝酒,把喜欢男人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这次想说什么?” 何靖不理他,自己打开了啤酒,又帮韩钊开了一罐:“今天总要庆祝一下吧!” 韩钊接过啤酒罐子:“庆祝什么?” “在一起第一天啊!”何靖白了他一眼。 “哦哦,好,”韩钊抬手朝他祝酒,“庆祝在一起第一天。” 何靖跟他碰了碰罐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韩钊也喝了酒,想了想又说:“祝你找工作顺利,有朝一日变成大律师。” 何靖听了弯起眼睛:“我变成你那么厉害就行了。” “我?”韩钊笑笑,没再说话。 “喂,”何靖悄悄碰了碰他的手,“你有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我吗?”见锅子里的汤开始沸腾,韩钊揭开锅盖。 “我希望你天天开心。” 第10章 机会 菜买的有点多,两个人吃到肚涨,仍然剩下不少。 “剩下的怎么办?”何靖抚着胃问道。 韩钊看了看桌子:“蔬菜和没涮完的肉明天炒一起吧。” 炒菜?听上去很难的样子! “你会做饭?” 这几天就何靖所见,韩钊不是煮方便面就是叫外卖。 “会,”韩钊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会做‘饭’——淘米下锅开电饭煲。” “既然我们都不会,那不如我来……” “我来,”韩钊截断他的话,“我怕你烧掉厨房。” 何靖气鼓鼓的看着他。 韩钊不理他,直接派了活儿:“去洗碗。” 冬天最舒服的时候,是晚上躺进温暖被窝的那一刻。 第一段正式开始的关系,第一次与情人同榻而眠,何靖上床的时候,心跳得不禁有些快。 卧室里开了空调,韩钊只留了盏壁灯。花猫见前几天给它热被窝的傻小子不见了,千方百计想要进卧室,却被韩钊眼疾手快关在了门外。 一阵挠门声之后,世界终于清静了。 何靖在床上翻了个身,仰视枕边人的侧脸——韩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正在看新闻。 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偷偷看他,韩钊的脸俊朗而轮廓分明,加上一副好身材,的确是有“女朋友很多,男朋友也不少”的本钱。 “看什么?”韩钊眼睛仍是盯着屏幕,开口道,“脸上有花吗?” 何靖不答话,像毛毛虫那样慢慢拱过去靠住他,然后伸手进他t恤衫,摸了摸腹肌。 “自己后面没好,别随便点火啊。”韩钊眼睛盯着屏幕,出言提醒道。 “善意”的提醒奏了效,何靖及时抽了手——放到衣服外面继续摸。 吃了一会儿豆腐之后,何靖喃喃道:“不可思议。” “小傻瓜在说什么?” “可以挨着你睡在一起啊!”何靖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自己的脸,“原来想都不敢想,酷爱告诉我不是在做梦。” “不是在做梦。”韩钊放下手里的平板电脑,往他身后摸了一把。 “疼疼!”梦幻的气氛瞬间被身后传来的抽痛破坏殆尽,何靖眉头微皱,用手捂着身后。 “疼就消停点,”韩钊脱掉t恤衫扔在旁边,顺手关了灯,“我做起来一向没数,你别再挑火了。” 灯光熄灭,黑暗降临。已经挺晚了,但兴奋了一天的何靖显然睡不着。 “可以抱着睡吗?”何靖问道。 “只要你睡的着。”韩钊翻身,把他揽进怀里。 何靖闭上眼睛,靠住他的肩。两分钟过后…… “睡不着可以聊天吗?” “想聊什么?”韩钊无奈问道。 “嗯……比如……你以前有过几个……朋友?” 断句断的不太科学,意思还挺明白。 “你真想知道?”韩钊闭着眼睛,“有一点可以告诉你,在一起第一天就问情史的,你是第一个。” 何静嬉皮笑脸的说:“就当给我讲睡前故事嘛。” “真把自己当小孩?”韩钊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半晌没再说话。 见他没兴趣讲,何靖问道:“那告诉我点那个那个的技巧好不好?” “哪个……”韩钊被他弄得无语,“床上技巧需要实战,纸上谈兵没有用。” “怎么战?!”学霸的称号可不是假的! “慢慢磨合……找到自己和对方的性感带……还有兴奋的方式……”韩钊说的很抽象,“总之人和人差别很大,比如有的男人胸前完全没感觉,有的男人就很敏感。” 对于太过抽象的法条,何学霸一般的学习方法是找案例来好好研究。 所以下一刻,他就身体力行地试探了一下,韩钊是“哪种男人”。 柔软的舌尖触到胸前的时候,韩钊倒抽一口冷气——他的确是“很敏感”的那类。 何靖开玩笑般的舔了几口,等滑过舌尖的触感越来越硬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蒙对了。 从轻柔地打转到舌尖用力的刺激,头顶的呼吸声逐渐加重。韩钊抱紧何靖,发硬的阳具隔着布料,贴紧他的下身,慢慢摩擦。 “另一边也要舔。”韩钊的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情欲,手上用了点力,把何靖的脸拨向另一边。 “唔……”何靖按照他的吩咐,用口舌努力照顾他胸前的敏感带。 韩钊做爱的时候一向喜欢被服侍,何靖这样的做法,无疑对了他的胃口。两人在床上厮磨了一会儿,何靖嘴里含着他的乳头不住舔弄,手更是已经伸进他的内裤里,帮他套弄阳具。 一切都朝着计划的反方向飞速发展,他本不想跟何靖有什么感情上的牵扯,却在某一刻心软收下了这个小家伙。今天晚上本来不想做|爱,此刻却满脑子“干|死他”的念头。 抽出何靖帮自己套弄的手,韩钊把他压在身下,哑声说道: “何靖,帮我口交。” ※ 冬天的阴天早晨,拉着窗帘的室内,9点半,房间里才透进一些模糊的光,不辨早晚。 “你不用上班吗?” 醒过来的何靖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早过了一般上班的时间了。 “案子都结了,今天也没约客户,去不去无所谓,”韩钊抱住他,“再陪我睡会儿。” “就一会儿,”何靖缩在他怀里咕哝道,“我要起来看看投的简历有没有回音……” “哪里这么快……”韩钊模模糊糊的在他耳边呢喃。 昨天晚上虽然某人技术生涩,尽心尽力的样子还是让他很满足,连带着工作日的早晨都懒洋洋的不想去上班。 “当啷当当,当啷当当,当啷当当当……” 就在两人还在床上歪腻的时候,何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从韩钊怀里挣出半个身子,何靖伸手捞过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 “你好,是何靖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熟的女声。 “我是,您哪位?” “合维律师事务所的hr,你之前在合维实习过对吗?” “啊?”何靖心中诧异,难道是有什么交接手续没办好? 这么想着,他问道:“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交接手续有问题?”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顿了顿,“事务所有一位合伙人的团队正在招聘初级律师,你有没有兴趣来面试?” “啊!”何靖一下子坐了起来,把身边的韩钊吓了一大跳,“有,有!” “因为你之前已经实习过,所以人事部不再做第一轮面试,合伙人会直接给你面试,”电话里传来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他今天上午十一点,周三下午两点和周四上午十一点有空,你现在能决定来面试的时间吗?” “今天十一点,”何靖一边说着一边跳下床开始找衣服,“等会儿我就过来面试!” 第11章 底细 对韩钊扔下一句“所里说有职位让我去面试”,何靖急匆匆地起床洗漱,穿戴整齐后就往事务所赶。 韩钊家在浦西,事务所在浦东陆家嘴,地铁要换线,算下来时间挺紧。何靖也顾不上吃早饭,紧赶慢赶,终于提前十五分钟赶到所里。 对前台说明了来意,前台经过一番确认,说过会儿合伙人的秘书会出来接他。 周一上午,律所事务繁忙,一直有律师和客户在门口进进出出。 作为实习生,这地方其实何靖才离开了没几天,现在重新以应聘者的身份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心里却是惴惴不安。 难得人事部还能想起他这个已经被赶走的人,就是不知道那位合伙人想找怎样的人,自己能令他满意吗? 啊,早上接电话的时候,自己连合伙人的名字都没问!要知道是谁,至少可以针对性地准备一下……都怪自己太着急,接完电话应该跟韩钊商量一下…… 正当何靖坐在那里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个妆容精致的妙龄女子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 “是何靖吗?” “啊,是我。”何靖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是林律师的秘书emily,请跟我来。”说完,转身带他往南边的办公区走去。 律师事务所占了四十五楼的一整层,除了前台和会议室外,办公区域被分成南区和北区。何靖之前实习的团队在北区,而emily正带着他去的南区,平时他很少过去。 一路上,没见到一个眼熟的同事。何靖本以为会是一位见过面的合伙人给了他面试的机会,却是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所里哪位他认识的合伙人姓林。 就在他还在苦苦思索的时候,emily在某个办公室门外停下脚步。 “林律师,”emily敲了敲门,“我把何靖带过来了。” “请他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何靖还没来得及看门上写的律师名字,就被秘书小姐请进了办公室。 朝南的室内阳光充足,西装笔挺的男律师正坐在案前低头签文件。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办公桌后的律师抬头,对何靖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吧。” 何靖慢慢坐下,他看着眼前这张有点熟悉的英俊面孔,脱口道:“林乔?!” 想起对方居然是合伙人,他又赶紧改口:“啊,不,林律师。” “怎么,很意外的样子?”林乔自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我说了,叫我joe就行。” 眼前的律师正是上周四何靖被赶走时,开车送他去地铁站的人。何靖本以为林乔顶多是个高年级律师,没想到居然是合伙人。 惊异过后,何靖忽然想起,自己把那天借的伞带来了。 “林律师,谢谢你的伞,”手忙脚乱地翻出短柄伞递给林乔,何靖说,“我真没想到合伙人看上去这么年轻。” “年轻吗?”林乔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继而笑笑,“‘看上去年轻’对律师可不是个好评价。” 阳光爬了一半在林乔的办公桌上,他举起左手的时候,手上镶着蓝色钻石的戒指反射了一下阳光,在桌上留下一道彩色的影子。 何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被戒指吸引了过去,左手……无名指……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枚婚戒。 “何靖,我就开门见山了,”林乔直接切入主题,“我们团队今年业务发展的不错,要招一个人分担工作量,本来我想找更senior一点的律师,不过……” 林乔沉吟了一下:“碰到你之后,我去找了杨律师,拿了你做的一些legalresearch看,也问了一下你的表现。” 林乔说到这里的时候,何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自己临走前断然拒绝了杨律师的提议,还对他态度傲慢,估计这下是没什么好话了。 “何靖,杨律师对你的评价不错。” 何靖错愕地看着林乔,似乎不敢相信他的话。 林乔笑笑:“怎么?这下觉得他公平了?” “不是,我……”何靖被他戳穿心思,一下子不知如何接口。 林乔没再为难他,直接岔开了话题:“我的团队做的事情和杨律师那边很不一样。杨律师以大型国企的业务为主,我主要做涉外的非诉讼公司法——从外商投资企业的设立变更,兼并收购,到国内公司外国资本市场上市。我们的业务会涉及很多对外商投资的特殊规定,并且需要了解外国客户一些和中国人不一样的想法。当然,对于一年级律师,主要就是做research和翻译,目前的要求并不高,英文够好就行。” 何靖英语自认学的不错,他是班里唯一考出高级口译的人,不然也拿不到全英文面试的合维奖学金。但他知道,合维满世界都是外国名校留学回来的海归,自己实在不敢在林乔面前夸口。 “至于工资待遇,适用所里标准的一年级律师package,我问hr要了一份工资福利表,你看一下。” 何靖接过林乔递来的文件,低头扫了一眼。 和韩钊那个每个律师单打独斗的小律所不同,合维这个业界知名的大所注重品牌效应,实行公司制管理,给各等级律师的薪水向外资律师事务所靠拢,最底层一年级律师的税前工资也有8000一个月。 对于一个法学本科毕业生来说,无论是工资还是前途,何靖都觉得自己不能够更满意了。 “国际惯例——律师没有加班工资,不知道杨律师怎么要求,我们团队几乎每个项目都是计时收费,年底如果你的工作小时超标,会有一笔奖金。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所以……” 林乔看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怎么样?” 意识到林乔是在问他要不要接受offer,何靖挺直了背脊。 “林律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何靖吸了口气,“上周四碰到你的时候我简直就是在世界末日,今天你却给了我一份梦寐以求的offer……” “我非常想跟你一起工作!”何靖真诚地向他致谢,“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林乔朝他摆摆手:“律师的工作很辛苦,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还有就是……” 林乔站起来,朝何靖伸出右手。 “欢迎加入。” 简单的面试过后,林乔带他出去见团队的其他成员。 其他律师的格子间就在林乔办公室外面,除了何靖之外,另有四位律师加行政秘书,清一色的女将。 “签劳动合同、落户口、还有平时报销之类的行政问题你问emily,”林乔指了指刚刚带他过来的秘书小姐,然后又指了刚刚介绍过的一位高年级律师,“工作你跟着jennifer,所有的paperwork她负责帮你review。” jennifer朝何靖笑笑,看上挺友好的样子。 快到吃饭时间,办公区里员工的走动频繁起来,别组的一个女秘书走过林乔背后,看到何靖被他们围在中间,用嘴型问emily:“小鲜肉?” emily朝她点点头,又神秘一笑。 见大家寒暄的差不多了,林乔抬手看了看表:“吃饭时间了,何靖中午有空吗?” 何靖点头。 林乔拍了下手:“今天欢迎新人,teamlunch,五分钟后出发。” 第12章 峰回 “林律师,我们是不是去吃披萨?” 整个团队乘电梯下楼的时候,emily代表众人问道。 林乔满头黑线:“吃不腻吗?从浦东开到浦西,今年都去了四五回了。” “这不是想着给老板省钱吗?”emily嬉皮笑脸的说,“披萨店不敢收你钱。” “尊重一下市场规律好不好?”林乔轻咳一声,“再啰嗦取消你们的折扣卡。” 这话出口瞬间引爆了团队姑娘们的抱怨,几个女人七嘴八舌的一顿说,站在电梯口的何靖听了一会儿,脑袋有点发涨。 偷眼看了看林乔,只见他淡定地望着电梯的电子显示屏,对耳边嗡嗡嗡的杂音听而不闻。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大堂,林乔带头走了出去,何靖赶紧跟上。 两人走在众人之前,林乔悄声对他说:“习惯了就好。” 团队聚餐就在办公楼旁的酒店西餐厅,五十楼的高空望下去,浦江两岸景致迷人。 餐厅中午的套餐是半自助式的,主菜每人一份,前菜和甜点不限量。何靖第一次到这里吃饭,多少显得有些拘束,身边的女同事们都在相互聊天,没人想起来管他。 “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带何靖去拿东西吃。”点完主菜,林乔吩咐道。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emily大方地拉着何靖往餐台走,排队的时候还给他一一介绍好这家餐厅好吃的菜品。 等大家拿完食物回到位置的时候,只见林乔一个人坐在桌边,正在发语音信息。 “是不是帝都夜总会泡得太开心,想不起回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讽刺,眼角却分明带着笑。 抬头见众人过来,林乔收起手机站起来:“我去拿东西,你们先吃。” 何靖端着自己的盘子,在座位上拘谨地坐下,原以为同事们仍然会像刚刚那样自顾自的聊天,没想到林乔刚走开,就有人开口问道:“何靖几岁啊?” “二十二。”何靖刚答完,突然发现一桌女人的眼神全集中在他身上。 “哇,九零后!” “好嫩啊!” 嘁嘁喳喳的评论此起彼伏,偶尔还夹杂着“小鲜肉”之类的形容。 “听说你是从杨律师团队转过来的?”一番小声议论之后,坐在他对面的jennifer终于提了一个正经的问题。 何靖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是杨律师团队没有空缺,上周我被辞退的时候刚好遇到林律师,他问了我一下情况,然后就让hr通知我来面试了。” “这样啊……他一直想招个senior一点的律师,”jennifer耸耸肩,“你运气挺好。” “林律师面试的时候也这么说,”何靖摸不透jennifer话背后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别紧张啊,”jennifer笑了,“林律师招了你会好好培养,不会指望你一下子能做高年级律师做的事情。” 何靖对她笑笑:“林律师人真好。” 他说完这话,周围的同事都笑了起来。 “你这是赶上了好时候,”emily抿嘴道,“人是很好,就是脾气超大,结婚以后才变的好些。” 听她这么说,何靖忽然想起林乔手上的钻石戒指:“林律师看着好年轻,已经结婚了啊……” “今年秋天刚在美国结的婚,”emily叉起海鲜色拉里的鲍鱼块,“老板食宿全包,我们都去了哦。” “美国吗?!” emily笑着点头:“我们去了一个礼拜,他是在大溪地度完蜜月才回来的。” 大溪地是哪里?何靖脑子转了半天,依稀觉得是应该是个海岛。 “何靖要早点转到我们组就能一起去美国玩了,”旁边有人说道,“婚礼超感人,看的我都哭了。” “所以林律师的太太是外国人?”何靖忍不住问道。 “算吧,混血,”jennifer接了话,又关照道,“别提‘太太’,他会尴尬。” 何靖朝她眨眨眼睛。 jennifer低头喝了口水:“以后你就知道了。” 餐桌上的八卦时间刚告一段落,林乔就端着盘子回来了。 “八完了?”在桌子上放下餐盘,林乔在膝上铺了餐巾,“人家里几口人几头牛几亩地都问清楚了?” 众人听得他揶揄,都笑了起来。 “没呢,进程缓慢,”emily说,“目前只知道何靖是你捡回来的,连有没有女朋友都没问呢。” 林乔唇角一勾,对身边的何靖说:“你劳动合同还没签,要是受不了她们,反悔也行。” 何靖吓得直摇头,这样子一下子逗乐了周围的女同事们。 众人边吃边说笑,都说团队里终于来了个男律师,自己手里大把优秀女生有了销路。何靖低着头一口口吃着盘子里的东西,也不敢贸然答话。好在主菜上桌以后,话题终于转到了林乔身上。 “林律师,谢先生还没从北京回来啊?”emily问他。 林乔微微一楞:“你怎么知道他去了北京?” “我和楼上的行政是闺蜜啊,”emily笑道,“要服侍好两位老板,我俩当然要多多沟通。” “少冠冕堂皇了,”林乔切着羊排,嘴里揶揄道,“是想念免费下午茶了吧?” “林律师好坏,不要说穿嘛……” 一片娇嗔声中,听不懂的何靖也适时陪在旁边笑笑。 午餐气氛很好,可能因为林乔年轻,他的团队比原来何靖待的团队轻松多了。 吃完饭后,何靖跟林乔约定了明天上班,和同事们在大堂告辞后就先走了。 回家路上,照例是地铁转轻轨,何靖看着轻轨外的景物,想起几天前那个狼狈的夜晚,忽觉恍如隔世。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世事的确无常,不过不总是坏的变化……” 想着韩钊跟他说这话时的样子,何靖不禁扬起了唇角。 ※ “亲爱滴,在哪儿呢?” 回到家里没见韩钊,何靖贱兮兮地发了个消息过去。 很快手机就有了回音。 “上班去了,晚上回,面试怎么样?” 何靖一手揽起花猫,一手捏着手机仰面躺倒在沙发上。 “嘿嘿,回来跟你说。” 韩钊开门进屋的时候,客厅里没有开灯,只见一个黑影和一团白影从客厅一角朝他扑过来。 还没来得及关门,他一把抱住扑过来的何靖,吻了吻他的额头。 “干嘛不开灯?” “一边上网……一边等你……”何靖抬头找他的唇,亲吻的间隙,断断续续的说道,“没注意天暗了……” 怕花猫跑出去,韩钊用脚勾上门,和何靖又歪腻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开了灯。 “见到新老板了?”揽着他在沙发上坐下,韩钊问道,“还满意吗?” “不能更满意了,”何靖踢掉拖鞋,转身跪坐到他身边:“新老板是我们所最年轻的合伙人,上周我被踢出办公室的时候,他送我去地铁站。然后他正好要招人,就让hr通知我去了。“ “工资什么的谈得顺利吗?” “嗯嗯,一年级律师标准合同,月薪税前八千,”何靖的眼睛闪着光,“明天就上班。” “很大方嘛,我们所新进来的助理一个月有四千就不错了,”说到这里,韩钊捏了捏他的脸,“对了一直忘了问,你在哪个所?” “合维啊,”何靖搂住他的脖子,“我没说过?” 韩钊身体一僵:“没。” “中午老板还请全组同事一起吃了饭呢,”何靖继续说道,“虽然同事们都是女的,聊的八卦我听不懂,不过看上去都挺好相处的。” 身前的韩钊眼光越过他的肩膀,定在了不远处,书桌上打开的笔记本屏幕。 何靖见他许久不搭话,疑惑的顺着他的眼光回头望。 “啊,这就是我新老板,年轻吧?”指着网页上林乔的照片,何靖说,“他叫林乔,我刚查了一下,原来他做过很多上市和并购的大项目哎,这样看来,起码三十?” 韩钊仍是看着屏幕,没有应他。 “听同事说他刚结婚哎,”何靖回过头来,轻轻蹭了蹭韩钊的脸,“他老婆……” “我们出去吃饭吧,”韩钊打断了他的话,“给你庆祝一下。” 第13章 谢锐 韩钊并不是一个寡言的人,和何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爱逗他。但不知为何,今晚无论是吃饭的时候还是回家以后,何靖总觉得他话有点少。 “你不高兴我找到工作?” 温暖的睡前时光,何靖问出了盘踞心中一整晚的疑问。 “怎么会这样想?”韩钊显得很意外,“当然为你高兴。” “那是……不喜欢我回合维?” 何靖有时候心思挺细,这话问的韩钊心里一愣。 “没有啊,对你来说,大所最好,又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手指插入何靖刚刚吹干的清爽头发里,韩钊把他揽到身边,轻轻吻了一下额头,“我今天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哦……”何靖拉长了尾音,慢慢从床头滑向被窝,“有不开心的事情要跟我说哦。” 韩钊笑笑,摸摸他的脑袋——被小朋友这样关照着,倒也觉得贴心。 关掉房里的灯,韩钊让他先睡,自己则取过床头的平板电脑,打算再看一会儿新闻。 今日无大事——只有没打完的仗,和娱乐圈数不清的小三们。 草草浏览完了新闻网站,回头一看,何靖已经挨着他安静地睡着了。望着他的睡颜,韩钊轻叹了一口气,点开了收藏夹里合维的官方网站。 林乔,joelin. 美国西北大学法学硕士,本所高级合伙人,中国/美国纽约州执业律师。 林乔律师拥有在中美两国知名律所的工作经历,熟悉跨法域的资本市场运作及商事争议解决机制。近年来,他帮助多位客户完成了海外资本市场的首发上市并参与了数起着名的跨国并购案件。 专业领域:海外资本市场首发上市及再融资、跨国并购、争议解决及其他涉外商事案件。 案例精选:…… 网页上关于何靖这位新老板的介绍洋洋洒洒,案例精选占了很大的篇幅。他的业务看上去洋味十足,知名跨国企业的名称在简介中频频出现。 文字介绍下方,还配了一幅律师的照片。画面的背景是办公室里虚化的书架和绿植,拍摄的时候阳光很好,林乔坐在办公桌前,双手十指相扣,正对着镜头微笑。 恰到好处的笑容,无可挑剔的履历。 卧室里关了灯拉上了窗帘,这会儿只有平板电脑发出的光亮,隐隐照亮了韩钊的脸。 黑暗中,他凝视着屏幕,用戴着尾戒的小指,轻轻抚过那照片上那微笑着的唇角。 ※ 是日早晨,阳光灿烂。 虽然在合维已经实习了大半年,正式工作的第一天,何靖仍然有些紧张,很早就起床了。 韩钊必然还在睡觉,何靖洗漱完在屋里转了几圈,下楼去买了两人的早饭回家。 吃完早饭打理好自己,对着镜子再三确认牙齿上没有菜叶肉沫芝麻之后,何靖溜到床边给了不清醒的某人一个大大的kiss,这才出门了。 实习了半年多,何靖挤轨交的技巧早已点亮。进站以后,他顺利挤上轻轨列车,倒完地铁进办公室的时候,刚到八点半。 “何靖早就到了?” “没,刚到一会儿。” 坐在自己的格子间里,何靖对八点五十五到公司的jennifer笑笑。 两人说话之间,陆陆续续有同事进来上班,就在这五分钟里,竟然人都来齐了。 九点整的时候,林乔也到了。 “林律师早。”一片问候声中,林乔对大家点点头,进了自己办公室。 “林律师一般都准时,”见何靖看着林乔办公室的门发愣,emily提醒他,“所以没事不要迟到哦。” 何靖点头,他不像韩钊那么爱赖床,九点上班对他来说没难度。 秘书小姐话音刚落,林乔推开办公室的门出来,走到jennifer桌边。 “昨天那个产品质量责任的备忘录我改了几个地方,晚上发你了。” jennifer桌上的电脑才刚刚打开,听他这么说,赶紧刷了邮箱收信。 “还有,客户跟我说备忘录要给大老板看,让我们发中英文的……”说到这里,林乔看了一眼何靖,“翻译第一稿交给何靖做。” jennifer应了,想了想又说:“那我再给他几个以前做过的备忘录参考一下?” “嗯,”林乔点头,转而对何靖说,“篇幅不长,时间也充裕——你翻仔细点,明天下午交给jenniferreview。” “好!”何靖应得很快,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林乔笑笑,曲指轻敲了一下何靖的桌子,转身回了办公室。 见老板办公室的门关上,emily走过来跟jennifer小声吐槽:“他又开始加班啦?!” “昨天我走的时候他还在,”jennifer拉长了语调,一脸郁闷,“你快去问问楼上那位什么时候回来,不然我下了班之后又要心神不宁地刷邮件。” emily比了个ok的手势,立马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 何靖倒是长了个心眼,问jennifer:“林律师加班的话,我们是不是也不能走?” “这倒没有,到点儿就能走,他没有让人陪着加班的坏习惯。” 何靖点点头,心里舒了一口气。以前杨律师爱让人陪着加班,他没家没口的时候还好,现在有了韩钊,要是每天都不能和他一起吃晚饭,那得多郁闷啊。 就在这时,emily从手机上得了准信儿。 “谢先生明天晚上回来,”emily朝林乔办公室的方向努了努嘴,“明天他肯定准时走。” ※ 林乔今天事情挺多,连着几个电话会议,忙得连午饭也没出去吃。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林乔开完会,把要跟进的事情理顺了之后,一抬头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儿了。 翻了翻收件箱和日程表,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下班回家。 “何靖?” 门外的办公区空空荡荡,只留下何靖一个人还在埋头看文件。 “啊,林律师。” 见他一个人在加班,林乔有些意外,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翻译来不及吗?明天还有时间。” “已经翻好了,想再看看,”何靖其实早就做完了,只是还想再琢磨一下用词,今天就交给jennifer,“怕翻的不好,给jennifer添麻烦。” 林乔挑了挑眉,拿起他放在桌上的完成稿,扫了一眼开头。 “晚上我帮你看看,”把文件放进公文包里,林乔顺手穿上大衣,“这么冷的天,快回家吧。” 即使过了下班的正点,路上仍是堵得厉害。林乔家在浦西市中心,从陆家嘴开车回家也要花上不少时间。 堵车最是消耗耐心和精力,推开家门的一刹那,他只觉得疲累交加。 房子是结婚后新买的,顶层仅有的两套公寓被他们买下打通,房产证上的面积加起来大得吓人。 还好装修走得是简约美式风格,设计师把大理石、皮质和原木搭配的十分巧妙,男性气质之下还带了几分温馨,这才没让房子看上去大得渗人。 穿过客厅,林乔把公文包扔进书房,坐在书桌前点起一支烟。 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还真是寂寞。 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百无聊赖地抽出何靖的翻译,花了半个小时从头到尾在纸上改了一遍。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吓到他?看着满纸的修改标记,林乔勾了勾唇角——其实还算不错了,胜在勤恳好学,磨练个几年,应该能成器。 就在这时,肚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串咕噜声,林乔抬头看了看钟,这才发现已经八点,而自己还没吃晚饭。 想了一会儿,他跑到厨房找出新买的泡面,取出叉子浇上开水,小心地端到餐桌上。 等面泡熟的时候,林乔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刚看了一会儿,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谢锐”,林乔调低了电视机音量,打开手机免提。 电话刚一接通,马上就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在干嘛?” “看电视。”林乔答得飞快。 “晚饭好好吃了?”谢锐的声音很好听,话里还带着点愉快的感觉。 “吃了,公司楼下wagas吃的烟熏三文鱼意面,吃完才回的家,”林乔说着,撕开泡面碗的半边铝箔,“每天问你烦不烦?” “不看着你我不放心,”谢锐笑道,“胃不好还老是不好好吃饭。” “行啦,管好自己吧,”林乔用叉子开始搅拌面饼和面汤,“明天要我来机场接你吗?” “不用。” 手机里话音刚落,家里的电子门锁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开门音,惊得林乔扔开手里的塑料叉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大门缓缓打开,谢锐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刚刚挂断的手机。 瞪大了眼睛看着门口的人,林乔咽了一下口水,快步走了过去。 “不是说明天晚上回来吗?”蹭到谢锐面前,林乔惊魂未定地问道。 “都一个礼拜了,想你想得快疯了。”谢锐关上门,搂住林乔低头就是一个深吻。 结婚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分开那么久,虽然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谢锐还是想尽办法把下属扔在北京撑场面,自己提前回家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些天没在一起,林乔被他一搂就有点腿软。等两人唇舌缠到一起的时候,林乔只觉得脑子里七荤八素,什么事都忘了个干净。 唇分的时候,他气喘吁吁地望着谢锐,看着那张迷人的混血面孔,简直有立即扒他衣服的冲动。 然而,还没等他把冲动付诸行动,就见谢锐鼻翼微动,皱眉问道:“什么味道?” 林乔暗叫糟糕,眼睁睁地看着谢锐循着泡面味儿走到餐桌旁,端起了那只紫色塑胶碗。 “wagas?烟熏三文鱼意面?”谢锐瞥了他一眼,用手指戳了戳泡面碗上的字,“‘老坛酸菜牛肉面’,这几个字我认识。” 望着他嫌弃地端着泡面往厨房走的背影,林乔默默捂脸,还好前几天吃的泡面碗都扔掉了! 刚刚泡好的老坛酸菜牛肉面毫无悬念地被扔进了垃圾桶,林乔自觉帮谢锐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收拾了,这才摸到厨房门边朝里偷看。 厨房里,煮到稍硬的天使细面已经从深锅里被捞起来,沥水之后又被放进煎锅,伴着橄榄油和大蒜薄片响起好听的“呲啦”声。 “出差还顺利吗?”林乔溜进厨房,从背后搂住了正板着面孔做饭的谢锐。 天使面在锅子里翻滚了几下,谢锐撒上一把圣女果干,没搭他的话。 看来气得不轻,林乔在心里哀叹。 “是我不对,不该瞒着你吃泡面,”见转移话题无效,林乔开始释放“无限服软”技能,“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见到你挺高兴的,你别生气了?” 冰箱里的烟熏三文鱼被取出切成小块,另取了一个锅子煎到三分熟,最后倒进意面里翻炒。 熟练地搞定了意面,谢锐沉默地关了火,把做好的面分成两份装进白瓷浅盘里。 “没生气,”拿了叉子给林乔,谢锐端起两个盘子往厨房外走去,“我只是心疼。” 像觅食的小狗一样跟着意面走到餐桌边,林乔迫不及待地用叉子卷起一大团热腾腾的细面送进嘴里,咽下去的时候,芳香四溢,整个人都感觉暖了起来。 这才叫好吃的意面!林乔心里流着泪,大口大口的吃着面——跟谢锐的手艺比起来,wagas里老爱裹上一大团黏糊奶油酱的意面,简直就是浮云! 谢锐的厨艺本来就不错,跟林乔在一起之后,他还要不停琢磨林乔的口味。比如乔少爷不爱厚酱料,家里做意面就尽量只放橄榄油,他找了几个配方试了好多次,才做出现在这种味道来。 已经快要九点,林乔这会儿是真饿了,一大盘意面没一会儿就风卷残云般地被他扫进肚里。 等他终于吃饱抬头的时候,赫然发现谢锐面前的盘子也差不多全空了。看来为了早点回家,他也没好好吃晚饭。 想起自己之前撒谎被他抓了现行,林乔心里顿时有些愧疚。 “桌子我来收,”林乔伸手去拿谢锐面前的餐盘,“你先去洗澡吧。” 谢锐一把摁住他的手:“不用你收拾。” 林乔抬眼看他,谢锐缓缓凑了过去,嘴唇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的说道: “洗干净,床上等我。” 第14章 任务 谢锐洗完澡走进卧室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光昏黄而暧昧,大床上素色薄被之下,林乔闭着眼,侧身而卧。 听见谢锐进来的声音,林乔耳廓微动,又慢慢掀起眼帘,半眯着眼睛看他。 注视着暗光下的林乔,谢锐走到床边坐下。 他的食指沿着嘴唇的轮廓,慢慢抚上床上人的唇角。 “这张嘴,除了用来骗我,还会做什么?” 林乔朝谢锐眨眨眼,微微探出舌尖舔他的手指。几下过后,林乔舌头一卷,干脆把唇上的手指含进嘴里,尽心舔弄起来。 指尖被柔软的舌头缠绕,谢锐注视着林乔讨好而温顺的样子,像逗弄小狗那样,忽高忽低地变换着自己手指的位置。 随着他的手渐渐抬高,林乔追着他慢慢起身,薄薄的被子从他肩膀滑落,露出底下一丝不挂的身体。 房间里开着地暖,即使裸体也不会觉得冷。谢锐一边逗着林乔,一边慢慢向后退。口中含着手指的林乔只得放低了腰肢,跟着他爬向床尾。 当挪到床尾的时候,谢锐从他嘴里抽出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这张嘴会做什么……拿点真本事出来。” 林乔仰着头,注视着面前大喇喇坐在床上的谢锐——他这会儿穿着前开襟的丝绸睡衣,腰带挽了一个松松垮垮的结,正垂落在双腿之间。 片刻之后,林乔就着跪姿,在谢锐面前慢慢伏低身体。 嘴唇掠过谢锐的胸膛、腹肌,径直来到双腿之间。林乔用牙齿咬住腰带的一端,轻轻一拉就解开了束缚。 映入眼底的,是早已昂然抬头的硕大性器。林乔仰头看了一眼这家伙的主人,那人居高临下的笑笑,单手压低了他的头。 闭上眼睛,林乔温顺的把它纳入口中。 “唔……”谢锐轻叹了一声,揽着林乔的头往前顶了顶。 林乔压下喉头的不适,等自己适应了龟头在舌根的触觉之后,这才开始仔细舔弄起来。 出差一周,整整七天没有发泄过,此时被温柔服侍着的谢锐满足到无法言喻。 他和林乔的开始就是在外国酒吧相互勾搭上的一夜情,在性事上,他支配,林乔服从,两人从来都配合的天衣无缝。 “joe,我在外面,天天想着你这张嘴,”谢锐一边抚着林乔的头发,一边任由他变换角度用唇舌服侍自己,“吸那么紧,还有谁比你功夫好?” 略带羞辱的话让林乔下身越来越硬,他没法开口,只能跟随着谢锐的节奏,努力帮他舔吸着阴茎。 “我每天打电话给你,你都说想舔,”搬出每天电话性爱的内容,谢锐突然伸手重重的捻了一下他的乳头,“这样才爽,对吗?” 林乔嘴唇蓦然绷紧,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喘息。 胸前的刺激越来越重,谢锐本来就熟悉他身上所有的敏感带,更别提禁欲这么些天之后,被他这样赤裸裸的撩拨了。 “不专心,”谢锐手上未停,却从他嘴里抽出阴茎,“你说,该怎么罚?” 挑逗已经从胸前延伸到了两腿之间,谢锐今天的重点显然不光是嘴,他时轻时重地揉捏着林乔已然硬挺的阴茎,而林乔刚刚获得自由的嘴除了呻吟,根本说不出任何话来。 性欲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全身,全身的皮肤都好像化作了敏感的性器官,任何触碰都让人饥渴难耐。 谢锐在床上一向强势又有自控力,他最爱看的,就是看林乔服软求饶。 “我错了……”双手勾住谢锐的脖子,林乔跨坐到他身上,含糊不清地说道,“随你怎么罚……” “没诚意,”任由林乔在他身上到处留吻,谢锐仍然不松口,“重新说。” “我错了,”林乔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操死我好吗?” 刚说完这话,腰被突然搂紧。两人身体紧贴,谢锐的手指毫不迟疑地探进他的后穴。 林乔惊呼一声,旋即伏在谢锐肩上,稍稍抬高臀部,方便他玩弄。 手指在臀间进出,不一会儿就从一根加到了三根,伴随着啧啧的水声,动作之间还带出了透明的液体。 “润滑剂都涂好了,”谢锐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就那么想挨操?” 手指进出之间,谢锐有意无意地一直在触碰林乔的g点,林乔被他玩的越来越硬,后穴火热发烫,阴茎前端也已经泌出了不少前列腺液。他甚至觉得,只要再来一点点,自己就要被谢锐用手指玩到射出来了。 “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谢锐突然抽出自己的手指,将他一把推倒在床上。 “摆好你喜欢的姿势。”谢锐的语气冷冷的,带着施舍的味道。 在他的注视下,林乔翻过身去,慢慢屈膝分腿,朝他抬起自己挺翘的屁股。 林乔最爱的姿势是背后位,谢锐却喜欢在做爱的时候看着他的脸,所以只有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用这个姿势满足他。 “做全了,”谢锐的视线扫过他股间,手指在穴口轻柔的打转,“看不清这里,我怎么会有兴致操你?” 林乔咬紧嘴唇,用手掰开双股,朝谢锐露出自己刚刚被玩弄过的后穴。 他感到自己的腰被谢锐一手按了下去,屁股因此而翘的更高。硕大的龟头顶到了湿润的入口,却磨蹭着不肯进去。 “现在该说什么了?”谢锐一手按着林乔,另一手慢慢撸动着他硬挺的阴茎,“你每天在电话里跟我怎么说的?” 林乔快疯了,每次phonesex快到高潮的时候,都被谢锐逼着说淫话,现在又是这样! 他扭了扭身体想避开谢锐的套弄,却被紧紧摁住,根本无处可逃。 “求你,”片刻之后,林乔实在熬不住,只得闭了眼,自暴自弃地说道,“求你……操进来……狠狠干我!” 身下的套弄停止了,火热的阴茎从背后缓慢侵入。被插入的时候,硕大的阴茎一寸寸的磨过敏感的内壁,带来阵阵无比清晰的快感。 林乔试图保持静止,好好品尝这份久违的快感,却忍不住在谢锐的阴茎擦过g点的时候,整个人都兴奋到发抖。 阴茎完全插进去之后,谢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自己动。” 林乔闻言一顿,直到谢锐不满的向前顶了一下,他这才颤抖着开始照办。 双手悬空的母狗姿势之下,遵照谢锐的指令,林乔跪在床上前后努力服侍着身后的人。 乳头因为和床单不断的摩擦,正在变硬发涨。谢锐单膝跪在他身后,硕大的阴茎被他主动纳入后穴里进进出出,两人的交合处偶尔还带出几滴透明的润滑剂。 就在林乔因为快感和羞耻呻吟不断的时候,谢锐突然扣住他的腰,把性器一插到底,大力操弄起来。 毫无还手之力的林乔只能努力迎合他的动作,而原先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也随着他不停地撞击越来越放纵,越来越淫荡…… “不行了……ray……我不行了……”不知过了多久,林乔开始出声讨饶,说话的声音却因为强烈的快感时断时续,“求你饶,饶了我……” “怎么就不行了?”谢锐丝毫没有放慢节奏,反而更加用力的在他后穴里抽插了几下,“里面咬着不放,吸得紧的很。” 林乔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呜咽——久旱逢甘霖,他的后穴异常的敏感,随着谢锐持久的进攻,下身传来一阵阵紧缩感,几乎要…… “不行……要……”快感已经从g点扩散到全身的敏感带,林乔双腿发抖,说话的声音伴着呻吟,说得异常艰难,“快要……啊……要射了!” 谢锐一把摸到他身下,果然囊袋绷得很紧,龟头上一片湿润,眼看就快要忍不住。 “我说过什么?”谢锐停下动作,低头在他耳边问道。 “要你……说可以……才能……才能射……呃啊……” 话音未落,谢锐从他的身体里猛地抽出了自己的阴茎。 欲壑未填的林乔喘着气,脑子里一片糊涂。 谢锐拍拍他的屁股:“转过来。” 林乔依言翻身,谢锐覆在他身上,又让林乔搂住他的脖子。 “让我看着你,”一边吻他的眼睛,谢锐一边重新刺入他的身体,“操哭了才准射。” 快感太强烈的时候,林乔常会不自觉地流出生理性泪水——谢锐就爱看他哭着射出来的样子,百看不厌。 “你变态。”林乔控诉道。 “你喜欢。”谢锐不为所动,折起他的双腿压到身侧,照着最容易顶到g点的角度,大力抽插起来。 随着谢锐刻意的动作,快感犹如海浪拍岸,一波高过一波,无休无止。恍惚中,林乔认不出床上那个全身燥热大张着双腿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些没羞没臊的淫叫,究竟出自何人之口。 他只知道,只坚持了没一会儿,想射精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林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只记得一声声的求着谢锐,谢锐让他说什么,摆什么姿势他都照做,只求能来一次痛快的释放。 谢锐一直没有松口,身下这具予取予求的身体,和因为他带去的快感而涕泪纵横的脸,他恨不得看上一生一世。 直到看着林乔实在是忍不住,数下重重的撞击之后,他才终于开了恩:“射吧。” 林乔哽咽着,几乎在听到这几个字的瞬间就弓着腰射了出来。白色的精液一股接着一股从铃口喷出,射在两人赤裸的胸膛上。 剧烈的高潮带来了后穴强力的收缩,谢锐也不再忍耐,搂紧了林乔射在他身体里。 高潮余韵未复,林乔失神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后穴还不时传来一阵痉挛。谢锐的性器还埋在他身体里,两人胸口紧贴,感受着对方激烈的心跳。 过了好久之后,林乔才找回说话的力气,抬起手来摸了摸谢锐的肩膀:“要死了……” “你让我操死你,”谢锐亲他,“我只是完成任务。” 林乔翻了个白眼,每到这种时候这家伙就会耍无赖,脸皮是有多厚! 第15章 太太 高楼顶层的浴室里弥漫着淡淡的佛手柑香味,双人按摩浴缸旁边是一半磨砂的落地玻璃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城市里迷蒙的夜景。 浴缸里,谢锐侧身搂着林乔,正在帮他擦背。 撒了浴盐的温水中,多孔的天然海绵轻柔地擦过肩颈的皮肤,林乔闭着眼,像只慵懒的波斯猫那样享受事后的温存。 “joe。”按摩浴缸轻微的嗡嗡声中,谢锐开口叫他。 “嗯?” “我爱你。”谢锐从背后搂住他,轻轻吻他的脖子。 林乔怔了一下,忽然按住他的手,翻过身去。 “你是不是……”看着谢锐的眼睛,林乔疑道,“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被害妄想吗?”谢锐嗤笑一声,“我倒是天天担心你。” 林乔眯起眼睛:“我每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你在北京天天晚上泡夜总会,到底谁该担心?” “别提了……”谢锐叹了一口气,“喝酒也就算了,那些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啧啧……” 林乔凑过去闻了闻:“敢带一丝骚味进门,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你帮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没发现少了衬衫吗?”谢锐大方的任他嗅,“每天晚上扔一件。” 听他这么说,林乔这才满意的转过身去,继续让谢锐帮自己擦背。 背擦完了,谢锐的手顺着林乔的腰慢慢下移,眼看就要摸到…… “对了,你提早回来,项目谈妥了?”一把抓住谢锐不安分的手,林乔闭着眼问道。 谢锐的it公司就开在合维楼上,目前主要专注于手机应用软件的开发。自从去年和运营商开始合作之后,公司的项目越来越多,免不了出差和应酬。 “差不多吧,”谢锐吻了一下林乔湿热的后颈,“李继带着几个人还在那里,明天签约。” “还没签你就跑回来?”林乔皱了下眉头,“谈了那么久,别签约的节骨眼上出意外。” “随便,他们能搞定就搞定,不能就算了,”谢锐抽出被林乔握住的手,搂住他的腰,“公司越大越麻烦,以后我不去出差了。” 林乔还没来得及说话,仿佛为了印证他之前的话,谢锐放在外面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手机响了。”林乔提醒道。 谢锐搂紧他,手指随着水流一下下划着他的小腹,根本不去理会手机铃声。 手机响了一阵以后终于消停了,但没过一会儿,另一个不同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林乔听出来,这次是谢锐的私人手机响了。 “ray,去接电话——你知道公司的人都怕你,不是急事李继不敢这样找你。” 见谢锐还是不肯动,林乔干脆转了个身,动手推了他一把:“快去接,我泡累了,这就去睡觉。” 谢锐拗不过他,只得不情愿的放开他,起身去接电话。 电话果然是身在北京的下属打来的,而且,真如林乔那个乌鸦嘴所言,他们安插在对方公司的人密告,项目出了意外,或许明天不能顺利签约。 事情有些麻烦,谢锐这个电话打得有点长——今晚明早紧急找谁,做些什么——毕竟大家都为这个项目忙了很久,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功亏一篑。 半个小时之后,谢锐挂掉电话,走进卧室却没在床上看到林乔。在屋里找了一圈,他最后发现,林乔居然还泡在浴缸里。 “joe?”谢锐走到浴缸边,轻轻叫他。 浴缸里的水平静无波,林乔闭着眼睛,斜靠在浴缸边的软枕上,显然已经睡着了。 谢锐伸手试了一下,浴缸里的水已经冷了。 “joe,joe,”谢锐取下花洒,一边叫他,一边往他身上浇热水,“醒醒,回房睡。” 林乔睫毛颤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谢锐去接电话之后,他关掉了浴缸的按摩和恒温功能,却不小心睡着了。 见林乔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谢锐也不再多说,浇了一遍热水之后赶紧拿来大浴巾帮他擦干身体。然后又把他按在椅子上吹干了头发,这才领着回了卧室。 林乔睡眼惺忪的任凭摆布,被塞进被窝之后,他摸索了一下,抱着谢锐的手臂很快睡着了。 凌晨五、六点的时候,林乔觉得冷,自动贴近身边的热源。谢锐长臂一伸,干脆把他捞进自己怀里搂着。 然而,刚一入手,他就觉得怀里的人身上烫得吓人,惊得他清醒过来。 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一下林乔的额头,谢锐试探着开口道:“joe?” 林乔缩在他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身上很烫,是不是发烧了?” 林乔打了个冷颤,哑着嗓子说:“我想喝水。” 谢锐马上翻身下床,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服侍他靠在床头喝了。 等他喝完水,谢锐找出耳温计,对准他的耳朵测了下|体温。 “滴”一声之后,谢锐看着显示屏,眉头皱了起来。 “你先睡觉,我去叫医生。” 林乔拉住他的睡衣,摇了摇头:“不过是着凉,别那么大动静,天亮了再说。” 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谢锐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林乔见状,乖乖钻进被窝,可怜巴巴的对他说:“陪我睡觉好吗?” 看着他泛着水色的眼睛,床边的人微微叹了口气,关灯上床了。 发烧的确难受,林乔身上明明在发烫,裹着被子却仍然冷到发抖。没过一会儿,他又热的忍不住想踢被子,直到被身边的人圈进怀里,才慢慢平静下来。 就这样一阵热一阵寒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的感觉才慢慢退去。 天已大亮,卧室里的窗帘拉开了一半。林乔慢慢睁开眼睛,除了看到床边逐渐清晰的两个人影,头顶还传来刻意压低了音量的英语交谈声——是谢锐正在跟出诊的医生讲话。 两人用的都是母语,话说的很快。林乔刚醒,昏昏的只听出医生说暂时不需要吃药。 “医生,麻烦你告诉他我不会死……”吃力地撑起身子,林乔顺便插了句嘴。 这话说得医生笑了起来:“只是普通的感冒,注意休息就好。” 谢锐扶起他靠坐在床头,顺手给他额头上贴了个冰贴:“好好歇着。” 医生再关照了几句就向他们告辞,把医生送走之后,谢锐给林乔拿了一杯水过来。 “醒了?”把水递给他,谢锐说道,“医生说,要是晚上还不能降温就要吃药。” 林乔点点头,接过水问道:“几点了?” 谢锐抬头看了看钟:“八点半。” “我要去趟办公室,”林乔有气无力地说,“有个文件昨天拿回来改了,是hardcopy,今天下班前要发出去,我要早点拿去给何靖。” 谢锐刚想说扫描不就得了,却忽然眉毛一挑,问道:“何靖是谁?” 林乔咕嘟咕嘟的喝完了整杯水,不在意的朝他挥挥手:“新招的小男生,大学刚毕业。” 谢锐接过空杯子,然后俯身亲了他一下:“我正好要去趟公司,顺便帮你拿过去。” ※ 离九点还差十五分钟,合维的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若干早到的员工在座位上整理东西。 何靖面前的电脑开着,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托着腮看着屏幕。 昨天晚上,他本来怕韩钊看到他晚回家不高兴,谁知进了家门居然闻到了饭菜香——韩钊端着手机上的菜谱,居然做了两个人的晚饭。 番茄炒蛋、鸡汤、皮蛋拌豆腐,菜虽然简单,但韩钊说自己是第一次做饭,把何靖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吃饭的时候,韩钊主动问了他上班的事,还赞他第一天就加班会给老板加印象分。 等吃完饭,他洗澡的时候韩钊闯进浴室,压着自己给他口了一发,好不容易两人洗完澡,在床上又…… 啊啊啊啊,真是,真是…… “何靖?” 就在何靖红着脸回想昨晚床上运动的时候,办公桌前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灯光。 “啊?” 猛然从飘曳的思绪中回过神,何靖循声抬头,打量叫他的人——眼前的男人很高,虽然是东方人,五官却带着鲜明的欧美特色。明明是冬天,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低领毛衣,这幅休闲的打扮,怎么都不像是所里的律师。 见他回了神,那人居高临下的递过来几页文件:“林乔让我把这个给你。” 何靖起身,从他手里接过文件。 低头看了一眼,满目的修改标记让他心里一惊,立即从第一行开始看起来。 匆匆看完第一页,何靖刚想翻页,突然意识到刚刚给他文件的男人一直没走。 “啊,谢谢,”何靖抬头道谢,“麻烦了,您……林律师……” 这人莫名其妙给他带了份文件,何靖不知道该怎么问。 对方直视着他的眼睛,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何靖顶不住压力,微微转开了自己的眼神,才答道:“我是他家里人,他说你改了之后给jennifer,让她下午发给客户。” “好,好的。” 还没想明白“家里人”是什么意思,何靖就听到刚刚走进办公室的emily惊喜的声音:“谢先生!你出差回来啦?” “昨晚刚回来。”谢锐侧过身面对emily,脸上瞬间带了笑。 见何靖略显尴尬地站在那里,emily赶紧介绍道:“这是何靖,我们组新来的一年级律师。” “我知道,林乔跟我说了,还让我给何靖带了份文件。” emily疑惑地问道:“林律师早上要出去开会吗?他日程里没有啊。” “昨晚发烧了……今天还想来上班,被我拦了。” “啊,要不要紧?”老板生病,做秘书的当然要表示关心。 “医生说要休息几天,这两天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emily立即打开电脑查了一下林乔的行程,狗腿地报告道:“只有下半周约了两个电话会议。” 谢锐满意的点点头,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告诉他我问过。” “一定保密。”emily笑着答应了。 两人说话这会儿,团队的其他成员陆续进了办公室,看到谢锐都跟他打了招呼。 眼见上班时间到了,谢锐刚准备打道回府,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emily,发烧的时候吃什么?” emily一愣,接口道:“粥吧,配点清爽的小菜……” “家里自己煮?” “嗯,”emily点头,“电饭煲就能煮……不过楼下茶餐厅应该也有卖。” 谢锐朝她略一点头,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他刚走开,还没轮到何靖发问,周围的女同事们呼啦一下全围到了他身边。 “怎么样怎么样?”emily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你觉得谢先生怎么样?” “挺,挺好的,”何靖被围在女人堆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为什么问我他好不好!” “因为你是男人啊,”emily说,“全所见过他的女人都已经阵亡了,我们需要男人的意见。” “就是……挺好啊……”何靖手里拿着林乔改过的文件,忍不住问道,“他是谁?为什么帮林律师拿文件过来?” “楼上‘云锐科技’的老板,”jennifer插嘴道,“也是你嘴里,林律师的‘太太’。” 第16章 动心 谢锐出门之后,林乔起床洗漱了一下,洗漱完便倒回床上睡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鼻子里钻进了一阵米香,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吵醒你了?”谢锐在床头柜上放下白粥和小菜,“想睡觉还是想喝粥?” 林乔对他眨眨眼睛:“想做|爱行吗?” “行,”见他醒了,谢锐往床头堆了枕头和靠垫,扶他靠坐在床头,“只要你还硬的起来。” 林乔郁闷的说:“还真不行,发烧发的兴致都没了。” 转身端起白粥舀了一勺,轻轻吹凉之后,谢锐把调羹送到他嘴边:“不急,反正这辈子就你一个人用。” 林乔瞪了他一眼,张口吞了。 “要什么菜?” 林乔扫了一眼,几个小碟子里分别盛着花生、肉松和酱瓜,他朝酱瓜努了努嘴,谢锐会意,夹了一块喂他。 “不错嘛,还知道给病人吃这些,”林乔一边被服侍着吃早饭,一边跟他聊天,“你们美国人不是都给病人塞果冻吃吗?” “这是外面买的,下顿我给你煮,”谢锐耐心的继续着喂饭大业,“如果迫不得已在美国住医院,我给你做饭。” 林乔愣了一下,自家这位经常会做一些让他感动的事情,就连这样随口的一句话,也让他心底顿时生出一股暖流。 谢锐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今天本该是项目签约的日子,而他却浑不在意,似乎眼前最大的事情,就是让林乔好好吃饭。 一口一口咽下谢锐送到嘴边的热粥,不一会儿林乔身上就出了汗,顿时觉得松快了不少。 喂完一碗粥,谢锐收拾了餐具,又绞了热毛巾进来给他擦掉身上的汗。 “睡吧,我就坐在你旁边。” ※ 上班第二天的何靖回到家,见韩钊坐在沙发上看书,“噌噌”地跑过去,跳上沙发跪坐在他身边。 “你一定猜不到今天我听到了什么!”何靖语气很激动,连韩钊脚下的花猫都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 “什么?”韩钊放下手里的书,淡定的问道。 “我老板,林律师,是gay!” “很稀奇吗?”韩钊嗤笑一声,“你不也是?” 何靖猛然摇头:“他出柜了!几乎全所都知道!也就我们这些小实习生没听过他的八卦!” 听他这么说,韩钊微微皱了眉。 “所以……你们所里的人,都在背后议论他?” 何靖先是点头,又用力的摇头:“私下是会说啦,不过都是善意的——他在美国结婚的时候请了全组的人去,据说婚礼超感人,很多女生哭了呢!” 韩钊沉默了一下,把脚边的猫拎起来,轻轻放到自己膝头。 “我去面试的时候看到他戴着婚戒,也没多想,谁知道居然是跟男人正大光明结的婚!”何靖仍然沉浸在林乔的八卦中,“今天还看见他老公了,是楼上科技公司的老板,混血儿,简直帅到逆天!” 韩钊斜了他一眼,冷冷问道:“怎么,你动心了?” 惊觉韩钊的语气不对劲,何靖吓得赶紧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自己从进门到现在,不停的在说别的男人,怪不得韩钊会不爽。想到这里,何靖轻轻靠过去,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说实在的,虽然人很帅,但我觉得他老公挺吓人的,”何靖把脑袋搁在韩钊肩膀上蹭啊蹭,“他看着我的时候,我都不敢和他对视,真不知道林律师怎么能搞定这样的人……” 似乎是温柔攻势起了作用,韩钊伸手摸了摸何靖的头发,没再摆冷脸给他看。 “让你挑你选谁?” “挑什么?” “我和你老板的老公,”韩钊掰起他的脸,正视着他的眼睛,“必须挑一个,你选谁?” “当然是你!他老公那样的,半夜里瞪我一眼我保准吓得从床上滚下去!” 不假思索地答了之后,何靖觉得有些奇怪——这种问题,怎么会从一向自视甚高的韩钊嘴里问出来? “哦,嘿嘿,”转念一想,他贴近韩钊的脸,贱兮兮地问道,“你吃醋啊?” 韩钊嘴角一抽,顺口答道:“是啊,听你说别的男人帅,我不爽。” “哎,你可是我想了半年多的男神,”何靖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好不容易给我追到手了,您就放120个心吧!” ※ 林乔的病当天晚上就好的差不多了,谢锐软磨硬泡的让他留在家里休息,待够两天才准他去所里上班。 老板不在的几天,何靖也没闲着,把之前收到的双语备忘录和林乔修改的文本好好精读了几遍,又上网找了一些美国法律文书写作的教程,暗下决心要迎头赶上。 林乔来上班了之后,何靖发现他们两口子见面的频率还真是高——早上同车上班,中午只要林乔在办公室,谢锐都会过来找他出去吃饭,下班后又跟他同车回家。林乔要是加班,谢锐就在所里等他,要是弄到太晚,还会兼职给他去买外卖。 难道结了婚以后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抓紧时间时时刻刻粘在一起?何靖的同学们都还没结婚,他也不知道正常的夫妻相处,有没有他家老板那么歪腻。 接触时间长了之后,何靖发现谢锐也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吓人了。虽然有传闻说他在自己公司是冷面老板,规矩很严,但对他们组里的人谢锐从来都是笑脸相待,还时不时的给买个饮料点心什么的,深得众人拥护。何靖甚至有一天听到emily跟人说,有谢锐在,她眼光拔得太高,男朋友都要找不到了。 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何靖聪明好学,工作没过多久就上手了。林乔对此十分满意,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而何靖除了对林乔在工作上的能力十分敬佩,更是羡慕他能够不畏众人的眼光磊落出柜,向别人提起林乔的时候,往往是崇拜万分。 除了工作,他和韩钊的同居生活也很顺利。两人在床上默契度越来越高,何靖从开始时单纯的迎合,已经逐渐开始体会到同性欢好的快感,在很兴奋的时候,甚至还被韩钊插|射过——这种极致的性体验,让他对做|爱这件事乐此不疲。 冬去春来,万物生长,职场情场都颇为顺利的何靖,早已忘了去年寒冬时,面对生活的绝望和愤怒。 “小靖儿,跟姐姐说,你想去哪里玩?”春光明媚的天气,emily从林乔办公室出来,倚在何靖的办公桌旁跟他搭话,“浙江江苏上海郊区,四小时车程之内的都行。” “所里要去旅游?”何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问道。 “是我们组的福利,”emily解释道,“每半年放半天假,出去小玩一场,算teambuilding。林律师说今年项目太多,福利加码,选个周末出去住一晚,去哪儿让我们自己定。” 何靖在大学里太用功,也怕花钱,江浙一带都没怎么玩过,刚想说哪里都好,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杭州行吗?”眨巴着眼睛看着emily,何靖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还没去过杭州呢。” 第17章 光阴 “杭州啊……这个季节倒是不错,可以喝茶,”emily沉吟了一下,“大家应该都去过了,不过除了西湖,现在新开发了很多地方,还有很多风景好的小清新民宿可以住,我来问问看!” 同事们很热闹的讨论了几个中午,最后居然真定了杭州作为这次旅游的目的地。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正常的秘书工作,emily一直在忙着订杭州的行程。但因为是旺季,何靖听到她打了好多电话,都订不到心仪的民宿。 “订不到订不到订不到怎么办!”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emily抓狂的用筷子狠戳着面前的一块烤鳗鱼。 jennifer没她那么容易激动,悠悠地问道:“所里的协议酒店也没空房?” emily没好气地说:“协议酒店在金融区,别说风景了,设施都千篇一律,有什么好住的?” 何靖觉得自己的提议给她带来了大|麻烦,于是弱弱地说:“那要不,换个地方?” 然而,他的建议立刻换来了一记锋利的眼刀——emily是典型的处女座,想好要去住民宿,订不到比死还难受。 见何靖碰了钉子,大家都不再劝,只是低头默默吃饭,让她自己纠结去了。 林乔最近很忙,懒得管这种小事,对于emily的纠结自然是一无所知。倒是何靖,第一次要和同事一起旅行,心中颇有期待。 “我们组下周要去旅游,到现在还没订到房间,emily已经快疯了,最近大家都不敢惹她。” 吃晚饭的时候,何靖跟韩钊随口说起旅游的事情。 “憋了一个冬天,很多人去踏青,热门的地方肯定很难订,”见何靖爱吃糖醋小排,韩钊把盘子推到他面前,“你们准备去哪儿?” “杭州……”何靖说着,偷偷看了一眼韩钊,赶紧再补了一句,“周末住一晚,第二天就回来。” 自崇明那一夜过后,他和韩钊之间从来没有提起过杭州或是前男友。可是,不说并不代表忘记——和韩钊越是亲密,何靖就越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分了手还念念不忘?连带着和那个人有关的城市,都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然而,在他试探着说出旅行目的地之后,韩钊许久没有搭话。 心里一沉,何靖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下来。两人默默地吃了一会儿之后,韩钊忽然问他:“是你老板说要去杭州?” 何靖摇摇头,咽下嘴里的米饭:“同事们定的,说杭州有很多景区和特色民宿,比大酒店有意思。” “现在订民宿太晚了,老板没帮着找人吗?” “林律师最近忙得很,这种小事怎么敢去麻烦他?” 韩钊“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继续吃饭,直到饭碗快见底的时候,他才问道:“你们要订几间?” “四五间吧。”具体的安排何靖也没闹得很明白。 韩钊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吃完晚饭,何靖负责洗碗、擦桌子、倒垃圾,等他忙乎完刚出厨房,看到韩钊正坐在书桌前,招手让他过去。 “我朋友的朋友在杭州的景区开了一家民宿,可能还有房间,”待何靖走到面前,韩钊递了一张便签纸给他,“你让同事打电话问问。” 便签上写了“光阴”两个字,外加一个英文名字rika和一串电话号码。 “说是你介绍的?” 韩钊摇头:“不用,说了旅店老板也不认识我——我留了emily的名字。” 何靖小心翼翼地把便签夹进公事笔记本里,然后搂住他大亲一口:“爱死你了!” 第二天,何靖把便签拿给emily,对方接过看了一眼就嚷了起来:“我知道这家!开在满觉陇,很有名的好不好,网站上早就说满了,还建议提前一个月预订!" 何靖吓了一跳,韩钊昨天也没把话说满,只让去问问看,这下他也吃不准了。 然而,还没等何靖开口说什么,emily已经拎起电话拨了过去。 “啊,这么巧,正好有人退房?!”话说了没几句,只见emily眉飞色舞,对着话筒一迭声“好的好的”、“可以可以”。 电话的最后,她豪气地承诺道:“我马上从网上付定金过来,房间请一定给我留着!” “何小靖!”挂掉电话,emily大声说,“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跟姐说!” ※ 今年过完年刚开市,股市就一路攀升屡创新高,新三板、a股b股红筹股,与大陆有关的资本市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的活跃。林乔的业务与此息息相关,整个团队跟随着市场的节奏,新项目接到手软,每个人都忙得要命。 林乔每天要处理数不清的邮件,对于emily发的旅游|行程,他只扫了一眼标题上的集合地点和时间,鼠标都没有点进去。 周六早上,还是谢锐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开车送他去所里集合。路上问起他去哪里玩,林乔懒洋洋地答道:“不知道……他们高兴就好,我只负责买单。” “注意安全,”谢锐看了他一眼,“太累的话你别跟着去逛了,躲房里多睡会儿。” 林乔打了个哈欠:“看吧。” 大家都知道老板讨厌迟到,所有人都准时到办公楼下集合。一路上风和日丽,太阳透过贴了膜的车窗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直犯困。林乔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还没出市区就靠着窗睡着了。 他依稀记得车子在朝沪杭高速的入口处开,等他睡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离杭州市区三十公里的标牌。 微微一楞,他问司机:“师傅,我们是去杭州?” 司机师傅点点头:“是啊,很快到了!” 林乔看了看手表,离开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如果杭州市区路况好点的话,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到。 坐在后排的同事们正在交换零食,见他醒过来,emily递上一块巧克力和一瓶矿泉水。 林乔顺手接了,问道:“我们去杭州?” “是啊,”emily奇道,“林律师你不知道?我邮件里有说啊。” “没看,”林乔拧开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水,“我以为你们都去过了。” “除了何靖,是都去过了,”emily解释道,“不过近些年杭州好玩的地方越来越多,现在还有明前龙井可以喝——这次我订了满觉陇的一家民宿,据说风景很好哦。” “满觉陇……”林乔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司机师傅跟随着指示牌,一路顺利地开到了市区。车子开过西湖,几个路口之后,林乔出言提醒道:“师傅往右变道吧,下个路口就右转了。” “咦?林律师你连杭州的路都认识啊?” 林乔望着窗外的风景,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我自己开车来过,转几次就熟了。” 几个转弯之后,车子顺利开到了满觉陇。emily把打印好的旅舍地图拿给司机,林乔始终眼望窗外,没再说过话。 熟悉的景色在眼前一幅幅掠过,他发现自己居然开不了口,问emily到底订了哪家民宿。 终于,车子在一处三层日式木造旅馆前停下,emily张望了一下,喊着“到了,到了”,兴奋地跳下车。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车,emily手里拿着预订单,风一般的冲进旅馆去办理入住了。何靖帮她提着行李,和其他同事一起跟着进去了。 林乔走在最后,他站在旅馆的木栅门前,直到同事们走远,都没有挪步进去。 旅游旺季的周六,民宿很热闹。门后的院子里坐着三三两两的游客,正在喝咖啡、吃茶点、聊天。 林乔取出烟盒点起一支烟,默默地望着院子里的热闹,一口接一口地抽完了整支烟。 望着手里已经抽到不能再短的烟蒂,他叹了一口气,推开了木栅门。 穿过院子踏进大堂的时候,emily正要找他。 “林律师,”emily坐在吧台前,一边填写着入住资料,一边扭头对他说,“要一下你的身份证。” 林乔走过去,取出自己的身份证,放到吧台上。 吧台里,正在帮他们办理入住登记的老板娘顺手取过身份证,看了一眼之后,惊讶地抬起头“啊”了一声。 林乔朝她点点头: “rika,好久不见。” 第18章 叙旧 “乔哥!”乍然看到林乔,rika又是惊讶又是激动,“你过来住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林乔对她笑笑:“我和同事出来玩,不知道他们订了这里。” “林律师你认识老板娘啊?!”一旁的emily嗔怪道,“早知道就不用费那么大劲儿订房间了,还好运气好,这里正好有人退了房。” “这种时候有人退房?”林乔朝她挑了挑眉,“那还真是运气好。” rika心念一动,忽然就明白了真正帮忙订房的人,为什么要她别提自己的名字。 “可不是吗?就是这么巧。”心里默默叹了口气,rika接过话头,“乔哥,先说好,你的钱我可不收。” 林乔摇头:“房费所里报销的,非用掉不可——晚上请我们吃顿饭行吗?” “行行行,当然行,”rika笑着答应了,“你们先去房间歇着,中饭晚饭我全包了。” emily顺杆而上,拍了记马屁:“林律师面子真大,我正好想问老板娘去哪里吃饭呢。” “我等会儿让旁边饭店送菜过来,”rika边说边递了一迭门卡给emily,“你们先休息,吃饭我叫你们。” emily道了谢,接过门卡去给同事分配房间了。见她走开,rika取出另一张卡,直接交到了林乔手里。 “乔哥,给你留了房间。” 林乔推开201房门的时候,午间的阳光正透过窗外的桂花树照进屋里,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几年前,正是站在这个位置,林乔看着这片光影,想到了“一寸光阴一寸金”。 “光阴”开张之后,前老板把这处好风景留给了自己住。和林乔离开时相比,房间里拆掉了榻榻米,多了一张kingsize的双人床。 林乔把行李包扔在地上,反手关了门,仰面躺倒在双人床上。 睁大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他忽然想笑。这会儿,自己该想些什么呢?是该回味爽朗天气里的甜言蜜语,还是离开那天慢慢阴沉的天色? 记忆太满太重,他这点脑子,怎么够用? ※ 午饭时间,rika在外面的院子里摆了一桌子菜款待林乔一行人。饭菜是从附近相熟的杭州菜馆叫来的,清淡鲜美,很适合在这样春光摇曳的日子里享用。 下午大家还要出去玩,席间并没有喝酒。“光阴”的甜点很出名,饭后rika给他们送上龙井茶和西式甜点,博得众人一片称赞。 按照emily的计划,吃完饭稍加休息,大家就要出发去附近爬山。林乔没兴趣跟他们去消耗体力,打发走下属之后,他留在民宿里和rika聊天。 “生意还好?” “还不错,”rika给林乔做了杯咖啡,摆到他面前,“仗着你们前几年打出来的名气,生意肯定好……你和老板让我在这时候接手‘光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 “是我们谢你,”林乔低头,默默喝了口咖啡,“谢谢你把这里经营下去。” rika看着他略显伤感的样子,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了,猫呢?”一阵沉默过后,林乔抬头环顾四周——进门到现在,都没看到那只喜欢趴在他膝盖上的花猫。 “‘小乔’吗?”rika叫得很溜,“老板舍不得,带去上海了。” 林乔撇了撇嘴:“它不叫小乔……就叫猫。” 见他计较的样子,rika暗自好笑,顺口转了话题:“乔哥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 林乔清了清嗓子:“最近比较忙,整组同事都很辛苦,所以出来旅游放松一下。” “嗯,晚上我再跟emily讨论下玩的线路……明天你们在这里吃早饭吧?”rika掐着手指头算人数,“七份?” 见她清点人数,林乔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低头打开自己的手机,点进了一个应用程序。 “加一份吧,有个朋友可能……” 话音未落,大堂的移门被人一手推开,挂在门廊前的晴天娃娃清脆地响了起来。 林乔扭头看了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不出所料,谢锐果然来了。看见他坐在吧台前,正大步流星的走过来。 “hi,rika,”几步走到吧台前,谢锐一手揽住林乔的肩,一手从口袋里取出自己的护照放在台面上,“麻烦帮我登记一下住宿。” rika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节弄懵了。她直直地看着谢锐,忽然指着他激动地说道:“啊,我记得!你是乔哥的朋友,去年这个时候来住过!” 谢锐对她笑笑,顺手把林乔搂紧了一点:“谢谢你的照顾,走得时候还帮我订了去上海的火车票。” “对对对,”面前的帅哥实在太亮眼,rika想忘记都难,“你原来是长头发,剪短了也很帅。” 被她这样一说,林乔也想起来,去年陪着谢锐在附近的理发店剪掉一头长发的事情。 那时的谢锐从大洋彼岸飞来找他,他却没办法回应——原以为就这样错过了,最后,还是靠着谢锐的努力,两人才能最终走到一起。 想到这里,林乔抬手覆住肩上谢锐的手:“rika,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先生谢锐。” 他话音落下,rika毫不掩饰地长大了嘴巴看着他们,半晌才憋出一句:“乔哥你结婚了?” 林乔点了点头,一旁的谢锐补充道:“我和林乔去年在芝加哥办的婚礼。” “那……恭喜了。”rika心情复杂,喃喃地道了声恭喜。 正在这时,有个顾客到吧台来点咖啡。林乔见状站了起来,对rika说了声“你先忙”,就拖着谢锐走开了。 院子里春光正好,林乔往栅栏外张望了一下,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谢锐的黑色跑车——这家伙肯定是一路飙车过来的,也不知道高速路上有没有吃罚单。 “中午吃过东西吗?” “没……”谢锐厚着脸皮撒娇道,“我现在又饿又渴。” 林乔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去拿了瓶水出来扔给他。 谢锐接过水拧开盖子,仰头一口气就喝下大半瓶。 看着身边“又饿又渴”的小心眼儿,林乔无奈地说:“车钥匙给我,带你去吃饭。” 车子从满觉陇下山,三绕两绕开进市区的一条小巷。巷子里有一间小面馆,每天只做半天生意,逢寒暑假还要闭店休整。 林乔熟门熟路地领着谢锐进去寻了位子,开口跟老板点了两碗“片儿川”。 “你算来的巧,”慢吞吞地拨着自己碗里的面,林乔说,“再过五分钟这面馆就不让下单了。” 杭州着名的平民小吃“片儿川”,用的是时鲜的春笋,加上店家秘制的“倒笃菜”和新鲜炒制的肉丝做汤面的浇头,端的是鲜美无比。 小巷深处的面馆做不起广告,全靠本地人口口相传才带来生意。谢锐饿着肚子一路飙车到杭州,这会儿妥帖烫心的一碗面摆在眼前,没一会儿就被他吃完了。 林乔刚吃过午饭,根本吃不下。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林乔顺手把自己的面碗推了过去。 谢锐抬头对他笑笑,换过面碗继续动筷子。 林乔坐在他对面,无意识地转动着自己手上的婚戒。欣赏了大半天谢锐的吃相之后,他忽然问道: “你这样不累吗?” 第19章 打赌 谢锐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面,这才答道:“累,尤其是想到你之前是跟谁来吃面的时候。” 林乔对他的坦率无言以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手机定位是为了怕有危险,不是让你追着我到处跑的。” 去年他们两人在法国旅行的时候谢锐出过一次事故,林乔差点找不到他。从那以后,两人相互开放了彼此的手机定位,以便紧急情况下能找到对方。 “这不是想看看你在哪里玩吗?”谢锐一脸无辜,“一看是回了旅馆,我能不着急吗?” “这是和同事一起!我事先又不知道!”林乔对他头疼不已。 既来之则安之,谢锐既然已经来了,也不好赶他走。 “走吧,”林乔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上次来尽碰上糟心事儿了,这次我带你逛逛。” 两人也没拿车,林乔带着谢锐走到西湖边,沿着湖逛了大半圈。碰上好风景的地方两人在古意盎然的水阁里坐下,就着湖景喝了杯茶,赏完了夕阳下的湖光山色,这才走回小巷子里,拿车打道回府。 谢锐和林乔回到“光阴”的时候,正碰上下午出去的同事们回到旅馆,见了谢锐自然惊诧不已。 不是什么严肃的场合,谢锐半开玩笑的说怕自己晚上孤枕难眠,忍不住跑过来找林乔,在一众“秀恩爱闪瞎眼”的讨伐声中,林乔一如既往的装酷不理她们。 没过一会儿,rika过来招呼大家吃饭,晚饭除了丰盛的饭菜之外还备了酒,女同事们大口吃肉大腕喝酒,一点儿也不扭捏。作为新来的小鲜肉,何靖也被哄着喝了不少,虽然是啤酒,但他酒量不佳,等吃完饭已经有点晕乎了。 晚饭过后天刚刚黑下来,等服务员收拾完了桌子,emily嚷嚷着不准大家回房,回去拿了uno牌出来要大家一起玩。 这种牌前几年风行一时,规则很简单,颜色和数字任一与上家相同就可以跟牌,谁先打完手里所有的牌就算赢。 大家喝了酒都很有兴致,林乔也没扫兴,和谢锐一起跟同事玩起牌来。 第一幅牌顺风顺水,几圈下来,林乔手里就剩一红一绿两张牌了,正巧坐在上家的谢锐打了一张绿色的牌,林乔随即扔出一张绿色的牌到桌上。 谁知与此同时,桌旁响起七嘴八舌的“uno!”声。 林乔被吓了一跳,无辜的看着周围。 “林律师你忘了吧?”emily坏笑道,“手里留最后一张牌的时候,必须叫一声‘uno’,忘了叫就直接算输。” 原来这牌大部分的乐趣就在于抓那些得意忘形,忘了叫“uno”的人。在座大多数人都玩过,这会儿卯足了劲就等新手出丑呢。 见周围同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林乔终于明白自己是踏进了陷阱,他摊手道:“输就输吧,你们想怎么样?” “嘿嘿,”emily奸笑道,“上次在酒店开party那次没问爽,不如继续真心话吧?” 林乔手上玩着面前的几张牌,笑笑说:“问呗,你们我还不知道?能有什么新鲜花样?” 众人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知道他是料准了没人敢问太隐私的问题。不问隐私太没劲,但他们也的确不敢惹恼林乔。 emily拉了旁边的jennifer窃窃私语了一番,两人商议停当之后,jennifer清了清嗓子,说道:“林律师,大家想听……你和谢先生之间,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都鼓起掌来,等着看他怎么解这个难题。 林乔撇过头去看了身边的谢锐一眼,寻思着怎么找个无伤大雅的生活小细节打发这些好奇宝宝。 谢锐对他笑笑,忽然对众人开口道:“我来讲吧——我和林乔是在芝加哥一夜情勾搭上的。” 众人听了,都“切”的一声,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谢先生你这个玩笑上次开过了,再说就不好玩了嘛……”emily抱怨道,“说了是要我们不知道的……” 谢锐也不解释,只是看着她笑。林乔则在旁边低着头,没有说话。 看着谢锐的笑容,几秒之后,emily终于反应过来:“等等,等,你是说,你是说……” “啊啊啊啊啊!” “你们真的是因为一夜情认识的,上次谢先生说跟我们开玩笑是骗人的!”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心直口快的说出了答案。 何靖坐在一旁听呆了,他没想到林乔这样看上去颇为正经的人也会去玩一夜情。更没想到的是,一夜情也能玩出真感情,面前这两人居然还结婚了。 林乔用手撑住额角,无法直视身边得意的谢锐和狼血沸腾的一众女同事。 谢锐掰开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反正我就是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 林乔甩开他的手:“你有完没完?!” 众人刚想起哄,见林乔着恼,赶紧收起桌上的牌,憋着笑意开始重新砌牌。 “林律师,我们继续玩啊,这才第一把,后面肯定有你报复的机会。”助理嘻嘻哈哈地说道。 林乔愤愤地抓起牌堆面上的牌:“刚刚起哄的都给我等着。” uno这个牌毫无技术含量,拼的是运气和人品。林乔作为新手被摆了一道之后开始认真起来,再也没有被抓到错处。兼之晚上运气不错,连做两把赢家。 赢了之后,他没放过刚刚出了坏主意的jennifer,逼着她说出了自己在和谢锐公司的员工谈恋爱的事情。 事实上,jennifer和她新男友是在约会的时候被林乔和谢锐悄悄瞧见了,这才能有的放矢让她坦白了恋情。众人笑闹了一番,林乔成功的报了仇,忽然觉得烟瘾上来了,于是叫了暂停,出门抽烟。 院子里很清静,此刻已经没有游客。一支烟抽到半途,腰忽然从背后被人搂住。 “我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你戒烟吗?”身后响起谢锐闷闷的声音。 林乔笑笑,他知道谢锐是为他好,不过,戒烟哪有这么容易?已经忘了是哪次失恋的时候抽上了瘾,反正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没你那么本事,烟也戒的掉。” “不试怎么知道?”谢锐反问道。 “懒得试。”林乔呼出一口烟,答的十分任性。 谢锐想了一想,在他耳边说:“我们打个赌如何?要是你输了,即刻开始戒烟。” “赌什么?” “我赌……你招来的何靖……是gay。” 第20章 出柜 林乔一愣,脱口而出道:“不会吧?” 谢锐朝他促狭一笑:“赌不赌?” 林乔看着他,心想自己不会这么本事吧?组里一众腐女,好不容易招个男生,难道还是弯的? 不过到底是有点好奇…… “怎么确认?”想起谢锐以前的劣迹,林乔随即又添了一句,“你不准找人跟踪他。” “不用跟踪……”谢锐嗤笑一声,“你只说赌不赌。” 犹豫了一会儿,林乔一咬牙:“行!要真像你猜的何靖是gay,我戒。” 谢锐听得他答应,心满意足的牵着他回了大堂。 见他们回来,马上有人招呼继续玩游戏。刚刚的赌注一下,林乔特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对面的何靖,忽然觉得他面貌清秀,气质清新单纯,要真是小零,还真是抢手的类型。 难道谢锐这个老狐狸早就看出了端倪?林乔顿时有点泄气。最近忙起来的时候,经常靠抽烟提神,他还真是不想戒。不过,想到就算被谢锐猜中,何靖也不会随随便便出柜,心情又好了一点。 趁着砌牌的当口,谢锐忽然起身去了吧台。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打小瓶装的啤酒,一一打开分给众人。 林乔拿了一瓶啤酒,眼见对面的何靖也接过一支,道谢后顺手就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真不知道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瞥了一眼谢锐,林乔心想。 牌局很快重新开始,有了前几局的经验,大家打的越来越小心,几乎没人再犯漏叫uno的错误。 虽说是运气为主,如果真要玩的好,算一下概率还是有帮助的。何靖玩牌一向不错,再加上今晚运气也好,竟然赢了一路,一直没有被问问题。 作为最晚进组的小鲜肉,见他如此顺风顺水,众人自然不干。到后来,大家联合起来陷害他,这才终于让他输了一局。 “小靖儿,嘿嘿嘿~”见他输了,怪阿姨扔掉手里的牌,扑向何靖,“总算逮到你了!” 何靖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啤酒瓶子也跟着打了个颤。 游戏至此,一向老成的jennifer也忍不住了:“今晚就你还没交代过,不挖点猛料出来,别想我们放过你!” “我,我……”刚喝了几瓶啤酒,何靖的脑袋有些晕乎,“我没什么好交代的呀……” “快说,有没有女朋友!”emily手里拿了空酒瓶指着何靖,瓶口都快戳到他脸上去了。 “没有啊!”何靖看上去很无辜,“早就说了没有……” “现在的年轻人……你都来了好几个月了,情况肯定有变啊!” “没变没变,”何靖连连摆手,“没有女生喜欢我。” “切~~~”众人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像他这样长得不错性格又好的男生,要说没有女生喜欢,真是谁都不信。 正当emily卯足了劲,想问有没有暧昧对象的时候,坐在何靖对面的谢锐忽然开口道:“没有女朋友,男朋友有吗?” 何靖猝不及防,当下愣在那里。 谢锐眼神灼灼,何靖撑着停摆的脑袋望着他,竟说不出任何一个否定词。 “咦?”emily瞧见了他奇怪的样子,“咦?!!!” “不是吧!!!小靖儿!!!” 被emily一叫,别人都发现了他的不自然。在众人的注视下,何靖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惹得一楼大堂里其他的客人都朝他们看过来。 何靖懊恼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睁开眼。 林乔目瞪口呆的看着对面的何靖,心里只剩下“卧槽”两个大字。而身边的谢锐眼明手快,从他口袋里翻出烟盒和打火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扔进墙角的垃圾桶中。 气愤地瞪了一眼谢锐,林乔不舍的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垃圾桶,口中喃喃道:“真是没想到……” “林律师,你这算gay达太好还是太坏?”见他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身边的同事打趣他。 “反正没他好。”看着身边笑而不语的谢锐,林乔十分郁闷。 唉,就不该跟他打什么赌!谢锐是什么人?自己怎么玩的过他? 如林乔所想,谢锐的确是目光老辣,早就看出何靖的性向。只不过见这小孩单纯,又多半是个bottom,这才容忍他待在林乔身边。如今他虽然戳穿了何靖的性向,却真是为了让林乔戒烟,并不想探究他的隐私。 然而,那些女同事们又怎么会放过刚出柜的小朋友?这会儿,她们早已围住何靖,叽叽喳喳的开始拷问他。 “小靖儿你可真能瞒!”emily肆无忌惮地揉着何靖的脑袋,“告诉姐姐和男朋友谈多久啦?” “没多久,”何靖脸烧烧的,小声应道,“去年冬天才在一起……” “他做什么的?” “也是律师。” “哟,同行嘛。是你大学同学?” “不是同学,是校友,比我大……”何靖掰着手指低头算了一下,“差不多九岁。” 听到这里,谢锐和林乔互看了一眼,两人俱是明白对方心中所想——gay圈自有混乱的一面,何靖涉世未深,碰上比他大那么多的男友,实在是令人有些担心。 “他怎么追到你的?”想到此处,林乔忍不住问道。 “他,我,我……”一番结巴之后,何靖索性豁出去了,“是我追他的。” “哇!小靖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emily啧啧称奇,“看上去那么软绵,说追就追啊?” “嘿嘿嘿,”何靖傻笑着,“我喜欢他很久,本来都以为没希望了呢!” “哎哟哎哟,”一旁的女同事勾过他的肩膀,“快点坦白怎么搞上的!” 对于追到韩钊这件事,何靖的快乐和满足一直憋在心里。在这个酒酣耳热的夜晚,他对人倾诉的欲望简直翻了天。 “就是……就是去年夏天跟他在司考班认识,断断续续有来往,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所以也不敢讲……后来跟他去崇明玩,那天晚上气氛很好,忍不住对他出了柜,他居然告诉我他也是……” “然后就成了?!”听到这里,心急的听众忍不住插嘴问道。 “没有啦!当时他有聊到前男友劈腿,好像被伤的很深……看着他的样子,我真是……” 说到这里,何靖眯起眼睛,不禁回想起寒夜的星空下,那个让他瞬间沦陷的落寞背影。 “此处应有韩剧bgm!” 众人笑了起来,随即责怪那个打了岔的同事,催促何靖继续往下讲。 “然后回上海的路上我就跟他表白了,”何靖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被他拒绝了。” “啊?” “嗯,但是我没有放弃,一往无前,紧追不舍嘛!”何靖还算保留了几分清醒,略过了晚上自己献身那节,“最后他受不了我就投降啦!” “等等,具体是怎么追的你怎么省略了?”同事追问道。 “就是尽可能对他好嘛,最后他感动了呗。”何靖摊手,笑的没心没肺。 林乔用手掌支着下巴,看着一派天真的何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伤感。 感情是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东西,不是所有的真心,都能换得真心相待。甚至有时候,天真和付出,会变成对方拿捏你的筹码,作践你的资本。 忽然爱了忽然散了,往往不问缘由,无法计算代价。 于是,在大家还追着问何靖追人的具体桥段时,林乔平静地问道: “他现在对你好不好?” 第21章 照片 何靖猛然点头:“他对我可好了,家里饭都是他做的。” “家里?”还没等林乔接话,旁人敏感的捕捉到了何靖话里的细节,“你们同居了?” “啊?”何靖傻乎乎地看着提问的同事,几秒之后一下子用双手捂住脸,再也不肯抬头。 众人哄然大笑,emily更是笑着去掰他的手,几下就掰出一张红透了的脸来。 接下来的问题越发肆无忌惮,什么小靖儿你是零还是一,一周做几次,会几种姿势啦…… 何靖左支右绌,被问的根本抬不起头。虽然他不肯多说,不过字里行间还是能听出,男友在生活上对他颇多照顾。 林乔嘴角含笑,只是在一边看着他们玩闹——他再也没有问任何问题,直到看何靖被逼的实在下不来台,才开口打了圆场。 “差不多就得了,别闹的明天起不来,”林乔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别的客人都去睡觉了,我们不散人家不好收拾。” 听他发了话,大家这才笑着放过何靖,起身收拾桌子上的牌。 林乔亦起身,绕到何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又趁着众人还没散开,对大家关照道:“何靖的事情是他的隐私,这里说说就算了,回去一句都别往外传。” 出柜对于当事人而言,实在不是小事。何靖还是个律所新人,以他现在的资历,根本受不起别人的指指点点。 见他一脸严肃,众人心中凛然,都认真应下了。 何靖听了林乔的话,心口一热,刚想说谢谢,却被林乔耳边的轻语阻了话头。 “不小了,平时自己要长点心眼。还有,男人始终要以事业为重。” 说完,他没再看何靖,拉着谢锐上楼去了。 ※ “光阴”二楼尽头的房门口,谢锐看着林乔掏出门卡,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进了房间,林乔刚关上门,他就问道:“你跟rika要了这个房间?” “没,emily凑巧分给我的,”林乔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我先洗澡了啊。” 谢锐跟着他走了几步,从背后一把揽住他的腰,拉倒在大床上。 一个翻身,谢锐牢牢地压在林乔身上,按住他的肩就开始吻他。 一个个吻带着热度落在唇上、脖颈上,林乔侧过脸,伸手推了一下谢锐:“ray,今天太累了。” “不用你动。”谢锐没理他,手已经伸到他裤子里。 林乔眯起眼睛看着屋顶,天花板上一个熟悉的小裂缝,不小心闯入视野里。 他闭起眼睛忍了一会儿,终究是受不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让我戒烟我已经答应了,”一把捉住谢锐作乱的手,林乔说,“放手让我去洗澡。” 谢锐慢慢松开他,却在林乔即将起身的时候,再次用力把他压回床上。 “不想在跟他做过的房间里跟我做?”谢锐的嘴唇贴在林乔耳边,说话的声音有点冷。 “谢锐……控制一下自己,”林乔的话里已经掺了火气,“就算在这里做了,又能证明什么呢?” “证明……你最终是我的人,”谢锐俯视着他,开始慢慢解自己的皮带,“证明那天我在隔壁,听着你和他……” 谢锐忽然说不下去,停顿半晌后,他偏过头去:“只是一场噩梦。” 春天早晚偏凉,房间里微冷的空气包围着林乔裸露在外的皮肤,激起了一串串颤悚。 “别对何靖露出那样的表情,”谢锐眼角发红,“好像羡慕他……得到了什么你没有的东西似的。” 林乔看了他很久,终是叹了口气,双手慢慢搂上了他的腰。 ※ 从冬到春,天慢慢亮的早了。 何靖早上四点多就醒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昨天晚上的事情。挨到六点半,外面天光透了进来,便再也睡不下去了。 起床洗漱完了之后,他在房间里没事做,干脆开门下了楼。 旅店里的其他客人还没有起床。大堂里,昨晚被他们弄乱的桌椅,已经被整齐的放回原位。通向前院的和式木门开着,庭院里扫洒的沙沙声伴着清风传入耳畔。 老板娘rika在吧台后面忙碌,见何靖下楼,跟他打了个招呼。 “这么早起来了啊?” 何靖抓抓头发:“嗯,睡不着。” “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做早饭哈。”rika一边说,一边利落的准备起早饭来。 何靖连声说不用忙,rika却说没关系,把他赶去一边歇着。 前院正有员工在扫地,何靖不方便出去。于是,没事做的他,只得在大堂里转悠。 昨天跟着emily她们进进出出,也没时间细看旅舍的装饰。“光阴”的底楼除了桌椅和角落里的榻榻米,靠墙还摆着一圈和窗台齐平的矮书架。从通俗小说、游记到哲学书籍,架子上的书种类颇丰,透着一股浓浓的文艺气息。 沿着书架一路走过去,何靖没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堵照片墙前。温润的木质相框载着各地风景,占据了一小片墙壁。云海雾山、冰川瀑布……照片很美,每张都视角独特,显见这些照片的主人不仅去过很多地方,摄影技巧也是不俗。 一堆风景照里,一张有人出镜的照片忽然引起了何靖的注意。 这是墙上唯一的一张人像。远处的背景是罩着金光的雪山山顶,近处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冲锋衣的年轻人正对着镜头笑,另一个穿着同款衣服,正从背后亲密地环着他。 何靖定睛一看,照片里的那个年轻人,是林乔。 第22章 有病 早晨的光线明亮柔和,把照片里的人衬托的温暖而美好。林乔身后的男人,在镜头摁下的瞬间侧过脸去吻了他的脖子,惹的林乔忍不住发笑。 那人留着黑色的长发,头发扎起来束在脑后。他双手环着林乔的腰,侧面被头发盖住——虽然看不清脸,但显然和谢锐的发色不同。 雪山下的空气纯净透明,照片里的林乔生机勃勃,笑的非常好看。 “啊,”rika不知何时走到何靖身后,“这张照片还在这里。” 何靖回头,看见rika手里端着早餐,也在看那张照片。 在附近的桌上放下餐盘,rika伸手摘下林乔的照片。 “是前男友,”把照片放在窗台上,rika在唇边竖起食指,对何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不知道他带先生来,忘了摘下来。” 何靖朝她眨眨眼睛:“这照片上的林律师真帅啊。” “那时年轻嘛,”rika也对他眨眼,“那时旅馆才刚刚开张呐。” 她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可惜何靖不像女同事们那么善于挖掘八卦,想了半天只问了一句:“林律师和他的朋友……是这里的常客?” 犹豫了一下,rika对他点点头,接着又叹了口气:“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事涉老板隐私,一时间,何靖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正当气氛颇为尴尬的时候,越过rika的肩膀,他看见谢锐正从楼梯那儿朝他们走过来。 “谢先生早啊!”何靖松了口气,赶紧和谢锐打招呼。 rika亦回头,谢锐对他俩点点头,径直走到照片墙前。 “去年这个时候,好像没看到这些照片。”谢锐看着墙上的照片,慢慢开口道。 就在这时,谢锐身边的两人忽然意识到,他们刚刚讨论过的那张照片,此刻正躺在窗台上沐浴着春天的阳光。 “呃,夏天才摆出来的,”rika偷瞄了一眼窗台,转移起话题来,“乔哥起来了吗?你们现在吃早饭?” “他刚醒,在洗澡,我把早饭端上去吧。” “好好,我去准备。”说完这句话,rika抛下何靖去吧台了。 余下何靖一人不知说什么好,见谢锐正在认真欣赏那些风景照,似乎没有和他搭话的意思,何靖打了个招呼,默默走开去吃自己的早饭了。 不一会儿,浓郁的咖啡香味在大堂里弥漫开来,rika很快准备好了两人份的早饭。 谢锐看完了照片,跟何靖说了声enjoy,转身去了吧台。 直到目送他端着早饭走上楼梯,何靖才回头望向照片墙下的窗台…… 不知什么时候,那张装着林乔照片的相框被人翻了过去,正面朝下躺在窗台上。 ※ 周日天气仍是不错,待大家都起床吃完早饭后,林乔他们全体出发去九溪十八涧踏青。 山色宜人,草木葱翠。中午大家落脚在一个饭舍吃了午饭,饭后又去茅家埠喝茶闲逛。为了避开回沪高峰,未等日头偏西,就启程回上海了。 林乔和谢锐没有和大部队同车,一出杭州市区,谢锐的跑车就跑得没了踪影。回程大家都有些累,何靖前半程还撑着,后来不知不觉在车上睡着了,等他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已经进了上海。 几个住在浦西的同事半路要求下车,何靖也收拾了随身的行李,跟她们一起下去。 转了两趟地铁回到家,推门却没人在。花猫正在睡觉,见他进来,它甩了甩尾巴站起来,敷衍地走过来让何靖摸了几把。 在家里晃悠了一圈放完行李,何靖播了韩钊的电话。 电话接通,背景有些吵。韩钊说自己刚出门,正在附近的发型屋里剪头发。 何靖目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也有些长,便出门去找他了。 星期天下午发型屋生意很好,不管是andy,kevin还是jason都没有空。何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干脆搬了个理发师用的圆椅子坐到韩钊旁边。 韩钊的头发剪了一半,何靖看着理发师用剪刀“咔擦咔擦”地修剪着他颈后的碎发,忽然想到,韩钊留长头发会是什么样子呢?他身材也高大,不知和林律师照片里那个前男友的造型,会不会有几分相似? 见他坐在旁边半天没说话,韩钊从镜子里面瞥了他一眼,问道:“旅馆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旅馆很漂亮,”何靖望着镜子里的男友,神色有点复杂,“玩的也开心……” 他不寻常的表情,没逃过韩钊的眼睛。 “你怎么了?玩的时候出事了?” “我……”何靖看了看周围闹哄哄的环境,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回家跟你说。” 韩钊打了个手势让理发师暂停一下。 “过来,现在说。” 何靖看了眼理发师,挪着椅子蹭到韩钊身边,附在他耳边小声讲了几句。 讲完之后,他坐在圆椅上往后滑了几步,退回原来的位置。 “咔擦咔擦”的声音重新响起,韩钊看着镜子里心虚不已的何靖,面无表情地问道:“喝酒了?” “嗯……”何靖懊恼不已,为什么每次出柜都是酒后? “这么大人了,能不能多长点心眼?” “你怎么和林律师说了一样的话……” “废话!”韩钊忍不住数落他,“你以为自己跟你老板一样吗?他不靠别人给他发工资,过阵子说不定连中国人都不是了!你能和他比吗?!” 被骂了的何靖郁闷不已,小声补充道:“林律师有关照大家不要说出去……” 韩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是你遇到了知轻重的老板!” 何靖见他火大,闷闷的坐在那里,隔了半晌才说:“我真不是故意的,事后回想,其实是谢先生看出来了,故意套我话的。” 韩钊皱眉道:“你们不是团队活动吗?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可以跟去?” “老板的老公不算乱七八糟的人吧……我们去了老半天他才来的,说在家里一个人寂寞,就跑来找林律师了——他们两个人恩爱的很呢。” “有病。” “啊?”何靖不知他所指,“谁有病?” 说话间,韩钊已经理完发,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小头发。 “你老板和他老公,一个是控制狂,一个任他捏圆搓扁毫不反抗,都特么有病。” 第23章 意外 韩钊理完发换了何靖剪,他没坐在何靖身边,找了个清静角落玩手机去了。 何靖从镜子里看着远处低着头的韩钊,心里一阵阵懊恼。既恼自己没做好准备就出柜,也郁闷刚刚被韩钊骂了一顿——还殃及老板夫夫挨了顿莫名的批。 回家路上,见何靖一直闷闷不乐,缓过劲儿来的韩钊勾了他的肩过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韩钊亲了一下何靖的额头,“就算被开除了我也养你。” “我不要你养,”何靖闷声说,“林律师才不会开除我。” “他是会护着你……难保其他人……”韩钊说着,自己摇了摇头,“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自己开心就好。” 事实证明,大人们有时候真是杞人忧天。 杭州的团队活动过后,所里风平浪静。何靖工作的挺顺利,根本没受出柜事件的影响。 要说变化,可能就是女同事们待他更加亲近了,连女生的逛街血拼下午茶都会问他要不要去——这年头,拥有一个gay蜜也算得上是一件时髦事。 近期有外地项目,林乔派何靖跟其他同事一起去出差。虽然只是打下手,初次出差的何靖还是兴奋不已。 回来的那天,韩钊正好在机场附近办事,顺道去机场接他。 何靖接到韩钊电话的时候刚下飞机,同行的同事见他红着脸说“朋友来接”,非要等着看不可。 他们在出口处站定没多久,韩钊就来了。见一个女生和何靖站在一起,他走过去接了何靖手里的箱子,问道:“同事?” 何靖点了点头,就在他还在犹豫,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会不会太奇怪的时候,韩钊已经和同事相互握了手。 “小靖第一次出差,麻烦你照顾他了。” “他很乖的,”女同事笑的矜持,全然没有平时的疯样,“一直听他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全都是你们逼我讲的好不好!何靖腹诽道。 韩钊对她笑笑:“住哪里?我送你。” 看着韩钊带笑的眼睛,女同事忽然觉得有点hold不住自己的心跳。 “不用啦,老板报销出租车费,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啦!” 听她这么说,韩钊也不再勉强,道了再见后和何靖先走了。 走不多远,何靖不知说了什么,韩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曲起手指敲了记他的脑门。 这一系列小动作,看的他身后的同事眼睛都直了。 隔日上班,全组都知道了何靖男朋友帅气有风度,对他更是好得不得了。 “今天被教育了一个新词。”某日入睡前,何靖趴在韩钊身边,一边玩ipad一边跟他聊天。 “什么词?” “攻宠受。” 韩钊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何靖扔掉手里的ipad,跨坐到他身上,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你笑什么?!” 韩钊笑得停不下来:“你太好玩。” “又不是我说的!”何靖哭笑不得,“还有,她们怎么知道我是……” “下面那个?”韩钊耸耸肩,“明摆着嘛。” “这么明显吗?!”何靖有些郁闷,“她们还说林律师是女王受。” “哦?为什么?” “因为林律师脾气不太好,有些高冷……然后谢先生那种气势,说他在林律师下面没人信啊!” 韩钊笑笑,没发表意见。 何靖搂住他的脖子:“她们不过是看到你揉了下我的头发,就说你宠我……其实,你对以前的男朋友们都是这样的吧?” “还真没有,”韩钊继续揉他的头发,“我从来没对谁那么好过。” 何靖沉默了一下,大着胆子说道:“杭州的那个,你对他肯定超级好。” 韩钊神色一暗,随即叹了口气:“想什么呢?你是唯一吃过我做的饭的人。” “是吗?”何靖歪着脑袋,“为什么只做给我吃?” “你小呗,手又笨,只能让着你。”韩钊无奈地说道。 何靖啄了一口他的嘴唇,眼睛亮亮的看着他:“那会一直让着我吗?” 韩钊刚要回答,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他偏头看了一下,一边伸手去拿电话,一边用嘴型对何靖说:“会。” 何靖搂住他,乐的笑开了花。 “喂?小笼包?” 电话是包晓龙打来的,韩钊刚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发觉身上不对劲——何靖一手撩开了他的衣服,正忙着四处点火。 还好,就这点小伎俩,他忍得住。 “我挺好,你怎么样?……是吗?那一起吃饭啊……” 包晓龙在电话里说要来上海参加培训,老婆是一个系统的,正好跟他一起来,想约韩钊出来聚聚。 “不吃饭那直接饭后活动……唱歌?我没问题……嘶……” 说到一半,韩钊忽然用手捂住手机话筒,偏过头去猛吸了一口气。 “没事……头撞了一下,”平复了一下呼吸,他继续若无其事的聊电话,“你告诉我你们住哪里,我去订附近的ktv。” 几句话之后,包晓龙问起何靖近况。 “何靖?”韩钊看了眼视野里有节奏地晃动着脑袋,向前挺了下腰,“他过的不错,如愿去了大律所。” 何靖听到自己的名字,动作顿了一下。 包晓龙又问何靖能不能来。 “回头我问问他。”韩钊一边说,一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摸了一个小方片出来扔给何靖。 房间里响起撕包装的声音。 “嗯嗯,好,见面聊。” ※ 和包晓龙见面的日子约在了周六晚上,市中心某间新开的ktv。 去赴约的路上,何靖坐在韩钊车上,一路都在紧张。 “要是学长看出来了怎么办?” “他跟你生活圈子又没交集,你管他怎么想。” “他是你同学啊,你不怕被他知道?” “我没所谓,”韩钊语气轻松,“你要愿意,跟他直说也行。” 何靖很是纠结了一番,最终泄气地说:“还是算了……你们难得聚一次,我怕吓到他老婆。” 韩钊耸耸肩。 周六晚上出来玩的人很多,过了八点还在堵车,高架路指示牌上亮着红红黄黄的灯,提示着拥堵的路段。 “这个时间还在番茄炒蛋……”韩钊抬手看了下表,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何靖,“微信里跟小笼包说声,我们要迟到十五分钟。” 何靖“哦”了一声,乖乖的开始打字。 包晓龙住的宾馆就在ktv旁边,用走的没几分钟就到了。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和老婆已经被服务生带进了一个小包房。 知道他们要迟到一会儿,他给韩钊回了个“不急”,起身准备去ktv里的超市买点零食。 刚出了包房没走多远,包晓龙就听见后面有人叫他的绰号。 “小笼包!” 包晓龙应声回头,不远处跑过来一个瘦高个儿,走到跟前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嘿,还真是你啊!” “许嘉辉?”包晓龙看着眼前的男人,笑道,“怎么这么巧?” 许嘉辉是他的大学同学,住对门寝室的,两人也很久没见了。 “嗨,是啊,去年同学聚会之后咱俩还没联系过,”许嘉辉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他,“你不是在崇明吗?换工作了?” “我倒是想,”包晓龙笑道,“年过三十换不动咯。这次和老婆一起过来培训,顺便约了韩钊聚聚。” “韩钊?”许嘉辉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他也在?” “还没到,马上来了。” 许嘉辉刚想说话,不远处有人站在包房门口喊他。 “哎,马上,”许嘉辉应了一声,回头对包晓龙说,“我去一下,等下过来跟你老婆打招呼。” ※ “当啷当~” 排队等着下高架的一辆出租车里,响起微信提示音。 谢锐打开手机看了一下。 “许嘉辉说在ktv碰到了你的大学同学和他老婆,问你能不能拉他们一起玩?” “谁?”林乔问道。 “小笼包?”谢锐读着微信,“是绰号?” “嗯,包晓龙,对面寝室的,”林乔看着外面移动缓慢的车流,揉了揉太阳穴,“跟他说我ok。” 谢锐“哦”了一声,回了微信。 “许嘉辉干嘛问你不问我?”林乔忽然觉得不对劲,“你什么时候变成他闺蜜了?” “他怕影响你开车吧。” “他关照了不许开车。” “是吗?”谢锐面不改色,“大概一下子没想起来。” ※ 韩钊带着何靖赶到ktv时,包晓龙已经发了包房号给他。 “323,麻烦带个路。” 服务生一躬身,带着他们往前走去。 七拐八弯走到包房门口,服务生礼貌的敲了敲门之后,一手为他们推开了包房的大门。 包房很大,里面坐了十几个人,一眼扫过去没一个认识的。 韩钊略一怔忪,刚想核对一下包晓龙发给他的包房号,角落里的许嘉辉就起身迎了过来。 “韩老板来了啊?” 第24章 静默 乍然见到许嘉辉,韩钊眯了下眼睛。 再仔细看了下包房里的人,他终于瞧见了坐在一边的包晓龙和他老婆。 找到包晓龙之后,韩钊连声招呼都没跟许嘉辉打,拉着何靖径直走到他们身边坐下了。 许嘉辉倒也不以为意,施施然跟进去在他们对面找了个位子。待韩钊何靖和包晓龙夫妇寒暄完毕,他把包房里的其他人给他们介绍了一下。 那堆男男女女穿着都时髦,看上去很会玩,许嘉辉统称为“我的朋友”。 “居然在走廊里碰上了小笼包,想着老同学很久没见了,这就拉他一起玩了,”许嘉辉看着韩钊,不紧不慢地说道,“韩老板不介意吧?” “别,不是什么老板。”韩钊的语气很冷,完全没有老同学意外相逢的热乎劲儿。 “哦,对对,”许嘉辉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听二子说了,你杭州不待,回上海做律师了。不过韩律师,你这回来的,是不是有点晚?” 韩钊扯了扯嘴角,没搭理他。 许嘉辉这人好像有点迟钝,面对冷冰冰的韩钊,他不仅不以为意,还继续关心起他带来的何靖来。 “你朋友啊?看着很小。” “这是我们的小师弟何靖,刚刚本科毕业,”眼见韩钊和许嘉辉聊不起来,包晓龙忍不住接过了话,“我结婚的时候他有来帮忙。” “哎,师弟你好,”许嘉辉热情的对何靖自报家门,“我叫许嘉辉,我们几个都是同班同学,所以我也是你师兄哦。” 何靖喊了声师兄,见桌上零散放了些吹吹龙和喷射彩带,他好奇地问道:“师兄,你们这是开派对吗?” “嗯,帮一个朋友补办结婚派对,瞎闹腾,”许嘉辉说着,朝包晓龙努努嘴,“主角小笼包也认识,所以拉他一起玩。” “你又不肯说是谁,”包晓龙笑着摇头,“不就是我们班同学?结个婚还弄得神秘兮兮。” 许嘉辉的眼神扫过面色冰冷的韩钊,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在包房门口张望的人忽然转身喊道:“来了来了!” 听到他这一声喊,大家七手八脚的开始抢桌上的喷射彩带和吹吹龙,还有人干脆拿了罐装啤酒在手里猛摇。 许嘉辉见状,也站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等他进来自己跟你说吧。” 没过一会儿,敲门声传来,包房大门被服务生推开。 跟在服务生后面的林乔,一边回头和谢锐说着话,一边信步走进包房。 谁知包房里暗藏玄机,坐着的站着的人都突然亮出手里的家伙,伴随着几声怪叫,一时间彩带飞舞、泡沫四射,十八般武器都朝林乔招呼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林乔被这阵势吓了一大跳,还好谢锐反应快,一把把他拉进怀里,侧过身子替他遮挡掉了大半攻击。 “林乔你个骗子!”一个女生一边朝林乔喷彩带,一边嚷道,“上次你说什么来着?只是朋友?转眼跑外国把婚都结了!” “丹丹你嚷什么嚷?”林乔往谢锐身后避了一下,不甘示弱地回嘴道,“我那时就说过不许你惦记他!” “我早点下手说不定就是我的了!”丹丹瞪他一眼。 “把弯的掰直?做梦吧你!”说话间,林乔已从别人手里抢到一罐彩带和她对喷,“给你看看就不错了!” 听他俩打着嘴仗,满身啤酒沫的谢锐哭笑不得的按住丹丹的手:“等下我陪你喝酒。” “好!”丹丹豪气干云的放下了彩带,“还要跟我脸贴着脸拍照片!” 谢锐笑着答应了,林乔趁丹丹花痴的当口,终于钻出混乱的人堆,大大的喘了一口气。 许嘉辉一直站在旁边观战,见林乔过来,他递过去一张纸巾。 “小笼包和他夫人来了,过去打个招呼。” “好。”林乔抹了把脸,掸去身上的彩带,跟着他往包房另一边走去。 那边的包晓龙坐在沙发上,全程围观了林乔被人喷彩带,以及……谢锐把他拉进怀里的那一幕。 这会儿,他震惊的心已经从山顶掉到了半山腰,明白过来林乔是出了柜的gay。 哎,怪不得生的这副好相貌,大学里居然一个女朋友都没有。 为了避免尴尬,见林乔过来,包晓龙先站起来跟他寒暄道:“哟班长,真是好久没见了!” “是啊,是好久没……” 话说了半句,林乔的目光忽然钉到了他身边某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包晓龙疑惑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身边的韩钊双腿交迭靠坐在沙发上,正抬眼看着林乔。 他们两人一站一坐,就这样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包房里闹哄哄的,四周都是说话声和音乐声。然而,他们这个小角落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静了音,成了热闹里的一座孤岛。 许嘉辉见状,干咳了一声,轻轻推了林乔一下:“小乔,你不给谢锐介绍一下?” 林乔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谢锐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边,手臂上还挂着被啤酒浇湿的外套。 “大学同学包晓龙,”林乔低声说,“晓龙,这是我先生,谢锐。” 包晓龙暗自吸了口气,和谢锐握了手,又把自己的新婚妻子介绍给他们。 话毕之后,林乔微微低着头,明明包晓龙身边还有另外两位来客,可他别说打招呼了,连目光都欠奉。 许嘉辉悠然提醒道:“小乔,韩钊还带了朋友来,听说是我们的小师弟。” 这么说着,他讽刺的笑了一下:“小是真的小,今年刚刚毕业呢。” 听许嘉辉提到自己,从林乔进门那刻开始就惊呆了的小师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林律师,谢先生……”何靖迷茫的看着林乔和谢锐,声音微微发抖。 此时此刻,他脑子早就转成了一团浆糊——包师兄和韩钊是同学,包师兄和林律师也是同学,那等量代换一下,岂不是…… “何靖?” 看到缩在角落里的何靖,谢锐诧异的挑眉。半路上他就知道韩钊在场,也不意外他带着人,可何靖的出现却真是出乎意料。 目光在韩钊和何靖之间打个转,谢锐随即了然的笑笑,轻声说道:“这可真是巧了。” “你为什么在这儿?”林乔却是皱了皱眉头,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何靖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你们认识?”许嘉辉奇道。 “何靖是林乔组里的同事,”谢锐对许嘉辉说,“我也认识。” “他组里不全都是女人吗?”许嘉辉以前经常去找林乔吃午饭,秘书和助理他都熟。只是从林乔结婚后,谢锐霸占了午饭时间,他很久没去了。 “新招的……”林乔喃喃。 “啊韩钊,你说何靖如愿在大律所里找到了工作,是你帮他牵线找的班长啊?” 包晓龙刚刚还在心里嘀咕,这两人什么仇什么怨,好歹同学四年,见面了都不打招呼。等听到何靖在林乔这里工作,这才释然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韩钊却说:“工作是何靖自己找的,只是碰巧而已。” 明明是包晓龙问的问题,韩钊回答的时候却迎着林乔的目光。 林乔看看他,又看了眼何靖,苦笑了一下。 “你们先玩,我去下洗手间。” 说罢,转身而去。 ※ 这间新开的ktv走的是欧式奢华装修风格,洗手间到处装饰着大理石和镜面,洗手台上的射灯亮的晃眼。 林乔注视着面前打开许久的龙头,任凭水哗哗流淌,直到旁边有人过来洗手,这才回了神。 他弯腰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低头静默了一会儿,这才抽了纸巾擦干脸上的水。 一个深呼吸之后,林乔对着镜子试着笑了一下,走出了洗手间。 ktv的走廊里交织着各色声响,国语粤语英语,或温柔或嘶吼的从各个门缝里透出来。 一个拐弯过后,林乔一抬头,看见韩钊正迎面朝自己走来。 他脚下一顿,刚刚练过的笑容,早已忘到九霄云外。 韩钊径直走到他面前,挡住去路。 “聊聊。” 林乔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没管林乔同意还是反对,韩钊信手推开旁边一间空置的包房,不由分说的把他拉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里的灯光穿过包房的彩色玻璃门,洒下一地斑斓。 “林乔~” 昏暗的包房里,韩钊从背后抱住林乔,在他耳边叹息道。 第25章 所爱 听到这声叹息,林乔蓦然红了眼眶。 时光如梭,光阴似梦。唯有身后的触感真实而熟悉,提醒着他彼此共同度过的岁月。 然而,再相逢,竟已物是人非。 林乔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韩钊,我结婚了。” 韩钊把头埋在他耳边,鼻音有点重:“他把你骗走了。” “是吗?”林乔喃喃自语,“我总觉得碰上我是他倒了八辈子霉……” 身后的韩钊不再说话,只是执拗的搂紧他。 两人就这样静默着,直到林乔定住了心神,挣开韩钊的怀抱。 “你和何靖是怎么回事?”林乔转身问道,“他说自己有个同居男友,是你?” 韩钊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搞错?!”见他点头,林乔瞬间激动起来,“他那么小!你要玩也要找个玩得起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对,你从不跟人住一起,”林乔讽刺的笑了一下,“怎么,变风格了?” 韩钊看着他:“林乔,别这样说。” “我真是服了你了!”林乔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天下男人千千万,明知道何靖是我的助理,你跟他搞在一起?!” 韩钊抓住他的手解释道:“我跟他在一起之后,他才到你那儿去上的班……知道以后我也没法跟他说了。” “所以他不知道我们的事?” “他今天才知道我们是同学。” “很好,”林乔拉开他捉着自己的手,冷笑道,“你慢慢跟他解释吧!” ※ 包房里,林乔刚进来时的那阵混乱过后,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总算恢复了派对轻松自在的气氛。 何靖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嘴里含着一根甘梅薯条。 林律师跟包师兄打过招呼就出去了,没过一会儿他说上洗手间也出去了……两个人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们明明是同学,他却一直…… 何靖嚼着酸酸甜甜的薯条,忽然觉得有点坐不住。 三口两口嚼完了嘴里的东西,他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何靖,”坐在不远处的谢锐忽然叫住他,“来,尝尝这个。” 话音刚落,一串炸花枝丸递到了何靖的盘子里。 “我……”何靖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尴尬的站在那里。 “很好吃,”谢锐又找了罐啤酒给他,示意他坐下,“遇上了也不过叙两句旧,不用担心。” 何靖被他戳穿心事,蓦地涨红了脸,只得乖乖坐下了。 炸花枝丸香酥弹牙,滋味鲜美。一串丸子才吃了一个,林乔就回来了。 谢锐见他进来,拍拍旁边的沙发。林乔走近,弯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在他身边坐下。 许嘉辉手里拿着啤酒,凑了过来。 “韩钊的新欢居然是你助理?”许嘉辉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年纪这么小,他可真没人性。” 林乔拿了根竹签子,在白瓷盘上划来划去,没接他的话。 “他刚刚出去是不是找你?”许嘉辉继续问道,“你跟他说什么啦?” “商量怎么宰了你。”林乔低着头,冷冷说道。 “哎哎,”许嘉辉举起双手投降,“我是想让他看你们秀恩爱,但没想到他会带个小情人来跟同学碰面——低估了他的兽性是我错。” 林乔白他一眼:“我和韩钊分手都那么久了,你怎么还看他不顺眼?” 许嘉辉语结,他和韩钊结怨,只因为韩钊私下讽刺过他,说他连林乔的备胎都不算。 当时他还说什么来着?会和林乔一辈子绑在一起?呸吧,现在还不是各结新欢? “我看不惯他那副莫名其妙的吊样,”许嘉辉恨恨地喝了一大口啤酒,“他这样的,也就能骗骗十八岁的你和现在的小助理。” 林乔苦笑,刚要说话,包房小舞台上的丹丹正好唱完一首歌,举着话筒点了林乔的名。 “林小乔,本小姐想听你唱歌了!” “你想听我就唱吗?”顾不上许嘉辉,林乔跟丹丹抬起杠来。 “别磨叽,上来上来。” 林乔被她嚷的脑仁疼,只得走上台去。 “我点歌,你唱。”丹丹不由分说的把他推到高脚椅上,自己下去点歌了。 “你当我点唱机啊?”林乔调了一下话筒的高度,咕哝道,“我也有不会的歌好吧?” 丹丹随意挥了挥手:“别谦虚,我又不点tfboys,你有什么不会的?”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林乔对着话筒唱了一句,笑道,“tfboys我在行啊。” 两人开了几句玩笑,没一会儿,丹丹打了个响指,找到了想听的歌。 “林小乔,严肃点,”一边操作着点歌器,丹丹口气难得的认真,“这歌我很喜欢,好好唱。” 略显苍凉的前奏响起来的时候,韩钊正好推门进来,他看了眼小舞台上的林乔,走到何靖身边坐下。 何靖见他回来,心里暗暗舒了口气。 “我们同事一起去唱歌的时候没叫过林律师,”何靖试探着说道,“我没听过他唱歌呢。” 韩钊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大口:“他唱的很好。” 何靖一楞,刚想接着问,就听韩钊补了一句:“林乔的事,回去跟你说。” 一边的包晓龙也在给自己的老婆科普:“我们班长啊,当年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十大歌手第一名来着。” 说罢自己又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了那些喜欢他的姑娘们……” 台上的林乔听着前奏却有些发怔,丹丹点的这首粤语老歌,年少时他曾经循环百遍,听足整晚。 不一会儿苍凉的前奏结束,主歌开始。林乔定了定神,对着话筒,低声唱道: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 电视画面上,孙悟空的身影隐入漫天飞舞的沙土之中,他就这样,不留痕迹地挥别一生所爱。 待林乔闭目唱完最后的“缘份”两字,包房里众人静听着袅袅余音,没有人切歌,没有人说话。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台下的谢锐和韩钊,都把目光钉在了他身上。 掌声响起,丹丹红着眼睛过来抱他。 “林小乔你真讨厌,”丹丹吸着鼻子,“都是你,我又想起那个找了小三甩了我的贱人了。” 林乔一本正经地拉过话筒:“谨以此歌,献给丹丹的前男友,祝他和小三双宿双飞,早死早好。” 全场哄然大笑,丹丹也不禁破涕为笑,摇着林乔的手臂要他再来一首。 林乔摇头,走下舞台:“我不做麦霸好多年。” “那帅哥来一首,”丹丹又跑去拉谢锐,“你们两口子唱歌都好听。” 谢锐没拒绝,直接被她拉上了小舞台。 林乔走到点歌器旁边,回头问谢锐:“你唱什么?” 谢锐看着他似笑非笑:“brunomars,w打头的那首。” 林乔翻出谢锐要的歌,在心里悠悠叹了口气。 ——要不要那么小气啊哥哥。 samebedbutitfeelsjustalittlebitbiggernow 同样的床现在显得有点空 oursongontheradiobutitdon'tsoundthesame 电台里在放我们的歌,听上去却已变味 whenourfriendstalkaboutyouallthatitdoesisjusttearmedown 听到朋友谈论你的消息,我几乎被摧毁 causemyheartbreaksalittlewhenihearyourname 因为每一次听到你的名字,心脏就被一点一点敲碎 anditalljustsoundslikeuh...uh...uh...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uh...uh...uh... tooyoungtoodumbtorealize 只怪当时太年轻太愚蠢未能明白 thatishouldhaveboughtyouflowersandheldyourhand 我本应该给你买花,应该牵你的手 shouldhavegaveyouallmyhourswhenihadthechance 应该在我还有机会的时候,多花时间陪你 takeyoutoeverypartycauseallyouwantedtodowasdance 带爱跳舞的你参加各种舞会 nowmybabyisdancing,butshe'sdancingwithanotherman. 现在你在跳舞,身边的人已不是我 althoughithurtsi'llbethefirsttosaythatiwaswrong 就算心痛难当,我也愿意承认我错了 ohiknowi'mprobablymuchtoolate 我知道现在也许已经太晚 totryandapologizeformymistakes 但依然试着为我的过错向你道歉 butijustwantyoutoknow 因为我只想让你知道 ihopehebuysyouflowers,ihopeheholdsyourhand 希望你现在的那个他可以给你买花,希望他能牵着你的手 giveyouallhishourswhenhehasthechance 希望他珍惜爱你的机会,多花点时间陪你 takeyoutoeverypartycauseirememberhowmuchyoulovedtodance 希望他能带你去所有舞会,因为我记得你是那么的爱跳舞 doallthethingsishouldhavedonewheniwasyourman 希望他能替我完成那些我应该却没有做的事,当我还是你另一半的时候 歌曲的mv很简单,brunomars一个人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唱完之后,舞台的灯光暗去,歌手静默片刻,黯然离场。 台上的谢锐一曲唱完,放下手中的话筒,安静地走下舞台。 沙发上的韩钊听完这首歌,手边的啤酒已经换成了威士忌。 第26章 坦白 谢锐下场之后,丹丹一脸陶醉的哼着他刚刚唱过的歌。 “林小乔,你家帅哥唱英文怎么这么好听?” “因为他叛逆期玩过乐队,”林乔闲闲地说,“还有就是他英文讲的比你好。” 丹丹噗嗤一笑:“我哪能跟他比英文?我连他的中文都比不上。” 林乔乐了:“还真是,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连名字都是歪着写的,现在中文已经练的不错了,毅力可嘉。” 谢锐闻言一笑,凑过去亲他的耳朵:“不好好练你不肯娶我啊。” 林乔被他撒娇撒的满脸黑线,丹丹则在旁边说:“林小乔你别装了,什么娶不娶的,肯定是你在下面。” 许嘉辉在旁边听了,一口啤酒呛在气管里,咳得喘不过气来。 林乔没好气的说:“关你屁事啊!” “啊哟哟,恼羞成怒啊?”丹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一看就是个受啊!结婚誓词你在帅哥后面说的吧?” 谢锐在一边大笑,摁住了要站起来的林乔。 “誓词他先说的,录像为证,”谢锐笑着问丹丹,“你要看吗?” “好啊好啊,”丹丹拍了下手,“你带着?” 谢锐拿出手机:“手机里有。” 凑巧这时正是一首歌结束,旁边的朋友们听到有婚礼录像,也吵着要看。谢锐见围过来的人多,起身去研究了一下包房里的电视机。 这间ktv刚装修完没多久,用的电视机都是智能型的。他在电视上摁了几个键设置了一下,又坐回了沙发。 “公司新开发的app,”谢锐说着,用手机连上电视,打开了界面,“只要有网络,就可以用电视演示手机内容。” 片刻之后,包房里响起卡农的音调,看着电视上跳出来的“j&r”logo,林乔不禁一愣。 不是大家一起玩玩吗?怎么就变成了在电视上放婚礼片段?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韩钊和何靖坐的地方,发现韩钊不知何时点起了烟。 ktv早已颁布禁烟条款,可惜也没人当真。房间里的灯光偏暗,好几个人在抽烟,韩钊的脸隐没在层层烟雾后面,看不真切。 芝加哥的秋日胜景在电视机画面上徐徐展开,密歇根湖畔的庄园,衣着考究的宾客、铺天盖地的鲜花、几层高的婚礼蛋糕…… 何靖也是第一次看到林乔婚礼的场面,画面上的西式婚礼他看着觉得很新鲜。然而同样看着婚礼录像的韩钊却异常的沉默,只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 婚礼仪式的高潮部分是两人在证婚人面前宣读誓词。传统婚礼一般由新郎开始宣誓,而老板夫夫的婚礼果然是林乔先读誓词。 袅然的烟雾中,林乔的声音清晰传来。 “在过往的生命中,我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会有这样的一个时刻,能够站在这里面对我的爱人,许下相伴一生的誓言……有这样一个人,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不计回报的支持我,包容我,爱我……我发誓,今生今世,直至生命的尽头,永远不和你分开。” 电视里的林乔说完自己的誓词,包房里的人都在起哄,说他情圣附体。然而,后面谢锐说的话更加肉麻。 “从去年在芝加哥遇见你的那刻开始,我的生命分成了两部分——遇见你之前的日子,和遇见你之后的日子。前半部分迷雾重重,后半部分却充满了希望和阳光……或许每天清晨、每个黄昏,你已经听我说过太多次的‘我爱你’,但你不知道的是,每说一次,我都觉得自己比昨天更爱你……在死亡将我们分离的那一天,我愿意在你身后,使你免遭丧偶之痛,如果我未能如愿先你而去,仍然希望……你能一直记得我。” 两人说完誓词,证婚人宣布他们合法结合。钟声响起,两人相拥而吻,林乔更是激动的落了泪。 整段录像不过五、六分钟,很快就放完了。众人看完热闹,说笑一番,继续聊天唱歌玩游戏。 何靖看完录像,心里十分感慨。同志要走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即使是林乔,也说了这场婚礼来之不易,而自己跟韩钊,更是…… 想到这里,他偏头看了眼韩钊,却见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眼神晦暗不明。 “一直听同事们提起婚礼,我也是第一次看呢,”何靖小心翼翼地说道,“真叫人羡慕。” 过了好一会儿,韩钊才“嗯”了一声,然后给自己手边的酒杯倒满了威士忌。 他的沉默让何靖无所适从。平时在他们的相处中,鲜少有这样令人不舒服的时刻。等了老半天没有后话,何靖低头拿起韩钊放在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来。 “啪”的一声,韩钊拍掉他的手:“你干嘛?” “想试试。”何靖轻声说。 “不许。” 韩钊冷着脸,把他拿出来的烟塞回烟盒里。 夜还不太深,周围的人玩兴正浓。拒绝了何靖抽烟的要求后,韩钊一直在自斟自饮,似乎与周遭的热闹脱了节。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何靖坐在他身边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劝起。 眼见韩钊又一次倒满酒杯,面前的灯光忽然被人挡住,林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只手摁下了他握着酒杯的手。 双手相覆的瞬间,两人手上戴的戒指也恰巧撞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一枚钻石婚戒,一枚铂金尾戒。 两人俱是一怔,望着对方的戒指出神。 “林律师?” 见他俩久不说话,何靖忍不住开口叫了林乔。 林乔回过神来,放开韩钊的手。 “他开车来的?” “嗯,本来说不喝酒的……” “已经喝多了,”林乔拿走韩钊手里的杯子,“你们先回去吧,门口叫代驾。” 何靖点头,刚想伸手去扶一把,韩钊却自己站了起来。 他理了理衣服,镇静的和包晓龙夫妇告别,然后,再也没看林乔一眼,拉着何靖走了。 不太晚的周六晚上,到处都热闹的商业街。 车子开上高架桥,穿梭在缀着灯光的高楼大厦间,韩钊和何靖安静的坐在车子后排。 车窗开了一点,韩钊脸朝着窗外,一直在看外面的夜景。 何靖也朝着同一个方向,眼光却落在他侧脸上。 温暖的晚风吹在两人的脸上,何靖伸手,悄悄握住韩钊的手。 “嗯?”韩钊回过头来。 何靖摇了摇头,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头。 韩钊叹了口气,轻轻捋了捋他的头发。 下了高架以后,没几个转弯就到了家。老公房的楼道里,声控的电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熄灭,何靖扶着韩钊,跌跌撞撞的进了家门。 “你没事吧?”何靖开了灯,把他扶到床上,担心的看着他。 “还好,”韩钊揉了揉太阳穴,“走不好路,但不会吐……还有力气回答你的问题。” “我……” 今天晚上何靖心里的问题太多,但被他这么戳破,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呆了几秒,何靖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韩钊一把拉住他:“林乔和我是同学。” “嗯,”何靖慢慢坐下,“我知道了。” 韩钊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还想知道什么?” “你和林律师……”何靖咽了咽口水,“是不是……是不是谈过恋爱?” “谈恋爱……”韩钊嗤笑一声,“我是他第一个男人。” 第27章 惊讶 听了韩钊的话,何靖惊讶地长大了嘴。 他既惊讶于韩钊说的话,也诧异于他的语气。 “嘴里可以塞下鸡蛋了,”韩钊靠在床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觉得你接下去还要问我们有没有上过床,所以一并回答了。” 何靖咽了咽口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们,你们在大学里是一对?” “嗯。” “后来分手了?” 韩钊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包师兄不知道?” “不知道。” “那个许师兄知道?” “许嘉辉?”韩钊的语气很不屑,“林乔的一举一动他都关心的很。” “他……喜欢林律师?!”何靖被他们之间的三角恋惊到了,“林律师知道吗?!” “许嘉辉喜欢他?”韩钊白了他一眼,“林乔又不是傻的,怎么会不知道。” “那,那……你们分手后,许师兄没和林律师在一起?” “林乔怎么看的上他?”韩钊嗤笑,“许嘉辉喜欢了他那么多年,到头来还陪他去美国结婚,给他当伴郎,真是……没出息极了。” “好像还挺让人……感动?”何靖眨巴着眼睛,看着韩钊。 “你傻吗?”韩钊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何靖被他这么一拍,忽然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还没问。 “为什么没告诉我你们谈过恋爱!” 韩钊沉吟了一下:“告诉你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因为我和林乔谈过恋爱,你就不上班了?” 何靖语塞,想了半天无厘头的回了一句:“告诉我至少我能知道老板喜欢什么啊!” 韩钊白他一眼,何靖一下捂住自己的嘴。 他们俩是同学也曾经是情侣,这么些年过去,现在一个是大所的合伙人,另一个是刚起步的律师,韩钊当然不想自己知道啊! 想到这里,他愧疚地看着韩钊:“我说错话了。” “没事。”韩钊揉他的头发。 “今天我有点被吓到,”何靖爬到床上,把脑袋靠在他肩上,“你一直喝酒不说话的样子真吓人。” “以后不会了,”韩钊伸手揽住他,“我没想到林乔在那里。” “你们很久没联系了?” “嗯,分手后没怎么联系过。” “当年为什么分手?” 一阵沉默。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何靖抬头看他。 “年轻气盛吧,”韩钊闭上眼睛,“具体为了什么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 何靖花了整整一天,消化老板是男朋友的前男友这个事实。 虽然韩钊一再跟他说不用紧张,林乔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该怎么上班还是怎么上班。但何靖回想起自己在杭州向全组人出柜,还被问出来不少生活细节这件事,真是觉得自己蠢毙了。 这该怎么面对林乔啊?! 可惜,无论怎么不情愿,周一老板还是不得不见。 星期一早上何靖一反常态,起床以后磨蹭了好久才出门,到公司已经八点五十了。 他才坐下没多久,林乔就来了。 听着此起彼伏的“林律师早”,何靖的眼神偷偷追着林乔,一直追到他办公室门口。 推门之前,林乔忽然回头。 “何靖跟我进来。” 窗外天气阴沉,连带着林乔办公室里种的绿萝,也被这天气刷了层阴蒙蒙的颜色。 “有个新项目,上海一家做创新材料的公司要去纽交所上市,我们要去pitch国内部分的券商律师,”林乔打开电脑,示意何靖坐在他面前的位子上,“美国的券商律师推荐了我们,项目算是十拿九稳,但基本功夫要做足。” 动了动鼠标,林乔打印了一份资料出来,放到何靖面前。 “这是这几年我们做的相同架构的项目,有些我们是公司律师,有些是券商律师,每个项目的资料jennifer那里都有,你让她开共享权限给你。” 林乔一边说,一边继续找资料,不一会儿又打印了一份文件出来放到何靖面前。 “根据这个模板,做一份ppt出来,里面项目组成员的简历要更新,放上我、jennifer、lilian、rachel,还有……你自己的简历。” “啊?”何靖从眼花缭乱的资料里抬起头,却只看到林乔对着电脑的侧脸。 “拿出去看吧,”林乔仍是盯着电脑,“新项目的资料等会儿我转给你,其他有什么不清楚的问rachel,这个版本是她做的。” “哦好,那我先出去了。”见林乔没别的事,何靖收拾了面前的资料,站起来准备要走。 就在他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林乔忽然叫住了他。 “还住在虹口足球场那里?” 何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忽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韩钊的房子,顿时红了脸。 林乔别过头去:“没事了,出去吧。” 何靖逃也似的出去了。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上午的时间过得飞快。 何靖找了相关的资料打印出来迭在手边,工作的进展却很慢。 在周六之前,他从没想过韩钊和林乔能扯上什么关系,而现在他看着林乔办公室紧闭着的门,却止不住想象他和韩钊在一起的样子。 林律师过去的样子……那张照片…… 何靖忽然想起了在杭州的“光阴”里见过的照片,照片上的林乔和他的前男友一起旅行,笑的那么开心。 如果,只是如果…… “小靖儿,在想什么!” 正当何靖东想西想的时候,emily在他眼前猛然挥手。 何靖被吓了一跳:“我做ppt啊!” “你眼神都飘到天外去了!捉鱼捉的一点也不专业!”emily刚刚从林乔办公室出来,不知为什么火气很大,“说,早上老板是不是骂过你了?” “没有啊!”何靖无辜的眨眼,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他布置了这个ppt就让我出来了。” “唉,活该我倒霉吗?”emily闷闷的说,“他必然是受什么刺激了!心情差的很,被他抓住几个typo,把我做的timesheet扔出来了。” 何靖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就在emily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林乔今天心情不好的时候,何靖忽然打断她,鬼使神差般的问了一个问题。 “小咪姐,林律师在杭州待过吗?” 第28章 挚友 “杭州?”emily奇怪的看着他,“林律师去杭州干嘛?” 何靖接着问道:“他是不是住过那里,或者在那里工作过?” “没有啊,他一上海人,去杭州干嘛?”emily站在那里掰手指,“他留学前就在我们所做律师,去美国留完学在那儿上了一年班,回国后回了合维,做他这种业务肯定要留在上海或者北京,在杭州接不到活儿。” 何靖“哦”了一声:“我看他对杭州很熟。” “杭州是上海的后花园,很多人一年去几次,对那儿熟有什么奇怪的。” 何靖也觉得自己魔怔了,韩钊的杭州前男友是去年刚分的手,自己怎么会想到林乔身上去。 哎,看来他们两人分手多年,也是各自精彩啊。 ※ “joe!” “philip!” 浦东机场到达通道外,林乔等候多时,迎来了他在美国的至交好友。 菲利普?格雷,林乔在美国的室友、校友兼同事,目前在芝加哥一家着名的律师事务所做初级合伙人。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林乔的婚礼上。 “说了那么多次,你终于有空来中国了啊?”林乔笑着捶他一拳,“这次我带你好好逛逛。” “是说了好多次,这次总算是沾了项目的光,”菲利普也笑,“我妹妹知道我要来找你吵死了,回头我要多po点照片到facebook上,气死她。” 林乔想起菲利普的妹妹被气的双脚跳的样子,不禁莞尔:“可惜还没到暑假,不然她就能一起来了。” 林乔吩咐何靖做ppt的那个新项目,正是菲利普的事务所担任了美国的券商律师。仗着和券商关系好,菲利普顺势推荐了林乔做他们在中国的律师,还顺便捞了一趟公差。 说笑间,两人去车库拿了车。周日机场出来路况很好,没多久车子就开到了浦西,菲利普被林乔扔进他家旁边的五星级酒店里。 “你休息一下,晚上我带ray来找你吃饭。” 菲利普可怜兮兮的望着他:“ray也来吗?我看到他紧张。” 在美国的时候,谢锐是菲利普的客户,以要求高和难搞闻名。虽然现在已经没有这层关系了,菲利普看到他还是忍不住发怵。林乔之前邀请他住家里,也被他以不想打扰你和ray的说词拒绝了。 “吃完饭赶他走,”看到菲利普一如既往的表现,林乔无奈的笑,“不让他来他很烦,吃完我们换地方继续聊天。” 菲利普这次来上海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明天去他们一起做的那个项目启动会上走个过场,再参观一下公司的厂房,和老板聊聊就完事儿了。 其余的时间,主要还是和林乔叙旧。 晚上林乔夫夫如约而至,带他去充满老上海风情的店里吃饭,点菜间避开了虾头鱼头鸡脚这些会让外国人脸发绿的菜。饭后谢锐绅士的告退,把他们送去了dr.wine继续下一场。 临走前,谢锐亲了亲林乔的侧脸,又对菲利普说:“joe在戒烟,帮忙看着点别让他抽烟。” 菲利普哈哈一笑,说了句你放心。 “你这狗腿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谢锐走了以后,林乔边喝酒边抱怨,“他早就不是你客户了好吗?” “我被他欺压好多年已经成了习惯,”菲利普苦着一张脸,接着又拿出烟来逗林乔,“真不抽啦?” 林乔推开他的烟:“没尝试过戒烟的人生不完整。” 菲利普嗤之以鼻:“说我?ray的话你不是一样要听?他对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最终总能达到目的。” 林乔苦笑:“是啊,他就是个控制狂。” “为了你抛弃整个王国的控制狂,”菲利普补充道,“他在芝加哥的it圈已经成了传奇,谁都知道那个为了爱情贱卖公司去了中国的raytse,个别知道点内情的还跟我打听你。” 林乔抬手投降:“放古代中国,我大概要被人烧死。” 菲利普正在倒时差,他下午睡了一觉,晚上精神正好。林乔和他很久没见,也是谈性颇浓,两人聊到很晚才打道回府。 回到家里,谢锐已经睡了。林乔上床之后,谢锐抱着他迷迷糊糊的问明天的安排。 “下午我去接菲利普到郊区开会,开完会他会在那边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方便处理事情。正好我妈叫我们明天晚上去吃饭,你下班直接去我妈那边。” 谢锐说好,然后抱紧他,就着侧身位在他身后磨来蹭去。 林乔感受到又硬又热的东西顶在自己身后,不禁失笑:“这么晚了你还有力气?” “干你永远不嫌累。”说完这句话,劳模一把拉下他的内裤,从他身后顶了进去。 ※ 睡前做'爱是最好的助眠剂。 夜里林乔睡的黑沉,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谢锐已经去上班了。 枕边留了一枝白玫瑰和一张小卡片。 “早饭在厨房,我爱你。” 真是再愉快也没有的早晨了,咬着法式软包的林乔想。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去车库开车的那刻,试了几次没能发动起车子,林乔不禁骂了句shoot. 大概最近太忙忘记去做保养了。 叹了口气,他从车库出来,在街上打了车去接菲利普。 他们要去的公司位于上海郊区,还好时间留的充足,林乔和菲利普提早了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向门卫说明了来意,没过一会儿,老板的秘书出来把他们接到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还没有人到,秘书小姐打开了灯,又叫人去泡茶。 “两位先坐一下,我去叫单总。” “不用忙,是我们早到了。” 秘书小姐微笑:“单总之前就说会后要跟两位单独聊,现在正好有空。” 林乔听她这么说,也就坐下安心等了。 没一会儿,姓单的董事长就被秘书带来了会议室。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精明干练,保养得还不错。 老板英文不佳,林乔充当了翻译,把菲利普介绍给他。 寒暄过后,各自落座。单总抬手看了看表,斟酌着开了口。 “两位律师,开会之前我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 林乔脑子里转了几转,猜测了数种可能性。 “单总但说无妨。” “咳咳,”单总清了清喉咙,“去美国上市是我们公司早就定下的策略,全体股东也一直在向这个方向努力,眼看就要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 说道这里,单总停了下来,似乎很为难。 林乔也不催促,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两位律师是美国券商派来的,我们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我这边的事情也不瞒你们……”单总再次清了清喉咙,“公司是我结婚后成立的,我正在跟老婆办离婚。” 林乔听到这里眉头一皱,难道这事你还想瞒我们?! 没急着回答单总,林乔把他的话翻译给菲利普听了,菲利普也是一愣。 股权结构清晰是一家上市公司最基本的要求,要是离婚没和老婆把股权分清楚,美国证监会那边肯定会穷追不舍地问问题,上市发行几乎肯定要被耽搁。 那个着名的视频网站就是因为创始人夫妇离婚,上市申请在美国证监会耽搁许久,生生错过了融资的大好时机,被竞争对手抓住机会一举反超。 “joe,中国办离婚麻烦吗?大概要多久?”菲利普低声问林乔。 “协商一致能很快,但如果女方要拖的话,三五年也不是没可能。” 菲利普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林乔转而问单总:“单总方便透露下目前的进展吗?是否请了律师来处理离婚和财产分割的事情?如果需要推荐,我们所也有专业的民事律师。” 做离婚案子门槛太低,律师良莠不齐,最好找个自己熟悉的派给他才不会误事。 “我老婆现在还不知道公司要上市,也不知道我外面,咳咳,那个,有人,”单总又是一阵咳嗽,“律师我已经请了,和我老婆的谈判他也有参与,效果还不错。” “那是最好了,”林乔斟酌着字句,“我们可能要和那位律师联系一下,沟通一下具体情况。” “我已经把他约来了,”单总交代完了自己离婚的事情,松了口气,“他等会儿就该到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当面说好了。”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女秘书推门而入。 “单总,韩律师来了。” 第29章 尴尬 林乔最近听到“韩”这个字就眼皮跳,等看到跟在女秘书后面进了会议室的韩律师,他的心脏都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知道这个世界很小,法律圈更小,但没必要小成这样吧?!他从许嘉辉那里知道韩钊转行了,可什么样的案子能把他这样的商业律师和离婚律师扯到一起去? 韩钊看到他也是明显一愣,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单总。” 韩钊径直走到董事长那里,跟他握了手,随即转向林乔略一点头:“林律师。” “嗯。”林乔迟疑着应了。 单总看了看他们,好奇的问道:“两位认识?” “大学同学,”韩钊对单总微笑,“前几天刚聚过。” “那太好了!”单总哈哈一笑,“自己人好说话。” 林乔勉强陪了个笑脸,转头跟菲利普交代了下这个韩律师是自己的同学。 趁着参加启动会的人还没到齐,韩钊把和单总夫人谈判的进程大致跟林乔和菲利普讲了讲,菲利普认真记下时间点,然后又提了几个问题,韩钊一一回答了。 他们几个聊了不多久,其他参加启动会的人陆陆续续来了。 等电话接上美国的券商,启动会正式开始。项目的进度表早已发到与会各方手中,各个中介机构自我介绍了一下,也从自己的角度谈了谈对项目的预期。 林乔早早做完了自我介绍,剩余的时间里并不是太专心。 韩钊是个不喜欢被约束的人,林乔和他在一起几乎没见过他穿正装的样子,现在看来,显然他的身材很适合穿西装。 举杯喝茶的当口,林乔用余光瞟了一眼坐在单总身边的韩钊,正好撞上了对方不加掩饰的注目礼。 林乔猛地呛了一口茶。 “咳咳咳咳。” 菲利普递给他纸巾,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问了句:“joe,你怎么了?” 林乔缓住咳嗽,提笔在记事本上写下ex两个字母。 菲利普吃惊地看了看韩钊,在他写的字前面加了个单词。 “thatex?!!!” 林乔看着本子上三个夸张的感叹号,无奈的写了个“y”。 茶歇的时候,韩钊和单总一直在交谈,两人有说有笑,似乎非常熟稔。 不远处,菲利普看了眼韩钊,问林乔:“ray知道他的存在吗?” “他到中国第一天就知道了,”林乔无奈摇头,“架都打过了。” 菲利普倒吸一口冷气:“知道你们一起做项目,他会发飙吧?” 林乔点头:“很有可能。” “嗯,对,”几秒之后,菲利普补充道,“他会杀了给你介绍项目的我。” “所以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林乔压低了声音,“我保的了自己保不住你!” “说真的,joe,”菲利普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选择和ray一起生活……仔细想想你也蛮有勇气的。” 林乔含泪收了这个赞。 时间已经不早,茶歇过后,单总带大家参观了一下公司的厂房和产品,给项目启动会画上了句号。 菲利普明天约了单总和公司的几个高级经理做初步访谈,方便起见,他在附近订了酒店住一晚。参观结束后,女秘书派了公司的车子,送他去酒店。 公司地处偏僻,看着其他人陆续开车离开,林乔站在尘土飞扬的大门口,琢磨着下个打车软件,试试附近有没有出租车愿意过来。 网络信号有点弱,一个软件下了老半天还没好。就在他等的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一辆suv在他面前停下。 “你没开车来?”放下车窗,韩钊问道。 林乔抬头看他。 “车坏了。” 韩钊摁下开锁键:“上来。” 林乔摇头:“不用了,我用打车软件,等一会儿就有车来了。” 韩钊俯身,打开他那边的副驾驶车门。 “上来。” 林乔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仍在下载中的软件。 韩钊叹了一口气:“我们只是分手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上车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矫情了。 林乔收起手机,拉开车门上了车。 公文包和电脑顺手甩到车子后座,林乔“咔哒”一声系上保险带。 “住老地方?”韩钊看着他问道。 “搬家了,”坐在熟悉的位子上,林乔却不太自在,“今天去我妈那儿吃饭。” 韩钊没再说话,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郊外马路空旷,车开的很快。车里窗子紧闭,除了嗡嗡的风噪,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回市区起码要一个小时,林乔看了一会儿郊区毫无特色的风景,有点忍受不了车厢里的沉默了。 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停下的时候,他顺手打开了fm。 电台里传来男女主持的相互调侃。 “阿晓,听说你昨天去同学聚会了?” “是啊。” “有没有碰上初恋情人啊?” “你别说还真碰上了。” “嘿嘿有什么感觉?” “哎,当年白裙飘飘,绰号小龙女。现在……一言难尽。我只能放首歌来表达我极其复杂的心情……” 随着男主持的话音落下,音乐渐进。 “匆匆那年我们见过太少市面只爱看同一张脸,那么莫名其妙那么讨人欢喜闹起来又太讨厌。 匆匆那年一时匆忙撂下难以承受的诺言,只有等别人兑现。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别太快冰释前嫌。 谁甘心就这样,彼此无挂也无牵?” 王菲的声线撩人依旧,歌词字字触心,林乔暗骂自己手贱。 歌曲的副歌反复在车厢里回旋,韩钊忽然伸手关掉了电台。 打开车窗,他找了烟出来自己点上,又把烟盒递给林乔。 林乔对他摇头:“我在戒烟,很久没抽了。” 红灯跳了绿灯,韩钊收回烟盒,笑笑。 “能久到哪里去?” 林乔撇了撇嘴,没有答话。 韩钊也不以为意,接着问道:“最近忙吗?” 好像是一句“还行”就能打发的事儿。 “忙不忙你问何靖不就知道了。”林乔面无表情的答道。 韩钊朝窗外吐了口烟:“他说你加班比他还多。” 林乔“切”了一声。 韩钊看他一眼:“怎么?” 受不了和他虚与委蛇,林乔直接问道:“你和何靖怎么说的?他现在看到我像老鼠见了猫,眼神都不敢对。” “照实说,”韩钊继续抽自己的烟,“说你是我大学里的初恋。” 林乔看着他哭笑不得。 “哪个字‘实’了?” 自己第一次和男人接吻,第一次口交,第一次做爱……各种姿势各种花样,全都是经验丰富的韩钊教的。 韩钊掐掉抽到头的烟:“句句属实。” 林乔对他无话可说,沉默许久之后,他忽然开口道:“你变了很多——何靖说他男朋友会给他做饭,我做梦也猜不到那人会是你。” 韩钊没接话,只是默然开着车。 指责旧情人对新欢比自己好这种事,林乔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这下,两人是彻底没话说了。 车子正巧赶在下班高峰前开进了市区。韩钊很熟悉林乔家附近的路,一路顺畅开到了他妈妈家小区门口。 车子稳稳停下,林乔心里松了口气,心想终于熬过了这趟折磨人的行程。 正当他想下车的时候,却听见韩钊说:“还给我戒指的时候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林乔的心里猛然一跳。 韩钊盯着他的眼睛:“你说,如果遇到下一个林乔,对他好一点。” 第30章 玩笑 记忆里的前尘往事,其实并不太远。分手那天由晴到雨,空气里都是苦涩的气味。 一股酸涩袭上心头,林乔嘴唇微颤,他想说“我忘了”,出口却是—— “有人替我照顾你……很好。” 听了他的话,韩钊一下子别过头去,久久没有出声。 怠速运转的发动机传来低沉的嗡嗡声,林乔低头望着中控台上的一排按钮,神情呆滞。 半晌过后,他耳边传来略显沙哑的声音:“谢锐是不是什么事都管着你?” “啊,这个……”林乔笑了笑,“无所谓了,不就是控制欲强些?难道因为这个和他离婚?” 韩钊忽然拉住他的手:“不能吗?” 手指温热,戒指微凉。林乔抬头,怔怔地看着他发红的眼角。 “这玩笑不好笑。” 说罢,他抽出自己的手,准备下车。 推开车门的时候,林乔用力过猛,差点撞到外面站着的人。 门外的中年妇女朝旁边闪避了一下,站稳后却仍是盯着林乔看。 “妈?!” 林乔抬头发现自己的老妈竟然站在车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 “你怎么不进去?” “我买菜回来——看到车里的人像你,刚走过来就差点被你开门撞到。” 林乔关上车门:“我没注意,以后你离停在路边的车远点。” 乔妈对他“嗯”了一声,眼睛却看着正从另一边下车的韩钊。 韩钊手里拎着林乔放在车上的公文包和电脑包,绕过车头,走到林乔身边。 “阿姨。” 乔妈上下打量了一下穿着西装的韩钊,眼光在他发红的眼角停了一会儿。 “小韩怎么在上海?” “我回上海了,现在在做律师。”韩钊答道。 “嗯,旅馆谁都能开,念的书还是不要浪费了,”乔妈淡淡说道,“你和林乔这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黑色跑车紧贴着韩钊的车停下,谢锐从车上下来,“嘭”的一声甩上了车门。 林乔眼睁睁地看着谢锐走过来,用上海话叫了一声“姆妈。” “小谢来啦?”乔妈温和地问道,“路上堵吗?” “还行,”谢锐说着,接过乔妈手里的菜,“菜那么重,以后我陪你去买。” “下班回来顺手,”乔妈笑笑,又指着韩钊说,“林乔的同学。” “知道。” 这两个字说完,谢锐就这么看着韩钊,也不跟他打招呼。 韩钊迎着他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嘴角一抽,别开了眼神。 “阿姨,我先走了。” 韩钊把手里的公文包还给林乔,转身上了车。 他走了以后,谢锐也去开车:“你陪妈妈先上去,我去停车。” ※ 林家的晚饭一向丰盛,进了家门以后,乔妈一直在厨房忙碌,谢锐在客厅给林爸的手机装app,林乔在一边玩谢锐公司新出的手机游戏。 刚刚从小区门口到家里的路上,林乔就给谢锐发了条微信,讲自己车坏了,做项目碰到了韩钊,谢锐秒回了一句“知道了”。 “林乔,”乔妈手里拿了个空瓶子,从厨房里探出身,“去小区门口超市帮我买瓶酱油。” 林乔头也没抬,用手肘撞了下谢锐。 谢锐马上站了起来。 乔妈见状,“嘭”的一声关上了厨房的门。 林乔被吓了一跳,抬头无辜地看着她。 “生抽老抽那么多种,谢锐一个外国人,你让他怎么搞得清?!” 林乔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给他个空瓶子不就行了?他识字啊。” 乔妈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林乔立刻站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买——你要什么牌子?” 乔妈脸色稍霁:“海天草菇老抽。” 收起手机,林乔揣了点零钱在口袋里,带上门走了。 见他出门,乔妈对谢锐招手:“小谢你来。” 厨房里蒸汽氤氲,乔妈打开抽屉,拿了一瓶一模一样的新酱油出来。 煮着红烧肉的锅盖被打开,乔妈往里浇了点老抽,用锅铲上下翻动着鲜亮的五花肉块和笋干。 “妈妈下次教我吧,”谢锐站在旁边看她烧菜,“我老做西餐怕他吃腻。” “别惯他,”乔妈盖上锅盖,“什么这不吃那不吃的?有人做饭给他吃不错了。” “也难怪他——妈做的饭太好吃了,我在您这儿吃多了,也开始挑食了。” 乔妈笑笑,搁下锅铲,直接切入了正题:“你知道韩钊?” 谢锐“嗯”了一声:“拖了林乔十几年的前男友。” 乔妈一声叹息,接着问道:“今天他们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林乔做一个郊区的项目碰上了,”谢锐说,“他正好车坏了,韩钊送他回来。” 乔妈听了,若有所思。 “小谢,林乔是我宠大的。吃穿用度他都不肯将就,更别说感情了——不管他和韩钊发生过什么,选择跟你结婚,他一定是真心诚意的。” 谢锐点头:“我知道。” “但是,林乔的心很软,”乔妈话锋一转,“对朋友他说不了狠话,也下不去狠手。” 红烧肉锅子在灶上咕噜咕噜地翻着气泡,乔妈的眉头微皱,显然为林乔这个破性格有些担心。 “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谢锐开口道,“你说的我明白,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想跟你商量……” 林乔拎着酱油瓶子从超市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摆上了一桌子菜。 看见桌上油光鲜亮的红烧肉,他嘀咕了一下“这不是有酱油嘛”,就被乔妈催着洗手吃饭。 炒腰蛤、豉汁蒸鲍鱼、呛虾……桌上海鲜河鲜一大堆,红烧肉之类的只是个配角。 林乔夹起一只还在微微颤动的呛虾,笑着说:“亏得谢锐在法国长大,不然会被吓死。” 乔妈白他一眼:“吃不到一块儿去的人怎么一起生活?” 林乔摸摸鼻子:“那倒是,太痛苦了啊。” 食物美味,心情愉悦。林乔和林爸爸倒了点小酒,席间一家人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谈到最近工作的时候,谢锐对林乔说:“你从今年年头就忙的团团转,等手头的项目做完了,我们抽空去度假?” 林乔点头说好,又问他有没有想好去哪里。 “去加州晃晃?sandiego不错。” 圣地亚哥以海滩闻名,林乔没去过,于是又说好。 可惜,圣地亚哥另一个着名的产业他没听说过。 “那里海滩不错,多待几天顺便可以面试一下代母。” “啊?”林乔停下筷子,“你说什么?” 第31章 争吵 “去代孕的中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代孕母亲,”谢锐解释了一下,“圣地亚哥那边代孕业合法而且很发达,要求双方必须找专业律师签代孕协议。” 林乔听到这里,脸已经拉下来了,谢锐没理会他的脸色,接着跟乔妈说:“爸妈有空的话也一起去吧,找个合眼缘的代母先定下来,到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 还没等乔妈林爸发话,林乔就皱着眉头问道:“到什么时候?” 谢锐转头看着他:“想要孩子的时候啊。” “不想要,”林乔的眉头越皱越紧,语气十分坚决,“没兴趣。” 乔妈听他说话不留余地,很不高兴:“你把谢锐带来,说要结婚的时候是怎么跟我们说的?说话算话吗你?” “要孩子是他说的,”林乔并不买账,“当时为了哄你高兴就是那么一提,谁也没当真。” “我和你爸当真,小谢也当真,”乔妈提高了声音,“家里人是拿来骗的吗?!” “妈你干嘛像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父母那样催婚催小孩?” 林乔这句话一出口,眼看乔妈就要动真怒,谢锐赶紧打圆场。 “是我不好,这事还没跟他商量好,”谢锐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林乔的手,“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这场对话从温馨突然转向了紧张,乔妈看了林乔好一会儿,忽然就红了眼眶。 “你喜欢男人也好,出去留学也好,突然回国也好,我说过一个‘不’字吗?”乔妈说得十分伤心,“从小到大什么都顺着你,你已经三十多了,就不能让我顺一次心?” 林乔叹了口气,赶紧找了纸巾给乔妈擦眼泪。 “孩子的事情我没有心理准备——你让我再仔细想想。” 一顿本来十分愉快的家宴就这样草草收尾,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刚一上车林乔就问谢锐:“你跟我妈窜通的吗?” “当然不是,”谢锐摁下车子的启动键,“但我的确想要孩子,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我跟你爸妈说的都是心里话。” 林乔不自觉地蹙眉:“我不喜欢孩子,平时够忙了,不需要孩子来添乱。” 林乔本以为谢锐会说一番痛并快乐着之类的话来劝他,谁知过了好一会儿,谢锐才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初夏的夜晚温暖而喧闹,车里的气氛却突降至冰点。驶出小区后,车主寒着脸,一声不响地开着车。 车上的乘客显然受不了这样的冷暴力。 “你在别扭些什么?”林乔觉得十分焦躁,“你到底在想什么?” 油门被车主用力踩下,谢锐冷冷说道:“我在想,要是韩钊跟你提孩子的事情,你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林乔被他的话一下子激怒了:“你说什么?!” 谢锐不回答他,只是把车越开越快。 路边的景物飞速倒退,跑车急停猛转,来回借道超过一辆又一辆慢车。 两次差点被甩出座位之后,林乔冷声说:“停车。” 谢锐充耳不闻。 松开保险带,林乔用手猛砸了一下车门。 “停车!!!” 刺耳的刹车声在马路上空回旋,谢锐猛踩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车甫一停下,林乔一把推开车门走到街上,谢锐也冷着脸下了车。 “谢锐,你脑子有什么毛病?”林乔甩上车门,手指着谢锐说道,“韩钊顺道送我一下你就要脑补成我跟他养孩子?” “我只是说事实。” “事实?”林乔见他这副冷静的样子就来气,“我们只是做项目碰到了而已!” “我也跟你一起做过项目,做着做着我们就结婚了,”谢锐冷笑,“他根本没死心,就盼着你离婚呢。”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样假公济私?!他没那么大本事想掺和就掺和!” “他要什么本事?!我做十分他做一分就够了!” “你!” 林乔脑子里翻腾着无数的三字经,此时此刻他只想来支烟冷静一下,习惯性的摸了口袋却发现空空如也。 妈的,连能不能抽烟也要他管! “谢锐我跟你说,臆想和控制狂都是病,你特么有病就去看,”林乔朝他吼道,“心理治疗没用就吃药!” 吼完林乔还不解气,抬脚“砰”地踢了一下车门,踢完转身就往前走。 走出十几步之后,他听见身后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声。 黑色跑车扬起一路尘土,从身边“唰”的一下开过去了。 ※ 卧室壁钟的时针指向十二,林乔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无法入眠。 距离他和谢锐在路边吵架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自己的心情已经从气愤过渡到了平静,现在想到离开时那辆怒气冲冲的跑车,甚至开始有些担心。 没想到谢锐那样冷静的家伙也会发邪火,他一生气就爱开快车,要是停在某个酒吧喝点酒,然后再开车…… 林乔脑子里的画面越来越可怕。 就在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定位软件想看看谢锐在哪里的时候,客厅那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林乔一个激灵,赶紧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盖上被子闭目装睡。 没过多久,卧室门被打开,谢锐走到他面前,借着客厅的灯光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去了浴室。 他走开以后,林乔努力嗅了嗅——还好,没有酒味儿。 浴室的灯亮起,谢锐用了淋浴房,十几分钟后就从浴室出来了。 黑暗的房间里窸窣声渐起,谢锐换过睡衣,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上了床。 林乔背对着他,心想这场热战到此算是结束了,接下来的冷战,还不知道要多久才算完。 “joe……”冰冷的背脊忽然被温热的身体紧紧贴住,谢锐揽住他的腰,凑在他耳边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夹杂在沐浴露的清香中,一下子就软化了林乔的备战状态。 谢锐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觉得我要去看心理医生的话,我就去约。” 一句气话被他当了真,林乔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开车去了哪里?”林乔转过身面对谢锐,“这几个小时就在街上开车乱转?” 谢锐摇头:“我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走了走,冷静了以后再回去开的车。” 林乔舒了一口气:“以后生气不要开车。” 谢锐点头,又亲了下林乔的额头:“再也不会了。” 睡不着的林乔干脆掀起被子,靠坐在床头:“想聊聊吗?” 谢锐也坐起来,摸索着握住他的手。 “韩钊这次和我在项目里碰上,肯定不是算计好的,”林乔的声音有些疲惫,“kickoffmeeting之前,我们都不知道客户请了哪里的律师和会计师。” 谢锐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 “更别说客户老总离婚这件事了——老总找韩钊跟老婆谈判,大概比菲利普给我介绍项目还要早。” 谢锐“嗯”了一声。 “然后就是……”林乔顿了一顿,“韩钊不止和我分手了,他还和何靖在一起了,他俩过的很好,所以你不要再乱想了。” “joe,没有人在错过你之后,会觉得别人比你好,”谢锐显然并不赞同他的结论,“韩钊是在何靖身上找你年轻时的影子。” “我在他心里没那么重要,他不过是因为最后我甩了他,觉得有些遗憾罢了,”林乔无奈摇头,“再说,你这么说对何靖也不公平。” “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谢锐说,“其实我根本不关心他们俩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在嫉妒何靖,这让我有点难受。” “嫉妒?”林乔觉得不可思议,“我嫉妒何靖?” 谢锐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林乔在和他的对视中败下阵来。 “好吧,可能在知道他们关系的一刹那是有那么一点儿,”林乔苦笑,“很可笑是吧?我没想到何靖口中那个对他好的不得了的男朋友居然会是韩钊。如果他早些对我……” 林乔没有说下去,谢锐却明白他的意思。 “joe,我真希望,年轻的你遇到的是我,而不是韩钊。” “就算年轻时遇上了,我们十有八|九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林乔在谢锐脸上亲了一口,“你旧情人骂我的那声bitch我还记着呢。” 谢锐笑了,回吻过去:“你说的也有道理,在旧情人眼里,我也未必不是混蛋。” 林乔举起无名指,在谢锐面前晃了几下戒指:“所以我们要珍惜眼前——你放下韩钊这件事,我也答应你,会认真考虑什么时候要孩子。” “好,”谢锐点头答应,随即问道,“那这个项目怎么办?能交给别人做吗?” 林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感情刚刚那些话都白说了? “项目我不会转给别人,”林乔钻进被子里,欣赏着谢锐纠结的脸色,“但工作全部交给下面人去做,包括联系老总的离婚律师。” ※ 一,一,一,一点了? 何靖从沙发上醒来,看着已经变成漆黑一片的电视画面,惊诧地发现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一点了。 花猫好奇地走过来看他,他手忙脚乱地翻出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手机,打开屏幕却没有找到韩钊的任何消息。 通话记录里,只有自己打出去的若干个没人接听的电话。 何靖心中焦急,韩钊从未像这样无缘无故地失踪过,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他又一次拨通韩钊电话的时候,手机铃声却在门外响起。 何靖挂掉电话,飞快的打开大门,看见韩钊正低头站在门外。 “你到哪里去了不跟我说一声也不接电话知不知道我担心的根本睡不……” 后面的话被韩钊带着浓重酒味的吻压住,韩钊用脚尖勾上门,反身把何靖压在门上,用力亲他。 “唔唔。”何靖被吻地透不过气来,使劲推开了韩钊。 大口呼吸了新鲜空气以后,嘴唇被第二次堵上,这次的吻,粗暴中带上了技巧,韩钊还伸手进何靖的上衣里,用手指捻动着他的乳|头。 这样的吻持续了三十秒以后,何靖已经把质问他为什么晚回家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韩钊离开他的嘴唇和胸口,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我想干你,现在。” 第32章 变态 韩钊说完这句话,还没等何靖反应过来,就撕开了他的衣服。 何靖被他吓懵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韩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往下压,何靖膝盖一软,就跪在了他的胯下。 “你最喜欢的,”韩钊边说边解皮带,“来。” 火热的器官被递到唇边,何靖却转头避开了。 不是没有帮他口交过,但一声不吭半夜进门就搞是怎么回事? 韩钊懒得说话,他用手指捏过何靖的下巴,另一手握住阴茎在他的唇边磨蹭。 龟头分泌出的透明汁液涂满了何靖的嘴唇,何靖微微张口,一个“你”字还没出口,就被韩钊顺势插了进去。 这一下带着主人难以言说的隐秘欲望,插得又深又急。 “呕……”何靖没做过深喉,被阴茎顶到喉头,当即就打了个恶心。 他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韩钊却揽着他的头不让他吐。 何靖手足无措,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仰头看他。 “忍一下……”韩钊的呼吸很重,“为我忍一下。” 何靖闭上眼睛,静静忍受着喉口的恶心。 花猫趴在不远处的桌子底下,眼睛掀了一条缝,好奇的看着他俩。 片刻之后,韩钊微微抽出了自己的阴茎。 “帮我舔,”韩钊用阴茎在何靖的舌头上来回滑动,“教过你的。” 何靖仍是闭着眼睛,却收紧了唇舌,用舌头开始努力舔舐嘴里的性器官。 韩钊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慢慢松开压着他脑袋的手。 以往的口交,何靖舔着舔着,嘴酸了就开始耍赖,韩钊往往就抽出来自己手淫或者开始干他,很少纯靠口交泄出来。 可今天韩钊似乎是铁了心要射在他嘴里,除了让他好好舔弄之外,不时进行的抽插又快又急。 然而,何靖毕竟是新手,经常深入喉咙的龟头,弄得他一直红着眼睛,干呕阵阵。 又一个大恶心之后,何靖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韩钊抽出了自己的阴茎。 唇边的液体被手指温柔的抹去,韩钊低头,注视着何靖狼狈的面孔。 何靖避开他的眼神,转过头去。 韩钊蹲下身,脱去上衣,双手环住何靖的腰,慢慢偏过头去吻他的唇。 躲了几下之后,何靖终是被他吻住。 呼吸纠缠在一起,唇齿间尽是粘腻的肉欲味道。何靖跪在地上,赤裸的胸膛和韩钊相贴,缓缓摩擦,生出阵阵热意。 环在他腰间的手来来回回地抚摸腰背部那处美好的凹陷,指尖顺着尾骨下滑,再下滑,伸进幽秘所在之处,稍作停留之后就开始放肆地抽插。 被玩弄的人呼吸不匀,却被唇边那个没有尽头的吻堵住了口中所有的声音。 身下抽插的手指加到三根的时候,何靖终于找到机会推开韩钊,大口喘着气。 他双手撑住了沙发扶手,想说“饶了我”,开口却尽是粘稠的呻吟。 臀部像是着了火,扭动着摇摆着却怎么也甩不脱灭不了。呻吟声中,何靖不自觉的翘起了臀,好让手指进的更深,摩擦的更热。 等穴口软化到轻易就能吞吐手指的时候,韩钊抽出手指,连着内裤一起,三两下剥掉何靖的裤子。 他轻声在何靖耳边命令道:“抱紧我。” 何靖把头埋进他脖颈里,双手缠住他,紧紧搂住。 下一刻,他被托住臀瓣,整个人腾空而起。 韩钊走了几步,把他抱到门边的沙发上,让他转过身,侧对着自己。 “跪好,屁股翘起来。” 何靖依言跪在沙发上,缓缓弯下腰,翘起臀部。 韩钊双手摁下他的背脊,就着高高翘起的臀部,找准位置,猛然一插到底。 何靖“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韩钊微微皱眉,伸手捂住了何靖的嘴,伏在他耳边说:“夹的不够紧。” 何靖吸了吸鼻子,嗅到韩钊带着酒味的呼吸,本能的觉得这种时候不能惹他。 他努力收紧了臀部的肌肉。 韩钊拍打他的臀,清脆的“啪啪”声回响在客厅里。 他动了动插在何靖身体里的阴茎,说道:“你最喜欢的姿势。” 何靖想大叫,我不喜欢这样,我更喜欢看着你的脸。 然而,疾风暴雨般的抽插中,他的声音化作一声声呜咽,消失的无影无踪。 韩钊跟他说过自己做起来“没数”,但直到被插的死去活来的今天,他才知道“没数”是什么意思——以往他们两人的性爱比起今天,真可谓温柔至极。 他喜欢韩钊抚摸他、缓缓进入他,因为他的挑逗而兴奋的加快速度,而不是现在这样,让他跪着、翘起屁股,一味蛮狠的抽插——这些都让何靖感到屈辱。 听说有些人喜欢这样,那叫什么?sm?被干得神智迷糊的时候何靖心想,我可不是那种人。 ※ 阳光爬上脸庞的时候,何靖张开眼,看到韩钊已经醒来。 他斜靠在床头正在看pad,眼下的黑眼圈很深,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见何靖醒了,韩钊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翻身起床。 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何靖裹着被子躺在阳光里,只记得昨天韩钊最后射进去的时候,自己已经浑身脱力,泪痕满面。两人都没力气洗澡,拿纸巾清理了一下就倒在床上了。 而关于那场粗暴性爱的其他细节,何靖的记忆仿似断了片,再也记不真切。 半闭着眼睛赖了一会儿床,见韩钊洗完澡出来,何靖翻身起床——不动还没感觉到,腰好像断了似的,连着后面那处也是火辣辣的痛。 就这样,何靖带着莫名的怨气洗着澡。然而,等他洗完澡出来,看到餐桌上摆着韩钊买来的早饭,心里的那点儿委屈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以后别那样啦。”嘴里咬着爱吃的杂粮煎饼,何靖对他说。 “哪样?”韩钊问的很无辜。 何靖噎了一下。 “昨天晚上……那样……” “没爽到?”韩钊翻着手机,似乎没把他的问题放心上。 “那种样子谁会爽?!”何靖觉得他简直在搞笑,“我又不是喜欢sm的变态!” 韩钊忽然抬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sm只是一种不同的性癖,不代表人格贵贱,更不是变态。” 何靖一愣,还没等他解释自己只是随口说说,韩钊就重新低下头,继续翻看手机。 “不过你不喜欢,我知道了。” 这个怪怪的早晨以何靖出门上班而告终。 拥挤的地铁上,何靖神游物外,他总觉得昨天晚上的韩钊有些怪异,却又不想喋喋不休的追问他去了哪里,跟谁喝酒。 难道是林律师?! 脑子里滑过这个念头的时候,何靖使劲摇了摇头。 别疑神疑鬼了,他对自己说,像个女人一样。 挤在熙熙攘攘的上班族大军里,何靖准时到了办公室。没过一会儿,林乔手里拿着杯咖啡走了进来。 走到团队办公区的时候,他停住脚步:“准备一下,十分钟后例会。” 阳光透过落地窗,慷慨地洒进会议室。组里的同事带着记事本陆续落座,林乔坐在靠窗的主席位,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在光线的映衬下十分醒目。 “jennifer开始,手里的项目进展依次报一报。” 林乔开会一向没有废话,众人早已习惯了他的风格,顺时针报告着自己手头的工作。 最近他们组项目虽多,但都进行的挺顺利,各项工作按部就班,也没什么需要林乔出面解决的事情。 所有人汇报完项目进展,才不过用了20分钟。 见大家都说完了,林乔开口道:“还有一个新的纽交所上市项目,我昨天去开了kickoffmeeting,我们做美国券商的中国律师。” 说到这里他看了何靖一眼,继续说道:“这个项目我不想多管,jennifer带着lilian和何靖做,除非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不然我就开例会的时候旁听一下。” “好的,林律师,”jennifer应道,“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林乔摇头:“公司看上去管的不错,老板脑子也清爽。不过目前他和老婆在谈离婚,股权怎么分还在讨论——这事他请了别的律师在管,我们只做我们自己的尽职调查,等交报告的时候,跟处理离婚的律师再讨论一下潜在风险。” jennifer点头说知道了,林乔交代完了新项目,见没别的事就叫了散会。 就在大家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叫何靖留下。 众人散去,何靖收起笔记本,换了个位子,坐到靠近林乔地方。 林乔用手里的笔轻轻轻敲着桌面,问道:“韩钊跟你说了吗?” “说,说什么?”听林乔大大方方地提起韩钊的名字,何靖莫名的紧张。 林乔看了他一眼:“我刚刚说的那个项目,他在帮老板处理离婚的事情。” 何靖长大了嘴,半晌才摇了摇头。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林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个项目你跟着jennifer历练一下吧,关于老板离婚的事情,你和韩钊私下里沟通也方便。” 何靖愣愣地点头。 林乔从自己的活页笔记本里褪下一张纸,递到何靖面前。 “这是昨天他跟我说的一些情况,你做个brief给jennifer参考,要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直接问他吧。” 第33章 情侣 开完例会后,jennifer让何靖补齐韩钊的邮箱,以及再具体问问离婚案子的进展。何靖拎起桌上的电话,拨下了烂熟于心的十一个数字。 “喂,请问是韩律师吗?” “我是。” 何靖用的是办公室座机,电话那头的韩钊似乎一下子没有听出来。 “我是合维律师事务所林乔律师的助理何靖,关于单总和夫人离婚的进展,有些细节想和您再确认一下。” “他让你打给我?”韩钊顿了一下,然后半开玩笑地说,“何律师你要问什么?” 何靖清了清嗓子,把列出的问题一一和他确认,最后还装模作样地问他邮箱是什么。 “晚上要加班吗?”韩钊无视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h-a-n-z-h-a-o……”何靖自己报着韩钊的邮箱,手上发了微信过去。 “估计要加班,你在家?” “在家,今天没去所里,”韩钊打了个哈欠,“早点回来。” 挂掉电话,何靖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深深吸了口气。 jennifer从隔壁位子上探出头:“小靖儿,接下来要来真的了,hold住啊!” 这通电话后接下来的几天,何靖过得实在有点崩溃。 新项目林乔有心让他历练,往常轮不到他做的事情也上了手。何靖被派往郊区的标的公司去搜集资料做尽职调查,兼之手上还有其他项目上的活儿,他每天一大早就打车去郊区,下班回家还要整理资料到半夜。 这种时候,诉讼律师和非诉讼律师的区别就充分显示出来了——韩钊还是一如既往地想上班就上班,不想去就不去。何靖每天在客户公司的会议室埋头苦干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从董事长办公室里施施然出来的韩钊。 每当这种时候,何靖总是满含怨念的望着他,韩钊就很欠揍的朝他笑,然后在公司外面等他下班,再找个郊区好吃的饭馆,抚慰他受伤的心灵和胃。 在公司待了一周之后,何靖开始在办公室里熬尽职报告,一晃从接手项目开始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 把初稿发给jennifer的那天是周五晚上,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何靖进门没见到灯光,默默的去浴室洗了澡。洗完澡,他胡乱擦干了头发,推开了卧室的门。 “你还没睡?” 出乎意料的,韩钊居然靠在床头没睡。 “这就睡了,”韩钊五指一收,关掉了pad当前的app,“又搞这么晚?” “终于弄完啦……”何靖嘟囔着,半闭着眼睛倒在他身边,手指还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韩钊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 “你们做每个项目都会这么累吗?” “应该吧,工作量摆在那里。只是以前他们没给我派活儿而已……”何靖钻钻钻,钻到他怀里,“要不怎么说诉讼律师靠天分,非诉讼律师靠勤奋呢?” 韩钊轻抚着他的头发,若有所思。 “要是明天早上五点我把你拖起来,开车去外地玩你会怎么样?” 何靖睁开眼睛:“你不是说真的吧?” 韩钊拨开他长得有点长的额发:“以后每个周六,我们都早点起来出去玩吧。” 何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面孔。 “骗你的,”还没等他拒绝,韩钊就弹了下他的脑门,“你明天能爬起来吃中饭就不错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晚的对话之后,何靖只当最近工作太忙冷落了他,寻思着能找点什么节目一起去玩一玩。 所以,当一个大学里关系不错的女生邀请他参加户外俱乐部的徒步活动时,何靖马上回家问韩钊有没有兴趣。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听到这个答案,何靖跟女同学说要带朋友一起去,女同学说好,还问他有没有装备。 徒步的事情何靖完全不懂,报了名之后,按照女同学的建议,他把韩钊拖去迪卡侬运动超市买装备。 进门走了几步就是帐篷区,眼花缭乱的货架旁边放着几个帐篷作展示,何靖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最终把眼光定格在一个两秒速开帐篷上。 韩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想买这个带去徒步?” “不行?”何靖找了找,从货架上抱起一个没打开的大圆包,“说一下子就可以打开,很省事啊。” 韩钊看了他几秒钟,忽然开始笑。 “你笑什么!”何靖手里仍是抱着那个大大的帐篷包,心里却开始后悔,怎么选了这么个难度高的活动! 韩钊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走过去接了他手里的帐篷包,放回原处。 “跟我来。” 迪卡侬里东西很多,各种运动装备看的何靖眼花缭乱。韩钊转了一圈,选了一个大容量的背包,一个厚实的睡袋,就完事儿了。 “这就完了?”何靖见他拿着东西去排队结账,跟他絮絮叨叨的掰手指,“我同学说他们那个俱乐部什么都不提供,帐篷都要自己带,不买帐篷我们没地方睡的哎。” “不用担心,”韩钊简洁地回答他,“你缺件冲锋衣,这里的看不上,去隔壁商场买。” 结了帐之后,韩钊带他去隔壁商场的专柜挑冲锋衣,他跟营业员讨论的防水系数啥的何靖根本听不懂,只能乖乖在一边做模特儿,试了好几件衣服。 最后韩钊做主给他挑了件亮蓝色的冲锋衣,内胆是件抓绒衫,可以脱卸下来单穿。韩钊去结账的时候,何靖翻着专柜里衣服的标牌,看到上面的四位数价格时,吃惊的捂住了嘴。 “我从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韩钊结账回来被他拉着说个不停,“这衣服为什么那么贵!刚刚迪卡侬看到的都很便宜啊!” “质量不一样,”韩钊把装着衣服的袋子塞给他,“还有就是比较好看。” “只出去一次不用那么浪费啊!” 按照韩钊的一贯作风,送出手的东西要是跟他提退货或者给钱,绝对分分钟翻脸,何靖手里拎着袋子都快哭了。 “冲锋衣买件好的能穿很多年,”韩钊没理会他的哀嚎,“有些极端情况下还能救你的命。” 你以为演电影吗?!何靖幽怨的看着他,一次旅游而已,有没有丧命那么夸张! 然而回到家,看着韩钊从床底下拖出来的一大堆户外用品,何靖开始认真考虑,他是不是真的遇到过什么生命危险,才会想的开买这么贵的衣服! “帐篷,防潮垫,睡袋,头灯,军刀,防水手电,指南针,背包……”韩钊从一堆东西里挑了几样出来,“再去补个气炉吧。” 何靖左右环视了一番,拿起一个小包,问道:“这是帐篷?这么小?” 韩钊点头:“双人三季帐,2780克,不算顶级的。” 何靖吐了吐舌头放下帐篷,越过韩钊选出来的东西,拎起一副带刺的鞋底。 “这是什么?有啥用?” “冰爪,”韩钊挑完了东西,开始收拾余下的装备,“攀冰用的。” “攀冰?是爬冰山吗?”何靖手里拎着冰爪,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中国哪里有冰!” “四川,”韩钊接过他手里的冰爪,“四姑娘山和海螺沟。” “你去爬过?” “嗯,去过几次。” 何靖咽了咽口水:“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些东西的?” “户外吗?”韩钊想了想,“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吧。” 何靖咂舌:“专业的?” “业余的,早年工资全搭在里面了,”见何靖仍然瞪着其他装备,韩钊忍不住说道,“这次只是去浙江的山里,天气又不冷,带些基本的东西就够了。” 何靖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韩钊收拾完了地上的东西后,打开衣柜找了一下,扔出来一件防水冲锋衣。 何靖举起那件衣服看了看:“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一个牌子的,十几年也就那么些款式,看着不眼熟才怪。” 何靖取出自己那件新买的衣服比了比,果然挺像。 “那不就是情侣装了?” 韩钊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往背包里塞东西。 “你说是就是。” 第34章 告白 徒步活动定的是周五晚上走,周日回来。何靖周五下班火急火燎的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韩钊正在往背包顶上绑帐篷。 “回来啦?” 跟他说话的时候,韩钊并没有抬头。 “嗯。” 帐篷绑上之后,韩钊抽紧了背包上的绑带。然后后退一步,单膝着地,换上徒步鞋。 “唔……”何靖看着他,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怎么了?”韩钊一边系鞋带,一边抬头看何靖,“你不换衣服吗?” 何靖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大叔,你实在有点帅。” 莫名地,他就觉得正做着这些事情的韩钊很帅很性感。 韩钊点他的脑袋:“叫哥哥。” 何靖笑弯了眼:“哥哥。” 或许是在一起之后第一次旅行太过兴奋,何靖一路“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直到集合地点才收敛了些。 约他的女同学也带来了一个女性朋友,两人都背着半人高的徒步背包,显得娇小玲珑。 何靖跟同学介绍身边的韩钊,不知怎么就带上了点炫耀的口吻:“罗音,这是我跟你说的朋友韩钊,他也是律师,我叫他哥。” 一见之下,罗音有些意外,何靖的朋友看上去似乎比他们都要大不少。 “啊,这是我同事叶彤。”罗音也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朋友。她毕业后进了事业单位,带来的是和她同年进单位的新人,“她没试过徒步,路上你们多照顾噢。” 四人相互打了招呼,这就算认识了。没过一会儿,俱乐部的领队来喊上车,大家坐上了大巴,何靖和他新认的哥哥坐在了两个女生的后排。 这次徒步的地点是浙江一个尚未完全开发的自然保护区,行程是第一晚住县城宾馆,第二天开始爬山,晚上在山里露营,周日下山回上海——这样的行程强度不大,适合白领周末尝试。 同行二十余人大多是上班族,但年纪都不大,包括领队在内,除了韩钊,目测没有超过三十的。 车子在人民广场附近爬上了高架,周五晚上出城的方向有点堵,韩钊头靠着窗,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睡过去之前听到何靖和前排的罗音在聊大学里的事,一觉醒来,车子已经不知道开到哪里,何靖和罗音居然还在说。 不过,话题已经从大学生活过渡到了新鲜的职场生涯。 “我们在单位就负责被中年大妈欺压,”罗音跟何靖诉苦,“事情都是我们做,她们每天看报纸打连连看,中午休息还去隔壁菜场买菜呢。” 何靖表示非常震惊。 罗音推叶彤,叶彤表态说她讲的情况都是事实,并补充说整个单位所有的工作都是为了应付上级。 “我们是围着客户转,”何靖也说起自己的工作,“老板一直说,哪怕做的文件后面还有人review,也要把自己当作最后一关,想想客户收到文件会有什么反应。” “你老板年纪多大?人怎么样?”罗音好奇地问他。 “他是全所最年轻的合伙人,人……挺好的。” 提及林乔,何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韩钊,却见他仍是闭着眼,似乎还未醒来。 女生的关注点永远跑歪,听他说老板年轻,一旁的叶彤插嘴问道:“长得怎么样?” 何靖说:“嗯,很帅。” 这样的描述马上引来两位女士的星星眼,并要求看照片。 何靖抓抓脑袋,拿手机搜了律所网站上的林乔照片给她们看,得到一堆“果然很帅”,以及“为什么我们遇不上”的感慨。 何靖对她们笑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要不怎么说自家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呢? 就在此时,韩钊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快到了吗?” “应该快了吧?”何靖看表,“开了两三个小时了。” 韩钊睡久了身子有点僵,他活动了一下脖子,问道:“你一直没睡?” “没,”何靖朝前排努了努嘴,“我和她们聊天呢。” “年轻人精神真好。”韩钊说着,换了个坐姿,又闭上了眼睛。 “你也是年轻人啊,”见前排的女生已经回过头去,何靖凑到韩钊耳边,悄声说,“哥哥床上力气可大呢。” 韩钊嘴角一抽,伸手在背包侧袋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一个小方片塞到何靖手里。 “拿去,一会儿给自己买糖吃。” 车子下了高速公路之后又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义乌附近一个靠山的小县城。 大家在一个小旅馆门口下了车。在前台分完钥匙,领队打着哈欠说:“明天早上六点这里集合。”说完就背着包去自己房间了。 韩钊和何靖和两位女生道了别,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放下行李没多久,隔壁的罗音就敲开了他们的门,送过来一堆零食。 何靖道了谢,关上房门一回头,就撞见韩钊带着揶揄意味的眼神。 何靖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把手里捧着的小包装零食倒到桌上:“东西还不少,吃吗?” 韩钊走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该不会不知道……罗音喜欢你吧?” “啥?!”何靖石化在当场,缓过劲儿之后又连连摆手,“你开什么玩笑?!” “有时候很敏感,有时候就迟钝的要命……” 韩钊摇了摇头,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把零食。 “再仔细想想看?”韩钊一松手,那些花生酥、猪肉脯、鱿鱼丝纷纷落到桌上,“看样子,她喜欢你也不是两三天了,平时你就没注意过?” 何靖一边咕哝着“怎么可能”,一边费心思索和罗音的日常相处。 想着想着,他忽然捂住嘴巴。 “今年三月中她给我送过巧克力,说是买太多吃不完。那个日子叫什么来着?什么来着?” “白色情人节?”韩钊好心提醒他,“是女的给男的回礼的日子,近几年搞出来的。” “可我没送过她什么礼啊!”何靖疑惑地看着韩钊。 “所以?”韩钊朝他耸肩。 “啊啊啊啊啊……”想通了前因后果的何靖急的在房间里打转转,“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要不要跟她说清楚?” “说你是gay?” “当然不是,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啊!” “是谁?”韩钊剥了一个花生酥塞到自己嘴里,“说来听听。” 这下何靖终于听出来韩钊在逗他。 他眼睛一弯,顺手把韩钊推到床上坐下,然后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 “是你,”何靖略微抬头,看着韩钊的眼睛,“我爱你。” 第35章 糖味 听到他的告白,正嚼着花生酥的韩钊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何靖,入眼满是热切的爱慕。 “我有什么好……”像是叹息,又像是感慨,韩钊偏过头,含住何靖的嘴唇,轻轻吻他。 这个温热的吻持续的时间并不很长,两人的唇分开之后,何靖探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留下的糖味。 “有点甜,”何靖眨眨眼,从口袋里摸出车上韩钊塞给他的小方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买你嘴里的糖吃,够吗?” ※ 最近何靖工作太忙,两人积攒了不少欲火,这场换了新鲜地点的性爱,让彼此都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发泄过后两人都睡得沉,第二天清晨,韩钊和何靖都是踩着点起来的。 快到集合时间,韩钊还在刷牙,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洗手间外依稀传来罗音和何靖的交谈声,韩钊洗漱完了出来,只见何靖呆呆的,手里还捧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饼。 韩钊不客气地从他手里叼走一个。 “谢啦,”韩钊含糊不清的说道,“沾你光。” 饼是当地特色梅菜馅儿的,味道不错。吃完饼两人背起徒步包去前台集合,韩钊找到罗音道谢,何靖站在他身边,不知眼睛往哪里看才好。 好在马上开始的旅行,让他的尴尬化解了不少。 出了宾馆走不多远就到了上山的入口。说是自然保护区,入口处却没有任何标识。这里经常有来徒步的驴友出没,当地村民习惯了他们的装束,凑过来问要不要向导带着爬山。 领队说认识路,摆摆手把凑上来的人一一打发。他顺手找了根木棒当登山杖,带着一队人三拐两拐,一头扎进了初夏的山里。 虽然家乡有山,何靖住的县城周围却是平原,他又很小就去学校住读,根本没什么机会爬山。 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他和同学结伴去黄山旅游,风景虽然不错,那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也是把他累的够呛。 浙江这种未经开发的保护区,和着名景点那种无穷无尽的台阶不同。脚下尽是盘旋向上的土夯小路,仅容一人通过。 一行人排成一路,向定下的扎营地——山谷间的水库出发。路虽然窄,好在天气晴朗,坡度也不陡,还算好走。 初夏的早晨,山中气候爽朗。走不多远,小路两边就出现了各种枝叶繁茂的树木。清净的景色远离城市的喧嚣,大家兴致高昂,连带着肩上的背包也似乎轻了几分。 队尾的几个人一路咋咋唬唬,看到路边的大水塘二话不说脱了鞋下去玩,捡到个死螃蟹都要横七竖八拍好几张照。有女生带了自拍杆,还拉着旁人一起自拍发微博。 领队走出老远才发现那几个人在水塘边玩的掉了队,等把掉队的人找回来,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 批评一番只换来女生的娇嗔,领队无奈摇头继续往前走。 太阳渐渐升高,日光照在身上热的发烫。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徒步团成员很快就感受到了炎热的威力,女生体力差,走不多久就要停下休息。 就这样拖拖拉拉的走着,两小时后,脚下的路开始下坡,大家终于松快了点。 正午时分,在领队的带领下,大家终于下到山谷底部的一条小溪旁。 一行人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领队回头喊道:“大家在这儿做饭吧,吃完了我们抓紧走,争取四点前走到水库扎营。” 何靖上班后挺久没运动了,背着包走了一上午,这会儿坐在地上直喘气。他抬头看韩钊,只见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前胸后背白色的t恤紧贴住身体,半透不透的。 韩钊体力很好,出了点汗也没觉得很累。他放下背包弯腰找炊具,翻出一堆东西后见何靖还盯着他看,忍不住走过去耳语道:“你知不知道自己一副想吞了我的样子?” 何靖脸一红,嘟囔道:“走半天还不许人肚子饿?” 韩钊简直快要憋不住笑,在他耳边低语道:“昨晚没喂饱你?” 光天化日之下的调情“唰”的染红了何靖的耳根,他一下子站起来,抓起放在一边的饭盒,跑去小溪边盛水。 午饭就着汽炉煮开泡面加了火腿肠,很快就吃上了。罗音和叶彤起得早,在当地菜场里买了一点蔬菜,也拿来分给何靖。 吃完午饭,见有其他队友还没收拾好,四人坐在一起聊天打发时间。 “你们好像……特别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罗音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们住一起啊,”何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韩钊,“平时我哥还给我做饭呢。” 叶彤看看韩钊,笑着说:“会做饭的男人可真太少见了。” 韩钊瞟了她一眼:“平时看他下班晚,分他点泡面而已。” 何靖嘿嘿一笑,就此揭过。 本以为上午已经够辛苦了,谁知下午的行程更是让那些新手叫苦不迭。 他们歇息的小溪在谷底,而要去的水库位于接近山顶的地方,从溪谷出发,一路都是上坡。午间的太阳越见毒辣,周围的空气被日光烘烤的一路升温,直逼的人汗流浃背,呼吸沉重。 闷热的空气下,一行人造就失去了早晨出发时的跳脱,苦捱着往前行进。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知何时开始,脚下的路越走越窄,从尚可辨认的小路变成树丛间斑驳的脚印。 头顶的树枝越来越密,抬头望,好像前方就快到山顶,但往上爬了老半天,迎接他们的永远是杂乱的树林,陡峭的山坡似乎延伸的没有尽头。 大家都已经爬到精疲力竭,终于有女生朝着队伍前面喊道:“领队!走不动了!还有多久才到?!” “快了快了,”领队回头,似乎有些不耐烦,“都是早上误了时间,停下休息一会儿吧。” 斜坡上尽是泥土碎石,大家凑合着找地方落脚。韩钊踩了踩脚下的泥土,抬头朝前方望了一下,扔下了背包跑到前面去找领队。 “路不对,”韩钊对领队直言道,“这种路线不会那么难走。” 领队抓了抓脑袋,并没有反驳他。 “上次来,这会儿已经看到水库了。” 韩钊点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水库来往人多,一定会有比较好走的路……应该是上来的时候,我们在某个路口走岔了。” 领队叹口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看快到山顶了,爬到山头去看一下,应该找的到水库。” 韩钊朝队伍后面看了看,大多数人都已经体力透支了。 “天黑之前找不到宿营地会麻烦,让他们在这里等,我们上去探路吧。” 说着,他走到后面跟何靖关照了一声,就和领队轻身朝山顶进发了。 何靖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目送他的背影上了山。 山里的天气喜怒无常,没多久之前还热辣难熬的天气,这会儿因为太阳渐渐转过山头,竟然传来了丝丝凉意。 不知不觉间,四周逐渐暗黯淡,歇过气来的大伙儿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 “何靖,我们是不是迷路了?”罗音攀着棵小树站起来,朝四周张望,“韩钊呢?” “他和领队上去探路了。” 何靖说着,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进山不多久手机就没了信号。不知何时开始,周围阴风阵阵,让人觉得隐隐不安。 仰头靠在树干上,何靖一言不发地盯着韩钊走开的方向。 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远处终于传来领队的声音。 “大家都起来,”领队急匆匆地从山上下来,“我们调头往回走,争取天黑之前走到中午休息的溪边扎营。” 全体哗然,七嘴八舌的问情况,领队脸色凝重地解释了几句,就催大家快走。 何靖没在意周围人的鼓噪,只看着韩钊朝自己走过来。 “上去看过了,走不到山顶,太阳一过山头,就会黑的走不了路,”韩钊从包里翻出冲锋衣扔给何靖,“穿上,天要凉了。” 何靖听话地穿上了衣服。 众人看不到的角度,韩钊捏了一下他的手。 “走我前面。” 上来的路本来就是山民踩出来的,下山更是一脚深一脚浅,竟比上山难走许多。 天色越来越暗,目力所及,太阳在山口只探出了小半个身子。下山坡度很陡,左右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大家背着沉重的徒步包左摇右晃,绷紧了脚尖在下行途中掌握身体平衡。 谷间或有结对的倦鸟归巢,山林里弥漫着一副晚来欲睡的萧瑟,再也见不到白日生机勃勃的景象。 就在这当口,居然下起了雨。 这场黄昏的雨并不大,配着晚风却异常的凉。最麻烦的是,本来就不好走的土路被雨水一掺合,彻底变成了泥泞难辨的野外小径。 眼见周围越来越暗,要是天黑下来,山林密集的陡坡上完全没有可以扎营的地方。队伍前方的领队回头吆喝着什么,声音穿过风雨却只剩下模糊的“快点快点”。韩钊帮何靖解开冲锋衣领后的拉链,拉出防雨用的帽子罩在他头上,也回头招呼后半截队伍及时跟上。 这样的情势下,人人都感受到了真正的危险,即使平时最爱撒娇的女生,也沉默地拖着早已透支的身体,踉跄着朝山下走。 坡上一堆泥泞,早已没了路,小心翼翼走了一会儿之后,韩钊身后的叶彤脚下一滑,萎顿在地。 韩钊听见声音,转身去扶她。 “我……我不行了……”叶彤坐在湿滑的泥地里几乎要哭出来,“走不动了……” 见她爬不起来,韩钊把她背包顶上的帐篷解下来,绑到自己的背包上,又朝她伸手道:“起来。” 叶彤仰头看他,犹豫片刻之后,抓住他的手。 韩钊用力拉起她,还没等叶彤站稳,他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 “何靖!” 韩钊转身,看见刚刚还好好走在他身前的何靖,打了一个趔趄,整个人往山坡下滑去。 第36章 陪伴 这声喊没换来何靖的回应,韩钊顾不得满脸雨水,扔下身上的背包就朝山坡边跑去。 何靖刚刚经过的地方看似结实,地面被雨水一淋就变得松软,正巧下面是挑空的斜坡,几个人踩过之后,轮到何靖走过去,直接一脚踏空摔了下去。韩钊跑到缺口处向下望,只见蓝色的冲锋衣被斜坡下的树枝勾住,几步开外,就是断崖。 何靖坐在地上,正抬头往上看,见韩钊探出身,蓝色的冲锋衣动了一下。 “别动,你待在那里别动!”韩钊一边朝他喊,一边找了可以下去的缓坡,往下爬去。 地上到处都是泥泞的软泥,何靖踏空后顺着山坡滑了下去,摔得倒不很疼,只是一下子有点懵。 韩钊跑到他面前,跪在泥地里检查他的伤势:“摔到哪儿了?” 何靖摇了摇头,试着站起来的时候,才觉得左脚脚踝好像扭到了。 韩钊又是迭声让他别动,脱掉他的鞋子试着捏了捏脚踝。 “很疼?” 何靖动了动:“还行。” “来,”韩钊帮他穿好鞋子,让他勾住自己的脖子,“慢慢起来。” 何靖搂着他站起来,再三确认自己能走。 韩钊扶着他慢慢回到斜坡上,又爬下去捡来他的背包。 大部队已经走远,本来走在前面的领队得知后面出了事,停在坡边等他们,罗音和叶彤也没走。 “你们先走,”韩钊对坡边的三人说,“何靖没事,我们走慢点。” 领队知道韩钊是户外老手,对他的安排没有异议。他帮忙背走了何靖的背包,带着两个女生去追赶大部队,剩下韩钊扶着何靖,慢慢往溪谷方向走。 “我拖后腿了啊?”望着前面三人远去的背影,何靖叹了口气。 韩钊没说话,只是搂紧他继续前行。 这阵雨来的莫名也去的诡异,两人走了没多久,雨就停了。 身上的衣服防水性很好,稍微甩甩,雨珠子就掉下去了。只是下过雨的路依旧难走,再加上天色晦暗,两人只得倍加小心。 山谷里的夜晚来的突然,就在他们终于望见小溪的时候,太阳掉到山峰背后,夜幕哐当一下砸了下来。 ※ “这天……就这么黑了啊?” 何靖坐在搭好的帐篷里,低着头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却是一个指头也数不出来。 “还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啊……” 韩钊手里拿着东西,从帐篷外钻进来。 “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这天怎么能这么黑?”何靖朝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地儿。 野外条件有限,韩钊用他俩刚吃完的饭盒烧了点热水,给何靖绞来了热毛巾。 听他说黑,韩钊把头灯摘下来挂在帐顶。 “手。” 何靖乖乖伸手。刚刚滑下山坡的时候,他双手乱抓了几把,掌心尽是被有锯齿的杂草割出来的血口子。 韩钊看着他手掌上的血印子,叹了口气,用热毛巾轻轻帮他擦手。 “疼不疼?” “不疼。” 明明是自己拉着韩钊来徒步的,结果却莫名其妙摔下山,实在是有够丢脸的,怎么还能叫疼。 韩钊帮他擦完手,从背包里翻出一小瓶高度二锅头,三两下拧开了盖子。 还没等何靖反应过来,二锅头左一下,右一下,瞬间浇满了两个手掌。 “啊啊啊啊啊啊!” 何靖一下子叫起来。 韩钊捉住他的手,往手掌上吹着气,好让酒精挥发的快点。 “再嘴硬呀。” 何靖痛得脸都变形了,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我真是……挺没用的。” 韩钊举着他的手顿了顿,忽然张口含住了他左手的无名指。 舌尖缓缓滑过手指,指尖传来一阵酥麻,何靖睁大了眼睛,顿时忘了掌上的痛。 韩钊用力啜了一口,放开他的手。 “你是不是傻?”韩钊把他摁进怀里,“你以为我不会怕的吗?” “我……”何靖被他搂得很紧,半晌才答道,“是有点傻?” 韩钊忍了一会儿,终于摒不住笑了出来。 头灯在帐顶晃啊晃,照亮了小小的一方帐篷。何靖蜷着两只爪子坐在地上,活像只招财猫。 韩钊曲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傻到家了。” 宿营地外燃着几堆篝火,年轻人就是精力好,虽然下午经历了意料之外的艰难,稍微歇歇就又来了劲儿。吃完饭,大家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罗音和叶彤也跑到何靖他们的帐篷里来打牌。 四个人两副牌打80分,何靖抽了跟罗音一组。 之前和韩钊在帐篷里来了那么一出,何靖心里刚刚浸过蜜,原先面对罗音的小小尴尬早就抛到了脑后。两人牌好又配合的不错,从2开始一直往上升,一路甩开韩钊和叶彤。 “何靖你脚怎么样了?明天还能跟我们继续爬山吗?”打牌的间隙,罗音问他。 “我觉得不太疼,应该行吧。”何靖随口答道。 “不好好养会变成习惯性扭伤,”韩钊甩出一张王牌,顺手收掉桌面上的分数牌,“明天我们原路返回,等回上海大家再聚。” 罗音和叶彤都抬头看何靖,何靖看看自己的牌,朝她们吐了吐舌头。 “我听他的。” 四人从2到a打了几局牌,最后由两个女生叫了停。 夜渐深,营地帐篷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了。韩钊帮何靖擦了脚,把他塞进睡袋里。 “睡觉,明天下山。” 何靖乖乖点头,紧挨着他闭上眼睛。 这一觉下去,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觉得身边空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伸手摸索了一下身边的睡袋。 真的不在。 何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爬到帐口拉开门,探头张望。 傍晚那场雨把天空洗的干干净净,深蓝色的夜幕缀满了星星点点,闪烁的夜空宛如一副壮丽深邃的画卷。 韩钊就坐在帐外不远处,他在面前的石头上架了相机,手里夹着一支抽了一半的烟。 听见帐篷这边的动静,韩钊回头。 “晚上冷,要看星星把衣服穿起来。” 何靖缩回去,翻出冲锋衣的内胆刚穿上,就见韩钊收起相机回来了。 “我都不知道你带了相机,”何靖接过相机看了看,“又在拍星轨?” “嗯。” 韩钊脱了衣服坐进自己的睡袋里,他把帐门拉开一个小窗口,从背后搂住何靖,和他一起抬头看星空。 漫天星光下,两人耳鬓厮磨。 大风刮过,山谷周围的树林被吹的簌簌作响,何靖眼望着天空,放松了身体靠在韩钊身上。 “上次这么看星星,是在崇明。” “嗯。”韩钊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背,轻轻摩挲。 “那时我想……不,我简直不敢想,和你在一起的事。” 韩钊轻轻吻他的颈侧:“我也没想到。” “一直这样好不好?”何靖反手勾住他的手指,“我们过一辈子。” 韩钊搂紧他:“世界那么大,不看看其他男人了?” 何靖摇头:“我都找到好的了,干嘛去看别人?只要你别嫌弃我就行。” “是有点嫌弃,”韩钊轻笑,“没见过世面,抱着稻草当金条。” “才不是……”何靖也笑了一下,笑完却严肃地说,“你是我的目标,我想变成你这样成熟的人——对人对己都负得起责任。” “很快……历练几年,你很快就会成熟起来,”十指交握,韩钊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陪着你。”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第二天天亮,众人起来洗漱的时候,恰巧有村民路过山谷。 领队找村民问路,才知道昨天离开小溪没多久就走错一个岔口。吃完早饭,大家陆续拔营,韩钊收起帐篷,准备和何靖原路返回,就此跟队友道别。 经过一晚休整,何靖的脚踝肿的好些了,走的慢点就不碍事。回程他们时间充裕,尽可以游山玩水慢慢来。 就这样走了大半天回到县城,韩钊找了辆车,谈好直接开回上海的价钱。吃过午饭后出发,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开的飞快,天才刚黑就把他们送回了家。 晚饭过后,何靖洗完澡躺倒在沙发上,回想起这两天来的折腾,不禁感叹道:“还是家里好啊!” 韩钊把手机扔给他:“跟林乔请个假,明天再养一天,别去上班了。” 何靖接过自己的手机,刚摁下解锁键,忽然抬头看看韩钊,贼兮兮地笑了。 “最近好忙,我不敢跟老板请假,不如你帮我发个微信跟他讲?” 韩钊挑眉,拿起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毫不犹豫地开始打字,“何靖……脚……扭……伤……了……我……帮……” “喂喂喂!”何靖见他真在打字,一瘸一拐地冲过来抢他的手机。 韩钊一手扶住他,一手举高手机:“不要帮忙了?” 何靖抢下他的手机一看,根本连微信都没开。 “哼哼,就知道你骗人,”何靖把手机还给他,“微信出来才几年?你们都分手那么久了,你连林律师的微信都没有吧?” 说完他还在韩钊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机:“他的朋友圈要不要看?” 韩钊被他弄的哭笑不得:“没微信我不会发短信?” “根本就连手机号码都删了吧?”何靖坐回沙发上开始写请假的微信,“你俩见面跟见着鬼似的,你才不会发消息给他。” 韩钊笑了一下,也不跟他多说,进屋整理行李去了。 行李整到一半的时候,何靖挪进卧室。 “请好假了?” “嗯,”何靖应了一声,拿手机给他看,“罗音发来的照片,他们今天去的地方好美啊,半途而废真是可惜。” 韩钊接过手机,一一点开看了,罗音传过来好几张山间水库的清澈美照,还有山顶烟云缭绕的风景。 “你没事就是万幸,下次我们去更好的地方。” 韩钊随口安慰了几句,正想把手机还给何靖,对话框里忽然跳出罗音发来的新消息。 “等你脚好了,我们四个人再出来玩哦。叶彤对韩钊有意思,我们撮合一下他们?” “啊?!” 何靖和韩钊同时看到了这段话,韩钊倒没什么,何靖却“啊”的叫了一声。 韩钊把手机塞给他,耸了耸肩继续整理行李,何靖抓着手机就对麦克风开讲。 “他有很要好的女朋友了,让叶彤死心啦。” 韩钊听了直笑。 那边罗音听到何靖的回复,很快也发了语音信息过来,小喇叭图标跳出来以后,何靖直接摁下了播放键。 手机喇叭的音量挺大,罗音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两人耳中: “你确定现在还谈着?他小指上戴着尾戒,是单身的意思啊。” 第38章 烦恼 何靖怔忪地看着照片,上面并没有拍到正在拥吻那两人的正脸,但同样的场景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 那日杭州的“光阴”客栈,照片墙上林乔飞扬的笑容,实在让他印象深刻。 而跟林乔接吻的这人身上的那件冲锋衣,几天前他还见……韩钊穿过。 轻飘飘的照片捏在指尖,何靖竟觉得有些烫手。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天色将亮未亮,韩钊放在床头的闹钟响了挺久,才被他一手摁停。 “嗯……” 他今天一早要去郊区开庭,必然不能像平时那样晚起。 转了个身,韩钊从背后抱住何靖,手自然而然地抚上他的腰。 何靖动了一下,微微蜷缩起来。 “醒了?”韩钊含糊不清地问道,“昨天很晚睡?” 何靖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没很晚。” 韩钊迷糊地吻了一下他的脖子,下身紧贴住他的臀,无意识地蹭了几下。 男人早上很容易动情,几下之后,韩钊放在他腰上的手就挪到了他屁股上,指尖还隔着内裤在臀缝里滑动。 何靖摁住他作乱的手。 “别闹,你开庭会迟到。” 韩钊转头看了一眼闹钟,忍了一会儿,终于放开手。 起床之前,他狠狠啜了一口何靖的耳垂。 “存着,晚上干你。” 窸窸窣窣的洗漱声陆续传来,没过多久,韩钊就把自己打理清爽,准备走人。 外面“嘭”的一下传来关门声的时候,何靖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他一夜未睡,此刻眼下挂着硕大的黑眼圈,却是倦意全无。 昨天翻到那张照片以后,他梦游般的查完了法条,发掉备忘录的初稿,关掉电脑上床睡觉。 寂静夜里,四周一片黑暗。身边的人呼吸绵长,何靖闭着眼睛,眼前犹如放电影似的闪过一幅幅画面。 想的最多的,是照片拍摄的时候,究竟是怎样一幅情景? 从拥抱到接吻,两张一个场景里不同动作的照片,应该是使用了相机的自拍功能,设定了一定时间内的连续快门。 闪着金光的雪山是哪里?西藏?云南?还是国外? 对了,在杭州看到照片的时候,他就觉得搂着林乔的人身形有点眼熟,但因为发型不同,他没往韩钊身上想。 当时旅店老板娘说什么来着?林律师和前男友……旅馆刚开张的时候拍的…… 旅馆是什么时候开张的?!十几年前吗?这么间文艺范的青年旅馆,竟然已经开了十几年吗? 何靖很想这样相信,可是无论是老板娘的年纪,还是旅馆的气质,怎么看都不是一间开了十几年的店。 凭直觉,他觉得这并不是韩钊和林乔大学时期的照片。就算是,韩钊拿一张十几年前的照片做书签,这……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韩钊出门以后,何靖顾不得刷牙洗脸,打开衣柜翻腾起衣服来。 没费多少力气,他就翻出了前几天韩钊穿去徒步的衣服。 取出昨晚被他塞回书里的照片,何靖对照着查看衣服细节……千真万确,照片上的人就是韩钊。 本应忙碌着准备上班的早晨,何靖把书架上所有的书都翻了一遍。 然而除了这张照片,再也没有其他发现。 眼见上班快要来不及,何靖匆匆把书架恢复原状,揣上包出门了。 ※ “小朋友精神不太好嘛,”办公室里,jennifer看完何靖的初稿,把他叫来自己座位旁讨论备忘录,“昨天弄太晚了?” “啊……嗯……”何靖用指尖捏了捏鼻梁边的穴位,“我等会儿去买杯咖啡。”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memo需要着重详写的地方,聊完之后,何靖收起文件和铅笔,起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一抬头,正巧碰见谢锐迎面走来。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谢锐是来叫林乔吃饭的,他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径自走进办公室去找林乔。 何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送着他的背影进入办公室,开门的时候,那幅巨大的照片又露了下脸。 真是,头疼啊。 何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无奈的撇了撇嘴。 头痛欲裂的时候,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罗音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脚好了没有,晚上的同学聚会还参加吗? 何靖压根儿忘了这事。 想了一想,他摁下语音键:“脚没事,可以走路。不过今天要加班,加完班你们还没散的话,我就来。” 中午吃完饭,何靖去买了咖啡。喝完咖啡又泡茶,就这样熬过了整个下午又熬过了晚饭。晚上十点的时候,何靖终于完稿,把备忘录发给jennifer。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加班。不回家吃饭早已跟韩钊报备过,站在灯火辉煌的办公楼下,何靖犹豫着要不要回家。 想了很久,他终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罗音发给他的地址。 “班长!” “哟哟,何靖来了!” “西装领带,精英律师啊!” 何靖一走进学校附近的这家小酒吧,就成了同学们的焦点。 毕业时日未长,昔日学霸光环还未褪去,加上他又是全班唯一一个靠自己努力进了合维这样大所的人,自然而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面对众人的揶揄,何靖忽然觉得轻松起来。 “别笑我啦,过完年到现在都没个停,天天加班的日子,谁爱过谁过去。” 一番玩闹之后,罗音拉着何靖,和熟识的同学坐在一起聊天。 生活、工作一通瞎聊,说着说着,有人问何靖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有啊。”何靖朝问话的人微笑以答。 他大学四年不近女色,这简单的两个字说出去,一下子炸了锅。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何靖举手投降:“别急别急,我什么都交待——他是上海人,去年司法考试培训班认识的,现在也在律所上班。” 大家起哄要看照片,何靖摆手说刚换了手机,里面没有。 有人问他女朋友长相性格的时候,何靖倒是毫不谦虚:“长的是不错啦,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人很成熟,很会照顾我。” “何靖,听你的口气,像是认准了要结婚啊!”一个女生打趣他。 未料何靖竟然认真点头:“如果可以的话。” 大家听了啧啧称奇,说他一上班就被人拐跑,大学里爱他的女生要哭了。 何靖低着头,用余光偷瞄了一下罗音,见她神色如常,暗暗舒了口气。 酒吧已经是同学聚会吃完饭后的第二场,何靖到的又晚,没玩一会儿,已经有人说要回家了。 桌边陆续有人离开,何靖见人散的差不多了,干脆坐到吧台,问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 这酒他在家里见韩钊喝,自己要来尝了却不喜欢。然而,在这种地方点一杯,味道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半杯下肚,人有点飘,罗音坐到他旁边,要了一杯鸡尾酒。 拍了下何靖的胳膊,罗音说道:“有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你太不够意思了吧!” 何靖看着她,半开玩笑地说:“我怕你难过啊。” 罗音看了他一会儿,笑了。 “谈不上啦,我是有一点点喜欢你,不过既然你找到真命天女,我就另找方向咯?” 何靖朝她举杯:“找快点。” “叮”的一声,罗音握着酒杯与他轻碰。 “你放心!” 干杯之后,何靖朝她笑笑,继而心事重重的低头看着酒杯。 “何靖啊,我怎么觉得你不开心?”罗音没错过他眼里的失落,“前几天在山里也没见你这样,怎么一点也不像沉浸在爱河里的人?” “不像吗?”何靖反问,“难道不是谈着恋爱才有烦恼?” 罗音歪头看他:“什么烦恼?说来听听。” “烦恼啊……就是他的前男友是我同事,”何靖叹了口气,“十分优秀,拍马都赶不上的那种。” “啊?”罗音震惊地长大了嘴。 何靖朝她摊摊手,表示就是这么巧。 “那……他们私下还有联系?” “据我所知没有。我同事已经结婚了,现在过的很好。”何靖补充道。 “那你烦恼什么?”罗音不解,“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啊。” 何靖举起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威士忌。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烦恼什么——昨天不小心看到了他们过去的照片,就郁闷到现在。” “一张照片,你也太小气了吧?人家谈过恋爱还不能拍照片了?” “听说和亲眼看到可不是一回事,”何靖苦笑,想了想又向她解释道,“他说他们只是很久以前谈过恋爱,可是这张照片看上去不是那么回事。还有,很多说不上来的小事情,也让我觉得,过去的事情好像没他说的那么简单——他们之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那你直接问啊,两个人有事不直说多不好。” “那如果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呢?” 罗音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何靖苦笑:“他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以前没讲就是不想说。而且,要是他真不想回答的话,随口糊弄几句我也没辙。” “何靖,我觉得你怎么有点……怕她?” “怕他?”何靖想了想,摇了摇头。 “我不怕他,我只怕失去他。” 第39章 我的 “砰砰砰!” 半夜十二点,韩钊正在客厅看电影,外面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门一开,小鬼满身酒气,扑倒在他怀里。 韩钊一把接住他。 “怎么搞成这样?” 何靖赖在他怀里,觑眼看他:“加班,聚会,喝酒。” 言简意赅的交待完了之后,就挂在韩钊身上不肯动弹了。 韩钊无奈,把他拖进屋里扔到沙发上,又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温水。 “喝水,”把何靖圈在怀里,韩钊一边喂水,一边数落他,“小鬼你乱来不挑日子,明天不上班了?” 何靖一口气喝完整杯水,抱着他哼哼:“不上不上,不想看到林律师。” 韩钊闻言哑然,醉鬼还想继续抱怨,刚刚喝下去的水忽然在胃里翻腾起来。 听着他干呕了两声有点不对劲,韩钊眼明手快地把何靖拎去洗手间。 洗手间里,何靖刚抱住马桶就是一阵翻江倒海。韩钊皱眉站在一边,等他吐完,把人扒光了直接扔进淋浴房。 热水哗哗地浇在身上,何靖手撑着墙壁,被水淋地清醒了点。 “自己能洗吗?”隔着玻璃,韩钊问他。 水幕中,何靖重重地点了点头,倒了点沐浴露在身上开始洗澡。 韩钊到底是不放心,帮他去卧室拿来睡衣后,站在淋浴房外面看着他洗完了澡。 “清醒了?”见何靖自己走了出来,韩钊把睡衣递给他。 何靖穿上衣服,拍了拍红扑扑的脸,忽然就听见自己的肚子“咕”的一声叫。 韩钊看看他。 何靖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赶memo没吃晚饭。” “没吃东西就喝酒!不醉才怪!” 韩钊对他的大眼睛简直没脾气,一边骂他,一边却抬脚往厨房走。 “我去煮面,你不许睡着。” 谁知小醉鬼洗完澡精神好得很,先是韩钊煮面的时候在厨房里缠着他,等吃完面刷完牙,上床窝在被子里还蹭着韩钊不想睡。 韩钊关掉灯,揉他的脑袋:“你还不睡觉?” 何靖双手缠上他的脖子:“早上不是说存着吗?” “存什么?” “这个啊,”何靖用胯蹭了一下他的下身,毫不脸红地说,“不是说存着干我?” 韩钊捉住他一只手,放到自己身下:“别的事记不住,这倒记的挺牢,跟谁学坏的?” 何靖和他脸贴着脸,缓缓揉捏着手掌包覆的部位。随着他的手势,韩钊呼吸渐重,身下很快变得热烫起来。 “跟你呀……”握着他那根孽障,何靖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在你之前又没有人干过我,什么不是跟你学的?” 这话激的韩钊立马下手剥他的裤子,动作的时候还不忘嘲笑他的旧事:“那时也不知道是谁在装经验丰富?” 何靖吃吃笑,抬腿让他脱掉自己的裤子。 “男人又不是女人,你怎么知道我装不装?” 韩钊“哼”了一声:“你个小笨蛋在我面前就是透明的,以后也别想着骗我。” 何靖还是笑,又问道:“那换个聪明的——你怎么知道林律师和你是第一次?” 韩钊翻身压住他,把他的双手摁到头顶:“有功夫问那么多蠢问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何靖朝他打开双腿,依旧不依不饶:“干我和干林乔,哪个更舒服?” 韩钊顿了一顿,下身顶住他的穴口,慢慢插进去。 “何靖你欠操。” 醉酒后的身体最是敏感,又粗又热的性器顶进来的时候,何靖被顶的叫出了声,嚷嚷着“太大了”。 韩钊哪里会理他,缓缓发力一直往深里插。插到底的时候,他稍稍抽出来调整了一下姿势,再进去的时候正好擦过何靖的g点,他急喘一声,整个人都蜷了起来。 韩钊皱了下眉头,掰开何靖的双腿,用手按住他的膝盖不许他并拢。 “是这里?嗯?” 照着刚刚的路径,韩钊深入浅出,开始进入正题,一下下操着他的后穴。 何靖很快被他操到说不出话来,刚刚借着酒意问的那些半真不假的问题,这会儿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让你再半夜里勾人!”韩钊把何靖双膝折起压到胸前,又是重重一下撞击。 何靖挺起胸长长的呻吟了一声,前面那根已是硬得不行。 “摸摸,帮我摸摸……”五指用力,何靖抓住韩钊的胳膊,“好难受。” “摸哪里?”韩钊捏住他的乳头揉弄,“这里?” 何靖拼命摇头,呜咽不已。 “不是这里……”他的声音被情欲烧得含糊不清,“下,下面。” 韩钊不为所动,继续折磨他的乳头。 “什么上面下面的,听不懂。” 何靖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他主动抬起臀,把一条腿架到韩钊肩上,好让他插地更尽兴。 韩钊毫不客气地深深插进去,但没几下之后,他开始刻意避开g点,只在穴口浅浅地抽插。 “啊……”何靖无意识地磨蹭着床单,想用自己的后穴去套弄韩钊的阴茎,“用,用力……用力插我……” “小骚货!”韩钊被他刺激的破了功,他抽出自己的阴茎对何靖说,“趴好。” 何靖翻身趴在床上,双手迫不及待地抚上自己硬到发疼的阴茎。 韩钊打掉他的手:“别动不该动的脑筋,屁股翘高等操。” 何靖呻吟了一声,挪动膝盖分开双腿,高高翘起屁股。 韩钊毫无征兆地再次插了进去。 征伐鞭挞,大开大合。无力还击的姿势下,何靖如同失去方向的船只,在欲海的暴风雨中翻覆旋转。 再次开口求饶的时候,他已经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让我摸自己的鸡巴,呜呜……难受死了,求你……求求你……” 韩钊把他的双手折到背后,只手摁住。 “不许!”俯下身子,韩钊光裸的胸膛贴住他的背,“不许用手,就这样射出来。” 何靖被他插射过,知道韩钊今晚是铁了心不让他碰自己。于是只得仰起头,努力收缩自己的后穴。 韩钊压低自己的身体,照着何靖的兴奋点用力操进去,没几下就干得他开始淫荡的叫床。 一声声压抑不住地淫叫中,何靖下身阴茎挺翘,龟头渗出的滑腻汁液顺着大腿直往下流,弄湿了一大片床单。 “啊,啊,不,不不……对,对,就这里,就是这里……韩钊操我,用力操我,啊啊啊啊!” 何靖大叫一声,无意识地向前挺动自己的阴茎,紧接着龟头怒张,射出一股股白色的精液。 韩钊双手扣住何靖的腰,大力操进操出,几乎在他被操射的同时,粗喘着射进他身体里…… 高潮后的抽动持续了十几下才慢慢停下来,韩钊离开他身体的刹那,何靖忽然无法自抑地流下泪来。 他转身抱住韩钊,久久不肯抬头。 “怎么了?” 感受到胸膛上一片湿热,韩钊微喘着气问道。 “你是我的,”何靖紧紧搂住他,一再重复道,“你是我的。” “你的你的。”韩钊拍拍他的背。 “我一个人的,”何靖在他胸上蹭掉自己的眼泪,坚定地说,“谁都不许抢。” …… 醉酒加纵欲,后果就是浑身散架。 韩钊第二天没什么急事,昨晚飨足之后,他尽可以睡个懒觉。何靖却是被闹钟吵醒,痛苦地挣扎着起床穿衣服。 收拾完毕,何靖走到床边跟韩钊说再见。 “我上班去啦。” 韩钊睡得迷糊,连眼皮都没掀开,只是意义不明的“嗯”了一声。 何靖蹲下身,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你乖乖等我下班哦。” 坐在摇摇晃晃的轻轨上,何靖昏昏欲睡,口袋里传来的手机震动让他一个激灵。 打开一看,是罗音发来的微信。 “昨天回家还好吗?我觉得你走的时候好像有点醉了。” 何靖回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写道:“回家吐了,不过吐完就清醒了。” 罗音打了个笑脸,问他:“醉的时候没冲动的乱说话吧?” 何靖牵了牵嘴角,打道:“我试探着问了,他果然不肯说,把话题岔开了。” 罗音只当何靖“他/她”不分。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轻轨上的列车有节奏地晃动着,窗外的城市风景前篇一律,无边无际。阳光洒进列车里,照出一张张麻木的脸。 望着外面飞驰的景物,何靖慢慢打出一行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肯说,我就自己查。” ******************************* 大家新年快乐,吃肉愉快哟! 第41章 小乔 门廊的屋檐下挂着晴天娃娃,韩钊坐在廊前藤椅上,指间夹着香烟,长发绑起束在脑后。 正是黄昏时分,斜照的夕阳温柔的笼罩着整个画面。拍照的人用的景深很浅,背景中的花花草草都被模糊成了温暖的光晕,衬托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愁绪。 看微博的日期,明明只是一年之前,韩钊的气质却和现在大相径庭。 摇摇晃晃的轻轨上,何靖缩在角落里,满脑子都是韩钊指间夹着烟,眼神略带忧郁的样子。他那留着长发的浪子模样,比现在正儿八经的律师范……更迷人。 不过说起来,知道韩钊是光阴曾经的老板,何靖居然并没感到很意外。 他问过韩钊在杭州的工作,韩钊说是做点小生意。再联想到上次订房间的事……怪自己笨啊,居然就会相信什么有人退房的鬼话。 晃晃悠悠地想着心事,何靖在轻轨上差点坐过站。车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刻,他在人群中挣扎着挤下车,回家却发现冷锅冷灶没人在。 餐桌上有张纸条:我回家一趟,你自己吃饭。韩 回家?何靖愣了一下,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回他爸妈家。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挑这个时候回去,但看着纸条上清逸的字迹,何靖心里倒是一松——他还没背着韩钊做过什么事,查了个微博就心虚的很。 随便叫了个外卖,他打开电脑继续扮柯南。 微博仍然是主要阵地,搜到了关键信息的何靖顺藤摸瓜,陆续又找到了不少线索。 韩钊各个角度的照片不止一个妹子po上过微博,旅馆开了几年,帅哥老板这个身份还真挺招粉的。妹子们各种舔屏,腐女的鉴定也少不了,比较受拥护的评语是“风流浪子攻”。各种角度的偷拍照看多了之后,何靖居然还找到了一段视频。 那是当地电视台一个美食节目的采访片段,“光阴”一楼咖啡馆的大桌子上摆了各种西点,年轻靓丽的主持人正在采访老板,请他介绍咖啡馆新换的菜单。 镜头前的韩钊表现自然,和美女主持有说有笑,下面的评论五花八门,除了花痴老板的之外,居然有人说几次在“光阴”看到这个女主持coco,猜测是不是已经和老板在一起? 何靖心里一咯噔,顿时记起韩钊是男女通吃的主儿。不过转念一想,他说过是因为和男朋友分手才回的上海,那和这个女主播的事,应该只是网友捕风捉影而已。 啧,林乔的事半点没影,什么漂亮女主播、杭州前男友又像幽灵似地钻了出来,自家老公怎么这么招人! 郁闷地关掉了那段视频,何靖叹了口气,就着已经凉透的外卖,又刷起了光阴的官微。 外卖快吃完的时候,他看到了去年夏天的一条评论。 “老板去哪里了?连着来了几天都没看到。[大哭][大哭]” “老板回上海了,不会回来了。[大哭][大哭]” 回复评论的人署名rika,好像是店里的人。 “嘀铃铃铃……”微博还没刷完,房间里忽然响起陌生的电话铃声。 何靖站起来,看了一圈才发现是沙发旁摆着的电话机在响——这年头大家都用手机,韩钊家的固定电话如同摆设,从他搬进来到现在就没响过。 关掉电脑上的窗口,他三两步走过去,接起电话。 “喂?” “喂……?”对方迟疑地应了一声,听声音是个并不年轻的女人。 打错了吧?何靖心想。 “请问找谁?” “韩钊回来了伐?” 对方语速并不快,何靖却没听懂。仔细回味了一下她说的方言,这才大概明白意思。 “韩钊吗?他不在家。” “是小林啊?侬帮伊刚桑,伊手机落勒屋里箱了,叫伊有空回来呐。” 何靖:“¥@^*#%#……” 一堆方言里,他只听懂了“你”和“他”。 吸了口气,何靖正想说话,大门口忽然传来钥匙声。 电话机摆的离门口不远,见韩钊开门进来,何靖手里拎着电话赶紧跟他求救。 “应该是找你的,我听不懂……” 韩钊带上门,走过来接了话筒。 “喂”了一下之后,何靖听到他说了一声“妈”。 这个全世界一毛一样的发音,差点没把何靖吓得跳起来。 难道是他妈妈突击检查?! 手里抓了个沙发垫子,何靖跪坐在沙发上,紧张地听韩钊打电话。 “嗯,我明朝来呐……伐是伊……明朝再帮侬刚……” 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韩钊挂掉电话。 何靖放开沙发垫子,抓着他的手臂问道:“是你妈妈?我是不是露馅了?!” “露什么馅?”韩钊被他问的莫名其妙,“我手机掉家里了,她怕我以为丢外面了,打来跟我说一声而已。” “你和男人一起住……你骗你妈是普通朋友?” “你心虚这个……”韩钊摸了下他的脑袋,“我早就跟家里出柜了。” “啊?”何靖长大了嘴。 韩钊朝他笑笑,看了看墙上的钟,说道:“不早了,不加班就早点睡吧。” 何靖“哦”了一声,松开抓着他的手。韩钊刚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又被他抓住。 “你妈妈,好像叫我小林。” 韩钊身形一顿。 “你听错了——要是想学上海话,我回头教你。” 韩钊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一晃眼,就到了睡觉时间。 何靖洗完澡直接上了床,韩钊在他后面进了浴室,洗完澡却没上床,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吹风。 香烟、啤酒摆在手边,一阵风混着烟味从阳台那边吹过来,带上了夏天特有的味道。 何靖半靠在床上,定定的望着韩钊的背影。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他在上海遇见韩钊的日子。现在想来,那时的韩钊刚回上海发展。从潇洒的客栈老板,转行从头开始做律师,十分不容易。 今天看了这么多微博,何靖很有些感慨——虽然韩钊已经抛下了杭州的一切,但那些与他有关的旧时光,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都完好无损的保存在虚拟网络中,甚至被那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牵挂。 而林乔,在韩钊过去的生活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思绪纷繁杂乱,不知不觉间,何靖的眼皮慢慢变沉…… “小林啊?他手机掉家里了,你让他记得回来拿。” “阿姨,我不是小林,”何靖拿着电话,一板一眼答道,“我是何靖,韩钊现在的男朋友。” “林乔呢?”电话里的女声追问道。 “他和韩钊早分了,已经跟别人结婚了。” “噢,可是小林啊……” “林乔好多年前就和他分手了!”何靖烦躁至极,朝电话吼道,“你到底听不听得懂我说话!” 喊完这一声,何靖猛然张开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他的心脏砰砰直跳,意识还陷在刚刚那个古怪的梦里。 不知是不是真的喊出了声,身边的韩钊翻了个身背对他,似乎睡的不安稳。 何靖摸了下自己的脖子,一手的冷汗。他翻身起来,坐在床边定了会儿神,这才起身去洗手间。 已是早上四点,夏天的城市醒的早,天虽然还黑着,外面的马路上已有汽车声传来。 何靖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擦了把脸。 梦里那声“小林”让他心里泛起一股恶寒。摆脱了噩梦的此刻,他却反而陷入了更深的疑虑——看着镜子,他反复回想电话里那句短短的话,却不确定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关掉洗手间的灯,何靖走到客厅的电脑前坐下。 开机,跳出桌面,打开资源管理器,点进搜索栏。 何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去搜韩钊的电脑,可这事现在做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搜索所有的文档文件,按照修改时间排列,再一个个点开查看。 看了几个文件之后,他打开一个名字是spacebackup的文档,软件界面跳出一个文本框,要求他输入打开密码。 看这文件名,似乎是个备份文件,但修改日期却是几天前,而且文件还挺大……略加思索之后,何靖试着输入了韩钊的生日。 ……密码错误。 越是猜不出密码,就越是可疑。何靖眉头紧锁,盯着那个灰色的框框。 还有什么数字能试试看…………可密码还不一定是数字,这该怎么猜…… 就在他潜心思索密码的时候,眼底忽然白光一闪,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忽地跳上了他的膝盖。 何靖被吓得叫了一声,双腿猛然一踢,蹬掉了电脑的电源。 黑暗中,家里养着的花猫被他蹬到地上,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喵……” 何靖抚着心口,惊魂未定地抱起猫。 “小乔,你吓死我了!” 这句话一出口,他却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扔掉了手里的猫。 “喵!!!” 花猫落地,转过身来不满地朝他叫。 “天还没亮,你们大呼小叫的在干嘛?” 何靖一惊,抬头见韩钊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见猫气的冒烟,韩钊弯腰把它抱起来。 何靖跟见了鬼似的看着他:“猫叫小乔?” 韩钊微微皱眉:“不是早说过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叫小乔?”何靖压着嗓子,双拳不自觉地紧紧握住。 韩钊捋了捋猫的背毛,顺口答道:“小桥边捡的啊。” 何靖不说话,只是看着猫。 感受到他不同寻常的怒气,韩钊看看猫再看看他,眼睛扫到电脑的时候,了然的“哦”了一声。 “你被它吵到了啊?”韩钊一手揽着猫,一手摸了摸何靖的头发,“怪不得生气。” 单手把何靖摁到椅子上坐好,韩钊重新开机,轻点鼠标,找出来一个文件夹。 “别上网搜了,gv都在这里,自己挑喜欢的看。” 说完他给何靖拿来一盒纸巾,揣着猫去卧室了。 关门声传来,何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关掉韩钊打开的那个文件夹,他找出之前那个有密码的文件。 1,9,8。 输入三个数字后,何靖五指微动算了算年份,然后,一字一顿地敲入了林乔的生日。 ************************ 韩渣和妈妈说的话是:“我明天来拿……不是他……明天再和你说。” 第42章 冷艳 “这年头,没有什么是可靠的。原创拼不过山寨,连微软出的软件都挺不住,照这样下去,整个微软什么时候倒闭我都不会太惊讶。 space真的要关了,这个地方只能扒下来存在硬盘里。说不定有一天,连硬盘都没了呢。” 客厅的窗帘拉了一半,露出外面微亮的天色。卧室房门紧闭着,何靖紧握着鼠标,看到第一篇日志的时候,心突突直跳。 看日志结尾的发布日期,那时何靖刚上大学,算算韩钊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文档的标题位置是msnspace的界面,何靖知道多年前有个即时通讯软件叫msn,而space则是基于msn账号提供的一项博客服务,类似于qq空间。 据说这个软件曾经在白领中间非常流行,最终却因为市场策略错误输给了qq,现在已经完全退出市场,博客服务也停止了。 所以,这是韩钊在space结束服务的时候,从网页上拷贝下来的日志?何靖快速浏览了文件的前几页,都是短短几句话组成的日志,有些还配着图,每篇日志底下,评论数都是零。 博客的名字更是直接,写着“自留地”,摆明了没有要给别人看的意思。 何靖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是撬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眼前这一行行韩钊写给自己看的话,简直像是阿喀琉斯之踵,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了他面前。 然而,读着韩钊的隐私,何靖却觉得芒刺在背,时不时分神去瞥一眼紧闭着的卧室房门。 门缝里透着一丝灯光,冷不防还有猫叫声传来。心惊胆颤地看了一会儿电脑之后,何靖干脆打开自己的邮箱,把文档传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电脑,打开卧室门。 房间里开着灯,韩钊没睡,正靠在床上看书。花猫待遇很好的上了床,正趴在他身边。 见何靖进来,韩钊朝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何靖掀开薄被跨上床,猫咪白了他一眼,不但不让位,还挪了几步挤在他和韩钊中间,用爪子按紧被子。 何靖二话不说,拎起猫就扔了下去。花猫转了一圈想重新跳上床,何靖单手捞起它,不客气的扔进客厅,又在它转身反扑的瞬间,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 韩钊见状,扯了扯嘴角:“完事儿了还生它的气?” 猫在外面不屈地挠着门,何靖撇撇嘴,躺到韩钊身边。 自然地靠上韩钊的肩,何靖问道:“你不睡?” 韩钊翻了一页手里的书:“睡不着,看会儿书。” 何靖往前凑了一下:“什么书?” 韩钊指间夹了一迭的书页,折过封面给他看。 “‘众病之王:癌症传’,”何靖念了下书名,疑惑地问道,“这书好看?” “还不错,讲了人类对癌症的认知发展,治疗方法、治疗体系的发明和进步——从外科手术、化疗的发明、单种化疗药物再到多种化疗药物共同使用、外科手术后再结合化疗疗程、一直到基于对癌细胞的分子研究做出的靶向药——虽然多数癌症还没有找到治愈方法,但从古到今,无数医生为此付出心血,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何靖听的云里雾里。 “说来说去还是绝症啊。” 韩钊脸上的表情凝住,继而苦笑了一下:“是啊,外婆……” 他摇了一下头,不再多说。 何靖一愣,忽然明白过来。 “你外婆生病了?” 韩钊点了下头,表情有些沉重:“肺癌,刚查出来。” 何靖坐起来:“什么程度了?” “不算晚期,是肺炎入院拍片子的时候看出来的,肺炎好了以后人还行,没有很不舒服。” “接下来怎么治?” 韩钊合上书,放到一边。 “我找医生朋友看过检查结果了,年纪太大不建议开刀,还是保守治疗为主。” “那……”何靖心里一沉,面对这样的疾病和公认的结果,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得的这种肺癌有靶向药——就是仅作用于癌细胞的药,据说对大部分人效果都不错。还有新开的质子重离子医院,有新的无创医疗手段,也是个希望,就是……” 说到这里,韩钊停了下来。 “就是什么?” “晚上开家庭会议,我那几个姨妈、舅舅,一听要花很多钱就开始说自己家里怎么怎么经济紧张,装修房子,小孩结婚,等等等等,言下之意就是别治了。” “怎么能这样!这些事情怎么能和人命比!”何靖心直口快地喊了出来。 “是啊,还是他们妈妈的命,“韩钊苦笑一声,“随便他们吧,我从小是外婆带大的,就算没有他们,我也要管她。” 何靖握住他的手:“钱不是问题,我也有存款,我们凑凑,不够再想其他办法。” “不用,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韩钊答得不假思索。 何靖急了:“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最难的时候你收留我,平时房钱也不用花,开销也都是你来,我钱存着都没用,你急用钱的时候我就不能帮忙了?” 韩钊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意领了,没到这地步。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会跟你开口的。” 他这么说,何靖没法再坚持。 “我不知道该怎么讲,反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嗯,所以我没瞒你,”韩钊虽然心情不好,还是对他笑了一下,“接下来我可能很忙,你乖一点,受冷落了不要发脾气。” 何靖点头,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窗外天色渐亮,两人都没心思睡懒觉,挺早就起床了。 韩钊随便吃了几口早饭就开车回家去拿手机。何靖收拾好自己,见时间还早,把猫赶去卧室里关着,打开了客厅的电脑。 日志是倒序的,起篇的时间大概是韩钊大学毕业四、五年之后,后面的日期断断续续,一篇篇向前推移。 第二篇日志配了幅照片,画面上铺满了高低错落的绿色乔木,间或还有金黄色的花簇点缀其中。山坡起伏,太阳只照亮了山顶一隅,晨间烟雾袅袅,有种说不出的沧桑美感。 “今天醒的早,开窗就看到这么一张好片子。秋天不愧是满觉陇最好的季节,整个山头都是桂花沁人的味道。像我们这样的新旅馆,这几天居然也客满了。经历过了好时光,就不敢想几个月后的冬天淡季。宠辱不惊实在是种境界,尚需好好修炼。” 后面的数篇日志,写的都是经营旅馆第一年的事情。 山间风景,旅人百态。“光阴”在盛夏开张,生意一度很差,到秋天才慢慢好转。从电脑到手机,何靖一路读着韩钊的日志,虽然只是些琐事,他却一字一句看得认真,到了办公室也没放手。直到同事叫他开例会,他才收起手机,跟大家一起去会议室。 所有人在会议室坐定,等了一会儿独缺一个林乔。同事跑回办公区看了看,说林乔临时被一个客户电话绊住了,挂了就来。 在座人等听罢,个个低头掏出手机,刷起了微博微信朋友圈。 何靖也顺势打开手机里的文档,点击了一下“回到上次浏览位置”。 那篇讲的是家里那只蠢猫的来历。 “杭州开青旅的圈子里,好几个是从上海过去的年轻人,谈起来很投机。阿枫说在青旅待着,开始太安静不习惯,晚上开车出去转悠一个小时,就为找间星巴克沾沾城市气。现在倒是反过来了,偶尔回上海,看见地铁站涌出来的人群他就犯晕。 晚上黑灯瞎火的在白乐桥逛,捡了只团成一团的小玩意儿,随口叫了小乔。某人不喜,企图改名被镇压,最终非暴力不合作,坚持只管它叫猫。” 日志到此戛然而止,何靖心里嘀咕,家里的猫还真是桥边捡的?嘀咕完了又琢磨最后这几句话,说的“某人”,是林乔吗? 心里标了个问号,何靖手指滑动往后翻了一页,刷进眼里的照片却让他吓得抖了手,慌慌张张地摁下了锁屏键。 放低手里的手机,何靖稳了稳心神,抬头看看四周——每个人都在安静的刷手机。他微微侧过身,挡住旁人,解开了手机的屏幕。 文档里显示的,是一个男人全裸的背影。 充满自然光的房间里,年轻的男人跪立在榻榻米上,臀部微微翘起,双腿自然分开。他双手被深蓝色的领带缚着绞在背后,上半身略向前倾,下巴微微扬着。 最显眼的,是臀上一个鲜明的五指掌印。 照片拍的角度很妙,主角虽然全裸,但除了那爿印着痕迹的臀瓣,观者看不到其他任何性器官,也完全看不到主角的脸。 不过,就算这样,也不难想象这是何等香艳的情景。 “新入手的红圈镜头,拍了这么多人像,还是最喜欢这张——上床这件事,兜兜转转这么多人,最合心意的,始终还是你。 人前冷艳,床上犯贱。林乔,我从见你第一眼,就在想你在我身下的样子。这都快十年了,居然还是百看不厌。” 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所有人看了一眼门口,立刻识相地收起手机。何靖抬起轰隆作响的脑袋,眼看林乔绷着一张高冷的面孔,在自己不远处坐下。 随手指了一个身边的律师,林乔没什么表情地说:“开始吧。” 第43章 别提 被点到名的同事清了清嗓子,开始汇报手里的工作。 “云锐科技最近上马了一个新项目,和运营商的合作模式与以前比有点变化,听李继说,由于双方合作越来越多,甚至在考虑成立一个合资公司的可能性……” 下属说的是谢锐公司的事情,林乔听着汇报,连面前的笔记本都没打开。他的手搁在会议桌上,手指修长,指尖时不时的触碰到笔记本的皮质封面。 何靖压着心里的波澜,仔细打量坐在主位的林乔——他身上穿着质地很好的烟灰色西装,里面衬着镶有暗纹的白衬衫,一条深蓝色的领带绕在领间,打了个挺括的结。 领带的颜色很配西装和衬衫,是了,绞在他手上的时候,也很衬他的皮肤。 天啊,快疯了…… “何靖?” 同事轻声叫他。 对着林乔的领带神游了老半天,何靖浑然不觉身边的同事已经报告完自己的工作,正等着他接口。 林乔换了个坐姿,左手手指微屈,支起下巴,看向何靖。 “我脸上有花?” 何靖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啊,林律师,对不起!”他慌慌张张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上周我主要在做公司清算的memo,给客户解释了一下清算基本流程和时间。文件清单已经给了,正在等他们反馈。” 何靖没头没尾的说了一通,林乔看着他,不置可否。 何靖见他没意见,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就是拜翼电子上市的项目——上周又开了例会,我们的报告和意见早就交了,但因为单总离婚的事情还没确认,美国券商不愿冒险交招股书给sec,所以暂时只能pending。” “离婚的事,韩律师怎么说?”林乔问道。 “韩律师……”一提起这几个字,何靖脑子里刚停下的雷声又开始轰隆作响。他暗暗吸了口气,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来来回回闹了几次,终于谈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离婚协议近期能签。” 林乔点头:“那就等着吧,菲利普问你进展你就照实说。” 何靖应了,林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从上次调查已经有一阵了,等正式交文件的时候有些内容都变了——你跟韩律师保持联系,离婚手续一办妥就着手做补充尽职调查。” 何靖僵硬地点了下头。明知道他和韩钊每天睡在一起,还让他们“保持联系”,这是不是有点……假正经? 不过,比起韩钊说的人前啥啥,床上啥啥,这种程度的假正经,实在也……不算什么。 后面的同事陆续汇报了自己手头的工作,林乔大多数时间里只是听。大家全部说完之后,他开口道:“大家都辛苦了,接下来有新项目,世本集团要出售部分百货业务,我们做买家的律师。” “世本集团?我们楼下商场不就是他们开的吗?”有人口快说了出来。 “嗯,”林乔点头,“楼下商场就是标的之一,买家是美国一个着名的私募基金,接手了他们在上海的几处商场。” 合维律师事务所办公楼下的商场是附近最着名的地标之一,这笔买卖市场上早有传言,前几天有关的上市公司发布了交易公告,说是已经草签了收购合同。 所以林乔这次接的,应该是今年最大的项目之一了。 听完他的描述后,jennifer斟酌着问道:“什么时候正式启动?这么大的项目,我们这边……” 话到半截,她停了下来,林乔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们组人太少做不下来——这次是和隔壁陈律师那组一起接的,我和他商量过了,每组各出三个人全职扑在这个项目里,其他人backup。” 说到这里,林乔对jennifer略略扬了扬下巴,指了指何靖和他身边的女同事:“你带他俩做这个项目,把其他手上的事情都移交掉——这事儿虽然工作量大,好在时间上还能掌握,公告里预计两个月里完成。做完以后,你就专心准备结婚吧。” 最后那句话接着极为正经的工作内容说出来,引的众人哄堂大笑。jennifer被求婚成功的事情前几天同事们已经闹过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林乔耳朵里去了。 被这个事情一打岔,刚刚冷静严肃的会议气氛荡然无存。林乔交代完了所有工作之后,大家有说有笑地准备撤退。何靖扯着脸皮实在笑不出来,他低着头避开林乔,从众人身边挤出了会议室。 手机里的那个文档像是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后让人品尝到无尽的折磨。开了盒子的人后悔不迭,却又欲罢不能。 再次鼓起勇气继续翻韩钊的日志,已是回家路上了。文档里一则则日志多而杂,何靖一路下翻,只想挑和林乔有关的看。 出乎意料的,日常叙述中很难找到关于林乔的事,翻了很久以后才又找到一篇。 “电话里你只想了几秒钟,就答应我说回来。说实话我挺吃惊的——猜到你会答应,但没想到这么容易。 越临近你回来的日子,我就越紧张。这辈子第一次接机,等足一个小时。坐在机场的时候,我甚至想,要是你打电话跟我说,之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冷静下来想想觉得还是美国好,我该怎么办? 或许我会笑笑,说别介意,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我好好的待在家里,根本没来机场——反正我嘴硬不是一天两天。 还好一切只是自己胡思乱想。飞机准时到达,你几乎没变,身上多了点肌肉,摸在手里很舒服。 设想过很多见面之后的情景,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上了出租车就开始接吻,到家里甩上门就上了床……累了倒头睡,饿了叫外卖,醒了继续做……不分昼夜,不辨晨昏,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彻底歇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连句像样的话都没说过。仔细想想,的确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没兴趣问你过去两年跟哪些人上过床,玩过什么花样。我家里都有谁来过住过,想必你也没兴趣知道。 当然你在美国一定玩得很疯,口活儿进步很多,其他功夫也…… 算了不说了,没看到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不过林乔你记住,从今以后除了我,你没有别的男人。” 何靖读完这一段,背靠在家门口走廊墙上,仰头静待胸腔里那阵汹涌而来的酸麻过去,才拿出钥匙开了门。 韩钊在家,正坐在客厅的电脑前查资料。听见何靖开门的声音,随口问了句“回来啦?” 何靖没出声,径直走到他背后,弯腰展臂环住他的肩。 韩钊微微侧身,吻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轻点鼠标,继续在电脑上查资料。 韩钊电脑看的很专心,何靖把头埋进他肩窝里做了老半天鸵鸟,他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啦?”轻轻拍了拍何靖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韩钊问道,“上班不开心?” 何靖没说话,用脸蹭了蹭他的肩。 “被林乔骂了?” 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别提他。” “别往心里去,林乔这家伙嘴上不饶人,其实心很……” 何靖猛然抬头:“说了别提他!” 第44章 剪烛 何靖这声吼完,韩钊握着鼠标的手一顿,气氛顿时冷下来。 凝滞的空气里,两人谁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韩钊拉开何靖搂着自己的手,推开椅子转身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没关电脑,浏览器上好多个标签页开着,都是关于医院和医生的信息。 何靖定睛一看,懊恼地闭上眼睛,深觉自己这火发的,真不是时候。 夏天白日长,时候虽已不早,天色还朦胧发亮。放学后的学生成群结队地在楼下弄堂里疯玩,这会儿正被楼上的大人唤去吃饭。 各种市井的声音真实又遥远,何靖低头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站起来磨磨蹭蹭地进了卧室。 房间里并没有人,通往阳台的门开着,他张望了一下,看到韩钊坐在外面。 窗外的人看上去并不想被打扰,何靖默默打了一会儿腹稿,这才走了过去。 听见有人过来,韩钊并没有回头。他坐在藤椅上,手边摆了个烟灰缸,正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一阵清风袭来,吹散了不少烟味。何靖嗫嚅了一下,挣扎着开了口。 “我……” 韩钊抬头,何靖对上他的目光,忽然一阵心虚。无论是偷窥隐私,还是因此而妒意丛生,都不是他所能接受的自己。一个“我”字之后,嘴边的话全糊成了一锅粥。 见他说不下去,韩钊偏过头去,继续抽烟看风景。一支烟快到头的时候,何靖终于挪了步子,在韩钊身边蹲下。 “对不起。” 道歉的语气很诚恳,却没换来对方的回应。 见他不理人,何靖把脸贴上他的手,讨好的蹭了蹭。 韩钊微微一僵,抽出自己的手,冷冰冰地开了腔。 “除了林乔还有什么不能提的?你趁早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靖无力的辩解道。 韩钊没理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十六岁第一次跟女人做爱,高二上了隔壁班的男生。大一勾搭上林乔好了几年,和他分手以后,男的、女的、上海、杭州……你要我细数我还真数不过来,有些人连名字都忘了。” 最近韩钊万事不顺,被何靖吼了一声后,整个人就处于找架吵的状态。 “我在你跟前没装过纯情,你要是受不了过去那些事情,趁早提分手。” 话说的实在太过分,何靖仍是不作声地看着韩钊,眼神却全然不同于刚刚的讨好求饶。 风停了下来,阳台上有点气闷。何靖沉默了半晌,突然站起来转身进了房间。 韩钊以为他这一走,就是冷战的开端。没想到一会儿过后何靖又回来了,怀里还揣着一本法条书。 “我查法条的时候翻到了这个,”何靖翻了翻书,取出一张照片夹在指间给他看,“你和林律师的照片。” 韩钊的表情有些许意外,他怔忪地看了一会儿照片,伸手接了过来。 情绪外泄不过几秒,过后他抬眼看着何靖,平静地问道:“照片怎么了?” “去年夏天,”何靖指了一下书壳,“你还念着他不是吗?” “一张照片瞎想什么?”韩钊语气很冷,“随手夹在书里当书签的。”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分手的?”何靖追问道,“这不是念书的时候吧?” 韩钊取过他手里的法条书,把照片夹进去。 “分手了也是朋友。” 何靖深吸一口气,还没开口就听韩钊继续说道:“而且,那与你无关。” “无关?”何靖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我每天对着他,每天啊!你的前男友!” “林乔已经结婚了!你挖陈年旧事有什么意思?”韩钊的脸上满是不耐,“人家没有对不起我更没有对不起你!你要是每天看着他难受,真不如别干了!” 他说完这话,何靖愣了几秒,转身摔门而去。 大门关起的声音隐约从客厅那边传来,韩钊坐在阳台上又抽了一支烟,待到天黑透了,这才进了屋。 早就到了晚饭时间,却没胃口吃饭。开了电视调出球赛,他起身去冰箱里拿啤酒,打开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酒的比赛就好像一盘缺了盐的菜,韩钊看了一会儿便意兴阑珊地关掉了电视。 罢了。 早早上床的时候,他想起自己以前也算是个夜夜笙歌的主儿,要是和谁讴了气,那必然要跑出去狠玩一番,怎么也得比对方晚回家,让他服了软才罢休。 不过话说回来,一直以来他能受的气有限。想想自己明明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却时常有人却真心宠着让着。年轻时肆意挥霍这样的待遇,等明白那是世上珍贵难得的东西时,已经晚了。 橙黄色的灯光下,韩钊手里捧着本没看完的《癌症传》,心思飘的很远。 这样的夜里他念起了林乔,虽然有一阵子没见,惦记起来却丝毫没有陌生感。 想着想着韩钊不禁苦笑,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多好。等再也挽回不了的时候,却样样不同了——脾气急变成了不做作,放不下身段是自持,对自己予取予求更是真挚又可爱……更别说林乔身上原本就光鲜亮丽的那一面了。 不自觉的摩挲起小指上的尾戒,韩钊太明白如今林乔在心里的分量了。今天对何靖说的那句“与你无关”也不是气话——他和林乔那点儿斩不断的联系,跟谁都没有关系,甚至连林乔都不牵涉在内。 提到何靖,唉。 他们两个人的相遇相处中穿插了各种巧合,一步步走到现在,简直不知该拿何靖如何是好。 就在他思绪纷乱之时,外面的房门“咔哒”一声,被人打开了。 进门来的人脚步很轻,换鞋都没带出声音。片刻之后,何靖从卧室门外探进半个身子。 靠在床头的韩钊身上什么也没盖,他放下书,下巴略略抬高,看向不远处的人。 何靖目光下垂,踌躇了一下,走了进来。 见他手里提着一提啤酒,韩钊开口给了个台阶。 “跑出去买酒?” 何靖略一点头,走到床前席地而坐。他随手撕去外面的硬纸包装,取出一罐冰啤酒,递给床上的韩钊。 “咔、咔”两声,沉默中两人分别打开易拉罐,往嘴里倒下裹着泡沫的酒液。 一口酒下肚,何靖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把它拉成一个扁扁的环,松松垮垮地挂在领间。 然后他开口道:“我很害怕,不单单是因为那张照片吃醋。” 韩钊用指甲轻轻磕了一下易拉罐,问道:“怕什么?”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看看也就算了,可那是林律师——他几乎是我的偶像。” 韩钊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的偶像?” 何靖认真摇头。 “你们曾经很好,林律师他应该很爱你。或许也不止学校里那一段……你们很般配,现在却形同陌路……”何靖看着韩钊,“我怕的是,连林律师和你都没成,那我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和你一直走到最后……” 说到后来,他的话音越来越低。韩钊看了何靖一会儿,坐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 “想太多了。” 何靖低着头,无言的笑了笑。 “我啊,从小念书好人又乖,家长老师都爱我。考进大学以后,名字在学校门口挂了一个暑假,我们那片儿都知道。” 韩钊莞尔:“别人家的孩子。” “可不是?家里亲戚的小孩都恨死我了。”何靖笑着说完这话,忽又陷入了沉思。 “但是人外有人不是吗?大学班里有些同学,有钱有人脉,会读书还会玩。” 何靖仰头喝下一口啤酒,苦涩的泡沫在压在舌根,带来丝丝凉意。 “我跟自己说没关系的,他们靠的是父母,我靠的是自己。所以我很努力……”他略微顿了一下,“学校里也有男的说喜欢我,我觉得谈恋爱浪费时间,拒绝了。” 韩钊耸肩:“学霸的世界真可怕。” 何靖笑了笑:“其实是没入眼吧?直到见了你那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喜欢,才知道原来世上真有一见钟情。” 韩钊默然。他对天发誓,当时自己绝对没有刻意去撩过他。 何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后来我被合维扔出来,怎么也不敢向你表白。所以有时候想想,真要感谢不要我的那个杨律师。”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当然也要谢谢林律师,他人好,我知道。” 夜渐渐深了,两人就这样就着啤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多数时候,何靖说,韩钊听。何靖对他讲了很多暗恋时的心情,还说了一些公司里的事。等第三罐啤酒打开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先前的坐相,整个人都趴在床沿,头枕在韩钊大腿上。 手指不安分的在韩钊膝盖上划来划去,何靖说道:“林律师的身材真好,皮肤也好。” 韩钊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子几罐啤酒下肚,话题歪到哪里去了? “我比他差多少?”何靖忽然抬起头来,仰视着韩钊。 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眼神有些迷离,配着身上起了点皱的白衬衫,眉梢都跟着带上了一丝风情。 韩钊注视了他一会儿,曲起手指去抚他的眼角,衷心赞道:“真好看。” 何靖弯起眼睛笑,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 再低头的时候,他拉下韩钊的裤子,埋头含住了他的性器。 第45章 冰火 一切都发生得自然顺畅,理所应当。 韩钊抚摸了一下何靖脑后的头发,双腿分得更开,好让他把头埋得更深。 口中的器官慢慢涨大,没过一会儿,那物便撑满了嘴角,只剩了一半在何靖嘴里。 一次吞咽之后,口水顺着关不住的嘴角淌了出来。何靖微微仰头咽了一下,然后收紧口舌,继续为韩钊口交。 往常口交对他们来说只能算个前戏,韩钊知道他既不擅长也不喜欢,通常含硬了就进正题开操。然而今天何靖伺候的格外认真,每次都努力吞到喉口,仔细舔遍了再唆紧了送出去。 态度相当诚恳,技术练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唆了一会儿见他打了好几个恶心,韩钊微微皱眉,从他嘴里抽出自己的阴茎。 何靖低着头抬手抹了一下嘴角,俯身用脸蹭了蹭濡湿硬挺的阴茎,然后拿起身边没喝完的啤酒喝了一口,再次张口含了进去。 胯下之物瞬间被冰凉的酒液淹没,细腻的气泡包裹着最敏感的部位,带来非同一般的刺激。韩钊没料到他有这样的手段,被含进去的瞬间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下。 低头看去,何靖含了满口,正眼泛水色的望着他。 “这么乖……”韩钊缓了缓神,五指插入他的发中揉捏,“舔龟头。” 何靖依言舔弄龟头,舌尖转了几圈之后,他甚至在啤酒的苦涩中尝到了一丝咸味。 头顶间歇传来低沉的喘息,韩钊让他舔弄了一番之后,忽然抽出自己的阴茎,抚摸着何靖的头哄道:“喝下去。” 何靖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喉头微动,咽下满口啤酒。 冰凉的酒液还未全部入喉,唇上就被覆上了一片火热。韩钊俯下身吻他,舌头闯进他冰凉的嘴里。唇舌相吸中,何靖被他捞进怀里,抱在一起纠缠的难分难舍。 两人吻的情动,手上更是没闲着,何靖晕晕乎乎都不知道韩钊什么时候把手伸进他的裤子里,摸得他内裤前面都漏出了一小滩水渍。 这个激烈的吻持续了很久,两人嘴唇分开的时候。韩钊从何靖裤子里抽出自己的手,微微喘息着在他耳边说:“要玩这个我教你,去倒杯温水过来。” 何靖耳朵一红,提了提裤子,起身去厨房倒来一杯温水。 韩钊用食指勾住他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往自己身边带。 “脱衣服。” 何靖略略低头,一粒一粒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脱掉身上的衣服。 韩钊用手掌来回摩擦着他的乳头,直到他呼吸急促,乳头发硬发涨,这才停了手。 “裤子。” 何靖被他玩的面红耳赤,红着脸在他的注视下脱掉了自己的裤子。 内裤脱下来的时候,双腿间的小兄弟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何靖下意识的用手去遮,却被韩钊扣住了手腕拧到背后。 “遮什么……”韩钊把他拉到怀里,用舌尖轻轻舔弄他的耳廓,“我就喜欢玩骚的。” 何靖一声呻吟,岔开双腿坐到他大腿上。 作为情场老手,韩钊一早便察觉今天上的这个床不同往常。这会儿他伸手握住何靖的阴茎,一边不急不徐地套弄,一边问道:“喜欢用嘴?” 耳尖被他舔得麻痒难忍,何靖欲火高炽,扬起下巴把脖子送到他唇边。 韩钊用牙轻啃他的锁骨:“喜欢含我的鸡巴吗?” 双手被他拧在背后,何靖挺着胸往他身上蹭。 “喜欢的……”他说话的声音黏黏腻腻,带着勾人的尾音,“只喜欢给你舔。” 这话出口,韩钊暗骂了一句脏话,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身下摁。 “那好好舔。” 何靖跪倒在他腿间,伸出舌头胡乱舔弄着面前怒涨的阳具。 韩钊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乱动:“一口啤酒,一口温水,交替着来。” 何靖吸了口气,低头喝了一口啤酒,把阳具纳入自己口中。 含着啤酒舔了一会儿之后,他按照韩钊的吩咐,把嘴里的啤酒吞下,再含一口温水继续为他口交。 韩钊很久没被这么合格的服务过了,动作之间没什么分寸,几乎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何靖尽力裹住自己的牙不弄疼他,被插狠了也就是哼一声,然后继续尽心尽力地伺候。吞吐之间,阳具偶尔戳到喉口,眼里不自觉地泛出了点泪。于是他眯起眼睛的时候,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带上了一圈模糊的光。 这样的光晕中,每次热冷交替吞进阳具的刹那,他都一眨不眨地看着韩钊微微蹙起眉头,舒爽地叹气,然后缓缓用力开始抽插。 慢慢地,透过水光,韩钊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他干脆闭上眼睛。 视野被黑暗吞没,耳边只剩下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配合着韩钊的节奏,何靖努力吞吐着他的阳具,心里一阵激荡。 虽口不能言,却说了无数次的我爱你。 ※ 夏天的清晨阳光来的早。 韩钊醒过来,看到自己抱着全身赤裸的何靖,微微愣了下神。 记忆中,他很少和谁这么相拥着入睡或是醒来,大部分的缘由是他排斥和人长时间同居。 连林乔也不曾例外。 以前他知道林乔一直想和他一起住,却是各种明推暗挡,无非是怕住在一起失去了自由——等他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却再也没有了机会。 然而掐指一算,自己和何靖却已正儿八经地同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似乎也没有觉得拘束? 晨光里,看着熟睡的何靖,韩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腰,想起了昨晚那场性爱。 昨晚吵了一顿之后,某人忽然开了窍,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冰火玩到后来,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人到床上摆了个后入的姿势,扒开了也没怎么润滑就一操到底。 何靖被他插得又痛又爽,没过多久自己就在床上扭着不停地蹭下身,干到后来叫的喉咙都哑了,直到他被插到射了出来,韩钊才喘息着射在他身体里。 两人做完歇着的时候,何靖闭着眼睛躺在他手臂上,累的完全动弹不了。韩钊缓过来之后,把他揽进自己胸口靠着,亲了好几下他的额头。 看着何靖微微翘起的嘴角,那时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何靖开口跟他说想结婚…… 这会儿回想起昨晚荒唐的念头,韩钊自嘲地笑了一下。 自己不是谢锐,给不了一段婚姻,只要何靖愿意,这么着好好过日子,也不错。 第46章 家长 “滴”的一声,刷员工卡,进闸机。 等电梯的时候,何靖打了个哈欠。昨晚闹腾的太厉害,这会儿站在电梯门边,天花板上的射灯晃的人直犯困。 要不买杯咖啡再上去吧? 正当他这么寻思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在面前打开了。 何靖一脚踏进去,迎面就见着从车库上来的林乔和谢锐。 “林律师,谢先生。” 何靖开口打招呼,嗓音哑的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乔压根儿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不禁问道:“嗓子怎么了?” 何靖脸一红,更说不出话了。 “人家喉咙疼,你就别追着问了。”谢锐给他解围,又低头在林乔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惹来林乔的一记白眼。 电梯升上高区后停了几次,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事务所的楼层到了以后,何靖本想让林乔先出去,余光却瞥见谢锐正低头在吻他的脸颊,于是赶紧走了出去。 “中午一起吃饭。”谢锐关照道。 “嗯。”林乔随口应了,跟在何靖后面,快步走出了电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区,何靖在自己的座位上放下包,目送着林乔走进办公室,顺手关上了门。 对着紧闭着的办公室发了几秒呆,何靖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三两下翻出韩钊的日志。他手指一滑,把文件扔进了没法碍眼的犄角旮旯里。 ※ 上午林乔上次开会时候点的几个人和隔壁组一起开了个会,讨论商场收购项目的分工。在事务所,这样跨组的合作并不很多,何靖稍微听了一会儿就明白实在是工作太多太繁杂,才会用这么多律师扑到一个项目上。 一个事务所的同事,大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用费什么口舌自我介绍。林乔是设计交易架构的人,这会儿正给两组人做项目介绍,他手上并没有稿子,在会议室玻璃板上一边画结构图一边讲解工作要点,口才和记性都让人暗自称赞。 何靖在下面唰唰唰地记着笔记,试图努力跟上他的思路。在这种大项目里他做的几乎都是基础工作,没听懂的地方回去慢慢琢磨就行。会议的最后,jennifer领了任务,会后跟他们细细交代。 接下来的一阵子,整组人都开启了脚不沾地模式。 何靖、jennifer和另外一个同事白天分头奔向上海的各个商场做尽职调查,人家下班后,他们还要聚在自己的办公室核对收集到的资料,应买家外国律师的要求写各种备忘录解释法律问题。林乔虽说没跟他们一起出门去奔波,每天也会在办公室加班,参与当天的讨论,给疑难问题定调。 人的精力有限,何靖一忙起来就没空想其他事情,见了林乔就只当他是老板,每天奔波劳碌,能把当天工作顺利完成就谢天谢地了。 就这样忙了十来天,周五的下班时间,他从淮海路的一个商场出来,刚准备找地铁回陆家嘴,就收到jennifer的电话,说老板让大家回去好好过个周末,今天不用加班了。 拿着手机站在繁华的十字路口,看着一对对情侣手牵手在他面前走过,茫然之间,何靖突然就很想念韩钊。 这阵子两人只有早晚能说上几句话,好久好久没亲热了。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拨通了韩钊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背景声有些嘈杂,韩钊好像在外面。 两人提高音量说了几句,韩钊问明白他在哪里,说自己正巧在附近,让他原地路边等着。 何靖挂掉电话,乖乖等在路边,没多久就看见韩钊的车沿着路边车道开过来。 繁华路段,车不能多停。何靖招了招手,韩钊还没把车完全停稳,他就拉开副驾驶这边的车门跳了上去。 电脑包扔在脚边,何靖侧过身,搂过韩钊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哎哟喂最近真是加班加惨了,我都多少天没亲你了?”何靖说着又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你来的可真快。” “我跟我妈去看外婆,医院就在附近,”韩钊示意他绑好安全带,然后回头对后座说道:“妈,这是何靖,上次你电话就是他接的。” 这一声“妈”可把何靖吓得魂飞魄散,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车子后座还坐着个人。 震惊之下,何靖回过头去傻傻地看着韩钊妈妈,直到车子开动了才想起来喊句“阿姨”。 “小何,”韩钊妈妈跟他打招呼,然后看了眼正在开车的韩钊,“我们刚从医院出来,他说你正好在附近,挺巧的。” 何靖想起来韩钊外婆生病这件事,最近他都没顾得上问。 “外婆……好吗?” “蛮好的。”韩钊妈妈应道。 “目前加入了实验组,在吃一个新出的靶向药,控制的还不错。”韩钊在一旁补充了几句。 “哦……” 何靖不是很会对长辈来事的人,特别在经历这样尴尬的相见之后,他不知该对韩钊妈妈说些什么,只能局促不安地坐在位子上,偶尔偷瞄一眼正在开车的韩钊。 韩钊心里暗自好笑,把他妈妈送回家之后,转头就把何靖摁在座位上来了个深吻,手还不规矩地伸进了他裤子里。 何靖却是呆呆傻傻的,任他把自己的豆腐吃了个遍。 心满意足之后,韩钊放开他,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何靖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喊了起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妈妈在?!” “我想说来着,你一上车就啃,我没机会说啊。”韩钊的语气很无辜。 何靖捂住脸:“她一定觉得我脑子有病。” “她就把你当一小孩儿,”韩钊掰开他的手,“别瞎想了——小孩儿上班辛苦了,得好好补补,想去哪儿吃饭?” 何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没想法,哥哥带我去吃好吃的压压惊。” “行。”韩钊放开他,一脚油门往前开去。 车子左拐右弯,没开多久就停在一条小路边。看了看周围的景物,何靖“咦”了一声。 “这里走过去是不是快到学校了?” 韩钊点了点头,停车,熄火。 “这家店来过没?” “没。”何靖看了下店招,大学四年他和其他同学很少往这边来。 韩钊直接搂了他的肩,往饭店里走去。 这家饭店专卖小笼包和三黄鸡,还有一些鸡胗、鸡爪、鸡粥、鸡骨酱等相关的小食,虽然开在学校附近,但因为口味比较清淡,吸引不了学生,主要的食客都是附近的本地居民。 韩钊在学校的时候是这里的常客,这会儿带着何靖直接上了二楼。 两人点的小笼包、三黄鸡和鸡骨酱很快就上了桌,他还给何靖叫了瓶啤酒。 何靖啜着杯子里的啤酒泡沫,看着韩钊面前的可乐,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笑什么笑,”韩钊给他夹了块鸡腿,“吃你的鸡吧。” 何靖愣了一下,嘴里的啤酒呛进气管,面色通红的大咳起来。 韩钊见到他的窘样,瞬间明白过来。于是一边给他找纸巾,一边乐的大笑不止。 “说个事实而已,用的着这么激动么……” 何靖咳得根本没法还嘴,只得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周五晚上难得放松,玩笑过后,两人边吃边聊,期间还讲了不少与学校有关的趣事。 鸡肉嫩滑可口,小笼包皮薄汁多,饭店的招牌菜过了那么多年还保持着当年的水准,怪不得如今仍然生意兴旺。韩钊和何靖酒足饭饱之后,发现来时还空荡荡的二楼,早已坐满了顾客。 见人多,两人吃完了也没磨蹭,下楼准备自助付账。 待他们下得楼来,见到一楼果然也坐满了人。韩钊拿着账单往账台走的时候,眼睛随意扫过一楼的食客,脚步却是忽然停住了。 身旁的何靖见他神色有异,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不由得也是一愣。 隔着两三桌的距离,有两位食客虽然脱了西装解了领带,身上挺括的衬衫却仍然打眼。 一人啤酒一人可乐,两人言笑晏晏,正是下了班的林乔和谢锐。 ************************* popo被大陆屏蔽了,要翻墙过来才能更新。 第47章 螺帽 林乔和谢锐大概来的晚,两人坐了很小一张桌子。桌上的菜倒是不少,几乎就是韩钊手里那张账单的翻版。 也许是第六感使然,正在低头吃东西的林乔忽然抬头,好巧不巧就看见了他俩。 惊讶的表情从他脸上掠过,谢锐看到他有些不对劲,也顺着他的视线朝韩钊这边看过来。 四人之间隔着几张桌子,并不是适合打招呼的距离。怔忪过后,韩钊朝林乔略一点头,拉着何靖走了。 好好的一顿周末晚饭,走出门的时候,真是尴尬了。 回家路上,韩钊一直没说话,何靖也不出声,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一直到某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何靖终于忍不住了。 “这饭店是你和林律师以前常去的吗?” “嗯?”韩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听清他问什么。 “这饭店是你和林律师以前常去的,”重复的时候,何靖连疑问句都省了,“连点的菜都一样。” “店里就这几样菜,谁点不是一样?” “你都发了一路呆了,”何靖的声音低下去,低下头不再看韩钊,“有什么好骗我的。” 韩钊摇了摇头:“真没和他一起去过。” 路口红灯跳绿灯,见何靖还是一副蔫蔫的样子,韩钊轻踩油门启动了车子,再没跟他解释。 对于没有切实证据的指控,韩钊从来不屑多说。尤其是和前男友带着现任在怀旧小饭店相遇这种事,情节已经够尴尬了,还不如闭嘴不谈。 话说回来,要是连何靖都搞不定,韩钊这么多恋爱也是白谈了。回到家补几杯酒,趁他晕头的时候往床上一扔,狠操一顿就完事儿了。 好多天没做,床上的何靖根本经不起拨弄,完事后整个身体还在不自觉的一抽一抽。 韩钊把他搂进怀里,亲吻他的额头,说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何靖回吻他,眼里泛着水光,喃喃地说着我爱你。 ※ 休息天总是过得格外快,两天的时间吃吃睡睡就过去了。周一早上何靖还做着梦,迷迷糊糊地就被手机铃声从梦乡里拉了出来。 迟钝的动了动手指,他好不容易摸到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划了老半天那铃声却还是响个不停。 直到韩钊带着一丝哑音的“喂”在枕边响起,他才意识到是韩钊的电话一直在响。 何靖困地睁不开眼,模糊中只知道天亮了。 韩钊躺着听电话,偶尔“嗯”一下。大清早把他吵醒却没让他发飙的,显然不是广告。 再一声“好”之后,韩钊放下电话,揉了揉睛明穴,开始坐起来穿衣服。 何靖迷迷糊糊地像毛毛虫一样挪过去搂住他,用脸蹭蹭他的腰。 “欧巴卡叽玛……” 韩钊举起何靖搂着自己的爪子,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我有急事出去,你乖点,等会儿上班别迟到。” “唔……”何靖大概听明白了,放开他,头一歪,埋枕头里继续睡了。 韩钊欧巴是真的急着要走,他穿好衣服之后,匆匆洗漱了一下就出门了。 而床上的何靖埋在枕头里又睡了一会儿,才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 睡眼朦胧的起床刷牙洗脸,临走之前,他回卧室拿手机,居然看见韩钊的手机也躺在床头柜上。 大概是他家欧巴走的匆忙,早上又没怎么睡好,连手机都忘带了。 韩钊本就是有急事才早走的,万一人家联系不上他,打手机一直没人接也不是个事。何靖想了想,干脆把韩钊的手机揣兜里,一起带走了。 另一边,林乔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窝在谢锐怀里好梦正酣。 电话那头自报了家门,拜翼电子的项目已经很久没进展了,林乔脑子里转了一下才想起来。 “啊,单总。” “林律师,我这边出了点意外,你现在过来一下行吗?” “现在?”林乔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的钟,离上班时间还早。 “嗯,事情很急,对公司有很大的影响,你得亲自来。” 单总的语气焦急,再三说明要林乔亲自过去。 林乔无奈:“好吧,我尽快赶过来。” “好好,我在公司附近的凯莱宾馆等你,韩律师也在过来的路上。” “唔……”林乔含糊地应了一声,“项目上的事情我们团队另外一位何律师是经手人,我带他一起来吧。” “不不,”单总断然拒绝,“你一个人就够了,加韩律师一共两个人,不用其他人。” 单总的态度异常坚决,又不肯在电话里说什么事,林乔被他逼的没办法,只得答应尽快赶去。 他起床洗漱的时候,谢锐也起来了。等他穿戴完毕,谢锐从厨房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个烤好的三明治和一个装着咖啡的随身杯。 “路上小心。” “嗯嗯。”林乔拿过早饭,和谢锐交换了个goodbyekiss,这才出了门。 ※ “大家早啊。” 周一早晨,何靖准点到办公室,和同事们打招呼。 前几周一直在各个商场里跑来跑去,他已经很久没有迎着阳光到自己办公室来上班了。上周五他分管的最后一个商场跑完,所以今天早上来上班,心情特别好。 “小靖儿早哟。”jennifer比他到的还早,见他进来,从自己桌上抱起来一堆文件,搬到他桌上。 “姐~~~”何靖这还高兴不到一秒,就苦着一张脸了。 jennifer朝他摊手:“这是楼下商场的,他们资料最多——除了这些还有好多文档在同步盘里,你先看这迭hardcopy。” “哦~~~”何靖点头,心里哀叹一声,就把头埋进了资料堆里。 和他待过的别的组相比,林乔这里工作时候的气氛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虽然这阵子大家都忙得想哭,但往往在干活的时候,总能找到些调剂。 比如现在,和他一起审阅楼下商场文件的同事,边看边啧啧称奇。 “你们猜,楼下这么多珠宝店,哪家生意最好?” “cartier?” “梵克雅宝?” “chaumet?” “graff?” 一众女同事手上的活儿没停,嘴上却忙着猜起来。 她们报的牌子何靖一个都没听过,只能凭发音努力和楼下的大幅广告牌玩消消乐。 讨论了老半天,提问的同事说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营业额最高的,原来是一家连真正的珠宝都算不上的牌子。 众人叹息之余,话题不意外的开始歪到各个珠宝品牌的优劣和经典款式上去了。 jennifer大婚在即,钻戒已经收了,婚戒却还没选定,大伙儿于是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她出主意。 “我要求不高呐,两个螺帽素圈就行。”emily宣布道。 何靖玩的珠宝品牌消消乐三条命早死光了,他本已将她们的话题当耳旁风,却在听到“螺帽”两字时,侧了下耳朵。 jennifer嫌弃地摇头:“这款式太粗相,只适合男人戴。” “经典总有道理,看不腻嘛!”emily仍然坚持自己的审美,“再说哪里粗相了?也就能配配林律师那种肤白貌美的gay。” “你搞错了吧?林律师手上的是harrywinston,”女人对珠宝真是天生眼尖,反驳emily的女同事说着还朝外滩的方向努了努嘴,“全上海只有一家,不在我们楼下,在对面半岛酒店。” “嗨,岂止hw而已?他手上的戒指是谢先生在美国订的,配的那蓝钻我都不敢想多少钱,”emily还没有结婚对象,说起钻石啊戒指啊却是如数家珍,“我讲的是,他和谢先生没公开之前,戴过那款螺帽纹的——那时你还没来,某天来上班见他居然戴起了婚戒,吓了大家一跳,还以为他秘密结婚了呢。” “哎,是哦,那天在hyatt开泳池派对的时候,你还问了他呢,”被她一提,jennifer也想起来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戒指出现的很奇怪啊,戴了没几天就脱下来了。” “嘿嘿,是呢,”emily朝办公区入口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把转椅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我觉得,当时林律师身边,是有人的。” 第48章 贿赂 “为什么这么说?” emily话音落下,一边似乎没怎么在意过她们话题的何靖忽然问道。 “有迹可循嘛,”emily神秘一笑,朝jennifer掰起了手指,“那时他无缘无故为什么往左手无名指上套戒指?问他的时候他犹豫了好久你们还记得吗?最后随口掰了句戴着玩玩——拜托,他现在手上同一个位置戴着结婚戒指好不好,再来一句戴着玩玩试试?” “唔……我记得,当时你问他的是,有没有秘密结婚?”一个同事回忆道,“林律师是gay,要是他当时的男朋友是中国人,当然是没有结婚——但是他又不想跟我们出柜,于是这个问题就相当的尴尬了。” “尤其是,当时谢先生就坐在他身边,”emily眯了下眼睛,“这么说来,当时谢先生在追他,他身边有正在交往的男朋友……感情还挺深?” emily说着推了推何靖:“都能往无名指上套戒指了,在你们gay圈里应该算定下了?” 何靖看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不混圈子,我不知道。” emily未觉有异,拉起他的左手晃了晃:“至少跟你那位还没想绑着对方?” 何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指间,轻声“嗯”了一下。 这时,一直在看电子文档的同事忽然凑过来。 “项目上有收到楼下专柜的客户名单,你们要搜搜看林律师的名字吗?” “不好吧?哪有那么巧?”emily眨眨眼睛,“还不快搜搜看帮林律师洗脱嫌疑?” “保密资料不得外泄,”jennifer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只能团队内部共享。” 众人“切”了一声,一致催促提议的那位同事快查。 客户提供的一个表格文件被打开,标题栏里依次是定制客户的姓氏、联系电话、订购珠宝的具体信息以及特殊要求。 同事试着搜索林乔的手机号,没找到任何信息。不死心的emily再试了lin,joe等关键字,只找到了若干条与林乔无关的订购信息。 “悬案啊悬案,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几番尝试之后,鱼摸够了的八卦小分队叹息着散开,回到自己座位上开始工作。 何靖托腮看着自己桌面上的一堆文件,忽然推开文件夹,轻点鼠标进入了项目公盘。 他找到刚刚大家看的那个客户名单,双击打开。 直接证据…… 结婚戒指一般是求婚的人去订,搜被送的那个人,自然是没有结果的。 何靖摁下快捷键,在搜索框里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入自家男友的手机号。 回车之后,屏幕上显示出两条匹配结果,一条订购,一条改手寸。 光标停留在第一行订购信息处,订购日期、韩先生、两枚某系列的戒指。 看着面前冷冰冰的白底黑字,有那么一瞬,何靖甚至错觉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屏幕宽度有限,订购信息仍有部分内容在显示区域之外,他拉了拉页面底部的条块,看向最后的备注。 订购记录的备注里,用英文写着客户韩先生的定制要求: “2engravedweddingrings,zhao.h(size18),qiao.l(size19)。” ※ 周一交通总是拥挤,早高峰开始的很早,去往郊区的路停停走走。 大清早计划外的行程让林乔觉得意外,没记错的话,关于拜翼电子ipo项目的最新消息,是单总离婚的事情已经快处理好了,被耽搁多时的上市进程即将重启。 可这会儿公司老总大清早叫上他和韩钊两人……林乔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单总在电话里说的凯莱宾馆,是他们公司附近着名的五星级酒店,上次菲利普来出差也被安排住在那里。找路还算顺利,林乔停完车到宾馆大堂,四周望了一圈,没见到韩钊,于是顺手给他发了条微信。 今天这事处处透着诡异,见单总前,他想和韩钊先碰头对下情况。然而,还没等来韩钊的回复,单总的电话先打进来了。 “林律师你到了吗?” “快了,”林乔随口撒了个谎,“到宾馆怎么找您?” “2503号房间,我在房里等你们。” “好。” 林乔挂掉电话,又给韩钊发了个微信。等了一会儿没回音,他刚想给韩钊打电话,抬头却见韩钊正从宾馆门口进来。 林乔朝他招手。 “正想给你打电话。” “我手机没带,走到半路才发现,来不及回去拿了,”见到林乔,韩钊有些意外,“单总把你也叫来了?” “你不知道?”林乔诧异了一下,“他什么事大清早叫我们来?” 韩钊朝他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电话里他不肯说。离婚的事情之前已经和他老婆谈妥了,股份还有婚姻存续期间的股份收益他老婆全都放弃,换房产和现金补偿,协议上个礼拜就签了,只等去民政局办手续。” 连韩钊都不知道什么事情,林乔更是无从猜起了。两人合计了几句,没什么头绪,便一起上楼去了。 找到单总给的房间号,摁响门铃之后,很快传来脚步声。单总从里面开了一条缝,看清是他俩,这才开门让他们进去。 进门是套房的客厅,房里除了单总还有他的女秘书。然而,平时妆容完美的女秘书脸上居然刻着几道血色指甲印,看的韩钊和林乔俱是一楞。 见他们一眼就注意到了女秘书脸上的抓痕,单总只手揽过姑娘的肩头,开门见山再不避讳。 “韩律师,这次我真是阴沟里翻船——协议已经签了,结果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和小芸的事情,找到我们住的地方闹得不行……唉!” 他讲到这里,女秘书在一旁垂泪,抽抽噎噎地握住他的手。林乔看着女秘书眼角突然涌出来的眼泪,秒懂整个故事,他瞟了一眼韩钊的神情,估计他是早就知道这段婚外情了。 桌上放了一盒纸巾,韩钊面无表情地抽了一张递给正在“嘤嘤嘤”的女秘书,话却是对着单总问的。 “那现在……如何了?” “现在……唉……”单总叹了好大一口气,“我老婆虽然没读过很多书,脾气却是执拗的不得了,原来答应的好好的事情全都反悔了,说她不好过我也别想好过。” 韩钊不痛不痒地表示了下同情,林乔看着面前的琼瑶剧,心想离婚这part不关他事,只是这个项目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但是韩律师,林律师!”说起老婆的态度,单总忽然激动起来,“她拖得起我的公司拖不起!跟着我创业那么多年的兄弟们等不起!要是她非要闹,最后到底会怎样?!” 林乔简直想扶额,脱口而出道:“这要看她想怎么闹了……最坏的结果,她不肯收钱,非要分你的股份,来来回回一拖几年,公司控制权没确定在谁手里,上市就只能等……” 这不是他危言耸听,其他行业已有前车之鉴,一场离婚官司旷日持久,硬生生拖掉了企业上市融资发展的契机。 “可她已经签过离婚协议了呀!凭这个是不是能证明她已经放弃股份了?!” 韩钊摇了摇头,对单总说:“协议必须和离婚一起生效,没有在民政局拿到离婚证,协议就是……一纸空文。” “离婚证……是吗?” 房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女秘书的抽噎声不时回旋在空气里,听的林乔一阵心烦。 沉默良久之后,单总伸手拍拍秘书的肩:“小芸,把我那个包拿出来。” 女秘书听话的从他身边离开转身进了卧室,没多久就拎来了一只黑色旅行包放到茶几上。 “韩律师、林律师,我老婆这辈子连这个镇子都没出去过几回,美国上市的事情她不懂也不关心,现在闹上一闹只因为不甘心,迟早会松口跟我离婚。” 当着韩钊和林乔面前,单总伸手拉开了旅行包的拉链。 黑色的旅行包并不大,里面居然摆满了红色的百元大钞,一迭一迭层层错错,撑满了整个旅行包。 “你们要的离婚证和财产分割协议这个星期我就能给你们,这里有四百万现金,两位先拿着,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眼前这一幕太过离奇,生平第一次被这样赤裸裸的贿赂,韩钊和林乔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最初的震惊过后,仔细一想,要是他老婆不懂离婚和上市之间的厉害关系,这件事情果然是他俩联手就能瞒下的——看来被大闹一场之后,单总恐怕是打定了主意要收买他们。 交出底牌的单总见他俩谁都没说话,又说道:“如果两位需要商量一下,请……” “不用商量,”韩钊忽然抬头,打断他的话,“我和林律师相处十几年,他想什么我知道。” 话到此处,韩钊起身,顺手拉起林乔。 “这件事情我们没法答应,等您说服夫人之后,大家再合作也不迟。” 韩钊弯腰把装着现金的旅行袋重新拉上。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不会向别人透露。当然,如果单总想要终止委托,我们也完全同意。” 第49章 观众 全程韩钊做主,林乔并没什么怨言。 待两人出了宾馆,见左右无人,他才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选钱?我等着他加码呢。” “加码?等他加码之后,你好嘲他几句甩脸走人?”韩钊白他一眼,“这种人你别去惹,回头他要你出报告你拖着,他要换律师你就赶紧脱身,千万别逼得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吧,”被他识穿,林乔讷讷地说:“本来是想讽刺两句的。抛弃糟糠妻已经人品够差了,选小三的眼光也不好——那可怜的小芸一直在旁边嘤嘤嘤地煽风点火,手段了得。” 韩钊冷笑一声:“还好吧,论手段可比不上姓谢的。” 林乔一下闷住,想辩解又觉得没什么意思,只得无奈地说了句:“过去了不提了好吧?” 韩钊牵了牵嘴角,在酒店门口的吸烟点停下脚步。 “陪我抽支烟再走吧。” 林乔应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掏烟点火——自从上次打赌输给谢锐,他被逼着戒烟到现在。身体上的烟瘾没了,心理上的烟瘾离戒除还远,这会儿见韩钊抽,就有点想开口要一支。 韩钊见他恋恋不舍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烟,直接说了声“不行”。 “我什么都没说呢,”林乔缩了缩手,却也没否认自己想抽,“你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两年你瘾越来越大,我早就想叫你戒了。” 林乔默然,心想我这烟瘾也有您一份功劳啊。 韩钊没感受到他的怨念,自顾自抽着烟,烟抽掉一半的时候,忽然问他:“前几天我们在小饭店碰着的事情,谢锐回去是不是跟你啰嗦了?” 林乔轻轻“哼”了一下,心想他没跟我嘴上啰嗦,直接在床上身体力行了。 “说起这事真是冤,”林乔抱怨道,“我从没跟你一起去过那个饭店好吧?谁知道会那么巧凑到一块儿去。” “以前你跟谁去的?”韩钊问他。 “许嘉辉吧,”林乔回忆了一下,“除了他,别人都嫌口味淡。” 韩钊点点头,猛吸一口烟之后,忽然郑重地说:“林乔,以前我对你不好,现在想来很对不起你。” 林乔被他说的一愣,陈年旧事蓦然涌上心头。 “别别,”短暂的怔忪过后,他朝韩钊摆摆手,“你这样我不习惯,好男友做着做着上瘾了?” 韩钊见他这个反应,苦笑一声。 烟抽到头了,两人再没什么话说,韩钊摁灭了烟,说道:“走吧。” ※ 办公室里灯光明亮,八卦完老板的陈年旧事,各人四散开来继续工作。哒哒不停的键盘声中,谁都没注意到,何靖脸色煞白的离开了办公室。 楼下咖啡馆,不起眼的角落位置,中途翘班的小白领面前放了杯咖啡,坐姿僵硬。 只是戒指……而已…… 何靖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不过是刻上了自己的名字,送给别人“戴着玩玩”的……戒指而已。 他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打开的,是之前被他扔进犄角旮旯里的日志文件。 博客格式的倒叙日志到某一页结了尾,后面添上的,是博客关闭之后发生的事。 新添的日志篇幅很少,也没有具体日期。不过那烂俗的情节,三言两语也足够了。 “我妈爸见了你挺喜欢,不过你妈妈看上去不怎么待见我,以后慢慢讨好她吧。” “订的戒指拿到了,简直像是要求婚。” “半夜睡不着想听听你的声音,竟是谢锐接的电话——你和他在一张床上,我却要装作不知道。” “你不信我和coco没上床,说只能走到这里,说我们一起做的梦该醒了。 房间里很暗,你越走越远,背影隐没在暗雾里,褪下的戒指躺在地上,亮的刺眼。 原以为我们跌跌撞撞,终于抓住了未来,结果不过是一厢情愿。 十几年的感情抵不过几个月,我曾经以为不可能接受任何背叛,却在你抽出手的那一刻,才知道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 我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装傻到底。 陷进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噩梦,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有希望。” 文档的最后,贴了一张不知来自哪片天空的照片——星辰围成圆圈,幽蓝衬着莹白,拍的很美。下面写了四个小字:“生日快乐”。 日志到这此戛然而止,何靖鼻根酸涩,他闭了闭眼睛,止不住泪水上涌。 这场早已结束的分手戏,他只是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却在落幕时,忍不住为自己熟悉的那个演员感到难过。 多年恋人即将修成正果,遭遇无耻小三横刀夺爱,最终鸡飞蛋打人离心散。 何靖犹记得在崇明的那个寒夜,韩钊在星空下对他说,仍然很爱那个背叛他的情人。还有自己表白的那一夜,韩钊情绪突然崩溃,问他是否明白自己的日子过得太糟糕,不能把他也拖进去? 当时不明白,现在才懂得。 隔着一方小小的屏幕,看着韩钊写下的寥寥数语,不知不觉,眼睛已被泪水浸湿。 为什么不早点知道这些事情呢?如果早一点知道,他离开你的时候,我会来到你的身边,抱着你安慰你,让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为那样的人,不值得。 轻盈的音乐流淌在咖啡馆里,顾客三三两两的坐着,大多埋头专注于自己面前的手机或电脑,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不对劲的何靖。 忽然,安静的空间里传来响亮的手机铃声,好一会儿都没有停。坐在附近的人追着声音的来源,目带责怪地往何靖坐的地方看去。 过了一会儿,何靖才意识到是自己口袋里韩钊的手机在响,他抬手抹了把脸,找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您好!来电是为您介绍首付30万贷款7成的中环……” 何靖吸了吸鼻子,未等电话那头说完话,直接摁了挂机键。 一上午的时间手机没怎么响过,挂断推销电话之后,他看了下屏幕,发现有未读微信挂在待机屏幕上。 信息有名有姓,发来好一会儿了。 “林乔:我到宾馆了。” “林乔:2503号房,等你一起。” “嘭”的一声,咖啡馆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支手机被人用尽全力砸到地上,屏幕瞬间碎成蛛网。 咖啡馆里的顾客被声音惊到,纷纷回头看何靖。众人的注视下,他咬紧嘴唇站起来,吃力地弯下腰,用发抖的手捡起地上面目全非的手机。 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点单的地方,何靖听见自己对柜台后的服务员说: “一杯冰美式,多加冰,带走。” 第50章 辞职 上海的交通越来越糟,周一不分高峰时段,几乎能堵上整整一天。和韩钊分手以后,林乔车开了好久,快到吃午饭的点儿,才回到事务所。 进了所他一边看手机上的邮件,一边往办公室里走。emily见他回来,跟进办公室递上整理好的文件,然后默默退了出来。 林乔翻了翻桌上的一堆文件,一阵头疼。眼看快到午饭时间,他没心思做麻烦的工作,顺手约了谢锐吃饭,起身走出办公室。 公共办公区人来人往,林乔关上办公室的门刚想往外走,就被叫住了。 “林律师。” 回头一看,是何靖在叫他。 林乔朝他走过去:“找我有事?” 何靖朝他点了点头,递上一页纸。 “我的辞职报告。” “什么?!”林乔接过他手里的纸,讶异地问道,“你要辞职?” 何靖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林乔看了他一眼,低头目光扫过辞职报告,待看见“即日起辞去……”的字样,不自觉地挑了下眉。 团队创立到现在,业务一直欣欣向上,还没人在他跟前辞过职。更何况,一般辞职都要提前一个月通知老板,前脚刚把何靖放进了一个大项目里,项目还没结束,他居然就撂担子? 这不是啪啪啪打他的脸吗?他不觉得何靖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略一沉吟,林乔放下辞职报告,对何靖说:“进我办公室说。” 未料何靖抗拒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用,我没什么不能在这里说的话。” 既然如此,林乔双手抱肘,不客气地问道:“为什么辞职?” 何靖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表情有些奇怪。 他没回答林乔的问题,反而问道:“林律师,今天早上,你在哪儿?” 何靖这话问的古怪,林乔一愣,顿时想起了早上的行贿事件,不禁皱了皱眉头,口气不善地反问道:“我在哪里,跟你有关系?” 未料,何靖竟朝他点了点头,举起手里一只屏幕碎裂的手机。 透过蛛网般的屏幕,微信的内容尚能辨认。林乔眯了眯眼睛,待看清自己发给韩钊的两条微信正挂在屏幕上,瞬间冒了冷汗。 “我……我们,”他忽然就明白何靖误会了什么,却一时没法解释,“我们……你回去问他……” 话吞吞吐吐还未讲完,何靖忽然掂起手边的冰咖啡,直接朝他脸上泼了过来。 “啊!!!” 咖啡离手,周围顿时发出数声尖叫。然而,何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出乎众人的想象。 “你睡我老公,跟我有没有关系?” 这话说完,周围瞬间陷入古怪的沉寂之中,所有人都被这劲爆的八卦震得目瞪口呆——刚刚尖叫完的emily更是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在他和林乔之间不停打转。 这两人刚刚站的太近,毫无防备的林乔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就被泼了满头满脸。 黑色的咖啡溅了他一身,还顺着脸颊淅淅沥沥地流进脖子里,杯子里的冰块先是砸上他的脸,再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回去问他?”何靖把手里的空杯子狠狠砸到地上,“早上他还没睡醒就被叫走了,我当然是来问你啊!” 空气里充斥着愤怒的气息,围观着他们的,除了惊讶,就是沉默。 林乔满脸狼藉地站在何靖一步开外,连睫毛上都挂满了咖啡——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羞辱,他睁不开眼,张不开口,连呼吸都异常艰难。 何靖的控诉还没有结束。 “当初是你甩了他和谢锐在一起,他没在背后说过你一句坏话!现在他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何靖脸涨得通红,眼里憋着泪花,“你会有报应的!” 林乔低头,伸手抹了一把脸。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谢锐挤开围观的人,冲过来对何靖脸上挥了一拳。 谢锐这一下使了全力,何靖被打的撞开一张办公椅,直接坐倒在地上。 在楼下久等林乔不来,谢锐刚找进所里就看见这副光景,这一拳根本缓不了他的怒火。 “ray,ray!”见他还要继续揍人,林乔怕出事,赶紧拦腰抱住他,“让他走。” 被打的何靖并不买账,他捂着脸慢慢站起来,朝谢锐冷笑道:“你不知道他早上去了哪里吧?” 众人围观之下,谢锐双眼冒火地看着他,咬着牙忍了又忍,才从牙缝里迸出一个“滚”字。 一把拎起何靖的衣领,谢锐压低声音说道: “你和你的好老公,这辈子都不要再来烦林乔!” …… 大概人年纪越来越大,脸皮也会越来越厚。 林乔无法想象,十年前要是发生这种事,他要怎么面对。 人来人往的午间,何靖推开谢锐,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公文包,挤开众人走了。 林乔镇定地脱下自己湿掉的西装,抽了几张不知是谁办公桌上的纸巾擦脸。 谢锐的眼睛扫过周围人群,围观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林乔团队的成员一时走不了,只能背过身去,装作有事在忙。emily终于闭上了她张了许久的嘴,双手放在键盘上噼噼啪啪。 未料,背后的林乔竟跟她说话。 “下午的日程帮我取消。” “好,好的。”emily不敢回头看他,只是猛然点头。 她身后,谢锐一把揽住林乔的肩: “回家了。” 回家路上,林乔靠着车窗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进了家门,谢锐让他去洗澡,自己则脱掉西装卷起袖子,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地做午饭。 等林乔洗完澡出来,招牌意面已经快做好了。 林乔穿着睡衣,靠在厨房墙上,他看了会儿谢锐忙碌的背影,才开口道:“早上的事,不问我?” 谢锐正在装盘,头也不回的说道:“问什么问,谁大清早去开房?” “那要不是大清早呢?” “你要是那种人,以前我就不会追的那么绝望了,”谢锐往盘子里撒上干酪碎片,又剪了厨房里的新鲜罗勒叶子放在卷好的面上,“吃饭了。” 林乔走近,低头看了看盘子里色香俱全的意面。 “我……没胃口。” 谢锐挑眉,把盘子拨到一边,然后搂住他的腰,一把抱上料理台。 臀部被大力揉捏着,眼看睡衣的腰带就要被抽掉,林乔按住谢锐的手,额头抵住他胸口。 “这个也……没心情。” 谢锐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手上忽然加了力道,一下子抽掉了他的睡衣腰带。 林乔惊叫了一声。 谢锐一手拉掉他的内裤,又将他转了个身,弯腰压在料理台上。 “没关系,我有。” …… 食欲、性欲,皆为抚平伤痛之良药。 没心情吃饭,勉强也吃不下去。没心情做爱,真做上了,倒是能放得开。 两人在厨房里翻云覆雨,林乔被压着痛痛快快地射了几回,完事后人像是从水里捞出似的,累的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谢锐拎着他去浴室再冲了遍澡,洗完澡林乔钻进被子里,没一分钟就睡着了。 谢锐在床边陪了一会儿,见他睡熟,这才起身打开衣柜,挑了套宽松的衣服穿上。 换完衣服,他关上卧室门,去客厅打电话。 “emily,我是谢锐,”一边打电话,他一边活动了下手腕,“把何靖的地址发给我。” 第51章 死心 韩钊手机没带,从宾馆回到市区之后,他在事务所露了个脸就回家了。 推门进屋,看到最近天天加班的何靖窝在沙发上,韩钊有点意外。 “今天这么早回来?” 何靖正在玩猫,侧脸对着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惦记着找手机,韩钊一边往卧室走,一边随口说道:“你今天翘班啊?” 何靖捏住花猫的脸,惹得它伸出爪子在空中乱抓。 “我辞职了。” “喔,”韩钊以为他说笑,“怎么不干脆说被辞退了?” 何靖把猫扔到地上,声音闷进了沙发垫子里。 “我今天跟林乔辞职了。” “什么?”听他声音不对劲,韩钊这才转过身来看他。 “辞职?你不干了?” “对,”何靖微微转开了脸,“你说的,不想干就别干了。” …… 屋里沉默数秒,韩钊走到沙发前。 “出什么事了?还有……”掰起何靖发青的侧脸,韩钊问道,“和谁打架了?” 何靖挣开他的手。 “没谁,走路撞了。” 听见他敷衍,韩钊脸色不郁。 “和客户吵架吵到打起来?” 回答他的,仍是沉默。 “不想说是吗?”心头火起,韩钊径自拎起沙发边的座机,“那我问林乔。” 一直不作声的何靖忽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电话。 “林乔?”强压下翻腾的心火,何靖反问道,“你和他还没聊够?” 韩钊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何靖一手攥着话筒,另一手插在口袋中,握紧了那支碎屏的手机。 “早上你们见过面了——你手机在我这里。” “见面怎么了?”韩钊脸色一沉,口气不善,“你拿我手机干嘛?” “怎么了?你们……” “背着我上床”这句话在何靖嘴边滚了几圈,直到手里的话筒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仍是没能出口。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砰砰砰!” 明明有门铃,门口的人却非常没有耐心,直接上手砸门。 屋里的两人看了一眼门口,都没动。 “砰砰砰!” 又一阵不耐烦的砸门声过后,韩钊终于动了脚步,往门口走去。 大门打开,谢锐站在外面,一脸煞气。 见是他,韩钊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来干什么?” “何靖呢?”谢锐沉声问道。 韩钊心念一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屋里的何靖。 “他脸上的伤你弄的?” 谢锐冷笑了一声:“他没跟你说为什么挨揍?” 说罢,一把推开他朝何靖走过去。 韩钊被推的一个趔趄,回过神就从背后去掰谢锐的肩。 两人本就不对付,门口这么拉扯了几下,动作越来越大。 推搡中不知是谁先挥了拳,另一方毫不客气,立即回以颜色,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何靖没想到这两人话都没说就能动手,连忙放下电话去拉架。 韩钊小时候打架是打惯的,谢锐也不是什么善茬,两人心里的火都憋了多时,拳来脚往毫不客气,从门口一路打进客厅,桌子、茶几都被掀翻在地,没几下两人脸上都挂到了伤。 何靖看着心急,找了个空档插进中间拉架,却冷不防被谢锐的拳头招呼到了。 见他被打,韩钊一把拉过何靖护在身后,猛然推开谢锐就准备去抄家伙。 “姓谢的,我一直让着你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你?找上门来打我的人?!” 何靖见他低头四处找顺手的家伙,死死抱住了他不让他动。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混乱中,谢锐起身,一手指着韩钊背后的何靖,“他当着同事的面朝林乔脸上泼咖啡,说他睡了自己老公!林乔人好就该被你们这样欺负?!” 寥寥数语犹如惊雷,韩钊听了震惊无比,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何靖。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围在那里看笑话吗?”谢锐捏起拳头,关节咯咯作响,“他脸上的伤?要不是林乔拦着我会把他打死。” 韩钊未及反应,何靖已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他活该!”何靖的声音咬牙切齿,像是从牙缝里绷出来似的,“他抛弃韩钊的时候,勾引别人男人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今天!” “你住嘴!”韩钊突然朝何靖吼道,“谁跟你说他抛弃我?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林乔上床了?!” 面对韩钊的怒火,何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早上怕你误事,我带了你的手机去上班……林乔在宾馆大堂等你的时候,给你发了微信……” 尽了最大的努力,话到此处,却仍是哽住了喉头。 “他说…………2503号房,对吗?” 心里的酸涩再也压抑不住,眼泪顺着眼角无知觉地滑落下来,何靖吸了吸鼻子,抬头却见韩钊双目赤红,正死死看着他。 两人眼光对上,韩钊深吸一口气,又一口气。 “我们早上被单总叫过去说他离不了婚了!”韩钊朝何靖怒吼道,“几百万现金堆在你说的那个房间里!叫我和林乔做假帮他上市!当着别人的面你叫他跟你说什么!!!” “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要这样?啊?!!何靖你他妈有没有脑子!!!” 韩钊吼完,气急败坏地朝还噙着眼泪的何靖伸手。 “手机给我!!!” 何靖整个人都被他吼懵了,愣愣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碎了,韩钊根本没问怎么回事,抢过来就直接点数字。 “他睡了!”谢锐一掌拍掉他手里的手机,“你要还有点良心就别去烦他!” “咔嗒”一声,手机掉在地上,韩钊愣了几秒,抱头颓然坐倒。 ※ 秒针嘀嗒作响,屋里没人说话。 家里来了生人,刚和主人打了一架。花猫反反复复的在客厅里兜圈子,最后在谢锐一尺开外弓起背,对着他无声地龇牙咧嘴。 懵逼的何靖,强压着怒火的谢锐,还有……五味陈杂的自己。 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韩钊抬头看向罪魁祸首,只见何靖正呆呆的盯着他手上的尾戒出神。 刚刚冷静了一点的情绪,忽而又他被点了起来。 “几条微信怎么了?你不会回来问我吗?”他实在无法理解何靖的做法,“你知道圈子有多小吗?这事很快会传开,变成整个合维,整个上海法律圈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要看我手机是吗?拿去!”一脚踹开掉在地上的手机,韩钊怒极,“要不要我天天写日记给你看?!” 何靖低着头,一声不吭。 “就算你觉得我和林乔真去开房了,也可以回来跟我吵架!在办公室里闹什么?!你觉得林乔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最要面子啊!” “他最要……面子吗?”听到此处,何靖忽然抬头,“他丢了面子,你心疼他,他心疼你吗?” “你说什么?!”韩钊蹙眉。 何靖的眼神掠过韩钊,空洞的望向远处的浮尘。 “十几年的感情,因为谢锐分了手。你念着他,怕他过得不好,怕他丢面子。” 胸口袭来一阵揪心的疼,何靖说着,眼泪瑟瑟而下。 “你忘了自己和他分手以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一个人日夜苦熬的时候,林乔在哪里?”何靖想看韩钊,泪水却早已模糊了视线,“他和谁在一起?在做什么?啊?” 韩钊喉头微动,还没吐字却已被谢锐接过了话。 “我没听错吧?你说林乔对不起他?” 何靖抹了一把眼泪,双目通红地看着谢锐。 “谢先生,你们幸福的背后,总有人牺牲。” “谁牺牲也轮不到韩钊!”谢锐冷笑道,“林乔苦守他十几年,为他回国陪他开旅馆,上海杭州两头奔波,最后等来了什么?你问问他和林乔在一起的时候和多少人上过床?估计他自己都数不过来。” “林乔装聋作哑忍了十几年,韩钊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最后,还是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上床的照片才死了心。” “你放屁!”话到此处,一直沉默着的韩钊突然暴怒发难,一把揪起谢锐的衣领,“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怎么会分手!” 谢锐分毫不让:“你和那个女主持的照片是我做出来的吗?” “她只是喝醉酒在光阴睡了一夜而已!我和她什么也没做!”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明知道自己历史不干净还不避嫌,谁能信你!” “我是不干净,你呢?”韩钊怒极反笑,“我和林乔还没分手的时候,是谁半夜接了他的电话,朝我炫耀自己刚和他上了床?” “你说在hyatt那晚?”谢锐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那天晚上,我说斗不过你,求他让我做地下情人就好,他却怎么也不肯答应——我实在气不过,顺手接了电话解解气。” “你!” 韩钊举起拳头,却被谢锐兜手接住。 “要怪就怪你自己,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居然不相信他的为人。” 推开韩钊的拳头,谢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听说你还念着林乔?”环顾四周,他的眼神自何靖身上掠过。 “死心吧,你从来就配不上他。” 第52章 再见 谢锐找上门是为了泄愤,架打过话说完,转头就走了。 大门“嘭”的一声被甩上,留下房里两人一猫和一地狼藉。 花猫竖着尾巴,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一会儿,回首看了看大爹小爹,却见两人都坐在地上,没人理会它。 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它调头跳上沙发,窝进角落里,识相地隐去了自己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花猫昏昏欲睡之时,忽然有一双手把它从沙发上抱起来。 “喵~”警觉如它,瞬时就醒了。 何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猫,轻轻把它放下地。 施施然踱着猫步,花猫走到韩钊身边,蹭蹭。 韩钊温柔地摸摸它的脑袋,手指没入它头顶的毛里。 何靖冷眼看着这一切,忽然开口道:“小乔,是林律师的猫吧?” 韩钊手一顿。 “旅馆里养着,不算是谁的。” 何靖走到他面前,蹲下。 “谢锐说的,是真的吗?” “哪一段?” “林律师为你回国,等了你十几年。” 韩钊自嘲地笑笑:“是真的,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情人。” 何靖呼吸一窒。 “我去找林律师道歉,也会跟同事们说清楚,都是我的错。” “你现在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韩钊意兴阑珊地说,“别去添乱了。” “不管怎样,我做的事情我总要负责任。” “负责?”韩钊抬头看着他,“你有什么能力负责?” “我……” “你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闹了这么一出,以后哪个大所还敢要你?” 何靖别过头去:“中国这么大,我可以不做律师,甚至可以不混法律圈。” 韩钊动了动嘴唇,见他那副倔强的样子,终是没把数落的话说出口。 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蔓延了几天都没有改善。一周后,何靖去事务所正式办离职,从进门开始,就受了一路的注目礼。 走到自己团队的办公区,众人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看他。何靖找jennifer做交接,jennifer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冷着张脸就开始交接工作。 林乔办公室房门紧闭,何靖想找他当面道歉,却被emily告知,林乔去了美国。 拿着交接单去人事部办完离职,何靖问emily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emily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却在他轻声说了句“小咪姐,求你了”之后,软下心来。 席间,隐去了行贿的情节,何靖把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又央她去和大家解释。 “你啊你!”emily听完忍不住拿筷子敲他脑袋,“你真是害惨了林律师啊!” 何靖耷拉着脑袋,任她数落。 “已婚合伙人和手下律师的老公婚外情,被下属在办公室当面泼了咖啡,稀奇的是,当事人还都是男人——这事儿搁谁身上都要被人在背后说死,更何况林律师这个出了柜的gay?” 何靖沉默半晌:“要是有办法能挽回,我什么都愿意做。” “挽回个屁啊!”emily直接爆了粗口,“除了我们这些知道林律师为人的,谁会信你?” 何靖情绪低落:“他也这么说。” “他,哪个他?你老公?林律师前男友?” 对整件事的祸根韩钊,emily是半点好感也没有。 “嗯,”何靖苦笑,“其实他一直忘不了林律师,我知道了以后……说到底,我是被嫉妒冲昏了头。” “唉唉,”emily叹了一大口气,“前因后果串起来,也难怪你那么冲动——林律师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倒贴前男友?你确定你没搞错?” “嗯,”何靖点了点头,“他也承认是自己辜负林律师,不过他们俩在一起那么多年,我觉得也不是一句谁对谁错就能说清的。” 见何靖还在为男友开脱,emily忍不住说道:“小靖儿啊,姐早让你长心眼——渣男是有魅力,但也得你吃得下才行。林律师那么多年都没搞定,你觉得你行?更何况,你明知他心里还留着一道那么那么亮的白月光!” 何靖默然无语,emily见他半天不说话,还待再劝,却听见他开口道:“小咪姐,你不知道我多爱他。” 急的emily扬起筷子又要敲他的头。 “但我知道,现在这样,不行。” 何靖抬起头看着emily,语气无比认真。 “我要变强,直到等有能力对自己,对别人负责的时候,才能和他继续走下去。” ※ 那日韩钊下班回家,何靖已是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等他,身边放着收拾好的行李箱。 微微皱了眉,韩钊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我去所里办离职,想当面跟林律师道歉,但他去了美国。” 韩钊“嗯”了一声。 “我想他回来以后应该也不会想见我,所以我会写信正式跟他道歉。” “随你,”韩钊微微叹了口气,眼光落到行李箱上,“收拾东西干什么?” “我要走了。” “去哪儿?” “先回家一次,看看爸妈。” “然后呢?” “再去什么地方,重新开始吧。” “什么地方?” “我还……不知道……”何靖声音微颤,“可能回上海,也可能……去深圳、去北京或者别的城市。” 听明白了何靖话中之意,韩钊皱眉道:“所以你现在,是在提分手?” 何靖想说“是”,努力了几次,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别闹了,”韩钊见他这副样子,起身把他的箱子往房间里拉,“事情过去了,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何靖拉住韩钊的手。 两人双手迭覆,韩钊小指上的尾戒硌的他心口生疼。 “是,我想分手。” 夕阳西斜,空气中尽是暮色的味道。望着面前打点好行装的何靖,韩钊忽然晃了神。 那日的光阴,林乔也是这样表情,说要离开。 沉默许久,韩钊说:“我没觉得我们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何靖低着头。 “我们的感觉……不同吧。” “林乔是成年人,能处理好这事,你不用太……” 何靖打断他:“分手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 太阳渐渐落下,窗外起了风。时值盛秋,风起时凉意阵阵,萧索又伤感。 客厅里的两人相顾无言,许久之后,何靖轻轻拉开韩钊的手,抽起箱子的拉杆,往门口走去。 在餐桌上放下家里的钥匙,大门关上之前,何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韩钊。 “再见。” 花猫追着箱子走了几步,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第53章 暴君 开在外滩的数百酒吧食肆,无不以对岸的景观为卖点。 新开的这家酒吧位置很好,落地窗外正对着陆家嘴的天际线。入夜后,两岸灯光璀璨,照的玻璃窗熠熠发亮,酒水价钱也就此卖高几成。 “哇!” 当对岸的整栋大楼亮起“我爱上海”四个大字的时候,新来的文案sissy睁大了眼睛。 “好美啊!” 听见她夸张地赞叹声,何靖回过头去,淡淡看了一眼对岸,没有作声。 制服笔挺的侍者送上酒和小食,见sissy还沉醉在夜景中,何靖旁边的同事忍不住说道:“哎哟,好歹也算个海归美女,不要那么丢脸好不好?” sissy总算回神,纤细的手指掂起盘子里的一片玉米片:“我刚从乡下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夜景啊。” “北欧算乡下?”同事对她的造作举手投降,“行行,等我们公司搬过来,你看个够。” “咦,公司要搬吗?” “嗯,”何靖伸手取了一杯桌上分好的威士忌,“合同签好了,下个月搬去外滩中心。” “现在的地方也不错,才待了半年为什么搬啊?”同事不解地问道。 何靖无奈摇头:“因为devin来了一次,转了一圈觉得排场不够。” “devin是谁?”sissy问道,“我好像没见过?” “深圳的大老板啊,”旁边的同事回答道,“你没碰上是运气。” “吓?” “凶的要死,只有andre搞的定。”旁人指着何靖说道。 因为老板觉得排场不够,所以就毁约赔钱搬地方?sissy听了吐吐舌头,她刚从北欧留学回来,乡下呆惯了,果然不太适应国内的奢侈作风。 本来毕业后她没想留在上海,只是来玩的时候顺便投了个简历,没想到就进了这家巨有钱的新媒体公司。 公司创立于深圳,成立不过三、四年,由于业务比较独特,抓住了市场的空白点,规模扩张的很快。大老板据说是年轻的富二代,做生意眼光好,有颜又有实力,成立至今没要过外面一分钱的投资。 唯一的问题是脾气太大,发起火来张口就骂,不给任何人留面子。这臭脾气赶走了不少有才的人,虽然公司是越做越大,初创期的老臣子却没几个还留在他身边。 能坚持到现在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必然已经成了高管——何靖就是其中之一。 三年前何靖在深圳应聘进了这家公司,一路辛苦走来,总算有了点成绩。今年年中公司刚派他来上海开子公司,第三季度已经签下了一个大项目。 为着这个项目,大家连轴转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才有时间歇口气,来酒吧乐一乐。 酒过三巡,耳酣眼热,话题渐渐随意了起来。 “andre,听说你在上海待过?”何靖身边的同事问他。 “嗯,”何靖玩着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的答道,“大学在上海念的,毕业后又工作了一段时间。” “你那时在上海做什么?”sissy好奇地问道。 “律师。” “哇!律师!”简单两个字却引来同事的惊叹,“好厉害啊!” “不厉害,”何靖笑了笑,“干不下去逃深圳去了。” 众人哄笑,跟着他从深圳过来的老同事指着他笑说:“别的不说,你忍得了devin的臭脾气,还说自己不厉害?” 何靖笑着摇头:“往事不堪回首,还好现在不用对着他了。” 提起远在深圳的魔鬼老板,市场总监忽然想起句嘱托。 “对了,昨天跟devin打电话,他特意要我监督你,不要整天加班。” “哦,他是怕把下蛋的母鸡整死了,”何靖挥挥手,“资本家的虚伪,谁当真谁傻逼。” 大家又是一阵笑,见桌上女生们的鸡尾酒快要见底,何靖抬手叫来侍者,请他推荐适合女同事喝的酒。 侍者眨眨眼,问要不要试试新来的调酒师调的“失身酒”。 听到这个酒名,男同事都笑的猥琐,反倒是女同事们,一迭声都说要试。 “失身酒”很快端了上来,不过是加了各种新鲜果汁的伏特加,喝上去甜甜的,酒劲却足。 sissy喝的满脸陀红,微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何靖,半醉不醉之间,她借着几分酒意问道:“andre,你现在是单身吗?” “是啊。”这几年何靖的酒量练得不错,喝到现在脸只是微红。 每天最早到最晚走,哪个女人受得了?sissy早猜到他是单身,重点,埋在下一句。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她话音刚落,刚刚还闹哄哄的卡座忽然静了下来。 几秒后,周围爆发出一阵笑声。 sissy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市场总监好不容易止住笑,拍着她的肩说道:“不怪你不怪你,你新来的,不知道。” sissy不敢再乱问,只是拿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andre是gay啊,大家都知道。”旁边终于有人说道。 sissy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几年没回国,没想到国内已经开放到这种地步了。 于是她只得赶紧找补:“我在丹麦留学的时候,就有好朋友是gay,回来倒是还没认识。” “你眼前就有一个,”何靖莞尔,“不过单身狗做太久,性向都没意义了。” 众人取笑何靖工作狂,还劝他这把年纪,该好好谈场恋爱。一旁的sissy陪着他们一起笑着,暗自埋下自己的小心思不表。 夜渐深,年轻人把各种游戏都一一试过,失身酒来了一扎又一扎。一轮游戏结束的时候,输掉的sissy抽到的题目是:“用一个词形容你的前任”。 “器大活好”,sissy耸耸肩,释放出了豪放本色。 周围响起一阵鬼叫,起哄过后,有人提议,每个人都说说看,自己的前任什么样。 提议马上得到响应,“妈宝”、“渣男”、“蛇蝎美人”、“犯贱”……无论男女,谈起前任的时候,俱是少有好颜色。 接力棒传到何靖这里的时候,忽然卡了壳。 “andre怎么不说?”市场总监坐在何靖身边,顺势搂过他的脖子,“难道没有前任?” “对,我是处男。”何靖笑着推开了他。 嘘声四起,大家对他报之以中指。 “好久之前的事了,我都想不起来了,”嘘声中,何靖敛了笑容,又思考了几秒,“非要说的话,那就是……” “暴君。” 第54章 重逢 “暴君?”市场总监一个激灵,“你前任是devin?” 何靖一口酒喷出来,周围人也都抚掌大笑。 谁都知道,这位老板堪称直男典范,换女朋友的速度和某位着名的王公子不相上下。 见何靖被呛地不停咳嗽,市场总监连连抚着心口:“还好还好,差点被你吓死……说到暴君,还有谁比他更像!” 好不容易止住咳,何靖白他一眼:“和我前任相比,devin只能算小孩脾气。” “哇喔,”这下轮到见识过devin脾气的人惊讶了,“居然有人比devin脾气更坏?” 何靖笑着摇头:“我家那个暴君不乱发脾气。” “那你为什么还这样说?”sissy好奇地问道。 “他……”何靖想了一下,“控制欲很强。” “是‘不可以和别的男人暧昧,多说一句话也要我同意’那种吗?” “不是,”何靖嘴角微微上扬,“是‘随便你和哪个男人暧昧,反正你只喜欢我’那种。” “那样很酷啊!”女同事听了双眼发亮,“长得怎么样?” “脸帅,身材好,还是户外高手。” “谁提的分手?!” “我。” “为什么?!”群众沸腾了。 “吃不下啊,”何靖耸耸肩,“暴君先生,我搞不定。” ※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闹钟准时在五点半响起,何靖闭着眼睛,伸手摁掉闹钟。 “一、二、三。” 默数三秒之后,他翻身起床。 昨天是周日,一个紧急状况让他加班到半夜,现在即使起床了,头还在晕晕的疼。 这几年来,无论寒暑,除了通宵,他就是这个点起床,早已成了习惯。 拖着鞋子迷迷糊糊地走到洗手池前,何靖朝自己脸上泼了几把冷水,这才觉得清醒过来。 洗漱完换了运动服,六点整,准时出门晨跑。 通常早上他会跑足一个小时,周末还会加码。越跑就越爱跑,在深圳,他住的地方附近正好有个体育场,坚持跑了几年,已经可以完成全程马拉松,成绩还一年比一年好。 回到上海以后,他特意租了熟悉的体育场附近的房子,每天都起大早过去跑步。 一个小时之后,何靖大汗淋漓的从体育场出来,慢步走回家。 路过一个旧式小区,他在小店里买了瓶水,然后在马路对面驻足停留。 一边喝水,一边看楼里的某个窗口。 三年过去,这个路口依然车水马龙,而那个房间的主人,也依然不爱早起。 注视着那个安静的窗口,何靖一口一口喝着瓶子里的水,直到水瓶空空如也,才舍得离去。 周一的早晨总是不太平。 何靖到办公室很早,九点过后,外面办公区陆续来了人,窃窃杂杂的声响渐起。 没过一会儿,秘书来敲门。 “进来。” 秘书走进来,在他桌上放下一迭文件:“andre,要你签的文件。” 何靖“嗯”了一声,秘书接着又奉上一只蓝色的ems快递信封。 “还有这个,法院传票。” 看到这个蓝色信封,何靖顿时大感头疼。 他们公司做新媒体账户各种各样的排行榜,兼营版权交易平台和增值营销服务。由于找准了市场空白,乘上了新媒体崛起的东风,再加上从不缺钱,扩张速度极快,创立没几年就抢下了大多数的市场份额。 当然,创业永远都不容易,生意做出来了,得罪的人也多。何靖加入这家公司的契机,正是因为公司官司缠身,需要招一个法务帮助处理。但由于老板脾气太大,资深的法务都待不住,前前后后换了五任才轮到他——也只有他,一路熬到了现在。 刚进公司的时候人少,何靖闲下来的时候也做业务,一人身兼数职。如今他独当一面帮公司开拓上海市场,官司也如影随形的从深圳跟到了上海。 从告他们曝露账号名称的,到告他们隐藏账号名称的,各种官司层出不穷、无奇不有。 上海公司成立不久,刚发了一期专业榜单,点名了几家流量作假的账号就被告了,何靖看着传票苦笑了一下,安慰自己这说明他们榜单的影响力大。 信封里厚厚一沓文件,何靖抽出诉状和对方的证据大致看了一遍,把从深圳带来的法务专员叫了进来。 “诉状、证据,”何靖把信封扔给法务,“开庭时间紧,你和律师好好研究一下——新公司第一个案子,我不想输。” 法务点头,收起文件:“这次找谁打官司?让王律师到上海来出差?” 何靖摇头:“以后官司少不了,我们要在上海重新找律师。” “我打电话去排名靠前的大所让他们出方案?” 何靖又缓缓摇头:“不用。” 说着他伸手取过记事贴,不假思索的写下一个手机号码。 “找这个韩律师,问他要不要接案子。” ※ 接到电话的时候,韩钊有点意外。 他做了几年律师,客户滚客户,业务渐有起色,不再囤于那些低门槛的民事诉讼。 但像这样,说在律协官网上查到他的电话,送上门来找他打官司的,还真是第一次。 而且,公司虽然新成立,实力却是不俗,说是已经接到法院传票,急着找律师代理他们应诉出庭。 电话里聊得不错,公司法务约他第二天在公司见面,详细聊一下案情——又特别嘱托由于时间紧急,希望把委托合同、委托书等一应文件带齐,只要总经理点头,当场就可以签合同付律师费。 听上去太顺利,反而让人有些疑心,韩钊沉吟了一下,推迟了一天见面。挂掉电话让助理去查了一下这公司的背景,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才按时赴了约。 公司租在外滩中心,包豪斯风格的装修和家具,看着不像是皮包公司。 接待他的法务专员挺热情,说公司原来在深圳处理了很多类似的案件,只是各个地方的法官判决尺度不同,上海的情况,不好说。 韩钊看了几个他们之前做过的类似案例,就细节和法务专员讨论了一番,双方交流愉快,只剩律师费没敲定了。 案子谈到差不多的时候,法务说要向总经理汇报一下,离开了会议室。 没过一会儿,法务就回来了,跟韩钊说总经理请他去办公室聊聊。 韩钊点头,依言起身,跟着法务穿过整个公司的办公区,走到尽头的办公室。 低调的哑光字母钉在办公室门上:andrehe。 “andre,”法务敲了敲门,推门探进去半个身子,“我把韩律师带过来了。” 办公室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你去忙吧,我跟他聊聊。” 法务点点头,回头跟朝韩钊说:“韩律师您跟andre聊吧,有事叫我。” 韩钊道了谢,推开办公室的门。 外滩中心高区的corneroffice,两面落地窗,窗外视野极佳。 秋高气爽,金色的阳光洒了满室。 办公桌后的年轻人穿着妥帖的白衬衫,袖扣精致,领带合称。 听见韩钊进门的声音,他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第55章成交 看着面前熟悉的脸,韩钊惊讶地半天没回过神。 肤色变黑了些,身材似乎结实了,最重要的是,气质完全变了。 盯着何靖看了好半晌,韩钊指了指办公室的门,问出一句:“andre?” 何靖耸肩:“老板洋派作风,非让起英文名,我在a里随便挑了一个。” 他这么说,韩钊倒是信的——当年何靖还吐槽过,林乔组里人人都用英文名,自己想不出,用拼音就行了。 时光走过整整三年,转眼间,何靖从那个不愿用英文名字的小律师,变成了眼前的andrehe。 也是法务口中的总经理,更是他今天来争取的客户。 站在他的面前,韩钊除了惊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啊,”何靖催他,“坐下聊。” 韩钊终于回过神,拉开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看上去长壮了点,平时有锻炼?” 何靖点头:“跑步,有时间也做点器械。” “挺好,”韩钊也点了点头,“以前你忙的没时间运动。” 何靖嗤笑一声:“那是借口——现在更忙,还不是早点起来就能跑了。” “说的也是,”韩钊笑笑,接着问道,“这几年你去了哪儿?” “深圳,”何靖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的眼神,“刚到那儿就应聘进了这家新媒体公司,跟着老板忙了几年,去年我们开始讨论把业务重心移到上海或者北京,反复考虑,觉得还是上海的环境宽松些,就派我来打前站。” 这几年的经历甘苦自知,何靖轻描淡的说完,转头却见韩钊正凝视着他。 两人眼神在半空中相撞,何靖坚持了几秒,还是撇过头避开了。 韩钊换了个坐姿,把案子的资料放到他桌上:“案子是你找我接的?” 何靖看了一眼资料,摇头道:“这些事我不管,是他们自己找的律师,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竟然找了你。” 韩钊嘴角微微扬起:“那还真是巧了。” “的确,”何靖衷心赞成他的说法,“法务跟我说案子谈的差不多了,那么韩律师,我们谈谈报价?” 韩钊彻底服了他的厚脸皮,想了想开价道:“标的额的百分之十,何总觉得如何?” “百分之八,”何靖毫不留情的杀价,说完又朝他眨眨眼,“后面案子很多,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韩钊笑了起来,真心实意的。 “成交。” ※ 何靖说了不管案子,就真的没怎么管过。 一方面是因为忙着别的事,另一方面的原因却是心虚。 那天跟韩钊签完合同,眼看着他走出办公室,何靖整个人“哗”的一下松下来,才发现手掌心里都是汗。 暴君积威甚重,面对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在三年都忍过来了,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开庭的那天法务没去,何靖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兼法定代表人,去法院旁听。 韩钊西装笔挺,到的比他早,身边还带了个年轻的助理,小姑娘长得挺美,看上去刚毕业没多久。 见何靖走进法庭,坐在被告席上的韩钊朝他点点头,把助理介绍给他。 “陆瑶瑶,我的助理,小陆,这是何总。” “何总您好!”陆瑶瑶朝他伸出手。 何靖没什么表情,和她轻轻握了握手。 韩钊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问他:“你坐我旁边还是坐后面?” 法定代表人可以代表公司坐在代理人身边参加诉讼,也可以选择坐旁听席,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律师。 “案子我没看过,不添乱了。”何靖说着,转身去旁听席第一排找了位子坐下。 韩钊没再挽留,和助理坐在被告席上开始整理资料。 陆瑶瑶把准备好的答辩词和案卷材料按顺序排开,资料放到韩钊眼皮底下的时候,她轻轻嘀咕了一句:“看上去好年轻啊。” 韩钊低头翻着面前的材料:“不是看上去,他今天刚满二十六。” 陆瑶瑶吐吐舌头,只听得韩钊又说:“你学着点,看人家多稳重。” 没过多久,原告律师到场,庭审在早上九点准时开始。 陆瑶瑶主要做记录和准备材料,主要的法庭发言都由韩钊来完成,原被告双方都准备了厚厚一迭证据,光证据交换和质证就花去两个多小时。 中国的诉讼庭审不像美剧里演的那样剑拔弩张,法官会根据程序引导双方陈述观点、阐明立场,真正的法庭辩论只占据一小部分。 何靖坐在旁听席上,仔细听着韩钊的每一句发言。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听韩钊开庭,第一次还是在几年前,他冒充韩钊的小助理,陪他开了一个离婚的庭,见识了一个无赖渣男。 几年过去,类似的庭他听了很多,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专注于代理律师的一言一行——不仅是代理律师,连带他的小助理,何靖也留心注意着。 一场上午的庭直到中午才进行到法庭辩论,争议焦点在质证的时候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在法官的主持下,双方重申了己方的观点立场,终于在十二点之前结束了庭审。 法官宣布退庭之后,何靖挪了挪坐得发麻的屁股,起身朝被告席走去。 双方律师正传看着书记员打印出来的庭审记录,检查记录有无疏失。韩钊浏览着一张张庭审记录,刷刷的在角落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很好看,何靖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签一张又一张的庭审记录。 签到一半的时候,韩钊忽然转头对陆瑶瑶说:“案卷你等下带回所里。” 陆瑶瑶应了,韩钊停下笔,抬头问何靖:“等我签完,一起吃饭?” 何靖眼神落在他的笔尖。 “好。” 第56章底细 “乌云散,明月招人爱。” 天涯歌女的声音轻软,紫檀色的屏风隔开了一个个座位,每个桌子上都摆了一盏蒂凡尼玻璃台灯,橘黄色的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 明明是中午,这家饭店硬是把气氛拗成了慵懒妖娆的旧上海。 地方是韩钊选的,何靖踏进饭店的时候被这气氛怔了一下,等真的坐下来,就着台灯的灯光看对面西装革履的韩钊,又觉得意外的适合。 三年过去了,他仍是五官俊朗,皱纹都没见多一条。 用眼神勾人的时候,嘴角总带着点说不清的笑意,不知旧时上海滩,风流浪子是否就长这模样? “想吃什么?”对面的浪子翻开菜单,问他。 “随便,”何靖说完觉得自己太敷衍,又加了一句,“我什么都吃的。” “嗯,你是真不挑,”韩钊粗粗翻了一遍菜单,“健身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何靖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我只是随便练练。” 韩钊点头,叫来服务生点菜。 说是上海菜的餐厅,在川湘大军席卷全国的形势下,少不得菜单上也有几个重口味的辣菜。韩钊知道何靖爱吃辣,除了这家餐厅的招牌之外,还点了个辣菜。 服务生问及点心的时候,韩钊要了一道“两面黄”,何靖不知道那是什么。 点完菜,服务生收起菜单离开,桌上便只剩他两人。 “在深圳吃的惯吗?”韩钊呷了口茶,开口问道。 “还行吧,移民城市,什么口味都有。” “工作呢?顺利吗?” “挺顺利,”何靖答道,“除了老板脾气大点。” “受不了的话,换份工作?” “哪能为了这个老换工作,”何靖轻叹一口气,“其实他小孩脾气,火发完就算,事后还是能听得进意见的。而且,我这不是熬出头了吗?” 话到此处,冷菜上桌。熏鱼、酱鸭、肴肉、烤麸、海蜇、马兰头,小小份的盛在精致的青花小盘里,拼成一朵梅花。 这些年何靖走南闯北,各色饭店吃过不少,却仍然感叹这菜色的精致。 韩钊起筷,给他夹了一块熏鱼。 何靖微微一怔,夹起来吃了。 “回来准备待多久?还走吗?” 一块鱼还没吃完,问题就抛了过来。 何靖细嚼慢咽,仔细把鱼嚼完了。 “看老板安排吧,应该是要待一段时间。” 何靖说完,自己夹了一块酱鸭,仍是吃的很慢。 韩钊总算暂时放过他,问起深圳的风土人情来。 热菜上桌的时候,何靖正说到深圳的房价。 “去年开始涨的厉害,整座城市大街小巷都在谈房价。” “你买了吗?”韩钊问他。 “没有,”何靖摇摇头,然后又笑,“知道这样涨早就买了,少打几年工。” 刚端上来的响油鳝丝滋滋的冒着香气,隔着那道白色的热雾,韩钊忽然问道:“我给你发的消息,为什么不回?” 何靖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怔了一下才说道:“你给我发过消息?在深圳我新买的深圳号码,上海的号很久不用了。” 响油鳝丝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热雾散去,对面的韩钊,凝视他的眼睛。 何靖低下头去夹菜。 “你给我发什么了?” “你走以后,我以为你回家散散心就会回来。后来一直没有音信,担心你过的不好。” “嗯,谢谢,”何靖拨弄着碗里的鳝丝,“我过得挺好。林律师好吗?” “挺好,他有了对双胞胎儿子,都两岁了。” “啊?”何靖愕然,“他的?还是谢锐的?” “一人一个吧,在美国代孕生的,”韩钊又给他夹菜,“你辞职的时候他不是去美国了吗?就是办这事去了。” “喔……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偶尔,没特殊事情不联系,”韩钊说的坦然,“朋友圈里偶尔看到他晒娃。” “有照片吗?”何靖想象不出林乔带孩子是个什么画风,有些好奇。 韩钊打开手机,翻了一会儿,给何靖看林乔的双胞胎儿子。 翻了好几张照片,果然永远都是谢锐一手抱一个娃,林乔只做甩手掌柜。 “他顺利就好,”何靖把手机还给韩钊,“我回来,也没脸去见他。” “事情过去那么久,别放心里了,”韩钊仍在给他布菜,“谢锐更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林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要孩子。” “他跟你说的?” “猜都猜得出。” 何靖默然,盯着自己碗里的菜发呆。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对韩钊说:“我给林律师写过信。” 韩钊“嗯”了一声。 “信里除了道歉,我还写了谢锐那天说的话。” “什么话?”韩钊停下筷子。 “那天你们提过,你和林律师分手是因为误会……你没和别人上床,林律师也没和谢锐上床。” 黑胶唱片放出的音乐带着丝丝杂音,却仍掩不住那温婉的旧时美梦。 何靖说完这话便匆匆低头吃菜,不再看对面的韩钊。 没吃几口菜,他放在碗边的左手忽然被握住。 何靖怔了几秒,轻轻挣了一下。 韩钊放开了他的手。 “没有那些误会,我和林乔也会分手,但是……还是谢谢你替我解释。” 何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朝他略点了点头。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地吃着桌上的菜。 韩钊点的大都是何靖爱吃的菜,热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服务生过来收盘子,又问是不是要上点心。 韩钊说好,顺便让他再添了茶。 陈皮普洱,第二道味道最好。白瓷壶斟出的茶汤颜色鲜亮,甜香四溢。 服务生双手捧上点心,两面黄原来是道煎的金黄的炒面,上桌后当着食客的面浇上青豆虾仁,滋滋作响。 “传统菜,以前没带你吃过,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韩钊端过何靖的碗,夹起浸了浇头汤汁的面条,给他盛了小半碗。 盛完了面条,他又叫来服务生,吩咐了一句。 何靖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只见服务生端来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蛋糕,蛋糕上还插了支蜡烛。 面条、蛋糕……怔怔地看着韩钊取出打火机点蜡烛,何靖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蜡烛亮起,小小的火光跳跃在纯白色的蛋糕上,配合着周围的怀旧的气氛,美得太不真实。 “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何靖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鼻酸,过了好久,才说了声:“谢谢。” 韩钊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礼盒,推到他面前。 “吹蜡烛,吃蛋糕,拆生日礼物。” 何靖勉强笑笑,一口气吹掉了眼前的蜡烛。 望着面前包装精美的礼盒,何靖问他:“里面是什么?” 韩钊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自己拆。 何靖看了他一眼,动手仔细地拆开包装。 咖啡色的包装纸拆开,露出一个六面都镶了玻璃的原木盒子,无需打开,就能看见里面放了十几片彩色的树叶,红色的枫叶、金色的银杏、洋红的地锦、绿色的菩提…… 所有的叶子已经做成了标本,纵横的叶脉清晰可见——如果这是自己做的,着实需要花一番功夫。 何靖拿起盒子,在灯光下换着角度细看,忽听得韩钊问他:“还记得我们那次没爬完的山吗?” 何靖点头:“那次也丢脸,没跟上大部队,扭了脚回家了。” “去年秋天我又去了一次,满山都是五颜六色的树,风景很美。我在山顶摘了些叶子回来做标本,一直想给你,却找不到你。” 何靖低头注视着手里的盒子,没有出声。 “终于,今天能有机会给你。所以你说,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能在一起?” 这表白来的太突然,何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从再次碰面到现在,他看得出韩钊对他仍有好感,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就打出一记直球。 蒂凡尼灯罩折射出五颜六色的暧昧灯光,天涯歌女仍在咿咿呀呀地描摹着旧时繁华。浪漫的礼物,诚恳的表白,时间、地点、氛围俱佳,虽然事出意外,不得不说,的确让人难以拒绝。 见何靖久久不语,韩钊也没有催他,取了餐刀慢慢切蛋糕。 白色奶油霜覆盖着的蛋糕上没有任何装饰,切开里面却是七色彩虹,缤纷绚烂。 目视着韩钊分蛋糕,何靖忽然问道:“怎么就笃定我单身?” 韩钊动作没停,把蛋糕装进他的盘子里。 “你要不是单身,就算回了上海,也不会来找我。” 蛋糕和甜品勺被递到面前,何靖盯着盘子看了许久,忽而抬头。 “你去爬山,有没有拍星轨?” 韩钊一怔。 “没有,去的时候没带胶片相机,只是用手机随便拍了点风景。” 何靖不置可否,拿起甜品勺轻轻舀下一勺子白色奶油。 “尾戒呢?”他把奶油含进嘴里,朝韩钊的左手努了努嘴,“上次你到我办公室来的时候,我还见你戴着。” “摘了,”韩钊坦荡地迎着他的目光,“既然不想再单身,就不想让你误会。” 误会?何靖心里“呵呵”了一声。 “礼物我收下,其他事情……” 奶油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何靖放下手里的勺子,用指尖轻抚韩钊小指上的戒痕。 “等戒痕消失了,再说。” 第57章魔王 从饭店出来,何靖要回公司,韩钊要送,他也没拒绝。 韩钊换了辆奔驰的suv,看来这几年业务的确做的不错。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开到淮海路的时候,看着街边繁华的商场一栋栋划过眼前,何靖忽然想起曾经在车上遇到他妈妈的糗事。 车里气氛太闷,他随口问道:“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蛮好,”韩钊看了他一眼,“她偶尔还问起你。” “我?”何靖失笑,“当年我丢的脸她还记着?” 韩钊笑笑:“她对你印象不错。” 何靖耸肩,继而问道:“外婆呢?还好吗?” 韩钊神色一黯,过了一会儿才说:“去年去世了,拖了这几年,医生说已经不容易。” 生死的话题太沉重,何靖一时语塞,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过了一会儿,韩钊忽然说:“人就一辈子,活着的我们,要珍惜眼前。” 何靖轻轻“嗯”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窗外风景。 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办公楼下,何靖向他道过谢,下了车。 关车门的时候,韩钊忽然对他说:“周末有时间吗?一起看电影。” “现在定不下来,”何靖想了想说,“周末再说吧。” 说完,他朝韩钊点了点头,关上车门,快步走进办公楼。 站在电梯前,何靖回头看了看,见韩钊的车开走了,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种游戏真是不好玩,分分钟都想认输啊! 中午这顿饭吃的时间挺长,踏进公司已经两点半了。 刚进门,何靖就觉得不太对劲——从前台到办公区,每个人都在埋头干活,连正在打电话的人都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 站在办公区,何靖怔了几秒,市场总监挂掉电话,见他站着,赶紧朝他挤了挤眼睛。 被这诡异的气氛所感染,何靖用口型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devin,”市场总监也吃力地做着口型,又指了指走廊的尽头,“你办公室。” wtf!看明白后,何靖快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阴天,不开灯的房间,坏脾气的老板弄得整个公司都人心惶惶。 何靖敲了门才进的办公室,进去就见自己的座位背对着门,然后跟演电影似得,devin坐在他的椅子上,慢慢转过来。 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耐,开口就是:“去哪儿了?” “开庭开了一上午,中午和律师吃了顿饭。” 何靖把自己的公文包扔到椅子上,找了瓶水出来,咕噜咕噜地喝下大半。 “上海菜好咸。” devin站起来,绕到何靖面前:“我们花钱请律师,还要你陪着吃饭?” “大少爷,不是所有的饭都叫陪吃,”何靖对他无奈摇头,“我只是和他聊案子,顺便吃顿饭而已。” devin“哼”了一声,也不知对他的答案满意不满意,径自踱步到窗边去看街景。 进来这么会儿,何靖大概已经明白他心情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岔开了话题。 “新办公室,还满意吗?” “就这样吧,原来那个不能忍。” 你又不在这儿上班!何靖一边腹诽,一边寻思着大魔王为什么来巡山?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问,devin忽然转过头来。 “今天你生日?” “啊?”何靖没明白,自己都忘了生日,怎么一个两个都记得。 “我进来的时候,他们在讨论怎么给你开surpriseparty,”devin朝他的办公桌扬了扬下巴,“正好,算生日礼物了。” 何靖疑惑地走到办公桌边,见桌上躺着一迭文件。 翻开一看,是上海公司的股权转让合同,出让方是devin,受让方赫然写着“何靖”。 股权比例不多,但如果公司打算增资扩股,这点股权几轮融资过后就很可观了。 附件是一份为期十年的竞业禁止协议,内容是十年内如果何靖离职,不能去同行业的公司就职——整套文件赫然是为核心员工准备的优惠持股计划,签了这些,从此就是和公司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何靖大概翻了翻,见上面已经有了devin的签名,于是抬头对他说:“谢谢?” “喂,”devin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上海公司我准备找私募投点钱,等公司上市了,这点股权市值多少你算得出来?” 几千万?几亿?何靖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上市这种事还很遥远,签了这玩意儿,他只觉得自己彻底卖给devin了。 devin见他不说话,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说:“我朋友圈里发句话,多得是赶着要送钱来的人,深圳的业务也会慢慢转到上海来,过三年上个创业板不成问题。” 何靖看了他一眼,拿起笔,刷刷地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老板,今后十年,跟着你吃肉。” devin这才满意了,悠然在他面前坐下。 “andre,我送出手的礼物,每个人都高兴——你看,等你三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亿万富翁了。” 何靖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饼画的真是又圆又大。翻完了白眼,却还是忍不住对他说教:“devin,我很感谢你,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不过,这个世界上除了钱,还有其他幸福的理由。” “比如?”devin挑眉。 “亲情、友情、爱情。” “你觉得我有哪样?”devin冷笑。 何靖头疼,devin的父母都是豪门出身,政治联姻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从小到大包围在他身边的,大多数人的确是冲着他的钱。 这家伙智商超高,却有严重的情感疏离问题。几年前醉酒的时候,他在何靖面前哭过一次,从那以后,两人就有了些超越老板和下属的私交。 开始的时候,何靖还试着教他一些正常人的处事方式,到后来发现是对牛弹琴,就彻底放弃了。 好在为人虽怪,devin始终不是个坏人,这也是何靖愿意忍受他的原因。 “andre,帮我在上海找个地方,我要住几天。” “嗯?你不是不喜欢……”话说到一半,何靖忽然注意到他额头上有一个小伤口,“你额头上怎么了?” 伤口还没完全凝住,似乎是新添的。 devin侧过脸去。 “今天早上,missa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和missb撞见了。两个人本来聊天聊得好好的,然后聊到最近我送了missa一个什么牌子的包,比missb背着的那个要高级,missb恼羞成怒,两人先是吵架,然后就抡起包打了起来,”devin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伤口,“那个什么狗屁牌子的包角是金属的,我过去拉架的时候挂了彩。” 何靖看了他几秒钟,忍不住弯腰爆笑起来。 devin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呢?”何靖笑的肚子都疼了,“她们打架误伤了你,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都被我吼出去了,”devin仍是面无表情,“你笑个屁,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何靖笑的止都止不住,“管我什么事?!” “上次不是你说,不要送钱,要送东西,”devin恼怒地看着何靖,“我以前送钱的时候,从来没这种事!” 何靖对他的逻辑十分无语。 “你就为了这事,飞上海来了?” “她们回过神来就要来我家里蹲着求情,看着烦,”devin不耐烦地说,“andre,你们男人之间也这样?” “这……这跟男人女人没关系,”何靖和devin相处,两人经常有相互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男人当然不会为了包打架……” “很好,”devin打断他,“我可以试试男人。” “听我说完!”何靖受不了他打岔,“这事无关男女,就好像是包还是钱也不重要,重要的用心挑选礼物,真心对待伴侣。” devin皱着眉头看着他。 何靖耐心的跟他解释:“如果你是穷光蛋,在女朋友需要钱的时候,送钱给她就是最真心诚意的礼物,现在你是有钱人,送些钱之外的东西才有诚意。” devin对他的理论嗤之以鼻。 “送什么不要钱?这个牌子那个牌子,她们打起来还不是为了钱?” 何靖无奈地看着他,决定最后再努力一下。 “比如,你和missx一起去爬过一座山,因为某些原因,她没有爬到山顶,但是一直很想看看山顶的风景。后来你又去了一次,在山顶收集了漂亮的叶子,回来花时间亲手做成标本,送给missx做礼物……” 何靖说着,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镶着玻璃的原木盒子。 “你看,这份礼物也不花钱,但是会让收到的人很感动,对不对?” devin从他手里拿起盒子,左转右转,仔细看了一番。 “你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 “嗯。”何靖点头。 devin放下盒子,又看了看被何靖签完扔在一边的股权转让协议。 “很感动?” 何靖再次点头,补充道:“最好的生日礼物。” “andre,”devin双手撑住桌子,一张俊脸逼近何靖,“你有毛病。” 第58章代价 devin在何靖办公室坐了一阵,何靖要干活,嫌他烦,直接赶出去荼毒别人了。 “订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重新找。” 这不,他没事关心起晚上的surpriseparty来,说量贩式的ktv太差,勒令重新找。 办公区里每个人都低头做事装作没听到,何靖的秘书只得放下手头的事情,苦着脸四处打电话,寻找符合老板心中标准的地方。 边打电话边想,他这么大声,andre早就听到了,还哪来的surprise? devin的临时加入,虽然影响party气氛,好处是他会承包所有的费用,再贵的地方也随便去。秘书找了半天,订到一家可以点西班牙火腿和法国生蚝的ktv,总算合了他的心意。 下班之后,devin不顾何靖还要加班的抗议,把他从办公室里拉出来,直接押上了车。 早就被剧透的何靖被拖进装修豪华的ktv也没什么意见,但踏进包房,见着漫天漫地撒着的玫瑰花瓣,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大家拥着他喊“surprise!”,他配合的惊喜了一下,然后走标准流程吹蜡烛,切蛋糕,开香槟,收下同事们送的一堆礼物。 devin在一边抱着胸看他们闹,何靖切下的第一块蛋糕自然要递给他,他却没接。 “不吃甜的。” 何靖耸耸肩,刚要转手给sissy,他却忽然又伸手接了过去。 “今天试试。” 于是,何靖和sissy眼睁睁地看着他吃了一口蛋糕,皱着眉头嚼了两下,又马上去找水。 何靖默默递上刚刚倒好的香槟,然后,让秘书捧着菜单,请大魔王继续挑剔。 一口蛋糕的滋味过后,devin倒也识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没影响大家唱歌喝酒。 开始的时候同事们还记着他在,多少有点放不开,到后来酒喝多了,玩high了也就不在乎了。 何靖是寿星,被大家围着自然也喝了不少。一转身看见devin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额头上还顶着个没愈合的伤口,忍不住过去找他说说话。 谁知没说几句就被他推开,说自己在喝酒想事情,让何靖别妨碍他。 不知道他心里在发什么闷,总之,到party散场的时候,devin把自己灌的走不动路了。 秘书因为被他催着找玩的地方,居然忘了帮他订酒店。这个点再帮他去找,等安顿好都不知道要几点了。 没有人愿意收留devin,何靖只好自认倒霉,叫人把他抬上车,又拉拉扯扯地弄回自己家。 作为刚刚送了他生日大礼的老板,家里唯一的大床自然是招待他睡了,何靖帮他脱了鞋,胡乱堆了些被子在他身上,自己找了条毯子,去睡沙发了。 第二天的五点半,手机闹钟准时响起,何靖习惯性的翻了个身,却直接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揉着摔痛的屁股,他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devin占了他的床。 何靖跑去卧室看了下,devin连躺下去的姿势都没变过。于是乎也不再管他,自己洗了个澡,仍是出门跑步去。 今天天气极好,一大早天空蓝的沁人心脾,体育场里尽是青草的气味,闻着让人心情舒畅。 跑完出来,路过韩钊家的时候,何靖照例买了瓶水,刚拧开喝了一小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何靖摸出来一看,居然是韩钊发了条微信过来。 “在跑步?起的有多早?” 抬头看了看马路对面暗着灯的房间,何靖笑了笑,举起手机拍了一张他家的阳台,发了过去。 几秒钟后,他看见韩钊裸着上身从房间里跑出来,倚着阳台朝马路这边张望。 隔着一条街,何靖朝他扬了扬手机。 韩钊看着他笑,举起手机在唇边说了句话,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何靖低头,点开语音消息。 “等我五分钟,一起吃早饭。” 五分钟后,韩钊如约下楼,连胡子都刮好了。 何靖横他一眼:“速度挺快呀。” “你还真跑,”韩钊和他并肩往前走去,“我以为你说说而已。” “对你来说,能这个点醒着也不容易。”何靖耸肩。 两人步调一致,默契的朝以前经常吃早饭的摊点走去。 这附近是本地人为主的居民区,别的不说,吃的东西少不了。 何靖以前挺爱这里的早饭摊,韩钊难得能爬起来陪他吃顿早饭,平时经常是他买两人份的带回家吃。 清晨,已有不少人坐在摊主支起的桌椅边吃饭,韩钊要了锅贴和麻球,再加了两碗豆花。 “一碗甜,一碗咸。”他关照道。 江西和上海,分属豆花甜咸两党,水火不容。 东西很快就上了桌,甜豆花雪白如玉,咸豆花点缀着紫菜葱花,一勺下去,两人都十分满足。 何靖咬了口满是肉汁的锅贴,评价道:“味道没变。” “嗯,还好这里没拆,”韩钊边吃边问他,“你现在住哪儿?” “xx花苑。”何靖报了一个楼盘的名字,就在两条街开外。 “怎么选这边住?上班又不方便。” “这里比较熟悉,”何靖倒是坦然,“反正租的房子,不想费心思再去熟悉周围环境,实在不方便可以换地方。” 韩钊点头,接着又问他:“每天在足球场跑步?” “嗯,”何靖低着头吃东西,“体育场里的跑道比较好,不伤膝盖。” “我也在里面跑步,不过一般晚上跑,”韩钊说道,“要么挪早上陪你一起?” “啊?” 何靖被他的话惊到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 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韩钊伸手帮他抹去了嘴角的一粒芝麻。 何靖眼看着他把芝麻抹进自己嘴里,这才回过神来:“我六点就出门跑步了,你哪能爬的起来。” “试试啰,”韩钊倒是不以为意,“追人总要付出点代价?” 何靖被他的坦率呛了一口豆花,咳个不停。 韩钊看了好笑,赶紧找了纸巾给他。 好不容易停下了咳嗽,何靖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又响了。 手忙脚乱的接起来,devin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牙刷杯子在哪里?” 哎哟,大魔王起床了。 “洗手间,洗手盆旁边的柜子,第一个抽屉里有新的牙刷和毛巾,”何靖清了清嗓子,“杯子你去厨房拿个水杯凑合一下。” 电话那头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找到了,内裤有吗?我要洗个澡。” 何靖脸都绿了,侧过身小声跟他说:“卧室里的移门拉开,里面有抽屉,最底下那个里有新的。” 又是一阵拉柜子的声音,devin边找边问:“你大清早跑哪儿去了?” “跑步,马上回来了。” devin也不挂电话,何靖只得耐心等着,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齐了东西。 “以后买好点的牌子。挂了,给我带早饭。”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何靖收起电话转过头来,只见韩钊东西都不吃了,正寒着脸看着他。 第59章纯零 何靖咽了咽口水,当做没看见他的脸色,继续吃东西。 “谁?” “老板。” “你那个脾气很坏的老板?”韩钊干脆挪开了何靖面前的豆花碗,不让他继续吃,“他在你家?” 何靖手里举着个空勺子,无奈地说:“昨晚公司里的人给我开生日party,老板正好从深圳来上海,一起玩了。散场的时候他喝醉了,秘书忘记给他订酒店了,只好在我家凑合一晚。” “为什么要睡你家?随便找个谁带他去宾馆开个房不就行了?” “这家伙昨晚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我怕别人带着他没照顾好,醒了又要发脾气。” “随他发啊,你又不是他保姆。” “嗯,但是……” 眼见韩钊的脸色越来越寒,何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跟他又没确定关系,干嘛要一句句解释? “他是我老板也是我朋友,我愿意让他住我家,我愿意照顾他,你有什么意见?” 韩钊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何靖把碗挪回自己跟前,转头对老板说:“老板,还要二两锅贴,一杯豆浆不加糖,打包带走。” 说完,再没看韩钊的脸色,自顾自吃了起来。 直到早饭吃完,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分手后,何靖拿着外卖回家,开门就看见devin裸着上身在房里晃来晃去。 八块腹肌大长腿,再加上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简直辣眼睛。 见他回来,devin开口就是:“andre,我给的工资不少,你就不能住好点的地方吗?” 刚为了他和韩钊争执,这家伙还不知好歹的挑挑挑,何靖见了他就头疼。 “衣服穿起来,”在餐桌上重重地放下给他买的早饭,何靖没好气地说,“别在家里这样晃。” “怎么了?”devin走过来查看早饭,又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露个上半身有什么关系?” 何靖还没说话,devin一副忽然顿悟的样子。 “喔……忘了你不是一般男人,我这么帅,还这样穿,是不是就好比一个美女裸着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何靖凶巴巴地看着他:“对,不想被gay意淫就把衣服穿起来!” devin看了他几秒,忽然欺身上前,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双唇相贴,一触即分。何靖睁大了眼睛,还没明白过来,devin又再次吻住了他。 先是轻柔地含住他的唇,然后辗转加深这个吻,这下是结结实实地亲上了。 “你你你,你干什么?”何靖一把推开他,惊地都结巴了,“devin你你你神经病啊?!” devin倒是一脸无所谓。 “试试看嘛。” “试试,试什么试?!” “和男人接吻啊,”devin抹了抹嘴,“昨天我看了你一晚上,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和你试试看的可能性。” “我?你?”何靖彻底无语,“什么跟什么!你是直男啊直男!” “所以才要试啊,”devin说着,一张俊脸又慢慢逼过来,“刚刚你觉得不好吗?我感觉还不错。” 何靖要给他跪了:“好什么好!你是老板,别闹了啊!” “没有规定不可以和老板谈恋爱。” “devin你别闹了,”何靖见他纠缠不休,只得好好跟他讲,“我不可能跟直男试。” “说不定我弯呢?”devin觉得自己昨天一晚上都想明白了,“你比missabcd都要适合我。” 何靖急的团团转,他太了解devin了,大魔王任性惯了,想要做的事情真是谁也阻止不了。 然而这件事,一定必然必须要打消他的念头。别说两条街外住着韩钊,就是他单身,也断然不可能接受和这么个正常人都算不上的devin“试试看”。 他大少爷试完了说不合适拍拍屁股走人了,自己还要在公司待十年哪! 镇静,镇静! “你怎么可能弯?”何靖拿了件t恤扔给他,“亲一下算什么,你能跟男人上床?” “有什么不能的?”devin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他,“不过是那个嘛,我跟女人什么没玩过,戴个套不就行了?” 这这?一时情急,何靖灵光乍现。 “我是纯1,只在上面!你能被我上?” 这句话出口,devin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直愣愣地盯着何靖。 为了加深自己的话的可信性,何靖还探出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devin下意识地捂了下屁股。 何靖心里暗暗好笑,嘴上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你不肯在下面这事儿就别提了,快点回深圳找missabcd吧。” devin仍不死心,怀疑地问他:“gay不是大多数纯0吗?要不也是0.5?你从来没在下面过?” “没有,”何靖说的斩钉截铁,“不做1我干嘛费那么大劲儿又跑步又健身?” 见devin还在看自己,何靖又加了一句:“再说我现在心里也有人,你勾勾手指头,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就别跟我这儿凑热闹了。” “那个送叶子的傻逼?” “嗯。”何靖懒得跟他计较用词。 “他是0?” 何靖又点了点头。 “也是,”devin想了想,露出一副释然的表情,“能送出这种礼物的,不是娘们就是纯0。” ※ 好不容易打发了devin,何靖觉得心累无比,到了公司就把他扔给了秘书。秘书帮他找了家隐于市的奢侈酒店,又从里到外备齐了全套衣服,何靖更是把办公室让给他,自己在办公区找了个位置做事。 大魔王在上海晃悠了几天,走进走出换着花样用各种眼神打量何靖,何靖只能低头装傻,当不知道。 大概最后想通了攻受不可逆的问题,金口一开,终于回深圳了。 全公司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韩钊那边,两人好几天没联系,周五何靖下楼跑步的时候,居然看到他在小区门口等自己。 “努力了几天,终于起来了。”韩钊朝他笑。 何靖心里还挺感动,两人也不再提之前发生的小争执,往体育场走去。 自那天后,韩钊每天早上都在小区门口等他,跑完步再一起吃早饭,然后各自去上班。 何靖挺享受这个节奏,跑步的时候不用说话,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健康又积极。 韩钊一边坚持早起陪他跑步,一边偶尔也会约他晚上吃饭,或者周末看电影。 然而,何靖从来没答应过。 一来他工作真的很忙,晚上大多数时间要应酬或是加班;二来,是他怕自己hold不住。 月黑风高的饭后时光就不提了,就算是黑乎乎的电影院,拉个小手亲个小嘴也太容易了,他现在这个状态,只要韩钊敢用强,那绝对是稀里哗啦满盘皆输。 而他觉得自己还没有积蓄足够的勇气,去承受满盘皆输的结果。 于是,两人也不说破,就这么半冷不热的跑着步,一跑就跑到了年底。 第60章包养 (大结局) 十二月的上海天气忽冷忽热,一会儿冻得恨不得穿几层秋裤,转眼又暖风阵阵跟初春似的。 但不管天气如何,韩钊竟是一次也没拉下陪何靖跑步。 “呼……” 最后一圈跑完,何靖弯下腰,两手撑住膝盖长出了一口气。 韩钊随他停下脚步:“还行吗?” “没事,”何靖摇摇头,直起身来,“走吧。” 韩钊看了看他发红的眼角,问道:“你昨天几点睡的?” 何靖摇摇头,并不想说。时值年底,各种事情山呼海啸般的堆过来,他忙得人仰马翻,天天都睡得很晚。 见他不说话,韩钊继续说道:“实在晚的话,早上就别跑了,歇几天没事。” “习惯了。”何靖慢慢呼气又吸气。 韩钊不再说他,陪着他慢慢往回走。 走到韩钊家门口的时候,何靖说:“今天不和你吃早饭了,我回家洗个澡,得早点去公司,事情来不及做。” 韩钊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路旁的便利店,买了个热饭团给他。 “路上吃掉。” “嗯,”何靖接过饭团,“哦还有,明天不跑,你好好睡一觉。” “为什么?” 眼看着他睡得再晚也要跑步,韩钊不太明白。 “今天晚上公司颁奖礼,大家忙了好久,结束后肯定要去庆功——已经订了个酒店,估计到时候都是就地躺倒的,我就不回家了。” “你悠着点,不想喝酒就别喝。” “嗯嗯,”何靖咬着饭团,挥手跟他告别,“颁奖礼晚上视频网站有直播,有兴趣看看。” 何靖的公司今年在上海市场强势出击,做了好几期轰动的榜单,版权交易平台也初具规模,成交量直线上升。 再加上交给韩钊的第一个官司也顺利赢了下来,公司在业界的风头一时无二。 十二月各大颁奖礼、慈善晚会多如牛毛,公司除了赞助之外,自己也办了一个类似网红节的颁奖礼,请来一年间新媒体上的各种出名人物。 网红网蓝、主持明星、业界大佬、传统媒体……今年还弄了个视频直播,真是半点错都出不得。 这等大事,devin也要从深圳飞来上海参加,身边还带了个新换的missx。 何靖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空理他。 好在准备充分,各路供应商也算给力,整个颁奖礼总算是顺利办下来了,直播的时候流量不俗,微博也刷上了热门。 颁奖礼结束,紧接着是答谢晚宴,各路人马在宴会厅里,吃饭是假,社交为真。 devin邀请了一些对公司有兴趣的投资人,投多少钱,入多少股,要不要给董事席位——全都是在这晚宴上谈妥的。 何靖作为总经理,又是公司小小的股东,忙完前一场,又跟着devin忙乎后一场,一晚上什么东西都没顾得上吃。 于是,凌晨自己公司在订好的总统套房开始庆功的时候,他神经一放松,空腹喝了几杯酒,立马倒下了。 何靖人软下来的时候,同事们还以为他开玩笑,还是devin发现真不对劲,抛下missx去扶住了他,半拖半抱的弄到了角落的贵妃榻上。 大家呼啦一下子围上来。 “没事,没事,”何靖还能说话,只是浑身没劲动不了,“你们玩,我歇歇就好。” “散开,”devin不耐烦地说,“该玩什么玩什么去,围着他干嘛?” 大魔王都发话了,还有谁敢不从?众人依言散开,何靖靠着个垫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觉得devin似乎一直没走,好像还给他加了条毯子。 他两人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影响有限,反正大魔王参加凡人的聚会也就是俯视众生的份儿,同事们很快玩的忘了他们。 直到何靖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时大家正围着茶几在玩游戏,本来他的手机响了也没什么,捅了马蜂窝的,是屏幕上清清楚楚的“暴君”两个大字。 十几双眼睛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爆发出一阵发现了八卦的欢呼。 市场总监做手势让大家安静。 电话响了数声,市场总监把手机端端正正的放到自己面前,摁下了接听键,还有……免提键。 于是韩钊打通电话的时候,只听到一片诡异的安静。 “睡了?”韩钊只以为是何靖接了电话,“给你发了微信没回音,想想还是不放心。” 市场总监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找andre吗?” 周围有些窃窃的笑声,韩钊顿时明白了。 “嗯,他怎么样?喝醉了?” “得告诉我们你是谁,我们才好透露他怎么样了呀!”旁边的女同事插嘴,“是不是,前任先生?” “现任,”韩钊平静地说,“麻烦告诉我地址,我来接他。”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的怪叫声几乎要把他耳朵炸聋。 好不容易噪音轻点了,市场总监笑着报了地址,又说大家和andre一起等着他。 撞见这么一出八卦,一会儿还有当事人可供参观,总统套房里热闹的像过年。 谁也没在意,一直守着何靖的devin冷眼看着他们,从头到尾都没笑过。 ※ 韩钊摁响门铃的时候,套房里又是一阵笑声。 门缝打开一点儿,有人笑意盈盈的问他:“找谁?” “来接andre。” 里面的人打开了大门:“快请进,都在等你。” 韩钊进了房间,见一屋人都在看他,随意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众人都很兴奋,还没想好说什么,先出声的,是认识他的法务。 “韩律师?” 韩钊朝他点点头:“晚上颁奖礼我看了,好热闹。” 法务顶着一头问号:“你是andre的……?” “男朋友。”韩钊认的大方,“他人呢?” 众人把眼光都转向角落的贵妃榻,韩钊看见何靖,走了过去。 何靖迷迷糊糊地睡着,朦胧中觉得有人在摸他的头发。 “小靖。” 何靖微微睁开眼睛,没明白什么情况。 “回去睡好吗?” “……嗯?” 从韩钊进门起,一直在冷眼旁观的devin忽然插嘴:“睡着了就在这里找张床得了,哪有那么麻烦。” 韩钊只当没听见,理都没理他。 devin冷笑一声:“你就是送他叶子那傻逼?” 不明前因的围观群众们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自家魔王真是不分场合不分地点,想怼谁就怼谁呀! 韩钊横他一眼,刚想说话,何靖醒了。 “韩钊?” “嗯,”韩钊低头对他轻语,“你喝醉了,我来接你。” 两人鼻尖相触,何靖想也没想,双手就搂上了他的脖子。 devin眼看着何靖主动抱住他,又见韩钊扶着他站起来,活生生吞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好好的一桩八卦,被大老板刚刚一声“傻逼”弄尴尬了,市场总监赶紧上前搭了把手,对韩钊说:“我送你们下去。” 韩钊道了谢,两人扶着何靖,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devin在背后说:“以后他过生日,送点值钱的东西,别再拿花花草草糊弄他。” 韩钊一回头,朝他竖起中指:“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 总统套房里一阵兵荒马乱,同事们一边忙着摁下喷火的魔王,一边赶紧把何靖和韩钊送走。 何靖全程迷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送上车子以后,乖乖地坐着没动。 车里开着暖气,韩钊一边开车,不时确认他的情况,只见他睫毛翕动,安静地靠着座位睡觉。 车至韩钊家楼下,韩钊熄了火,轻轻叫醒他。 “小靖,到了。” 何靖“唔”了一声,人还不甚清醒。 家在三楼,没有电梯。韩钊下车,背起何靖,往楼里走去。 凌晨时分的老公房,楼道里无比安静。 何靖扒在韩钊身上,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咕哝了句什么。 韩钊略略停了脚步:“你说什么?” “那年,冬天的晚上,还下着雨。” 韩钊听清了,知道他在说两人之间的往事。 “其实我也不是没其他地方可去……就是……喜欢你,想来试试……” “嗯,”韩钊把他往身上拉了拉,“知道。” “就是喜欢啊……比什么都喜欢……” 头顶声控的廊灯,随着韩钊的脚步声明明灭灭。他驮着醉猫,一格一格的走着楼梯。 忽然,脖子里滑进了一股液体。 “可是你喜欢林乔,”何靖的声音含混不清,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滴,“你心里只有他。” “我这几年,好难啊……”肩上的何靖含含糊糊地说道,“每一天,都发疯一样的想你,真难熬啊……” …… 何靖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宿醉之后,头疼的他“嘶”了一声。 睁眼看见的,是曾经熟悉的床,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人。 韩钊裸着上身,抱着同样光溜溜的他,躺在一个被窝里。 啊?难道昨晚?! 昨晚的事情他只记得若干片段,比如,他倒下之前devin扶他去休息,以及一睁眼就看到了韩钊…… 何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面,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天啊,他太久没做,连这点事都确认不好了。 宿醉后口干舌燥,何靖轻轻拉开韩钊放在他腰间的手,想起床去找点水喝。 未料韩钊忽然收紧了双手,把他整个人都搂进自己怀里。 “去哪儿?” “喝水。” 韩钊把下巴抵在他肩上:“不许。” 何靖失笑:“干嘛不让我下床?” “你一走三年,一点儿音信都没有,”韩钊丝毫不肯松手,“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啊?” “把我扔在上海,一个人孤苦伶仃,自己在深圳风流快活……”韩钊用下巴蹭蹭他光裸的肩,“没良心。” 这是这是……在撒娇? 何靖被他骇的说不出话来。 韩钊见他没声,继续说:“还有你那个老板,什么鬼?吃醋吃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devin?吃醋?”何靖想不通,“怎么可能?” 韩钊才不和他理论:“你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四处勾搭,还当我是你男朋友吗?” “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男朋友了?!” “都这样了,”韩钊抱紧光溜溜的何靖,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啊?这……我……” “我什么我,”韩钊打断他,“昨晚,我去接你的时候,你们一公司的人看着你主动抱我的。” 卧了个大槽!何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失守的。 “认不认?”韩钊说着,在他锁骨旁用力一吸,老练的盖了个章,“嗯?认不认?” 饶是何靖想过千百种对付他的办法,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情景。 低头看了看自己锁骨旁刚被盖上的红章,再一抬头,就撞见韩钊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从未见过的,深情又认真的眼神。 “认了认了,”何靖把心一横,伸手抱住他,“男朋友,男朋友,认认认。” 韩钊笑的开心,忽又附在他耳边说:“何总,昨天晚上我得罪你家老板了,你们公司的案子以后肯定接不着了,没饭吃了怎么办?” “接不着就接不着,”何总豪气干云地说,“怕什么?” “你养我?” 何靖狠狠地亲了一下韩钊的唇。 “嗯,何总养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