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让爱情》 出让爱情 1-1 「有一种人,是好人好事代表,学生时期的专长是帮同学做报告,出社会之后改为帮同事做简报,特别是在对方在夜店狂欢,而自己睡眠不足的夜深人静时候。 「但即使是这样的好人,在面对自己的爱情世界的时候,几乎也都会有那么一些不可侵犯的衝动,会捍卫自己不能失去的人。 「可是另外还有一种人,超越好人的等级,连什么是『捍卫自己不能失去的人』都不知道,这种人超过了所谓好人的极限值,因此而叫做……失忆的恶魔。」 「对,恶魔。」 「失忆的那种。」 「对,失……」 「小姐,不好意思,我要加点一份甜点。」抓住好不容易终于路过的服务生,我总算可以打断对面两个喋喋不休又满口乱扯的女人,有了转换话题的机会。 「欸,小路,你有没有礼貌。」夏薇一点也没有要让我喘口气逃避一下的意思,最熟练的专长就是「打铁要趁热、打蛇随棍上」。 「生理期要补充糖分身为女人你还不懂吗?」我反驳,一边指着menu上的甜点栏位。「我要一个芒果慕斯,谢谢。」 「喔!你是不是因为生理期情绪低潮所以才衝动提分手的?」咩咩的头上瞬间好像冒出一颗会发亮的电灯泡一样,连眼睛都亮起来。「人家说,分手三个月内都有机会復合喔!你明天去找他吧!没问题的。」 「哪个人家跟你说的?」我瞇着眼睛看她,才不会看进太多她身上的天真无邪,以免伤及智商。「而且跟生理期一点关係也没有。咩,不是我在说你耶,夏薇平常满口胡说八道就算了,那是拿来唬通路、唬作者用的,怎么你好好一个美术设计,也跟着人家不学好啊?失忆的恶魔也敢说。」 「失忆的恶魔是我想到的。」夏薇对我招招手,甜甜笑着指着自己。「而且满口胡说八道的人一向是你,也不看一下你老是写了些什么东西。」 「还不是你叫我写的……」 「好吧那打平了。」 「欸!刚才不是在讲这个耶!」 「对啊,我们刚才在讲,你是失忆的恶魔,还是恋爱终结者。」夏薇立刻又冒出了另一个封号。 「这个超机车耶哈哈哈。」但是让咩咩笑的乐不可支……。 「你们,很、没、礼、貌。」我咬着牙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对面笑的花枝乱颤的两个女人,虽然很明白这种程度的威胁对她们一点用也没有。 馀光瞥见手腕上的金属因着灯光而微微反射,我悄悄解开鍊子,将手鍊滑到手心,放进外套口袋中。 忘记是信佑送的了……忘记!连这种事情都可以忘记,我还真的是正中夏薇下怀,是个失忆的恶魔是吧? 「谢谢你们啦,下班还专程陪我这个失恋的女孩吃饭聊天。」接近店家打烊的时间,我们总算聊得尽兴,结了帐走出门口,各自要往不同的方向走。「虽然我还真的没什么事不用陪。」 「我知道你不用陪,我们只是想听八卦而已。」夏薇从不放过机会吐槽。「早点回家,我给你的资料看一下,明天可以讨论怎么进行了。」 「夏小姐,已经下班了耶。」我皱着一张脸抗议。 「不好意思,出版业没有加班费,只有责任制,这句话你工作了几年还不懂吗?」 「吼,我失恋我最大耶!不然你代替我先跟咩讨论版型风格啊,这作者是你找的,你一定很有想法的。」 「照片都还没出来,怎么讨论版型嘛!」咩咩看起来单纯归单纯,但讲到工作还是精明的很,立刻捍卫自己的下班权利。「当然是先搞定你们的文字和照片再来跟我讨论呀!」 「好,你们都很大,快回去休息吧,今天放过你们。」 显然夏薇才是那个不会早点回家的人,懒得继续扯下去,赶时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要去续摊。 ※ 回到再次变成自己一个人的小套房,把外套和包包随手往铺了巧拼的地板一丢,我习惯性的开了电脑,连上facebook。 信佑单身。讚。15则留言 「……」让我最傻眼的并不是所谓前男友对于自己今天才改变的感情状态这么迫不急待詔告世人的态度,最让我傻眼的在于我这才知道,原来很多东西,一旦牵连到网路,就那么无所遁形。 交往的时候透过facebook告诉大家,我们在一起了!请祝福我们! 分手的时候透过facebook告诉大家,我们撕破脸了!不要来烦我们! 多简便又多冷漠,连状态都不用更新。 打开电视,挑了吵闹的综艺节目当背景,有时听到好笑的桥段还会目不转睛看着笑一阵,我一边整理房间,把那些属于另一个陌生人的影子全都扫进垃圾袋里,包括外套口袋那条手鍊。 很多时候分手并不是那种必定得水落石出的情节,比如说劈腿,比如说家暴。很多时候分手就只是因为失去什么,或发现什么。 我发现信佑倦了,跟朋友在一起远比跟我在一起开心,我发现他对于这段感情失去原本的信心了,我发现我们只在一起三个月,就有这么多的问题,我发现也许我跟他并不能牵着手走得很远。 于是我笑着跟他说,其实你好好想想,会发现你并不爱我。也许你会觉得,分手你才会快乐。 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咩咩感叹说,爱情好脆弱,应该要好好呵护,但我总觉得,太脆弱的东西,我们能小心翼翼多久?这种东西,没有保险,哪天不小心一松手,摔到就碎了或裂了,会碎的东西,三个月会碎,三年也会碎,为什么不早点摔摔看试试是不是真的这么脆弱省得浪费太多时间? 所以夏薇说,我已经超越了好人等级,一越过线就成了对自己残忍的恶魔,爱情是一般人最捨不得放弃的东西,而我却总是出让的很轻易。夏薇很懂我,但是她不懂,世界上哪有绝对不能放手的东西。 「……?」翻动着抽屉,我抽出一张有些泛黄的信纸,上面拙劣的字跡写着些想为我好好努力、一起坚定的走下去的甜言蜜语,我皱起眉头,看着开头的署名「给宝贝」、结尾的署名「你的宝贝」。 「该死。」把信重复看了两次,我完全想不起来这是哪一任男友。 夏薇真的很懂我,我是失忆的恶魔。 出让爱情 1-2 「迟到了?」听见旁边椅子拉开,滚轮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我抬起头,用幸灾乐祸的笑容迎接夏薇。「全勤奖金又飞掉了。」 「宿醉。」她手上拿着的citycafé忿忿的落在办公桌上。「责任制打什么卡。」 「上班打卡制,下班责任制啊哈哈。拜託你也很夸张,是我失恋怎么会是你去喝酒。」 「寻找灵感啊你不懂,主编压力很大的好吗。」夏薇满口胡诌。「欧洲旅游的大纲还没出来,我昨天后来就是再跟作者见一次面。」 「在夜店见面?这么吵可以聊什么啊?」 「loungebar啦,安静的很。」她揉了揉太阳穴。「只是你也知道我酒量差成哪样,才喝了一杯调酒而已。」 「小路来帮我!」咩咩从办公隔间探头出来,提高的音调透着焦躁。 「怎么了?」 「我的封面被总编打枪两次了,你快点给我建议,再被打枪一次我就拿大砲去炸她座位!」mac的镜面萤幕上散落着好几张同一本书但是不同设计风格的封面档案,咩咩仰着脸用她的水汪汪无辜大眼看着我,简直是本年度最佳带我回家流浪狗。 连脱口而出的强大威胁都被揉成水一样的可怜。 这就是我的、夏薇的、咩咩的生活,我们来自不同的背景,但在相同的公司成为同事──v-style出版,一个专攻生活娱乐休间的出版社,基本上也就是说,读者时下最感兴趣的题材是什么,我们的出版刊物题材就是什么。 咩咩是美术设计,负责一本书的视觉呈现设计,包含封面的长相以及内文的样貌。夏薇是主编,负责寻找好的书稿来源以及企画,也是我的小主管。而我,则是跟夏薇搭档的责任编辑,负责编书,偶尔也採访写稿。 进公司的时间不一样,资歷深浅不一样,我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感情好,但也许三个年纪相仿的女生,在对爱情、对工作充满着无穷想像与抱负的年纪时,就像互相吸引的磁铁,每天都不断发现对生活的挫折或是成就。 「咩,杨经理中午有回来耶!」在中午休息鐘响的时候,眼尖的一看见杨士杰走进办公室,就乐得跑去跟咩咩通风报信。 「那他带什么,我快饿死了!」咩咩很快就关掉正在苦战的封面档案,跟着我一起瞎开心。「杨经理!一手交货一手交人!」 「是subway,按照你们上一次写的口味点的。」一身西装笔挺的杨士杰听见咩咩的大喊,笑了笑顿下脚步,转往我们这,把手上其中一个纸袋交出来。「小路的不加洋葱跟橄欖,咩咩的不加番茄和黄瓜,对吧?」 「哇,杨经理真是体贴细心,不愧是我们家夏薇的男朋友,我就说她有眼光,才会挑到你,连她的朋友都照顾得无微不至。」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为了下一餐的免费牛肉麵或是肯德基什么的,大大的称讚自然是不可免除的。 「路亚晨,有得吃就好,你讲的话一点诚意也没有。」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夏薇很适时的出手救夫。 「好吧你快去找你的亲爱的吧,省得她欲求不满下午把我吃了。」我扮个鬼脸,中止了这场笑闹,转身和咩咩一起吃这顿天上掉下来的午餐。 夏薇和杨士杰是一对让人羡慕的办公室情侣,一个是时有畅销佳作的编辑部主编,一个是每月业绩都在前三名的业务部经理,只能说郎才女貌,但这对找不着缺点的情侣,却也让人匪夷所思。 他们不干涉彼此的社交与朋友,当然,在必要的场合肯定能看见他们一起出现的般配身影,除此之外,他们拥有各自的生活,拿夏薇来说,她是我看过最不重色轻友的女生,从她下了班还老是跟我和咩咩混在一起的情况就能知道了。 「什么匪夷所思。」夏薇倒是不以为然。「我们一个是编辑、一个是业务,都很需要新的朋友、新的话题,如果两个人总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还真的是不要混了。」 夏薇的个性很成熟,很理智,和杨士杰一样是谈到工作就会精神百倍的工作狂,或许因为这样,偶尔,我会觉得在她身上少了些恋爱的感觉。她不为两个人的相处烦恼,不为谁该打电话给对方、谁该安排约会而执着,杨士杰对她而言,倒像是家人一样。 「欸,小路,我那份企划你看了吗?」下午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夏薇突然转头叫我。「我们讨论一下还有没有其他元素可以加进去,作者明天要来。」 「哈……我还没看耶……」瞥了从前天就放在桌上空位的企划书一眼,我不由得乾笑了起来,虽然明明是前天才给的东西,但依照夏薇的急性子,我把东西放到今天还一页都没翻,她肯定会抓狂。 「路亚晨!你手上明明就没有稿了!」 看吧看吧!「我失恋嘛……」 「不要再用这藉口了!」她真的伸出手勒住我的脖子大力的摇晃,气势磅礡。「快点给我看!这作者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说服他出书的,你皮绷紧点,明天如果让我丢脸我就把你从办公室推下去!」 ※ 办公室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本来出版社的编辑就多以女生为主,我们公司又是以年轻族群取向的出版社,聘任的编辑年龄层自然也更低,一群未满三十岁的女生聚在一起,当有个非常自在的帅哥堂堂踏入办公室,什么叫做「无法矜持」,倒是立刻有了个非常好的情境演出。 「我和编辑部的夏薇小姐有约,请问她在吗?」站在门口柜檯的前面,白色v领针织配深色衬衫,双手随意的插在卡其裤口袋里,浅浅的笑容,正对着行政助理的专注眼神,不大声却又清晰的低沉嗓音,不轻不重的像是扫起落叶的秋风,掉进池水落成波澜,回圈了整间办公室。 「窝喔,也太帅吧!」我转头看了一眼,眼睛都亮起来了,那种不太过刻意却又引人注意的穿着,还有浑然天成的自信气息,活脱脱就是一道养眼的好菜啊!「找你的耶!你从哪里搭訕来的啊?」 「……任修平这猪头,这招用不腻喔!」夏薇倒是没有想像中的爱慕,很快的站了起来,踏着那双不低的高跟鞋往柜台走过去。「喂,这里可不是让你把妹的地方,把你的做作样子收起来啦!」 「哇,夏薇,好久不见。」看见夏薇,帅哥露出一个好大的笑容。 「明明就前天才见……先到会议室坐一下吧!」她领着帅哥走进会议室,然后重新回到位置。「走吧!作者来了,我们该去开会了!」 「他是作者?」原本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发楞,直到夏薇站到我面前,我才恍然大悟。「你怎么没跟我说他是男的啊?」 「很重要吗?快点啦。」夏薇皱起眉头催促。 「很重要啊……人家今天没戴隐形眼镜……」我忍不住想抱怨。 编辑的工作如果没有外务,就是整天都面对电脑,如果一天到晚都为了爱美而戴着隐形眼镜,加上室内的空调运作,还不到下班时间,眼睛就会乾涩的不得了。所以平常如果没有什么外出开会的需求,只是乖乖待在办公室里,基本上都是一副黑框眼镜解决视力问题。 「小路,你是见作者,不是见客耶……」夏薇显然是懒得跟我囉嗦。「哪,你的笔记本、你的笔、你的名片,好啦!我们走吧!」随手把东西塞进我手里,就这么把我拖往会议室里了。 「任少爷,我们家的编辑小路;小路,这就是欧洲旅游的作者,任修平。」会议室内,夏薇简单的介绍让我们认识对方,没打算在这部分着墨太久时间。 「你好,我叫路亚晨。」我连忙递过自己的名片。「请多指教。」 「我忘记带名片了……」沉默了两秒,任修平笑得尷尬。「没关係,你好,我叫任修平,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和lineid,这样你对我印象一定会比较深对不对。」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撕下以后用两手慎重的递给我。 「我给她就好了呀……任修平,你也节制一点,不要逮到机会就把妹好不好……」夏薇毫不客气的吐槽。 「拜託,你叫我出书,一点好处也没给我,现在有美女可以认识,让我认识一下不为过吧。」 「你们……很熟喔?」被帅哥夸讚是美女,我如果再不找点话说,可能真的就要这样从头呆滞到尾了。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夏薇撇撇嘴,暂时放过他。 任修平的爸爸是旅行社的老闆,子承父业的关係,他很早就开始在各国打混,高中也是在英国念的,大学毕业后的这几年,就选了自己情有独钟的欧洲四处旅行,也想一边为事业创造和别人不一样的景观。 只是他边玩边拍照,边写了一些文章,图文并茂的放在自己的部落格上,竟也成为瀏览人气破百万的知名旅游部落客,也许和那张吸引人的脸有关,也许和台湾人对于欧洲总感到好奇却陌生有关,也许和独特的照片角度有关,也许和部落格当中引人入胜的文字有关。 和夏薇、任修平在会议室的三个小时,聊着这本书该怎么呈现,聊着彼此的想法,我一边看了手边夏薇印出来几张任修平部落格上的文章和照片,突然觉得他本身的文字就有让人沉迷的魔力,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你自己就写得很棒了,应该不用找我来吧?」我疑惑的问。 甚至连加工或修改都不必,我突然不是很懂夏薇要我搅和进来的用意。 「因为照片是我拍的,但文字不是我写的。」任修平笑了笑,双手往后脑勺交叠,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是我前女友写的,所以旧的那些文章不能用,反正你们计画中的内容也想要跟部落格上没有重叠,这倒是刚好省了我去问她能不能授权的麻烦,你们知道的,跟前女友联络总是没有好事。」 「所以文字不是你写的……」我盯着纸上的字发愣,有些分不清楚如何產生的惆悵。 靠文字吃饭的人,对文章的敏锐与喜好度自然是很高的,原本看着这些文章,就越发觉得任修平所具有的魅力,和所谓的文艺青年无关,这些文字不无病呻吟,不流水,明明该是游记类的文章,竟能写的充满人文,充满驱使文字另一头的人怀抱总有一天要越过亚洲,到另一端看看走走的衝劲,不激烈,却引诱,像是认认真真的在那些地方好好活过,好好感受,像是这一生,一定不能错过的风景。 我以为任修平如此才情并茂,谜底揭晓却是前女友写的,突然有些好奇这对曾经的情侣是否十分相配,文字能和相片相映,肯定彼此心有灵犀,一起度过那些年的好日子。 「很失望吗?」任修平专心的看着我,惹得我剎时脸热了起来。 受不了,我还真的一向不太能跟太有魅力的人近距离接触。 「任修平,小路是你的编辑,你要是一开始就要这样把人家逗到没办法好好跟你相处写出文章,你就给我自己去找个人来帮你写!」夏薇不客气的往他手臂上推了一把,终止了他的放电行径。 「开玩笑嘛!夏薇,你真的是一点也没变欸,有够恰。」他抱怨着揉揉肩膀。「好啦反正,小路,这本书就请你多多指教,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我伸出手,礼貌的回应,在当时却无法预见,我们的以后有些什么样的改变。 出让爱情 1-3 我们很难不觉得工作不是爱情的坟墓。 在阴盛阳衰的出版社待了两三年,除了总是无条件加班的高工作量,把自己的青春泡在提神用的咖啡因当中腐烂,就连身边的男性资源,都像五百年再生一次的稀有矿物。 也因为这样,所以真的不能怪咩咩一碰到联谊场合就摩拳擦掌的兴奋不已。 「小路,今天的对象好优喔!」 「小声一点,你真的想让人家知道你很饿吗?」我扯扯咩咩的衣角,要她克制一点。 就是因为身边的资源太少,没有爱情的日子又太寂寞,所以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会尽量参加联谊。不过也不是每次联谊都很像样,否则像咩咩这样很不挑的也不会已经长达半年过着单身的生活。 跟我和夏薇比起来,咩咩单纯许多,谈起恋爱永远像个快融化的橡皮糖,黏性十足弹性十足外加甜度满分,常被我们取笑像高中生在谈恋爱,一点也不成熟。 不过她很显然是我们当中最快乐的人就是了。 这次的联谊走阳光路线,正好太阳高照的放假日,分了两台车,开往乌来踏青。 「会不会渴啊?」 「会,好渴喔。」咩咩不愧是咩咩,面对男伴的询问,专业的睁起那双匀称双眼皮的大眼睛,翘长的眼睫毛助长了无辜的神情,轻轻看了男伴一眼,再看向老街上卖饮料的摊贩。 ……看样子她是已经锁定目标了。 「咩咩跟你是同事吗?」 「呃,是啊。」冷不防从后面出现的男声吓了我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同车的驾驶,郑律文,外号绿茶。 联谊的确是认识新朋友的好机会──但却取决于自己够不够大方,尤其30岁左右的这个年龄层并不是单单只想交普通朋友的阶段,对于自己目的明确而来联谊的人大有人在,一趟到乌来的车程,已经足够时间去和对方聊天、有基本的认识,决定要不要更进一步熟悉了。 咩咩已经决定要和她的男伴更进一步熟悉,她的男伴同样积极,而我旁边这位……显然就是隻动作不够快的乌龟了。 人家都在买饮料了,你才在问我咩咩是不是我的同事,就算想透过我这个朋友帮忙,也要看人家有没有空隙让你介入啊……。 「不过以我对咩咩的了解,她应该对你同事满有好感的喔。」沉默了半晌,大概是因为好歹郑律文今天也当了我们的司机,我还是决定对他好一点,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动作有点慢。」 「哈哈,我慢热。」他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收回了本来放在咩咩身上的眼光。「倒是我很好奇,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没有呀,有就不用来了。」对于他的问题,我报以疑惑的眼光。 「因为你看起来很像陪客。」他顺着我的问号解释。「虽然还是一样聊天,一样一起玩,但总觉得有点抽离,好像这些跟你无关一样,我如果没问,大概真的会以为你是陪咩咩来的。」 「喔,没有啦……」 「难道是因为我们都不是你的菜?」郑律文搓着下巴认真思考了起来,而且似乎真的在等我给一个答案。 「你、想太多了啦!」慌乱之下,我不得不顾左右而言他。「你渴不渴啊?我超渴,我要去买饮料喝。」把前几分鐘咩咩他们才发生的对话拿来用,我真是超级无梗王! 「哪,请你。」他把手上两杯饮料其中一杯递给我,笑得很坏心。「好啦,不逗你了,不要紧张。」 「我没有紧张啊……」接过那杯显然是要请咩咩但是派不上用场的山粉圆,我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才缓和了窘迫的情绪。 老实说不是很喜欢被看穿。 我单身没错,但并没有很想找新的对象,与刚分手不到一个月的信佑无关,与刚分手的情伤也无关,就只是,在经歷过这些个男人之后,我突然找不着非谈恋爱不可的理由。 不懂对方要什么,也不懂自己要什么,然而无论做了几次尝试,都落得最后遍体鳞伤,只好淡淡的说:对爱情无感也是刚好而已。 其实难得假日只想在家里无聊的看日剧也好、上网也好,但还是敌不过咩咩那副小狗似的撒娇要我陪着一起来,也熬不过夏薇一番「你是没有爱情不行的女人」的刺人解析,最后只好选择可以让自己耳根清净的方案。 然后冒出来的绿茶就这样硬要把我的心理状态拉出来讲。 追不到咩咩也不要这样嘛! 出让爱情 2-1 咩咩和她的男伴如火如荼展开约会。 噢,她的男伴叫阿力,真的很人如其名,粗壮的肌肉像是不应该穿上衣,天生就应该要赤裸裸展示他强健的身材似的。咩咩说这样让她很有安全感,但我其实想不透,咩咩这么娇小,不也很容易被压死吗? 那天的联谊是咩咩的高中同学安排的,认识的找认识的,大家的工作都不太相同,阿力和绿茶是同事,是某家科技公司的某种血汗工程师。 我们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记清楚他们的公司和工作内容,因为对我们这些出版业长期与柔软的图片和文字相处的工作者来说,一听到「科技」、「工程师」这类的生硬字眼,就觉得非常陌生,也无法理解他们的工作内容。 不过都说是血汗工程师了,代表他们的工时很长,也常常需要轮调早班、晚班甚至夜班,没有固定的休假,也因此很难找到适合的伴,这次联谊之后,阿力就像是看见能够携手共度这生的理想情人,只要有时间就和咩咩讲电话、传简讯,一有休假,即使要等咩咩加班赶稿,他也寧愿开车来公司附近间晃,就只为了和她吃一顿晚餐。 「阿力说他们今天排休,等我们下班可以带我们去吃饭看电影。」才刚掛掉手机,咩咩立刻蹦蹦跳跳的跑来找我。 「什么我们,哪来的我们?」奇怪,咩咩他们要约会,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 「因为绿茶也一起嘛,如果只有我们三个人,我跟阿力就不能好好约会了……如果你也来,就两对……」 「好、好,我懂了,就是要我去帮你应付绿茶,好让你跟阿力有更大的进展,对吧?」我突然觉得头有点痛,这两个人自己在那边矜持约会了一个礼拜谁都没有开口说要交往,现在还要拉我做陪客,只因为郑律文不识相的当起电灯泡。 招谁惹谁了我……。 「哈哈,也不是这样讲啦……我们要看的电影是你很想看的美国队长2呀!首映喔!绿茶透过关係拿到的公关票,所以不用花钱,而且你晚上想吃什么?阿力请客,一定不让你吃亏的!」咩咩讨好的撒娇。 「欸,你们两个现在是有了男人没了朋友吗?」刚放下电话的夏薇随即抗议。「咩我也想看电影,你怎么不找我?」 「哇,夏薇拜託你不要老是一心二用好不好,跟作者讲电话也可以听我们讲话喔!」我迟早会被她的随时进入状况吓死。 「因为只有四张票嘛……」咩咩不好意思的辩解。「下次一定找你一起去。」 「逗你的啦,我跟士杰今天可是交往两周年纪念喔,才没有空跟你们这些小朋友约会。」夏薇眨眨眼,笑得很幸福,又炫耀。 两年……。 两年对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交往时间,我并不擅长解决爱情里面的问题,很多时候,我是害怕吵架的人,只要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去,就并不喜欢拿一些小问题出来执着,但好像越害怕吵架,火药就越容易累积,像随时要炸崩一座山那样。 当然看见碎石掉落的时候就要有逃难的准备了。 趁着每次山难之前,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似乎已经成了我的惯性动作。 也只有一个人,知道怎样安抚才能让我停下脚步,也因此让我唯一一次,在山中罹难,那样破碎。 ※ 「又见面了。」 晚上六点,阿力和郑律文准时开车到公司楼下,因为郑律文开车,而阿力和咩咩感情正是要好的时候,很自然的我只剩下副驾驶座这个选择,一上车,郑律文就一派轻松的跟我打招呼。 「对啊,又见面了。」我乾笑了一下。要不是你这电灯泡硬要跟,我们怎么会有机会又见面了呢……。 因为首映是七点,正逢下班交通尖峰时刻,我们自然是没时间好好吃饭了,所以决定在看电影的时候买个爆米花喝杯饮料,等电影结束再找地方吃饭。 但直到拿到划好位的电影票,才发现,因为已经没有连着四个的好位置了,所以座位是两两分开的。 咩咩和阿力当然是不会介意这种情形的,他们巴不得这样吧!我是也不介意,恐怕郑律文会是唯一介意的人了。 「不好意思喔,没帮上忙。」刚找到位置坐下,趁着灯还没暗下之前,我抱歉的说。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刚好有四张首映票,总不能浪费吧,跟谁看倒是都没差。」他把爆米花递给我。 「你很没礼貌耶,好歹我现在是陪你看电影的人,竟然在我面前说跟谁看都没差。」我抢过爆米花,故做委屈的哭诉。拜託,对我没意思就算了,还一副将就的样子,我路亚晨也不是这么没行情好不好。 「sorry,我不是这意思。」他连忙举双手投降。「我比较不会讲话,你别跟我计较。」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更正刚才的话。」我扬起下巴,故意为难。 「嗯……」他清清喉咙。「其实,我是为了要跟你一起看电影,又怕你拒绝我,只好厚着脸皮跟朋友要四张首映票,藉着阿力和咩咩的名义,约你一起出来看电影。」 「……」 「还好你想看这部电影,还好你没有拒绝我,还好你现在就坐在我旁边,我觉得,很荣幸。」 「好了好了,太过头了先生。」我不得不打断他,因为台词越说下去越肉麻。「还说不会讲话,骗人的。」 「我没有骗人,我认真的。」 「……」 电影厅这么大,在这一秒我还是感到窒息。 郑律文没有笑意的嗓音像是结冻了一切,连我拿着爆米花的手都紧张的动弹不得。 「这次是骗你的了,哈哈。」他看着我,不客气的笑了出来。「紧张什么啊!我有这么不挑吗?」 「……喂!你真的超级没礼貌!」我忍不住拿爆米花丢他。 灯暗了,解冻的呼吸偷偷的紓在空中。 出让爱情 2-2 任修平的书并不好写,一来他去的国家我没去过,二来这本游记设定并不是单纯的工具书,不用採访、而是用人文的观点着眼,三来要超越他前女友的文笔与构思着实有压力。 「总编说这本书半年製作期,是明年上半年的重点书,上次总编和老闆开会,抓准了任修平那张惹人厌的脸会是个话题,加上任修平他老爸决定要投资这本书做大宣传,所以……你懂吧?我抓了两个月的编辑流程,也就是说,你有四个月的时间来写这本192页的书,大概就,来个四万字吧,四个月四万字,对小路小姐来说肯定是易如反掌的。」 「你杀了我好了。」 我大概能想像得到,夏薇十年后就会坐在总编的位置,那种样子说有多颐指气使就有多颐指气使。的确她有责任、有时间观念,更有创意和想法,但问题是当被她操控的对象是自己的时候,就会有很想撞墙的念头。 我又不是四个月只要交这四万字,其他什么都不用做!每次都挑轻松的讲,还一副我如果做不到就太没能力了的样子。 但是连老闆和总编都下达「好好做!」的指令了,我也只有把皮绷紧一点,认命的找相关资料、看任修平拍的照片、参考类似的书籍、罗列问题……在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以后,就开始和任修平约时间见面,採访他在欧洲游歷的经过。 通常我们都约在他的公司见面,任修平自己有个小小的办公室,一张桌子两张沙发三个书柜,简单没有压力,他是个健谈的男人,也懂得怎样把自己的故事讲的生动有趣,常常不留神一个下午就耗尽了。 手机的音乐响起,认出是自己的来电铃声,我尷尬得赶紧翻找提包。「不好意思,忘记改静音了。」 「没关係,我也常接电话,你如果要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挖个洞跳进去了。」任修平不介意的站了起来。「你接吧!我去泡个茶。」 我点点头,这才找到手机,却看见一组不认得的显示来电。最近的杂务有点多,也许是不知道哪位作者或厂商吧,所以没有迟疑,很快就接了起来。「喂?」 「喂?小路吗?」手机那头传来低沉好听的嗓音,有些熟悉。「我是绿茶。」 「绿茶?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啊?」我惊讶的问。虽然出去联谊了一次,去看了一次电影吃了一顿饭,但因为彼此并没有来电的感觉,所以没有互相留下联络方式。 「因为……」 美国队长2声光效果十足,除了出场人物们个个顏值优良之外,动作场面也没在省,加上精彩的编剧、流畅的剪接,不失为一部视觉享受的好莱坞娱乐片。 那天,在灯暗之后,就像解除了安全警戒,不用再面对郑律文那个我分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了的玩笑,他专心看着电影剧情前进,偶尔符合笑点,我们会一同大笑,除此之外并没有再多馀的交集。 其实也是我要求他改变回答的嘛!他不过就幽了一默,怎么反而我还因此在意起来了。 结束了电影,为了等待人潮散去,我们选择在座位上稍等。 「所以还喜欢吗这部电影?」郑律文问。 「喜欢啊!动作场面好奢华喔!而且美国队长不愧是美国队长,拳拳到肉!超过癮的。」 「……」 「怎么了?」 「我本来一直担心你和咩咩不喜欢这部电影,毕竟太打打杀杀了,现在看来是白担心。」他摇摇头,不由得失笑。 「怎么会,我最爱看这种了,你不觉得平常工作压力很大,好像有什么积在身体里怎样都不对劲,可是一旦看了这种片,就觉得满肚子的压力啊、委屈啊、有的没的,全部都发洩出去了,看完心情可是好的很呢!」 「你们公司是虐待你吗?」他好像有点傻眼。「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嗯。」 「欸?」他站起身,惯性摸摸口袋。「奇怪,我的手机怎么不见了?」 「不见了?你有带下车吗?」 「我记得有啊!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拨拨看我的手机。」他伸出手,跟我借了手机。 好险有打,跟着铃声找,这才发现手机竟然掉到前排的座位底下。「你是怎么看电影的啊,竟然可以让手机飞这么远。」我忍不住要取笑。 「它可能被你吓到吧,你看电影看到杀红眼了,它怕被你顺手拆掉。」 「哇塞,你超冷的耶!是年纪太大了有代沟吗?」 「什么年纪大,我才30岁!」郑律文拍拍我的头。「乖一点,绿茶大哥是拿来给你尊敬的,不是给你欺负的。」 「……」我看了他一眼,突然再也找不到什么恶劣的言词可以反驳。 我讨厌被拍头,讨厌……。 「天啊!你心机也太重了吧!」我忍不住大呼。 在郑律文的提示下,回忆起前几天晚上看完电影的情形,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我的手机号码。 「没办法,有人防心太重。」手机那端传来一阵低笑。「别生气啊,只是觉得你很有趣,应该好好多认识几次,但我又没有这么多张首映票可以每次用同样的理由约你出来,只好先要了你的电话。」 「对对对,那绿茶大哥这次是要用什么理由约我出来吗?」 这样被要电话还是第一次,我不禁觉得好笑。凭良心说,郑律文并不让人讨厌,他年纪比我大,有些成熟,但也不拘谨,只是因为一直以来他有好感的都是咩咩,所以我也下意识的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是下意识的吗?倒是也没有探究的必要。 「呃……我晚点打给你。」在他还没开口前,我看见任修平一脸满足,端着两杯红茶回办公室,还享受的边走边喝了一口。连忙想要掛掉电话,却看见任修平大力摇头阻止我,用嘴形示意我讲完。「好吧没关係,长话短说。」 「我这边有两张明天早上上太平山看日出的首映票,跟谁看都没差,只是我不想浪费,所以想问你愿不愿意赏光。」 「你,要再说一次吗?」看了任修平一眼,我实在不敢对手机那头耍狠。 「我很想跟你一起去看日出,但是怕你戒心太重不肯答应,所以重演了一次上次的老梗,我很怕你拒绝我,我很怕我没这荣幸有你陪我看日出……」 「不是说要长话短说吗?」我慌张的打断他。肯定脸红了,不知道从哪来的热气一股脑的往上衝。 「那你要长话短说给我个答案吗?」 「我……」 「对了,贴心小提示,『好』这个答案,比『不好』还短喔!」 「……」我深呼吸,想起好几个画面。「好。」 「去忙吧,晚点有空打给我,跟你约明天的时间。」他的声音很温柔,没有再多的言语,在再见之后掛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提包,我故作镇定的看向任修平,却仍有些恍惚。「不好意思……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不是我要慌张,而是任修平看着我的眼光充满了兴味盎然的八卦意涵。 「你喝喝看红茶,茶叶是英国的客户送的,非常棒。」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把其中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推到我面前。 温和的香味在冷气房的温度中流转开来,我依照任修平的话喝了一口,在舌尖额外感受到一点点若有似无的花香,我放下茶杯,往后靠向沙发,终于觉得有些放松。 一通电话把我搞得神经兮兮的。 「男朋友?」然后任修平就这样冷不防的冒出问句。 「……我单身。」我立刻又坐直了起来。 「小女生怎么会戒心这么重。」他取笑着。「那是曖昧对象?」 「我27岁了怎么会是小女生。」 「那后面那个问题的答案呢?」 「……」 即使已经和任修平见好几次面,我仍无法跟他像个朋友般间谈,毕竟他的身分是作者,怎么样都会保持一份对他的尊敬和拘谨,因此每次都还是很谨慎。 「我把法国讲完了。」他很快的换了一个话题,让我不用纠结在尷尬的问答当中。「我想,下次见面之前,你能不能先试写一篇法国的稿子给我看?毕竟写的人不同,我不想有太大的差异,如果可以事先先有些沟通,之后应该会比较顺利。」 「嗯,当然好啊,我写完会寄给你。」 「你知道我的部落格的文字特性是什么吗?」 「部落格的文字……一直都与照片非常相衬,但毕竟是不同的人写的,其实照片该有照片的角度,文字该有文字的角度,所以我之前才一直以为文字是你写的。不过我想,这应该代表你的前女友很了解你吧,或者说你们的个性很像,所以总是站在同一个角度。」 「很棒。」任修平讚赏的点点头。「除了,我的前女友不了解我,我们的个性也不像。之所以同一个角度,是因为我了解她。」 「……你是说,你用她的想法去拍照吗?」 「是啊。」他又拿起杯子,露出非常贪恋的享受模样。「不过这次要出书的照片,都是我认识她之前,或者分手后拍的照片,所以都是用我的想法去拍的。」 「嗯。」我不由得要佩服像是任修平这种人。 即便我总是非常客气与尊敬的对待他,但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是这种自在的样子,不管在哪里,都像是当自己家一样,讲话虽然十分有分寸,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客气,但是就是不由得会有一种……我、我们认识很久了吗……的怀疑和错觉。 「嗯什么,你没发现我在告诉你什么吗?」 「欸……?」 「我在跟你说,想把文章写好,就要多了解我啊。」他叹了一口气,彷彿对面的孺子不可教。「但是我这个人又不太随便给人家了解,除非我先了解对方。所以,刚才那个是曖昧对象吗?」 「任……」轰的一声,我脑袋像要炸开一样,这样发现原来任修平绕这么一大圈终究还是要转回原来的话题,一时之间血压上升到差点失手巴他头。 这么不正经的作者,还真是头一个! 「好啦,感觉有稍微放开一点点了。」任修平满意的点点头。「期待下次的进步。掰。」 ……任修平,他是认真的吗?! 出让爱情 2-3 有些时候并不是你预定了行程,决定要做什么事情,就肯定会成功。 我和郑律文就不是那种肯定会成功的人,早上五点,灰灰的天空,靠着车身仰望,宣告日出计画失败。 明明连着几天都是好天气,怎么会一来看日出就阴天呢? 「所以一定是你的错。」我吐出一口气,在清晨的空气里结成白烟。 「欸……」 「你知道有多少人敢第一次约会就选看日出吗?」 「谁说这是约会?」郑律文好笑的看着我。「现在的小女生都这么不害臊吗?」 「我没有很相信你会约一个普通朋友,开三四个小时的车从台北到来看宜兰日出,而且邀约的时候还会讲一段老梗开场白。」我弯着眼睛,取笑着。「噢对了,顺带一提,而且这个普通朋友的手机号码,还是用一个很奇怪的方式得到的。」 曖昧是一种十分有趣的过程,但我喜欢跳过装傻的那个步骤,对于男生的大献殷勤,我可做不来那种「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的天真无邪样貌,太彆扭,手脚无法施展。 摆明了告诉你「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暂时并不表态自己的想法,这个阶段的曖昧,才让人享受。 「好呛啊你。」绿茶自然的又伸出手往我头发上轻拍。「怎么了?」 「……没有啊。」我僵直了背脊,而后惯性否认。「呼,好冷喔。」 我讨厌被拍头……。 的确曾经我也视这个动作为宠溺的表现,那个几年前总是在我发脾气的时候,拍拍我的头,叹息着跟我说「要乖喔。」的男人。 有很多事情会因为无法抵抗的因素而迁徙,而迁徙只是最好的改变,更多的时候,会被歼灭,或者掩埋。 「我本来还想跟你借外套耶,原来你也会冷。」郑律文懊恼的回应。 「你也太超过了吧!」 「开玩笑的。」他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 「不要啦!这边很冷耶!」我慌张的急忙想把外套还给他,要是害他感冒我可没办法安心。 「我有备用的。」他压住我的肩膀,让外套好好的待在我身上,然后开了车门拿出另一件外套穿上。「怎么了,不喜欢被摸头?」 「没、没什么。」将视线移到远远的另一头,我又吐了一口气。郑律文比我想像中的还敏锐。 「没关係。」他耸耸肩。「等你想说再说。」 ※ 虽然前一晚没睡,开了夜车从台北上太平山,而且还很不幸的没看到日出,但这是我第一次到太平山,早就听闻这里的风景很美,所以当然不能错过。 沿着步道散步,呼吸着森林里的清新,厌倦了总是待在只有空调与电脑运作的室内作息,也许是我答应绿茶邀约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个原因…… 人很奇怪,常常会做出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又或者是说,自以为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在谈恋爱这方面,我以为自己感觉厌烦,想要暂时远离那些我搞不太定的男人,所以一边让自己看起来很好配合的参加该参加的社交活动,一边又释放出我没有兴趣的讯息。 我以为自己不就是这样而已。 但当郑律文开口邀约的时候,我答应了。 并不想承认自己的不甘寂寞,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可以用来解释这趟旅程? 「其实咩咩的型跟我很不一样,」玩了一会,直到太阳照耀整个山头,我们开车到了山下,找间早餐店坐下。「找我看电影、约我出来玩,该不会只是没鱼虾也好吧?」 「对啊,不然你以为呢?」他咬了一口吐司。「我每次不就都说不想浪费票所以随便找人凑合,是你每次都要逼我改答案的。」 「噢!所以你很委屈对吧?」 「哈哈大小姐,我怎么敢呢。」察觉我的杀气暴涨,他连忙讨饶。「要听实话吗?咩咩本来就不是我的菜。」 「你一开始明明就……」 「我一开始什么就都没说,是你自己误会了。」 郑律文说他只是要找个话题开头而已,没想到却让我以为他喜欢的是咩咩,他也就顺水推舟。 「你真的心机很重耶!」我皱了皱鼻子,拿起红茶喝了一口,掩饰自己出糗的窘境。 「我说过啊,是你防心太重,你知道你是那种全身上下散发着『我有很多不想让人家知道的事情』的那种人吗?」 郑律文这么说,任修平也这么说。我也不是要否认这项控诉,只是觉得被指认出来有些狼狈。 「我知道。」我小声的说。「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值得相信,我也不用这样。」 「自找烦恼,」他笑了起来,又要伸手拍我的头,被我闪开。「学聪明了喔。」 「我本来就很聪明好不好。」 「对,你最聪明,但不应该装老成。」这次他伸出手,坚持的往我头发上揉了揉,闪都闪不掉。「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因为都过去了。」 出让爱情 3-1 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因为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有很多事情我想就算过一百年都会记的很牢。 对于爱情,每个女孩都有属于自己的梦想,然后在每次真正亲赴战场之后,体验到真实的残忍与妥协。 情竇初开的时候,你要找的会是又高又帅又聪明又体贴温柔又幽默又真心的男人,受伤几次以后,大哭一场,窝在自己的世界几个月,后来你会说「不用太帅啦,会逗我开心就好」,你会说「不太体贴没关係啦,真的爱我就好」,你甚至会说「花心没关係啦,会回到我身边就好」。 小的时候,你总期待和童话一般美好的邂逅发生。 张倚翰是我曾经的王子,几年前,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 从很久以前我就是个爱写字的人,大概是对于爱情的期待太多,多到写成一个一个故事,在大学的时候好好的经营着自己的部落格,拥有不少读者。 张倚翰是大学同系学姊的男朋友,学姊很爱看我写的故事,校庆那天还特地带着他来,介绍我们认识,告诉我,她觉得他们两个的爱情,就像我写的那样,张倚翰就是我笔下的白马王子,疼爱并包容着任性又坏脾气的她。 再后来,张倚翰会在部落格的留言版上偶尔留下讯息,一开始是加油打气,和期待我接下来的小说进展,后来我们交换了msn,线上遇到有空就聊天,出来吃过几次饭,一开始交换彼此最近喜欢阅读的书,两个人很有话聊,兴趣相似,总是关注着相同的东西,偶尔他也跟我讲讲和学姊之间的甜蜜或不顺利。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最爱,更不会预料到真爱会在你无法改变现况的时候窜出。〉 有一次吃完饭,我在回程的捷运上,看见他传来的简讯。 然后,在还来不及思忖这些字的意义和自己是否动心之前,在捷运出口看见坐在机车上等待的张倚翰。 「我知道不应该,但我不想放你走。」他下车,面无表情的对我说,伸手拥抱的力道却用力的让我几乎要窒息。「不要思考要不要拒绝我,不要想那些事情。」 我没有想过这辈子有机会成为背德的人,直到此刻。 ※ 「我和他在一起快一年,对,我当了快一年的第三者,明知故犯的那种。我觉得他爱我,他会离开学姊,只是需要时间。」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这种习惯──跟所有想追我或者对我有点好感的人毫不隐瞒的讲起过去这段背德的回忆,我喜欢看他们愣住或是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会发现我是个浑身是伤、满心是罪,无法靠近的女人;在这同时,我也总会感觉到还没好的伤口又撕裂了半吋、一吋,然后又渗出血来。 我想我已经习惯这种痛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曾经是个第三者的事实,不管是不是已经过去了,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后悔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很想重新来过,所有的改过自新套在第三者身上都是不断被驳回的假释申请,没有人会改变看你的眼光。 「而且最后并不是我主动离开他的,是学姊发现了大闹了一场,然后我才看出来他一点也没有想要离开学姊的意思。」 我想在爱情里成熟最快的方式,不就是这样而已?我从此以后没办法好好谈恋爱,因为对一切都太多疑,太冷淡。 「那不关我的事。」 「……」错愕的抬起头看着郑律文,听见他满不在乎的声音,看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那是你的过去,我来不及、也就不需要试图参与,我知道你还觉得痛,但你不应该一辈子就这样过,如果,有一个人愿意现在一直陪着你,你却还对过去纠结……」 他把话断在这,起身去找早餐店老闆娘结帐。 而且一直到上了车,好像都没有把话说完整的打算。 「你刚才话有说完吗?」从副驾驶座往前看景象转过,郑律文没有说要去哪,事实上他都没有开口,我只得问。 我承认心里的感觉有点不同,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跟着我在过去的事情里面纠结的关係。听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像没听见一样,甚至不感兴趣,他不是我预期中的那种反应。 「如果你好奇,那就还没说完。」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看见他扬起嘴角笑得很有心计,我很想揍他。 「你觉得现在该有人一直陪着你吗?」 「……」 「你是觉得要矜持的沉默十分鐘再点头,我才不会认为你很饥渴吗?」 「郑律文先生!你是觉得我人太好了是吗?」刚好碰到红灯,我终于忍不住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摇晃,直到他求饶为止。 「噢你很恰耶!」 「你自找的。」我瞪了他一眼,这才放手安份的坐回副驾驶座。 ※ 其实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离开台北踏踏青了,和张倚翰分手以后,刚好我也进入职场一年,渐渐的,公司放在我身上的工作越来越重,工作和爱情的比例也就越来越悬殊。 还是有机会谈几场恋爱,只是每次交往的时间都很短暂,约会时顶多逛街吃大餐看电影;没谈恋爱的时候,假日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在家里看稿,没加班没看稿的日子,就是闷着头在被窝里睡上半天,再把累积一段时间没看的影集消耗掉。 所以现在身在亲水公园,就像赚到一样。 虽然没有看到日出,但郑律文也没有要就此打道回府的打算,车子开着就进了亲水公园。「欸,我们去骑脚踏车。」下了车,他指着不远处的脚踏车出租店。 「蛤?」 「蛤什么,你不会骑喔?」 「当然、会啊!谁不会啊!」只是骑得不好而已啊!但是看见他那副嘴脸就实在是完全不想示弱。 时间越来越晚,太阳也出了头,点点阳光洒落在身上,久违的温暖。 事实证明,即使骑脚踏车的技术还算ok,毕竟公园里面禁止车辆行驶,路又宽敞,好骑的很,但太久没运动,骑没多久脚就超痠。 于是在经过草坪斜坡的时候,我索性一声不吭的停下来,就让一直嚣张领先的郑律文继续骑他的车吧!放稳了脚踏车,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吹风发呆,看着河水闪闪发亮。 「认输了啊?」没有多久,他就来到我旁边坐下。「投降投得这么低调。」 「才没有,我只是懒得出锋头。」撇撇嘴,我无赖的对他吐舌头。 「欸。」 「干嘛?」 「还想要出来玩的话,就找我吧。」郑律文躺了下来,用手臂挡着眼睛遮掩阳光。「如果有人陪比较好的话。」 「……」 「十分鐘已经过很久了啦,我相信你很矜持,这样满意了吧!」 「……郑律文,你讲话不损我会死吗!」刚才一瞬间,好像要停拍的心跳,现在完全被爆衝的怒气惹得加速运行,我跳了起来,追着那个反应不比我慢的傢伙打。 「我怕你没朋友陪又想出去玩啊!我好心耶!」他像个小男生,边跑不忘边回头揶揄。 看着他的笑容,突然觉得心跳加快不只因为生气的关係。 这天我们玩得很开心,晚上还去罗东夜市吃饱饭足,才一路开回台北。 「今天辛苦你开车一整天了。」车停到我家楼下,我解开安全带,向郑律文道谢,顺便将上身探到后座,把一整天在车上留下的垃圾袋拎过来。 「你要干嘛?」他不解的问。 「拿回家丢啊。」我疑惑的看着他。「不然是拿回家珍藏吗?」 「哈,你知道你很吸引人吗?」他大笑了起来。 「……丢垃圾哪里吸引人!你真的很爱呛我耶!」我火冒了起来,对他做了鬼脸就开门下车。「我上楼了,掰掰!」 出让爱情 3-2 「人家球都丢的这么明显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要接球啊?一直躲球也不太对吧。」隔天的午餐时间,听完我的假日遭遇,夏薇八卦的问。 「不是啊,每次见面他就一直呛我,所以后来就习惯了,觉得他都话中有话。」我辩解着。「哪会在那边想球不球的。」 也不是要一直躲球,只是随着郑律文的发球攻势好像越来越猛烈,好像反射动作似的,说不上来是觉得步调太快、还是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反抗,不知不觉就很容易以玩笑的态度来对待。 「而且也不见得吧,搞不好他就真的是在呛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否认着,虽然连自己都觉得虚弱。 「绿茶喜欢你呀,就是在追你。」咩咩一派天真的语出惊人。「不然干嘛约你看电影还约你出去玩,你好笨。」 「……」我笨?我被总是很傻气的咩咩说笨?突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随便……。夏薇,结果你和杨士杰的两週年约会去哪啊?」 「没有去哪啊。」夏薇略略坐挺了起来,说得云淡风轻。「两週年又不是什么大事,一起吃个饭就好了。」 「你那天明明说要去庆祝两週年。」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吃个饭不就是庆祝了吗?还好也没特别要做什么,后来他家临时有事要他去处理。」她笑了笑。「欸,你不要转移话题好不好,刚才明明就在讲绿茶喜欢你的事情。」 「烦死了,等他真的告白再说啦。」 我的确是不想面对这个话题,在和信佑交往之前,我以为张倚翰消失这么久,我应该好起来了,可以重新开始,快快乐乐的谈恋爱──过了这么久,也「应该」要可以快快乐乐的谈恋爱了。 但事实证明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很爱信佑,也没办法对他有信心,更改不掉自己遇到难题就转身拔腿逃跑的坏习惯。 如果说信佑轻易的打退堂鼓毁了这一切,我自己的不安心和随时悲观,岂不也是加速一段感情崩坏的病毒? 我想起在宜兰的阳光下,郑律文爽朗的笑声,突然重建起当时的隐隐悸动,却又害怕的想要抬脚退后。 ※ 任修平是个很好的工作伙伴。 「你在逃避什么?」 「……没有。」 但说话总是很直接、很爱观察我的一举一动,这种个性让我很难招架。 「可是你都不接电话。」他指着桌上刚灭灯的手机。「两通了耶,而且都是绿茶打来的。」 「你是远视吗?」我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这傢伙太可怕了吧!连这小字都看得到。 「你是刺蝟吗?」 「我才不是。」 「那我也不是。」 「你……」 任修平笑得很猖狂,笑到我失手把面纸盒丢到他脸上。 然后他脸颊上就被砸到红红一角了。显然这傢伙根本就是笑到毫无戒心,整个场户大开任人攻击。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慌张的衝过去,伸出手想要帮他揉揉,又觉得这动作好超过。可是!在作者的地盘打伤作者是哪招啊!「对不起!」只好不断道歉。 「好痛喔。」任修平狼狈的看着我。「原来你的真面目是泼妇啊。」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沮丧的垂下肩膀,终究只能道歉。 「你可不可以轻松一点,把我当朋友啊?」他按着脸,接着笑了起来。「刚刚那样失控不是很好吗?我们又不是年纪差很多,干嘛每次都要严肃兮兮的。」 「……我们,就是工作才有接触啊,你是我的作者,我当然是当客户对待。」我吶吶的说着,这不就是我一直信奉的观念吗?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 任修平走到我面前,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剪了一下。 「……干嘛?」 「剪掉啊,把你那个古板的分界线剪掉,我是作者,也要当你的朋友。」他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除了自信再没有别的。「不开心的时候,可以找我,我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找你。」 什、什么跟什么啊! 「小路,你知道狐仙庙不能乱拜吗?」 「什么狐仙庙,我没有……喂!不要乱开玩笑了啦!」一头雾水到一半突然顿悟夏薇在酸我,忍不住恼怒起来。 「还不承认,桃花这么多。」夏薇持续訕笑着,还用食指戳戳我的肩膀。「绿茶都还没搞定,任修平又跟着来,那傢伙真是畜牲耶,连工作伙伴都不放过,我一定要找时间好好嘲笑他。」 「喂喂,不要乱来啦,他只是说当朋友啊,又没有怎样。」我急忙阻止。 「他在放饵啦,认识这么久,他一隻手举起来我都知道他想干嘛。」她挥挥手,要我不要再否认。「不过说真的,你对他感觉如何?有意思的话,我可以提供攻略,哈哈哈。」 「……」 其实昨天结束了工作,我有回拨电话给郑律文。 「刚才在忙吗?抱歉,生活不正常习惯了,我自己放假就以为大家也一样放假。」他的声音温柔,和每次相处时老是要呛我的玩笑语气不同。 「没什么啦,只是不方便接电话而已,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结果换来对方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 「笑什么啦?」我有点恼火的问,防备着他又要整我了。「郑律文,你有事快讲喔!少在那边囉嗦。」 「我在笑我其实没什么事情要找你。」笑声未歇,他又有些正经了起来。「只是想说,如果你今天会提早下班,又没什么事,也不太累,我这边有两张吃晚餐的门票……」 「你这个老梗王。」我翻翻白眼,打断他。 「至少你懂我要说什么嘛。」 「可是我今天有事……」 「小路,」 「啊?」 「你是不是怕跟我独处?」 「……」这两个男人!是不是都非得要直接到把我逼死不可?「我没有,我是真的……」 「那我只好暂时放过你了。」这男人!有在听我讲话吗?「没关係,我知道你不是怕跟我相处,你是真的有事。」 「郑律文,你真的是机车到一个很让人崩溃的程度。」我咬着牙,压抑怒气的从牙缝中迸出话。 「开玩笑的。」透过话筒,他的声音又更沉稳了一些。「我说过,我只能参与你的现在,但如果你的现在还没有开放入园参观,我就在外面多绕几圈。」 「我……」 「换我有事了,先这样,掰掰。」 手机回到沉寂,我吞下了那句「其实可以一起吃饭」,还是理不清自己究竟想怎样。 出让爱情 3-3 「欸……小路、薇薇……」午休吃饭的时候,咩咩若有所思的玩弄着碗中的牛肉麵,一边欲言又止。 「不对劲喔,你不是要说你怀孕了吧?」夏薇一贯毒舌的取笑着。 「不是啦!」咩咩一如往常很容易被逗弄,整个耳根瞬间红得像可以煎蛋。「吼,你很讨厌耶!」 「既然不是怀孕,应该就没有其他事情需要难以啟齿吧。」夏薇大笑。「还是你要结婚了?」 「……嗯。」咩咩红着脸,重重的点了两下头。 「……」 「……」 沉默我想是这个场面最合适不过的反应了,我和夏薇傻楞楞的看着咩咩,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你、你们说句话啊。」咩咩怯生生的看着我们。 「要说什么……」我突然觉得头有点痛。「你和阿力才在一起不到两个月,我怎么觉得我如果真的要说什么,也会是拆散你们的话?」 「很衝动喔?」咩咩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询问,面对这句白痴到极点的问题,我都不知道我该不该巴她头了。 「嗯。」夏薇学她重重的点了两下头。「你这么想结婚吗?」 「其实原本不会想结婚呀,只是,从以前到现在,阿力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如果我下了班,可以在家等他回来,或者是,我下了班,他有空就在公司楼下接我回家的男朋友……」咩咩一边讲着,有点幸福又有点委屈。「可能你们觉得我很衝动,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也是第一个,即使工作时间很长、我们不能很常见面,却让我感觉,只要我随时回过头,他都会保护我的男朋友。」 我看了夏薇一眼,知道我们同时都失去了反对的立场。 只是,夏薇一直有个稳定交往的男朋友,我想她也很能感同身受,但对我来说,咩咩的告白,却是一场震撼。 她的眼中,有不掩藏的信任。 不用说信任对我来说是一个多难的课题,结婚就是我难以想像的阶段。身边偶尔有些亲戚朋友结婚,参加婚宴的时候的确有所感动,毕竟氛围如此幸福,只是一旦离开会场,幸福感也会跟着就此落幕。 一直都是如此,直到遇见张倚翰。有时候事情就是荒谬到你看不见哪里不合逻辑。 明知道身边这个男人,每次结束约会、离开你之后,是回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却还是忍不住对他的甜言蜜语感觉沉溺。 他说,我们结婚去普罗旺斯度蜜月好不好? 他说,以后每天早上我去买好早餐,然后吻你起床。 他说,小孩好烦,我们要多过几年两人世界。 他说,他说好多,一次一次的然后竟渐渐在我脑海里建筑起美丽的模型。 遇见张倚翰之后,我开始嚮往结婚,而张倚翰离开后,这种感觉也随之碎裂,成了一种过敏原,不想碰、不能碰、不敢碰,连看见影子都浑身难受。 「如果是这样,我会站在你这,支持你。」我伸手握住咩咩的手,笑着说。「恭喜你喔,传说中的闪电结婚。」 因为对信任过敏,所以面对一向勇敢去信任的咩咩,我不得不诚心祝福。 其实我也会想,特别是这阵子,被郑律文和任修平的直接逼得快喘不过气,我渐渐怀疑为什么他们总是对于自己那样坦白的态度泰然自若?是不是他们才是正常的,而我只是因为一朝被蛇咬,就风声鹤唳的神经质患者。 但张倚翰就像是个终极魔王,平常不轻易现身,却会在紧要关头,像投影器影像似的站在面前狂妄的看着你笑,明明不在你面前,闭上眼睛却会很明确的看到他,每一次,都像是永远摆脱不掉他的魔音穿脑。 ※ 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已经到了会被关心「什么时候要结婚」的年纪了。 夏薇和任修平的交情显然不是一般的好,昨天咩咩才宣布自己想婚的打算,今天任修平就拿这话题来跟我聊。 「我还年轻啊。」皱着眉,我说。 自从失手攻击任修平之后,我就渐渐没那么谨守作者与编辑之间的分际了,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断的想要越过那条线,久了我也防守的很烦。 「不过你跟夏薇的交情很好喔,消息这么灵通。」 「吃醋了?」 「吃你大头啦。」我狠狠瞪他一眼。「哪来的自信。」 「欸,小路。」他突然很认真的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干、干嘛啦?」 「你本人真的很没气质耶,以前在我面前是装得多辛苦啊,有没有内伤啊?」 「……下班了,老娘要走了。」我站起身,索性没气质到底,还挑衅的对他挥挥手。 这是第一次我看到任修平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心里不免得意洋洋。 「老娘小姐,我也下班了。」他看了看錶,拎着公事包站起来,向我走近。「走吧,去吃饭。」 「蛤?」感受到他推着我的背往前走,一瞬间我觉得刚才嚣张的气焰完全就是曇花一现,任修平就像是隻狮子,总是有唯我独尊的气势,不轻易出手,但也绝对不会失去优势。「我干嘛要跟你吃饭呀?」 「你干嘛不跟我吃饭?」任修平问的理所当然,推着我往前的脚步有渐渐加速的趋势。「下班了差不多肚子饿了啊,肚子饿了不就要去吃饭,既然要吃饭,那就一起去啊。」 是喔,你这么有逻辑,我不就是白痴了。 最终我还是跟着任修平到地下室停车场,上了他的车,任由他载着我到了不知道哪边的义大利小馆。「你点吧,反正是你的地盘。」我推开menu,彻底把决定权交给他。 「老娘怎么感觉有些不悦。」逕自点完菜,任修平这才打趣的看着我。 「老娘哪敢。」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一下。 也不是有什么好生气的,有人帮我打点好晚餐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一路上我不由得思索,发现任修平总是不断的前进,看起来很随性,其实是不折不扣的掌握着主导权的控制狂,只要有靠近的空间,就绝对不会后退。 我和他不熟,不懂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不免有点烦闷的窒息。 这时候我想起郑律文,那杯该死的,不知道已经消失几天的绿茶,是过期了被倒掉了还是怎样? 夏薇说过我有个很奇怪的毛病,就像夜市捞金鱼池里的金鱼一样,你拿网子追着鱼跑,追得多快、鱼逃得多快,你不动了,鱼反而往你的网子游过来。 郑律文大概就是那支网子,只是我现在有些担心,那网子会不会是破了。 吃过晚餐,任修平原本坚持要载我回家,只是临时接了通电话,好像是紧急需要处理的事情,于是只把我载到捷运站便放我下车。 「到家拨通电话给我。」在我关上车门前,任修平这样吩咐。 回到家,洗完澡之后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用浴巾擦拭溼答答的头发,手机就放在桌上。 已经过了一小时,我没有打电话给任修平。 表面意义是关心,但檯面下的涵义更清楚,任修平静静悄悄的,将我纳入他的地盘中。可是他是狮子,我却不一定是羚羊。 我想我是彻彻底底的夜市金鱼,绿茶不追着我跑,我就想游进他的网子里,任修平追着我跑,我就逃得好机灵。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却有那么一秒鐘的慌乱,视线追着电视里的主角不放,直到心跳越来越来快,铃声却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只好闭上眼睛再睁开,才拿起手机。 结果是郑律文。 「喂?」接起手机,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你还好吗?」低稳的声音,很快拆穿我的不对劲。 「啊?当然很好啊,这什么问题。」我嘴硬的装傻,顾左右而言他。「干嘛,又想找我吃饭了?我吃过了,是真的吃过了。」 「我知道,我也吃过了,小姐,已经九点了。」他取笑着。 他的笑很温暖,我意识到自己很想念。很想念他。 「那…」 「九点是宵夜时间,所以我想找你吃宵夜。」 「……郑律文,你梗真的很烂耶。」我忍不住要攻击他。「何况我刚洗好澡,素顏不出门。」 「路亚晨,你真的很难伺候耶。」他学着我的语气反击。「好啦说真的,咸酥鸡超香的,还有滷味,跟两罐限量啤酒,就在你家楼下散发魅力喔,不要我就全部吃掉了。」 「你在我家楼下?」 「不然宵夜会自己走路去你家吗?」 出让爱情 4-1 我是因为宵夜投降的,宵夜很香,谁抵抗得了? 为了宵夜,当然可以让献殷勤的男人登堂入室进入单身女孩儿的香闺,这很合理。 更何况我们就只是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吃东西边喝啤酒边看电视,再正常不过了。 「阿力找我当伴郎欸。」郑律文将喝完的啤酒罐顺手捏扁,拋进垃圾桶里。 看,连话题都很正常。 「是喔,那我叫咩咩不要找我当伴娘。」 「我也觉得,身高差太多不好看。」 「……郑律文,你不损我会生病是不是?」 「这句话你应该要跟自己说吧?」他看着我,不大的眼睛笑得弯弯瞇瞇,男人不爱保养而出现的鱼尾纹,有一点点。 我安静了下来,收起张牙舞爪的爪子,觉得他的笑容怎么有点带走了空气里的一些烦躁。 「几天不见,你的攻击性好像变低了?」他好奇的问。 「几天不见,你好像喜欢自打嘴巴了?不被我损好像会生病?」我翻翻白眼,损也有话讲,不损也不行,难伺候的应该不是我才对呀。 「小路。」郑律文换了个姿势,伸展长腿,脚趾险险要碰到我的小腿,投射过来的眼光,倒是不偏不倚的敲进我的视线当中。「我们每次见面都一直讲垃圾话的感觉,好像不错。」 我不由自主的暂停了呼吸,然后再深深吸了很大一口气。 不对,他比任修平有侵略性多了! 可是为什么,我很想靠近。 并不是没有接过吻,但和郑律文靠这么近,眼光撇过他的嘴唇的时候,还是不争气的慌了手脚。 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正想着和我一样的画面,只是两个人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等待谁往前一步,或者…… 「铃──」或者,让手机铃声中止这样曖昧的气息。 我偏过头,看见手机萤幕显示着任修平三个字。 「接吧,我去一下洗手间。」郑律文很快的站了起来,留给我私人空间。 「喂?」 「你没打给我。」电话那头劈头就这么说,语气很温柔,再有一些不安。「还好吗?」 「我忘记了……」即便温柔,却是我无法轻易承受,只得随口瞎扯一些烂理由。「我到家很久了,很安全。」 「那就好。」任修平没有对我的烂理由做出评论,也没有再追问。「今天真的很抱歉,下次不会再中途让你自己回家了。」 「没关係啦!我又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我尷尬笑着。「坐坐捷运搭搭公车走走路,我还应付得来。」 「小路……」 「欸!有插拨,我妈打来的,没接等下她又碎碎念了,下次再跟你聊喔。」 「嗯,再见。」 「猴~~你说谎。」 掛掉电话,还来不及喘一口气,转过头就看见郑律文悠间的靠在墙上,揶揄的看着我,嘴上不饶人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当事者都买我帐了,你少囉唆!」我有些心虚的拿起遥控器胡乱转台,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他就站在后方,却怎么样也不愿意再次转头看他。 我当着郑律文的面对任修平说谎,为了阻挡任修平随时可能拔山倒海而来的情感,为了不让我们之间看起来还算单纯的友情破局,为了我发现我在意郑律文的感受。 但结束了电话之后,我又发现情况并没有因此变得比较好。 在曖昧对象面前说谎,可不是什么好印象。 「所以,是我的竞争对手吗?」若有所思的声音继续在我背后想起。 「蛤?」什么竞争对手? 「所以,你对他说谎,是因为不想跟他讲电话,所以结束话题。」 「……」 「所以,这样应该是你对他没兴趣的意思。」 我愣愣的听着郑律文自言自语的分析,突然明白他在分析什么。 「所以,表示我机会还满大的对吧?」 「喂,我还在这耶!」我终于忍不住转头槓上,心跳又不争气的加快了起来。 「就是你在我才讲这么大声啊。」他皮皮的笑了起来。 「无聊!」直接把卫生纸往他身上丢,懒得跟他废话连篇。 「好吧,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他耸耸肩,走过我身边,一抹淡淡的男性香水味,没有停留,只是顺手从茶几上捞走车钥匙。「早点睡,晚安。」 揉皱的卫生纸掉在地上,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大门已经被打开又关上,两分鐘后,楼下的引擎声响起,然后越来越远。 如果说,任修平的态度总是步步逼近,那么郑律文便是若即若离了,他靠近的时候,近的我伸出手就能触碰,但远的时候,又这样倏忽即逝,让我不明白这阵风从何而来。 那么他总是大剌剌的表示好感,是认真,还是好玩? 出让爱情 4-2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诡异,我第一次,看见夏薇的眼睛红肿、充满血丝,而杨士杰并没有进公司,因为夏薇一早来到现在接近中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不得已我只好找机会向业务部的小菜鸟探听一下,这才知道杨士杰临时去南部出差了,听说至少要一个星期才会回来。 一到中午,我就请了两个人的公出,胡乱找了藉口拉着夏薇往外跑。 「不是说要去找任修平?」 在咖啡厅点了简餐,直到咖啡都上了,夏薇这才如梦初醒的首次把视线焦距对准我,虚弱的开了口。 「你还好吗?」我和她之间一向不需要太多的客套,头一次看她这么不对劲,我也焦急的不打算做任何修饰。 「我?」她顿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笑了起来。「不好。」 女孩们本都倔强,喜欢证明自己独立、很有工作能力、幽默可人、同时又能柔软身段,夏薇无庸置疑是当中的佼佼者,除了不让鬚眉的气势,我也见过她即使生理期痛得吞了两颗止痛药,还是照常在公司加班到凌晨。 这么倔强的女孩,此刻毫不犹豫的表现自己浑身是伤。 究竟遭遇了什么? 「我生平第一次帮杨士杰接手机,就被对方质问我是他的谁。」她看着我,黑框眼镜下已经消肿的眼睛又泛红。「两年来我第一次必须要问自己是他的谁。」 昨天难得夏薇可以准时下班,自然和杨士杰一起离开公司,半途他下车去外带晚餐,将手机忘在车上,手机却响了起来。 原本看着来电显示「金石堂採购」,她想说反正是公事,待会杨士杰想回电再回电,就没有理会,但电话却响个不停,「金石堂採购」连着打来四、五通,她怕是有什么重要的急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出声,耳朵就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不悦的娇斥声,软软控诉。「士杰~你在忙吗?怎么让人家打这么多次。」 「呃……不好意思,士杰去买晚餐,没有带手机,你是……金石堂的採购?」夏薇说,事后回想,这句问句简直蠢的像猪头一样。 「什么採购?」对方提高了声音。「你是谁呀?为什么可以接士杰的电话?」 像是被当作小三般兴师问罪,她一下子竟也晕头转向的疑惑了起来,自己是士杰的谁? 毕竟对方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彷彿她才是真理的存在。这么想着,夏薇才开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还来不及怀疑,杨士杰就拎回晚餐,上了车。 「谁找我?」 「…金石堂採购。」她直率的还回手机,看见瞬间变得惊恐的男友的表情后,终于让她颤抖了起来。 漫长的二十分鐘,杨士杰在车外讲电话,她被关在密闭的空间里,盯着脚踏垫,觉得车变小了,高度变矮了,她就快要被压扁了。 「那採购很爱开玩笑。」在她被压扁前,杨士杰终于结束电话,重新回到车上,说出口的话却成了最后一根压垮这个世界的稻草。 「给我。」夏薇努力的直起身躯,坚定的看着他,伸到他面前的手很直。「手机。」 「你别这样,她真的是在乱开玩笑,我已经跟她说以后不要这样了。」杨士杰一脸烦闷。「讲点道理,你一向最理智的不是吗?」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理智!」掉下第一颗眼泪的同时,夏薇的理智也瞬间断线。「杨士杰,两年了,你喜欢怎么样的我,我都努力去做到,现在我只是想要看你的手机,就是不讲道理?」 或许是没看过夏薇如此激动,或许是杨士杰知道木已成舟,僵持了一阵子,他最终还是沉默的把手机交到她手上。 她不知道自己坚持看手机究竟是想要徒劳无功的証明他和那个所谓「金石堂採购」真的只是爱乱开玩笑的关係,还是想要证明他到底有多不爱自己,只知道她第一次接他的手机,就陷入一团混乱,而第一次看他手机,就看到通讯记录中一堆相同的名字、line里面满满的文字、图案对话打情骂俏、相簿里面用相机软体画了一堆星星爱心的合照。 夏薇生日的时候,杨士杰缺席不是因为公事繁忙,是为了去看电影。 夏薇加班的时候,杨士杰没有在公车打烊的十一点来载她回家,不是因为睡死了,是因为正在另一张床上缠绵悱惻。 他们的两週年纪念日,杨士杰临时抽身不是因为家里有事,是因为那个女孩感冒了,很需要他陪伴。 她两年来不曾质疑的信任,带给自己什么?她两年来努力做他心目中的好女友,又换来什么? 杨士杰事业心重,希望另一半能一样有上进心,所以她逼自己变成女强人,独立自主,大家都看见她手腕好、企图心强,却没有人知道这不过只是因为杨士杰不喜欢她的世界里面只有爱情。 杨士杰喜欢自己的独处空间,所以她告诉自己两个人是不同的个体,所以她创造自己下班后的私生活,表面上的互不干涉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被打扰。 杨士杰喜欢什么,她就给什么,给到最后,她不是自己了,却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 不讨一个公道,不问一句为什么,不强求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夏薇看完手机,还回给他,只说了句:「那就到这吧。」 「薇薇……」杨士杰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拉住她,惊讶不已。「这是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她抽回手,不让他的温度再残留,手那么温热,到了她心上却只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冰点。 「我只是、薇薇……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很珍惜我们的感情,两年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 「保证什么?保证以后偷吃不会再被我发现?」 「薇,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情……」 「这不是无情,这是理智,你教我的,记得吗?」夏薇将哀求无动于衷的左耳进右耳出,拎着包包打开车门。「我只是要把它还给你,从今以后,公私分明,在公司,我们是同事,下了班,也没有必要再联络。」 车外的空间,很大,却大到让夏薇不知道该走去哪才好,后来,她打给任修平,这个从大学时候开始就很熟识的朋友,她不晓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想起他,只是很庆幸任修平有情有义的立刻来找她。 分手的时候,她很冷静,冷静到杨士杰说她无情,但一见到任修平,甚至不需要他开口说一句话,她就立刻崩解殆尽。 他不在乎她哭得眼泪鼻涕一塌糊涂,他不在乎她几杯啤酒下肚就开始疯言疯语跳针还大闹餐厅,他在她累了以后带她回家安顿好一切,照顾直到早上才离开。 在杨士杰面前,她一直是个尽力完美的女朋友,在任修平面前,她却可以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好朋友。 出让爱情 4-3 「小路,你来了……」打开任修平办公室的门,他的笑容在看见夏薇时嘎然而止,望着我的眼神竟难得有些侷促不安。 「是呀,我带夏薇来,不介意我们在这边混一个下午吧?我可是把你当成公出理由了。」我勾起嘴角,自顾自的找到自己的沙发角落,拿出手机玩。 昨天明明就是接到夏薇的电话,我又不是不认识她,他却什么也不跟我说,这人实在有点不老实。 「要喝茶吗?」任修平很快就恢復正常,当个尽职的主人来招待贵宾。 夏薇精神好很多,特别是任修平凭藉着和她的熟稔,话题很能够逗她笑,让她分散不少对情伤的注意力。 「对吧小路。」 「啊?」只是他三不五时就要把我拉进他们的话题里,打断我玩手机的进度。 「我说……」 「唉呀我不会无聊啦。」我挥挥手,阻止任修平再把话题重复一遍。「不用管我。」 就这样一路待到下班时间,夏薇嚷着肚子饿说要一起去吃饭,就拎着包包去化妆室一趟,而我一时还沉浸在手机游戏即将破关的奋发向上里,竟来不及跟着她一起去,面临了和任修平大眼瞪小眼的危机。 「你没有生气。」他看了我好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生什么气?气你昨天不跟我说你是去照顾夏薇吗?」我默默的收起手机,坐直了起来。每次和他的对话都有些费力气,不谨慎一点是不行的。 「你不在意。」他又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向我走近。 「欸……你想干嘛?」我有些惊慌的也跟着站起来。「夏薇马上就回来了喔!」 「怕什么。」任修平忍不住笑场。「昨天,我怕你误会我对夏薇有意思,不过看起来,无论我对夏薇有没有意思,都不是你的重点。」 「是重点呀!」我赶紧澄清。「如果你……如果你对夏薇有意思就好了,她很需要你。」 这种话听起来实在是幼稚,可是如果能让夏薇幸福,又能解套我和任修平之间的尷尬,岂不乐而为之。 「你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跟我之间的事,是没有关係的吗?」他的表情很淡,淡的让我看不出情绪。「你的聪明写在脸上,装傻不适合拿来当偽装。」 ※ 落荒而逃也许可以写入我履歷表中的专业项目,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技术越来越高超,或者应该说,越来越厚脸皮。 任修平这样单刀直入的问号,简直就是毫不修饰的问我「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装傻了?」,在愣了三秒之后,我张开嘴,吐出可以让他愣三十秒的答句:「我晚上有约,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掰掰。」 不这样讲我怎么有机会溜走! 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独自一人的生活,总觉得身旁没有人讲话、没有人陪伴,很多事情就失去了意义,例如逛街、例如看电影、或是上餐馆,所以现在一个人在街头间晃,我有些无所适从。 翻翻路边花车的过季折扣衣服,也只是走马看花,特别是最近周旋在任修平和郑律文之间,现在安静下来,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我不是非要这样对待任修平不可,只是当他出现在我无法定义自己的感情模样之时,又以如此热烈直率的姿态来面对我,像无孔不入的阳光,无所不在的步步逼近,蚕食鲸吞我的私人领域,不留给我思考的馀地,我越来越觉得慌乱,像是站在悬崖边,若不伸出手接受救援,就只剩下落入山谷的选项。 实际上,从张倚翰那里得到的伤口,始终没有痊癒,过了这么久,以为疤痕应该渐渐淡了,在任修平逼人的照耀下,才看见伤口根本还在结痂,哪来的疤痕好淡。 「还是一样,走路不看路。」 一隻大手在我眼前挥了几下,我回过神,愣了不止三十秒,并且感觉血液飞快的往上攀升,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鬼吸引力法则吗?!岂有这么灵验的道理? 「好久不见。」看见我将目光集中在他脸上,他温柔的笑着,跟我打了招呼。 「你、我是说,你怎么会在这里?」问话刚出口,我就恨不得要咬掉自己的舌头算了,这么蠢,怎么不当哑巴比较省事? 心里头如此掛碍,不知道已经自顾自的在脑袋里演练几百次,真正有朝一日相遇的时候,我应该多俐落、多洒脱,全成了废话一堆。 张倚翰,我人生中的大魔王,依旧维持着他的恶劣性格,在我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再度出现在我的眼前。 「陪老婆来做脸,时间太长有点无聊,所以出来透透气。」 如此平淡坦然的看着我的眼睛,说出原因,直接破开勇者(是的我是愚蠢的勇者)身上的防卫鎧甲,產生致命一击。 老婆?结婚了?老婆?! 「噢对,我老婆。」也许是看见我脸上毫不掩饰的呆愣,张倚翰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解释。「我去年和泳芸结婚了。」 我去年和泳芸结婚了。 泳芸学姊。 「她很相信你。」从短暂的石化中恢復正常,我还是笑得有些僵硬。 当年的那场闹剧,我离开了,张倚翰消失了,却没想到,学姊最后还是选择和他在一起,究竟是多深厚的感情,可以对裂痕视若无睹,可以让两人牵起手走入礼堂,我无法想像,一点也不能。 「说懂得向前看比较贴切一点。」他泰然自若的,像以前一样爱说他的人生大道理。「两个人在一起,争吵难免,误会难免,如果紧抓着不放,日子也许会再也过不下去。」 争吵难免?误会难免?他说的是他劈腿的「事实」吗?他说的是闹得天翻地覆的决裂过程吗? 我以前怎么会觉得轻易就能讲出一番大道理的张倚翰,很、很帅? 他马的!我很厚脸皮吗?这大魔王才是全天下所不能及吧! 可是怎么着,那句「懂得向前看」,竟让我如身处荆棘,挣脱不开。 出让爱情 4-4 咩咩迈入准备筹备婚礼和工作两头烧的忙碌阶段,总是在做完封面的时候疲惫的拉着我讨论婚礼细节,儘管疲累,眼里弯弯的笑意却幸福的不得了。 杨士杰南部出差回来后总是用沉默的眼光关注着夏薇,他说他再也不和那个女孩联络了,他说他真的很后悔,他说他真的很爱夏薇,夏薇没有妥协,不好受却写在脸上,办公室恋情一旦破裂,岂能若无其事的回到同事关係? 我呢,大魔王猝不及防的跑出来给我致命一击后,跑回去继续陪老婆做脸,我就这样萎靡不振了好一阵子,混蛋畜生的前男友再次出现并没有让人有所解脱,反而打掉了那一身原本期待着能够扳回一城的野心。 「前男友」是一个很微妙的角色,如果是段好聚好散的恋情,嘴上祝福着以后要幸福喔,是没什么难说出口的,只是一旦看到对方幸福,心里头的五味杂陈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言说。「我不够好吗?」、「为什么他跟别人在一起这么快乐?」、「我是哪里出了问题?」免不了要纠结好一阵子,这却是还可以接受的好状况。 如果和前男友是彻底撕破脸的大决裂,光是诅咒他一辈子打光棍就来不及了,哪里有那个肚量去忍受他有个好归宿?特别是像张倚翰这样,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的无所谓烂态度,没伸手掐死他真是我eq太高。 而站在他面前的我,是孤单的,是过得不好的。 就连当时被伤得最深、最一无所知的泳芸学姊,都摆脱了过去,走入婚姻,我呢?几年过去,为什么,还是一无所获。 咩咩结婚的日子虽然还早,但听说是一个很热门的黄道吉日,因此就连宴客要用的婚纱也必须及早预定。下班之后我陪咩咩去选宴客用的婚纱,顺便也试一下伴娘服。因为夏薇最近状况不是很好的关係,几经讨论,最后咩咩还是打消了请她一起当伴娘的念头,免得准备这些事情会让她触景伤情,还好这阵子下了班,夏薇都会去找任修平吃饭聊天,看她渐渐有了笑容,也让我们省了不少心。 阿力也来了,意外的还有郑律文当跟班。 两个人都穿着剪裁合宜的西装,阿力是深黑色的,郑律文是铁灰色的,将本来就厚实挺拔的身材又更提升了几分,难得看见他们穿的如此正式,我倒有些不知道该把眼光摆哪了。 「你们难得同时休假。」等礼服的时候我找话聊,却得到意外的答案。 「绿茶是我的伴郎啊,当然要跟我同进退。」阿力眨眨眼,笑得很曖昧。 伴郎?那我们喜宴当天不就……,想像着挽起手走入会场的模样,想着郑律文挺拔的身形,我有些脸颊发热。 「耶?很热吗?脸红红的喔!」阿力揶揄着我脸色的变化,又看看伴郎,彷彿对于我们两人之间的关係了然于心。 「对啊,谁受得了你和咩咩的热情如火啊。」简直是欺负人,我装傻扯了几句,便接过门市小姐正好拿来的小礼服,头也不回的走进更衣室。 迎娶的时候我一定要整死新郎! 换好粉色小礼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屏住呼吸,却屏不住,一丝一丝悄悄渗透进心里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很微妙,觉得明明就摆在眼前,却又不实际。 也是,要嫁人的又不是我,凑热闹幸福什么呢。 「哇!小路好漂亮!」隔壁也换好婚纱的咩咩一点也没有身为新娘的优雅感,提着纯白蓬纱裙襬咚咚咚很笨重的跑了进来,兴奋的对着我尖叫。「阿力,你们快来!」 「咩咩你干嘛……」我来不及阻止咩咩的失控,就听见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 转过头,看见郑律文,看见他讚赏的眼光,我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你抢走新娘的风采了。」他更靠近了点,伸出手。「我有这荣幸预习一下婚礼当天的进场吗?」 「吼,绿茶你很没礼貌耶,当我耳背听不到吗?」咩咩不满的抗议,可怜兮兮的跑到阿力身边要他安抚。 「个人观点嘛,我相信在阿力心中你一定是最漂亮的。」看见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他主动轻轻牵起我的手,搭在他的臂弯上。 镜子里,我看见他对着我笑的温柔,笑的让人融化。 是礼服还是试衣间的灯光与装潢?让人剎那间有置身婚礼现场的错觉,而我们一点也不像配角,感受到陌生的喜悦和幸福。 「所以小路在你心里是最漂亮的囉!」咩咩听出絃外之音,毫不客气的大声反问。 「咩咩!」 「当然。」在我觉得尷尬的想吓阻之际,郑律文已经一派光明磊落的回应,我看见镜子里的我的脸红了起来,还一路蔓延至脖子。 「哇喔!这是告白吗?」 「夏薇?」听见熟悉的声音,我们都转过头,看见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夏薇笑瞇瞇的揶揄着。 「虽然我不当伴娘,但还是想凑凑热闹嘛,所以吃完晚饭就叫任修平载我来看看。」她解释了突然出现的原因,顺着她的话,我这才看到她身后的任修平。 那张脸不是很平易近人。 自从上次落荒而逃,我有意躲开和任修平单独相处的机会,幸好採访也告一段落,后续稿子的撰写不是非得见面不可,透过e-mail或line,也能顺利解决。 也就是说,从那天之后我们就没见面了,他不是没约过我,只是我每次都以我很忙、我去开会、甚至……我要睡了,来结束话题。 我只是想着就这样吧,拉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久了、远了、淡了,他也就放弃了,从此我们海阔天空,也不用费事去解释些什么,多轻松,多好。 后期和任修平之间的纠葛,没有人知道,咩咩一直忙着婚礼的事情,夏薇则是和他太熟,导致我不想提起,也幸好没有提起。 夏薇或者还不想说、或者还不自知,但对于我这个旁观者而言,倒是很清楚,夏薇对任修平从以前就有些依恋,和杨士杰分手后更是加深许多,而任修平呢?虽然我不知道他对夏薇有什么感觉,却知道他是明白她对他的感觉的,否则那天不会在我面前隐瞒,不论是刻意的或是下意识的,他的确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涛汹涌正在进行。 我不愿意陷入这淌浑水当中,无论最后他们的结局怎么写,我都不想成为配角,或是,成为主角。 「小路,好久不见。」任修平打了招呼,可能是我作贼心虚,听起来好有絃外之音。 「hi……」我有些无力的举起手,突然发现另一隻手还和郑律文交错着,也不是要避嫌,只是觉得这局面有些尷尬,于是默默的收回交错着的那隻手。 「这是阿力,也就是准新郎。」夏薇拉着任修平介绍给阿力认识。「阿力,这是我的大学同学,任修平。」 在我以为危机解除的时候,她又拉着任修平回到我和绿茶面前。「这是绿茶,是阿力的同事也是伴郎,和小路很配吧!绿茶,任修平是这阵子和小路合作的作者啦,再过几个月书就要出版了,到时候要捧场喔!」 我的天啊!这种介绍! 「你好。」 「你好。」 在我冒汗脚软之际,绿茶伸出手,直视着任修平,两个人礼貌的打了招呼,然后,就这样沉默着,不动,也不说话。 让这两个人见面,并不在我的计画之内,虽然我也没有什么劈腿、鱼和熊掌都要的念头,但曖昧的确在其中流转,就算不明说,我也心虚。 更何况,谁会没事找事做,想要节外生枝! 放着两个大男人的对峙不管,夏薇一点也没察觉自己讲了什么,自顾自的把我拉到旁边说悄悄话。「你跟绿茶进度到哪了呀?」 「没有到哪呀……」我抹了一把想像中的冷汗,对于她把我拉离那僵持的气氛很是感激。 虽然这气氛就是她造成的……转头看了那两个男人一眼,仍旧相对,只是好像在说话,不知道在说什么? 「绿茶刚刚那句话根本就是告白。」夏薇压根不买帐,持续逼问。「而且你们真的很配,我才不相信没有进度。」 很配就会有进度吗? 其实我也希望有进度,只是自从那天一起吃了宵夜,郑律文忽然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像样的发展,偶尔我们还是会吃吃饭,只是都是因为阿力和咩咩相约,顺便一起讨论婚礼细节。 像今天这样的曖昧,其实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幸好任修平没有待多久,很快夏薇就嚷着想看电影,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剩下我们试完礼服,一起吃个饭,由郑律文开车送我回家。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头皮发麻,自从任修平出现,他脸上就没有太多表情,也不太说话,偶尔开口,对象也绝对不是我,吃饭的时候是这样,连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单独在车上,他也是一言不发。 我心虚,我承认,所以几次想要开口找些什么话题,最后都还是不战而败。 「到了。」 终于,车停了下来,他也开了金口。 「噢……那,掰掰喔……」我拿起包包,磨蹭着,手放在车门开关上,犹豫到底要不要就这样结束这一天。「欸,你不跟我说掰掰吗?」 微微偏过头看见我的笑脸,他还是意兴阑珊,好看的唇紧紧抿着,没有要道别的意思。 「小气……」我哼了哼,偷偷注意他有什么反应。 「你不想下车?」冷不防的,郑律文终于有了回应,嘴角噙着的微笑,却让我觉得有些大事不妙。「有话想说?有问题想问?还是……」 「还是什么?」被他的问话一下子堵的头昏脑胀,我傻愣愣的顺着他的话接。 「我怎么知道还是什么。」他仍旧微笑着。「欲言又止的是你。」 「我……没什么要说的。」今天的郑律文,既戒备,又有攻击性,和以往总是爱开玩笑的样子完全不同,不是我能轻易招架的,我也不想,面对。「谢谢你载我回家……」 「小路,」无可奈何的喊着我的名字,他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我靠近他的那隻手,好像,放弃了原本坚固的防卫。「我知道你害怕谈恋爱,也知道你一直犹豫不决,你要我等待,可以,你要我保持距离,可以,你要我跟谁竞争,可以。但是,一旦你让状况失控了,想要逃避,不可以,不是只有你的心会受伤,我和那个谁也是会受伤的人。」 看向第一次如此认真严肃的郑律文,我的眼睛有些酸酸的,努力忍住想要号啕大哭的衝动,看着他。 他懂我的逃避,分寸不差的直直戳中。 「今天那个……唉反正那个谁,」他皱着眉想了一下,很快放弃。「他跟我一样,不过就是喜欢你而已,说真的,竞争没什么,我一向都无所谓,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努力一些有何不可,但是你呢?只是想要站在原地,接收最后的胜者?还是谁都不想要,只想要看一场好戏?」 「我没有!」我有些激动的握紧了拳头,对于这样的指控很是介意。 「那为什么要营造出这样的假象?」 「我……」他问的平淡如水,却让我噎了好大一口,无力反驳。 我知道,一直知道,事情朝着我越来越不能掌握的方向发展,却告诉自己,过阵子就没事了,任由任修平不断的靠近、然后我逃跑,回圈着拒绝让他说破的机会,任由郑律文陪伴、曖昧、却不果断帮彼此之间做出一个界定。 「你知道……不说承诺,不代表没有责任吗?」慢慢的,他放开我的手,摸摸我的头。「对不起,让你哭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无庸置疑,也从不吝嗇让你知道,但是你呢?如果你不想面对,我又怎么能前进……」 「或是后退。」 出让爱情 5-1 或是后退。 原来也是有这个选项的,我从来没有发现。 以为郑律文随时都站在那,他说想出去玩的时候找他,他都在,他说肚子饿的时候打给他,他陪我去吃饭,他说无聊的时候找他,他陪我。 我忘了一个好像随时随地存在的人,可能也会随时随地消失。一旦认为他喜欢我,心甘情愿的守护着我,就有恃无恐,放任这一切进行。 「所以,你会离开吗?」无意识的伸出手指,感受冷气口吹出的冷气,直到微微冻僵,我缩回手,用另一隻手轻轻摩擦着,问。 「你想要我离开吗?」他把问题丢给我。「小路,为什么你在问我问题,可是不敢看我?」 为什么不敢看?他再次戳中我自己不想面对的真相。 「其实,你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之间充其量不过是有些曖昧的好朋友,你大可坦率面对这一切,就算被两个男人同时追求,你也能大方享受,可是你却只是小心翼翼,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问题?我感受到时间的迟滞,每分每秒,都过得难熬。 「你抬头看我,我就跟你说答案。」 「……」顺着他的话,我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低垂的视线让我连脖子都开始僵硬,我有些难以承受的依言微微抬起头,看见他专注的眼神中带着一点点笑,已经不存在一整晚持续的那种严肃。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会害怕,害怕一个处理不好,我会生气,我会离开,就这么简单。」 「你……」 到底是什么样的自信,可以说出这种话,还如此坚定,不会脸红?! 「小路,我喜欢你很久,但我一直没有逼你面对这份感情,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要自己从过去的伤害中復原,自己学着往前走,才是真的会走,所以我陪你说话、陪你出去玩、陪你开心,而不是我推着你往前走,否则如果有一天,我累了、推不动了,你会发现,你从来就没有走出来,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办?你又该怎么办?」 我又想哭了,是因为被了解,或是因为他了解? 还是因为,发现面对感情的自己,自始至终,都倒退着走,从来不想往前? 「你不需要现在就告诉我答案,或者你有听过一句话吗?爱需要衝动,如果你有衝动,现在就答应跟我在一起也可以。」他似笑非笑,又开起了很有他专属风格的玩笑。 我悄悄的,伸出手,轻轻盖在他的大手上。 「我想衝动可以练习。」我微微笑,看见他的笑容消失。 「你……」 「我是认真的,如果你要问的问题是这个的话。」 郑律文抱住我,我瞬间感受到被紧紧圈住、毫无空隙的真实感,还有叹息。「我超怕你会拒绝。」 「真的假的,郑大爷耶,你也会怕?」在他怀里,我轻松的开着玩笑,试着冲淡狂擂的心跳。 龟缩了好几年,用不在意的态度逃避爱情,一直好不了的伤口,偏差的心态,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夜晚,就被我拋诸脑后,郑律文说的或许没错,谈恋爱,是需要一股衝动,如果是这个比我还了解我的人,我仍要拒之千里之外,那么还有谁可以打动我? 即便,这个紧紧围绕的真实感,并不等于踏实。 ※ 和郑律文在一起之后,其实生活并没有改变多少,说实在的,身为血汗工程师,他的工作作息本来就和正常上班族天差地别,我们週休二日,他是说加班就加班,好不容易放假,会先在家矇头大睡再用剩下的时间来找我,通常是吃个饭聊聊天,如果他放比较多天假或是正好碰上我也放假,就会开车去外头走走。 不过整体来说,的确是和在一起之前差不多,只是手机多了个人常常打电话来或是传line给我。 差不多到,我不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 「天啊!你们!昨天才!」 「接吻?!」 我眼前的两个女人,像极了无八卦不欢的中年欧巴桑,脸上戏剧性的表情像是在看蓝色蜘蛛网还是什么戏说台湾之类的类戏剧。 「有什么问题吗?」我瞇起眼,试图散发出杀气,藉以掩饰我发窘的心虚。「我可不来速食爱情那套好不好。」 「少来,速食爱情说的是不认识就上床、刚认识就上床、刚交往就上床,你们是哪一种?我们现在在说的事情可是交往一个月才接吻耶!」夏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情伤当中復原无碍了,一张嘴利的很,恢復以往恨不得让人想要拔掉她舌头的嘴贱性格。 是的,我们交往一个月了,时间匆匆流逝、不知不觉,在忙碌的赶稿期中,我也并没有特别纪录日期。 又或者是太有阴影,以前那个选择在交往一个月时给我惊喜的男人,并没有所谓真心。 女孩子,至少大部分的女孩子,都嚮往或多或少的浪漫,节日的庆祝大餐、用心准备的礼物,像个公主似的被放在手上疼惜呵护,心里头多多少少都有这些关于爱情的想像。 但我没有,或者说,已经很久没有了,自从张倚翰那个大魔王让我浑身是伤之后,强制脑袋里的浪漫神经自动断线,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反射性的防卫机制,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更不会受伤。 昨晚吃完饭,郑律文说有东西要拿给我,可是他忘了带出门,所以载我回家之前,先回他家一趟。 「其实下次见面再给我就好啦,不用赶着今天吧。」我试图拒绝。 「我坚持。」他笑着看了我一眼,好像看出了我的紧张。 到了他家楼下,熄灭了引擎,我渐渐越来越觉得大事不妙。「呃,我在楼下等……」 「跟我一起上楼吧!」他打断我的先发制人,开口邀请,还忍不住大笑的很夸张。「好啦你太紧张了,我保证,我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好吗?就只是想给你个东西而已。」 屁啦!我又不是小女生!怎么会不知道去男生家会发生什么事情?觉得我智商很低吗?! 可我还是手心都是汗的跟着上楼了,毕竟身为他的女朋友,我实在说不出「屁啦!听你在唬烂!」的攻击句型。 出让爱情 5-2 第一次踏入郑律文的住所,是两房一厅的简单小空间,自己一个人住,东西不是很多,清清爽爽。 正对着大门的白墙,贴了一张memo纸: 「小路,欢迎光临,请往左转进入客厅。」 这摆明了不是忘在家里,是早有计画。 默默的走到客厅,落地窗上有另一张memo纸: 「线索藏在最贵的东西后面。」 「你在搞什么呀?」撕下memo,我忍不住要问。「寻宝游戏吗?」 「快点找嘛,我设计很久耶。」 「最贵的东西,一定是电视呀!」转了一圈,我毫不迟疑往大大的黑色萤幕走去。「55吋的日本名牌,谁比得过它。」 果然,电视后面又贴着一张memo。 「向关主闯关,正确回答三个问题。」 「关主?」 「咳咳。」郑律文煞有其事的假咳了一下。「挑战者,你终于来了,我就是关主,准备好接受挑战了吗?」 「吼,你在干嘛啦!」我笑倒在沙发上,对于这游戏一点都不赏脸。「超奇怪的你。」 「欸,你怎么这么不尊重关主,快点站好啦,就跟你说我设计很久。」 「噢,好啦……」在他的「威严」下我不得不站在他面前,「诚心诚意」的配合他。「我准备好接受挑战了,出招吧!哈哈哈。」 「咳!」郑律文又假咳了一下,重整「正经」的形象。「第一个问题,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是单身呢,还是名花有主了呢?」 「……」什么问题啊这是,不过回想了一下从一开始认识他到现在,基本上他就是个每次说话都让人摸不着头绪的style,现在这样实在也不应该大惊小怪。「有啊,我名花有主啊。」只是比较起来,我的回答就根本是无趣至极就是了。 「这样啊,那第二个问题,请问这朵名花的主是谁呢?」 「我忘了,记性不好。」 「这么刚好,我的专长就是治疗记性不好--」 「你啦你啦!」看着郑律文不怀好意的往前逼近了一步,我深感大事不妙的立刻配合。「郑绿茶,你今天好奇怪啊……」 「谁叫你不配合我精心设计很久的节目。」他哼了哼。「好啦最后一个问题,我亲爱的女朋友,请问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不是笨蛋,我是个道道地地的女生,对于什么情人节、耶诞节或是生日之流的这类日子,也是能够倒背如流的,问题是,我很确定今天跟这些可以大肆庆祝的日子都无关,所以我只能用看起来很镇定但其实内心非常疑惑的寧静表情来面对他。 什么日子?什么日子?我、怎、么、知、道?! 「你回答不出来这样游戏很难进行下去。」郑律文苦恼的看着我。 「呃……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不然……你给我一点提示嘛?」说实在的我也很苦恼,这种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的游戏,通常不是那种很卢小的小公主在玩的游戏吗? 该不会,其实他没有我以为的那么man吧。 「提示?那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在苦恼郑律文究竟是大男人还是喝茶会翘小拇指的娘娘的时候,失去防备的我,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已经不知不觉被纳入他的出手范围中。 出手。 出手?! 才感受到自己被包裹在他的影子之中,一抬头,就感受到无庸置疑属于他的男性魅力的,突如其来落下的吻。 一开始有些试探的温柔,似乎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反应不及,发出了几声低沉的笑声,手略略撩拨我在耳际的发梢,稍微将我唤回现实世界。 「唔。」我瞪大眼睛,试图想为自己扳回一些岂容侵犯的气势,却反像虚张声势,并且立刻被看破手脚。他的吻加重了力道,由温柔转而霸道,鬍渣浅浅磨过,引人急促心跳。 man不man?真是白怀疑了……。 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持续上演着,不容许分毫退却,即便如此突然,却仍自然的像是酝酿已久的音符,转入让人陶醉的主旋律。 几乎要忘了呼吸。 在我脚软之前,他的吻终于离开了我,不忘把我捞到沙发上坐好,让我免于跌倒在地上的窘境。 「一个月。」 「嗯?」我的脸还发热着,疑惑的偏过头面对没头没尾的郑律文。 「我们在一起一个月,我才吻到你。」他伸手将我搂到怀里,亲密的圈住,同时也补充说明了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一个月了吗?」我微微抬头,看不到郑律文的眼睛,只看到他的嘴角是好看的微弯角度,这样似曾相似的场景,我少了有意外的惊喜与感动,免不了渐渐有些发寒。「对不起,时间过太快了,我……最近很忙……」 不一样的,他不是张倚翰。 拚了命的否认,脑海里的记忆却像中了召唤咒,用飞快的速度袭来,打得我耳鸣头晕。 那一天,八里海岸,那一天我还挣扎纠结着我和张倚翰究竟是什么关係,他却在我的手腕上圈上一圈细緻的银鍊,在我耳边轻声告诉我,「一个月快乐。」 他自有他界定的日期,从他不顾一切飞奔到捷运站外等待到我的时候,那天开始我们就注定一起沦陷。 可悲的是当时身在其中,竟还感受到一些浪漫暖意,直到终究真相大白的那天,我才明白这个日子有多荒谬。 「没关係,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还是离我有点远。」郑律文宠溺的声音毫无障碍的将我的思绪拉回他身边。「即使在一起了,还是有点生疏,我也不太敢靠你太近,免得你不小心又要逃跑了,哈哈哈。」 我被他自说自话又自顾自的大笑搞得又脸热了起来。 郑律文其实很贴心,也尽量的细心,待在他身边,我还能同时感受到他大男孩般的开朗以及老是不正经的乱开玩笑。 所以当我摆脱不了大魔王的阴影的时候,除了恼怒自己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总是无法摆脱,现在更多了一份愧疚。 位在蹺蹺板的另一端,往上太轻浮,往下太沉重。 「欸,我有准备礼物。」 在心神仍旧摇摆不定的时候,郑律文又给了我另一个更强烈的撞击。和那时越来越像的场景,不断加速我的心跳,彷彿为了即将重播画面而暖身,让人越来越害怕。 「其实不……」 「我精心策画的节目都已经被你不甘不愿的态度破坏了,连礼物都要跟我客套吗?」他皱着眉头,故作严肃的看着我,立刻阻止了我想要拒绝的念头。 最后,我收下了,一条拥有银色翅膀的项鍊。 有些巧合真的过于惊悚,郑律文和张倚翰,一样记得我们交往一个月的日子,一样给了我惊喜,甚至一样送了首饰……。 「谢谢。」但我终究抬起头,主动吻上他突然间让人觉得万分迷人的嘴唇,轻轻的,慢慢的,确切感受眼前这个人的存在。 只因为他在我耳边的轻声告白。 「送你项鍊,不是要把你栓在我身边,我只是希望,在你每次看到这对银色翅膀的时候,都能勇敢的飞,无论以前、不管以后遇见什么,都记得,我陪在你身边,不是束缚,而是让你放心的往前走。」 绿茶,一个月快乐。 出让爱情 5-3 接下来的日子,在公事上,任修平的书即将出版,我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最后收尾,除此之外还必须应付杨士杰和夏薇各有需求的业务策略、行销企划;而下了班,我也扛下了原本应该是阿力的责任,陪咩咩从拍婚纱照前置作业、喜宴试菜、喜帖印製到喜饼杀价,大小细节,天天弄得人仰马翻。 「天哪!结婚也太麻烦了,怎么会有人想结婚?」陪她做了一整晚的婚纱道具,我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因为咩咩是美术设计的关係,对于自己的婚纱照超级讲究,拒绝公式化的构图,要用自己做的道具拍出独一无二的婚纱照。 我根本都不想去想,过几天还要陪她去试吃喜饼这回事。 「遇到对的人就会想结婚啊。」她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我的崩溃,满嘴甜蜜。 「你说是对的人就是对的人吗?」我不认同的反驳。「我每次谈恋爱也都觉得对方就是对的人啊,结果每次也都嘛不是。」 「你不懂啦!」咩咩一向口才不好,总是被我和夏薇逗着玩,现在也只能娇嗔耍赖。「那种对,跟你以为的对根本就不一样。」 「……我还真的听不懂。」 到底有什么对或不对呢? 每次谈恋爱,总觉得和这男人合拍的不得了,整天腻在一起,好像「这世界没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走到最后,这个男人还在身边,世界却越来越崩裂,反而变成「这世界你还在我就要活不下去了」。 男人,在对的时候就是对的人,在不对的时候就是不对的人。 「我才不懂你和绿茶咧。」咩咩哼了哼,竟学着反击了起来。「你跟以前谈恋爱的时候根本不一样。」 「?」我挑起眉,好笑的等待咩咩可以吐出什么象牙。 「什么甜啊腻的,在你身上,一点也看、不、见!」她一边完工了一颗好大的立体纸爱心,塞到我手里。「你有心吗姐姐~你是在任修平和绿茶之间逃不掉了所以随便挑个投降找平静,还是真的爱绿茶呢?」 「……」我愣了好大一下,回过神来立刻把爱心往她身上丢。「谁教你这样讲的!?」 「哈哈,是阿力啦~」咩咩笑得傻呼呼,一脸被识破的憨样。「看吧我说他是对的人,什么事都帮我看得这么透彻。」 「他瞎扯你也信。」我冷静的看着她。 「嗯……」她凑近看着我的脸,点点头。「阿力说如果他说对了,你就会故作镇定。」 「杨咩咩你欠揍是吗?」 「我是诚实。」难得占上风,她乐歪了。 「诚实的小孩没糖吃,我要走了。」 拎着包包,一个人走在往捷运站的路上。 绿茶是那个对的人吗?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甚至结婚吗?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重点是,究竟为什么我非得在这个时候思考这些问题不可呢? 起初几年还好,工作好了一阵子,这一两年,开始在facebook的动态墙上看见朋友同学们的近况,一个个订婚、结婚、生小孩,偶尔去吃吃喜酒、收几盒弥月蛋糕,都还不痛不痒。 直到身边亲近的咩咩决定结婚,我成了伴娘,这一切才开始动摇。 原来谈恋爱是会升级的,像打线上游戏一样,哪天你突然就等级练满进入下一张地图。 有些人对于探索新地图感到兴奋,期待遭遇新的人事物;有些人则害怕踏入新地图,因为一切都是未知数。 完全不用剖析,就知道我属于哪一种人。 真正让我困扰的,是由咩咩转述,有关阿力说的那一番话。 粗枝大叶的阿力和我交集并不多,纵使偶尔从咩咩口中听见一些消息也是有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空猜测出我的习惯和反应,能这么了解我的,就只有郑律文了。 只是郑律文其实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一个字也没有。 我们相处的时候,一起看电影,或是我下厨做些从网路上新学来的菜让他当实验品,就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 那句「投降求平静」却像是一道再清楚不过的倒影,让人无处可逃。 ※ 在捷运上,line的讯息声响了起来。 郑律文:还在咩咩家吗? 我:罢工了,正在搭车。下班了? 然后手机铃声就响了。 「我刚到家。」电话那头的声音一贯这么温柔,带点疲倦,很容易让人母爱指数提升。 「有顺便买消夜吗?」郑律文一直有吃消夜的习惯,从来没有因此而变胖,但跟他在一起以后,老是被拐着一起吃,再怎么节制我还是胖了两公斤。 「没有,我想要你来帮我煮。」 偶尔,这个爱开玩笑、讲话很贱的男人,会这么猝不及防的撒娇。 让人一点都没有招架之力。 所以我就这么提早下了捷运,转往郑律文家,途中还去生鲜超市一趟,买了一些菜。 「今天要煮什么?」一开门,他就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喂,你超级没礼貌的,看到人不先打招呼,竟然先关心吃的。」我不满的瞪着他。「我好累,好渴,我要喝……」 「百香红茶,半糖去冰。」他伸出左手,直到我面前,拿着一杯饮料。「一掛电话我就跑去买了。」 「算你识相。」斜睨了他一眼,故作傲娇的接过饮料,这才满意的走进厨房。 郑律文家的厨房很乾净整洁,但说穿了是因为根本没有东西,在认识我之前他家的厨房只拿来烧开水泡泡麵而已,后来我和他一起到家居生活馆买了一些简单的碗盘锅子,冰箱也才开始放进除了啤酒、矿泉水以外的食材。 深秋了,天气越来越凉,所以今天做了热呼呼的什锦汤麵,外加日式炸猪排,以满足郑律文肉食性的胃口。 客厅沙发上,他满足的吃着消夜,我则舒适的窝在他旁边,跟着看电影台正在拨放的陈年港片,眼皮却渐渐觉得有些沉重,一定是最近跟着咩咩瞎搅和,体力耗尽,才会十一点不到就好想睡。 「累了就先睡吧?」他发现我的疲倦,开口问。 「好晚了,我先回家,不然等下没有捷运坐了。」我摇摇头,一边伸手往旁边胡乱摸索要拿包包。 「哇,你又不是我请的管家,来帮我煮个消夜就要下班了。」郑律文好笑的帮我拿起包包,却放更远。「小路,打个商量。」 「嗯?」 「搬来跟我住好不好?」 「蛤?」 「有这么可怕吗?」看着我瞬间有神的大眼,他忍不住要皱起眉头。「我只是在想,我加班的时间很长,常常没办法多陪你,如果住在一起,时间就会多一点,而且……」 「而且?」 「而且你做菜很好吃。」 「郑律文,你还说我不是你请的管家!」气死我了,这男人,说话就不能好听点吗? 「小路,我只是想要多一点时间能够看到你,才不会只能花时间想念。」 「……」 这傢伙,每次说话要不是贱的要命,就是甜得要命,中庸之道都不懂吗? 「工作忙的时候、想喘口气的时候,你还是可以住在原本的地方。」他轻轻将我纳入怀中。「但平常可以在我这住,好吗?」 「我……」 「你有心吗姐姐~你是在任修平和绿茶之间逃不掉了所以随便挑个投降找平静,还是真的爱绿茶呢?」 咩咩才刚说过的话很恶劣的已经在我脑袋转了两个小时,现在更是变本加厉的放大分贝,回音都有震动效果了。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感情上的浑蛋,更何况千真万确我真的不是浑蛋。之所以谈恋爱,是真的觉得这个人好、觉得这个人值得爱,也真的觉得自己爱。 也许,偶尔是会不够坚定。 「我可是不会付房租给你的喔。」我看着他,给他一个浅浅的吻。 是的,也许偶尔会不够坚定,那么就做些能让自己更坚定的事吧。 出让爱情 6-1 「小路,你今天怎么没化妆啊?」 一大早,我拎着早餐静悄悄的溜进办公室,本来想无声无息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却被难得早到的夏薇逮个正着。 而且怎么一大早的,夏薇观察力就这么惊人的细緻?我平常也不是浓妆艳抹啊!了不起就是粉底眼线而已。 「我……」 「欸?!你衣服也没有换耶!」在我还来不及思索出一个像样的理由之前,她又立刻发现了另一块新大陆并且持续的大声嚷嚷。「你昨晚住咩咩家吗?」 「对、对啊!我昨晚……」 「才没有咧!小路昨晚七早八早的就走了,超没良心。」正好来上班的咩咩也「适时」加入话题,马上就戳破了我试图说谎的企图。 「中午再说啦!」眼看着接近上班时间,人越来越多,我差点崩溃的阻止这两个女人再继续探究下去。 和歷任男友交往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同居过,但或多或少还是会在对方家放自己的生活用品,或是在自己家放对方的生活用品,偶尔才过夜,大部分的时候还是各自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同居意味着和对方共享一切,每分每秒,电视频道、睡眠时间、作息习惯、用餐喜好……,这并不是太容易妥协的决定。 偶尔的朝夕相处很甜蜜,长时间的同居光是想像起来就会让人窒息。 那为什么要点头? 不知道是基于想要证明自己对爱情的真心,还是不想看到郑律文的失望表情,我在短短的几秒鐘时间里决定了一个应该要很慎重的答案。 至少我的租屋处还有半年租约,郑律文也觉得我还是该保留自己的空间,所以并没有这么糟不是吗? 「早。」 只是当早晨睁开眼,看见他刚睡醒的傻笑,和超慵懒的嗓音,心里彷彿有颗糖随之化成甜腻腻的香气,让人跟着扬起嘴角。 同居好像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么糟糕,至少现在我很期待新的生活会如何展开。 「给你。」郑律文拎起钥匙要顺道载我去上班的时候,丢了东西给我,是另一串钥匙。「社区大门的钥匙、家里铁门的钥匙、第二道门的钥匙还有电梯磁扣。如果弄丢了,鞋柜最底层还有一副备用的。」 「你打这么多副备用钥匙啊?」一般人不是只会多一副备用吗? 「你的是我昨天去买饮料的时候拿去打的。」 「……我人都还没来,你就确定我会答应跟你同居?」我忽然有点脸红,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八成对我的答案会是什么很有自信。 被这傢伙了解的一清二楚的感觉真不舒服! 「我不是确定,只是已经决定要开口问你了,就先把该做的都做好。」他倒是讲的平平淡淡。 「为什么……突然想……同居啊?」开车前往公司的路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让我疑惑的问题。 「因为就想啊。」他不假思索的说。「就像昨天说的,想要多一点时间陪你。」 「喔……」 「好啦其实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所以想说先同居试婚。」 「蛤?!」看见我惊恐的瞪大眼睛,他笑得花枝乱颤,根本只有三八可以形容!我当然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每次都被他乱七八糟的幽默惊吓过度。「郑律文,你真的很无聊耶!」 「不然我看你好像对我原本的答案很不满意啊,我这人根本就应该在服务业走跳,为了满足客人使出浑身解数,哪里找得到这么好的服务生你说是不是?」 「你今天没有宵夜吃了,自己泡泡麵吧。」 「ㄎㄎ,根本试婚。」夏薇三八的程度和郑律文有得拚。 中午外出吃饭的午休时间,自然免不了八卦,在夏薇和咩咩面前,我也只有全盘托出的份。 「ㄎㄎ,色色的。」咩咩跟进照样造句。 「你不要以为你要变成人妻了就要随时随地开黄腔喔。」我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可不想在满满都是上班族的麵店里讨论这种事情。 「不过也算是进步囉!」夏薇看着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我们家那个为爱受伤的小女孩长大了,敢面对伤口大步往前了。」 「又不是在拍日剧!」我大声抗议。 「说到拍日剧,等参加完咩咩婚礼,我约了任修平去北海道玩,好好放松一下。」顺着话题,夏薇貌似平淡的丢下一个大炸弹。 「你们在一起了?」我皱起眉头问。 「没有啊,就只是找伴出去玩而已。」她耸耸肩。「不然你和绿茶要一起吗?人多点比较好玩。」 「我才不要!」下意识的强力拒绝。 「你干嘛这么激动。」夏薇淡淡看着我,眼见我侷促不安的表情,反而多了点戏謔。「我知道任修平喜欢你,故意逗你的。」 「任修平喜欢你?」咩咩闻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可是夏薇和他不是一对吗?」 「我是喜欢他啊,不过他好像没什么感觉。」夏薇托着下巴,云淡风轻好像谈论的不是自己的八卦。 「我跟他没什么。」实在很多馀,但我就是忍不住脱口解释。 和朋友之间最尷尬的,除了「你男朋友喜欢我」,就是「你喜欢的人喜欢我」了吧! 我始终尽力避免和夏薇有这样的纠葛,为了任修平,让我们两个之间有丝毫的尷尬并不值得。只是忘记了夏薇的观察入微,怎么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你觉得,经过杨士杰的事情之后,我会在意你这种小风小浪吗?」她懒懒的问。「我现在只想及时行乐,整整两年不能做自己,根本就闷坏了。」 夏薇说,虽然她是喜欢任修平,不过现阶段,也许是依赖多于爱吧!暂时没有什么心力去展开新的生活,无论是交朋友、相亲、还是恋爱,可是她也并不承受得起一个人的胡思乱想。有任修平在身边,很好,他是个体贴、又了解她的男人,和他相处,她可以想笑就笑、想闹就闹,什么也不避讳,开心就好。 「我也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爱上他。爱上了就,再说吧!」 很多事情,在未来到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但是直到来的时候,我们也都不知道,是否每次都能船到桥头? 出让爱情 6-2 同居之后,假日时我和郑律文会一起上市场,买些他爱吃、我爱吃的食材,平时他如果早点回家就煮顿丰盛的晚餐,要是回来晚了,也有简单的宵夜。 赶稿的时候他多出来的房间也成了我的专属工作室,安静不受打扰,自己的租屋处倒是很少回去了。 生活悄悄的在改变,变得恬静平淡,而笑声不减,他是如此带着温暖前进的人,跟着让我也暖和了起来。 「欸,带我出去玩。」暖和了以后,我开始试着亲近一些,默默拉了椅子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正在打d3的电脑萤幕,伸出手,故意推推滑鼠。 原本是想闹他的,游戏人物就这样被怪物打死了,应该会暴跳吧?!却没想到绿茶放开滑鼠,反握住我来不及躲开的手,有些讶异的看着我。 「干嘛……死了重玩就好了呀,没必要……」 「想去哪玩?」他问,问的温柔。 忽然我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郑律文在我心中的影响力。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下雨好烦。」 上回一块儿出去是几个月前失败的宜兰日出之旅,这次出游也让人苦恼,最近整天都阴雨绵绵的,人在台北像要发霉一样,就怕出去玩还遇上下雨,会更让人抓狂。 「我带你去没有雨的城市。」他笑着,一点也不烦恼。 ※ 说不下雨,真的有阳光。 开车经过宽广气派的台湾大道,台中用暖和的阳光来迎接我们。 「笑什么?」负责开车的郑律文微微偏过头看见我嘴角的笑意,好奇的问。 「没有雨的城市,这么浪漫的话你还挺会讲的。」这句话实在太经典,我很难不放在心上。 「其实这是我同事的把妹台词,我想说他用这句话把到女朋友,我跟你都已经是情侣了,没道理失效吧。」自己戳破浪漫的情话。「果然是满有用的。」 「这么老实倒是不必了。」我撇撇嘴,装出不开心的表情。 台中是个处处让人惊奇的文艺城市,卖冰淇淋和凤梨酥的宫原眼科是栋古蹟,保留了红砖外观,内部装潢的低调奢华,几十种冰淇淋口味之外,还有澎湃的自选撒料,让人目瞪口呆。 「三球?确定?」在排队队伍中,郑律文再次跟我确认。 「确定。」大力点了好几次头,又瞥了一眼让人嘴馋的冰淇淋柜。 「会痛喔。」 「不会啦!」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我每次生理期来都会痛得蜷在床上的情况,但美食当前岂能裹足不前呢?「好不容易才来一次,看起来这么好吃没关係啦!」 最后从店员手中接过波浪饼乾杯,杯里装了三大球冰淇淋,外加凤梨酥、乳酪蛋糕、夏威夷果和手指饼乾满满的撒料,成了太阳下最让人享受的沁凉温度。 「贪吃鬼,下次再喊痛就揍你。」看着我吃得陶醉,他难得开口碎念。 「你捨得吗你。」我眨眨眼,撒娇无敌。 「吃完带你去一个地方。」他只得无可奈何的拍拍我的头,结束话题。 车子一路驶离闹区,沿途也没有什么观光景点的指标,郑律文倒是照着预先设定的导航,开得很坚定。 「你是要把我带去卖吗?」我问。「金钱豹应该也不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吧?」 「金钱豹妈妈桑说你身材不够好啊,我只好把你卖去茶室了。」郑律文随口应应,倒是很讨打,我只好顺从民意,狠狠的往他手臂上巴了一下。 「噢!」他吃痛得缩了缩手。「恰北北,这样卖价会不好啦。」 车子从大马路绕进小巷子,最后在阿婆卖茶叶蛋、阿公卖香肠的摊子前停下来,我看见后头的亮点。 一个小小的入口,包裹着鲜艳的彩色。 是彩虹村。 「你怎么知道这里!」下了车,我惊喜的问。 「你之前有给我看过网路上的照片呀。」他走到身边,一把揽住我的肩头。「不是说很想来看看吗?」 好久好久以前,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交换了line之后,间来无事的间聊,我贴了正巧看见的网址给他,当时随口说了句:好繽纷的地方,真想去玩。 「厚,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刚才说我身材不好卖不掉的事!」说是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伸手抱了他一下。 这个男人总是这么温暖,即使在太阳下,还是有着醒目的温度。 彩虹村其实是当地眷村的其中一条巷子,住在这的彩虹爷爷将整条巷子墙壁、地板还有住家画的五彩繽纷,手绘的线条并不细緻,但很有特色,对比附近都已拆除准备重建的重划区,更有浓浓眷村的復古风趣。 带了单眼的郑律文化身我的专属摄影师,指挥着我往东往西、蹲下跳跃,甚至还上演了仆街少女。 「你真是有够配合。」拍累了,两个人选了一面墙靠着坐下,一起看刚才拍的照片。 「当然,你都这么甘心记得我说过的话了,我能不配合一下吗?」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他的侧脸,然后靠在他肩上,再拍一张两个人的自拍。 照片里的郑律文,恰好抬起头,很呆。 「喂,我今天都没拍照,你还要把我拍成这样。」他提出抗议。「再一张啦,把我拍帅一点。」 「好啦可是就不帅啊。」我一边拿高手机一边损他。「看镜头喔。」 快门按下的瞬间,他的吻凑上我的脸颊。 「你……」 「嗯,真的好帅。」郑律文抢走我的手机,很满意的审视着刚才的照片。 「自恋狂!」 ※ 出游台中是打算要玩两天的,傍晚郑律文却接到隔天临时要加班的电话。 「那回家吧!」看见他一脸歉意,我摇摇他的手安慰。「下次再出来玩。」 「都来了,我要是老是这样加班加班的,下次出来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很多事情都没什么意见,只是一旦他有意见,那就是唯一意见,我也就没有再多做坚持。 捨弃了满满陆客的逢甲夜市,我们选择朝气蓬勃的一中商圈,满街的高中生、人气摊贩、可爱餐厅。 心满意足的吃了超有名外酥内嫩的臭豆腐、臭豆腐对面的炸鸡排,又买了杯古早味的豆浆红茶,郑律文这才甘愿被我拖往停车场。 「还早啊才七点。」经过卖手机配件的小摊,他还会放慢脚步东张西望,爱逛的程度让人怀疑到底我是女生还是他才是女生。 「假日晚上北上会大塞车呀!」我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 「是我开车,你担心什么?」 「……你明天不是要加班吗?」 「原来你是担心我太累。」他盯着我焦急的脸好一阵子,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忍不住要皱起眉头,实在搞不懂他在开心什么。 「你之前没担心过我啊。」彷彿确定了什么,他拉着我大步的继续往前走。 「那是你没什么好担心的啊……」郑律文身高超过180公分,腿长也不是盖的,搭配上我这个短腿族,他要是脚步跨大一点,我就跟不太上,一边注意着脚步。「噢!你干嘛又停下来?」一边没提防他突然停下脚步,就这样往他身上撞去。 「这个啊,你不是喜欢?」 晕头转向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是一排排直立着的糖葫芦,番茄、仙楂、草莓、蜜饯……,裹着浅褐色而凝固的糖,很是诱人。 「对。」我忙不迭的点头,脚很自动自发的往摊贩走去。「老闆,我要一串、呃两串好了!草莓的!」 「喂,是我发现的,你好歹也给我表现的机会吧。」郑律文跟在我后面,叹了口气。「不过谢谢你啊,你竟然知道我也要吃草莓的。」 「……老闆,再给我一串,总共三串……」 忽然觉得自己背后有杀气。 其实是上回到他家附近的夜市间逛,我一向爱吃甜,那次一直张望着有没有人卖糖葫芦,可惜最后也是没找着,一路上还沮丧的跟他抱怨了几次:「怎么可能夜市没有糖葫芦啊?怎么可能啊?」 出让爱情 6-3 任修平的新书出版了,开始在各媒体曝光宣传,这些事情大部分都由夏薇带着行销企划负责搞定,排活动、带通告什么的,常看她从早到晚的忙进忙出,很少待在公司。 打着知名旅行社富二代的旗帜,加上少女阿桑通吃的迷人长相,任修平快速累积了一群死忠的粉丝,而在八卦杂志起底的推波助澜下,我们这才知道原来他的前女友是某百货业的千金小姐苏雨雨,简直话题性十足,成了新一代媒体宠儿,除了採访邀约不断,节目邀约也不断。 就这样,书卖得很好很好很好,再刷的数量让老闆简直笑的合不拢嘴,而几个小时后就要开始的新书活动,可以期待的是来採访的媒体只会多不会少,全公司的人也在老闆的命令下全力支援这场活动。 好不容易布置好会场,我赶紧鑽进休息室喘口气,虽然任修平也在休息室,但他正被造型师摆布妆发,加上夏薇也在,我想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好久不见,小路。」 只是即便任修平坐在位置上动弹不得,他仍旧是一用馀光看到我就要开口搭话。 「是啊好久不见。」我无奈的跟夏薇对看了一眼,只得搬把椅子坐到任修平身边跟他聊聊天,再怎么说他都是我的作者、我的衣食父母,更是让我领到不少销售奖金的大恩人。 「这次怎么不躲着我了。」任修平轻易把我们之间的尷尬逃避讲的既故意又云淡风轻。 在造型师的巧手下他的侧脸更加令人着迷,不愧是拥有广大粉丝的万人迷,我只能说,万分庆幸,当时在他电力全开的诱拐下我没上了勾,否则要是我们两个之间有个小恋情什么的,恐怕现在我也一块被钉在八卦杂志里了。 「你也知道编辑是血汗工作嘛!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躲你。」我四两拨千金的开起玩笑,心里冷汗直冒祈祷他不要再追究下去。「签书会快开始了,会紧张吗?」 「紧张什么,上节目都可以跟女主持人调情了。」夏薇翻了个白眼,抢先吐槽。 「这样不是比较有节目效果吗?」他三八的回应。「而且她还帮我捧场了三十本书,没去坐她大腿就有这成果我个人觉得很满意。」 「夏薇,有人请花店送花来指定要送到任先生手上。」一个来协助的同事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花探进休息室。 「我看看。」夏薇凑上前去查看花里的卡片,立刻转头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任少爷,这才叫节目效果好吗?猜猜谁送的?」 「谁啊?」 「你的前女友送的!」不理会任修平纠结的眉毛,她兴奋的逕自公布答案,一边往外走去。「我拿去摆台上最醒目的位置,今天签书会的新闻版面肯定超级无敌大!」 「一闻到利益的味道就把义气什么的拋在脑后,这还算是好朋友吗?」眼见是挡不住夏薇了,任修平无奈的摊摊手。「小路你要小心啊,今天夏薇把我卖了,明天她就把你卖了。」 「那是你值钱,我有什么好卖的。」不理会他低劣的挑拨离间,我跟着起身走出休息室。「再几分鐘活动要开始了,你好好配合造型师,帅一点,多卖几块钱。」 夏薇都走了,我没道理还继续留在休息室当箭靶,就算脚再痠也要忍耐,拍拍屁股留任修平自己在休息是当大爷。 ※ 我没料到自己还真的被卖了,只是不是被夏薇卖了……呃,也算是被她卖了。 记者会上记者提问踊跃,只是难免绝大部分还是都focus在任修平和前女友的恋情上。 「听说这些照片都是你跟苏雨雨在国外旅游时拍的?」 「文字呢?听说你之前在部落格上的文字也是苏雨雨写的,但书里的似乎不是?」 虽然任修平都是微笑着有问必答,但问到了这题,一直在一旁的总编辑似乎有一种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上前一步靠近麦克风。「书里的文字是我们出版社的责任编辑小路写的,她花了很多时间去採访,了解作者的心境,我觉得写得贴近,不会比之前的差呢!」 「……」 什么是猪队友?这就是猪队友!为了想把焦点转回新书上而卖了自己人的猪队友! 我一边冒汗一边默默的后退,想要即时抽身,以免等下兴奋过头的总编辑会把矛头指向我,却没想到背后被一双手给抵住。 是夏薇。「小路,你想再多拿一些销售奖金吗?」她笑得甜美。 「你别……」我当然知道这女人的甜美是用来包裹毒药的!正要阻止她,她就露出一脸抱歉的样子……推了我一把。 「小路在这里喔!」夏薇那声音!又可爱又响亮,但我只想把她捏碎啊! 记者大哥大姊们动作简直敏捷,下一秒全都把麦克风堵到我前面了。 「请问你有见过任修平和苏雨雨相处吗?」 「请问你对任修平的印象是什么?」 「请问你们是单纯编辑和作者的关係吗?」 「请问你们有发展的可能吗?」 「请问苏雨雨今天特别送玫瑰花来祝贺是在向你示威吗?」 「请问你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吗?」 什、什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洪水猛兽,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呃,我和雨雨一年前就分手了,现在还是好朋友啊不然她干嘛今天还要送花来祝贺。」任修平不解的问,声音透过会场的麦克风,成功将记者们的注意力转移回去。 我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趁机转身跑的远远的,麦克风再度传来任修平的话让我觉得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我是有追小路但她不愿意,所以应该不会有发展的可能。」 ※ 简直是一部超烂的偶像剧! 最后是怎么结束这场闹剧的我也不知道,总之这场新书活动的意外,成了我人生最大的插曲──上了几天的新闻版面:富二代恋上小编辑、多金少爷求爱不成平凡ol……是多小!是多平凡! 不过也许就因为我又小又平凡,既不是艺人,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所以实在没什么新闻性,报了一两天就把焦点从我身上移开了,也没有记者再打电话来烦我。 移开是移开了,绿茶脸上的黑影倒是没有减轻的跡象。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明明是总编辑和夏薇,后来再加上个白痴王子任修平,我从头到尾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但自己的女朋友上了新闻还是因为别的男人当眾告白,可能是件很难释怀的事,我也才发现,郑律文并不是我以为的那样云淡风轻。 这几天我不好受,他也不好受,两个人的工作都忙,回到家相处的时间不多,他却无法轻松的跟我讲上几句话,明知道他心里的纠结复杂,我也无法成熟的面对这件事好好沟通。 在爱情里,我一直不是对谈的高手,这次也不是。想着,如果你也不能理解我,我们怎么好好相处呢? 只是也许是经歷了几段感情,对于总是轻易的放弃身边的人这回事,已经很厌烦了,也不该总是这样没长进,所以暗暗压抑了放弃的想法,也许再过几天等绿茶心情好点,我们再来讨论这件事,或者根本不需讨论就雨过天青是最好的。 面对无形的低气压,我都以加班来应对,维持了几天也觉得疲累,于是传了讯息给郑律文,告诉他今天要回租屋处打扫一下,不回他家了,他也只是简单的回传了注意安全。 踏进没有人声的租屋处,我不知道该觉得无助,还是松了口气。 我想念郑律文的温柔陪伴,也想念不需要为任何人情绪牵掛的自处。 但还没享受几分鐘的自处,手机铃声就响了,这个节骨眼,自然不会是郑律文打来的,但看着来电显示──任修平,我也非常不想接电话。 新书活动上,任修平的表现当然让我气炸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把他喜欢我的事情拿出来讲,我明明就已经交了男友而且他也完全知情,更何况他是一定要挑这种满是记者的公开场合来说吗?! 虽然说我能理解任修平本质上就是个养尊处优、目中无人的王子,但他明明一向很懂得分寸,这次怎么就失控暴衝了?在自己身为受害者的情况下,老娘简直满肚子脏话,完全不想跟这傢伙再有任何一丝丝的藕断丝连。 「干嘛?」只是我不打算接,他好像也不打算掛电话,手机铃声一直响一直响,我不情愿的接了起来,口气没办法好到哪去。 「……还在生气?」电话那头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 「不然呢?」讲什么废话。「打来干嘛?」 「……打来道歉。」 「……有必要吗?」虽然还是不太想理他,但情绪倒是收敛了一点,任修平这傢伙平常总是一副全天下都围着他打转的自在样,现在竟然会道歉,还真是没想到。 「我知道这件事带给你很大的困扰。」 「你知道?」我提高了尾音表示惊讶。「你有听过一句话叫『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吗?」 「呃……」 「算了,知道就好。」我就此打住不想再纠结下去。 碍于职场伦理,我不能摆脸色给总编辑看,任修平又是我敬而远之的对象,只好把错通通都让夏薇扛了,一向和同事和气生财的我,史无前例的吼了她一顿。 夏薇大概也知道自己理亏,所以没有多做辩解,只是这几天都特别讨好,才让我稍稍消气。 现在任修平自己送上门,我自然不能放过这机会,而且他和夏薇交情这么好,互通有无是正常的,一定少不了夏薇的小道消息,才会在过这么多天后打电话来道歉。 这种锋头过了才现身的做法难免让我觉得有些不负责任,少不了故意修理他一下。 「我可以请你吃饭赔罪吗?」 「耶?不用吧。」 「我订好餐厅了。」一瞬间,他好像又恢復成平时的任修平了。「很好吃喔。」 「……那不是重点。」觉得头有点痛……。「我是觉得如果再让我上一次新闻我会先杀了你。」好不容易风头刚过,现在吃饭不是不知死活吗?更何况万一再被拍到,这次我就真的要在郑律文面前杀了自己谢罪了。 「那我外带到你家,把地址传给我。」 任修平! 「你不觉得我男友会介意吗?」 「一起吃啊,我多带一份。」 「……不用了,他不在。」 「那……还有问题吗?」 那……没有问题吗?我倒在沙发上,无力的瞪着天花板。 任修平能够如此自在的不留馀地,说真的,还真是会让人不由得自我怀疑,该不会是我疑心病太重想太多吧?不然怎么会我气的要命,他还能这么轻巧? 出让爱情 7-1 最终我还是选择出门赴任修平的约,不过我拒绝了他所谓的很好吃的餐厅,自己选了住家附近的美式餐厅,毕竟王子的用餐环境都跟平民不太一样,动不动几千元的帐单,就算是他称之为赔罪,我也还是会吃得心惊胆跳的,不如别去吧。 边吃饭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所以最近应该没有记者再烦你了吧?」他问。 「没有啊,我不就是什么『平凡ol』吗?有什么好一直追着报的。」我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记者给我的称号,搭配我的白眼。 「哈哈。」任修平被我的反应逗得很乐,放声大笑了起来。「人家可是很想追着你这个『平凡ol』报的好吗,我花了不少广告费才制止他们的,别妄自菲薄了。」 「什么意思?」广告费?我闻到不寻常的味道。 「那天新闻出来被我爸骂惨了。」他不在意的耸耸肩。「他说我当时讲的话会带给你很大的困扰,叫我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 所以任修平不愧是任大少爷,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法就是在各报章杂志和电视媒体下广告,拿人手软,记者也自然不再追下去了。 「但也不是讲得这么轻松就是了。」他难得哀怨的看着我。「下广告花太多钱了,我爸说今年结束前我都没薪水拿了,准备吃自己。」 突然觉得任爸爸一定是个很讨人喜欢的长辈。 「不过你爸人怎么这么好,这么关心我。」 「他觉得你是好媳妇啊,叫我好好把你追到手。」 「……」我觉得我头上有座火山,现在正在冒出源源不绝的岩浆。「你是认真的吗?」 「我爸是认真的。」他还是沉浸在自以为的幽默中,这么白目简直要让我拿盘子敲他头了!「他眼光真的满好的。」 「谢谢任爸爸,但是请告诉任爸爸,我真的有男朋友了。」 「唉……」任修平好认真的叹了一口气,眼睛闪闪发亮的。 就像狗狗一样。 「你干嘛?」我戒备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为什么你有男朋友呢?」 「……」 「我不是很好吗?」 「够了,你再这样我要走了。」一直这么没正经,我不得不板起脸兇他。 「……你好伤人。」 「你才好伤人。」我放下刀叉,正正经经的面对他。「我们是作者和编辑的关係,也可以是朋友的关係。至于其他的,我觉得我表达得很清楚,而且和谁在一起、不和谁在一起,应该不是这样几句玩笑话就决定的。」 「……」任修平终于停止了无赖的回应,跟着正经了起来。「其实,我对你一直很认真,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永远用各式各样的理由逃避,永远不好好的面对我,直到你交了男朋友,我觉得,好像被耍了,所以有点不甘心,其实我知道你没有喜欢过我,但可能就是这样,我才不是很想认输吧。」 明明才义正严词的纠正,但一旦任修平不再开玩笑,我反而觉得难受了。 他说的是对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好好处理我和他之间隐约的感情,事实上我也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我和郑律文之间的事处理得很好,也只不过是因为郑律文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罢了。 只是现在,郑律文好像也不怎么想处理了,才造成我逃回自己租屋处的局面。 「夏薇说我是有钱人,所以不习惯认输这种事情,但感情这种事情不是不认输就会赢的,虽然我也一直没有觉得自己有钱了不起啦,不过除此之外她说的倒是没错。」 任修平看着我,水汪汪的小狗眼睛加上那张一直很迷人的脸,坦荡荡的讲出这种话,简直让人想吶喊你别说了什么都别说!让姊姊抱抱你!那些什么过份的爱不爱输不输的都别想了!你是最好的!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的。」看着他,我诚心诚意的道歉。「只是有些事,我一开始没办法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不知不觉,就只能一直逃避。」 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郑律文。只是从和郑律文的认识,到交往,有许多来自自己的退缩、不安甚至是过去无法面对的黑暗,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承认对郑律文的喜欢,也不愿意承认任修平对我的喜欢。 即便自私,却是当时的我无法控制的。 「我知道,夏薇有跟我说。」 任修平理解的,伸出手,拍拍我因为有些紧张而交握在一起的手,笑起来很天然。 「夏薇?」 「我原谅你,你也别生她的气了,你知道她就是出卖朋友不手软的人啊,不过我也唸过她了,做人要老实一点不要老是想着踩着别人往上爬,特别是那个别人是她的好朋友。」 「你们……在一起了吗?」嘴上提到夏薇的频率很高,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呀! 「当然没有啊,我不是说了我对你很认真吗?」他皱起眉,整个人很纠结,彷彿在指控我刚才完全没有认真听他说话。 「……」为什么我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活该啊路亚晨! 「我开玩笑的。」任修平好像因为成功的让我紧张了所以很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们最近常凑在一起讨论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但没有在一起,夏薇想通了,她只是特别依赖我而已,不是喜欢我。」 「这样就好。」我红着脸撇撇嘴,总算也是松了一口气。 ※ 吃完饭,任修平送我到附近的公园,往前走是我家,往左走是他停车的停车场。 「所以不打算请我上楼喝茶吗?」他又开了无聊的玩笑。 「就跟你说了……」 「你有男朋友~」他抢先模仿我的语气,然后笑得很大声。 「任修平你超无聊。」 「好啦,我该走了。」 「嗯,掰掰。」 告别了任修平,我一个人继续慢慢前行,回想起和他的关係终于顺利并且良好的软化了,不由得轻松的笑着。 轻松的直到低下头看见一双和我相似的帆布鞋朝着我走来,然后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绿茶?」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住,加上又浮现的困惑,我想我现在的表情应该有点蠢。他怎么会来呢? 「刚下班,来看看你,想说如果还没吃饭可以一起吃。」郑律文淡淡的解释我没说出口的疑问。 「噢……我吃过了,刚才任修平来找我。」 「我知道,我看到了。」 我知道我跟任修平什么都没有,我知道我们只是朋友,但我也知道我和郑律文之间的低气压是怎么来的,知道我找了藉口拉开和他的距离是为什么,但这一切,因为他如此淡淡的口吻,我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没有心虚,但也无法开口解释,因为他直率看着我的眼神让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想逃。 「坐坐?」郑律文问,然后我们在公园的长椅坐了好一下。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其实他不是聒噪的男人,但也不至于沉默,现在这样表示了心里有什么事,但不开口显然是要等着我开口。 但我开口说什么呢?我一向不擅长这种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着墨着该怎么办,他就站了起来。「记得吗?」 我看着他,等着他开场白后的话。 「我说过,如果你不想面对,我又怎么能前进……」 我记得。 「晚了,我送你回家。」他转身,往前走。 或者后退。 他没说完,但我记得。 「快上楼吧。」到了大楼楼下,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你不上去吗?」 「现在不适合。」 「我……」郑律文没有笑,也没有发怒,就只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让我想说些什么,却也觉得不该说些什么。 但他是生气了吧。 我的眼泪来得突然,就这么着,在大门电灯明亮的照射下,盈满眼眶,不想让他看见却无法低头闪避,一旦低下头,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我只得直直的,看着他认真问问题的表情。 「上楼吧,我回家了。」 他转身走了,头也不回的。 我喜欢郑律文。 他不需要知道一切,却可以理解一切,他可以包容,也可以等待,原本我以为我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可以这样做的男朋友,但却发现,这并不是「只不过」。 这个只不过,其实好不容易。 理解好不容易,包容好不容易,等待好不容易,也许他表现的像是生活里的空气,但这些空气却很珍贵,珍贵到,当这一切被抽离了,就觉得呼吸窒碍。 而我却倔强的寧愿喘不过气也不愿意开口求和。 出让爱情 7-2 这一天开始的很早,凌晨四点,我和夏薇睡眼惺忪的坐在床边看着咩咩化妆,两个小时后,阿力就要来迎娶了。 日子过的很快,从那天和郑律文不欢而散,一晃眼就过了半个月,来到咩咩终生大事的这一天。 不欢而散之后,我们暂时结束了同居的日子,我回去过他家一次,拿回我的重要生活必需品,而那些因为同居添购的生活用品,我让它们留在原地。 那些留在原地的生活用品,是「暂时」的凭证。 昨晚我和夏薇特地到咩咩家陪她度过最后一个单身夜,原本是想要好好的疯狂一下的,不过身为要早起的新娘,为了要美美的,不能喝酒不然会水肿、不能吃咸酥鸡不然会长痘痘会胖会让她几个月来的节食努力功亏一簣。 所以最后我们三个人躺在床上一边敷脸一边聊天,然后,矛头就全部指向我了…… 「你真是负心汉。」 「汉不是男人吗?小路是女生。」 「因为必取太难听了我不好意思讲,毕竟她是我朋友。」 「喂。」我很想转头瞪一搭一唱的夏薇和咩咩,但这样面膜会掉下来,只得用没什么威严的声音来表示不满。 半个月来,我和郑律文也不是没有讲话,我也试过嘘寒问暖,他也会回应,只是不像以前那般热络罢了。 我们的关係从半个月前他转身离开后便停滞,没有前进,没有后退,只是就这么停留着。 「没听过不进则退吗?」夏薇如往常的刻薄,没打算放过我。 「那我要怎么进呢?」我有些赌气,觉得这两个傢伙根本不懂,没有身在其中,讲些风凉话就好了,怎么会替我考虑把热脸贴郑律文的冷屁股有多难。 「道歉不就好了吗?」咩咩一派天真。「我和阿力吵架的时候如果是我的错我也会道歉呀,他马上就原谅我了。」 「你这么会撒娇,谁不会原谅你。」我哼了哼。 「小路,你的理由好多,你是理由伯吗?」夏薇问。 「我发现小路原来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咩咩补枪。 怎么不一枪杀了我算了呢? 「而且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吗?我只是跟任修平吃了顿饭,我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我也没有隐瞒绿茶。」我到底是为什么应该要向郑律文道歉呀? 「没有错,只是让他不开心了。」夏薇说。「女朋友如果不在意男朋友的心情,那你们的关係,不是比朋友还清淡吗?」 「我没有不在意。」 我没有,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夏薇一针见血的话我自然明白,但当我已经很抗拒去处理这样的难题时,郑律文冷漠疏离的态度,更让我觉得雪上加霜。 「但是你们也很厉害,都快半个月没见面了,明天还要当我的伴娘伴郎,应该不会在红毯上吵起来吧?」咩咩也许察觉了我对夏薇那番话的在意,所以转个话题试图轻松一下。 虽然转了话题还是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 「是不至于啦。」我闷闷的说。 ※ 换上白纱的咩咩非常非常美丽,虽然之前在婚纱店挑婚纱的时候已经看过一次,但这次可能是因为同时有完美的妆发,或是意识到这天终于来临,我和夏薇突然有一种女儿出嫁了的感伤。 不过这份感伤也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阿力就要来迎娶了,迎娶不是重点,重点是要迎娶之前要先通过伴娘的重重难题! 为了这一天,夏薇可是想了很久应该要如何为难新郎,据说最后策画了一系列活动,还准备了各式各样的道具,让新郎感受到咩咩是多得来不易的真爱。我则是近期为了郑律文的事情魂不守舍,夏薇索性叫我配合演出就好,脚本道具全都交给她包了。 只是咩咩一直哀嚎,叫我们不要为难她的脑公,不知道到底有多想把自己嫁出去。 「你!给我乖乖待在房间不准开门,婚录会在旁边录影给你看。」无视新娘的苦苦哀求,夏薇霸气十足的在关上门之前命令楚楚可怜的新娘。 今天的阿力同样非常耀眼,笔挺合身的深色西装把原本就壮硕的身材衬的更加高大,雀跃精神的笑脸不管走到哪都能把自己变成主场焦点。 「新娘呢?交出我的新娘~~」一进门阿力就搞笑的用舞台剧式的腔调开场。 「还用问吗?新娘当然是落入我的手掌心啦!」夏薇一副师爷狡诈的样子,捻着脸上的虚拟痣毛詰詰笑了起来。「你今天可不是过五关斩六将这么简单就可以把新娘带走的。」 「过五关斩六将还简单吗?别逼人太甚了!不过老子我可是有备而来,不会轻易被你打发的!」 我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一大清早的怎么能这么high,究竟在演哪一齣戏,只是看见阿力带来的伴郎,我的心跳就不争气的越来越快。 在我眼中,郑律文比任何人都还醒目。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的,脸上淡淡微笑,是我好久没见着的样貌。 当他把视线移到我身上,也只是微微的点头示意,像是认识却又不熟的陌生朋友一样。 陌生朋友,是我们目前的状态,也许也是他心中的最佳状态。但对我来说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的时候,也只能强迫自己这是最佳状态了吧? 这场迎娶玩得很欢乐,阿力带来壮胆的男伴们个个搞笑又配合,什么画口红亲新郎、凑零钱表爱意、喝特调展肚量……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好吧今天的迎娶团真的很强大。」连夏薇也不禁要投降,准备放行。「欸不过阿力虽然你这么壮看起来很有安全感的样子,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中看不中用,还是要验货一下。」 看来也没这么简单,放行之前还是有个最后的为难。 「拜託,我谁啊,我阿力耶,来验呀。」阿力作势要解开衬衫扣子展现他一向自傲的六块肌迷人曲线。「可是先说好,只能看不能摸喔,人家可是即将有家室的呢!」 「欸我没有要看好吗,扣好啦!」夏薇不留情的阻止阿力的爱现。「我觉得为人脑公,最重要的是能够一肩扛起一个家的责任,而你的第一个责任,当然是老婆啦!刚好我们的伴娘小路跟新娘差不多重,所以请你新娘抱我们的小路,证明你扛得起这个责任!」 什么???? 「夏薇你!」我惊慌失措的瞪着恶劣的主持人,完全没料到节目进行到最后会把我拖下水。 「夏薇你怎么这样。」阿力眉头都皱起来了,非常不赞成这件事,让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就跟你说我即将要有家室了,不能随便碰别的女生啦!不然我叫我的伴郎来帮我完成任务可以吧?」 靠。 我发誓我在那么一瞬间捕捉到阿力和夏薇的眉来眼去!这根本是预谋! 「……」突然也被拖下水的郑律文微微皱起眉头,不动声色的站在原地。 「绿茶,靠你了啦,帮我抱一下,不然我娶不到老婆了。」阿力一手搭在他肩上商量,一边对着我挑眉,简直挑衅至极! 「我是没问题。」郑律文淡然的看着我。 所以是只有我有问题吗?! 我有些僵硬的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明知道他们出于好意,只是想帮我一把,却无法欣然接受。 因为郑律文是这么无所谓。那个平淡如水的眼神,是真心当我是一场游戏当中的道具了吗? 「抱一下、抱一下、抱一下……」 在热闹的起鬨声中,我看见郑律文往前一步,伸出手。 而我终究成了那个时势所逼的道具。 ※ 伴郎和伴娘都是坐同一台礼车的。 「对不起。」 关上车门,一室安寧,郑律文从口中吐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抱歉。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期盼到了两人感情中合好的钥匙。 「我知道你不愿意,只是今天我不是主角,只能配合演出。」 原来是为了那场不得不的新娘抱道歉。 「我没有不愿意呀,像你说的,我也不是主角,配合演出没什么。」我侧过脸,决定笑着看他。 是因为他抱了我却不在乎,还是道歉却不是为了合好?我分不清我决定逞强的理由,只管笑得言不由衷。 「抱一下、抱一下、抱一下……」 起鬨声不断,眼看着郑律文释出「善意」,我想不到婉转拒绝这一切发生的好藉口,只能点点头答应。 「哇~~好man喔!哇~~~这画面也太美了!」 他用很让人安心的精实双臂打横抱起我,让我的肩膀窝进他的胸膛,一下子距离拉得很近的两张脸,不知道该继续面无表情还是该笑,就如同好像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不知道该快还是该慢。 但显然心跳的速率并不是意志可以控制的,耳鸣似的我感受到自己蹦蹦跳跳的心跳声,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现在近得能够感受到他的呼吸,才发现自己一直很怀念着这样的距离。 而把这个距离推得远远的,不是我自己吗? 看着他迷人的嘴唇,我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好、好了吧!放我下来……」 如果就这样失控的吻上去,岂不是太丢人了?! 直到结束这场迎娶游戏、结束了咩咩哭得淅沥哗啦的拜别父母,直到上了前往男方家的礼车,我都无法平復被过于刺激的心情,无法再正眼看他一次。 出让爱情 8-1 「好。」郑律文有些愣愣的点点头。「我担心你不开心。」 是不开心,只是对象不是你,是另外那两个早有预谋的傢伙。我没再搭腔,好不容易能够平稳的看着他笑,几秒鐘的时间已经让我精疲力尽。 转过头看向窗外开始缓慢移动的街景,看见咩咩的妈妈红着眼眶泼出手中盆子里的水,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难以形状的东西也被泼出去。 和郑律文没有见面的日子,已经累积了十五天。我想起二十一天习惯理论:当想要改变什么的时候,一开始需要刻意提醒自己改变,也会觉得不自然、不舒服,但当你持续了七天以后,就会渐渐变得比较自然、也会逐渐习惯,而当你能够继续维持下去,直到超过二十一天,这个习惯就会定型、越来越稳定。 原来爱情也是一种习惯。爱一个人是习惯,不爱一个人是习惯,但可能一开始我没有很认真爱,所以习惯爱上郑律文这件事来得很慢,而后来我没有很认真不爱,所以即使到了现在我仍旧不习惯,不习惯我们越来越远的事实。 但他是认真习惯爱我的,所以也正在习惯不爱我吧。 ※ 婚宴开始前,夏薇忙着处理等下总招待要忙的事情,我们则被主持人拉去走红毯的彩排。 「小路,你还好吗?」咩咩注意到我始终木着一张脸,担心的问。 「很好啊。」我面无表情的回答她,然后转头狠狠瞪了阿力一眼。 和夏薇一搭一唱的兇手!要不是今天是新郎,我早就手刃歹徒了! 「欸……」阿力被我的杀气吓得退了两步。「你不要这样,我们也只是出于好朋友的关心,你跟绿茶这样下去不行啦。是不是啊绿茶?」 「我们自己会解决,我……」郑律文没领情,还想讲些什么的时候,就被旁人打断。 「律文哥!」一个不知道从哪边窜出来的年轻女生热热烈烈的闯进这个尷尬的局面。白色平肩小洋装,细跟高跟鞋将娇小的身材衬出修长的腿,洋娃娃似的妆发,一抹充满朝气的笑顏仰着脸看着郑律文,手再自然不过的挽上他的臂膀。「你好适合穿西装喔!」 「宣宣这么早来呀?」这个女生我不认识,但感觉除了我之外其他三个人都认识,咩咩的脸瞬间变得很僵。「开席时间还很久,怕你会无聊耶!」 「不会啦!我来找律文哥聊天呀!」宣宣天真无邪的笑着,身体紧紧靠在郑律文身边。「阿力哥哥、嫂嫂,恭喜你们结婚囉!」 听这称呼,应该是阿力的亲戚。 「咳……宣宣,我们现在要先彩排等下走红毯的流程,你要不要先去位子上休息一下?」阿力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问。 从我这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咩咩伸手用力的捏住阿力的后腰肉。 「嫂嫂都不找我当伴娘,人家很想跟律文哥走红毯说。」宣宣微微嘟起嘴,很快又抬头对着郑律文笑。「没关係,我在旁边看,不会打扰你们的。」 宣宣才放开郑律文的手,走到红毯旁的座位坐下,主持人就立刻要我挽起他的手,并肩而行。 「还没分手,就有小女朋友了喔。」可能是因为神经质的感受到西装外套上残留的另一个人的温度,我不自觉开口说了讽刺的话,一说出口,又觉得很不适当。 什么分手不分手、小女朋友,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想当个妒妇,还是要让这段僵持不下的感情雪上加霜? 「算了没事。」抢在郑律文开口前,我懊恼的赶紧打断。 直视着前方,一步一步、缓慢的踏上红毯,和郑律文一起,往舞台前进,耳边响起了进场的旋律,浪漫而让人憧憬。 在陪伴着咩咩走向婚姻的旅途上,一件一件的体验了婚礼的细节,或有感动、或有感伤,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于投入,将自己变成了女主角。 小路,清醒一点!你不是新娘!你身边的也不是新郎!是个曾经亲爱的同居男友,而现在恐怕只是单纯的伴郎! 我开始害怕,害怕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会乌鸦嘴的成真,害怕现在和郑律文的距离是此生最短的距离再也无法靠近。 彩排完,宣宣用最快的速度再度黏到郑律文身边。「律文哥我们来拍照!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一个景好漂亮,在那边拍一定很好看。」 「咳……宣宣,律文哥要帮我招待宾客,拍照晚点再说吧!」在咩咩的威胁下,阿力再度出言制止。 「有什么关係,离开席时间还早呀!阿力哥哥你放心,我等下会把律文哥借给你的。」宣宣用刚才阿力的话来回堵,一边亲暱的重新搭上郑律文的臂弯,半强迫半撒娇的将他带离现场。 借什么?我再怎么要自己别把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听到这句颠倒是非的话都忍不住要发脾气。 「小路,陪我回新娘房找新秘补妆!」只是我还来不及发作,咩咩就气呼呼的把我拉走,拋下无辜的新郎一个人留在原地。 「怎么啦,你在气什么?」我还摸不着头绪,不懂为什么咩咩会比我还生气。 「你喔!什么时候绿茶被抢走了你都不知道!」 原来宣宣是阿力的表妹,是给阿力的妈妈带大的,从小就跟阿力很亲,一直到长大也常常会一起出去玩,某次刚好郑律文也同行,从此以后她就不黏着阿力了,改成黏着郑律文,整天律文哥长律文哥短的,声称他是她的mr.right,一定要跟他交往。 只是郑律文这几年来都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只是把宣宣当成妹妹而已。 「但听说上礼拜宣宣生日,绿茶竟然单独带她去看电影和吃饭!」 看到一个气到紧握粉拳,锁骨都泛红的新娘着实很可爱,却不免为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八卦感到心烦意乱。「不过,既然是妹妹生日,带她去看电影和吃饭也没什么吧?」 ?什么妹妹,宣宣可没把自己当妹妹,何况你跟绿茶差四岁,宣宣跟绿茶差三岁,他都没把你当妹妹了他会把宣宣当妹妹?」 「宣宣比我大?!」让人惊讶的事情真是一件又一件,那个无论长相或气质都很稚嫩的宣宣竟然比我大? 什么妹妹不妹妹的,什么单独看电影单独吃饭,什么mr.right,都在我脑海里一一盘旋,然后炸开。 「小路,你还好吧?」咩咩再次担心的问。「之前一直没有跟你说宣宣的存在,是因为你和绿茶的感情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想没事帮你找烦恼,后来你和绿茶闹彆扭,我又找不到好时机跟你提这件事……」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摇摇头,打断咩咩的自责。「这里有点闷,我想出去透透气,等等马上回来陪你好吗?」 出让爱情 8-2 穿着伴娘礼服、顶着明显装扮过的妆发,只要一离开新娘的身边,立刻就成为路人的焦点,一路穿过走廊,随便推开一扇通往外面的大门,看见浓浓白云的蓝天那霎那,终于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 和郑律文暂时分开的这段日子,我想过无数可能关于我们的以后,可能就此分别、可能经过争执会发现彼此更适合、或是更不适合,对于这些设想,感到期待或是害怕。或许害怕占的比重多许多,几次恋爱之后我已经不会对爱情充满太多的浪漫想像。 但没有一种感觉,比今天还要真实。 终于再见到他,温度和平时偶尔的传讯问候完全不同,看着手机里没有删除的讯息,才发现这一个字一个字组成的句子,还是让我拥有太多想像空间了,只是一直压抑着,还以为不说不表现,就真的能这么理智。 而现在,这些理智都不存在了,我脑子里都是今天早上开始郑律文说过的话、有过的表情,加上宣宣突然的出现……。 郑律文需要我吗?他曾经需要我吗? 我不想给自己否定的答案,却也无法肯定。 「哇,谢谢!你好会拍照喔!把我们拍得好好看。」 不远处的娇俏声音引起我的注意,毫不意外的正是宣宣,正在跟帮忙拍照的路人道谢,而站在旁边的当然就是郑律文了。 像个守护者一样,为宣宣撑着伞,在艷阳下撑起一片保护的影子。 「律文哥,你看,你好上相喔!」她把手机拿给他看,依旧是近无可近的比肩依靠。「我传给你,可以当fb大头贴。」 贴你大头!到底是几年级小女生! 「小路?」正想眼不见为净,转身离开回去找咩咩,却被郑律文一不小心抬头抓个正着。「怎么了,时间到了吗?」 「……没有啊,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没有想要打扰你们的意思。」 「是嫂嫂的伴娘吗?」宣宣侧着头想了一下,想起我的身分。「你好,我是阿力的表妹,我叫宣宣。」 「你好。」我礼貌性的点了下头,完全没有想要介绍自己的意思。「不好意思,我得回去陪新娘了。」 「等等,这里很漂亮耶,我帮你拍张照片好不好?」眼看我急着要走,她伸出手想抓住我的手臂。 「我不想要!」下意识的,我反抗着她的触碰,退开两步甩开她的手。「你们拍就好了。」 看着她惊讶的尷尬表情,我真心想掐死自己了,为什么要这么不成熟、这么激动?这样的行为简直鲁莽失礼,像个幼稚的小鬼,我和郑律文的事是我们的事,和她并没有关係,我干嘛要把气出在她身上? 原本犹豫着是想要道歉的,但是看见郑律文皱起眉头看着我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先走了。」 这一次,我走得毫无阻碍。 ※ 单纯是不想对不起咩咩,让她在大喜之日还要手忙脚乱,所以最终还是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站上属于伴娘的定点。 只是郑律文一走到我身边我就鼻子发酸。 一切就按照事先採排的,站在掩起的门扉前等待。 我觉得我大概一辈子都再也不想当谁的伴娘了,当伴娘的回忆差劲透顶,没有沾到喜气,还惹得一身腥。 「喜宴结束后谈谈好吗?」 还沉溺在自怨自艾的懊恼当中,郑律文冷不防开口。 「……怎么了吗?」我无法再装出轻松的样子好整以暇面对他,只得盯着门扉,头也不抬的问。 「没有怎么了吗?」 「……没有。」 「小路,你在逃避什么?」 「我们一定要现在讲这些吗?」 天啊天啊,咩咩那个乌鸦嘴真是一语成讖,眼看着我们还真的要在红毯上吵起架。 「伴郎伴娘准备进场囉!」 千钧一发,郑律文在下一次开口之前被工作人员打断。门扉大开,音乐响起,我们踩着不属于自己的脚步走上红毯。 以前参加婚礼,我不曾把目光落在伴郎伴娘身上,但我想今天过后的每场婚礼,我肯定会细细打量,因为我想看看这些伴郎伴娘,到底有没有比今天的我和郑律文还貌合神离。 我的手挽着他的,被他主导着脚步,我心急的想要走快些,快点结束这一切,却被他坚定的慢下来,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竟然如此平静,彷彿和刚才的争吵毫无瓜葛。 直到到了定位,分开了挽在一起的手,各自站在红毯的两侧。 「所以这就是你的爱情态度。」郑律文不冷不热的对着对面的我,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拋下这句。 这傢伙当真要在红毯上吵架?这看似问句又不是问句的话,看似定义我又像挑衅我的话,看似失望又像看清的话,惹得我瞬间火冒三丈,碍于脸皮薄,又不敢立刻反击。 什么叫这就是我的爱情态度?我就不够委屈?看着你和小情人开开心心的黏在一起拍照,左一句律文哥右一句律文哥,不过只是拍掉她的手而已,眉头皱的比谁都紧,你心疼她,谁心疼我呀? 现在也只不过在气头上,不想和你多做讨论,就被指责不敢面对?老娘不是不敢面对,就是不想被你逼着面对而已!而已! 「呃……请伴郎伴娘可以先回座位囉!」 猛一回神,这才发现新郎新娘在我满肚子怒火外加脑内抱怨的时候已经携手经过我们面前,甚至站上舞台了,听主持人的语气大概也已经请我们回座位好几次了,而郑律文也不提醒我,就这么由着我怒视着他。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嫌我今天出的糗还不够多是吧! 我提起裙襬转身就朝门外快速走去,而皮鞋踏在地上喀啦喀拉的声音也紧追着我不放。 直到走出门外,再也没有人把眼光放在我身上,我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猛然转身面对他。 他离我很近,近到我的鼻子差点顶到他的西装,看不到他的脸于是我抬头瞪他,看着他一脸平静我却很不争气的眼泪一直掉。 我害怕失去他,好害怕。我讨厌自己不懂把握,轻易的离开两个人的世界,我讨厌自己不懂挽回,如果当时好好的道了歉是不是今天也不会这么陌生?我讨厌自己没有风度,不能大方的面对宣宣,而我追根究柢最讨厌的,不过就是他如此平静像是随时可以结束这段感情而我毫无招架之力。 「小路。」他叹了口气,不像之前总是爱惜的擦掉我的眼泪,只是看着我。「我只是想好好谈谈,无论如何。」 「凭什么?」凭什么在你这么理智而我哭的西哩哗啦的时候?凭什么你要用这么peace的神情来衬托我的不安?你想好好谈谈但我现在无法好好谈谈到底是凭什么要这么逼人? 「所以……」郑律文的眉头又深深皱了起来。「你想怎么做比较好?」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一天好漫长,好累,好想闭上嘴也闭上耳朵,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说,好想结束一切。「什么都不做吧。」 「律文哥!」 好好好,好的很,人家屁股后头有个阴魂不散的跟屁虫呢!我稍稍一侧身就看见宣宣从宴客厅奔了出来,直直往我们的方向过来。 「你别走。」听见后头的声音,郑律文头也不回对着我说。 「你跟宣宣在一起快乐吗?」我问。 「小路……」 「你知道吗?如果你觉得和宣萱在一起比较快乐,那你也许该想想,我们没有真的很适合。」 我知道我又开始一如往常的逃避,但眼看宣宣越走越近,我真的没有面对的勇气。更何况,面对了又如何?如果他还爱我,我不必争取,如果他不爱我,我争取又有什么用? 让掉这段感情,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从来没有后退。」郑律文摇摇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后悔,别这样安慰自己。」 这一次是他转头离开,没有停留。 出让爱情 8-3 婚不是我在结,我却觉得好累,也好想跟着咩咩请婚假。 无奈所谓出版社的编辑就是血汗劳工,行程满满,总是有一堆书追着我跑,星期一的一大早我也只得准时上班,进公司报到。 「你还好吗?」 脚步虚浮眼神涣散的进了电梯,就被杨士杰逮个正着。即便以负心汉之姿和夏薇分手,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他还是依然维持一贯绅士的言行举止。 「没事。」我疲倦的摇摇头,勉强的笑了笑。 「逞强。」他指指我的眼睛,没留给我偽装的馀地。 「我的志愿是当个职场女强人。」我索性打哈哈说垃圾话,毕竟眼睛肿得连粗框眼镜都遮不住,还要在电梯里哭诉自己真的不好,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绿茶转身走后,我也没有再回头看的勇气,直接到新娘室换下一身伴娘服,回归平常人的穿着,背起包包趁着咩咩还没回来换衣服的时候离开。 终究我绕了一大圈,以为自己会学着长大,最后还是发现自己一事无成。 喜欢一个人,可以喜欢的义无反顾全心全意,却抵不过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否定,我的爱是用对方的在乎建成的,可以是浪漫的城堡,也可以瞬间倾颓成残垣。 躲在小小的租屋处,哭得像是这个世界垮了,哭得还来不及入睡眼睛就肿了,却还是自己一个人,再怎么样伤心、再怎么样不知所措,旁边都没有一个稳重的人来安慰自己了。 爱情也许就是这样了吧,我的认知始终没有出大错,没有什么不可失去的,没有什么一定要捍卫的,一定会走的何须谈论留下。一直以来我的世界都是这么运行的,每一次谈恋爱的时候如此,这次也不例外。 原本以为有所不同的郑律文,也不例外。 如果爱情确实如此,那么又有什么好需要珍惜不放的呢? 「你终于出现了!」一进办公室,夏薇就冲着我焦急的大喊,然后在看清我肿成单眼皮的眼睛时愣住。「还好吗?」 「不好,不过应该很快就没事了。」一贯的诚实加无所谓,也是我现在仅剩能保护自己的态度了。 「不接电话好歹回个讯息啊,就这样不声不响消失,绿茶也不说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她还是有些焦急的碎念着。 虽然心里头一直满满都是郑律文的影子,但一旦由其他人说出口,才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自己的疮疤可以自己直视、自己触摸,可由别人直点出来,就觉得浑身发痛,难以面对。 「要谈谈吗?」 「谈了有用吗?」我不由得要苦笑。 「你应该连分手都没说出口吧。」夏薇的语气有些生气,虽然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生气的,真的要说,昨天拼命强迫、搞砸这一切的不就是她跟阿力吗?「逃避着不见面,也不为彼此定义接下来的关係,是觉得这样自己就不是坏人,还是只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了?」 「你吃错药了吗?」我勉强压抑自己的怒气,夏薇站在我面前,让我完全想起昨天的尷尬,还有她每次陷我于不义的场景,之前没有发作,现在新仇旧恨很想一起全部爆炸。 「吃错药的人才不知道自己吃错药了吧!」夏薇被我一句话轻易激怒,拎起包包往门外走。「我是不想说什么是朋友才为你好的话啦,但搞不懂旁观者清的笨蛋真的让人很崩溃。」 你才是笨蛋! 因为夏薇离开现场,架没吵成,我只得恨恨的独自在座位上面对电脑萤幕发呆。 「疑,我刚遇到小薇,她今天怎么有来?」夏薇前脚刚走,杨士杰又出现在我面前,在我桌上放了两片蒸气眼罩。「跟我们家助理妹妹要来的,说敷了眼睛会舒服点。」 「她来找我吵架的。」我没好气的说。「谢谢你啊,好需要这东西。」 「我记得她今天不是要去高雄出差吗?」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听出杨士杰话中的弦外之音,我问。「怎么这么清楚?」 「小路,你对朋友的事这么敏锐,对自己的事就还好。」他笑得很故意。「小薇担心你,早上刻意先来公司看看你好不好。」 「你们復合了?」 「努力中,虽然很难。」杨士杰耸耸肩。「不过至少有些事她开始愿意跟我说了。好啦我去开会了。」 好吧我知道夏薇今天是要去高雄找作者开会的,只是专心沉浸在昨天的伤心事里一时忘记了,被杨士杰一提醒才想起来,再加上他刻意的洩密,让我不由得有些愧疚。 的确我太过于尖锐的推拒了朋友的关心,但现在的我也无力理性的去面对这一切。 吃错药的人才不知道自己吃错药,那要是我真的吃错了,我也不知道我吃错啊。 ※ 这阵子我过的孤孤单单的,咩咩和阿力在马尔地夫享受一片蓝天蔚海顺便想要拼个蜜月宝宝,每天打卡晒恩爱好不愜意甜蜜;夏薇自从那天特地来公司找我吵架之后就很少进公司,不知道在忙碌什么,我也拉不下脸来问;而郑律文,我们维持着婚礼前不见面的距离,只是现在连传讯问候都不再发生了。 「要吃饭吗?」 现在只剩下杨士杰三不五时会冒出来烦我一下,比方说午休的时间。 「吃泡麵。」我随手拿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泡麵晃了晃。「你们业务部人这么多为何老是要找我吃饭?我最近也没有跟夏薇有什么交集,你打听不到什么她的消息的。」 「跟他们吃饭很腻啊。」杨士杰拥有业务不败的缠人功力,不轻易退缩。「别吃泡麵,对身体不好。」 「你该不会是在当夏薇的眼线之类的吧?」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思索了一下,立刻瞇起眼睛打量他。「你最好是不要为了挽回夏薇把头脑动到我头上来。」 「哪有啊,你戒心也太重了。」他举起双手投降。「怕你自怨自艾得忧鬱症,这样不好。」 「忧鬱症是还好,用眼过度可能会先得飞蚊症吧。」一整个早上的工作肩膀都僵硬了,我乾脆就跟他间聊起垃圾话来,稍微休息一下。「是说为什么要挽回夏薇呢?你们之间的裂缝这么大这么明显,就算復合,疙瘩也还在,这样会长久吗?」 「哇!你讲话超伤人的!」杨士杰按住心脏,一副中箭落马的心碎模样。 「呃,我以为这是摆在眼前的事……」 「是啦。」他叹了口气。「是我不对,也无所谓伤不伤人,这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当时我处理的不好,让小薇受伤了。就那样结束,对我来说很简单,就是再找一个不曾参与我的过去的人谈恋爱就好,但对她说,却不是这样,我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好像太自私了。」 「但她也许不见得需要你做些什么,很多事情时间久了就好了。」 「是吗?」 「……」 我以为是,但好像不是。 感情一段一段结束,再一段一段开始,一段和一段之间总有着不同形状的伤口,人走了,我还在,在下一个人到来之前,舔舐、缝补、埋藏、种些漂亮的花朵,时间越久,花开得越艷,艷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艷的迫不及待迎接一阵新的脚步声。 然后轮回。 「是吗?」杨士杰又问了一次,这次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了。 「杨士杰,你自己吃饭吧!」 「你看你,像隻蜗牛,被碰一下就缩回壳里了。」他笑的很猖狂,惹的我很不爽。 「那你还一直碰一直碰,碰碰车喔!」拎起午餐包,我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省得被这缠人精烦死。 出让爱情 9-1 一个人的午餐真的不是我的强项,特别是在人潮眾多的商业大楼周边,迎面而来的人群总是成群结队的,呼朋引伴的走进小吃店里,佔据一桌一桌大大小小的方桌。 我独自一个人,忍受不了这样喧哗热闹的场所,最后一直朝着商办区外走,走过好几个十字路口,人流车流渐少,终于走进一间安静的咖啡小屋。 小屋的年轻老闆是个看来年纪与我差不了多少岁的靦腆男孩,屋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倒是有三隻体型大小不同的狗,黄金猎犬、黑柴犬、玛尔济斯,听见我推门进来產生的门铃声响,不约而同的全抬起头看我,一人三狗四双黑漆漆的眼睛,一时之间可爱的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睽违一个月,好不容易真心的笑。 「欢迎光临。」看见我的笑,老闆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请问你们有简餐吗?」 「呃,没有耶,我们只有提供轻食、甜点和饮料。」老闆有些抱歉。「生意还没有很好,请不起厨师,哈哈。」 这老闆是吃了什么诚实豆沙包吗?!还来不及反应什么,我就被脚上的抓抓触感吸引过去,低下头看见原来是毫不怕生的玛尔济斯正把两隻前脚搭在我的膝盖上,轻轻抓抓撩撩,十分撒娇。 「可尔必思很喜欢女生抱,如果你不怕狗的话可以抱抱牠。」 「可尔……必思?哈哈哈这名字也太可爱了吧!」再多看一眼可尔必思毛茸茸的样子,立刻毫不犹豫的弯下腰把牠抱起来,实在太惹人疼爱怎么忍心放着牠不理呢?「那没关係,我就点轻食好了!」 抱着可尔必思找了个舒适的沙发座坐下,黑柴犬和黄金猎犬也立刻凑了过来,在我脚边趴着,毛茸茸的世界既温暖又疗癒,立刻捨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了。 因为点的是轻食,所以老闆很快就将食物端上桌,顺便接过我怀里的可尔必思,让我去洗洗手可以用餐。 「这家店开不久吗?」想起刚进门时老闆说的生意不好,我好奇的问。 「开了三个月而已。」反正也没有其他客人,老闆索性在我附近的座位坐下,一边玩狗一边聊天。「下午晚上会有一些固定的客人,但中午通常没有什么人,大概这里离商业园区有点距离,人潮不多吧。你住附近吗?」 我摇摇头。?我在商业园区上班,今天心情不太好不想人挤人,所以才走到这里来。这里很可爱,我很喜欢,以后会常常来的。」 大概是因为老闆吃了诚实豆沙包的个性,我也忍不住变得有话就说,连心情不好这件不太愿意掛在嘴上的事都很简单的能脱口而出。 「心情不好?那你等我一下,我请你喝饮料。」 「欸!不用了啦,谢谢,但我不敢喝咖啡。」所以才只点了轻食配果汁,没有点咖啡。 「不是咖啡,等我一下。」老闆就这样风风火火的站了起来,跑进吧檯后忙碌。 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咩咩传来的line。 原来是他们结婚那天的照片出炉了,咩咩特别先传了几张有我入镜的来给我看。 起初只是好奇的随意滑动萤幕翻看,滑着滑着却渐渐看出了咩咩的用意。 有我的照片,也都有绿茶。 新郎闯关的时候,我和夏薇忙着刁难阿力,没发现绿茶在我身后看着我。 被拖下水让绿茶将我新娘抱起的时候,我手足无措的低着头,没发现绿茶的视线在我身上。 喜宴开始,我和绿茶挽着手走上红毯的那刻,婚摄的镜头在我们身后,捕捉到他侧过脸,凝视我的瞬间。 再怎么不自作多情,再怎么不会看图说故事,我都不能否认,绿茶看着我的时候,比谁都还要专注认真,比谁都还要温暖深刻。 而我没有意识到这一切,自顾自地活在自己建筑起来的悲惨小世界里,盲目的奔跑闪躲,只为从无法负荷的情绪中逃开。 我想起绿茶在婚礼当天说的话。 我从来没有后退。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后悔,别这样安慰自己。 可尔必思是一隻很有灵性的小狗,在我眼眶中充满眼泪的时刻很敏感的抬起头,歪着脸用那双无辜又单纯的眼睛看我。 「可尔必思,怎么办,我好像做错事了。」我把可尔必思举高靠近到眼前,好像这样对牠懺悔,一切都会回到最初。 出让爱情 9-2 「来了,专为心情不好的人泡的茶。」老闆端着雅致的茶壶和茶杯走来。「这是之前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marcopolo,是一款有水果酸甜香味的红茶,我每次喝了心情都会变好,你试试看吧。」 「谢谢……」我努力克制着情绪,从喉咙脱出的声音却仍旧带着明显的哽咽。 「……你还好吗?」老闆抬头看见我泛红的眼睛,瞬间尷尬到不行,连站都不太会站了。「等、等我一下。」然后飞快的转身奔回吧檯,飞快的捧着一盒面纸再度奔回我面前。 「真的太尷尬了。」我笑着抽了面纸擦眼泪,一边想打圆场化解这个局面。「不好意思喔,我没事,吓到你了。」 「虽然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但是如果你有什么烦恼的话,你也看到了,现在生意不是很好,所以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也很愿意听。」他幽了自己一默,用很舒服的方式,让我知道有个很好的听眾在我面前。「不过先喝喝茶吧,这是隐藏菜单耶,库存也不多了,我不轻易分享的。」 「好香喔!」我把杯子凑近鼻子,热气蒸腾的把水果酸甜味带进来,顿时有一种放松的感觉,轻轻啜了一口,既有果香的清爽,也有红茶的醇厚,一下子让紧绷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怎么样,厉害吧。」看着我的表情变化,老闆露出很得意的样子,有些孩子气。 「对对对,你厉害,以后我来都要喝这杯隐藏菜单。」无视老闆的哀号拒绝,我又享受的啜了几口,心情也逐渐平稳了下来。「我有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男朋友,从刚认识就对我很好,追求我的时候也对我很好,交往的时候对我更好。」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将心里的事告诉今天才认识的咖啡店老闆,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对彼此一无所知,诉起苦来才没有心防。 「我也不是不懂得珍惜,只是好像一直没有和谁长久交往的能力,遇到困难的时候,就觉得逃跑是最容易也最快的解决方式,以前这样做的时候,也就这样过了,但这次却过不了。刚才收到几张照片,才突然发现,是我一直逃避,但他没有变,一直在等我,是我把这段感情推下去的。」 「推下去哪?」 「……随便,悬崖、山谷、地狱……」我忍不住白了重点误的老闆一眼,开始思考我是不是选错人诉苦。 「我开玩笑的。」老闆訕訕笑了一下。「好,我们还不熟,不能这样开玩笑。」 「总之,我觉得很后悔,但好像没有復合这个选项。」 「为什么这么觉得?」 「说不出口吧,毕竟自己一直以来这么任性的做了那么多荒唐事,也没有好好对待他给我的好,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要求復合。」 「就,走到他面前,跟他说,欸,復合吧!」 「……我们真的还没有这么熟。」 「好。」老闆故作正经的点点头。「你继续说。」 「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叹了口气。「知道这段感情再也回不来也就算了,还知道是我自己把一切搞砸的,感受实在太复杂了。」 「可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不是至少会试试看挽回一下吗?」老闆忍不住歪了头,很是不解。「我觉得……你好像想都没想就放弃了,是错觉吗?」 「应该……不是错觉。」我乾笑着,心虚的对他比出一个讚。「你好厉害,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一针见血。」 离开张倚翰之后落下的病根一直都没好,当时选择在感情中做一个背德的人,带来强大的副作用,我开始认为自己并没有资格真正的拥有一段真心的感情。每次谈恋爱,当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些小缝隙,就会草木皆兵的认为报应再次降临,大魔王彷若一阵烟消失无踪的那天,也随之剥夺了我对于感情的信任和安全感,这些重要的组成分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无论是信佑,或是再更之前的几任男友,都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很轻易的分手、结束。虽然每次对于分手总有很轻巧的理由让自己好过,但追根究柢,我始终很清楚,结束这一切的是来自于我对感情的自卑,一种我不配得到幸福的不信任感。 和郑律文交往的这段期间,我一度觉得幸福,一度觉得这辈子是不是可以这样走下去,一度忘了自己的病根。他懂得包容,懂得循循善诱,直到被我任性的推拒在门外。 復发的自卑感成倍的涨大,让我再也没有勇气面对他的温暖。 放弃吧,他和天真开朗的宣宣可以有一段更好的恋爱,而我还是适合周而復始的重蹈覆辙。 咖啡店门被推开,终于有客人光顾,老闆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很多事情其实没有这么复杂,但如果想不开,就算了。」 「啊?」好,我确定了,他真的不是一个好的诉苦对象。 ※ 第一次光顾的时候虽然聊了很多心里的事,却很荒唐的连老闆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陆陆续续的去了好几次,都不记得问这件事,最后总算在过了两周之后记得要问,还不意外的得到了老闆的嘲笑。 这家咖啡店叫做「光年」,他叫做耀光,是光年当中的光。 「那年呢?」 「年是啟年,是我的男朋友,远在加拿大的男朋友。」 他们是大学时的同房室友,也是耀光第一次情竇初开,同性相爱的恋情让他爱的低调,也爱的忐忑,他害怕让传统的家里察觉,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社会异样的眼光。 相较于他,啟年爱的坦荡成熟,也懂得包容他的敏感多愁,当时他们很喜欢做关于未来的梦,大学毕业以后再也不受家中的束缚,两人一起开一家小小的咖啡店,养几隻他们都很喜欢的狗,为自己的生活而活。 但梦没有做多久,大学念到一半,恋情就被系上多事的教授发现,教授是爸妈的好友,一场风雨就这样雷电交加的引爆。「除了我哥,家里没有任何人支持我,我爸妈、很疼我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那些亲戚,都再也不跟我说任何一句话,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他和啟年越来越低调,甚至转为地下情,虽然没有分手,庞大的压力却让他患了忧鬱症,无论啟年怎么努力,都只换来他越来越消瘦厌世的脸庞、越来越躲避的态度。然后他自杀了,自杀前传给啟年的唯一一封讯息是:「都是你害的,再也不要烦我。」 「我哥及时把我送到医院救了我一命,后来,我休学了,啟年也消失了,他跟我哥说他要去加拿大,从此再也没有消息。」 从第一次来光年开始,老闆的眼神就一直很单纯,也很温柔,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眼里充满哀伤。 「都过去了。」我张开双手,很心疼的拥抱了他,忍不住设身处地的红了眼眶。「会好的。」 「你跟当初的我真像。」他轻轻推开我,失笑的摇摇头。 自杀获救之后,已经出社会有经济能力的哥哥帮助他脱离家庭,两人一起在外租屋,远离压力来源,又有个亲近的后盾哥哥陪伴,减轻许多忧鬱症状,但心里头的那根刺却还存在着,那根因为啟年的消失而刺进心里的刺。 「一开始我一边告诉自己都过去了,会好的,但三不五时,就会想起啟年,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他的成熟他的包容,然后再会想起我有多没用,多对不起他,然后……那些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的举动,就全部徒劳无功。」 哥哥告诉他,一切都不会过去,无论做了多少努力,都只是意图欺骗自己的堤防,筑的再高,外头的水不减反增,终究会越过堤防。不如学会游泳,面对涌进的水,无论淹的再高,永远都可以在水之上。 「所以后来,我开始试着接受,我就是那个不勇敢、辜负了另一半的懦夫,我就是狠狠伤了他的心,我真心觉得抱歉,但我也知道,即便我悲惨的度过馀生,也无法改变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所以,我把这些,好好的放在心上,然后开始试着做一个我期待中的自己。」 耀光开始努力打工,也搬离哥哥的房子独立租屋生活,认养了几隻和啟年说好要养的狗,省吃俭用了两年存了一些钱,加上哥哥的资助,总算开了这间他和啟年说好要开的咖啡店。 「我不知道啟年还会不会回台湾,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知道我在等他,不过这是我想实现的未来。」 「我想当初,啟年离开台湾的时候一定很伤心。」听着这个悲伤的故事,我无可避免的想起绿茶,那个曾经和啟年一样包容、一样被伤了心、一样消失的男人。 「希望他回来的那天,可以知道我已经准备好了,不会再让他伤心了。」他说。 出让爱情 9-3 比起啟年远在加拿大,郑律文和我的距离近得多,甚至我们还曾经同住一个屋簷下,若是我真的下定决心要回头找他,几乎是近在咫尺般的容易。 而我始终没有这样的决心。 和夏薇的不愉快都结束了,我、夏薇和咩咩,仍旧是工作上合作无间的好伙伴,也当作婚礼那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不重要的插曲不再提起,又开始没日没夜的投入在血汗的出版流程当中。 原本一周至少有三个工作天,我养成到咖啡店吃中餐的习惯,甚至连假日没有特别的约会也都会来咖啡店报到,但因为自从和绿茶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有约会对象了,所以等于每个六日我都会在咖啡店打混间晃,三隻狗都跟我很亲了,甚至有时候还是我带牠们出去散步。 但因为这两周正逢出版前的赶稿地狱周,不得已我只好狠下心不再浪费时间到咖啡店里间晃,专心把稿子弄好才是上策。 「终、于、送、印、了!」当我把手中的打样交给公司的印务大姊的那一刻,我、夏薇和咩咩,三个把青春岁月都献给工作的女人,终于瞬间放松的在办公室放肆的尖叫了起来。 「下班找家餐厅喝酒吃饭吧,我请客!」夏薇一手揽着我一手揽着咩咩,还没中午就想着要大肆庆祝。 「pass。都回样了,我下午当然要休假。」我举手拒绝。这几日天天加班到九点可不是加假的,现在只想离开这个让人疲惫的工作环境。「不过我中午要先去光年吃饭玩狗,你们要一起去吗?」 「又是光年,要不是我知道光年的老闆是gay,还以为你的第二春这么快就来了。」夏薇撇撇嘴。「换我pass,他真的应该赶快找个厨师来弄点正餐,我每次吃那些轻食都吃腻了。」 「什么第二春,你跟绿茶又没有讲清楚,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咩咩着急的纠正夏薇的说法。 「结束跟讲清楚没有关係啊,清不清楚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癥结点。」虽然对于咩咩始终坚定的相信我跟郑律文会死灰復燃这件事感到温馨,但毕竟身在这段感情中的主角还是最清楚剧情走向,只好理智以对。 半个月没去光年,一路上我简直是快走狂奔,没想到一赶到门口,却是让我难以置信的画面。 客满。 竟然客满? 两个礼拜前都还是门可罗雀啊,鸟都快要可以筑巢了,怎么才几天没来,客人就变这么多,连我的靠窗沙发老位置都坐了陌生的上班族。 「汪!」 「汪汪!」 「汪汪汪!」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三隻最感人的狗狗,一发现开门的人是我,就一拥而上热情的朝我奔来。 「可尔必思!黑咖啡!芒果冰沙!我好想你们喔!」蹲下来轮流摸摸抱抱牠们一番,才走进店里寻找老闆。 就看见耀光周旋在各桌客人间忙着点单、摆餐具还要收拾用餐完毕的桌子,然后又越过我身边衝进吧檯帮等待多时的客人结帐。「小路,快来帮我忙!」风风火火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这么焦急的丢下一句吩咐。 我只好跟进吧檯丢下背包,匆匆洗个手,开始在他的使唤下成了临时的打工小妹,帮客人送水送餐。倒是以往就那么几种轻食,三明治、贝果、沙拉、松饼,看都看腻了,这次端在我手上的却是义大利麵、燉饭? 忙了将近一个小时,客人总算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早已上完餐,我和耀光这才摊倒在吧檯前,有气无力。「怎么回事啊?虽然你生意变好我很高兴,但我也不过多久没来而已,变化也太大了。」 「就,我现在有厨师了啊,所以增加了一些菜单。」耀光也显得虚脱,显然还没适应这种节奏。「上礼拜也还好,但好像有个部落客前几天介绍了我的店,这几天就突然爆炸了。」 「你花钱请人家写的吧,还不承认。」我翻翻白眼。 「才没有好不好,我们家厨师手艺超好,部落客还要拜託我让他们写咧!你吃过就知道,看你还会不会嫌选择少、吃得很腻。」他不服气的挺起胸。「跟你说,厨师就是我哥,他可是我的偶像,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是喔,那我来试试看。」我拿起放在吧檯上的新menu,饿得要命准备大点特点。「我要一个番茄鲜虾义大利麵,哇还有炸物!那,我要起司薯球,还要酥炸鱼块,还要蘑菇浓汤。欸你要买单喔!我可是辛辛苦苦的帮了你一个小时。噢!还有marcopolo!」 「你的时薪也太高了吧!」耀光瞪大眼睛。「哪来的金光党。」 但他终究还是转身进厨房帮我点单了,一盘一盘陆续上的菜让我吃的津津有味,他的老王卖瓜卖得倒是名不虚传,让我忍不住职业病犯。「真的好好吃喔老闆,你家的厨师哥哥有没有兴趣出食谱书啊?我们聊聊嘛!我还可以在书上介绍这家店,哥哥有版税可以收,弟弟也有客人可以赚,多好。」 「哼,现在还知道要讨好了。」耀光装模作样的摆摆谱,然后转头往厨房喊。「哥,出来休息吧!暂时应该不会有客人了!」 「你哥真的厉害耶,红酱做得好有诚意,是自己熬的吧?麵条也煮得刚好,虽然偏硬有嚼劲,但又不会不合一般台湾人的口味。」我低着头用叉子玩弄盘子里只剩下一些些的酱汁和麵条,认真的研究剖析了起来。「一般咖啡店的义大利麵都是用现成的调理包,难怪生意会变得这么好。」 「你太过奖了。」 「……」抬起头,看向不属于耀光的声音,我看见意想不到的人,久违的。 是绿茶,站在我面前的微笑着的厨师。 出让爱情 9-4 时间好像冻结了,还是冻结的是声音?我看着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喊不出他的名字,也说不出一句客套话,而他看着我,也只是看着我,没再吐出第二句话。 「小路,他是我哥,郑律文。」没有发现两人间有什么古怪的耀光为我们彼此作介绍。「哥,她……」 「你先去吃饭吧,顺便帮我买个便当回来,我帮你顾店。」郑律文淡淡打断他的话,彷彿对我并不感兴趣。 「……噢。」耀光有些不确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我耸耸肩,就拿着皮夹走出吧檯。「小路,你会待久吧?可尔必思牠们超想你的。」 「……嗯,晚点我带牠们去散步。」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答应,是因为真的很想可尔必思,还是因为不想再一次在郑律文面前落荒而逃,总之,我就这样硬生生的做出了把自己推进死胡同的承诺。 耀光离开之后,好像连温度也冻结了,一下子低了大概有五度吧,总之就是我突然起了鸡皮疙瘩的程度。 「你好会做菜……我以前都不知道。」郑律文就站在吧檯与我对望,也不找其他事做,就只是看着我,逼得我不得不找一些话聊,一些……一说出口就很想杀死自己的话。 「以前……我喜欢你做菜给我吃的样子。」 也许情侣分手后不应该见面这个论点是非常有道理的,因为关係变得太敏感,每句话就算再平常,也彷彿字字珠璣。例如,「以前」,代表着一条分界线,某个时间点之前我喜欢你为我做些什么,某个时间点之后,你为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但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厨师呀?之前的工作不做了吗?」我强打起精神,决定换一个开朗的语气,换一个对两人关係不那么敏感的话题。 反正我也跑不了……。 「有点生涯规划上的考量。」 好,fine,不想回答就算了,还讲了句如此官方敷衍的答案,简直就像主管在问离职的原因一样,我到底是招谁惹谁?而且郑律文如果真的这么讨厌我不想看到我,干嘛还要让耀光去买便当,他自己去就好了啊!看来根本是想支开耀光,才好羞辱我。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结束这场尷尬又不愉快的对话,才想要转身去找三隻狗狗玩,就被他叫住。「你东西没吃完。」 「我吃不下了。」我看着还剩一半的起司薯球。 「但这是你点的。」意思是你点了就要吃完。 「你……」 「我?」他挑起眉,理直气壮。 「没事。」我只好重新坐回位子上,拿起叉子狠狠的插向金黄色的薯球,狠狠的塞进嘴里。「东西这么好吃是应该要吃完,不然太浪费是会遭天谴的。」 是我衰,没发现耀光口中的暖男哥哥竟然是郑律文;是我理亏,分手分的乱七八糟,一见到人家就心虚软弱;是我俗辣,明明有多想道歉復合,一看见他冷漠的表情就什么也不敢提起。 我完全没有做好和郑律文重新见面的心理准备,也从未设想过如果这一天到来应该要是怎么样的,以至于事情一下子就这样发生,让我既失控又无所作为。 「慢慢吃,太乾容易噎到。」 「咳、咳!咳!」应着他的乌鸦嘴,我的身体立刻很配合的对薯球起了排斥反应,呛的我咳得乱七八糟脸都憋红了还是止不住,咳得满眼眼泪。 「喝水。」他立刻倒了杯柠檬水到我面前,我慌乱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二度呛到。 「咳!咳咳咳……」天啊!杀了我好不好,这么糗我也不想活了啊! 「不要急,慢慢来。」郑律文伸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一边温柔的哄着,直到我真的慢慢缓和了下来,降低咳嗽的频率。 「擦擦眼泪。」他收回原本有身体接触的手,递了纸巾到我面前。 「……谢谢。」我狼狈的抬头看着他,仍旧看进一脸不冷不热。 好像刚刚那场温柔的肢体接触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误会。 幸运的是,这个时候又进来一组客人。「我来帮忙点单!」随即拿着menu飞奔到店门口。「欢迎光临,三位这边请!」 总算从硬着头皮跟郑律文冷眼相对的状况剧中解脱,我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 「你说光年现在有厨师了,而且做的菜还很好吃?」 「嗯。」 隔天中午和夏薇、咩咩一起吃午餐时,我提到了昨天的事。 「那今天怎么不找我们去吃啊,我好久没吃义大利麵了。」夏薇焦急的问。「还是难道那厨师很帅,你想暗槓?」 「厨师是长得不差,不过不是我不找你们去的原因。」我看向咩咩,忍不住要兴师问罪。「厨师是绿茶。」 「绿茶?」咩咩惊叫了起来。「他为什么会是厨师啊?」 「你还装!绿茶是耀光的哥哥,你明明就知道吧!」 「我不知道呀!」她一脸无辜的辩驳。「阿力根本就没有跟我提过这些事啊!」 「你放过咩咩吧,她最不会说谎了,看起来像是真的不知道的样子。」夏薇阻止我继续逼迫咩咩招供。「不过这件事也太巧了,绿茶是耀光的哥哥,而且现在还在他店里当厨师?干嘛好好的工程师不当要跑去当小咖啡店的厨师啊?」 「我哪知道,那傢伙跩个二五八万,说什么个人生涯规划,我又不是他主管,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啊!」想起郑律文那个无可奉告的嘴脸,我就忍不住一肚子火再度乱窜。 「喔?所以你不但没有逃跑,还跟他聊起天来了?」夏薇兴味盎然的看着我,很会抓重点。「路亚晨,你变了,这完全不是你的风格耶。」 「什么啦!」 「逃跑啊,你的专长不是逃跑吗?这次怎么没跑?难道他不让你跑?」 「呃……他是没阻止我跑。」回想起当下,的确是我硬着头皮留下来和他面对面的。 大概是因为耀光曾经告诉过我的那段故事吧,在心里发酵了,虽然我并不确定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最终是否又不战而败,但昨天毫无预警的和郑律文重逢的时候,我的确是不断告诉自己不要避开他,不要逃跑。 虽然说我也只坚持了不到二十分鐘……。 「所以你想復合吗?」夏薇的问题再次正中红心。 「真的吗?夏薇说的是真的吗?」咩咩激动的追问。 「我还不敢想这么多,目前只是希望能好好相处而已。」我有气无力的用汤匙乱翻我盘子里的炒饭,对于昨天那一战的确很是丧气。「以前也不觉得他有这么难相处,果然女友和前女友的待遇还是差很多。」 「你自找的啊,多担待些吧。」夏薇一脸幸灾乐祸。 「咩咩,你不准跟阿力提到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任何话,一句都不准。」瞥见咩咩偷偷摸摸的拿起手机打开line的介面准备打字,我眼明手快的按下她的手,恶狠狠的瞪着她。「听见没有,我认真的喔!你敢洩漏一个字,我就跟你绝交,绝、交!」 咩咩吓得扔掉手机举双手投降。「小路你好可怕……」 出让爱情 10-1 我以为自己会为了避免尷尬减少去光年的次数,我的确是怕尷尬,但我反而更常到咖啡店报到了,甚至还逼耀光聘我当兼职服务生,酬劳就是任吃任喝。 因为生意好,大部分的时间郑律文都在忙碌着,要是他准备要休息了,我也会事先自告奋勇去买便当,如此一来三个人可以一起吃饭,我们也就不太有机会单独相处,耀光虽然觉得我的行径怪怪的,但他毕竟也真的缺服务生,因此也没有多问什么。 那天之后,郑律文没有再说些让我难以招架的话,有时心情看起来不错,还能间聊几句。 这样就好了,虽然我仍旧没有勇气往復合这条路前进。 「小光,我明晚休假。」礼拜六晚上,将近打烊时间,店内只剩两组客人还在聊天,郑律文已经将厨房收拾好,脱下围裙走向吧檯。 「疑?难道是有约会?」耀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不容易喔,终于从被那个眼光极差的前女友甩了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说什么,听不懂。」绿茶敷衍的带过这个话题。 我在不远处一边整理桌面,一边竖起耳朵专心听这对兄弟的对话,话题敏感,约会、眼光差、前女友?个个关键字,一句也漏不得啊。 「前阵子跟你见面的时候你明明心情超不好的啊,最近感觉好很多,应该就是有新对象吧?」耀光弃而不捨的继续在这件事上打转。 「店里你们收吧,今天我带狗去散步。」郑律文不再多话,帮三隻狗掛上牵绳就带着牠们走出店门了。 「我收的差不多了,今天地给你拖喔!我要回家加班。」眼见店门一关上,我立刻将抹布塞进耀光的手里,随便编了个理由,就拎着包包跟着衝了出去。 「欸!路亚晨!你不能这样啦!欸!」 耀光在我身后喊的激动,我仍旧走的瀟洒。 左右看了一下方向,很快就找到一人三狗的背影,然后……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我就这样跟着衝出来,原意的确是想找郑律文,但却没细想找到他之后又该如何,难道是要问他明天跟谁约会吗? 在我还在懊恼自己的衝动的时候,郑律文已经转过头来,一脸疑惑。「收完了?」 「我……我要回家加班,所以让耀光自己收了。」牙一咬,决定继续重复刚才的藉口。 「忙不过来怎么还来帮忙?」他皱起眉头,一下子就戳中我的谎言缺失。「你现在回家都十点了。」 「呃……还好啦,有空就过来看看牠们,心情变好了,加班才会加的开心。」我指指在前方到处嗅嗅闻闻的三隻狗,看得到的东西最有说服力对吧? 「嗯。」他没再追问。「快回家吧,晚了。」 「噢……是也没关係,明天礼拜天。」 「你有话想跟我说?」 「……」被他这样猛然直球一击,我瞬间被定在原地石化。路亚晨,再有下一次,绝对要在心里跑完一整套完整的方案才可以行动啊!否则现在这样,和因为准备不充分而被总编钉在墙上的新书会报有什么两样? 「没有吗?」走了几步路后发现我没有跟上,郑律文稍稍放慢了脚步,回头对我招招手。 「也不是没有……」总觉得他和善的招手有一种示好的魔力,我跟着听话的朝他走去,也跟着降低戒心,开始口不择言。「你明天是要约会吗?」 住口!路亚晨! 心里有尊严和没尊严的两个我玩起了过时的综艺老梗,一个想不顾一切的告白懺悔,一个死命的拉扯着防守最后的界线。 「不算吧。」郑律文思考了一下,说了个不痛不痒的答案。「和女朋友见面才是约会不是吗?」 「噢……」我稍稍的放下心,又觉得这个答案模稜两可,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往下问。 「你追出来是为了问这件事?」 「不是、我……」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明天是要跟宣宣见面。」他冷静的,往我心上投下一颗足以让我粉身碎骨的炸弹。 闪避不及的威力,一下子刷白了我的脸色。 出让爱情 10-2 又好几天没去光年了,打从週六晚上从郑律文口中得知他特地休假要见的人是宣宣,我就再也没有力气再踏入光年和他面对面。 「我怎么看就都觉得宣宣不是绿茶的菜,他也没有对宣宣特别好,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夏薇坐在她的办公椅上顺畅的滑到我身边,不解的追着我问。 「那他为什么要特地休假去见她?」我无精打采的对着她挑挑眉,用看破尘世的聪明样说出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判断。 「但他都说不是约会了啊,而且他不是还给了你定义吗──跟女朋友见面才叫约会,表示宣宣不是他女朋友啊!」 「表示『还』不是女朋友。」我伸出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曲了两下。「还,notyet,ok?」 「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你又来了。」夏薇看起来很想掐死我。「你这么在意宣宣,可以叫咩咩跟阿力打听啊,有这么难吗?」 「对啊,我现在就可以传line问他。」咩咩也滑了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我挤得动弹不得。 「不可以!」我狠狠的转头瞪了她一眼。「记得喔,敢洩漏一个字……」 「就绝交啦我知道啦。」咩咩不耐烦的挥挥手。「小路,你真的很卢耶!又放不下身段死命求復合,又不愿意让我们帮你打听小道消息,那请问大小姐有什么好计策吗?」 「是没有……」我趴在桌上,彻彻底底的洩了气。 「咖啡外送。」 下午昏昏欲睡的时段,突然闯进了饮料外送店员,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今天有叫饮料却没有人问我要喝什么,转头就看见再熟悉不过的郑律文。 光年明明就没有外送服务! 咩咩飞快的奔到郑律文面前,笑脸迎人的递上费用,接过两大袋咖啡。「绿茶好久不见,麻烦你跑这趟了。」 「小路,见到熟人要打招呼啊。」夏薇推着我,一路把我推到他面前。「会议室没有人,你们去聊聊、聊聊,不赶时间,慢慢聊。」 然后我就被推进小小的会议室了。 郑律文跟在我后头自己走了进来,还随手带上了门,碰的一声关得牢实,只差没锁门了。 这间会议室很小,只摆了一张小圆桌,三张椅子,几乎就填满了,他那双长腿迈了几步,整个人就逼近在我面前,我只得后退,却又立刻靠到墙上。 太、近、了! 「别站着,坐嘛。」我战战兢兢的指向离我最远的那张椅子。 然后他在离我最近的椅子坐下……。 「最近很忙吗?好几天没看到你来光年了。」他略略抬头看着被贴在墙上的我,也没有打算要让个位置给我坐。 算了,至少看起来比他高,气势不至于一败涂地。「噢,对,很忙。」 「那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啊?」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小光自己一个人忙不来。」 好,我错了,根本没有什么气势不气势的问题,郑律文本身就是一团气场强大的气势,一挪动椅子准备起身,我就心慌意乱。 「等、等一下!」我深吸一口气,犹豫不决。「我……你……」 「我在听。」 「你和宣宣是什么关係你喜欢她吗你们礼拜天是去约会吗你们会交往吗?!」我一鼓作气不带任何标点符号喘息空间,深怕一停顿就再也不敢问问题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我和宣宣是普通朋友的关係,我对她没有情侣间的喜欢,礼拜天不是约会,是见面,请她不要再一直联系我了,所以,我们不会交往。」他慢慢的回答,把我的问句分出了标点符号,一题一题,提供正确解答。 「真的?」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我有些激动,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还被椅子绊了一下差点跌倒,被郑律文眼明手快的扶住。 「真的。」他点点头。「还有其他的问题要问我吗?」 「……没有了。」他的手扶在我的手臂上并没有离开,温热的体温唤起了久违的恋爱感,我有些头昏脑胀。 「真的?」他挑起眉,反覆确认。 「嗯,应该吧……」 「明天会来光年吗?」他起身,松开我的手。 「……会。」 「好,我该走了,希望你明天来的时候,有其他的问题问我。」他摸摸我的头,然后打开门,不多停留的离开。 强大的气场总算随着郑律文的离开消失了,我有些腿软的倚着墙蹲了下来,久违的近距离,久违的被摸头,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心跳不已。 「你们该不会接吻了吧?」夏薇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双手环胸,坏坏笑着看我。「脸这么红,还腿软……」 「夏薇,果然还是你的方法比较好,放着给小路慢慢磨,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咩咩跟着从门边探出头来,又开始跟夏薇一搭一唱。「小路,我没有跟阿力说任何相关的事情喔,不要再恐吓我要绝交了。」 「对对对,你们最厉害。」这个时候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多去跟这两个损友斗嘴,只能任凭她们间言间语。 出让爱情 10-3 「路亚晨!」 第二天傍晚,我一踏进光年,就看到来势汹汹的耀光,踏着飞快的小碎步向我衝来。 「干嘛?」我吓得待在原地动弹不得。「你要干嘛?」 「你竟然就是我哥的前女友!那个眼光超差的前女友!」 「我哪里眼光差?!」想也知道我和郑律文的关係一定是被咩咩她们出卖的,也懒得装傻了,乾脆直接反驳人身攻击的部分。 「眼光差才会甩了我哥啊。」他撇撇嘴。「拜託,工作有前途、爱家又贤慧、外貌也不差、身高一八零,要不是眼光差,谁会想甩了他啊?」 「你是哥控吗?」随口就把哥哥的优点如数家珍地一一道出,只差在他眼里画几颗崇拜的爱心了。「交往和分手本来就都是两个人的事,双方都应该负责好吗。」 「那你说他哪里让你不满意?」 「……呃……」 「说不出来吧!就说你眼光差。」耀光得意的哼了哼,彷彿我的迟疑已经证实了他的论点。 好好好,是我眼光差,我该死! 「是说,明明分手了,你见到我哥出现在这边,非但没逃走,反而还一天到晚到这来帮忙,你……该不会是想復合吧?!」 「小声一点!」我慌张的一巴掌拍上他的嘴,想阻止他继续大小声,没料到出力过猛,反而把他的嘴打红了。「啊!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天啊……要是你真的成了我的大嫂,我还活不活得下去啊……」耀光无奈的摇摇头。「都还没结婚就对小叔动手动脚,我哥以前是不是也常被你家暴啊?」 「我才没有!」我焦急的否认。「好啦好啦你去休息喝杯水,今晚的客人我负责!可以了吧?」 「好喔!」他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立刻转身悠哉悠哉的慢慢晃回吧檯。「态度要好喔!」 光年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现在已经到了需要登记候位的地步,耀光还真的把外场放给我一个人处理,自己只悠间的负责做饮料和结帐,简直恶劣的惯老闆! 「怎么今天都你在端菜?」透过出餐的小窗台,郑律文在我已经差不多来回奔跑二十几次的时候,低下头来看着我问。 「耀光欺负我啊。」逮到机会,我立刻告状,还可怜兮兮的对他扁扁嘴,十分无辜。「他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要我今天晚上一个人负责外场。」 「我知道了,你帮我叫他来。」 五分鐘后,耀光气呼呼的走出来开始收拾用完餐的餐桌,还一边碎念着什么最毒妇人心之类的话。 「我送你回家。」打烊之后,郑律文拿起钥匙,对着我招招手。 「喔……」我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耀光,和郑律文一起走出店门。 往停车场的路上,他的脚长,迈的步伐比我大,走在我前面,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看我。「别跟小光计较,他从小就很依赖我,见不得别人对我有一点不好。更不要说是……甩了我的前女友了。」 「我……我知道。」虽然对于绿茶的话,我敏感的感受到了些许的酸味,但最终我还是訥訥的点了点头,有些沮丧的看着地上往前走。 前女友。 被冠上这个称号,就觉得离他好远,更何况这三个字在今天晚上不断被提起,错误、距离、后悔……被反覆交叠着。 「想什么?」 上了车,我还是有些执着的陷在这纠结的情绪里,引起他的好奇询问。 「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我避重就轻的摇摇头,觉得并不适合跟他坦白这件事。 太自私了。 「累了就休息一下吧,到家再叫醒你。」 郑律文平稳的踩下油门,熟稔的往我的租屋处前进,车内惯有的香氛,阵阵引诱起我的记忆,和他交往的时光、和他出游的日子,都在他稳重的开车技术下一一浮现。 我闭上眼睛,佯装睡着了,在许多往事的画面之中想着我们应该怎么重新开始……或是应该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愿意重新开始。 租屋处其实离光年不远,大概十五分鐘的车程就能到了,而现在早已过了交通尖峰期,一路畅通的状况下,很快就到了我家楼下,他将车停靠路边,我听见手剎车拉起的声响,但他却没有叫醒我。 虽然不知道郑律文在想什么,但此时此刻我也有点耍赖的,想要藉着这样的停滞,继续和他共处在只有两个人的私人空间。 这两天的郑律文,对我其实很好,昨天来办公室找我的时候,很近,很亲暱,今天在光年的时候,也帮我修理了耀光一顿,而现在在车上,虽然没有交谈,却是好久不曾有的温柔体贴。 「醒了就睁开眼睛吧!」似乎是识破了我的胡思乱想,他开口说。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睁开眼,发现他正侧着脸看我,对我微笑。 好久,好久,好久不见的微笑。 从误会争执开始就不见的微笑,咩咩婚礼上也没有出现的微笑,重逢至今都未出现的微笑,现在出现了。 我的眼眶里迅速聚集氤氳湿气,聚匯成水滴,只差一点重量就要往下掉。 他的微笑像是一种救赎,拯救我从分开开始就陷入死胡同的心情。 郑律文拍拍我的头,没有对我的反应感到讶异,只是递了张面纸给我,像是我不小心打了个喷嚏而已。 「想好要问我的问题了吗?」 「嗯……」 「记得加标点符号。」 「你的个人生涯规划是什么?」 「嗯?」他似乎对于我没头没尾的问题感到疑惑。 「你上次说,离职是因为个人生涯规划。我想知道是什么。」 「公司主管想把我外派到欧洲长期驻点,是很好的升迁,也提升了很多薪资,只是半年只能回台湾一次。你觉得我的个人生涯规划里面应该要把这个选项放进来吗?」 「听起来,是很好的发展。」我说。的确是很好的发展,但并不是个能够让我轻易脱口说出应该要把这个选项放进人生的发展。 这个人生选项,代表未来的几年,他将不在台湾,我看不到他、他见不到我,他会远离这个熟悉的圈圈,在欧洲有新的工作、新的生活圈,然后他的生涯规划当中我再也不存在。但幸好,他离职了,代表他的生涯规划里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段发展。 所以他仍在我面前。 「是很好的发展。」他点点头。「我想听听你的建议,你觉得我应该去吗?公司目前为了留我,答应了让我留职停薪两个月的条件,如果我改变心意,这机会还是存在的。」 什么?!我难掩震惊的看着他,眼睛睁的好大。 「你觉得呢?」他笑着又问了一次,非从我嘴里得到答案不可。 「……我觉得,你应该去。」 出让爱情 10-4(最终回) 「不都说打拼事业的金黄时期就是三四十岁的时候吗?何况外派到欧洲听起来又是很厉害的履歷,如果不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感觉好像太可惜了。」我试着让自己理性的分析这件事,一边又觉得心里痛痛的,好不容易,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常常见面,也不再剑拔弩张,为什么要把他往外推? 「所以你希望我去?」 「不希望。」无视于他严肃发问的脸,我深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起身探向他,伸出手抱着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看不见我的表情,我也看不见他的。「对不起,我很自私,我希望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虽然我做了很多荒唐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原谅我,如果、如果你去欧洲了,那我们应该就没有机会重新在一起了……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去,但我不希望你去……」 说出真心话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以前是,现在也是。在张倚翰之后,每段感情我都放弃的太容易,包括对郑律文也是,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百转千回,我已经无法再度当那个大方说没关係的人,没有什么是没关係的,每一次的没关係都让心里疼痛难耐,继续下去,我一辈子都是这样的人。 「对不起,也许你是对我太温柔了,所以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做出过分的行为,可是我真的不想放手……」 「不去了。」郑律文扶住我的肩膀,将我与他拉开一小段距离,看着我哭得唏哩哗啦的表情。「我的生涯规划里面没有派驻到欧洲的选项。」 「……真的吗?」我睁着哭到有点迷濛的眼睛看着他,看见他脸庞的线条变得好温柔。 「谢谢你对我说实话。」他拿着面纸温柔并重复的帮我擦掉过度氾滥的眼泪。「虽然我等的很辛苦,差点就要放弃了。」 从咩咩和阿力的婚礼上彻底决裂之后,郑律文说他的确是放弃了,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对我的体贴,都像是倒进有裂缝的水桶一样,无论怎么持续的倒,还是什么都流光了一点也不剩。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眼光有问题,判断力也有问题,喜欢上一个这么不可理喻的女人,然后最后演出了一个这么烂的结局。」郑律文停好车,陪着我上楼,两个人坐在客厅沙发椅上聊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你弟也说我眼光有问题,才会甩了你。」我盯着他宽阔的肩膀片刻,实在太让人想念,忍不住轻轻的靠了上去。「我们两个眼光都很差,在一起不意外囉!」 「我弟说你眼光有问题是正确描述,我说我眼光有问题是在自嘲。」他稍稍挪动了肩膀的位置让我扑了空。 「好,只有我眼光差,全世界我眼光最差。」我恼怒的正坐了起来。 「不过谢谢你,在最后关头让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我最正确的选择。」他笑着把我搂入怀里。「被公司通知外派是意外,但在意外发生之后,我也发现,即便分手,即便你真的伤我不轻,但我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如果外派就再也看不见你了怎么办。」 原本分手后,他的状况就一直不是很好,工作上虽然游刃有馀,但他知道自己很是倦怠,于是藉着思考外派的理由,要求两个月的留职停薪,也正好接到弟弟发出的救火讯号,索性转变生活型态,当起咖啡店的厨师,一边也想想该怎么样才能自尊不被羞辱的重新接近前女友。 谁知道一切这么巧合,前女友就在眼前。 「其实我觉得我没有这么坏……」又是伤害、又是羞辱自尊,都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造成后来的发展好像也不是我能否认的。 「后来发现你的确是没这么坏。」重新相遇的那天,来得太突然,他没有办法好好处理情绪,过度压抑的结果就是冷淡,甚至找麻烦,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没有像以往那样逃离现场,没有再次闪他闪得远远的。 「因为你呀!耀光跟我说过他和啟年的故事,那个故事里,有个很帅气的哥哥,讲了很帅气的话。」我转过头看他,讨好的对他笑。「一切都不会过去,无论做了多少努力,都只是意图欺骗自己的堤防,筑得再高,外头的水不减反增,终究会越过堤防。不如学会游泳,面对涌进的水,无论淹的再高,永远都可以在水之上。」 「是满帅气的。」郑律文终于满意的点点头,忍不住笑场。「看来我平常善事做不少,才能让前女友听到关键道理。」 「可以……不要是『前』女友了吗?」或许提出这样的要求太快,毕竟一直到今晚我们才算尽释前嫌,只是,每从绿茶嘴里跳出一次「前女友」,我就心闷一下。 「那要是『现任』女友吗?」他的表情有些苦恼。「可是我们还没復合。」 「我们不能復合吗?」觉得他话中有话,我焦急的挣开他的怀抱,转身好好的面对他。 「是没有不行,只是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那你快问。」 「你一直没有解释你和任修平的关係。」 「呃……」没料到第一个问题就是翻旧帐,但郑律文的模样又是无法敷衍的态度。「我们真的就只是编辑和作者的关係,然后稍微交情好一点,他的确追过我,但后来我很清楚的跟他说我们之间不可能。」 「那你当时知道我为这件事情不高兴吗?」 好,第二个问题还是继续翻旧帐。「我知道……,但我也是无辜的,所以也觉得你不体谅我……」 「你不高兴我会安抚你,我不高兴你不觉得你也应该要安抚我吗?」 第三个问题仍纠结在同一件事情上,「我以后会安抚你……」我突然察觉出一种十分熟悉的情绪。「绿茶,你是在吃醋吗?」 「不然呢?」对于我的后知后觉,他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 「因为你平常都表现得很成熟呀,我以为你跟吃醋一点关係也没有。」终于搞懂郑律文的纠结点,我简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好,我保证,我尽量不做让你吃醋的事,如果还是不小心让你吃醋了,也一定会好好安抚你。」 「那……」 「没有那了!」眼看着他不知道又要拋出什么我无法招架的问题,我连忙打断他。「回答完问题了,我们可以復合了吧?」 「不行。」谁知道他竟然摇摇头,甚至伸出手推拒住我的肩膀,保持一个非常理智的距离。「我还有问题没问完。」 「天啊……」 「如果哪天,又出现像宣宣这样的女生,你会一样毫不犹豫的把我让给她吗?」维持着非常理智的距离,郑律文甚至加码了更为严肃的表情,把我满腔想要復合的浪漫情怀全都打发了。 「应该不会。」思考了片刻,我看着他,给了一个不是很确定的答案。 「应该不会?」很立即的看见他皱起眉头,尾字扬起的语调充满了沉重的问号。 「你爱我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吧?」 「你爱我吗?」我坚定的重复了问题。 「……爱。」 「那你有一天会不爱我吗?」 「不……」 「也许有一天你会不爱我,也许你会一直爱我。」我打断了他的亟欲回答。「如果我们之间有了问题,我保证不会像之前那样逃避,我会面对,但如果有一天,你就是不爱我了,那我会很尊重你,所以……」 「谢谢你。」郑律文伸出手,很郑重的抱住我。 我没说完的话,他懂。 爱情不是充满粉红泡泡,路上还有许多扎人的石头,若是觉得痛就想换个方向走,永远都没有办法和同一个人好好的过下去,我以前不懂石头可以移开,觉得疼痛了就以为世界要崩了。 但也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开始可以试着搬搬石头,忍受过度的些微疼痛,知道凡事总有面对的方式,我理解了这一切,而他也懂我的挣扎和改变,这样很好。 「那还有问题吗?」我从他怀中抬起头,故做苦恼的问。「我已经释出我最大的和解诚意了,你再为难我就太骄傲了。」 郑律文笑着摇摇头,凑近我的脸,深深吻上我的嘴唇。 再也无法多一秒等待的温存。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