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十七岁》


 01. 大家好，我叫黎雨墨

    「你弟弟比你聪明多了！」
    「考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这是应该的吧…」
    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夜深漆黑如墨，黎雨墨肤色极为白皙，毫无血色的面容在这黑夜中更显苍白。
    虽说夏天的夜晚带有些许凉意，微风映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却显得特别刺骨，令人心寒，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同样的梦给惊醒，以为早已百毒不侵的内心，在这寂寞难耐的夜晚中，依然会感到疼痛。
    「都几次了，我这是干嘛呢？」
    看向睡前摆在床头的新制服，即将成为高中生的事实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兴奋，对于他人眼中看似丰富多彩的高中生活毫无兴趣，唯一值得抱有一丝期待的是能够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想到这里，黎雨墨嘴角机不可查地微微上扬，翻个身重新躺回床上，难得的一夜好眠。
    「同学你好！是新生吗？要不要考虑我们补习班，教室大、师资优，来试听不用钱喔！」
    星期三早上七点，今天是高中开学第一天，校门外除了学生以及负责接送的家长外，还有一大堆穿着补习班广告背心，奋力招揽学生们的补习班工读生，正厚脸皮地不断往学生手中塞传单。
    这里是北市二中，首都第二志愿的高中，虽然不是第一志愿，但也够顶尖了。
    而且校风开放又是男女合校的缘故，很多分数能上一中的优秀学生们，甚至还愿意放弃高分，就为了能够享受二中的自由与多彩的社团活动。
    也因此为了招揽这些优秀的学生们，各大补习班还特别增派了人手，把校门外的人行道挤得水洩不通。
    黎雨墨穿着淡蓝色的制服衬衫，整齐的没有一丝皱褶，一双细长的腿包裹在黑色制服裤底下，修长劲瘦的身形硬是把那死板的制服穿出高级名牌货的模样。
    顶着一头稍长的头发，额前的发丝盖住那双漆黑的眼堵，瞳孔深不见底的黑和那发色一致，在这烈日当头下，透不出任何一点光。
    第一此搭车上学，起得特早还在犯困，黎雨墨被这些人拦着心里特别烦躁，虽然脑中飆过一串串脏话，但脸上仍撑起那练了十几年的招牌笑容。
    正要伸手接下传单时突然想到：「不对呀！这里没人认识我，装什么好学生啊！」果断将抬起半截的手再插回口袋，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用了。」
    「哎！同学没关係嘛！跟朋友一起来看看啊！」
    那工读生带着厚重的圆框眼镜、身形微胖，并未因此而打退堂鼓，更加热情贴向前说道：
    「不用担心，我们补习班真的厉害！找的都是你们这种优秀学生，来这里保证不亏，包你三年后顶尖大学随便填都能上！」
    「呵，优秀学生？那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我不优秀，就是个普通人，也不打算找补习班。」黎雨墨看向工读生的双眼越发深沉，眼底深处的黑彷彿能吞噬人心，由内而外将人拉向深渊。
    那工读生打了个冷颤，还以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对一双眼感到害怕，便抱着传单退了一大步，摇晃着身躯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第一次顺着本意打发掉别人，少许地感到快活，加快脚步往校门口前进，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刻有「天空之子」的石碑，这是世人对二中学生的称呼。
    天蓝色的制服配上占地广大的校园，加上自由开放的学风，校长期许自家学生们能够在这片广阔的天空下，快乐学习并找到人生目标！
    「天空之子？真是和我八桿子打不着的称号。」把多少学生垂涎的称号毫不留情的嫌弃一番后，黎雨墨慢慢往教学楼前进。
    开学第一天，教室里的座位先抢先赢，挑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安静且低调，比较早到的同学有的已经形成了小团体，正在互相兴奋地介绍自己，因为不想太引人注目，黎雨墨静静一人整理座位。
    「嗨囉！你叫什么名字？啊，忘了先自我介绍，我叫吴凡，本市人，你呢？」
    搭话的是前座的男同学，一头简洁整齐的短发，闪亮的双眼直直盯着人看，因为笑得灿烂而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黝黑的肤色衬托下更显夺目，配上中气十足的问候，不难想像应该是一个非常活泼的人。
    「我叫黎雨墨，来自若山市。」
    「若山市，我知道，在北市的东边嘛！」
    黎雨墨很讶异首都的天龙国人竟然知道若山市，因此对于吴凡的态度也和善了起来，不自觉就多问了一句：「你竟然知道若山市？」
    「嘿嘿，上次我刚好去那里玩。对了对了，我的兴趣是打篮球，你呢？」
    「没有。」黎雨墨简短地回，不擅长与人交谈的他想速速结束这个话题。
    奈何吴凡并未打退堂鼓，他进一步问：「那你喜欢运动吗？」
    黎雨墨也只好回：「还行。」
    听到他这样说，吴凡眼睛又张得更大了，难掩兴奋地说：「太好了，看你皮肤白又这么瘦还以为你不喜欢运动呢，以后一起打球啊！哎，要不先加个好友吧！」
    不是黎雨墨在乱说，他还真擅长运动，从小任何运动只要给他尝试一下，就能够自己摸出个大概，很快就能够上手，虽然四肢细长彷彿一折就断，看似没什么肌肉，但跑步却特别快。
    而且就算运动时不会做任何防晒，但皮肤不知怎的就是晒不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朵被关在温室里的小花呢！
    「嗯。」不习惯受到他人热切对待，黎雨墨错愕地拿出手机，不太熟练地操作着line。
    盯着他手忙脚乱用着手机一会儿后，吴凡终于忍不住了，疑惑地问：「知道怎么加好友吗？」
    黎雨墨回：「我不太会用。」
    吴凡嘀咕：「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不太会用手机的高中生，这是哪里来的山顶洞人啊？」
    一边觉得讶异，一边帮忙他操作手机，三两下加完好友后不小心看到他的好友名单，发现竟然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于是吴凡又忍不住了：「你这好友人数是怎样，难道加你好友有什么特殊关卡？那我怎么不用？」
    黎雨墨翻了个白眼，忍不住一口气迅速地说：「我这手机刚买，line也刚办，好友就我爸、我妈，还有你而已。」
    吴凡顿了会说：「喔喔这样啊，抱歉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备感光荣而已。」
    加完好友后，吴凡心满意足地去找他前座的同学搭话了。
    耳边顿时又恢復清净，黎雨墨看着多一人的好友名单，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有点开心，一不注意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马上又快速地回到原本冷淡的模样。
    可这一下哪能被旁边眼尖的女孩子错过呢？其实从黎雨墨踏进教室开始，那精緻的面容早就吸引了一票女生的注意，但却碍于他自身散发出来的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没有人敢主动上前搭话，但大家看他刚刚和吴凡正常说话的样子，顿时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此时黎雨墨一闪而逝的笑容更是让这些女生们不自觉脸红，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大方的女生被大家拱上前去搭话，正当她要开口时…
    「大家回座位坐好，我是你们一年七班的导师，张芬郁！」一道温柔又带有些许严肃的声音响起。
    刚刚如菜市场般吵杂的教室顿时变得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被听得一清二楚。
    真不愧各个都是从不同地区来的优秀学生，该认真的时候还是会认真，老师满意的双眼快速扫过全场后，便开始说明一些入学的注意事项。
    「首先恭喜大家考到北市二中，本校自由开放的校风大家都很清楚，想玩社团的玩社团，想谈恋爱的谈恋爱，毕竟是男女合校嘛！相信你们很多人也是衝着这点来的。」
    台下顿时传来一片笑声，同学们一个个紧张认真的面容此刻烟消云散，脸上尽是藏不住的笑容，流露出这个年纪本该有的青春活力。
    「咳咳…当然这些都要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各位这么优秀，相信每个人都能做到自我约束。有任何学习或是生活上的烦恼，欢迎来找我讨论，老师一定会尽力帮忙。」
    一句话迅速将所有人拉回现实，再度提醒大家读书还是学生的本分。
    老师站在讲台上，温和的笑容配上慈祥的双眼，个子不高但身形稳重，和路上常见的中年妇人不一样，高贵优雅的氛围散发着读书人的气息，眉目中透露点岁月的痕跡，但却不显得苍老，反而有种经验老到的感觉。
    「接下来不免俗地要请大家上来自我介绍啦！结束后要选班级干部。」
    大家轮流按照学号上台自我介绍，这里的学生过去都是各校菁英，早已习惯受人注目的感觉，丝毫不觉紧张，每个人都无所不用其极地在介绍自己。
    黎雨墨学号靠后，听着台上同学五花八门的介绍词，脑中思考的确是等等要怎么最快最简单的完成这项任务。
    「下一位，黎雨墨。」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懒散地撑起身体，拖着步伐走向讲台，全身上下诉说着毫不情愿，与之相对的是班上的女学生们，各个无不坐直身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怕自己待会漏听了什么。
    黎雨墨站在讲台上，冷着一张雪白的脸，眼尾细长眼神沉鬱，气质清冷淡薄，两片薄唇被那白皙的皮肤衬得特别红润，替那毫无人气的脸庞抹上淡淡的色彩。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在眾人期待下他缓缓张开双唇，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
    「大家好，我叫黎雨墨，谢谢。」

 02. 直排轮社

    结束得太快，老师才往讲台边没走几步，原本打算偷偷做笔记的女同学，下笔的手甚至还悬在半空中，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全部僵在那儿。
    此刻若是有人从走廊上经过，会看到七班教室里如同时空暂停，只剩黎雨墨一人无视规则，淡然地往台下走去。
    「额…就这样吗？不再多说些什么？」
    果然还是老师经验丰富，最先回过神来，虽然语气极力表现淡定，但那充满诧异的眼神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她。
    「嗯，我说完了。」
    黎雨墨往角落的座位走去，拉开椅子无声地坐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事已至此，老师也没法再多说什么，只好叫下一位同学上台。
    「很可以嘛！装酷，这招高明！」吴凡转过头来比了个讚。
    「装酷？」黎雨墨不知道吴凡为什么会这样想，他只是不想太引人注目，而且也不解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大家都急着把以前的丰功伟业全报出来，不奇怪吗？
    可惜在这，黎雨墨明显的才是异类，经过刚刚那一番操作，不但没有浇熄大家对自己的兴趣，反而更点燃了同学们的好奇心。
    终于，最后一位同学也完成了自我介绍。
    「很好，大家应该有稍微认识彼此了吧！我把接下来所有班级干部写在黑板上，採自愿制，想选的人上来写自己的名字。」张导向大家宣布。
    霎时一片风起云涌，这些优等生们本就摩拳擦掌、蓄势待发，此话一出，无不如脱韁野马般衝上前去，原本宽敞的讲台，此刻竟显得特别侷促。
    吴凡在老师说完话后便一马当先，用打篮球时的爆发力向前衝，速速在体育股长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其他原本也有意愿的同学，无不自惭形秽，默默转去填别的干部。
    「你不上去填吗？」吴凡心满意足回到座位，一边拍掉手上的粉笔灰一边问。
    黎雨墨头也不抬：「不了。」
    「也是，看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还挺正常的，毕竟当干部忙，到时候没时间读书嘛！」
    「嗯，当干部很麻烦，就是个免费劳工。」黎雨墨低声说。
    「哎，怎么这样想呢！为民服务，多开心啊！」
    黎雨墨实在不是很能理解，虽然以往他一直都是万年班长，但那是被老师指派并不是自愿的，同学们也都没有意见，甚至认为本该就是如此。
    就连每次开学第一天回到家，父母开口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有选上班长吗？」
    老师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毫不意外地说：「太多人自愿了，超过一人的投票决定。」
    经过一轮风风雨雨的竞选后，一切尘埃落定，吴凡凭藉着捨我其谁的气势，在填名字的阶段就把眾多竞争对手逼退，因此理所当然成为了体育股长。
    「很开心能当上体育股长，我是吴凡，篮球校队的，一定尽心尽力让本班的体育竞赛拿下好成绩。」他充满自信地向全班发表当选感言。
    接着轮到班长说话，班长是一位看起来很精明的女生，一头及肩的黑色直发，半长不短，虽然五官清秀，但眼神透出一股凌厉，实在称不上可爱。
    只见她严肃地说：「我叫庄玉涵，谢谢大家选我当班长，这学期我会努力尽我的本分，完成各项事务，希望大家共同努力，一起经营好这个班级，各个班际比赛我也会带领同学好好练习。」
    言如其人，一丝不苟。
    开学第一天，基本上没有什么课，开学典礼、打扫教室、发课本等，事情多的人仰马翻，一不注意就来到放学时间。
    吴凡深了个懒腰，转过头来说：「终于下课了，刚刚那老师废话还真多，欸欸，黎雨墨，你等下要去参观社团吗？」
    社团是二中非常重要的活动，大大小小共有五十个左右，黎雨墨只是不想太出风头，但他并没有放弃享受高中生活，社团还是打算参加的，何况以前完全没有体验过。
    黎雨墨点头：「嗯，要去。」
    「唉，我好羡慕啊！像我们篮球校队练得勤，一到五天天都要去，根本不可能再加其他社团。」吴凡叹气。
    「天天都练很累吧，不会想放弃？」黎雨墨有些好奇。
    「累，当然累！可谁叫我喜欢打篮球呢？再苦我也练得开心，而且我是靠篮球专长加分进来的，不可能退，我还期望能够拿下全国第一呢！」
    不知道是不是吴凡这句话回得过于青春热血，黎雨墨竟对等下的社团参观有了一点点的兴趣，收拾书包的动作也轻快了起来。
    放学后的校园人来人往，开学前两週是社团体验时间，到处可以看到学长姐在发招生传单。
    「加入吉他社，一生不后悔！」
    「同学喜欢看书吗？有没有兴趣加文学社？」
    「欢迎来蛋糕社看看，有免费甜点吃喔！」
    「想交女朋友的来魔术社就对了！」
    叫喊声此起彼落，越靠近社办大楼，场面越是热闹。
    因为长得实在好看，黎雨墨一路走来少不了被学长姐搭话。
    「学弟你好，要不要来我们社团看看？」
    「不了，没有兴趣，谢谢。」
    「没兴趣没关係，要不我们加个好友，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类似以上的对话从刚刚开始就层出不穷，很多学姐打着招生的名义搭话，其实只是想要拿到黎雨墨的联络方式。
    翻看着手上那叠多到快拿不住的传单，黎雨墨眉头紧蹙，他没有什么兴趣，一时间实在想不到要去哪个社团逛逛。
    一张传单不小心从中滑落，那样式极度简洁，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省印刷费而捨弃彩色列印，白底的传单只用黑色大字写着几个简单的讯息，下方用几道线条随意勾勒出可爱的插画，要不是不小心掉了出来，他大概也不会注意到。
    <直排轮社，每週五社团活动，新手也没关係，欢迎喜欢速度感、想挑战自我的同学加入！>
    「直排轮社？这倒是有意思，去看看好了。」运动是黎雨墨为数不多的兴趣，而且直排轮和各种球类不同，一个人也可以溜，更是吸引了不善社交的黎雨墨。
    二中校地方正，且方位上完美的坐北朝南，因此大家习惯用东西南北来帮校舍取名。
    主要的五间校舍连在一起，形成一个「曰」字形，高一的教学楼因为在最南边，所以又叫南楼，高三叫北楼，位在中间的高二教学楼则取名为中正楼，两侧是作为多功能空间的东楼以及西楼。
    而社团大楼独立一栋位在更北边，是间很有歷史的建筑，因此又被称为旧北楼。
    旧北楼走廊用的是旧式磁砖，因为长年踩踏又热涨冷缩的关係，有着或深或浅的几条裂痕，灰白的墙壁斑驳不堪，油漆一块块掉得差不多，各个办公室外，大大小小随意堆放着杂物，看过去稍嫌脏乱。
    「旧北一楼东侧数来第二间办公室…」黎雨墨刚入学，还不知道校舍的命名规则，不过照着传单上画的小地图，很快就找到了直排轮社。
    门口摆着一个假人，双脚被套上直排轮，身上戴满全套护具，拿着一块欢迎参观的牌子。
    他站在门口，里面人不算多，但还是让个性沉闷又不善言词的他有点紧张，大脑光速运转，思考着等等进去要说什么。
    此时一位学姐带着几个新生从里面出来：「来参观的吗？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黎雨墨也只好鼓足勇气往里头走，社办里的学长见他进来，开心道：「学弟你好，来体验社课的吗？」
    「对，我看到你们的传单，有点兴趣，过来看看。」黎雨墨小声地说。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喔！我们一週固定礼拜五一次社课，会请专门的教练，一小时而已，不会花太多时间。」
    「没有经验可以吗？」儘管这点传单上已经提到了，黎雨墨还是担心地再问了一次。
    「当然可以啊！我们社团大多数人一开始都是新手，慢慢练就可以了。」
    这句话让他放心了不少，结果学长进一步提出建议道：「你今天不赶时间的话要不要试溜看看？我们有社鞋可以借你。」
    黎雨墨不像这所学校大多数人一样，课后还要去补习班，再加上他也不想那么快回去那令人厌恶的家，便欣然答应了。
    量好尺寸后学长把社鞋拿给黎雨墨，快速说道：「我们溜直排轮的地方不在这，在北楼一楼走廊，这里出去后右转再左转就能看到了，你书包可以放这，拿着社鞋过去说是来体验的，就会有人带你了。」
    因为怕等下还有新生过来，这位学长不能带黎雨墨过去，而刚刚黎雨墨进来前，刚好一位学姐才带队出去，直排轮社社员不多，眼下实在没有多馀的学长姐。
    「好。」黎雨墨表面上淡定答应，但内心其实紧张得不行。
    开学第一天人生地不熟，刚才要不是学姐主动搭话，黎雨墨现在可能还会呆站在社办门口不敢进来，现在要他自己拎着社鞋找到北楼，再主动开口跟现场人员说要体验，根本是要了他的命。
    但现在别无选择，黎雨墨只好硬着头皮，四肢僵硬地往社办外走去，想说反正总有办法的。
    突然，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嘿，同学，你也是来体验的吗？要不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过去。」与此同时，黎雨墨感觉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
    转过头去，直直对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明明瞳孔一样是黑色的，但它却黑得特别漂亮，眼底深处闪着蓝幽幽的光芒，彷彿夜空中的几点繁星，令人沉醉其中。
    那人身形高挑，黎雨墨并不矮，一米八左右，但他硬是再高出半颗头，死板的制服也掩盖不了那精实却不粗旷的线条，乌黑的头发闪耀着光泽，随意但不凌乱，一种超然洒脱的感觉。
    黎雨墨一整天下来被不少人搭话，但和前面几次不同，不知为何并不感到烦躁，看着这人反而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喔，好。」黎雨墨愣愣地说了两个字。
    「太好了，谢谢你！不过我还没量尺寸，可能要麻烦你等一下。」那人音色清澈，语气爽朗，明明只是普通的句子，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黎雨墨回过神来小声地说：「没关係，你慢慢来。」

 03. 不准反悔

    黎雨墨静静站在一旁等待那人试鞋，心中万分感激，其实自己刚刚也有注意到他，并考虑是否邀他一起过去，但挣扎一番后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开口，反到是那人先主动搭话。
    「抱歉久等，我们走吧！」拎着直排轮侧对着门口，那人头微微一撇，示意黎雨墨可以出发。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黎雨墨喜欢安静，但这还是第一次感到尷尬，少见的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身旁的人彷彿知道他在想什么，率先开口问：「你是新生吧，我叫夏悟清，高一，你呢？」
    「我叫黎雨墨，也是高一。」
    「果然，你是几班的啊？」他又问。
    「七班。」
    …
    回完话后停顿几秒，黎雨墨才想到好不容易开啟的话题，不能让它那么快结束，于是速速补上一句：「你呢？」
    夏悟清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啊？」
    「你是几班的？」
    「噢！我六班，在你隔壁。」他淡淡笑着。
    社办到北楼的距离不远，两人基本自我介绍后，很快就看到了一群在穿堂上溜直排轮的人影。
    夏悟清主动找了一个看起来就是学长的人搭话：「学长你好，我们两个是来试溜的。」
    这人顶着颗清爽的三分头，浓眉大眼，有朝气道：「欢迎欢迎，我是社长古贺楼，你们先去那边找个空位坐着换鞋。」
    穿堂旁边有大片的楼梯，黎雨墨和夏悟清两人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们都是第一次溜吗？」
    「对！」两人不约而同答道。
    「好，那先教你们怎么穿鞋，这个动作我们都叫上鞋，因为直排轮不像步鞋那么好穿脱，所以上鞋之前要把鞋带都松开，然后这个卡扣是这样调的…」
    两人一边专注听着古学长说话，一边艰难地「上鞋」。
    黎雨墨轻轻捲起裤管，微露出制服裤下雪白如霜的脚踝，他用力把脚往直排轮里面塞，因为出力，皮肤底下青绿色的血管更为明显。
    夏悟清动作较快，穿完鞋坐在旁边等着，不小心瞄到他的小腿，视线停留几秒后又心虚地撇开双眼，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
    终于，两人都成功穿上直排轮，古学长很有耐心的从起身开始教起，再到初学者专用的「企鹅步」。
    不愧是社长，教学功力实在一流，再加上黎雨墨运动神经好，学什么都快，没过多久就掌握了往前溜的要诀。
    古学长看黎雨墨学得快，很是满意：「你不错嘛，挺有天分的！」
    早就习惯了他人的夸奖，黎雨墨从善如流答道：「谢谢，我想是学长教得好！」
    「哎呀！哪里哪里…」古学长靦腆笑着，心里其实乐的开心。
    他再转头看到自己另一个学生夏悟清竟也一派轻松地溜着，虽然仔细看动作还是生疏，可乍看却有那么一回事。
    「哇呜，你也学得很快嘛！怎么，你们这届新生资质也都太好了吧！」古学长忍不住讚叹。
    夏悟清抬起头来，盯着黎雨墨想了片刻，转头面向古学长，挑眉露出痞痞的笑容说：「是学长教得好！」
    同时被两个学弟称讚，古学长对自己的教学大有信心，再看到这两人已经不太需要协助，便开口道：「我看你们两个溜得挺不错，先自己慢慢练习，重复这个动作就行，有什么问题再叫我。」然后就一溜烟地跑去教旁边新来的学妹了。
    整个北楼一楼都是直排轮社的练习场地，中间穿堂面积大，平常用来练习较为复杂的动作，且人来人往，因此大都是技术较佳的学长姐在使用。
    被穿堂隔开的是两条走廊，因为靠教室那侧有墙壁可以扶，因此被当作新生练习的场地。
    走廊不宽，顶多两个人同时并排，为了维持双向通行，黎雨墨和夏悟清两人皆靠右侧，一前一后慢慢溜着。
    夏悟清在前面，黎雨墨在后面，放学已经一段时间，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特长。
    整座校园被光线染得一片金黄，大多数人早就离校，周围非常安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阵阵学生的嘻笑声。
    还是夏悟清率先打破沉默，他背对着黎雨墨，一边往前溜一边问：「你为什么想加直排轮社啊？」
    黎雨墨原本紧盯着前方地面，小心翼翼溜着，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夏悟清宽大的后背，思索片刻：「没什么特别原因，刚好看到传单，又喜欢运动，就想说来试试，那你呢？」
    一整天下来，黎雨墨学到了一个社交小技巧，那就是反问别人提出来的问题，这可以有效避免话题终结在自己这边。
    「当然是因为帅啊！光穿着鞋站在那，就挺有架式的，何况这个社团练的又是花式，等我之后学会这些动作，你说那会有多酷啊！而且篮球、游泳、跑步什么的，好玩是好玩，但没有一个和直排轮一样刺激！」
    夏悟清开心地说着，语气流露出满满对于直排轮的热情。
    黎雨墨望着他的后背，好像能看到从中闪烁出来的光芒，七彩炫丽，耀眼夺目，那是自己所没有的。
    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他悵然地说：「真好，你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这句话说得很小声，甚至可以说是喃喃自语，他以为夏悟清还沉浸在未来美好的想像之中，并不会听到自己说了什么。
    当然也压根想不到夏悟清会转过头来，笑着对自己说：「既然这样，你也加直排轮社吧，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去找啊！反正我们都认识了，感觉之后跟你一起会很有趣。」
    此刻夕阳已半没入地平线之下，大地由金黄转为夺目的艳红，转过头来的夏悟清正好逆着光，大片的红映在他俊俏又立体的五官上，看着黎雨墨的双眼因反射着光线而波光粼粼，妖艳得令人目眩神迷。
    顿时觉得双颊微热，黎雨墨鬼迷心窍地说：「如果你确定要加直排轮社的话我就加。」
    夏悟清开心大笑：「怎么，吃定我了啊？」
    黎雨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更没想到夏悟清会这样回，从小没有人会用这样带有戏謔的口吻跟他说话。
    此刻内心乱得慌，脸颊的热已然转至全身，幸好在夕阳馀暉的掩盖之下，没有人发现他尷尬羞红的脸庞。
    夏悟清见他没有接话，转回去，边溜边继续说：「开玩笑的啦！不过我确实会加直排轮社，你刚刚自己说我加你就加的，不能后悔喔！」
    黎雨墨轻轻地回：「你才是，不准反悔。」
    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体验社课告一段落，两人拎着换下来的直排轮走回社办。
    将借来的社鞋归位后，古学长看着两人问：「等等大家要去吃晚餐，你们两位一起吗？」
    这是直排轮社每年都有的活动，会去吃晚餐的新生之后有九成机率加入社团，透过吃饭可以先互相增进感情，也方便学长姐预估今年的新生数量。
    夏悟清率先回答：「我不行，家里有煮饭，要回家吃。」说完后他侧身看向黎雨墨。
    黎雨墨接着说：「我也不行。」他并没有主动说明原因，大家也没再多问，毕竟吃饭本来就是临时约的，有事情不能来很正常。
    为了不给学弟压力，古学长连忙说：「没关係，太突然了，家里担心也很正常嘛！那你们今天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啊？」
    夏悟清露出灿烂的笑容说：「没意外的话，我们两个都会加。」一旁站着的黎雨墨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这句话让古学长安心了不少，透过今天观察发现这两人是真的挺有天分，他很希望两位学弟能够加入，刚刚邀请他们吃饭也是希望能拉近关係，提高加入的意愿。
    既然这样，他也不再多耽误时间，笑着说：「太好了，那下个礼拜五见囉！回去路上小心。」
    简单和大家道别后，两人理所当然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夏悟清提问：「你等下怎么回去？」
    「先搭北市捷运到中央车站，再换搭城际地铁。」黎雨墨回。
    北市捷运是首都的地下大眾交通系统，可以通到市内的各个行政区，至于城际地铁则是用来串联各个市，行车距离较远。
    而中央车站是北市最大的车站，北市捷运和城际地铁在此交会，要搭城际地铁离开北市的人都要到那里换车。
    「城际地铁！你家很远吗？」
    「嗯，若山市。」
    夏悟清惊讶地说：「哇，那真的很远耶！不过若山市很漂亮，尤其是青山，夏天满山的萤火虫，超级壮观。」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知道若山市，黎雨墨觉得惊喜又意外，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加夏悟清的好友，便拿出手机点开仅仅三人的好友名单，第一次主动问道：「既然以后都是直排轮社，要不加个好友？」
    「对吼，不说我都忘了。」夏悟清连忙拿出手机。
    这次，黎雨墨操作的速度明显熟练许多，三两下加完好友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校门口。
    二中是北市的重点高中，当初在规划北市捷运的时候为了方便学生通勤，特别让行进路线经过此校，所以出校门口后左转，直走不到一百米就是二中车站。
    两人刷卡进站，一起坐在月台上的椅子等车，发现夏悟清要跟他搭同样的路线，黎雨墨便开口问：「你家住哪？也是这个方向？」
    「我住钟山区，从这里搭三站就到了。」钟山区刚好在二中到中央车站之间，所以两人会一起搭一段路。
    「第二月台列车即将进站，往中央车站的旅客请准备上车。」随着列车进站音乐响起，车站传来女性温柔的播报声。
    现在是下班巔峰时段，车厢内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浓郁的廉价香水味，臭酸刺鼻的汗臭味，和不知道谁闷了一整天的脚臭味混在一起，实在让人不是很舒服。
    黎雨墨虽然个子高，奈何身形劲瘦，单薄的身躯随着车厢摇晃，被人前后挤压，夹在中间很不是滋味。
    但他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本来这点小事忍一下就过去了，可惜他肤色极度白皙，在车厢那死白的日光灯照射下，硬是把秀气的面容盖上一层病懨懨的白，显得整个人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夏悟清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指着车厢角落说：「那里比较空，我们站过去一点。」他非常细心，用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来避免黎雨墨觉得尷尬，两人便自然而然地移动到角落去。
    「我等下就下车了，站在外面就好。」夏悟清说。
    黎雨墨便往更角落里靠，夏悟清就偷偷用他高大厚实的身躯，挡住了两边不断挤过来的人。
    这个动作不是很明显，黎雨墨没有发现，只觉得今天车上的人好像比往常少，搭起来轻松许多。
    「钟山站到了，钟山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准备。」伴随着那温柔的女声再度响起，夏悟清开口：「我要下车了，今天很开心，改天见。」
    一路上他们两人也没做些什么，只是偶尔聊个两句，黎雨墨就是觉得心情不错，以往漫长的路程今天竟然一下子就到了，他甚至还怀疑列车长是不是有超速。
    「嗯，改天见。」黎雨墨回。
    看着夏悟清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黎雨墨低下头，瞳孔逐渐变暗，回到那深得让人无法呼吸的黑。

 04. 贴图

    经过一小时的车程，黎雨墨终于回到若山市，不像繁华的北市入夜后还有精彩的夜生活，过了晚上八点，若山车站外头黑压压一片，只剩几盏路灯乱无章法地闪烁着。
    角落一隻野猫潜藏在阴影之下，双瞳发亮，突兀地像悬浮在半空中，灯光忽明忽灭，实在阴森诡譎，经过的路人纷纷加快脚步。
    黎雨墨双手插在口袋，低着头脚步缓慢，额前稍长的碎发，顺着优美的弧线遮住他的眼堵，车站到家里不过十分鐘左右的路程，他却彷彿要走一世纪。
    多数店家已经打烊，黎雨墨随意在便利店解决晚餐后，回到他家那片老旧社区。
    社区是统一的五层楼公寓，死灰色的水泥墙外观，配上浓浓廉价味的砖红色油漆内装，不知道当初是哪位设计师的杰作。
    黎雨墨站在四楼门口，从书包深处挖出家里钥匙。
    客厅里父亲黎国寺半躺在沙发上，电视播的永远是政论节目，此刻正跟着名嘴骂得狗血淋头，一听到进门声，声音严肃的令人不寒而慄：「去哪？怎么这么晚回来？」
    「去参观社团了。」黎雨墨盯着地板说。
    黎国寺又问：「作业写完了吗？」
    「刚开学没有作业。」黎雨墨回。
    「晚回来为什么没先讲，手机买给你装饰用啊，还是你只会玩游戏，现在的小孩每个都沉迷打游戏，我看你也跟他们一个样。」
    「我有先传讯息报备。」
    黎国寺明明使用智慧手机多年，但仍常常不看讯息，和他联络总有一天以上的时差，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行为没有影响到工作。
    明明是黎国寺错骂，但他不可能拉下脸道歉，只能板着脸大声说道：「我没看讯息是我的错吗？晚回家本来就是你的问题，谁准你这么晚回来，是怎样，还是给我偷跑去哪里鬼混？」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了，黎雨墨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无可奈何，现在的他早已不想反抗，只觉得很累，想赶快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说了是去社团。」黎雨墨尽力保持冷静地回。
    「社团？倒是提醒我了，加什么社团？」
    黎雨墨冷冷地答：「直排轮社。」
    「你干什么加社团，我看里面的人一个个都贪玩是吧，不想读书了吗？」
    不知道黎国寺脑回路是多么奇特，才能得到这样的结论。
    之前不管这个男人怎样骂自己，黎雨墨虽然不开心但都还是能忍，但此刻这桶脏水泼到别人身上，而且还是今天令他觉得不错的直排轮社，实在不好受。
    他突然大声喊道：「加社团又没做错什么，我也没说不读书，你又不知道我们社团在干嘛？不准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乱说。」
    黎雨墨平常很少回嘴，突然这么激动的反应让黎国寺一时间说不出话。
    狠狠地瞪了他爸一眼后，便头也不回往自己房间走了，关上房门顿时觉得清净许多，方才的纷纷扰扰彷彿被隔绝在外。
    黎雨墨长舒了一口气，但心头仍然愤恨不平，坐在书桌前拿出手机，主画面一片空荡荡，除了几个必要的app之外，剩下的就是俄罗斯方块。
    黎雨墨最近很喜欢这个小游戏，需要在瞬间极限思考，他很享受这种脑袋高速运转的感觉，当下的专注也能将他短暂地抽离出这糟糕的世界。
    方块在画面中高速下坠，不断堆叠再迅速消失，对于他这样厉害的玩家来说，游玩画面可以用疗癒来形容。
    游戏后期从方块出现到落下，连半秒鐘都不到，可能还是到受刚刚情绪影响，心浮气躁引响操作，一个失误不小心结束了关卡。
    黎雨墨不是对其他游戏没有兴趣，对于刚拿到手机的他，网路中的大千世界充满未知，各种东西都令他跃跃欲试，只可惜手机网路流量极低，黎国寺也不告诉他家中网路密码，他不能上网、不能看影片，不得已只好玩这种离线的单机游戏。
    只有在洗澡前后，他会短暂地打开行动网路，稍微更新一下资讯再速速关掉，哪怕多耽搁一秒都是浪费。
    和往常一样开啟网路，邮件信箱除了新增的几封垃圾信件外，还有学校刚刚发来的开学注意事项，主要内容是提醒学生开通校园帐号，并填写基本个人资料，为了不浪费流量，黎雨墨打算明天去用学校的wifi操作。
    看起来没什么重要的事，正当他要关掉网路的时候，一个讯息压线传了进来。
    「哈囉！还没反悔吧？如果反悔了我下礼拜直接去你们班上抓你xd」
    在这仅四人的好友名单中，夏悟清的讯息特别明显，还配了一隻可爱兔子加怀疑眼神的贴图。
    黎雨墨盯着这个软萌的贴图，越看越可爱，这是他在line上收到的第一个来自朋友的讯息，特别认真地思考着要怎么回。
    「没反悔。」
    传完后黎雨墨觉得是不是太简单了，怕显得很敷衍，便也想现学现卖地回一个贴图，可他只有最基本的那种内建贴图，翻来找去后发了个中规中矩，一隻熊比讚的图。
    夏悟清：「那就好，怕你是被我拉来的，其实不想参加，只是刚刚不好意思跟我说而已。」
    黎雨墨很惊讶他会这么想，不禁纳闷自己的表情到底是看起来多么不愿意，才会让别人这样误解。
    黎雨墨：「没有，反正我本来也没有想要加的社团，今天试了一下觉得直排轮还挺有趣，所以不会不情愿。」
    夏悟清：「原来如此，如果真的没兴趣的话，直接说没关係，我不介意，刚刚也是开玩笑的。」
    黎雨默想让自己表现得看起来轻松一点，便又从基本贴图中，再传了个熊比ok的贴图。
    聊天室那头的夏悟清此时趴在床上，看着这一个简单的贴图，那个熊的表情实在呆得有够传神，莫名戳中他的笑点。
    夏悟清：「笑死，刚刚就想说了，你这贴图根本没人会用吧==」
    黎雨默：「是这样吗？我不知道，我就只有这个，也不想额外买。」
    夏悟清：「没有啦！有那种可以免费下载的。」
    「真的？」黎雨墨发现贴图还挺好玩的，此时又发了一个熊很震惊的表情贴图。
    夏悟清：「对呀！不然下次我告诉你怎么下载好了。」
    黎雨墨：「好，麻烦你了。」后面又附上一个熊说谢谢的贴图。
    夏悟清回了一个充满自信的兔子表情，并传：「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接着又补上：「好啦时间不早，我要先休了，之后再聊吧，晚安。」
    黎雨墨回：「晚安。」并再度附上一隻熊打哈欠的贴图。
    夏悟清盯着收到的一连串熊系列贴图，一看就知道是line出的官方免费组合，觉得真的很好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会一口气用这么多，而且还用得特别可爱。
    随手将手机扔在床上，夏悟清哼着歌下床去刷牙，觉得黎雨墨这个人处处充满了谜团，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常识他却不知道，一下近一下远的距离感，那双看起来沉重的眼赌，以及今天在试溜时他低声说的那句话…
    「没关係，之后就知道了。」夏悟清有精神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完，便爬上床睡觉了。
    另一边，黎雨墨传完最后一个贴图后，往回翻看刚刚的聊天纪录，按照以往这些东西等于消耗掉的网路流量，尤其图片更是浪费，但今天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心痛。
    此时的他内心舒服了不少，刚刚所有不愉快一扫而空，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黎雨墨再次打开俄罗斯方块，一不小心就破了自己的纪录。

 05. 别碰我

    早上七点半，黎雨墨在座位上小口地吃着饭糰配豆浆，这是他在中央车站便利店买的，光搭车上学就要花近一个小时，也没有时间再走去早餐店。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从哪间补习班好到最近热门的游戏，教室里一片热闹。
    黎雨墨不想加入他们，独自坐在教室后排窗边角落，一边悠哉地享用早餐，一边使用着学校的免费wifi。
    完成基本资料填写，黎雨墨开始在各个网站上乱逛，现在的他就像一块大海绵，贪婪地吸收各种新资讯，一步一步从原始人进化为现代人。
    「哎，你们有打传说吗？」黎雨墨斜前方小团体的其中一人提问。
    「有啊！现在应该很多人都有玩吧，你们也都玩吗？」同学a问。
    「玩啊！你们牌位多少？我鑽石。」同学b又问。
    同学a：「我铂金而已。」
    一开始提问的同学道：「我也才铂金，平常根本没什么时间玩。」
    黎雨墨听到这些陌生的词汇好奇查了起来，因此吴凡一来就看到他认真盯着手机，上面播的是网路上别人剪辑过的传说游戏画面。
    他放下书包转过头来问：「你也有玩传说吗？」
    「没有，刚听到别人讨论，好奇而已。」黎雨墨回。
    吴凡兴奋地说：「你想知道吗？我有在玩，真的超有趣的。简单说就是杀敌人、野怪之类的来升级装备，最后推掉敌方的塔就赢了。怎么样要一起玩吗？我可以带你。」
    黎雨墨眉头紧皱，这样打打杀杀的游戏似乎不怎么引起他的兴趣，何况还需要和队友相互沟通，不擅长社交的他好像不太适合，还是自己一人一队的比较好。
    黎雨墨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对这游戏感觉没什么兴趣。」
    吴凡失望地回：「是吗？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或是你有在玩什么吗？我玩过很多，应该可以推荐你一些。」
    「我比较想玩益智类的。」
    「是喔，刚好是我接触比较少的。」吴凡摸着下巴，努力思索着相关游戏。
    「对了，答题王如何呢？就是透过线上和别的玩家比赛答题，赢了可以获得金币，有各种不同等级的关卡，系统会依照金币数量帮玩家排名。」他推荐道。
    黎雨墨感觉似乎还不错，立马就载来试试了，下载进度条刚跑完上课鐘声就无情响起，可惜没时间让他试玩，张导就抱着课本大步走进教室。
    第一节是国文课，刚好是张导负责的领域，黎雨墨从以前就不是很喜欢国文课，那些唐宋诗人们所遭遇的怀才不遇，或是忧国忧民的情怀，又或是感叹生命的壮阔等等，他一概无法体会。
    台上张导讲得口沫横飞，黎雨墨桌上放着课本，页面却乾净如新，一个字也没写，他望着窗外枝头的绿叶，越看越出神。
    「我随便点一位同学来回答这题好了。那就…黎雨墨，说说你觉得这首诗想要表达什么样的心境？」张导看着座位表点了他。
    课文中的诗是关于男女之间相互爱慕，却又羞于表达的情怀，是黎雨墨未曾有过的体悟，每个句子翻成白话他都懂，但是更深层的情感含意就不懂了。
    只见他低头来回翻看着课文，想从字里行间找出答案，但却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好无奈地站起身，硬是凑了几个字回答道：「我只知道诗中的两人互相喜欢，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说出来，不是很懂这首诗要讲什么。」
    这是从开学以来，黎雨墨在班上讲得最长的一句话，昨天自我介绍时他结束得太快，张导想多了解这位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学生，所以特别点了他回答。
    看他努力回答的模样，张导也不想为难学生，便示意可以坐下然后逕自说明了起来。
    黎雨墨很意外，意外的点不是他一开学就被老师点到，而是张导没有对于自己答不出来表示失望，同学间也不见奇怪的神情，在这里似乎「不会」并不是什么可耻、不被允许的事情。
    熬过漫长的上午，下午第一节课是大家期待的体育课，在这样紧凑的课表中，体育课是大家少数可以放松身体在户外跑跑跳跳的时间，班上一片闹哄哄，大家都很兴奋。
    「等下体育课，大家自行到操场集合，不要迟到了。」吴凡身为体育股长，尽责地向大家报告，然后转头叫住了刚起身要往外走的黎雨墨：「和我们一起走吗？」
    转身看到了吴凡和他身边的几个朋友，不是很想和大家一起去，黎雨墨便说：「不了。」
    这个回答不出吴凡所料，但他旁边的朋友对黎雨墨不熟，热情地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别这样嘛同学，赏个脸唄，大家都很想认识你呀！」
    黎雨墨讨厌别人碰他，更何况是和他没说过话的同学，这样的身体接触看起来普通，但他觉得很噁心，许多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来。
    连忙甩开对方的手，全身上下散发着戾气，黎雨墨露出一脸厌恶的表情说：「别碰我，说了不一起去。」
    这一来一回动静不小，瞬间引起了班上很多同学的目光。
    吴凡也不是看不懂状况的人，连忙打圆场对那位同学说：「欸你，邀请就邀请，别动手动脚嘛！话说看我这记性多糟，黎雨墨刚刚说他下课有事情要处理，我怎么给忘了呢？我们先走吧，下次再一起。」
    说完，便吆喝着眾人离开教室了，其他原本好奇看过来的同学发现没什么事后，便也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前往操场。
    黎雨墨站在厕所洗手台前，捧着冷水大把大把往脸上泼，藉此让自己冷静下来，刚刚他肩膀被碰过的地方还透着淡淡的红。
    从以前就是这样，可能因为他皮肤很白，或许还特别敏感，所以只要稍微被大力一点碰触到，或是运动过后流汗、心情紧张等，皮肤就会红得非常明显。
    这样的状况如果放在小时候可能没什么，尤其大人喜欢捏小孩子肉肉的脸颊，黎雨墨从小就没少被这样对待，小朋友双脸红扑扑的多可爱呀！
    可随着年纪增长，这样的可爱在别人眼中慢慢变了味，黎雨墨长相清秀，在他身上竟显得有些色气，因此国中时候曾经有过一段不好的回忆。
    抬头看向镜子，眼神还是微微透露出杀气，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06. 体适能测验

    操场上不少同学已经到了，二中占地广大，操场是标准的四百公尺，除了七班，操场另一头、中央足球场、旁边的篮排球场等，还有其他也在上体育课的班级，少说也有四、五个班。
    黎雨墨静静一人站在旁边，随意往周遭望去，在这约莫两百人之中特别注意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昨天放学后自己看了近两个小时的背影。
    夏悟清身形挺拔，正有说有笑地和身旁朋友聊天，笑容自信开朗，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耀眼夺目，和自己可说是形成强烈对比。
    他就这样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默默观察了起来，以至于吴凡叫他都没有听到。
    「黎雨墨。」吴凡出声，见他没有反应又叫了一次：「黎雨墨，有听到吗？」
    警戒地回过神来，看到是吴凡便和缓地说：「怎么了吗？」
    看他发呆恍神的样子，吴凡不安地问：「你还好吗？是还在生气刚刚的事吗？抱歉啊，那个同学就是这样，也没别的意思，你别太往心里去了。」
    黎雨墨也知道别人根本没有要干嘛，是自己反应太大了，便说：「没有，不是他的错，我的问题。」
    两人对话的同时，黎雨墨没注意到有人慢慢走近身后，并突然出声：「怎么了吗？」
    猛地转头，被夏悟清吓个正着，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应该是刚刚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太久，以至于不小心被察觉到。
    夏悟清大笑：「哈哈吓到你了吗？抱歉。」他笑着对黎雨墨说这句话，使得这个道歉毫无说服力。
    吴凡见是黎雨墨熟的人，便又发挥他那自来熟的功力，有精神地率先说道：「嗨囉，你是黎雨墨的朋友吗？我是他同班同学，吴凡。」
    夏悟清礼貌回道：「嗨，我是他社团的朋友，夏悟清。」
    吴凡意外：「他在社团竟然有朋友吗？你们是什么社的呀？」
    「直排轮社。对了，刚刚听到你们对话，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夏悟清好奇地问。
    黎雨墨觉得这件事没什么，他不想让夏悟清知道，显得自己像个大小姐似的，奈何吴凡这个大嘴吧，把事情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出来。
    夏悟清静静听着，黎雨墨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便赶紧说：「没什么，都是些破事。」
    只见他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班上的体育老师来了，催促着大家排好队开始做操，夏悟清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吞回去，走回自己班上了。
    虽然黎雨墨刚刚说这没什么，但还是很好奇夏悟清原本要说的话，一边盯着他回去的背影，一边猜测了起来。
    「是想说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吗？还是说这没什么吧？或是说男生之间这样勾肩撘背不是很正常吗？」
    「希望他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想来想去，黎雨墨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有病，明明就是怪，还在意别人怎么想，毛毛躁躁的真不像自己。
    强迫自己不再多想，他脑袋放空地开始热身。
    「等下要体适能测验，女生八百公尺，男生一千六，大家国中应该都测过了，没什么问题吧！」体育老师在前面向大家宣布这个坏消息。
    「哎，不会吧！」
    「怎么这样，才开学第一个礼拜耶！」
    「完蛋了，我超久没运动的，等下不会跑不完吧！」
    「怎么突然要测？早知道刚刚中午就不吃这么多了。」
    同学们哀鸿遍野，脸上写满了各种不愿意。
    体育老师对这样的反应早有预期，他说：「我知道你们不想测，反正就是走个形式，记录下数据而已，跟国中不一样，不会强迫你们过及格标准，也不会影响你们的体育成绩，将当是测试自己的体能状况！」
    此话一出，同学们各个放松了不少。
    「那就好，不然我跑得有够慢，每次都拉低我体育分。」在二中这样的重点学校，大家对分数都很在意，测验累就算了，若还会影响成绩那可真是要不得。
    见大家反应没那么排斥了，体育老师趁胜追击：「测完就自由活动，我已经让体育股长借好球了，篮球、排球都有，想打什么自己挑，不想打的在旁边休息也可以。」
    同学们瞬间气势高涨，无不希望马上就开始测验。
    体育老师笑笑地看着大家，心想这方法这是屡试不爽，不管哪个班都有用，他又说：「那男生要先来还是女生先来呢？」
    测完就可以打球，这时候男生还管什么女士优先，君子风度荡然无存，一群男生大声叫着：「我们先我们先，大家超级想测一千六的，对不对？」
    班上其他男生瞬间团结地一边同意，一边争先恐后往测验起点挤去。
    见男生们自动自发排好队，而女生那边也没什么反应，老师无奈地说：「好吧！那就男生先，每人跑四圈，过终点的时候我会报时间，自己记得等等向体育股长登记成绩。」单手握着码表说：「那大家都准备好了吗？预备…开始。」
    一声令下，眾人缓缓跑了出去，因为是一千六百公尺的长跑，一开始不能衝太快，免得最后跑不完。
    可黎雨墨才刚开始速度就提得很快，刚过第一个弯道，已经和后面的大部队拉开一小段距离。
    其他几个平常也有在运动的男生被激得一头热，根本不管自己待会体力够不够，纷纷加速追了上去，很快的全班就分成了领先部队和大部队两个集团。
    黎雨墨在最前面，双腿随着摆臂大步跑着，呼吸有条不吝维持着吸吸吐的节奏，托他的福，领先部队里除了吴凡之外，其他人才跑个一圈都面露疲态，个个脸色苍白、气喘如牛。
    第一圈过后，领先部队中的其他人渐渐跟不上黎雨墨和吴凡，两人不知不觉又再和眾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吴凡从国小开始就一直是篮球校队，体能训练样样没少，对自己的体力向来很有信心，这还是第一次在班上碰到对手，这个人甚至还皮肤白皙，看起来没什么肌肉的样子。
    「黎雨墨好强喔！」
    「看不出来他挺厉害的耶！」
    「干，也太帅了吧！」
    「他竟然能跟那个篮球校队的吴凡跑得不相上下。」
    「到底最后谁会赢啊？」
    在旁边等待的女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个年纪会运动的男生本就特别吸引女孩子的注意，何况黎雨墨还长得这么好看。
    当然这也引起了操场上其他班级的注意，毕竟七班这两人实在是跑得太快了。
    夏悟清他们班这节课是打篮球，听到操场那边传来阵阵惊呼，正要投球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缓缓放下抬到一半的双手往操场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在前方专心奔跑的黎雨墨。
    夏悟清也很意外他体力这么好，不过想到昨天也拜见过对方的运动能力，倒也不是真的这么不可思议。
    此时黎雨墨刚进入第三圈，微微领先吴凡一步左右的距离，他顺着额头覆盖下来的碎发，因为奔跑而一上一下地飘着。
    下午第一节课太阳正热，阳光火辣辣地撒在身上，额前一滴滴斗大的汗水顺着脸庞优美的弧度滑落。
    黎雨墨边跑边随意用手抹掉下巴的汗水，炙热的温度烤得眾人更加疲惫，大大增加了测验难度，他又是用尽全力，跑完第三圈时开始觉得有点喘了。
    吴凡不愧还是校队的，一直紧紧跟在黎雨墨后面伺机而动，虽然一样很累，还是打算趁着最后找机会超车，黎雨墨知道如果现在不提速，领先位置就要拱手让人。
    剩下最后一圈也只好咬紧牙关，再把跨步的频率提高，本来就有点喘的自己现在更是痛苦了，顿时觉得最后一圈真是漫长，大脑因为缺氧而有点晕，只能直直盯着前方地板跑道的线条，凭藉着意志力继续奔跑。
    「欸，夏悟清，打到一半你要去哪啊？」和夏悟清一起打球的男生们，看到他突然往操场旁走去，疑惑地出声叫了下。
    「我去帮朋友加油一下，你们先打！」夏悟清朝眾人摆摆手，笔直往操场走去。
    此时黎雨墨刚跑进一个弯道，速度很快，将风往两旁划开，夏悟清站在出弯处，迎着这阵风，对风中之人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黎雨墨，加油，剩最后半圈了。」

 07. 和你说好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有魔力似的，如同一杯冰凉的水流进黎雨墨因为喘气而乾涩的喉咙，瞬间感觉体力恢復一大半，高悬空中的烈日好像也没那么烫人了。
    双脚变得轻盈，因为头晕而迷茫的视野也逐渐清晰起来，剩下不到二百公尺，最后的直线道上，黎雨墨再加速，榨乾最后一点力气往终点衝去。
    「第一位，四分五十六秒。」体育老师看向码表，报出了这个惊人的成绩。
    衝过终点后，黎雨墨慢慢停下脚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剧烈跳动着，彷彿快撕裂一般。
    穿着学校用料简单的运动服，排汗效果极差，上衣整个被汗水浸湿而黏在身上，脸颊被因为散热而扩张的血管，染得一片通红。
    弯腰双手撑着膝盖，大腿因力竭而颤抖着，稍长的头发被汗水浸溼而变成一根根的，几滴水珠顺着发丝滴落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从水池爬上来呢！
    这样的情形在别人身上可能是狼狈，但在黎雨墨这不知怎的画风就是唯美，白里透红、湿漉漉的模样，让夏悟清顿时觉得，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来形容，竟是再贴切不过了。
    而这秀色可餐的模样，不禁让旁边等着的女同学们又更激烈地讨论了起来。
    「开学第一天就想说了，黎雨墨真的很好看耶！」
    「真的！我怎么觉得他长得比我们这些女生还漂亮。」
    「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眾人又开始嘰嘰喳喳谈论着，甚至还有几个女生想拿手机偷拍。
    夏悟清见状，拿着自己掛在一旁的毛巾走去，并微微用身体挡住黎雨墨说：「拿去，擦一下汗吧！」
    黎雨墨闻声抬头，看见面前这人朝自己递来的毛巾，虽然汗流浹背很不舒服，但觉得用别人的毛巾擦汗好像不太好，便忍住了伸手的衝动说：「没关係，我不用。」
    「你流汗流成这个样子，头发还一直滴水，等一下吹到风就感冒了，我这毛巾还没用过，赶快擦一下吧。」
    黎雨墨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不是嫌弃你的毛巾，就是觉得…这样太麻烦你了。」
    「不会，我不介意，你脸红成这个样子，擦一下也比较舒服。」夏悟清坚持。
    知道这已经是老问题了，不用照镜子也猜得到自己的脸应该是跟熟透了的苹果一样，他开口说：「没事，我这大概体质问题吧，流汗脸会红得很厉害，但其实没这么夸张。」
    「就算是这样好了，等一下如果感冒，你明天不能来社团了怎么办？才开学第一个礼拜耶！」这回夏悟清不等他回答，便逕自把毛巾往黎雨墨头上丢去，让他不容拒绝。
    被毛巾砸得一脸矇，他很感激夏悟清借自己毛巾，但难道都市人给东西都习惯用丢的吗？他满脸疑惑，不知道其实是夏悟清还记着刚刚吴凡说的话，避免了和他肢体接触。
    黎雨墨擦汗的同时，在旁边喘完气的吴凡走了过来，他最后成绩大概晚黎雨墨十五秒左右。
    吴凡羡慕道：「人帅真好，我也好想有人给我毛巾喔！」
    夏悟清眨眼：「人家跑第一当然跟你这个第二名不一样啦，不服气的话你下次赢他啊？」
    「那算了，他这成绩太扯了，我已经跑出最佳纪录，五分内我真的没办法。」吴凡无奈地问：「黎雨墨，你是怎么练的呀？体力这么好。」
    「大概本来就喜欢运动吧！国中又被体育老师特别操过，结果就这样了。」他擦着汗对夏悟清说：「谢谢你的毛巾，我洗完后明天还你。」
    夏悟清爽朗地回：「ok！」
    「喂，夏悟清，你是还要不要打啊？」刚刚和夏悟清一起打球的男生们终于等得不耐烦，跑来催促他回去。
    看着跑完步的两人夏悟清问：「你们要一起打吗？我们现在二对二，加入的话就可以打三三了。」
    吴凡敬谢不敏：「不了不了，我还要去登记同学的成绩。」
    黎雨墨也摆摆手说：「我也算了，加我的话就多一个人，而且刚跑完还在累。」
    「好吧！」夏悟清转身往球场跑去，不忘邀请两人道：「下次再一起打啊！」
    两人走后剩下黎雨墨自己，他脖子上掛着夏悟清的毛巾，坐在篮球场旁地上，一边伸展双脚，一边看夏悟清打球。
    场上夏悟清半蹲着双腿，重心压低，篮球在左右手间来回切换，他踩着灵活的脚步，一下左拐，一下右拐，一晃眼，就闪过一个对手。
    切到篮下后，另一位防守者连忙贴了过来，高举双手挡在夏悟清和篮框之间，只见夏悟清先向右切换重心，但这只是个假动作。
    当防守者上鉤后一个带球转身，瞬间换到篮框左侧，左脚踩完右脚一蹬，左手再轻轻一拋顺利进篮，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场边黎雨墨内心连连惊呼。
    不只黎雨墨，夏悟清自己班上的女孩子也在一旁尖叫，运动强的男生果然就是这么吸引眾人目光。
    「兄弟，锋头都被你给抢了，还给不给人机会呀？」场上一起打球的几个人哀嚎着。
    夏悟清大笑着说：「哈哈，不好意思囉！」
    「干，去你的，有够过分。」几个人纷纷不爽地推打着，一群人吵吵闹闹，洋溢着高中男生的青春活力。
    黎雨墨坐在一旁看着眾人，觉得果然还是夏悟清最为显眼，长得高又帅，运动好个性也好，难怪朋友这么多，他越想越好奇夏悟清上课是什么样子，顿时羡慕起六班的所有学生。
    「哇，他打得很好耶！」七班包括女生都测验完了，吴凡登记完所有成绩后朝篮球场走来，自行在黎雨墨旁边坐下，刚好看到夏悟清进球瞬间。
    「他这技术加体型，完全可以加校队呀！」吴凡在一旁嘖嘖称奇，开口问道：「黎雨墨，你觉得呢？」
    黎雨墨耸肩：「干嘛问我，我怎么知道。」
    吴凡解释：「之前你说喜欢运动我还半信半疑，但今天你这表现我真跪了，就想说你篮球应该也满强的吧！」
    「还好，没有夏悟清强就是了。」
    「听你这样说，感觉实力也不差啊！要不你们一起来校队看看？」吴凡还真是为了校队尽心尽力，看来想要拿下全国冠军的愿望，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不了，我没那么强，校队又要天天训练，我已经决定要加直排轮社了。」黎雨墨果断拒绝。
    「好吧！那你觉得夏悟清会想参加吗？」吴凡好奇地问。
    黎雨墨思索片刻，刚刚看下来实力不是问题，但还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照吴凡说的，加校队根本没时间再参加社团，所以如果夏悟清跑去打篮球，大概就不会加入直排轮社了，此刻黎雨墨竟私心希望他不要答应。
    「我猜他大概没兴趣。」黎雨墨希望自己这样说之后，吴凡就不会再去问了。
    下课鐘响，夏悟清等人结束比赛，吴凡立马衝了上去，显然并没有因为黎雨墨的猜测而打退堂鼓。
    「兄弟，你打得挺好的呀！要不要来我们篮球校队？」吴凡一双真挚的眼睛盯着他看，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夏悟清眼底闪过一丝幽幽的光芒，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有点心动的样子，黎雨墨忐忑不安地看着他，心想：「如果他加入了怎么办？早知道当初不要让他们两人认识。」
    还以为夏悟清会考虑一阵子，哪知他立马就说：「不了，篮球只是兴趣，随便玩玩而已，没打算认真练，我现在比较想加直排轮社，而且也已经和黎雨墨说好了。」这句话说得篤定，好像刚刚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不存在似的。
    吴凡失望地说：「你们两人怎么都说一样的话啊？直排轮社真有这么好吗？啊算了，之后有想加的话再告诉我吧！」
    夏悟清微笑着道：「好，谢谢你了。」
    「我是体育股长，还要去还球，你们俩先回去吧！」说完，吴凡就走掉了。
    现在只剩下黎雨墨和夏悟清两人，听到他刚刚的回答黎雨墨虽然很开心，但又担心会不会其实他想打篮球，但因为自己昨天头脑一热，说了句「你加我就加」而给了夏悟清负担，便说：「你若真想打篮球就去吧，什么和我说好的，我根本就没差。」
    夏悟清望着黎雨墨说：「你觉得我因为你而不加篮球校队吗？这么看得起自己啊！」
    黎雨墨顿时觉得尷尬，确实，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人家会为了自己而改变决定，只好小声地说：「没有啦，就随口说说而已，不然是为什么？」
    夏悟清回：「就真的想尝试看看直排轮，不然当初也不会去体验社课嘛！」
    黎雨墨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就这样并肩安静走了一段路，正当黎雨墨觉得他大概没有要再说话了的时候，夏悟清突然开口：「好啦，其实和你说好也是原因之一啦！」

 08. 失败的自己

    黎雨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回过神时，两人已不知不觉回到南楼。
    夏悟清挥手：「我教室到了，掰掰！」
    黎雨墨：「谢谢你的毛巾，明天还你。」
    说完，夏悟清便匆匆跑进六班教室，黎雨墨也转身往隔壁七班走去。
    对于刚刚的事，黎雨墨没再多问，默默接受了他的说法，装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回到座位，他将毛巾整齐地掛在椅背上，仔细思考刚刚夏悟清说的有几分真实性。
    「所以他到底想不想打篮球？」
    「真的和他说的一样只是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吗？」
    「还有最后那句话…应该是开玩笑吧！嗯对，一定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简单一番推导后，黎雨墨逕自得到答案。
    熬过下午剩下的两节课，总算是等来了放学鐘声
    吴凡转头说：「你下载好答题王了吗？」
    黎雨墨一边把课本收进抽屉里，一边说：「载好了，怎么了吗？」
    「距离我练球还有一点时间，不急着走的话，要不带你一起玩一下？」吴凡提议。
    黎雨墨确实也不想这么早回去，便说：「也好，这游戏要网路吗？」
    「当然要啊！因为是和其他玩家一起玩嘛，反正现在到处都有网路。」吴凡一脸无所谓。
    虽然很多高中生手机都没有吃到饱，但回到家就能用家中网路上网或玩游戏等，对于别人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黎雨墨知道，如果答题王需要连网的话，那他就只能在学校玩了。
    打开手机页面，黎雨墨随便输入了一串乱码当作玩家名称。
    进入游戏有分两种模式，单人或双人挑战，他们一起进了双人挑战。
    「开始了！你有特别擅长的题型吗？」吴凡问。
    答题王总共分成八种题型：国文、数学、社会、自然、体育、娱乐、动漫、生活。
    单人模式系统会随机出题，而双人模式则会在一开始，两人各自选好负责的四种题型，之后系统会根据玩家选择，将相应的题型分给负责的人。
    黎雨墨不知道都会出些什么题目，便说：「随便，都可以。」
    吴凡高兴回道：「那我要体育、娱乐、动漫、生活，剩下的给你。」他平常没怎么在读书，所以自然没选前四项学科。
    分配完后两人开始玩了起来，说实话，学科类的题目不难，基本上都是国中就教过的，两人策略正确，一路打下来皆连获胜，一个小时赚了不少金币。
    「明明是我说要带你的，怎么感觉反过来了呀？」吴凡无奈。
    黎雨墨轻描淡写道：「题目不难。」
    吴凡同意：「确实，因为我们现在打的关卡很低才会这么简单，等之后金币够多了才有钱去打进阶关卡。」然后他率先退出答题王说：「今天就先到这，我要去练球了。」
    「嗯，先这样。」黎雨墨拿起书包，将椅背上的毛巾收进去，起身往教室外走。
    晚上七点，黎雨墨回到家里。
    「又去社团？」黎国寺坐在沙发上问。
    「今天没有，社团活动时间是星期五。」
    「那怎么这么晚回来？」
    黎雨墨觉得烦，心想高中生七点到家应该算早了吧，沉着声回：「五点放学，在外面吃晚餐再搭车回来，差不多就这个时间。」
    其实他谎报了放学时间，二中的高一是四点放学，只是他留在教室玩了一小时的答题王，因为回家就没有网路可以用了。
    「喔。」梨国寺冷冷地回了一句，随即对里面的房间大喊：「雪伦啊！哥哥回来了，把今天的考卷拿出来看看呀，考的多棒！」这语气和刚刚截然不同。
    黎雪伦正在房间看电视，听到后连忙从书包抽出今天的数学小考，递给黎雨墨看，上面是大大的一百分。
    「你看，弟弟这次又考一百分，不错吧！」黎国寺骄傲地说。
    黎雨墨：「嗯。」
    黎国寺弯下腰，对才小学三年级的弟弟说：「我们雪伦真的很聪明，每次都是班上第一名，以后一定可以考上一中，比哥哥还棒对不对？」
    黎雨墨紧咬下唇，心头顿时觉得又酸又苦，不是滋味。
    黎雪伦不耐烦地回应：「唉都说过多少次了，可以了吗？我要回去看电视，广告要结束了。」
    「好好，没你的事了，今天考很棒。」黎国寺摸摸他的头。
    弟弟走后，黎雨墨从书包拿出家长日通知单，时间是下星期四，不管家长是否要参加都需要签名。
    黎国寺不耐烦道：「这什么？家长日通知？不行，下星期四弟弟学校也有家长日，我要去参加。」勾了不克参加后就在下方随意签名。
    拿回通知单走回房间，又只剩下自己一人了，黎雨墨看着手中的单子，直勾勾盯着「准时前往」的栏位，像是要把单子望穿了似的，可惜看得再久，结果也不会有改变。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网路，找到line好友中剩下的那位，传了讯息过去。
    「妈，下礼拜四学校有家长日，爸说不去，你有办法来吗？」
    黎雨墨的母亲杨惠敏和黎国寺不同，讯息总是回得特别快：「不行耶！礼拜四公司固定都有会议，没办法回去。」
    「嗯，没关係，我知道了。」黎雨墨本来就不抱希望，只是随手问问而已。
    晚上的若山市很安静，窗外飘来不知道哪家人煮好的饭餐香，街道上一片漆黑，衬得附近其他房子内灯火通明，下了班下了课的人们，此刻都聚在客厅里，和家人们有说有笑地聊着一整天的琐事。
    黎雨墨眼神阴鬱，冷冰冰地瞪着房间惨白的墙壁，心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脑中闪过一幕幕画面，第一个是小学的自己。
    「雨墨这次也考第一名呀！」
    小学时候的他乖巧懂事，虽然不是天资聪颖，但很努力用功，也总是考第一名，深受父母师长喜爱，大家对他寄予厚望。
    同学：「黎雨墨一定会考第一名啦！」
    老师：「黎雨墨，来回答这题，这题你一定会吧！」
    父母：「今天考得怎样，有拿一百分吗？」
    背负着眾人的期待，黎雨墨丢弃了每个小孩中都有的童心，努力扮演着一个好宝宝，曾经有一次数学随堂小考只有两题，他粗心错了一题，拿到五十分。
    同学：「啥？黎雨墨只有五十分耶！」
    老师：「你还好吗？怎么不及格？」
    父母：「考五十分不丢脸吗？自己都不会不好意思？」
    那次之后，黎雨墨变得更加战战兢兢，下课总是在位置上读书，同学问要不要去操场玩也一概拒绝。
    老师对黎雨墨的喜爱也使得大家慢慢讨厌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也总是不把时间浪费在社交上，以至于个性慢慢变得孤僻，对别人的态度越发冷淡。
    突然脑中画面一转，那是黎雨墨某天放学回家后。
    「雨墨，你要有弟弟囉！」杨惠敏神秘兮兮地说。
    「真的吗？我能当一个好哥哥吗？」张着水汪汪的大眼，黎雨墨用充满稚气的声音问。
    「当然啦！弟弟出生后，你会当个好榜样吧？」
    「我会的。」黎雨墨难得露出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笑容。
    弟弟刚出生时黎雨墨很喜欢他，就算每天花很多时间读书，都还是会抽空陪他玩，总是在老师父母面前带的乖宝宝面具，也不会给黎雪伦看到。
    可随着年纪增长，黎雪伦渐渐展现出极度聪明的头脑，迅速吸引了父母的关注，两人皆对他讚誉有加，分给自己的关爱也越来越少。
    弟弟上小学那年，夫妻两人因为个性不合，长年争吵而决定分居，杨惠敏搬到离若山市三百公里远的地方工作。
    家里就只剩下黎国寺和两个小孩，黎雪伦独佔了父亲全部的关爱，变得越来越骄纵，黎雨墨处处都要让着他。
    不过他心想：「没关係，只要我更认真，爸爸一定会重新喜欢我。」
    把目标放在考进北市一中，也就是首都第一志愿的高中，他知道自己本质不聪明，所以为了达成目标，国中三年黎雨墨每天没日没夜地读着。
    画面再度切换，这次是高中放榜那天。
    黎国寺语气冰冷：「考上哪间？」
    黎雨墨头低低，小声地说：「北市二中。」
    「二中？怎么没上一中？算了，本来就不期望你，反正还有雪伦。」
    黎雨墨眼神闪烁：「我…我已经很努力了。」
    可黎国寺没听完他说的话就走掉了。
    那晚，黎雨墨躲在被子里哭，这几年再痛苦的事他都忍过去了，他相信只要高中考好，一切都会有所改变，可是显然全部搞砸了，再也绷不住了的他，将这十年来的泪水一口气宣洩出来。
    可现实和小说不同，久违地大哭一场后，什么都不会改变，明天早晨，太阳依旧会从东边升起，而他，依然是那个失败的黎雨墨。

 09. 加入社团的原因

    黎雨墨在家里没有容身之处，逐渐便得独立却又孤单，得不到父母关爱，每个夜晚都冷得刺骨。
    他叹了口气，拿了睡衣就往浴室走去。
    翌日下午四点，终于来到放学时间，黎雨墨等了一整天。
    「黎雨墨，你要去社团吗？」吴凡问道。
    「对，今天第一次社课。」
    「班上几个同学说你还没加班群，但他们不敢来跟你说，要我邀你进来。」
    「好，我现在加。」黎雨墨拿出手机。
    看来，七班所有人已经把吴凡当作他专用的传话筒。
    <黎雨墨已加入帅哥美女在七班>
    「完成，那下礼拜见了。」吴凡说完就跑去练球了。
    这是黎雨墨第一个加的群组，国中班上其实也有班群，只是他那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line帐号，所以没法加入，现在也没再和以前同学有所联络。
    收起手机往旧北楼走去，今天是第一次社课，心情竟有点小雀跃。
    刚放学没多久，直排轮社办里到的人不多，黎雨墨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为了打发时间，他随意滑着手机，觉得有点无聊，眼神不时往门口瞄去，期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我只是想赶快把毛巾还给他。」黎雨墨小声地对自己说。
    就这样过了十分鐘左右，夏悟清踩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看到黎雨墨坐在那，马上打了个招呼：「嗨，你还真早啊！」
    「嗯，刚刚老师有提早一点放人。」看着夏悟清，他果然还是那么有朝气。
    黎雨墨又说：「对了，你的毛巾，昨天谢谢你。」
    夏悟清伸手接下递过来的纸袋，里头自己的毛巾被摺得方方正正，飘着淡淡的陌生洗衣剂香味，突然想到之前的约定，他说：「对了上次说的，要教你下载贴图。」
    「嗯，现在应该还有时间。」说完，黎雨墨打开line。
    夏悟清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为了看清楚手机画面，两人头靠得很近。
    「先点开贴图，然后新增，往下找看到有写加入好友后免费下载的，点下去就对了。」夏悟清在一旁详细叙述操作步骤。
    黎雨墨专心盯着画面，他侧脸五官分明，鼻梁高挺，眼尾细长，散发着清冷的气质，隐隐飘着和自己毛巾一样的洗衣剂清香，夏悟清看得出神。
    「这样就可以了吗？」黎雨墨突然转过头来。
    两人的脸差点撞在一起，黎雨墨睫毛很长，白皙的脸庞近在咫尺，近到夏悟清可以准确数出到底有几根。
    他瞬间吓得往后仰，黎雨墨也被吓了一跳，反射性得说：「不好意思。」
    「你不用道歉，是我发呆了，你刚刚问什么？喔对，这样没错，找你喜欢的贴图下载就可以了。」
    夏悟清把椅子往后退，连忙站了起来，把刚刚黎雨墨还他的毛巾塞进书包，心道：「干，吓死我了。」并连忙找其他事情做来化解尷尬。
    此时，古贺楼像是算准时间，匆匆跑了进来。
    「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这就开始社课，没鞋的新生先过来领鞋吧！」他连忙组织眾人行动。
    虽然新生没有很多，但碍于鞋柜不大，前面瞬间挤了一小批人，黎雨墨不想跟人家挤，静静站在外面等其他人拿完。
    「给，我帮你拿好了。」夏悟清左手拎着一双直排轮，右手把另一双塞到黎雨墨胸前。
    低头看了下鞋子的尺寸，确实是自己的大小。
    「你怎么知道我脚几号？」黎雨墨问。
    「上次不小心看到的，没错吧？」
    「嗯，没错，谢谢。」心想他记性真好。
    待眾人都领好鞋后，学长姐们带队往北楼穿堂移动，大家坐在地上围成一圈。
    「第一堂课，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古贺楼，高二，担任社长，有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欢迎大家加入直排轮社，我们人都很好，不会像其他大社一样有学长学姐制，儘管放心。」率先介绍完自己后，古贺楼往右手边点下一个人。
    「我叫岳峰，高二，担任教学，我可能教得不太好，还请大家多多担待。」这位学长个子不高，戴着黑色粗框眼镜，老实人的模样。
    接着高二的学长姐们按照顺序，轮流做完自我介绍。
    「下一个，来就是你了学弟。」夏悟清第一个被学长点到。
    他站起来看向眾人，充满精神地说：「大家好，我叫夏悟清，会加社团大概是因为我喜欢运动，想找个刺激一点有挑战性的，所以就来了直排轮社，希望可以多认识大家，也欢迎来找我聊天。」
    一段爽朗有自信的介绍词，夏悟清笑容灿烂、瀟洒不凡，活脱脱一个阳光男孩的模样。
    「学弟，你确定是对直排轮有兴趣吗？不会是因为运动性社团中，我们女生最多吧？」古贺楼调侃地说。
    「嘿，那倒也是，毕竟想认识一样喜欢运动的女生太难了嘛！」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夏悟清神色自若地答，引来全场欢笑。
    黎雨墨坐在他旁边，理所当然的是下一个。
    「我叫黎雨墨，一样喜欢运动，刚好前天试溜的时候觉得不错，所以就来了。」
    相比夏悟清，这个自我介绍中规中矩多了，其他人也没有问别的问题，很快新加入的高一也全部都轮过一遍。
    玩了几个破冰游戏后就是正式的社课活动，星期五会外聘教练，新生们正围在一起统一上课。
    「前溜的时候重心要压低，膝盖呈现半蹲的样子，右脚往外滑再收回来，接着换左脚再做一遍，不断重复就会前进了，一开始你们先慢慢做就好。」教练在前面示范动作。
    黎雨墨和夏悟清在前天体验社课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会了，两人在旁边快速地溜着。
    黎雨墨这次自己一人溜在前头，没和夏悟清一起，脑中思索着刚刚他自我介绍的内容。
    「看来想认识女生才是他加直排轮社的主因，对直排轮有兴趣应该只是藉口而已，那他昨天说的和我约好也是原因之一，一定也是怕我尷尬而编的谎言吧！」黎雨墨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自己动作已经跑掉。
    「同学，重心压低不是弯腰，腰要打直，眼睛看向前方，屁股像是往下坐的样子。」教练溜过黎雨墨身边，突然拍了拍他的腰纠正姿势。
    黎雨墨瞬间被吓个半死，排斥肢体接触的他，猛地缩了一下身体，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连忙抓住旁边的栏杆。
    但对教练又不好说什么，碍于礼貌他只好说：「嗯，我知道了。」接着按照改正后的姿势溜了起来，教练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去教其他新生了。
    黎雨墨停了下来，抓住旁边的栏杆手心冒汗，肩膀微微发抖。
    夏悟清刚刚正好溜到附近，他停下来站在原地，维持着一段距离，默默看着黎雨墨纤细的背影，等待片刻后才溜上前去，一派自然地问：「累了？怎么停在这里，要不去旁边休息喝个水？」

 10. 你长得很好看

    黎雨墨转过头来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看见夏悟清后心情莫名烦躁。
    「不用。」他加速往前溜走。
    夏悟清追上去问道：「别走嘛，真的没事？」
    「嗯，没事。」黎雨墨没怎么搭理他，冷冷地说完后继续往前溜。
    夏悟清不解，觉得这是怎么了，他知道黎雨墨之前虽然就不喜欢跟人说话，但对自己还算亲近。
    突然这么反常，他思考着是不是刚刚那件事的影响，心想：「黎雨墨真这么讨厌别人碰他啊。」
    这次没有再追上去搭话，他静静溜在黎雨墨身后，保持约两公尺的距离。
    就这样维持大概五分鐘后，黎雨墨终于受不了了，他转过头来语气不满地说：「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不是说想要认识女生，那就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啊，还是我看起来像是女生吗？」
    夏悟清一愣，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说：「原来你是在意这个啊！拜託，刚刚说的只是场面话，你想学长都那样讲了，我如果不照那个意思接下去的话，岂不是把气氛弄得很僵？」
    看了一眼黎雨墨，见他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站着，夏悟清又说：「我看起来像是这么风流的人吗？如果我真想认识女生的话，才不会加什么直排轮社呢，早就去那些成员一堆的大社，像是热舞社、热音社啊…之类的。」
    黎雨墨撇了撇嘴，还是不太开心地说：「你看起来这么不正经，感觉就是很有可能，还以为你不去篮球校队是因为那里都是男生，不对，你跟我解释这么多干嘛，我才不在意。」语毕，他不理会夏悟清，转回去继续溜自己的。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高兴，只觉得一直以来都不会有人想跟他做朋友，这么多年来早就孤独惯了，上了高中，原本的计画也是要一个人默默度过。
    是夏悟清让他感受到一丝丝陌生的属于朋友的快乐，可现在当黎雨墨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在玩弄自己时，心里就突然有些不好受。
    呵，果然还是不会有人喜欢自己。
    黎雨墨一脸不高兴、浑身带刺，还故意装无所谓的样子，夏悟清觉得看起来竟然有点…傲娇？像极了生气在耍脾气的小猫咪，不知怎么的就起了点顽皮心。
    「那不然你是在意什么？在意…我会不会把你当女生吗？」夏悟清加速溜到前面挡住黎雨墨，低着头对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阵子，说：「放心好了，你是长得很好看没错，但我可没把你当女生，哪个女生像你一样，一千六可以跑进五分内。」
    黎雨墨往旁边闪开，面色如常地说：「我那句话也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听不出来吗？」
    他其实很害臊，但不愿承认便只好故作冷静，可脑海中不断重复回响的那句「你是长得很好看没错」，让他不知道自己的耳根早已红透，完全出卖了内心的情绪。
    看着这样害羞又死不承认的黎雨墨，夏悟清觉得很好玩，还打算继续捉弄他。
    「你们也是高一的吧？」这时，一个女生从后面溜过来问道，打断了他的计画。
    夏悟清不太开心：「对，我们都是，我记得你是…王柔枫，一样高一的没错吧？」
    王柔枫笑着说：「没错，我看你们两个溜得还不错，是不是之前有练过啊？」
    「没有，前天体验社课的时候都是我们第一次溜。」夏悟清想快点打发掉她。
    可王柔枫又继续说：「那满厉害的耶！我因为小时候有溜过一阵子，所以有点基础，现在大部分的新生都才在学习怎么站起来到怎么往前，我一个人有点无聊，想说找你们一起。」
    这时其他高一新生刚好上完课，几个人也靠过来说：「对呀，你们两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一起，我们几个互相都熟了，想说过来聊聊天。」
    看大家都凑了过来，夏悟清也只好回：「原来如此，那大家一起溜？」既然别人都这样说了，也不好赶他们离开。
    「不了，表定社课时间已经结束，虽然学长刚刚说可以留下来继续溜，但我们等等还要补习，所以要先走。」
    「嗯嗯，就是看王柔枫跟你们两个刚刚在说话，好奇来凑个热闹而已。」
    结果大伙儿反而要离开。
    夏悟清挥了挥手：「好吧，那下礼拜大家再一起溜。」
    高一的几人离去后，只剩下夏悟清、黎雨墨、王柔枫三人，这次换岳峰过来搭话了：「你们几个进度较快，看起来前溜已经做得不错，想说接着教一下你们怎么煞车，不然等等你们越溜越快，结果停不下来。」
    在这之前因为速度不快，走廊旁边也都有墙壁，他们一直都是靠扶墙来煞车的，可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三人凑过去仔细听着学长的解说。
    「煞车就是把其中一隻脚，转成垂直于前进方向，打横放到身体后面，而另一隻脚继续维持原本的方向，然后把重心移到前脚，后脚记得不要出力，不然可能会原地转圈喔。」
    「对了，因为前后两脚之间呈垂直九十度，看起来像英文字母t，所以这又叫t煞。」
    岳峰一边示范动作，一边仔细地说明分解动作。
    三人依照指示练了起来，一开始不能直接实战练习，大家便扶着墙壁重复做着这个动作，约莫过了三十分鐘后。
    王柔枫喘了口气：「有点累了，我先去旁边休息一下。」
    终于，又只剩下黎雨墨和夏悟清两人。
    夏悟清开口：「好无聊喔，我们要不要实际练习一下？」
    黎雨墨点头道：「好啊，确实有点腻了。」
    北楼走廊两端是围墙，两人选了其中一边，先加速前溜一小段，距离围墙约五公尺时开始煞车，这么一来如果杀不住或是没煞好的话，也能藉由围墙停住。
    两人前面练习得很顺利，速度也越溜越快。
    「煞车还满难的，不过煞不住直接衝到围墙上也满好玩的耶！」夏悟清兴奋地说。
    「感觉要再练一阵子才会熟，速度加快就有点难了，每次我要开始煞车的时候都会有点紧张。」黎雨墨回。
    他不像夏悟清那样喜欢刺激，每次煞车时都会战战兢兢，如果失败的话可能就会摔倒，毕竟人肉并非铁打，摔倒还是会痛的。
    夏悟清鼓励道：「要进步就是要不怕摔，反正真的不行有围墙可以抓，你就大胆溜吧！」
    「嗯，我试试看好了。」黎雨墨点头。
    逐渐增加前溜速度，几次下来黎雨墨渐渐也没那么怕了，更加放开手脚来练，两人便对着围墙轮流尝试煞车。
    轮到夏悟清，黎雨墨靠在围墙角落，让出一块空间给他练习，只见他双脚用力往外滑，这次速度提得很快，以至于五公尺的煞车距离好像有点不足。
    「等等…好像有点太快了。」黎雨墨提醒着朝自己衝过来的夏悟清。
    看着眼前的围墙越靠越近，他也惊慌地说：「哇，这次好像真的煞不太住。」
    夏悟清急着想停下，用来煞车的后脚不小心出力，整个身体便像岳峰刚刚说过的，原地转了起来。
    快速旋转的他眼前一片昏花，分不清楚方向当然也没办法维持直线前进，越转越往黎雨墨待的角落衝去。
    黎雨墨觉得好像不太对劲，急迫地说：「喂喂喂，别朝我这衝啊，小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碰」的一声，夏悟清狠狠衝进他的怀里，而黎雨墨毕竟也是新手，一个没站稳，两人抓着对方双双倒地。

 11. 不想给别人吃

    一阵天旋地转，夏悟清觉得好像没有预料中那样痛，胸口从外部传来一股热量，慢慢睁开双眼，他看到了被自己撞倒而压在下方的黎雨墨。
    「就说了要你小心点。」黎雨墨不太开心地抱怨。
    夏悟清趴在他身上，耳边传来另一人规律的心跳声，胸口因为说话而上下起伏，震得耳朵麻麻的，有点恍神。
    黎雨墨被压着，觉得不太舒服，伸手推了推他。
    夏悟清突然想到这人连被搭肩碰腰都会不高兴，何况自己现在又像无尾熊一样，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此刻一定不爽到要炸开了。
    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一脸愧疚地说：「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没控制好，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外伤倒是没有，但刚刚往后叠屁股着地，现在又酸又麻的，有点疼。」黎雨墨检查着自己的手腕、膝盖，确认没有擦破皮。
    夏悟清原本想上前扶他起来，手都已经伸出半截，想到那人是黎雨墨，又赶紧缩回来，两隻手不安地搓来搓去，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害你跌倒我真的很对不起，还很痛吗？站不站的起来？」夏悟清紧张地问。
    痛是真的痛，黎雨墨本来打算藉着夏悟清起身，见他突然把手收回，也只好说：「没事，让我坐着缓一缓。」
    黎雨墨坐在走廊中间，两条腿伸直自然摆着，身体微微后仰，双手撑在身后。
    原先乾净没有一丝皱褶的制服，因为跌倒而被压的有点凌乱，最上方的釦子也抵不住刚刚一阵拉扯而不小心打了开来，领口看上去略显松散。
    一眼望去，顺着尖削的下頷绵延向下的，是一条若隐若现的锁骨，纤细却带有力度，微露出野性的美感。
    没被衣服遮盖到的地方，因为受到剧烈碰撞，敏感的皮肤开始泛起大块大块的红，与周围一面雪白相比特别刺眼，令人怵目惊心。
    夏悟清盯着这样毫无防备的黎雨墨，想到是自己造成的，内心微微发痒。
    「好，那我等你。」说完，自己也在他身旁坐下，保持着一公尺的距离。
    黎雨墨看着他，回想起刚刚两人的接触，基本上已经是抱在一起，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產生厌恶。
    「可能刚刚太痛了，才没有注意到吧。」黎雨墨猜想。
    休息片刻后，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沾到的灰尘道：「没事了，我们继续练习吧，这次小心点。」
    「好，你等等有哪里痛记得跟我说。」夏悟清提醒。
    两人就这样又继续来回练了好几次，傍晚六点，整条走廊已经没剩几个人，王柔枫也回家了。
    古贺楼溜过来说：「学弟，你们两个还在呀！那要不要跟大家一起去吃饭？」
    反正不会回家吃，黎雨墨其实都可以，并不急着走，但他清楚记得夏悟清上次说过必须回去吃饭。
    「你要去吃吗？」他问。
    夏悟清想了想回：「可以，我有先跟家里说过不用准备我的了，你呢？」
    「我也可以。」黎雨墨回。
    古贺楼高兴地说：「太好了，那你们两个先下鞋，回社办拿东西后我们再一起走。」
    二中位处北市闹区，周边地价可说是寸土寸金，因此明明是学校附近却没有几间餐厅，为数不多的那几间通常也都价格不斐，对于这些高中生来说实在负担不起。
    跟着学长姐在巷子里左弯右拐后，眾人进入一间很普通的麵店，随处可见的那种。
    「来看看要吃什么，这间店很。宜我们常来，最推的是水饺和菜饭，分量多又好吃！」古贺楼一边说，一边在菜单上写了十五颗综合水饺。
    菜单上琳瑯满目，价格确实都很亲民，黎雨墨盯着菜单，皱眉思索着。
    夏悟清接过菜单道：「我想好了，就点清汤饺。」转头看到身旁的黎雨墨还在犹豫，他问：「你想不到吃什么吗？」
    「选择也太多了。」黎雨墨蹙眉道。
    「是有什么不吃的吗？」
    「不是，我什么都不挑，又没有特别喜欢吃的，所以每次都选择困难。」
    夏悟清惊讶道：「啥？什么都不挑吗？竟然有这种人。」
    「目前我只有吃到一种食物不敢吃，就是苦瓜，其他都可以。」黎雨墨轻描淡写道。
    夏悟清大笑：「哈哈，结果不挑食反而变成挑不出来了吗？」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兴奋地说：「这样好了，要不你闭上眼睛，手指头在菜单上随意移动，我喊停你就停，指到哪个就点哪个。」
    黎雨墨眼睛一亮说：「感觉不错玩。」
    于是他闭上双眼，食指在菜单上快速移动，决定把今天晚餐的命运交给夏悟清来决定。
    「停。」夏悟清喊。
    睁开眼睛，黎雨墨看着自己的手指说：「这个看起来是…贡丸麵，对吧？」
    夏悟清笑了笑：「对，就点这个吧！」
    其实刚刚是想帮他点猪脚饭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看黎雨墨吃猪脚的样子，感觉画面会很有衝击感，可惜手指移动太快，从发出指令到停下来也有一段时间差，根本没办法做到人为操控。
    「不过贡丸麵也不错啦！」夏悟清暗自在心里想。
    大家围坐在一个大桌子前聊天，餐点陆陆续续上桌。
    「我好像不小心点到大碗的了。」看着面前刚送来还冒着热气的大碗公，黎雨墨懊恼地说。
    夏悟清笑了笑：「没关係尽量吃，你太瘦了啦！」
    古贺楼也附和道：「对呀学弟，真吃不完的话岳峰可以帮你吃。」虽然岳峰个子不高，但食量可不小。
    「嗯。」黎雨墨开始认真埋头吃麵。
    古贺楼拿着两罐都是黑色调料的罐子，皱着眉头问：「这些调料都没标籤，哪个是乌醋啊？」
    「左手的是酱油，右手的是乌醋。」黎雨墨看了一眼说。
    「真的吗？你是怎么分的啊？」学长好奇想知道。
    「顏色比较深的是酱油，比较浅的是乌醋。」
    「可我看起来都差不多啊！」
    「仔细看的话还是分的出来的。」说完，黎雨墨吸了一口麵。
    看了看那两罐，夏悟清也说：「你还真厉害，我也觉得都一样啊！」
    「常常自己在外面吃饭，自然分的出来。」他又往嘴里再塞了一大团麵。
    但儘管很拼命地在吃，他还是吃不完。
    「真的吃不下了。」黎雨墨神色痛苦地放下筷子，看向岳峰说：「学长，你要吃吗？」
    岳峰也点了大碗的麵，此刻还没吃完。
    夏悟清看着他碗里剩下的，突然插话：「我刚好还有点饿，能给我吃吗？」
    黎雨墨疑惑：「你还饿吗？那给你吃好了。」
    岳峰点头：「嗯嗯，你吃吧，反正我也还没吃完。」
    夏悟清满意地接下那碗麵，其实他有点饱了，但就是不想给别人吃。
    过了一会，古贺楼站起来说：「大家都吃完了吗？我们走吧！」
    由于学长们还想回去练习，黎雨墨和夏悟清两人便独自前往搭车。
    「吃的好饱啊！」夏悟清摸着肚子。
    「抱歉，我刚刚不小心点错。」
    「这有什么关係，免费的食物耶，我才要感谢你。」夏悟清一脸心满意足。
    这是黎雨墨第一次跟同学在外面吃饭，也是第一次待到这么晚还没回家，心头暖暖的，原来有朋友是这种感觉，想着想着，开始期待起下个星期五了。

 12. 带你上分

    开学至今也过了一个多月，二中即将进行第一次段考。
    「同学，下周就要段考，虽然应该不用我多提醒，大家回去记得复习啊！」张芬郁在台上说道。
    大家都是各校优等生，放学后一个个都往补习班跑，像黎雨墨这样没补习的人是极少数，每个人对考试早就习以为常了。
    全校瀰漫着考前衝刺的氛围，复习卷随着教室里的电风扇吹得满地都是，所有社团活动也都暂停一周。
    「怎么这么快就要考试了啊？我感觉不是才刚开学。」吴凡转过头来，朝黎雨墨哀怨地说。
    「你会在意考试？」
    「嘖，你怎么这么说，我知道我一个体资生比不上你们这些人，但好歹不能被当太多科，不然毕不了业。」
    「喔。」
    见黎雨墨又打算趴下去睡觉，吴凡赶紧问：「那你准备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又没有想要考很高分，没特别在读，只有写学校发的题目而已。」
    「咦，你没去补习啊？我看其他人下课都在写补习班的题本。」吴凡惊讶地问。
    「没，不想补。」
    黎雨墨根本不敢想像会有这样的一天，自己可以对分数如此豁达，那一晚哭过后他就决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反正上了高中一切重新开始，以往他为了别人读书，现在他想为自己而活。
    不过书还是有在读，大概就是上课专心听，回家按时写个作业和讲义，考前再大致翻一下书，简单说就是维持最低限度的读。
    考试当天，教室里气氛严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段考即战场，都想藉此分个高下，彷彿像是要捉对廝杀一般，脸上一个个写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完了，我都还没有读完。」班上一个女同学哀叹。
    「我也是，怎么办啊！」
    「算了，就这样吧！随便考考，赶快结束我们去玩吧！」她的朋友们纷纷附和道。
    考试前，大家都在嚷嚷着还没读完，可是抱怨的这些人大都是平常读得最多的那一群。
    第二天，终于考完最后一科，当监考老师清点完最后一张考卷，全班欢声雷动，窗外也传来其他班的欢呼声。
    「考完了，我真的完蛋，题目好难喔。」
    「我也下去了，超多题不会写。」
    「我这次成绩一定超烂。」
    那群女生又开始相互抱怨。
    「啊啊，终于考完了，真的有够难，你考得怎样？」吴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
    黎雨墨面无表情：「不怎样。」
    「没事啦！听别人说感觉都挺难的。」
    黎雨墨笑了笑：「你还真信了？算了，我反正考怎样都无所谓，随便吧。」
    知道自己大概是没考多好，他不意外，反正也没花多少时间在读书上，又不是什么天才，这样会考得好才奇怪呢！
    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介意了，分数排名什么的都不重要。
    黎雨墨拿出手机，打开已经好几天没玩的答题王，他已经到第五关了。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整条走廊静悄悄，夕阳斜洒进教室，瀰漫着一种慵懒的气息。
    他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身旁半开的窗户吹来徐徐微风，微微带起额前的碎发。
    基本上除了星期五会去直排轮社以外，星期一到星期四放学后他都会自己一人在教室玩一小时左右的手机再走，此刻正在挑战第六关关主。
    <挑战失败>
    答题王虽然平时是和真人玩家比，但只要挑战一个新的关卡就必须先打败关主，这就是和电脑比赛了。
    本上电脑不太会错题，要赢除了要答对外还要够快，这已经是他第七次失败，好不容易考完便打算努力来破关。
    「怎么这么难呢？这下又要重新累积金币了。」黎雨墨不耐烦地说。
    他放下手机趴在桌上休息，考一天的试又玩了这么久的答题王，大脑也有点累了。也许是太安静，也许是太放松，不小心就睡着了。
    入秋的傍晚天色暗得很快，走廊瞬间一片漆黑，夏悟清晚上要补习，考完试后就坐在六班教室自习，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七班教室还亮着。
    「咦，隔壁班还有人吗？」夏悟清好奇走过去，清楚地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独自一人趴在桌上睡觉。
    他逕自走进去，靠着窗坐在吴凡的位置，侧身对着黎雨墨，那人一手弯曲枕在头下，另一手轻轻握着手机，呼吸规律而平静，面色白皙，精緻的五官透露出一点冷淡的气息。
    盯着他的脸发呆一会儿后，夏悟清不小心瞥到黎雨墨手中还没暗掉的萤幕。
    「这是…答题王吗？」
    一个鬼迷心窍，偷偷抽出他的手机。
    窗外一片漆黑，夏悟清和黎雨墨一前一后，一个滑手机一个睡觉，周遭一片安静，只剩下黎雨墨微微呼吸的声音，就连时间的流动彷彿都放慢脚步，深怕惊扰了这两人。
    就这样静静过了一会儿，夏悟清看了看手錶：「啊，时间不早了。」
    想到自己还要去补习，他把手机塞回黎雨墨手里便匆匆离开了，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还回头望了一眼。
    傍晚，窗外吹进来的风开始变凉，黎雨墨打了个哆嗦从睡梦中被冷醒。
    「我这是睡了多久。」他打开手机想要查看时间，画面还停留在刚刚的答题王，正当要切回主画面的时候，发现第六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通过了。
    「这是…我睡梦中过的吗？」大概是被自己的想法给蠢到，黎雨墨自嘲地笑了笑说：「呵，怎么可能，应该是bug吧！」
    不再多想，他收拾完书包回家了。
    洗完澡躺在床上，黎雨墨惯例拿出手机检查讯息，刚一打开手机就震了一下，是答题王的好友通知。
    <夏青请求成为好友>
    这个id名称很明显是夏悟清，况且也想不到还会有谁要加他好友。
    按下通过后黎雨墨率先发了条讯息过去：「你怎么知道我id？」
    夏悟清：「今天你在教室睡着后我不小心看到的。」
    「…」
    「生气了？抱歉嘛，我不是有给你礼物当作赔礼吗？」
    「???」
    「咦，你没发现第六关过了吗？」
    「。」
    「^^」夏悟清调皮地传了个表情符号。
    见他不回话，夏悟清主动问：「要不一起打一场，双人模式？」
    这个提议让黎雨墨挺心动，但想到他现在用的是少的可怜的行动网路，因此犹豫了一下。
    「带你上分，信我一波。」夏悟清毛遂自荐
    这个言论似曾相似，黎雨墨回：「上个说要带我上分的反过来被我带。」
    夏悟清皱眉：「你说的不会是吴凡吧？拜託，我可不一样，也不看看我的排名？」
    答题王有个人状态列表，好友之间可以相互观看，黎雨墨点了名为夏青的头像。
    <排名：3胜率：87.6%等级：15>
    这成绩已经不是普通的好了，胜率87.6%可以想成基本上对战都不会输，输掉的大都是和关主对上的那几场，而等级对应的是破完的关卡，答题王总共也就十五关，等于夏悟清已经全部通关了，更不用说排名，这是要和所有玩家比，那可有多少人呀！
    黎雨墨冷静道：「嗯，还挺厉害的。」
    「可不是嘛！这下相信我了吧，到底要不要玩？」
    终于还是忍不住诱惑，他心里想：「玩个几场应该不会花太多流量吧。」于是动了动手指回：「玩，可是我只能玩一下下，大概五场左右。」
    五场下来皆大获全胜，毫无悬念的海放对手，夏悟清真的强，黎雨墨在学科题上虽然没什么问题，但这类型以外的几乎都是靠他。
    夏悟清自豪：「可以吧！我这表现。」
    黎雨墨笑了笑回：「可以，都靠你赢的，怎么练的啊？」
    「这游戏有题库的，多玩就记得了。」
    「这样啊，那我自己去锻鍊一下。今天就先这样吧，我该下线了。」
    夏悟清回：「嗯，下次再一起玩，晚安。」
    说真的要不是网路问题，他还想一直玩下去，关灯盖上被子心想：「看来网路的问题要想办法解决。」

 13. 段考成绩

    考完的隔一天，教室里气氛轻松不少，黎雨墨一进门就看到大家一边吃早餐一边在聊天，空气中瀰漫着各式各样食物的味道。
    「听说了吗？校庆好像快要到了，不知道我们班要做什么？」
    「听说了，好像有满多活动的样子，像是摊位、班级竞赛之类的，不过我也不清楚。」
    第一次段考完没多久，大约十月中的时候就是二中校庆，二中以学风自由闻名，这类的活动当然也不马虎。
    黎雨墨昨天晚上思考网路问题很晚才睡着，一进教室就趴在位置上补眠。
    「怎么一大早就在睡觉，现在可是青春大好时光耶！没看到大家都在讨论校庆？」吴凡精神抖擞地说。
    「没什么兴趣。」被打扰睡觉，黎雨墨有点不开心。
    「这什么意思，我们可是二中耶！校庆都办得很盛大，别的学校可都羡慕死我们了，不知道今年会做什么？」说完，吴凡迫不及待地跑去找庄玉涵想要打听消息。
    「班长，你知道今年校庆要干嘛吗？」
    庄玉涵耸肩：「我怎么可能知道，老师又没跟我说，你这么想知道不会自己去问喔？」
    「嘖，好吧！刚好下一节是张导的课。」吴凡訕訕地说。
    因此第一节上课鐘响，张芬郁一进教室，人都还没走到讲桌，吴凡就立马站起来说：「老师，今年校庆要做什么？」
    「吴凡，段考成绩都还没出来，你就已经在想校庆了吗？要是读书也这么认真就好了。」
    全班四十几个人忍不住偷笑，不过心里其实也很想知道。
    「算了，确实也该说了，今年高二负责摆摊，而我们高一的要准备表演，有点像是精神口号或创意队呼之类的比赛。」
    吴凡提问：「创意队呼？那是什么？」
    「我这里有前几年比赛的影片，班长你等等来跟我拿，之后记得带大家练习。」
    庄玉涵连忙站起来说：「好的。」
    中午，班长把从张导那拿来的影片转发到班群上，全班立马开始看了起来。
    黎雨墨还是趴在座位上，吴凡在前面拿着手机，硬是要搭话：「哦，好像还满有趣的。」
    他看的是去年冠军的影片，里面女生扮成兔子，男生扮成熊，还有一些扮成树和花等植物，演出主题是森林嘉年华，大家踩着轻快的步伐舞蹈着，像是森林里的动物在狂欢，非常适合校庆上的表演。
    「这个女生好可爱啊！你觉得呢？」吴凡指着影片中央的一个女生说。
    「嗯。」
    「这个也很可爱。」吴凡又说。
    「嗯。」
    终于发现黎雨墨在敷衍他，吴凡疑惑地问：「怎么一直在睡觉？」
    一隻手已经趴得有点麻，黎雨墨换了另一隻手枕着：「昨天晚睡。」
    「刚考完应该也不是在读书，怎么，跟女朋友聊天啊？」吴凡神秘兮兮地问。
    黎雨墨翻了个白眼，不想继续理他，趴头就睡。
    接下来一周，全班一有空就在准备校庆比赛，「帅哥美女在七班」的群组成天讯息量爆炸，黎雨墨早就关掉通知。
    庄玉涵过来对他说：「表演主题的投票在班群，剩你还没投，记得去投。」
    黎雨墨点头，接着点开写着「99+」的班群，这个加进来后一次也没有点开的群组。
    不知道选什么，正打算随便投一个，突然吴凡在前面喊道：「欸等等，投公主王子啦！」
    「啥？」
    吴凡急切地补充：「就女生扮公主，男生扮王子啊！主题好像是什么中世纪舞会之类的。」
    「喔。」
    「选这个啦！王子很帅耶，还可以看女生扮成公主，很多人都选这个。」吴凡继续说。
    黎雨墨真的觉得没差，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就也选了这个。
    庄玉涵看他投完，转身朝全般说：「大家都投完了，主题就是公主王子，表演内容和道具会由我们筹备委员准备，大家记得回去练习就好，有想要一起准备的也可以跟我说。」
    「喔耶，太好了！」吴凡跳起来兴高采烈地说，眾人也闹哄哄讨论着。
    黎雨墨则是觉得麻烦，这种团体活动他一直都不是很想参与，戴上耳机准备继续睡觉。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是line的讯息通知。
    杨惠敏：「我今天晚上回去喔。」
    黎雨墨母亲平常在三百公里外的南山市工作，偶尔会到北市附近出差，就会顺便回去家里住。。
    黎国寺和杨惠敏的夫妻关係已经是名存实亡，虽然两人早就破裂却还没离婚，只是黎雨墨已经忘记他们上次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甚至连用line传讯息都没有，两人之间的交流从自己国小开始，靠的就是他传话。
    杨惠敏：「记得跟爸爸讲。」
    又是这句话，他从国小最讨厌的就是这句，黎雨墨虽然极度不想传话，但他还是必须说，不然杨惠敏突然回家却没先通知黎国寺，黎国寺一定会迁怒于他。
    只好不甘不愿地回了句：「好。」
    接着点开聊天室最后一位的黎国寺：「妈说今天回来。」
    这种时候，黎国寺就会回得特别快：「大概几点？」
    「不知道。」
    「回来多久？」
    「不清楚，她没说。」
    「喔。」
    不想莫名扫来横祸，黎雨墨把责任推给杨惠敏，表明清楚自己只是个传话的。
    办完事，黎雨墨戴好耳机继续睡觉，但想到今天晚上家里的状况，就烦躁得怎么也睡不着了。
    鐘响，张导抱着一叠纸走进教室，眾人立刻回到位置上坐好，张导对台下同学严肃说道：「上次段考成绩出来了，我现在发下成绩单，叫到名字的上来领。」
    黎雨墨这次的排名是三十八，全班共四十五人，最烂的两科是化学和数学，甚至没有及格，这两科和国中相比，难度可是翻倍跳，至于应该也是大魔王的物理，反而是高二开始才会变难，现在只是国中的延伸。
    实在是考得不好，以往这种成绩心态早就崩了，可现在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随意就把成绩单往书包塞。
    这样就好了，他享受着当一个凡人的滋味，本来也就是个凡人。
    傍晚黎雨墨一回到家，发现黎国寺没有躺在沙发上看政论节目，而是穿戴整齐在他的书房打电脑，黎雪伦也乖乖坐在餐桌前写作业，还没看到杨惠敏本人，光凭这幅景象就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进房间前经过主卧室，里头杨惠敏虽然开着电视，但却一边用电脑处理公事，一边用手机在讲电话，忙得不可开交。
    黎雨墨没多做停留，直接走进房带上门，刚坐下没多久，黎国寺就过来了，只见他一脸不悦地说：「她都没说什么时候要走吗？」
    黎雨墨不耐烦，明明就已经在line里面问过的事还要再问一次，而且人明明就在家，要问可以自己去问。
    但他当然是没敢这么说，只是冷冷地回：「不知道。」
    「她也没说为什么回来？」黎国寺追问。
    「没。」
    正当黎国寺要走了的时候，黎雨墨百般不愿地从书包拿出被压得皱巴巴的成绩单，如同上面的成绩一样惨不忍睹，虽然不想在这个时机点给他签名，可是明天就要交回去了。
    黎国寺随便撇了一眼说：「三十八名？竟然还有不及格的？」他对高中的分数概念不了解，以为应该和国小的黎雪伦一样，科科都是九十分以上。
    可这次考试很多科都有人不及格，整班没人考到九十分以上的科目也很多，这样的分数概念就像是把以前国中考试一直都在九十到一百分之间的人，硬是拉开再分成零到一百分。
    黎雨墨淡淡回：「高中的分数就是这样，而且在二中考试都非常竞争，没那么容易考前面。」
    也不知道黎国寺有没有听懂，只见他拿笔随意签上名字，没看一眼就走了。
    黎雨墨长舒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夏悟清，心想：「好想和他一起玩答题王。」
    可是昨天已经奢侈用过一次网路了，今天再用这个月就真的没了，黎雨墨本来要试试在学校查到的方法，看能不能偷到家里网路密码，可杨惠敏突然回来，没办法只好将计划延后。

 14. 你也很帅

    校庆当天一早，班上气氛活络，大家兴致高昂讨论着等下的活动，昨天货运才刚把衣服寄到，现在正在前面发放。
    庄玉涵朝着闹哄哄的教室喊道：「大家来前面领衣服，领完赶快去穿上，有问题找服装组的想办法解决。」
    吴凡拿完后小跑步回来：「走吧，我们去换衣服。」
    黎雨墨很不想换，他想不透为什么学校要办这种活动，根本就是扮装大会，不是说有什么偶包，只是纯粹觉得没兴趣。
    七班一群男生在厕所里面换着衣服，吴凡站在镜子前面沾沾自喜：「我早就知道我很帅了，换上去果然跟真的王子一样。」
    「白痴喔，哪有人像你这么自恋。」其他人嘲讽道。
    「什么自恋，我本来就很帅好不好，等着看，等下出去一定一堆女生找我搭话。」吴凡自信满满。
    「好啊，就来比比今天谁被最多女生搭话。」
    「有意思，反正我是赢定了。」
    「你们都别吵，赢家一定是我。」
    几个人在镜子前面打打闹闹，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王子服装，看起来有点滑稽。
    突然，最后一扇门冷不防被推开，黎雨墨沉着脸走出来，刚刚还吵得快要把屋顶掀开的厕所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心理不约而同想：「我操，也太帅了，这才是真正的王子吧！」
    宝蓝色的大衣贴着他高挑的身板没有一丝皱褶，银白色的皮带衬得腰平坦劲瘦，一头乌黑柔发顺着额头与两鬓落下。
    他神情阴鬱，双眼被遮得若隐若现，淡粉色的薄唇没什么顏色，白皙的面容之间更是显得气质斐然，像极了一个冷淡薄情的王子。
    只见那位王子无视眾人，独自往厕所外面走去，吴凡率先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角说：「别走那么快嘛，想偷跑？」
    其他人连忙簇拥上来说：「对呀兄弟，公平竞争，等等大家一起出去。」
    吴凡嘟嘴抱怨道：「不过你这太过分了，还给不给人机会呀？」
    黎雨墨被眾人围着，有些烦躁想赶快离开：「我没打算参加。」
    「不行不行，全班男生都要参加，大家来分个高下。」其他人嚷嚷道。
    「对呀，不然到时候赢了也不服气。」
    纵使觉得黎雨墨会是个可怕的竞争对手，大家还是坚持要他参加，不然到时候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吴凡起鬨：「你就参加嘛！偶尔参加一下大家的活动也好，不然你感觉都没融入班上。」
    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浪费时间，黎雨墨只好说：「随便你们。」
    「耶！太好了，拍照拍照。」吴凡大喜。
    瞬间几个男生挤成一团，黎雨墨保持些微距离站在最边边，吴凡在最前头举着手机喊：「我说七班大家说最帅，七班…」
    「最帅！」
    喀擦一声，这是黎雨墨高中以来拍的第一张照片。
    拍完照之后，眾人推挤着往外面走去，刚踏出去就吸引了走廊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靠，那是七班的男生吗？」
    「平常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想到打扮起来还挺有模有样。」
    「欸欸，你看到了吗？最后那个。」
    「天啊好帅，不过他是谁呀？七班有这个帅哥我怎么不知道。」
    「我记得好像是叫黎雨墨吧，听七班的朋友说他好像都不怎么参加活动的样子。」
    女生们窸窸窣窣讨论着。
    吴凡插着腰说：「看到没，他们都在讨论我。」
    其他男生一脸不服气。
    「屁啦，明明就是在看我，一定是我太帅了。」
    「来了来了，有女生走过来了！」
    此时有一群女生过来搭话道：「呦，吴凡，你们班这是怎样？」
    吴凡笑着说：「帅吗？」
    「别开玩笑了，我是看你之前好像跟你们班那谁很熟的样子，不知道可不可以跟他说上话。」
    「你是说黎雨墨吗？」
    吴凡就算不服气，但也不想耽误兄弟可能的爱情，只好走过去和黎雨墨说：「隔壁班的女生想找你说话，行行好给个面子，不要让我连当个工具人都不及格。」
    吴凡都这样拜託了，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走过去。
    那女生连忙羞涩地拿起手机说：「你好，我叫王佳嘉，可以跟你合照吗？」
    黎雨墨原本想拒绝，奈何她死缠烂打，不拍到绝不离开，黎雨墨也只好奉陪，起了一个头，附近的女生也都靠过来想要拍照，走廊上瞬间挤满了人。
    七班几个男生虽然也有人邀请合照，但比起黎雨墨，数量差距根本是连车尾灯都看不到。
    「冠军就是他了吧！」
    「唉，毫无悬念。」
    「我干嘛自取其辱呢。」
    眾人在旁边一起抱怨，如果可以的话，想回到十分鐘前打死那个拉着黎雨墨参赛的自己。
    夏悟清刚换好了自己班上的衣服正和别人聊天，注意到走廊上的动静问：「外面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闹？」
    「听说是七班有一个很帅的男生，大家都抢着要拍照。」一旁同学回。
    听到是七班，夏悟清心中有了猜想，好奇走出去果然马上就看到人群中的焦点黎雨墨，此刻正满脸困扰地站在中间。
    这时，一个女生向黎雨墨打探：「欸欸，你有女朋友吗？」
    黎雨墨被围得很累，他很想走但却不知道怎么脱身，正要抬头回答的时候，看到夏悟清站在那个女生身后，直直盯着自己看。
    黎雨墨突然低下头，小小声地说：「没有女朋友。」
    说完，他看见夏悟清挑眉，然后大步走过来说：「抱歉打扰各位，不过我找这位朋友有事。」
    接着就在眾人的注视下，直接抓起正中央这人的手离去，黎雨墨被拉着走下楼，两人来到南楼外的空地。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夏悟清的手，只觉得好大好温暖，轻轻拉了一下对方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悟清赶紧放开：「抱歉啊，其实没有事情，刚刚看你很困扰的样子才直接把你拉出来，还是我多管间事了？」
    「没有，是真的很烦。」黎雨墨一脸厌恶。
    生气的表情让夏悟清觉得很可爱，他说：「哈哈，没办法，你太帅了嘛！」
    黎雨墨刚刚被拉着没有注意到夏悟清扮成骑士，仔细看发现他身穿暗红色硬挺的军服，烫金色的钮扣点缀其中。
    宽阔厚实的肩膀和这身服装更是相衬，高挑的双腿踩着深黑色军靴，显得气宇轩昂、英俊不凡，整个人闪着耀眼的光芒。
    黎雨墨看着有点不好意思，他撇过头道：「你也很帅。」
    夏悟清愣了会，然后满意地笑着提议道：「做为突然拉你出来的赔礼，我请你吃东西，等下比赛结束后有空吗？要不要一起逛园游会？」
    原本没有要逛的打算，被夏悟清这么一邀，突然觉得好像也不错就答应了。
    「那就这样定了，比赛结束我去找你。」夏悟清说。
    黎雨墨点头：「嗯。」
    说完，两人就各自回去班上准备比赛。

 15. 拍照

    庄玉涵在讲台上喊道：「到走廊集合，我们准备过去了。」
    「大家加油，我会帮你们录影的。」张导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教室里到处拍照，完全不见平日严肃的模样，反倒像个兴奋的小孩。
    「欸欸，我帅吗？帅吗？」
    从刚刚开始，这个问题吴凡已经问了不下十遍，黎雨墨不耐烦地随便看了一眼说：「是是，你最帅。」
    「怎么不乾不脆的，是不是羡慕我站第一排呀？」
    「并没有。」
    黎雨墨原本因为长得好看，所以一开始被排在整个队形的第一排，但几次练习下来，表演委员发现他跳得很彆扭，动作超小也没什么表情，就把他调到后面了，至于吴凡则和他相反，完全乐在其中。
    比赛场地在北楼和中正楼中间的广场，现场人声鼎沸，不只广场上挤满了人，就连两栋楼上的每一层走廊也都挤得满满的，大家打算从上往下欣赏比赛。
    上场顺序是按照班级先后，一年级总共有十五班，七班刚好在中间，大家挤在排队队伍中，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想看清楚前面班级的表演。
    「哇，这个班表演得还不错耶！」
    「那不是五班的班花吗？超漂亮的啦！」
    「欸欸，怎么那么快就结束，下一个六班表演完就轮到我们了。」
    「干，紧张死了。」
    「我感觉等下上去就忘了怎么跳。」
    黎雨墨原本一个人静静待在队伍最末端等待上场，一听到是六班，不自觉地抬起头来看。
    「他们班这是…骑士公主？」
    「操，跟我们主题很像。」
    「怕什么，王子比较帅啦！」
    「对呀，王子比骑士高贵多了，我们一定赢。」
    其他女生也不服气地说：「没错，而且论公主的打扮，也是我们比较漂亮。」
    黎雨墨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想看的只有一个人。
    只见夏悟清站在队伍中央，单手挥舞着宝剑，双脚跟着音乐节奏踩着轻快有力的舞步，短发随风飘逸，俊俏立体的五官搭着一抹灿烂的微笑，想要人不盯着看都很难。
    「真是好看。」黎雨墨小声地说。
    吴凡在旁边刚好听到，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喔？难得听你这样说，你是说谁好看呀？刚刚跟你搭话的王佳嘉吗？」
    黎雨墨看得很专心，没有听到吴凡说话，旁边尖叫、欢呼声此起彼落，但此刻脑中却很安静，他默默地看，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就只盯着夏悟清，觉得真的好帅好耀眼。
    「走了走了，喂，你是看呆了吗？该准备上场了。」
    黎雨墨看得忘我，六班表演都结束了还在发呆，被吴凡提醒才回过神来。
    轮到七班上场，他机械化摆着动作，只觉得好漫长，想赶快结束去逛园游会。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期待，国中校庆虽然也有园游会，但规模远远不及二中，而且那时他没有朋友，每次都是一个人待在教室看书。
    中间有一段需要每对王子公主两人一起跳舞，之前练习时黎雨墨表示自己不喜欢别人碰，女生也只好配合他做做样子，可是正式比赛就不能继续这样了。
    黎雨墨强忍着不适，握着面前这个明明同班却一次也没有说过话的女生的手，只觉得和夏悟清完全不一样，这手很冰很冷，他紧咬下唇，身体僵硬地随便应付过去。
    总算是熬到整首歌结束，一下台黎雨墨就快步离开队伍，往最近的厕所跑去。
    「辛苦你了。」突然，夏悟清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叫住了他。
    黎雨墨脚步一顿，缓缓抬起头，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与之相对的是面前这人温暖的笑容。
    夏悟清笑着说：「我刚刚在旁边等你，走吧，我们去逛园游会。」
    「直接过去吗？」黎雨墨觉得有些唐突。
    「对呀，还是你想先回教室？」
    黎雨墨看了看周遭，其他比完的班级也都直接原地解散，有人去玩闯关活动集纪念品，更多的人跑去逛旁边摊位。
    本来是想先去把衣服换下来，看到大家都直接穿着乱走，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那么突兀，而且现在他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黎雨墨点头：「嗯，直接去逛吧，不过我想先去厕所。」
    他打开水龙头，挤了一大坨洗手乳不停用力搓着双手，洗的满手都是泡沫，来回重复很多遍。
    夏悟清默默站在他身后看着，虽然想知道黎雨墨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别人碰，但觉得他应该不会想说，而且自己也还没有熟到可以问。
    水哗啦哗啦地流着，洗手台前的镜子映出一红一蓝两道身影。
    夏悟清看了一会然后说：「突然发现，你是王子我是骑士，还挺搭的对吧！」
    黎雨墨甩了甩手，抬头盯着镜子，露出疑惑的表情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童话故事中你是高贵的王子，而我就是那个忠心耿耿保护你的骑士。」说完，他认真地盯着黎雨墨看。
    黎雨墨呼觉胸口一热，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慌张地说：「你在胡说什么啊，走了。」
    夏悟清随即把右脚往后踩，右手往下画圈停在胸前，左手放到背后，身体向下弯，装模作样摆了一个中世纪贵族之间鞠躬敬礼的姿势，然后说：「是的，王子殿下。」
    两人并肩走着，摊位区人声鼎沸，各种饮料甜点五花八门。
    「王子殿下，想吃什么啊？对吼，你上次说过什么都吃。」夏悟清突然笑了。
    对王子殿下这个称呼很不习惯，黎雨墨皱眉小小声地说：「但我也不是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夏悟清眨了眨眼：「那殿下想吃些什么？微臣去给你买来。」
    看他专注盯着自己的表情，黎雨墨忍不住就把内心的愿望说了出来：「巧克力棉花糖，刚刚那家有卖。」他是真的很想吃。
    「好啊我去买。」夏悟清敬礼道。
    接着就转身挤进人群，等出来的时候已经一手拿着一支棉花糖。
    黎雨墨小口小口吃着，软软甜甜的滋味，他觉得这是活到现在吃过最好吃的棉花糖。
    「你沾到嘴巴了。」夏悟清一手递上卫生纸，一手指着自己的嘴角提醒。
    「欸？」黎雨墨接过卫生纸手忙脚乱地擦。
    夏悟清看着觉得很可爱，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黎雨墨倏地抬头，瞇着眼说：「喂，你是不是偷拍？」
    「哪有？」
    「不可能，不然你手机拿出来给我检查。」
    夏悟清随即把照片删掉，心里想着等下再从垃圾桶救回来就可以了，便乾脆地把手机交出去说：「行啊，你拿去看。」
    接过手机，黎雨墨认真仔细地翻着相簿，确实没看到擦嘴的照片，翻着翻着不小心往前看到其他张，那是一脸不开心在跳舞的自己。
    他抬起头说：「你刚刚干嘛拍我？这也是偷拍吧。」
    「哪有，我可是正大光明地拍。」夏悟清狡辩。
    确实，表演本来就是大家都可以拍的，黎雨墨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好憋着嘴又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夏悟清笑了笑：「不然你要怎么办？还是我现在让你拍回来。」
    转过头黎雨墨道：「算了。」
    突然夏悟清抢过自己的手机，开啟前镜头说：「那不然一起拍张照吧，这样你也有我的照片，我们就扯平了。」
    接着举起手机，朝黎雨墨说：「过来一点啊，不然拍不进去。」
    黎雨墨站在原地不懂。
    夏悟清无奈地摇头，然后主动靠过去把镜头对准两人，看着身旁这人表情像个木头人一般，他说：「笑一下啦，等下嫌丑我可不管喔！
    三，二，一，快门按下。
    照片中夏悟清笑得阳光灿烂，而一旁黎雨墨表情僵硬，在光线阴影的覆盖下，没有人发现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16. 喝水

    北市的冬天来得很快，校庆过后没多久天气瞬间转凉，不知不觉一年也即将过完。
    「黎雨墨，张导找你。」庄玉涵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顺便帮忙传话。
    吴凡好奇：「哦，你是做了什么吗？」
    「我哪知。」黎雨墨穿上外套，打了个哈欠往外面走去。
    推开办公室门，里面暖烘烘的，接近期末大多数的老师都忙得人仰马翻。
    张导看他进来，拉了把椅子笑着说：「雨墨你来啦！坐坐坐，稍微跟你聊聊。」然后关心地问：「开学到现在过得还好吗？高中生活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黎雨墨一板一眼回：「还好，都适应。」
    「在班上感觉怎么样？老师之前看你好像比较少跟同学说话，校庆以后有比较融入大家了吗？」
    黎雨墨说谎：「有。」
    「哦，那很好啊！对了，上次家长日的时候你父母好像都没有来，他们很忙吗？」
    原本被叫来问话心情就很差了，此刻更是让他心烦：「对，他们没空。」
    「这样啊，那没关係，老师原本想要和你父母谈一下学习上的问题，不如跟你聊聊好了。」说完张导拿出黎雨墨的成绩单道：「毕竟我们学校还是讲求升学的，你的成绩位在后段，有没有觉得自己在学习上遇到哪些困难？」
    黎雨墨面无表情：「没有。」
    张导盯着他看了一眼，然后笑着说：「这样啊，老师觉得你是有潜能的，认真读一定会更进步，如果学习上有困难的话一定要跟老师说喔！」
    「嗯。」知道自己成绩不好，也清楚张导的关心，但是黎雨墨自己不在乎，这样就好了。
    只是简单聊个几句没花太多时间，走出办公室，迎面吹来的风寒冷刺骨，黎雨墨拉了拉领子，手插着口袋回到班上。
    期末，直排轮社安排了个小活动促进社员间的感情。
    古贺楼：「下个礼拜就是圣诞节，我们要举行交换礼物，大家准备个250元左右的小礼物来，因为是匿名的，记得把礼物包好喔！」
    这是黎雨墨第一次玩交换礼物，他不确定应该选什么。
    夏悟清走到旁边小声地问：「你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黎雨墨摇头：「还没，你呢？」
    「嗯…我也还没，算了吧之后再说，你现在要去溜了吗？」
    举起直排轮，黎雨墨回：「嗯，走吧。」
    自从开始溜直排轮到现在也过了近一学期，大部分的新生对于基本的前进、煞车、转弯都已经很熟悉。
    岳峰拍了拍手朝眾人喊道：「大家集合一下，我们今天要尝试路溜。」
    平常他们只会在北楼的走廊上练习，而路溜则是沿着学校外圈铺设的柏油路上溜，一群人便依照指示浩浩荡荡地在校园里奔驰起来。
    溜了三圈后岳峰说：「今天就先到这里，想继续溜的可以继续，不想溜的可以先回去休息。」
    傍晚太阳下去后气温变得更低，刚刚为了配合比较不熟悉的人，整体速度不快，黎雨墨感觉没什么运动到，身体还冷冷的，此刻停下来后风吹在脸上更是让他不住发抖。
    脸颊彷彿结了一层霜，耳根冻到通红，他不断对着双手哈气来取暖。
    夏悟清关心：「冷吗？」
    「冷，不过还行。」
    「那你还溜吗？」
    「继续吧，感觉还溜不够，没怎么动到。」黎雨墨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夜晚的校园黑压压一片，几盏微弱的路灯相互照应，视野不是很清楚，顶多看得清前方三公尺左右的地面。
    夏悟清在前面带头，一派轻松地溜着，转弯也是自在流畅，他出声提醒：「这里有窟窿，小心喔。」
    学校铺的柏油路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不少地方早已凹凸不平，每经过一次他都会提醒一遍。
    柏油路和走廊比起来阻力更大，需要花比较多的力气才能往前，这次他们用接近自己的最快速度溜着，没多久身体就热了起来，一样的风打在脸上，这次黎雨墨觉得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溜了几圈熟悉这个速度后，黎雨墨提议：「再溜快一点？」
    夏悟清笑说：「想要刺激是吗？要不直接来搭火车，加速一波。」
    搭火车是他们刚刚看到学长做的，两三个人排成一直线，手搭着前面人的肩膀，大家连在一起溜会使得整体速度提高，转弯的时候最后一个人还会因为离心力有种被甩出去的感觉。
    黎雨墨伸手搭住他的肩膀，手心传来对方温暖的体温，从后面看着他的背是那么宽大，挡下了迎面呼啸而来的风。
    有夏悟清在前方带头让黎雨墨溜得很轻松，两人本来就溜得好，现在接在一起更是一加一大于二，速度快得就像是真正的火车一般，每次过弯黎雨墨都能深切感受到自己被甩出去的衝力，他从没体验过这种刺激的快感，发觉这竟然是会上癮的。
    因为速度很快，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怕夏悟清听不到他说话，黎雨墨把头微微靠前，在他耳边说：「在后面很好玩，你要不要试试，换我带头？」
    黎雨墨声音清澈，音色乾净轻冷，配上说话时呼出的暖风，夏悟清觉得耳朵发痒，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然后说：「没关係，我在前面就好。」
    接着他突然一派严肃道：「各位乘客您好，欢迎搭乘本列车，本车发车后不停站。列车即将加速，请各位旅客坐稳，并请不要将头、手伸出车窗外，以免发生危险，感谢您的配合。」
    黎雨墨笑了：「这什么，有火车像你这样开的吗？」
    「当然没有，这是你的专属列车。」夏悟清一脸认真。
    感觉自己心跳漏了一拍，黎雨墨转移话题：「是..是吗？走吧走吧，出发了。」
    五指併拢摆在眉梢，夏悟清精神地说：「收到。」
    因为是用尽全力，两个人都很专注没有说话，就这样静悄悄地衝刺了三圈左右。
    结束后夏悟清喘着气说：「有点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吧。」
    黎雨墨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回：「嗯，我也有点喘了。」
    他们坐在北楼走廊的花圃边休息，猛地溜了这么多圈，纵使两人体力再好仍旧有点力竭。
    黎雨墨拿着水壶灌了几大口，脖间的喉结一上一下滚动着，因为出了很多汗而整个湿漉漉的。
    夏悟清舔了舔嘴唇，然后说：「啊，我也好渴。」
    黎雨墨正仰着头喝水，听到后斜下眼看他：「你的水壶呢？」
    「今天体育课放在场边刚好被球给砸坏了，这运气我也是服了，算了，等等去楼上贩卖机买个水吧。」说完正要起身。
    「别去买了，还要下鞋多麻烦。」黎雨墨把水壶推到他面前说：「你喝吧。」
    男生之间常常这样，一瓶水借来借去大家分着喝，注意一点的话就隔着段距离悬空接水喝，没特别想到的话就直接就着瓶口喝，也不会有人介意。
    伸手接下水，夏悟清看着瓶口发呆了一会，心想算了，就直接靠上去喝了。
    喝完，他抹了下嘴唇说：「我想好了。」
    「什么东西想好？」黎雨墨感到疑惑。
    「交换礼物啊，我刚刚在溜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喔，你想送什么？」
    「这是匿名交换礼物，讲了就不有趣了。」他神祕地笑着。
    「好吧。」黎雨墨也在烦恼这件事，原本还想听来当作参考，这下显得有些失落。
    夏悟清微笑着说：「到时候你挑我的就知道了。」
    黎雨墨皱了下眉：「还不知道你要送什么，没事干嘛特别选你的，而且选中的机率也很低。」
    想了想夏悟清道：「也是啦！只是我觉得你的话一定会很适合。」他满脸自信。

 17. 交换礼物

    这天黎雨墨一踏进社办，迎面扑来香香甜甜的味道，中央的大桌子上摆着两个卡式瓦斯炉，里面水正烧得滚烫。
    林芳瑜是高二成员中唯一的女生，担任的干部是活动，圣诞大会就是她负责的，她挥了挥手说：「嗨学弟，你来啦，礼物放那边的桌上就可以了。」
    黎雨墨盯着桌上那两个大锅子还有旁边一整袋看起来像是食物的东西，疑惑地问：「这些是？」
    「这些是汤圆，每年圣诞大会的时候我们都会一起煮汤圆来吃，刚好接近冬至嘛！」她一边把一大袋砂糖倒进锅子里一边说。
    黎雨墨按照指示把书包里的礼物拿出来放在指定的桌上，上面已经堆了不少，他准备的东西小小的跟手掌差不多大，用牛皮纸袋装着，放在一群五顏六色又体积庞大的礼物堆里，非常不起眼，不特别看可能还不会注意到。
    刚把礼物放上去，夏悟清就踏进社办说：「哇，这也太香了吧。」一听到他的声音，黎雨墨迅速把手撤回，转过身来靠在桌沿。
    夏悟清看到他，走过来说：「你也来啦。」接着就在黎雨墨面前打开书包，从里头拿出一个封好的淡蓝色纸袋放到他身后的桌上，然后倾身在黎雨墨耳边小声地说：「看清楚了吧，记得选我的喔！」
    夏悟清贴得很近，黎雨墨被夹在桌子和他之间，脑中闪过刚刚那个蓝色纸袋，然后一个侧身从缝隙中逃了出来说：「还不知道怎么选，到时候被别人选走了我也没办法。」
    夏悟清挑眉：「你这意思是如果轮到你的时候我的礼物还在，你会选它囉？」
    「如果是抽籤选的话我也没办法。」觉得他对自己的礼物很有信心，只好先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夏悟清笑着说：「确实，希望不要是抽籤，我的籤运一直很差。」
    等了五分鐘左右，眼看人已经到的差不多，林芳瑜拿出一个角标说：「我们已经在校园各处放了这些角标，每人蒐集到三个后回到这里，依照完成的先后顺序发编号，待会就按照这个编号选礼物，不过因为也不知道礼物内容，所以大家不用太紧张，轻松玩就好。」
    接着一声令下，眾人便出去「寻宝」了。
    黎雨墨不知道从哪边开始，他觉得跟其他人太靠近应该会不容易找到，想了想最后决定从后面操场找起。
    他拖着步伐慢慢往目的地前进，突然夏悟清从身旁跑过去拍了他的背说：「加油，别让我的礼物被选走了啊！」说完，又像风一样跑走了。
    匆匆一撇，黎雨墨好像看到了他刚刚手里握着一个角标，心里不禁纳闷：「这才开始没多久而已，也太认真了吧，就算先选也不知道礼物是什么。」
    虽然脑中是这样想，但自己却也加快脚步，眼神偷偷认真搜索起来。
    事实证明他的策略是正确的，其他地方虽然角标数量比较多，但找的人也多，僧多粥少的情况下要找到就很困难了。
    因此当黎雨墨找齐三个角标回到社办的时候，比他早完成的只有夏悟清一人。
    林芳瑜递了张数字二的便条纸给黎雨墨，然后说：「你们两个也太快了吧，其他人应该还要一点时间。」
    夏悟清一脸自信道：「那当然，我可是卯足全力在找呢！」
    「你干嘛这么认真？」黎雨墨问。
    夏悟清反问：「你不也是？」
    「我那是因为…，还不是你硬要我选你的礼物。」他慌张解释。
    夏悟清笑着说：「哦，那我也差不多吧！」
    终于又过了三十分鐘左右，最后一名社员也带着三个角标匆匆回来。
    「王柔枫，你也太慢了吧，我们等超久的。」苏冠毅抱怨。
    苏冠毅也是高一的新生，他嗓门很大，个性开朗活泼，跟每个人都能够自来熟，和王柔枫很早就打成一片，因此可以开玩笑地损她。
    王柔枫作势要拿角标砸他，然后一脸不爽：「你还敢说，刚刚有一个角标明明就是我先看到的，要不是被你抢走我早就结束了。」
    苏冠毅嘻皮笑脸道：「哈，先抢先赢嘛，怪你手脚太慢囉！」
    「你这样可不行啊，小心被人家讨厌。」夏悟清突然插话。
    哪知苏冠毅、王柔枫同时抱怨：「夏悟清，你最没资格说，要不是你一开场就把最好找的几个都拿走了，我们还用找得这么辛苦吗？」
    黎雨墨冷不防接话：「那真的很过分耶。」
    见到平常不怎么说话的他终于开金口，苏冠毅连忙靠过来说：「是呀是呀，你跟他不是挺好的，帮我骂骂他嘛。」
    黎雨墨转身，指着一个很大的装在红色包装纸里的礼物说：「顺序一号的同学，我感觉这个礼物不错，等等可以让给我吗？」他这是在挑明自己对夏悟清的礼物不感兴趣。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骂人，苏冠毅和王柔枫对此很疑惑，但夏悟清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只见他一脸哀怨地求道：「别这样嘛，我那也没有违反游戏规则啊，大家公平竞争，我只是手脚比较快一点而已。」
    黎雨墨用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方式偷偷欺负他。
    这时，林芳瑜拍了拍手说：「大家都回来了，我们赶紧来选礼物吧！一号的先来挑。」
    夏悟清走上前，在眾人注视下毫不犹豫地拿起那个静静躺在角落里的，毫不起眼的牛皮纸袋，然后对黎雨墨眨了眨眼。
    苏冠毅讶异：「竟然选这个吗？」其他人也都感到很意外，以为夏悟清一定会挑包装最显眼最浮夸的礼物。
    林芳瑜说：「那我们直接现场开礼物，准备这个礼物的人也不要说话喔。」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拆着礼物，修长的手指头在袋口拉扯个几下就打开了，黎雨墨看见自己准备的礼物被拿了出来。
    那是一头木雕的麋鹿，外型朴素，上面几道认真细腻的刻痕，旁边还有一排小字写着「merrychristmas」，简简单单却充满温度。
    林芳瑜鼓掌道：「哇，这是木雕的圣诞装饰吗？很可爱耶。」
    「嗯，真的很可爱。」夏悟清淡淡地笑着。
    拍完纪念照片后，林芳瑜喊下一个人：「换二号上来挑。」
    黎雨墨起身上前，和夏悟清擦身而过的同时，听到他在自己耳边悄悄地说：「谢谢，我很喜欢。」忽觉内心暖暖的，自己认真准备的礼物受人喜欢感觉很满足。
    原本脑子还计画好了要先犹豫一下，再故意假装要挑别人的礼物来逗逗夏悟清，但实际轮到他选的时候，刚才的各种盘算瞬间被忘得一乾二净，伸出的手就像是装有卫星导航一样，一下就锁定了记忆中那个淡蓝色的纸袋。
    袋子里面是一条黑色厚实的围巾，样式简洁稳重，散发着柔软又温暖的气息。
    林芳瑜讚叹道：「围巾吗，很适合你耶，刚好今天天气冷，要不马上戴起来？」
    黎雨墨拿起围巾，在脖子上简单绕了两圈，这个围巾很宽大，他拉了拉围巾上缘把下巴藏进去，因为皮肤很白，五官在这条黑色围巾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鲜明立体。
    走回去在夏悟清旁边坐下，接着他拿出手机打字。
    夏悟清感觉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传讯息来的就是自己身旁那位。
    黎雨墨：「谢谢，我也很喜欢。」
    夏悟清：「上次路溜的时候你不是很冷吗？看你脖子很空缺一条围巾，那个时候就突然想到可以送这个。」
    「嗯，我确实没有围巾。」
    「那太好了，这个款式真的很适合你。」
    犹豫了一下黎雨墨反问：「那你觉得麋鹿怎么样？」
    「超讚的啊，我真的很喜欢。」
    「不会觉得很丑吗？那是我上个礼拜美术课做的，很没有自信。」他有些担心。
    「！！！」夏悟清惊讶地打字：「这是你亲手做的？」
    「对呀，不好看吗？」
    「怎么会，这是我收过最棒的礼物了，圣诞快乐！」
    黎雨墨笑了，也回道：「圣诞快乐！」
    碗里的汤圆刚起锅，散发着朦胧的蒸气，云雾繚绕之中隐隐混杂着内馅的甜蜜。
    那年冬天很冷，电视上的新闻不断报导着关于十年来最强寒流的消息，黎雨墨掛着围巾，觉得这是出生以来遇过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18. 手伤

    枝枒间隐隐透出一点嫩绿，几颗花苞悄悄地冒出头，大地色彩开始丰富起来，和煦的阳光更是撒上一片亮丽的金黄。
    早上六点四十分，黎雨墨揹着书包沿着家门前的河畔走路，这是往若山车站的必经路线，每年三月多河谷的沿岸都会开满一整排樱花树。
    若山市的早晨很安静，多数人还沉静在甜美的梦乡之中，黎雨墨拖着懒散的步伐，春风吹来伴随着清淡的花香，他随手拨掉落在头顶上的花瓣。
    阳光照在身上有些热，他脱去厚重的大衣外套拎在手上，这才惊觉春天已经不知不觉到来。
    下学期已经过了一阵子，黎雨墨的分数仍然维持在七班后段，班上除了吴凡以外，也还是没有能够称的上是朋友的人。
    一个人懒散地趴在座位上滑手机，他寒假在家成功破解了网路密码，经过一个月的探索，总算是追上了一般高中生该有的基本常识。
    寒假期间除了把答题王破到十二关以外，黎雨墨还迷上了看漫画，他发现漫画中有很多他不懂也未曾拥有过的东西，悲伤、喜悦、友情、爱情、亲情这些情感对于黎雨墨来说很陌生，他想了解也想体会。
    明显感觉自己这半年来有些变了，过往他总是主动把内心封闭起来，躲在一个亲手搭建出来的壳内，这样就不会感受到悲伤。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开始有些好奇壳外的世界，隐约有东西正一点一点改变。
    星期五下课后，黎雨墨照常来到直排轮社，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已经差不多熟悉了各种基本的花式动作。
    夏悟清还没来，他在北楼走廊摆好角标，用简单的几个动作先行热身，但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南楼过来的方向，以至于一整套下来失误连连。
    苏冠毅靠来说：「呦，你怎么踢到那么多角标啊，状况不好？」
    王柔枫溜过顺便捡起角标摆回去，然后说：「听说了吗？这学期末要选干部，你们有想好要接哪个吗？」她朋友很多，消息总是比别人来的快。
    苏冠毅一边溜着前后脚s型一边说：「这么快啊，我们也要升高二了。」
    「是啊，听说要用面试的方式选。」王柔枫接续溜在后面。
    闻言苏冠毅一个回转急停，然后哀怨地说：「竟然还要面试，至于吗，我只是想接活动，这么个苦差事应该没有人会跟我抢吧！」
    王柔枫抬头看了他一眼回：「我其实也想接活动，不过这个干部满忙的，一般都会选两个，所以你放心，不会跟你抢的，毕竟你也不可能去当其他干部。」
    苏冠毅摸着下巴，想了想自嘲道：「确实，如果我是社长，直排轮社大概会被我搞垮，如果是财务，我们大概都要跑路，至于教学的话嘛，我想新生应该全会被我吓跑吧！」
    他还颇有自知之明的，苏冠毅个性大喇喇，不仅常常忘东忘西，也一天到晚都在迟到，优点大概就只有够活泼、社交手腕好，随便跟谁都能很快打成一片，因此担任活动算是再适合他不过了。
    而王柔枫跟他个性差不多，但是又再更细心稳重一点，相比之下让人放心不少，如果也一起当活动的话，刚好可以督促苏冠毅做事。
    苏冠毅转头问：「黎雨墨那你呢？有什么想当的吗？」
    他刚刚在发呆，这回一脸状况外地说：「你们说什么？」
    「怎么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呢？我们在讨论高二要接什么干部，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黎雨墨不在乎当什么干部，只要还能继续留在直排轮社，他就觉得很开心了。
    王柔枫溜过来看着他思考了一会，然后说：「嗯...我们之中目前最会溜的就是你跟夏悟清了，夏悟清怎么看应该都是社长，这样剩下的人之中最适合当教学的就是你了，你觉得呢？」
    黎雨墨一脸无所谓：「我没差，都可以。」
    王柔枫似乎是很满意，转身回去继续绕着角标练习，然后说：「既然这样不知道夏悟清会不会想接社长，话说他怎么还没来啊？」
    苏冠毅也问：「对耶，黎雨墨你不是跟他很熟，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黎雨墨眼神闪烁：「我也不知道，我们不同班。」
    「好吧，我还以为你一定知道呢！」苏冠毅一脸无趣。
    他这么一说，黎雨墨才突然发现跟夏悟清好像也没有很熟，夏悟清是除了吴凡以外唯一被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人，跟他在一起一直都很舒服。
    可是夏悟清呢？夏悟清朋友这么多，对他来说自己只是其中一个，他现在可能跟其他人出去了吧，社团对他来说或许不是那么重要。
    傍晚六点，社课时间早就结束，一部分的社员已经走了，剩下的都在社办聊天，走廊上只剩下黎雨墨一人。
    黎雨墨一个人绕着角标练习，之前一直认为自己很喜欢溜直排轮，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感到无聊，完全提不起劲。
    练完最后一个动作后打算回家，正弯腰沿着地上收角标，旁边一个黑影慢慢靠过来，然后他听到熟悉的声音问：「今天这么早就要走啦？」
    黎雨墨一惊，慢慢地抬起身子，夏悟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撒谎道：「还没要走，我只是想先休息一下所以收个角标，你今天还溜吗？」
    「溜，当然溜，你等我，我去上个鞋过来。」夏悟清微笑。
    两人流畅地穿梭于角标之间，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无声地在地板上跳着双人舞。
    黎雨墨率先打破沉默：「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才刚问出口后他就后悔了，自己到底凭什么问呢？
    没想到夏悟清却突然说：「我刚刚去看医生了。」
    黎雨墨抬头，眼神疑惑道：「怎么了，是感冒了吗？」
    「没有，只是定期回诊。」隔了一阵子，夏悟清才叹了口气继续说：「对，还记得你跟吴凡之前都说过我篮球打得很好吧！」
    「嗯，真的打得很好。」黎雨墨静静盯着他看。
    夏悟清无奈地笑了笑：「谢啦，那其实是因为我到国中为止一直都是篮球校队的，只是在某次比赛不小心伤到手腕，虽然復健过后可以正常活动，平常简单的打个篮球也都没什么问题，但要继续打校队就不可能了。」
    黎雨墨低下头来，以前都不知道夏悟清还有这么一段过去，篮球场上的他明明是那么的耀眼，此刻突然感到很沉重，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他一脸难过的样子，夏悟清一派轻松地挥了挥手说：「不过都过去了，刚开始当然很沮丧，当初参加直排轮的体验社课只是单纯想转换心情，然后刚好遇到你觉得你人挺有趣就加入了，溜着溜着到现在我是真的喜欢上直排轮了，所以早就已经不在意了。」
    纵使他这么说黎雨墨还是觉得高兴不起来，但想到自己因缘际会下是让夏悟清打起精神的原因之一，不禁偷偷的有点开心。
    突然想到先前的话题，黎雨墨问：「刚刚大家在讨论之后接干部的事情，你想接社长吗？」
    夏悟清一脸无所谓：「我都可以啊，哪个干部都好，能够继续溜我就没意见了。」
    这回答就像事先说好一样，和自己的不谋而合。

 19. 赏樱

    溜了一阵子两人都有点些累了，便并肩坐在旁边滑手机休息。
    夏悟清叹气：「刚段考完好想出去玩喔，刚好最近是樱花季，但是到处都挤满了人。」
    「樱花？我家前面就有一排。」黎雨墨说。
    「太酷了吧！我还没听过谁家门前有的，那要不我这周末去若山市玩，你带我逛逛。」夏悟清提议。
    「嗯。」黎雨墨有些意外，不过仍然答应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跟朋友出去玩。
    「太好了，那就这礼拜六早上十点约在若山车站囉！」夏悟清看起来很兴奋。
    週六早上九点五十分，他们约在北站出口碰面，黎雨墨提早了十分鐘抵达。
    若山市没有什么观光景点，假日车站空荡荡的，夏悟清一出站马上就看到他了。
    「嗨，等很久了吗？」他出声喊道。
    黎雨墨闻言抬起头回：「没有，你又没迟到。」
    「走吧！」夏悟清走过来笑着说。
    车站旁边就有一条河，和黎雨墨家前面是同一条，两人沿着河畔散步起来。
    夏悟清深吸一口气说：「空气真好，若山市很清幽耶！」
    「就是个乡下地方，什么都没有，去北市也麻烦。」黎雨墨一脸嫌弃。
    两人边聊边走，路旁开始出现几棵樱花树，淡粉色的一整排，很是抢眼。
    夏悟清一脸兴奋：「真的有耶！」
    「嗯，每年都会开，我上学都会经过，已经看习惯了。」
    其实在北市要看到樱花树也不是特别困难，但通常只会在观光区，一般马路上或河边是不可能会像这样开一整排的。
    夏悟清满脸笑容地说：「也太梦幻了吧！每天早上揹着书包走在河边，脚下踩着樱花花瓣铺成的地毯，然后在转角来个美妙的邂逅之类的。」真不知道他陷入了怎样的幻想之中。
    黎雨墨忍不住笑了：「你想多了，况且河边哪来了转角。」
    夏悟清拍了下自己的头：「也是，漫画看太多了，哈哈哈！」
    似乎是被他感染，两个人就站在那里呆呆地傻笑。
    心情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平凡枯燥的上学路，这回竟别有一番风味，景色似乎也比平常漂亮了不少。
    这个礼拜刚好是樱花开得最旺盛的时候，夏悟清拿着手机不断拍照，黎雨墨站在一棵樱花树下仔细端详起来。
    他抬头盯着树梢的一朵樱花，整齐的五片花瓣，洁白中透出淡淡粉红，像极了娇羞的少女，天空湛蓝的没有一朵云采，樱花在这清澈的天空下显得更为乾净，隐隐透出花香，低调又不失优雅。
    一阵风吹来，树枝全被吹得歪向一边，花瓣间因摩擦发出沙沙声响，几朵樱花禁不住考验不争气地被吹落下来，下起了一阵樱花雨。
    「喀擦！」听到声音黎雨墨转头，看到夏悟清正拿着手机拍他，阳光透过花瓣间的缝隙映在那俊俏的脸上，增添了一层光影。
    「干嘛拍我？」黎雨墨蹙眉，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夏悟清微笑：「好看的东西当然都要拍啊！」
    黎雨墨撇嘴闪过夏悟清，故意装作无视他走过，后者突然快步追上去，迅速往黎雨墨头上一抓。
    猛地转头，只见夏悟清拿着一朵樱花，笑咪咪道：「刚刚落在你头上的，送你。」
    黎雨墨转身继续往前走：「一朵花就想打发我？」
    「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嘛，不然给你拍回来，如何？」夏悟清摊了摊手，和校庆一样的哄人手法。
    这回，黎雨墨满意地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是讨厌被拍，只是故意闹着玩而已。
    照片中的夏悟清站在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下，一手抓着后背包的背带，一手插在口袋，虽然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但身形挺拔、笑容灿烂，阳光又充满活力，如同樱花的花语，热烈、纯洁又高尚。
    黎雨墨手一滑，就偷偷将它分类进「我的最爱」之中。
    小打小闹不知不觉也就中午了，一条小河本来就不可能逛太久，两人在附近随便挑了间早午餐店，一边吃中餐一边讨论下午去哪。
    黎雨墨叹气：「若山市真没有什么好玩的。」
    「不会呀，人文景点虽然不多，但自然景观很丰富啊！」夏悟清看起来还满喜欢这里的。
    「那...要不去爬青山？最近这个季节傍晚会有萤火虫。」黎雨墨提议。
    夏悟清一惊：「对吼，都忘了若山市本来就是知名的看萤火虫景点。」
    「嗯，只是时间很短而已，只能说运气很好，刚好给我们碰上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很快就决定好了下午的行程。
    青山的入山口离刚刚那条河不远，黎雨墨家可说是完全符合「前有小河，后有山坡」这句儿歌。
    春天温度不高，这个时候爬山正好，微风徐徐吹在身上凉爽极了，两人沿着步道前进，一路上花团景簇，心情一派轻松。
    若山市位在北市外围，地势较高，青山上更是可以俯瞰整个市区。
    很快就爬到了半山腰，两人往观景凉亭走去，围栏边是陡峭的山崖，再往下就是一片美不胜收的景致。
    靠近自己的是高低起伏的几座小山以及零散的屋子，往前跨过一条大河后就是北市，和方才纯朴的自然景致不同，高速公路、捷运系统层层叠叠，形形色色的建筑密不透风林立在那，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活脱脱大都会的气息。
    再更往后看去，这堆数不尽的房子尽头，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山峰，不同于若山市，那山峦更加挺拔，墨绿色的山峰间透露出高深莫测的神祕感。
    简单说北市就是被一群山包围在中间的盆地地形，因为几条大河经过而逐渐发展成为今日的首都。
    虽说温度不高，但在太阳下爬了这么久，不免还是出了一点汗，黎雨墨倚靠在围墙边，仰头大口大口地灌着水，雪白的肌肤覆盖着一层薄汗，汗珠沿着脖颈优美的弧度滑下。
    两颊因为热映着淡淡的粉，夏悟清看着觉得有点像刚刚的樱花树，白里透红，忍不住笑了出来。
    黎雨墨斜着头不解地问：「有什么好笑的吗？」
    夏悟清转开自己的水壶也仰头灌了起来，然后抹了抹嘴笑说：「没有没有。」
    「咦，这不是黎雨墨吗？」突然，后方传来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
    黎雨墨率先转过身，眼前站着一男一女，看起来也是高中生。
    「你们是...谁？」黎雨墨问。
    只见女生颇为讶异地说：「你忘了我们啊！我是陈子瑜，旁边的是杨彬，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夏悟清此时也凑过来说：「嗨囉，你们是？」
    一旁杨彬回道：「我们是黎雨墨国中的同班同学。」
    夏悟清点头：「原来如此，我叫夏悟清，是他高中的同学。」
    陈子瑜热情地说：「你好你好，我记得黎雨墨是去北市二中吧，你们是一起来这里玩的吗？」
    「对呀，若山市还挺美的。」夏悟清称讚道。
    陈子瑜颇为意外：「想不到黎雨墨还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啊，而且长得还这么帅。」
    杨彬在旁边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地说：「什么意思，我也很帅好不好。」
    陈子瑜马上贴上去道：「哈，你在吃什么醋？在我心目中，当然还是你最帅啦！」
    夏悟清笑了笑：「两位还是男女朋友啊！」
    「是啊，我们从国中就开始交往了。」
    黎雨墨一脸疑惑：「欸，我怎么不知道。」
    只见陈子瑜一脸无奈：「大多数人都知道吧！嗯...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不知道好像也挺正常的。」
    杨彬附和：「你好像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对了对了，你知道吗？我们那个体育老师好像被调走了耶。」陈子瑜突然说。
    听到这个消息，黎雨墨眼神若有似无的闪了一下，紧握着双手却只淡淡地说：「是喔。」
    杨彬叹了口气道：「当时大家真的都深受其扰，你不也是吗？」

 20. 伤口

    黎雨墨沉默不语。
    夏悟清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听起来觉得这件事不简单，黎雨墨的反应也不太正常，于是他问：「你们体育老师怎么了吗？」
    陈子瑜抬头望向天空，脑中思索着记忆：「我们那体育老师人高马大、声音宏亮，以前当了好几年的生教组长，记得当时大家都很怕他，国一的时候学校顺应教育部政策把以前一些不合时宜的校规改了，生教组长也换人当。但他还是常私底下要求同学维持以前的规定，如果不合格就要罚蛙跳或伏地挺身之类的，简单说就是一些他身为体育老师无权管的一些事项。」
    杨彬补充道：「当然，这些听起来都还好，但他的体育课操练过度，国中三年我们基本上都没怎么打过球，上课的时候都会要求我们跑个操场三、四十圈当作热身，没在规定的时间内跑完的还要加跑，有人还被他操到吐呢！结束后还会要我们蛙跳五十下，上课中如果有惹到他的，动不动也是被罚蛙跳，隔天大家都铁腿，走个路都在哇哇叫呢！我们三年的体育课，都是在他的折磨下度过的。」
    夏悟清听着皱眉说：「这真的很夸张，我总算是知道黎雨墨他体力为什么能这么好了，看来是拜这位体育老师所赐。」
    听到这句话，陈子瑜和杨彬两人面面相覷，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黎雨墨也露出一个很一言难尽的表情。
    夏悟清瞬间就知道中间一定还有什么事，便问道：「是还发生了什么吗？」
    陈子瑜和杨彬看了眼黎雨墨，确认他不介意被说出来后，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前者先开口说：「你知道他体力好，所以应该看过他运动后的样子吧？」
    夏悟清轻轻地点了下头。
    于是她接着说：「所以像老师那样的人，看到黎雨墨大汗淋漓又满脸通红的样子，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嘛，当然会刻意操他，黎雨墨越是累他就越起劲，也因此在当时黎雨墨是他重点关照的学生之一。」
    杨彬继续说：「其实不只如此，老师私底下还和几个女生过从甚密，我们那年级有个女生特别漂亮，他似乎是很喜欢，常有人看到他们单独在一起。此外，上课拉筋的时候还会从背后伸手压住女生的腿，然后用膝盖推她们的背，一般这种事都会叫女生互相压吧！」
    饶是如此，但这似乎和黎雨墨没有太大的关係，能让平常没什么表情的黎雨墨反应这么大，应该不仅仅是被他在训练上特别操练而已，杨彬也马上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那老师对黎雨墨好像也有类似的骚扰，之前拉筋的时候全班男生只有黎雨墨是他亲自下手的，好像压得很大力的样子，硬是让那个没表情的黎雨墨痛得逼出眼泪，还骂他哭什么，娇滴滴的又不是女生。」
    说到这里杨彬停顿了一下，然后特别压低声音，把夏悟清带到旁边小声地说：「再来的事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多，之前有一次我在男厕里的单间，刚好黎雨墨和体育老师先后进来，他们没注意到里面还有人，听起来像是在对黎雨墨性骚扰，具体到哪也不太清楚。但那件事之后几次课间或放学，黎雨墨会被他单独叫出去，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你也知道黎雨墨长得那么好看，体育老师或许也...」
    杨彬没有把话说明，但夏悟清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完全超乎了原本的想像，他很生气也很难过，生气的是怎么会有这样噁心的老师，而难过的是自己当时还没遇到黎雨墨，没有办法帮他处理这些事，他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杨彬叹了一口气：「但事情都过去了，他人也已经不在这，只希望大家没有因此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看时间差不多，陈子瑜便对两人说：「好啦我们要先走了，对了，留个连络方式吧，那个时候你不在班群，毕业后也没人知道你的联络方式，找都找不到人。」
    加完了line，杨彬开口道别：「感觉你好像变得比较开朗点，竟然还交到朋友了，有空大家再聚一聚啊，下次见。」语毕，便和陈子瑜一起下山去了。
    而他们则是继续朝着山顶前进，和刚刚不同，一路上两人没说半句话，就在这样安静的气氛下来到了山顶。
    山顶的风景美极了，并非半山腰可以比拟，青山海拔也不低，山顶空气清新，春天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驱散了山峦间的雾气，站在崖边往下眺望，颇有种拨云见日的感慨。
    比起方才此时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放眼望去，偌大的北市竟显得渺小，建筑物在眼中缩成无数小小的黑点，反倒是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因为站得够高才能窥其全貌，庄严又坚强地矗立在那，只有实际站在这才能了解古人为什么没事就爱登高望远。
    夏悟清朝着山谷里大叫，经过层层反射回盪，形成了无数个回音。
    耳边不断回响着夏悟清的叫声，黎雨墨忍不住笑了出来说：「你是小孩子吗？」
    夏悟清开心道：「我们才十六岁，本来就还是小孩子吧！」
    黎雨墨觉得无奈，摆了摆手懒得跟小孩争论。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黎雨墨问：「你对刚刚的事有什么想法？」
    他好奇夏悟清的反应，顺便也想藉他人之口说出自己曾发生过的事，但其实说到底，可能也只是想讨个安慰吧！
    「你讨厌肢体接触是因为这件事吗？」夏悟清表情认真。
    叹了口气黎雨墨回：「这样的状况是国中才慢慢出现的，我想得到的原因也只有这个了。」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夏悟清望着他的侧脸觉得很心疼，根本不敢想像他当时受到了什么样的痛苦。
    黎雨墨本就已经不善常跟人接触了，受到这样的对待无疑是雪上加霜，也正是这些逐步造就了现在寡言冷面、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黎雨墨。

 21. 高一结束

    山顶地势开阔，没了遮蔽物的阻挡，风更加肆无忌惮地刮在两人脸上，纵使被吹得满头乱发，那心中的伤口也没办法被抚平。
    夏悟清从栏杆上跳下来，凛然地说：「要是让我见到那个体育老师，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黎雨墨淡淡地笑着道：「只怕你是打不过他而已。」
    这并不是玩笑话，那体育老师是个实打实的肌肉棒子，以前是练篮球的，身高一米九多，饶是夏悟清相较眾人已经很高了，仍旧矮了他一小截。
    夏悟清略有不满：「就算如此好了，只要能打到他一拳我就满意了。」
    内心流过一丝暖意，以往他总是独自承担一切，现在却多了一个人会愿意帮他出一口气，原来这就是有朋友的感觉，黎雨墨面带微笑道：「那就先谢谢你啦！」
    好像一切也没这么糟糕了。
    上山的时横他们本就走走停停、东看西拍，实在说不上快，中途还巧遇陈子瑜以及杨彬，一路下来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傍晚是观赏萤火虫的最佳时段，两人当然也没有忘记这趟主要的目的。
    青山半山腰附近有一座湖，湖畔凉爽的草丛堆附近是萤火虫喜好的栖息地。
    两人漫步在湖边，点点微光恣意在周围闪烁着，夏悟清伸出一隻手，没多久就有萤火虫驻足于指尖，两人弯腰凑过去仔细端详，脸庞随着银白色的光忽明忽暗。
    夏悟清偷瞄了一眼黎雨墨，只见眼前这人正专注盯着自己手中的萤火虫，两排长睫毛遮住了他那漆黑深邃的眼堵，冷白的脸映着萤光，此情此景可谓诗情画意，不自觉就看得忘我。
    黎雨墨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站直身体说：「我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萤火虫。」
    「你身为若山人，之前没有看过吗？」
    黎雨墨摇了摇头：「只有萤火虫季时看过一两隻飞到山下而已。」
    「那我们可运气真好，第一次来就碰上了这等美景。」夏悟清笑着说。
    天色渐暗，夜晚的山路很危险，虽然还想再多沉浸于这样的景色之中，两人还是趁着太阳还没完全下去时抓紧时间下山。
    送夏悟清回到若山车站，黎雨墨好久没玩得这么开心，眼下便显得有点捨不得。
    夏悟清似乎也感觉到了，便说：「之后我们再一起来啊！」
    心中的不捨消失了大半，黎雨墨打起精神说：「好。」并挥手向夏悟清道别。
    俗话说「有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黎雨墨最近对这句话越来越有体悟，升高中前他没有朋友，觉得自己早就习惯了，没有也没关係。
    但到了二中后，先是吴凡一直找他搭话，再来是夏悟清对他的好，只要是人都渴望有人陪伴，而黎雨墨又何尝不是如此，体会到了朋友的美好后他哪里还回的去呢？
    春天来得快去得也快，随着气温逐渐升高，下学期也来到了尾声，高一生活即将告一段落。
    最近校内的各大社团都在忙着交接干部，直排轮社也是如此，果然和王柔枫之前说的一样，採用一对一面试的方法。
    高一主要的几个社员之前因为先私下讨论过，因此在志愿上没什么重叠，职位和每个人的个性、能力也都相符合，因此整体面试下来没遇到什么问题，不像其他大社一样一堆人抢着接社长，搞得轰轰烈烈、人仰马翻，因此说是面试实际上比较像是聊天，学长姐们也乐得轻松。
    最后一堂社课是交接仪式，当天社办挤满了人，少见的显得有些拥挤。
    身为社长的古贺楼率先发言：「很感谢大家这学期的参与，现在正式开始交接，马上来公布干部名单。」
    依序是财务、美宣、教学、活动，以及社长，直排轮社成员不多，因此干部也只有比较重要的那几个。
    黎雨墨没意外接任教学，和他一起的还有邱心慈，实力虽比不上黎雨墨，但也有基础的水准，一男一女对于往后教导学弟妹也比较方便。
    活动则理所当然地由王柔枫和苏冠毅接下，两人之间早就很熟，如此一来便少去了之后相互磨合的时间，个性也都开朗活泼，交给他们大家都很放心。
    最后，夏悟清不负眾望地接下社长这个重任，他兼具领导能力以及直排轮的技术，个性大方外向，和除了高二以外的其他学长姐也都很熟，朋友又多，未来若是想和其他社团合作的话，人脉也不是问题，算是高一社员中最合适的人选了，也因此没有人对这个决定有意见。
    说是交接仪式其实也没做什么，公布完名单后，高二的干部便和即将接任的成员讲一下话，交代他们之后该做些什么而已。
    古贺楼感慨：「谢谢大家愿意接任干部，为直排轮社尽心尽力，希望你们之间可以相互帮忙，将社团好好传承下去。因为你们这届人不多，我们就没有选副社长了，希望大家都能多多协助社长，不要什么事都丢给夏悟清一个人做，不然他会忙死。」
    至此算是完成交接，高一这届正式成为干部。
    眾人移步到社办后方的操场边拍照，每个人胸前皆掛着写有自己职位的名牌，夏悟清身为新社长被大家推挤到正中间，顺手就把待在角落的黎雨墨拉到身旁。
    当天天气很好，明亮的光线照在眾人身上，显得非常有朝气，大家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透露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结束交接后夏悟清和黎雨墨留下来继续练习。
    「社长啊，感觉之后会很忙。」夏悟清说。
    黎雨墨笑着回道：「有需要的话儘管找我帮忙。」
    流畅地溜完一套动作，夏悟清道：「谢啦，不过教学也不轻松。」
    黎雨墨溜在他后头，有点担心地说：「我比较怕我不够格教学弟妹。」
    「不会啦，你溜得很好，对自己有点自信。」说完就往黎雨墨背部一拍，用意是要替他打气。
    拍完后才突然想起黎雨墨不喜欢别人碰，连忙缩回手来，却见他面色如常，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不过就算感到疑惑，他当然也不会再拍一次测试。
    夏悟清只好找点别的话题：「你暑假要做什么啊？我大部分时间都要在补习班度过，不过印象中你没补习吧？」
    黎雨墨点头：「嗯，也只能待在家看看书、滑手机之类的。」
    「可以抽空来学校溜啊，之后升高三的暑假就要像学长姐他们一样备考，没什么时间参加社团了。」夏悟清提议。
    「嗯，我如果不多练习一下，到时候也没办法教学弟妹。」
    夏悟清笑了笑：「放轻松点啦，你已经很棒了。」
    之后几天就是结业式，因为升上高二后要移动到中正楼去，所以学期末的最后一天要把教室清空，个人物品全要搬回家。
    看着空荡荡的教室，黎雨墨才真的有种高一已经结束的感觉，他觉得这一年过得好快，看似平淡却也发生了不少事。
    高二会重新分班，大家都在依依不捨地相互道别，黎雨墨提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七班，回头望了一眼教室，也在心中默默跟高一的自己告别。

 22. 暑训

    暑假，直排轮社仍有不少事情要做。
    社团的传统是会进行为期一周的暑训，连续五天请外聘教练来上一整个下午的课，毕竟平常一周只有一天的社课，说实话大家进步的幅度有限。
    而高一之中像夏悟清和黎雨墨这样会再留下来自主练习的毕竟是少数，因此透过暑训可以快速提高大家的水平，之后也才有办法带学弟妹。
    此外，身为干部的成员也必须透过这个假期，大家一起讨论社团未来走向，以及规划接下来一整年的所有活动。
    暑训定在假期的第二周，不喜欢迟到的黎雨墨和往常一样提早到达社办，结果发现有人已经先一步到了。
    听到脚步声，夏悟清放下手机抬头打招呼：「嗨囉。」
    黎雨墨讶异：「你怎么这么早到？」明明才一个礼拜不见，却彷彿觉得隔了很久。
    「我早上补习完后就直接过来的，而且想说先提早来准备，不然等下教练到了没人帮他开门。」夏悟清伸了个懒腰。
    黎雨墨放下背包，随意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这个沙发是上任社长在卸任前用社费买的，歷届社长都会在任内为社团添置点什么，反正只要买完后那年的社费还是正向收入就可以了。
    而二中因为很重视社团活动，规划给每间社办的空间都不小，因此多数社团都会添购沙发给社员休息，直排轮社这下也总算是不落于人后。
    夏悟清盯着他问：「暑假你怎么都没晒黑？」
    黎雨墨低头看了看自己说：「我很少待在室外，而且本来也就晒不黑。」
    「嘖嘖，多少女生羡慕死了。」
    黎雨墨微笑，然后拿出手机说：「对了，我暑假玩了一下答题王，终于破完十五关，要不要一起玩？」
    「原来你暑假都在玩这个呀，难怪没晒黑。」夏悟清也兴奋地拿出手机，往他身旁一坐，然后神秘兮兮道：「要不我们来比一场？」
    答题王有自订比赛的功能，可以跟好友连线对战。
    黎雨墨提起兴致：「行啊，你开房还是我开房？」
    夏悟清：「我来好了，房号是7341。」
    接着就看到黎雨墨的头像出现在对手栏里，名称一样还是那串乱码，夏悟清点进去看了一下数据，然后惊讶地说：「可以啊，第五名，你这不只是玩一点点吧？」
    要知道上一次玩的时候黎雨墨还是五万多名呢，可见他在这上面投资了多少时间。
    黎雨墨不以为然：「你这个第三名好意思说？」
    夏悟清下巴抬得老高：「那当然，也不想想我已经玩了多久。」
    没让他们废话多久对战就开始了，两人答的有来有往、互不相让，实力可说是伯仲之间，
    终于到了最后一场，战绩各是三胜三负。
    前面几题双方都没有答错，最后一题就是决胜关键，答题王除了要对还要快，题目一出现没几秒后，黎雨墨就马上按下答案，结果才发现看太快不小心答错，这下只要夏悟清稳稳地答对就赢了。
    黎雨墨看着身旁认真盯着题目的夏悟清，突然鬼迷心窍伸出食指往他侧腹一戳，只见他猛地弓起身子，手一滑也点错了答案，因此最终结果是两人平手。
    夏悟清竟也没生气，他只是放松身子往后一躺，然后说：「要不是你搔我痒，我才不会答错呢！」
    黎雨墨面色如常，一脸平淡地说谎：「我只是戳你一下，根本没要搔你痒。」
    夏悟清挑眉：「难道你这样不痒？」说完他也马上伸手往黎雨墨侧腰戳去。
    戳下去的同时，夏悟清只觉得触感很软，比想像中还要再软，跟自己截然不同。黎雨墨几乎是反射性地跳起来，像极了受惊吓的小猫。
    「还敢说我，结果你自己更怕。」夏悟清觉得很好笑。
    绷着脸黎雨墨狡辩：「我那是被你吓到的，不是痒。」
    只见他突然凑过来说：「哦？那这次先说好我要搔你痒囉！」说完，便朝自己伸出魔爪。
    黎雨墨当然不可能乖乖待在原地任他处置，立马往左闪躲掉了第一击，夏悟清也没就此放弃，铁了心要成功似的疯狂追击，两个人便在沙发上扭打了起来。
    因此王柔枫一进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影在沙发上激战，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仔细看清楚是黎雨墨和夏悟清后，才一脸疑惑地问：「你们在干嘛？」
    夏悟清听到后从黎雨墨身上离开，然后一脸正经地说：「处罚某个作弊的人。」
    黎雨墨坐起身，拉了拉领口自首：「我就是那个作弊的人。」
    王柔枫满脸狐疑盯着黎雨墨，摇了摇头说：「别被他带坏了。」
    夏悟清马上站起身，为自己辩解道：「我哪里带坏他了？是他本来就这样。」
    放下手上的东西，王柔枫一脸不相信：「别说谎了。」
    没等他们争出个结论，其他社员也陆陆续续到了，眾人移动到北楼穿堂，开始了暑训第一天的课程。
    经过这次暑训大家都进步了不少，黎雨墨在这五天里学会了「玛莉系列」的所有动作，包括前进s形、后退s形，以及原地转圈。
    「玛莉系列」这个名称是因为做起来的样子酷似玛莉欧跳起来的姿势，而黎雨墨是眾人中学得最快的，所以夏悟清帮他取了个绰号叫「玛莉王子」，大家觉得好玩便也跟着一起叫。
    而夏悟清则是最擅长单脚的动作，黎雨墨便照样帮他取了个绰号叫「单脚国王」。
    因此暑训后面几天，「玛莉王子」和「单脚国王」这样奇怪的绰号一直被大家叫来叫去。
    苏冠毅提问：「如果说夏悟清是国王，那他算是黎雨墨的爸爸囉？」
    闻言，夏悟清对黎雨墨眨了眨眼道：「乖，儿子，叫声爸爸来听听。」
    黎雨墨：「…」
    夏悟清哈哈大笑两声：「得此不孝子，是家门不幸也。」
    暑假天气酷热，尤其北市属于盆地地形，热气更加无法散开，待在里面如同置身于烤炉之中，要不是他们在走廊上练习晒不到太阳，恐怕早就被烤成人肉乾了。
    因此暑训最后一天结束，苏冠毅提议：「大家要不要去吃冰？」
    王柔枫眼睛一亮，高声附和：「好哇，走吧走吧！不过附近有好吃的冰店吗？」
    大家都知道二中周围是美食沙漠，平常晚餐就没什么店能吃的了，一时之间竟还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冰店。
    夏悟清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然后说：「我刚好知道有一间不错，离这里也不远。」
    决定好目标后，眾人便迫不及待地下鞋朝着冰店前进。

 23. 分班

    夏悟清推荐的这间冰店叫「幸福冰品屋」，整间店铺满橡木色的地板，墙上是淡土色的砖头贴皮，暗黄色的灯光幽幽洒落，透露出一种古朴典雅的氛围。
    位在竞争激烈的北市，没有两把刷子的店根本无法存活，而这间冰品屋则是以创意取胜，招牌的两个冰品是「宇治金时冰」以及「珍圆奶酪冰」，淋上去的酱料都是手工特製。
    六个人选了张圆桌坐下。
    苏冠毅挖一大口冰，然后惊艷地说：「喔干，真的超好吃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哪里还忍的住呢，纷纷大口大口享用起来。
    黎雨墨点的是宇治金时冰，浓浓的抹茶酱淋在堆的跟小山一样高的刨冰上，如同在雪山上铺满一片芳草，半边淋上手工熬製的红豆，绵密而不腻口。
    点缀其中的是红白双色的小汤圆，充满嚼劲不软烂，煮得恰到好处，是一碗兼具视觉与味觉饗宴的上乘冰品，黎雨墨不自觉一口接着一口地吃。
    夏悟清看大家狼吞虎嚥的样子笑着说：「没骗你们吧，这间可是我的爱店。」
    他自己点的则是珍圆奶酪冰，以手工熬製成的锡兰奶茶酱为基底，上面铺了满满一层珍珠和芋圆，咬起来一样爽口弹牙，而盖在冰品顶端的是一块雪白的奶酪，可谓是画龙点睛，浓郁香甜。
    看黎雨墨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夏悟清好奇地问：「你喜欢抹茶喔？」
    黎雨墨点头：「嗯，只要是茶类我都满喜欢的。」
    同为教学的邱心慈闻言抬起头，如遇知音一般兴奋地说：「你也是抹茶控吗？」
    黎雨墨疑惑：「抹茶控？」
    「就是超爱抹茶的人，所有抹茶口味的东西都要吃过一遍的那种。」邱心慈解释。
    「嗯，那应该是吧，我真的满喜欢抹茶的。」
    王柔枫在一旁露出噁心的表情，表示不能认同：「那我就跟你们势不两立了，我可是吃到抹茶就想吐。」
    苏冠毅附和：「我也是，抹茶根本是邪教。」他一脸嫌恶地说。
    一场属于抹茶的战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开始了，目前是刚好是二比二。
    身为美宣的杨杰森这时也表态道：「我也不喜欢抹茶，那个味道很恐怖。」
    三比二，看来反抹茶派目前暂时领先。
    接着五双眼睛同时移到夏悟清身上。
    苏冠毅：「社长大人，你呢？」
    掌握着关键一票，夏悟清吞下口中咬到一半的珍珠，然后不疾不徐地说：「抹茶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结果忙了半天是三比三平手，眾人换了个话题后又继续聊了起来。
    夏悟清发话：「之后要来讨论迎新的活动，我们约个时间吧！」
    幸好大家暑假都不是太忙，很快就订好日期，还大致分配了下工作。
    这碗冰不小，聊到现在也顶多只吃了一半，夏悟清盯着黎雨墨剩下的那半碗问：「好吃吗？」
    「很好吃，那你的呢？」黎雨墨反问。
    夏悟清点了点头：「好吃，你要吃吃看吗？」
    黎雨墨眼神发亮，开心地说：「好啊。」然后他挖了一口夏悟清推到眼前的冰，露出满脸幸福的表情。
    「奶茶不会太甜，芋圆吃得出是真材实料，真的很好吃，你也要吃吃看我的吗？」他含着汤匙抬起头问。
    盯着他鼓鼓的脸颊，夏悟清觉得看起来有点可爱，忍不住就伸出手戳下去，黎雨墨吓了一跳，转过来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夏悟清顿时有些尷尬，赶紧转移话题道：「好啊，他的抹茶是真的好吃。」可他根本已经没有心情去享用了。
    两周后大家依约回到学校讨论迎新活动，从决定地点、午餐订购到活动内容等，苏冠毅和王柔枫先规划整个流程，而其他每个人都要各负责设计一个关卡，并在当天担任关主。
    一路讨论下来都很顺利，他们前前后后总共花了两周的时间搞定，最后一天走了遍流程就算结束了，讨论完后，眾人决定在暑假最后帮社办大扫除。
    社办四周摆满了鞋柜，供大家平常放直排轮用，旁边一个简易的三层铁架，负责收纳公用护具。
    中央放了张大木桌，也是大家平常休息或开会的地方，而角落的沙发旁边，则是靠墙摆了两张中型的木桌，提供给社员摆放书包。
    夏悟清和黎雨墨负责清理所有柜子，他们两人先是把散乱的杂物全都清出来，用抹布擦拭柜子后再分门别类放回去。
    大家都扫得满认真，像是要把社办全部翻过一遍，现场尘土飞扬、烟雾瀰漫。
    苏冠毅一手拿扫把，一手滑着手机说：「刚刚公布分班结果耶，我们有没有同班的啊？」
    高一学期末的时候学校会让大家依照自己的兴趣选组，有主攻文科的第一类组，主攻理科的第二类组，以及除了理科又多加了生物学科的第三类组，高二新的班级便会依照大家选的组别来分班。
    这年头大家都说文组出路不好，因此一年级十五个班中，第一类组的班只有两个，而理组中的第三类组因为多学了生物，未来选择性更广，所以成为了最热门的选项，因此剩下的十三个班中，九个是第三类组，其馀四个是第二类组。
    苏冠毅率先说：「我是第二类组的，你们有人也是吗？」
    此时大家都暂停手边的工作查了起来，不过除了他以外，剩下的人都是第一和第三类组的。
    杨杰森：「我一类的，分到一班，有人跟我一样吗？」身为财务的张爱娟也是一类，他们两人刚好分到同班。
    「那剩下的都是三类吗？」苏冠毅问。
    王柔枫点头：「嗯，我八班。」
    邱心慈：「我十班。」
    「哦…我」夏悟清放下抹布，快速地登入系统然后说：「我是七班。」
    黎雨墨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刚刚才看到自己的分班结果也是写着七班，这是代表之后和夏悟清同班吗？他脑袋一时当机反应不过来。
    只见夏悟清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说：「你呢？」
    被这么一问，黎雨墨先是呆愣了一下，才瞬间回过神道：「我也是七班。」
    夏悟清就不像黎雨墨表面看起来那样淡定了，他难掩兴奋激动地说：「我们竟然同班吗？运气也太好了吧！」
    同时被分到一起的机率是九分之一，黎雨墨不可置信地凑过去看着夏悟清的手机，重复比对三遍两人的结果才接受这个有些令人开心的事实不，是非常开心。
    他想到以后不只是社团，平常在班上就可以看到夏悟清，能够一起上课，偶尔再说说话，内心竟有点期待，打扫的动作也不自觉轻快了起来。
    此时距离开学也只剩两个礼拜了。

 24. 高二开学

    开学第一天，黎雨墨和往常一样搭车上学，以前在班上说的上话的也就只有吴凡，想到接下来两年都能和夏悟清同班，原本一陈不变的上学路突然也变得美好了起来。
    「嘿黎雨墨，你几班的啊？」冷不防被叫了一声，两个月不见，他嗓门还是一样这么大。
    吴凡一边挥手，一边小跑步地追了上来：「我刚刚在车上就看到你，只是人太多了，总算让我给追上。」
    虽然暑假已经过去，但气温却一点也没有要下降的趋势，吴凡抓着衬衫领口搧了几下：「好久不见了，我分到七班，你呢？」
    一大早的，原本黎雨墨还懒着跟他说话，结果发现吴凡这个大喇吧还是跟自己同班，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于是淡淡地回了句：「我也七班。」然后转过身继续往校门口前进。
    吴凡马上又追了上来：「走这么快干嘛？又还没有迟到，不过真巧，我们又同班啊！」
    二年七班位在中正楼三楼，教室里大概来了一半的人，黎雨墨一踏进去就先快速地扫视了一圈。
    没看到夏悟清，于是随便挑了个靠墙的座位坐下，吴凡也照常坐在他前面。
    才刚把书包放下，就有女生来找他搭话。
    「嗨，你也是七班啊，还记得我吗？」眼前这个女生留着一头乌黑俏丽的长发，身材匀称，笑起来甜甜的，自然不做作。
    黎雨墨抬头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还是想不起这人是谁。
    「你是？」
    「我是王佳嘉，上回校庆在走廊上找你拍照的。」
    吴凡也转过身来说：「对呀，还是我帮忙传话的。」
    这下黎雨墨想起来了，之前也只是拍过照，跟王佳嘉实在算不上熟，于是轻轻对她点了个头后，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纵使被冷淡对待，王佳嘉也不怎么在意，依旧热情地说：「你叫黎雨墨吧，这么有缘，以后还请多指教囉！」
    吴凡在前面不甘寂寞地说：「你怎么就不说跟我很有缘啊？」
    王佳嘉翻了个白眼：「我跟你从国小认识到现在，那叫孽缘。」
    黎雨墨坐下来没多久，除了前面的吴凡以外，周围也渐渐坐满了人。
    七班是一个人一张桌子分开坐，黎雨墨左边靠墙，右边隔了一个地砖宽的走道就是王佳嘉，她刚刚跟黎雨墨打完招呼后，就悄悄地把座位搬过来了，周围还是她的几个女生朋友。
    吴凡朋友也多，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了很多其他班的同学，所以附近也聚集了不少他的兄弟。因此，黎雨墨周遭可说是坐满了人，原本安静的角落瞬间热闹起来，坏了他想图个清静的打算。
    索性拿出手机配早餐，这已经算是他的日常，但才没咬个几口身边就突然又吵杂了起来。
    「不会吧，他也在我们班喔！」
    「哇，我籤运也太好了吧！」
    旁边几个女生暗自惊呼。
    吴凡看了一眼道：「这不是你们社团的夏悟清吗？」
    黎雨墨抬起头，瞇着眼望向教室门口，夏悟清穿着整齐的淡蓝色制服衬衫，揹着黑色双肩书包，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他往黎雨墨这里看，四目相对的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大步走了过来说：「早啊！」
    黎雨墨把口中的饭糰吞下去，随意擦了一下嘴说：「早。」
    吴凡大喜：「你也是七班啊，以后体育课可以一起打球了。」
    「你也在啊，真巧。」夏悟清颇为意外。
    一旁的王佳嘉也跑来凑热闹：「你们三个认识啊？」
    夏悟清回：「对呀，我和黎雨墨同个社团的。」
    「对吼，上次校庆你还来走廊上找过他，硬是把他带走，一堆女生都快哭死了。」王佳嘉回忆起来。
    「哈哈，谁叫你们一直烦他。」接着夏悟清环顾四周道：「这附近都有人啦，那我去找一下位置坐。」
    张望了一会儿，大部分后排的座位都坐满了人，因此他最后挑了个前排靠左的位置。
    教室里闹哄哄的，纵使是重新分班，还是有不少人像他们这样本来就认识，所以到处都是一群一群聚在一起聊天的同学。
    「大家注意这边。」虽然学生重新分班，但每个班的导师不会变，所以七班班导还是张芬郁。
    「高二课业开始变重，虽然是第三类组，但社会科也不要太混啊！」接着她拿起点名簿说：「很多同学不是我之前班的，先来点个名认识一下。」
    正如张导所说高二课业加重，而且大家也早就不是新生了，第一天早上领完课本后就开始一整天繁重的课程。
    高二多了第八节，放学时间延长至五点，黎雨墨起身随意地收着东西。
    夏悟清单肩掛着书包走过来问：「去社团吗？」
    黎雨墨疑惑：「今天没有社课吧？」
    「嗯，不过平常也都可以自己去练。」接着他拿出钥匙甩了甩：「而且学长已经把钥匙给我了，我要去开门。」
    黎雨墨顿了一会：「你不用去补习吗？」
    「我把课调到假日了，高二想多花点时间在社团。」
    「嗯，那走吧。」黎雨墨微笑道。
    他们是最早到的，夏悟清转开门锁，暑假才刚打扫完，社办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乾净，各自穿上直排轮再顺手带上一排角标后，两人便溜往北楼练习。
    夏悟清边溜边说：「这礼拜要带新生体验社课，周末还要迎新，可有得忙的。」
    黎雨墨在他身后附和道：「是啊，趁现在赶快练一下。」
    他们都已经有基础的实力了，就算不需要教练带也可以自己上网找教学影片练习，如果真的遇到问题再趁社课询问就好。
    下学期有一个全国性的花式直排轮比赛，通常高二有一定程度的社员都会报名初级指定套路这个项目。
    初级指定套路顾名思义就是需要做一套官方指定的动作，都是由基础的串接而来，并搭配指定曲目，总长大概一分鐘，指定动作中有几个比较难的，两人目前主要就是在练习这些。
    「接下来右脚要摆哪啊？」夏悟清此时卡在一个奇怪的动作。
    黎雨墨想了想说：「嗯…应该是往右踩吧，不对，好像是往左？」他也不是很确定。
    夏悟清解开他那很艺术的姿势后，溜到旁边拿出手机点开教学影片，黎雨墨也靠过来一起看，两个人贴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气息。
    夏悟清认真看着萤幕说：「原来这边是要往右转。」声音很近、很清楚，几乎是贴着黎雨墨的耳朵，让他莫名觉得一阵痒，影片后面播了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又继续练了约莫一个小时，两人肚子都有些饿了。
    「吃晚餐吗？」夏悟清问。
    黎雨墨感到意外：「你不是都要回家吃？」
    「我先跟家里说过了，毕竟社团忙起来会比较晚回，之后应该都可以和大家一起去吃饭。」
    两人早就饿得飢肠轆轆，便也不再浪费时间，回去下鞋后就一起出发觅食了。

 25. 不要吵他

    校门口出去右转的小巷子里有一间滷味店，价格便宜口味不错，二中的学生还有优惠，因此客人总是络绎不绝。
    角落刚好剩下一张小桌子，两人相对而坐。
    虽然客人不少，但老闆上菜速度很快，没多久就送上刚刚在门口各自夹好的滷味，黎雨墨那盘分量很多，麵堆的跟座小山一样。
    夏悟清好奇问了：「你是夹两包麵吗？」
    黎雨墨从桶子里拿出两双筷子，递了一双给他：「嗯，我很饿。」
    「哈，看不出来你食量这么大。」夏悟清颇为意外。
    黎雨墨不以为然：「我平常都吃很多的。」说完便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快，没过多久盘子就见底了。
    看他一脸津津有味，夏悟清笑了笑，然后递过去一张面纸说：「跟你吃东西，普通的食物都变山珍海味了。
    快速填饱了肚子两人又回到社办。
    夏悟清拿出数学习题，虽然才开学第一天，但就已经有作业。
    「一起写吗？」他问。
    作业不多，黎雨墨原本想回家再处理，不过现在间着也是间着，赶快搞定回去就轻松多了，便拿出习题本道：「好。」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低头振笔疾书，安静的社办中只有笔和纸面摩擦的沙沙声。
    最后一题有点难度，黎雨墨苦思了很久仍然写不出来，他皱着眉头，右手指尖上的原子笔不知道被转了几回。
    几分鐘后，夏悟清闔上题本，折了下手指发出「喀喀」声响。
    「啊，终于做完了。」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黎雨墨：「有不会的吗？」
    「最后一题。」黎雨墨叹了一口气。
    夏悟清起身绕过桌子，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我来看看。」
    他盯着黎雨墨的算式一会，然后说：「这里错了，应该先代这个数字进去，然后再去解未知数。」
    黎雨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便马上涂掉自己的算式后再重解一次。
    夏悟清托着下巴看他解题，突然说：「你的字还真工整。」
    黎雨墨歪头：「哪有，我觉得自己的字很丑，跟小朋友似的，你的就漂亮多了。」
    「是吗？我比较喜欢你的字。」
    黎雨墨写字的手一顿，然后说：「别安慰我了。」
    夏悟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
    总算成功解出来了，天色不早，今天也不是星期五，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夏悟清率先起身：「差不多该回家了。」
    「嗯，今天谢谢你了。」黎雨墨一边把题本放到书包一边说。
    「不会啦，我们之后溜完再一起写作业。」
    「好啊。」黎雨墨微微一笑。
    星期六是直排轮社的迎新活动，高二的干部们早早就到了圆海站集合，圆海是北市捷运的其中一站，附近有一大片广场，很多人会在这办活动。
    苏冠毅从刚刚开始就很兴奋：「今年来了很多女生耶！」
    王柔枫一脸不屑：「你就关注这个，就算很多学妹，你也没机会好吗？」
    「什么意思，我也是很有行情的欸。」
    他们两个常常这样互亏，大家早就看习惯了，便任由他们去吵。
    杨杰森摇了摇头说：「我看很多人是衝着我们社长来的吧！」
    邱心慈在一旁附和：「不只，也有一部分是黎雨墨的功劳，上次体验社课的时候，好几个学妹偷偷跑来问我他们两个有没有女朋友呢！」
    夏悟清笑了笑：「是今年传单设计的不错，才能吸引大家来看看。」
    杨杰森一脸自信道：「那当然，我可是很用心地在做。」
    突然一旁打闹的苏冠毅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不过我也真想知道，你们都没有对象吗？」
    王柔枫白眼：「你是路边的大婶吗？这么八卦。」
    苏冠毅笑嘻嘻道：「唉呦，好奇嘛！而且我们男女合校，校内超多对情侣的耶。」
    杨杰森点头同意：「确实如此，不过我没有。」
    一旁邱心慈也表示自己单身。
    苏冠毅看着夏悟清和黎雨墨说：「那你们呢？总不会没有吧！」
    夏悟清耸耸肩：「还真没有。」
    黎雨墨也摇头：「我没有。」
    只见苏冠毅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们长这么帅还没有，那我岂不是更没机会。」
    王柔枫踢了他一脚：「你先改改那糊里糊涂的个性再说吧！」
    在他们聊天的同时，学弟妹也陆陆续续到了，眾人便一起移动至活动场地开始今日的迎新。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中午有一个小时多的休息时间，大家吃完便当后就各自休息，夏悟清倚靠在一根柱子旁，包包垫在后腰，用外套遮着脸闭目养神。
    黎雨墨静静地在他旁边坐下：「你很累吗？」
    「昨天处理事情弄到很晚，今天又这么早起，先让我小睡片刻。」夏悟清声音低哑，透露着疲倦。
    黎雨墨轻轻地说：「嗯，你休息吧，时间到了我叫你。」
    「谢啦。」说完他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中午烈日当空，不过他们躲在柱子的阴影底下，薰风吹来夹杂着淡淡地花香，还带着些许凉意，黎雨墨安静坐在一旁望着天空发呆。
    周遭一片静悄悄，只有枝头上的鸟儿偶尔传来清脆悦耳的叫声，要是没有苏冠毅跑来打破这阵悠哉，一切就会更完美了。
    「终于找到你们了。」苏冠毅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
    黎雨墨抬头，眼神略带不悦：「安静点，他在睡觉。」接着看了眼夏悟清，确认他没被吵醒后，就示意苏冠毅到旁边讲话。
    「有什么事吗？」黎雨墨问。
    「我们活动最后有一个道具要用，但是忘在社办没拿过来。」苏冠毅紧张地说。
    黎雨墨倒是很冷静：「没办法用其他东西代替吗？」
    「不行，那个东西很重要。」苏冠毅摇头。
    看了下手錶，刚好是一点整，而下午的活动是一点半开始，这里距离学校单趟大约要花五十分鐘，若现在回去一趟再过来大概是两点半。
    黎雨墨想了想说：「我记得我的关卡是第四关，大约三点才会轮到我。」
    苏冠毅确认了下行程表道：「对，前三关分别是杨杰森、王柔枫和我，一关大约三十分鐘，确实三点左右会轮你。」
    「那我回去社办拿东西。」说完，黎雨墨就要回去拿包包。
    苏冠毅上前拉住他的手：「欸等等，我们没有钥匙，要不叫夏悟清回去拿吧！反正他下午没有关卡。」
    黎雨墨皱眉，甩掉了苏冠毅的手说：「他在休息不要吵他，而且夏悟清是社长必须留下来，我知道钥匙放哪，我回去拿就行。」
    知道是自己忘东忘西才会搞出这样的事情，等下也实在走不开，既然黎雨墨要帮他处理，苏冠毅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啦，那就麻烦你了。」他满脸歉意。
    黎雨墨摆了摆手，起身准备回社办一趟。

 26. 打赌

    早上来圆海站之前，大家都先去社办一起搬东西，当时黎雨墨看到夏悟清把钥匙放进裤子口袋里。
    此刻夏悟清睡得很熟，呼吸平稳，胸膛微微上下起伏，虽然觉得自己伸手拿钥匙不太好，但黎雨墨更不愿意打扰他。
    轻轻把手伸进他的口袋，一下就摸到了钥匙，抽出来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大腿，夏悟清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又像没事一般继续睡。
    黎雨墨呼了一口气，拿上自己的包包就抓紧时间出发。
    一阵子后，杨杰森叫醒夏悟清：「时间差不多了。」
    直起身子，他打了个哈欠说：「一点半了吗？」接着环顾四周，揉了揉眼睛道：「怎么没看到黎雨墨？」
    「他回社办拿苏冠毅忘记带的道具了，走之前要我一点半叫你。」
    「原来如此。」夏悟清点头。
    下午前两关活动顺利进行，一下就到了第三关。
    「来来来，我这关所有人都要玩，高二的也一起下来。」苏冠毅在前面起鬨，为了能够炒热场面，不过他会那么兴奋也是因为这关是他自己设计的，当然非常有把握。
    其实就是一个很常见的小游戏，玩家需站在指定线后方丢乒乓球，前面摆着三乘三的九个纸杯，最快连成一线的就赢了。
    「那就从这里切一半分左右两队，刚好都是奇数个，先各自讨论排好棒次，之后轮流派一个人出来对决，赢最多场的那队就赢了。」
    气氛欢快，乒乓球东弹西飞，两队人马有来有往打得不分轩輊，最后一棒之前刚好战成平手。
    「嘿嘿，来一较高下吧！」苏冠毅摩拳擦掌，眼神充满自信，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与之相对的是看起来一派悠哉的夏悟清，他双手插在口袋，慢慢走上前来。
    看他那样冷静，苏冠毅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有趣的想法。
    「身为社长当然要加码一下娱乐大家吧！要不等下输的那个要小逞罚？」他贼兮兮地盯着夏悟清看。
    夏悟清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说：「行啊，什么逞罚？」
    苏冠毅不怀好意地笑着：「那就输的那个要听赢的人一个要求。」
    「哦，这可是你说的喔。」夏悟清回。
    游戏开始，两人左手都抱着球桶，不同的是苏冠毅右手动得很快，一颗接着一颗丢，但进的却不多。
    而夏悟清则恰恰相反，只见他不疾不徐地从桶子里拿出球，瞄准到出手一气呵成，接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划过，球不偏不倚进洞，
    就像是机关枪对上狙击枪，前着快而不准，后者发发中靶。
    夏悟清几乎是百发百中，比赛才刚始没多久就成功连出三条线，硬是惊得眾人说不出话。
    苏冠毅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怎...怎么可能。」说完他自暴自弃地把手中的乒乓球往夏悟清那一丢，想冷不防来个偷袭。
    夏悟清瞬间灵活得往左闪身，眾人便看到球飞快掠过他的右耳，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黎雨墨飞去，他提着一大袋东西，面无表情地盯着直面而来的乒乓球。
    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他迅速地伸出左手一抓，接着直直走向夏悟清，右手从口袋掏出钥匙递给他，握着球的左手则随手一拋，那乒乓球竟也丝毫不差地落进空着的纸杯里。
    夏悟清笑着对他说：「你回来啦？」
    「嗯，抱歉擅自拿了你的钥匙。」
    「没事没事，我睡着了嘛！」
    接着黎雨墨转身把东西推到苏冠毅面前：「你要的东西。」
    「喔喔，谢啦！」苏冠毅笑嘻嘻道。
    「学长，别忘了你的打赌。」一个学弟率先起鬨。
    「对呀，别想呼拢过去。」另一个学妹也在一旁帮腔。
    苏冠毅哀怨：「这种事你们就别记得这么清楚嘛！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难追。」接着他转过去对夏悟清双手一摊，一脸豁达：「来吧，要我做什么？」
    夏悟清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嗯...要不等下回社办的时候，你帮黎雨墨拿东西好了。」
    「咦，就这样吗？」苏冠毅满脸疑惑。
    「怎么，他花这么多时间来回帮你拿东西，这点要求不过份吧？」
    「不过分，是太正常了，还以为你会叫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呢？」苏冠毅抓了抓头。
    夏悟清耸肩：「我是这样的人吗？」
    后续的游戏顺利进行，不少学弟妹也都表示有加入直排轮社的意愿，最后眾人拍了张大合照就原地解散，只剩下高二的流下来散场。
    夏悟清对大家说：「今天辛苦了，等下把东西搬回社办后大家就可以回去休息了。」接着不忘提醒苏冠毅：「别忘了我们的赌约，记得黎雨墨那份也是你的啊！」
    因此，前往圆海车站的路上，苏冠毅手上提着、胸前掛着、背上揹着大包小包的物品，而与之相对的是一旁两手空空的黎雨墨。
    黎雨墨走在夏悟清旁边，伸出手对他说：「给我拿一点吧，明明你赌赢，结果是我在享受。」
    「不用啦，那是苏冠毅忘东忘西在先，稍微报復一下他害你多跑一趟而已。」夏悟清笑笑地说。
    「反正我现在两手空空，给我拿一点没关係。」说完黎雨墨便朝他后背上的东西出手。
    夏悟清拗不过他，只好挑了袋轻的说：「那这给你拿。」
    圆海站接近底站，车上人不多，眾人便随意聊起天来。
    王柔枫：「今天还算顺利吧。」
    杨杰森同意：「嗯，第一次办活动能这样，应该算不错了。」
    邱心慈也说：「是还要感谢苏冠毅，自信满满地打赌结果输了，今日丑角担当。」
    冷不防被点名，苏冠毅忿忿地说：「我也不是故意的，怎么知道夏悟清这么强，应该不是我烂吧。」
    黎雨墨一脸淡然：「当你要和他比丢球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杨杰森也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下次你就知道了嘛！」
    发现没有人要安慰他，苏冠毅体会到人情冷暖，于是孤独地跑去角落画圈圈了。
    圆海站距离学校约五十分鐘，一整天下来大家都很累，聊了几句后便各自闭目养神了。
    黎雨墨静静坐在夏悟清旁边，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他就这样靠着自己睡着了。
    偷偷撇了一眼，见他睡得很沉，耳边传来低沉又有规律的呼吸声，黎雨墨悄悄坐直了身体。
    车门开啟又关上，列车进站又出站，乘客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回，唯一不变的是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安静的彷彿与世隔绝。

 27. 游泳课

    周末忙了一整天的活动，黎雨墨星期一早早就趴在位置上睡觉，开学已经一个礼拜，早自习开始慢慢被各科考试佔领，今天轮到英文周考。
    吴凡从前面递来一张考卷，手举了半天发现没人接后，便转过身叫醒黎雨墨：「别睡了，起来考试。」
    黎雨墨不耐烦地抬起头，懒散接过考卷后，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笔随意作答。
    这种小考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假日完全没花时间复习，第一大题单字没几个看得懂，好在英文周考只有最后一大题翻译是手写，其他全是选择题，全部猜一猜倒也不至于掛蛋。
    考完后黎雨墨又马上趴回去补眠。
    「假日干嘛去了？怎么一大早就无精打采。」吴凡看着黎雨墨的头顶问。
    他整个脸都埋在手臂里，头也不抬地回：「社团。」
    「喔，可我看夏悟清挺有精神的啊，你们不是一个社团的吗？」
    闻言，黎雨墨露出一隻眼睛往夏悟清的位置上瞧，确实如吴凡所说，完全不见一丝疲惫。
    「他又和我不一样。」说完，又把脸埋回去。
    第四节体育课，二中今年终于把那上个世纪盖成的破烂游泳池整修完，因此这学期游泳课照常举行。
    「好麻烦喔，不想上游泳课。」王佳嘉在一旁抱怨道。
    吴凡拎起泳衣，反倒很开心：「游泳好啊，天气热多舒服啊！」
    「女生可是很麻烦的，起来还要洗澡吹头发。」
    「唉呦，反正你们女生有藉口可以请假嘛！」吴凡突然弯腰摸着肚子，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说：「啊，我那个来肚子痛。」接着一脸不在乎地道：「你们这样讲，就可以不用下水啦！」
    王佳嘉赏了他一个白眼：「你真的很幼稚耶。」
    此时夏悟清拎着他的游泳袋走过来说：「你这样很不体贴喔。」
    「对嘛，你要是有他一半的优点就好了。」王佳嘉像是找到靠山一样，贴到夏悟清旁边。
    刚刚一直在一旁睡觉的黎雨墨，突然起身拿起自已的泳袋，一副事不关己往教室外面走，然后说：「你们再不走要迟到了。」
    新盖好的游泳池独立一栋位在操场旁边，一楼正中间是入口，左右分别是男女更衣室，二楼则是一大片的露天游泳池，两边屋簷下是休息区，大家会先在楼下各自换好衣服再上去集合。
    黎雨墨动作一向很快，他换完出来后吴凡和夏悟清都还没好，自己先上去又很奇怪，便坐在一旁等。
    没多久后吴凡率先出来，和黎雨墨白皙的肤色恰恰相反，他那可说是晒到黑得发亮，配上结实的肌肉，不愧是篮球校队的队员。
    吴凡上下瞧了他一眼，然后意外地说：「嘖，瘦是瘦啦，但比想像中还结实。」
    夏悟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完出来，此时突然从背后敲了一下吴凡的头说：「那你也不能一直盯着别人看啊！」
    吴凡转身原本想吐槽个几句，看到夏悟清后却突然改口：「干，你身材也太好了吧！是想抢了我的风头吗？」
    夏悟清两手一摊：「我才没那个兴致。」
    「我就不信，班上那些女孩子平常严肃的跟什么一样，尤其是那个班长兇巴巴的，你们都不会好奇她们穿泳衣是什么样子？」
    「不会。」黎雨墨冷冷地说了一句后便率先往外走了。
    夏悟清跟上，然后也补了句：「变态。」
    吴凡被丢在后头，一脸不满意地说：「喂，你们还是不是男人啊！」
    二楼同个时段有好几个班在上课，七班到的人不多，来的几个还都是男生。
    「吴凡，你终于来啦！」搭话的是宋瑞祥，在班上男生间人缘不错，个性活泼机灵也很受老师喜欢，开学第一天就被大家推选为副班长，和不苟言笑地班长庄玉涵恰恰相反。
    吴凡随即招手说：「来这么早啊！」
    宋瑞祥立马凑近他耳边小声道：「来看看有没有漂亮妹子啊！」
    吴凡一脸「我懂」的表情，然后低声说：「所以观察的如何？」
    「右前方那个班，带眼镜长头发紫色泳衣的那个看到没，身材可好了。」
    「唉呦，真的挺不错耶！」
    他们两个狼狈为奸，在一旁笑嘻嘻地议论着，也有不少男生加入讨论，夏悟清和黎雨墨当然没有加入，他们便坐在角落阴影处发呆。
    班上的女生们慢慢成群结队的上来，马上吸引了眾多男生的眼球，吴凡还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吹口哨、拋媚眼，为了耍帅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王佳嘉走过来踢了他一脚：「收起你那色瞇瞇的眼神好吗？噁心死了。」
    吴凡一脸无辜：「只要男生都是这样，不信你看其他人。」
    「哪有，你看看人家黎雨墨他们。」
    吴凡无奈地耸肩：「拜託，他们是异类好吗。」
    体育老师看大家到的差不多，于是集合眾人做操热身，并一边询问大家游泳能力，以便依照程度分班教学，夏悟清和黎雨墨都会游，便依照指示到中间的水道去。
    高中游泳课一个班只有一个老师，根本顾不来每个学生，会游泳的组别基本上都是被放生，只要游完老师指定的数量就可以自行下课了。
    黎雨墨在岸边用脚趾头轻轻碰了下水。
    身旁夏悟清问：「冷吗？」
    「嗯。」黎雨墨皱眉，他蹲下去用手沾水往身上拍，想让身体慢慢适应水温。
    哪知道一旁的夏悟清却突然大力捞起一把水往他身上一泼，黎雨墨冷地猛站起来往后退。
    蹲在池边夏悟清大笑：「你这样太慢了啦，我帮你泼一泼就不冷了。」
    黎雨墨略为生气：「很冷，不信你试试。」
    「来呀。」接着他伸开双手，一脸坦然。
    黎雨墨原本也只是开开玩笑，看那人从容就义的样子，便也毫不犹豫地大力朝他泼水，被泼了几下后夏悟清也泼回去，一来一回他们两人早就湿透了。
    「这下应该不冷了吧。」说完夏悟清立刻跳下水。
    黎雨墨确实也已经适应水温，随即跟着入水。
    「赶快游就不冷了，走吧。」夏悟清率先蹬墙出发，用的是自由式，黎雨墨等了一会，也用自由式跟上。
    二中泳池是标准的五十公尺，夏悟清抵达对岸后，起身靠在池边喘气。
    他看到黎雨墨左手右手流畅地划着，四周溅起的水花不大，瘦长的身体像是一把利刃，划开水面无声的前进，动作标准、速度飞快。
    到墙后黎雨墨抬头出水，把蛙镜移到头上抹了抹脸上的水珠，丝毫没喘半口气。
    夏悟清惊讶：「你游泳很强耶，刚刚我们速度也不算太慢吧，你怎么完全不会累的样子。」
    「还好，小时候常游。」
    「这样啊，你真的很擅长运动耶。」他微微一笑。
    突然隔壁传来吴凡的惨叫声：「啊，不要不要，好可怕！」
    他们两人转过头去，看到吴凡在初学者水道，死死抓着池子边，不管老师说什么，就是不肯把头埋入水中。
    看到他平常打球跑步一脸自信的样子，谁都不会想到是同一个人。夏悟清和黎雨墨两个人不约而同转回来看着彼此，然后都不争气地笑了。

 28. 有女朋友吗？

    下课后的更衣室闹哄哄挤满了人，吴凡站在置物柜前，由于他刚刚的表现太「亮眼」，每个人经过都不免要亏他一次。
    宋瑞祥身为损友，站在置物区中间学他刚刚在水中笨拙的样子，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看不出来，吴凡你这么怕水啊！」宋瑞祥捧腹大笑。
    吴凡在一旁没好气地说：「有本事下次来比篮球啊，信不信我把你杀得片甲不留。」
    「你篮球队的，谁要跟你比呀。」宋瑞祥对他做了个鬼脸。
    「对了，我记得你们班夏悟清篮球也很强，要不你跟他比一场。」其他班一个理平头的男生突然说道。
    宋瑞祥想了一下也说：「是啊，他篮球打得好，刚刚游得也不错，长得又帅，吴凡，看来你是输了。」
    被说成这样，吴凡哪里还嚥得下这口气，身为体保生的尊严都快没了，于是他气势汹汹地指着夏悟清：「今天放学后来比一场。」
    突如其来的宣战，让更衣室这群血气方刚的少年热血了起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得起鬨，场面便得非常混乱，站在角落的夏悟清和黎雨墨两人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夏悟清关上置物柜门，转过来挑眉道：「比什么？游泳？」
    他这是明知故问，摆明了就是在嘲讽，吴凡脸一阵青一阵白的说：「当然是篮球啊，今天放学来不来？」
    夏悟清思考了一下说：「今天不行，放学我有事。」说完他拿着衣服就要往淋浴间走。
    吴凡当然不死心，连忙拉住他的手说：「别想逃，今天不行就算了，那你哪天可以？」
    本来就是吴凡自己提起的，夏悟清当然没有必要答应，可是现在这么多人盯着，他也不想和吴凡在这么幼稚的小事上耗，只好叹了口气说：「那明天放学呢？」
    「行。」得到答覆后，吴凡总算是满意地放他走了。
    各自更衣沐浴，黎雨墨动作一样很快，出来后没见到夏悟清，便独自坐在置物区的椅子上等。
    同个时段大概有三个班，可吹风机总共也就五支，此时每支前面都已经排了好几个人，男生头发短不吹也没关係，顶多湿湿的倒也不至于滴水。
    黎雨墨头上盖着毛巾，身体向后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脸颊突然被冰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夏悟清拿着一瓶矿泉水贴着自己的脸。
    夏悟清笑着问：「怎么不吹头发？」
    「人多，麻烦。」黎雨墨站起来无精打采道。
    想了想夏悟清又说：「我记得社办上次大扫除有翻出一支吹风机，不然我们去那里吹？」
    「没关係，放着等下自然就乾了。」
    「那不行，回去教室冷气强，到时候感冒。」说完他直接从背后推着黎雨墨，半拖半拉硬是把人带到社办。
    不是放学时间，一整排社办空荡荡的很安静，夏悟清从铁柜翻出吹风机说：「你头发比较长，你先吹吧。」
    黎雨墨这回没再推託，直接伸手接过来。
    夏悟清满意地笑着道：「幸好，想说你再不愿意我就要抓过来帮你吹了。」
    「这话你还是留着对你女朋友说吧，我可担当不起。」黎雨墨无奈地说。
    「你低估我了，如果是我的女朋友我就直接帮她吹了。」
    黎雨墨淡淡地笑着，没再多说什么。
    头发毕竟不像女生那样长，三两下就吹乾了，他把吹风机递给夏悟清，「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吗？」
    夏悟清刚刚坐在沙发上滑手机，闻言颇为意外地抬头说：「哦，难得你也会好奇这种事。」
    黎雨墨硬是把吹风机塞进他手里，然后装作不在意地说：「我是怕你女朋友会忌妒。」
    「放心，我现在没有女朋友。」夏悟清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也去吹头发了。
    黎雨墨突然又问：「你刚刚跟吴凡说放学有事，所以今天不会来社团了吗？」
    「是啊，我放学要去接待日本来的学生？」
    「接待日本学生？」
    「嗯，我高一有去面试蓝天大使，就是我们学校负责接待外国师长或学生的团体，明天要带一群日本来的学生参观。」
    黎雨墨低咕：「是喔，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组织。」
    「有兴趣吗？」夏悟清歪着头问。
    黎雨墨皱眉思索道：「我也不确定，就是有点好奇。」
    「既然这样来试试啊，还挺有趣的，之后会有一整天的活动，不用上课还可以跟他们出去玩，多好啊！刚好这学期的面试在这个月底，来报名也没有损失。」夏悟清积极提议。
    「我考虑看看。」黎雨墨没有马上答应。
    「嗯，等报名资讯出来我传给你。」
    游泳完刚好是午饭时间，夏悟清把吹风机放回柜子后往外走，道：「饿了，回去吃饭。」
    两人一起走出社办大楼，到了北楼时黎雨墨指着地下室：「我要下去买饭。」
    夏悟清好奇地问：「你每天都在这买？」
    「对，你是带便当吧？」黎雨墨心里头有些羡慕。
    「是啊，家里有准备。」
    说完两个人挥挥手就分开了。
    北楼地下室有早餐部、快餐部和自助餐，黎雨墨每天都会去自助餐报到，六十元一主菜三副菜，内用的话除了白饭、紫米饭免费装之外，还有咸汤以及甜汤两种也是喝到饱。
    黎雨墨虽然看上去很瘦，但就如他之前所说的食量可不小，因此这样的条件很吸引他，也是愿意天天来吃的原因。
    队伍很长，黎雨墨拿着餐盘排队。
    「咦，你也来吃啊？」吴凡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
    「嗯，我每天都来吃。」
    「原来是这样，难怪每次中午你都不见，夏悟清呢？你刚刚不是跟他一起走？」
    「他有带便当，我自己来的。」
    「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我们坐那边。」吴凡指着墙边的一张大桌子，上面坐了几个同班同学。
    因为今天来得晚，放眼望去食堂已经没有空位了，而且这时候拒绝也显得很奇怪，黎雨墨只好点头答应。
    和吴凡一起来的就是他的那几个朋友，依序分别是宋瑞祥、王佳嘉，以及王佳嘉的两个女生朋友。
    「嗨大家，看我排队的时候遇到谁，让黎雨墨跟我们一起吃应该没关係吧。」吴凡一边拉了把椅子给黎雨墨一边问。
    王佳嘉率先出声：「当然可以。」接着她笑咪咪对黎雨墨说：「和我们一起吃吧。」
    王佳嘉个性活泼，和她一起的另外两个女生也是如此。
    短头发的那个先说：「是黎雨墨当然好啦。」一边对着王佳嘉挤眉弄眼。
    另一个带着眼镜的女生也推了推王佳嘉的手肘说：「之前还一直说黎雨墨中午都不见，找不到他一起吃饭。」
    而当事人王佳嘉也大方不遮掩，一直主动找黎雨墨搭话。
    「你每天都来这吃吗？」
    「嗯。」黎雨墨挖了一口饭。
    「学餐食物可是出了名的难吃，你不会吃不惯？」
    「不会。」
    「你都自己来吃？」
    「对。」
    她一直问，但黎雨墨都是短短一两句附和而已，摆明了就是对自己没兴趣。
    饶是像王佳嘉这样外向的人，不免还是觉得有一丝丝尷尬，也因此问没几句就安静吃饭了。

 29. 孤单

    还是吴凡率先打破沉默：「真是佩服你天天吃，要不是今天游泳耽误不少时间，又刚好顺路，不然平常根本不会来这吃饭。」
    宋瑞祥一边啃鸡腿一边说：「是啊，平常大家都订外送或是去南楼地下室的麵食部，还是你之后跟我们一起订？」
    黎雨墨喝了一口汤，淡淡地说：「不用了，自助餐就很好吃。」
    周遭瞬间多了五双诧异的眼神，大家都被黎雨墨这与眾不同的味蕾给惊呆了。
    宋瑞祥突然换了个话题：「吴凡，你明天的比赛有几分信心？」
    「六分吧，说实话我也只看过夏悟清打一下下而已，其他的都是从别人那听来得。」吴凡若有所思道：「不过之前亲眼看到的那一下，实力确实不差，我也不敢保证一定会赢。」
    那场宣战是在男更衣室发生的，王佳嘉和其他两个女生当然不知道这件事。
    这回是短头发那个来了兴致，只见她眼里满是疑惑地问：「吴凡和夏悟清怎么了吗？」
    宋瑞祥回：「吴凡刚在更衣室跟人家宣战，说是明天放学后要比篮球呢！」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去看了。」短头发女生眼里闪着期待。
    旁边戴眼镜那个提醒道：「你明天放学不是要补习？」
    「翘了唄，补习哪有这重要。」
    眼镜女摇了摇头：「一讲到夏悟清你就来劲。」
    宋瑞祥接着问黎雨墨：「对了，你跟夏悟清熟，我帮我哥们打听打听情报，夏悟清有没有什么弱点？」
    黎雨墨脑中突然想起那天夏悟清说过他手受伤这事，应该算是一个弱点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发挥，但他当然不可能说出来。
    于是他耸肩，面色如常道：「我不知道。」
    宋瑞祥贴近逼问：「真不知道？还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故意不说？」
    黎雨墨皱眉，身子往后仰拉出一点距离说：「真不知道。」
    吴凡连忙拉回宋瑞祥说：「别问了，你想想大爷我还需要去打听情报吗？我靠实力取胜的。」
    宋瑞祥甩甩手斜眼看了他一眼说：「还不是你爷爷我怕你输了太难看，读书赢不过、长相赢不过、游泳赢不过也就算了，连你最擅长的篮球都赢不过，看你面子摆哪里去。」
    吴凡把自己喝剩的运动饮料推到宋瑞祥面前说：「是是，我谢谢你了喔，有你这爷是不才孙子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但这回真不饶你费心。」
    宋瑞祥转开瓶盖大口灌了一会然后说：「你自己说的喔，别输了跑来找我哭嚷。」
    这话惹来眾人一阵哄笑。
    放学后黎雨墨自己一人来到社办，夏悟清托他来开门，自从升高二以后，已经习惯每天放学都过来练习，练完了有时和夏悟清单独出去吃晚饭，有时和社团其他人一起吃，吃过饭两人再留在社办一起写作业。
    花在直排轮社的时间比之前多，但写作业、读书的时间也神奇的比之前多，他想不起来之前都把时间花在哪了。
    黎雨墨独自上鞋溜往北楼，偶尔几个学弟妹来问问题，他也尽责地执行教学的工作，空档时间就自己练习新动作。
    他和学弟妹不亲，不像苏冠毅和王柔枫早就和他们打成一片，学弟妹问完就走，好久没有这样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溜。
    最近他卡在一个叫做「螃蟹」的动作上，那是要双脚外八成一直线，再s形绕角标，以往他和夏悟清会一个人做一个人在旁边看，互相观察对方有什么问题再一起讨论。
    突然没有人，黎雨墨发觉自己竟然有点不习惯，过去国小到国中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此时心底深处隐隐传来的孤独感是那么的陌生。
    溜了一个小时左右，黎雨墨觉得没什么兴致，下鞋收拾书包准备离开。
    苏冠毅看着他喊道：「今天这么早走啊？」
    「嗯。」
    「对吼，夏悟清是不是没来？」
    「他有事。」
    苏冠毅点了点头：「本来还有事想找他，算了之后再问吧，掰掰。」
    几个学弟妹也跟他打招呼，黎雨墨挥挥手后就继续往校门口走了。
    隔天，吴凡从一早就整个人浮浮燥燥的，他要和夏悟清对决的事很快就传开了，不只七班，其他好几个班也都听说了。
    吴凡桌上手机播放着篮球教学影片，见到宋瑞祥一来，把蛋饼和红茶往他桌上一放：「爷，早餐我给你买好了，昨天数学和英文作业能不能借我抄啊？」
    宋瑞祥瞪了他一眼：「又来，上次你借的时候不是说这个月最后一次。」
    吴凡指了指影片陪笑道：「哎，我这不是昨天晚上特训了一波没时间写吗？」
    宋瑞祥不领情：「篮球临时抱佛脚也没用的，作业你跟我借太多次了，我怕老师起疑，你跟别人借去吧！」
    不管吴凡怎么死缠烂打，宋瑞祥就是铁了心不理他，他只好把脑筋动到黎雨墨身上。
    只见他转过头来对着黎雨墨央求道：「行行好，看在我们当了这么久的前后桌，作业借我抄，好不？」
    黎雨墨正在吃早餐，咬了口饭糰淡淡地说：「我也没写。」
    吴凡一脸「你别骗了」的表情道：「不可能，我知道你都有写的，虽然内容...不怎样，但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黎雨墨白了他一眼，从书包拿出数学和英文作业放在桌上说：「不信你自己看。」
    吴凡不信邪地翻开来看，发现老师昨天规定的部分空空如也，黎雨墨真不是在骗他，抬头见黎雨墨回了自己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吴凡嘖了一声就跑去找别的救兵了。
    「怎么没写作业？」夏悟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黎雨墨身后突然问道。
    黎雨墨背部一僵，突然有点尷尬地低下头说：「忘了。」
    他不是在说谎，只是高二以后每天都会在学校和夏悟清一起写作业，已经习惯了回家没事做的生活，昨天夏悟清不在才一时给忘了，真的。
    感受到他的视线，黎雨墨不好意思地抬起头，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透夏悟清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废很没用。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夏悟清才缓缓道：「你现在赶快做还来的及，昨天作业不多。」
    沉默了三秒，黎雨墨立刻放下早餐，拿出笔开始写作业，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书包拿出社办钥匙递给夏悟清：「这个还你。」
    夏悟清收下：「嗯，昨天谢谢。」
    「不会。」说完，黎雨墨就埋头振笔疾书。
    确实作业不多，英文花一个早自习就写完了，数学课是在下午，利用下课时间和午休，黎雨墨也总算是赶完了。
    一整天都在忙着补作业，早上之后就没再和夏悟清说上话，打扫时间黎雨墨主动去找他搭话。
    「昨天接待的还顺利吗？」
    「很顺利，真的推荐你来。」夏悟清挥着扫把道。
    黎雨墨在一旁帮忙移动同学的椅子方便他扫，然后说：「嗯，我也去试试好了。」
    夏悟清眼睛一亮，开心道：「哦，什么风让你打定主意来了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想去了，黎雨墨没自信地说：「还不知道能不能面试上。」
    「一定可以的，我这个过来人给你分享几个要点，区区一个蓝天大使的名额还不手到擒来。」
    看着他比自己还认真的模样，黎雨墨淡淡地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30. 篮球单挑

    放学鐘声一响，吴凡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对夏悟清喊道：「三十分鐘后篮球场见。」说完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夏悟清一如往常提着书包走过来找黎雨墨。
    「不先去热身？」黎雨墨问。
    「没差那一点时间，先顺路去社办放东西再过去。」
    往社办的路上黎雨墨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他本来全身就散发着清冷，眼下周围的气场更是能把人冰出一身寒气。
    夏悟清：「有心事？」
    黎雨墨面无表情道：「为什么要和他比篮球？」
    「那个时候他死缠烂打的，不答应都不行。」
    黎雨墨皱着眉问：「你的手伤没问题吧？」
    夏悟清笑得无所谓，回道：「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只要不长时间打都没问题，区区一个单挑赛不要紧的。」接着突然挡到黎雨墨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担心？」
    黎雨墨别过视线，语气有些急促地说：「怕你到时后又受伤，痛得连直排轮都溜不了，没了社长我们社团不就要倒了？」
    「哈放心，我没那么脆弱的。」夏悟清自信道。
    顿了会黎雨墨又问：「那你有信心赢吗？」
    「那当然，吴凡想赢我还早了八百年呢！」他笑得很爽朗，举手投足流露着一股无所不能的感觉，黎雨墨不自觉就多看了几眼。
    篮球场边围了不少人，吴凡已经在投篮热身了，夏悟清和黎雨墨一到，眾人瞬间一阵骚动，迫不急待看到他们两个对决。
    夏悟清走到篮球框下，解开衬衫钮釦，里面穿的是一件素色的白t恤，袖子很短衬得手臂上的肌肉更加显眼。
    他把脱掉的衬衫递给黎雨墨，一派轻松地说：「帮我拿一会，我随便去赢一场就回来」，说完便跨着他那近一米九的大长腿往中央迈去。
    简单扭了几个关节又拉伸肌肉后，夏悟清便开始运球、上篮、投篮等热身，黎雨墨看个几眼就知道他基础很好，行云流水之间彷彿已经和这些动作融为一体。
    纵使黎雨墨知道吴凡很强，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就是觉得夏悟清会赢。
    五点半两人停止热身，夏悟清转了转手上的球朝吴凡喊：「怎么个比法？」
    「先拿五分的赢，要踩三分线回场，球进的那边继续拿球。」
    「行，那我先绣球还是你先？」
    「我先好了，毕竟我找你来的。」吴凡回。
    第一球吴凡就进了，场边观眾无不大声鼓掌，可下一球夏悟清也进了。
    两人来来回回进行了三轮后，终于在第四次吴凡失误没投进，而夏悟清也把握住机会，扎扎实实进了一球，赢得球权。
    当夏悟清一接到吴凡洗完传回来的球后，双脚微蹲手向上举，直接原地跳投，因为动作太流畅，吴凡也没想到他一开始就要直接出偶，所以可说是毫无准备。
    「刷」的一声，开打后三秒夏悟清先驰得点。
    场边观眾先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拍手叫好，几个更大胆的女生还一起喊着：「夏悟清好帅。」
    吴凡无奈地笑了笑说：「真有你的，下次我可不会再大意了。」
    夏悟清捡回球朝他戏謔道：「哦，跟我打还敢大意啊？」
    再次洗球后夏悟清没再使用同个战术，先运球观察了一会尝试切入，但吴凡防守意外的黏人，便原地晃了几下再后仰跳投，可惜球进去一半又弹了出来被吴凡抢到，他迅速运球回场后逮到一个机会射篮得分，比数来到一比一平手。
    两人就这样有来有回了好几次，夏悟清真的很强，但吴凡身为现役篮球校队毕竟也不是省油的灯，每次被进球后很快就会再把分数追平，不知不觉就来到四比四。
    球不小心出界，滚着滚着撞到一双脚停了下来，黎雨墨低头弯下腰捡了起来，递给小跑步过来的夏悟清。
    只见夏悟清接过球后微微一笑，转身就又跑回球场。
    看着他的背影，黎雨墨突然喊了句：「加油。」夏悟清没有回头，只伸出右手比个讚，不知怎么黎雨墨放心了，觉得他一定会赢。
    刚刚是吴凡进球，所以这次球权在他身上，吴凡先是虚晃了几招，再从右侧高速切入，两步上篮，在球拋出去的那一刻，夏悟清大力跳起来，「啪」的一声盖了个大火锅。
    接着抢回球快速回场，先原地左右试探，突然往右一切，吴凡没有被甩掉马上跟了过去，他便瞬间背后换手运球至左边，再往前衝了几步，吴凡拚尽全力又跟了上来，伸出一隻手挡在他前面。
    然后夏悟清瞬间一个带球转身，左脚右脚踩了两步，接着左手轻轻一拋，「匡噹」一声上篮得分。
    「啊啊啊！」
    「夏悟清太帅了！」
    场边一阵欢声雷动，手机的拍照声也是从刚才就没停过。
    吴凡坐在地上懊恼一会，还是很有运动家精神地朝夏悟清伸出手：「恭喜啊。」
    夏悟清回握住他的手：「谢谢，你打得很好。」
    吴凡激动地勾住他脖子：「真有你的，真的不考虑加校队？你进来一定是先发球员。」
    「不了，只是随便打打而已。」夏悟清摆了摆手。
    吴凡一脸可惜：「好吧，下次再一起打啊。」虽然两人刚刚还是对手，但打完后马上就变成好朋友，男生之间就是这样，喜欢打篮球的人凑在一起很快就会打成一片。
    夏悟清往场边走去，见黎雨墨拿着自己的衬衫笑着说：「打得好。」
    他抓起衣摆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露出紧实的腰腹，上头还有淡淡的腹肌，黎雨墨瞥了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
    夏悟清脖颈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微喘着气问：「要不要一起打？」
    黎雨墨看着在他手上转来转去的篮球，也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说：「好啊，不嫌我烂的话。」
    他们两个不是比赛，就只是单纯打好玩而已，吴凡看还要打也加了进来，还顺便拉了现场三个男生，凑齐三打三。
    他们两人分到一队，夏悟清擅长切入上篮，防守时也因为身高优势抢下不少篮板，而黎雨墨则擅长外线得分，整场下来投进不少三分球，他们一内一外，默契绝佳，轻松就获得胜利。
    夏悟清意外道：「你三分很准耶。」
    黎雨墨伸手抹掉汗珠，语气随意地说：「还好啦。」
    「没有没有，你这准度也是绝了，直排轮社的难道篮球都这么强吗？」吴凡一脸纳闷。
    差不多又再打了半个多小时，其中几人说要补习便各自解散。
    夏悟清和黎雨墨拎着制服衬衫往社办走，一黑一白两件t恤都已经被汗水浸湿，黎雨墨抓着领口搧风散热。
    夏悟清馀光瞥见他黑色衣服下大片雪白色的肌肤，消瘦的锁骨稜角分明，突然有种非礼勿视的感觉，便赶紧转过头来又灌了几大口水。

 31. 生气

    这周吴凡随队去参加比赛，黎雨墨前面的位置空荡荡的，没了吴凡跑来找他说话，难得可以获得片刻清幽。
    高二课业繁重，尤其是分完文理组后，数学、物理、化学难度直线飆升，这三科其实也是黎雨墨的软肋，但当时大家都说三类好，他自己也没什么想法就跟着来了。
    好在放学都和夏悟清一起待社办写作业，不会的可以直接问，才不至于连功课都做不出来，但是最近几次小考卷的分数实在都有点惨不忍睹。
    黎雨墨望着窗外发呆，今天早餐吃包子配豆浆，口中含着的吸管被咬得扁扁烂烂。
    夏悟清突然拉开吴凡的椅子反坐，两个大长腿岔开随意放于两侧，双手抱着椅背，面对他也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黎雨墨疑惑地盯着他看。
    咬了口麵包夏悟清笑道：「我这是来给你送资讯。」接着他把一张传单摊开放到桌上，上面写的是蓝天大使的面试资讯，包括内容、地点、时间等。
    「我特别去要来的，上面有qrcode，扫这个就可以报名了。」
    黎雨墨看了一眼把时间记在手机上，然后问：「那大致上会问些什么？」
    「一开始先自我介绍，然后他可能会问你参加动机，还有预期会学到什么之类的，其他没什么难度，就当是去聊天的就好。」
    黎雨墨微微放心的点头，然后又问：「那语言能力呢？要不要英文很强，或是会英文以外的外语。」
    「不用没关係，你只要展现想参加的热情就好了，放轻松稳上的啦。」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夏悟清还分享他过往的活动内容，直到早自习结束，才收拾东西回去自己的位置。
    有了夏悟清的帮忙，整趟面试下来非常顺利，公布通过名单那天两个人围着一支手机找名字，看到「黎雨墨」三个字出现的那瞬间，夏悟清表现的比本人还开心。
    「太好了，这样以后就可以一起去了。」他满心期待。
    只是还没等到蓝天大使的接待活动，先要面对的是痛苦的高二第一次期中考。
    对多数人来说可能是痛苦，但黎雨墨却觉得还好，就是个考试而已反正他也不在乎成绩。
    好在平常还算认真写作业，基本分数都有拿下，只是稍微难一点的或是要特别花心思背的实在就没办法了。
    考试座位按照座号顺序，夏悟清坐在他的右前方，黎雨墨每科考试都是早早就写完然后趴下，放空脑袋得盯着夏悟清的背。
    他振笔疾书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直到收卷前都还在来回翻看着考卷检查，看起来作答应该还挺顺利的。
    考完试后的社办总是特别热闹，大家闷了一个多礼拜早就忍不住来放风兼动动身体，也只有这种时候才有机会看到平常不会出现的「幽灵社员」。
    和黎雨墨同届的张爱娟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她当初接下了财务，但升上高二后就常常看不到人影，每次要个经费都找不到人，很多时候还是大家自己先代垫，之后才由夏悟清统一去她班上要，连收社费这件苦差事也变成夏悟清一肩扛起。
    这次难得张爱娟有来，各个干部连忙拿着发票衝上前请款，既然人都齐了，夏悟清便趁机来讨论寒训的事情。
    「那日期就照之前讨论的二月五日到七日大家都没问题吧？」他向眾人发问。
    正当所有人都认为全员一致通过时，张爱娟突然横插了一句：「我不行，寒假有事。」
    夏悟清皱眉，心里不是很满意但也没直接表现出来。
    苏冠毅就不一样了，习惯直来直往的他，什么想法都会直接说出来，他站起来语气颇为不爽：「你身为干部平常都没来就算了，你的工作都是夏悟清在做，每次要个社费我觉得自己都像是讨债集团，你有身为干部的自觉吗？如果很忙当初就不要接，没有人拿刀逼你。」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算是把大家积怨已久的内心话都说了出来，所有人都不开心盯着张爱娟，场面一触即发。
    夏悟清赶紧出来缓和气氛：「寒训毕竟是社团最大的活动，当初决定时间的时候你没反对我以为是可以，现在才说不行不太好吧，你真的完全乔不出时间吗？」
    张爱娟点头：「对。」态度强硬，铁了心就是不参加。
    夏悟清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擅长办活动，面对人际关係也都游刃有馀，但这必须建立在对方也是好沟通的情况，像张爱娟这样的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走。」黎雨墨语气冰冷，突然打破这阵沉默。
    包括张爱娟在内，眾人第一时间都都没听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
    「你走。」黎雨墨直直瞪着张爱娟重复说了一遍，眼神兇狠。
    「啥？」这回张爱娟是听出他在说什么了，但怎么可能别人叫她走就乖乖走人呢。
    黎雨墨此刻表情已经冷到极点，语调低沉冰冷：「你既然没心做，我们也不需要你，你可以走了。」
    张爱娟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对她说话，顿时觉得难堪但又不甘示弱：「我还是有在好好记帐的好吗？只是寒训刚好不能去而已，凭什么这样说我。」
    「你迎新有来吗？平常社课有来吗？社费有收吗？之前讨论寒训的事你也没来，这样还敢说自己是干部，我们现在要开会，不需要非相关人员，我再说一遍，请你现在立刻离开社办。」这是黎雨墨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说这么多话，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
    黎雨墨平常不会表现出什么情绪，大家没看过他笑、他难过或是不开心，此刻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黎雨墨也是会生气的啊！」
    夏悟清最先回过神来，神色不悦道：「他说的对，我们要开会了，既然你没有要参加，那请你离开。」
    张爱娟看寡不敌眾，而且也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便赶紧夹着尾巴溜了。
    门关上的瞬间，苏冠毅破口大骂：「竟然有这种人，真是有够扯。」
    王柔枫撇嘴：「人家都走了你才讲，看看黎雨墨这次多威风。」
    闻言，苏冠毅不可思议地盯着黎雨墨说：「对呀对呀，原来你也是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啊，别说张爱娟，我都被你给吓傻了。」
    「总算是替我们出一口气，早就看她不爽，只是没敢像你这样直接对呛而已。」一旁杨杰森也笑着附和。
    黎雨墨当下其实没想这么多，当时看到夏悟清很为难的样子就忍不住骂了。
    夏悟清拍了拍手：「好啦，既然她走了，那我们赶紧抓紧时间来开会吧。」
    闹了刚刚一齣，大家一时间还真忘了原本是要来讨论寒训的，一提醒才瞬间想了起来。
    这次开会效率很高，总共决定了地点、民宿、游览车、保险、活动主题等事宜，接着就剩下每天的各项活动安排。
    夏悟清看了眼时鐘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就各自去完成刚刚分配好的工作，两个礼拜后再开会讨论。」
    眾人便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溜吗？」出声叫住刚站起来的夏悟清，黎雨墨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好似刚刚的不愉快从没发生。

 32. 和自己无关

    距离期中考结束又过了一周，总算是有蓝天大使的活动了，黎雨墨和夏悟清一早就穿着整身正式的制服到了接待厅。
    三个人一组同样接待三位日本来的高中生，早上带他们逛校园和文化交流，下午则会统一带去旦水观光。
    「夏悟清，你也来啦！」第三位组员是一个绑着高马尾，身材高挑的女生。
    「你刚好跟我们一组啊？」夏悟清颇为意外。
    「是啊，好久不见了，你旁边这位是？我之前好像没见过。」她对黎雨墨表示好奇。
    「他是我拉来的，黎雨墨，和我同班。」然后转身也对黎雨墨介绍道：「这是朱紫璇，跟我一样高一就参加蓝天大使了。」
    黎雨墨简单点个头就算打完招呼了，朱紫璇对他的冷淡没怎么在乎，逕自跟夏悟清聊了起来，两人都有接待经验，从之前的活动聊到待会的行程话题不断。
    黎雨墨独自坐在一旁，搭不上话有点无聊，手中的接待手册都快被翻烂了，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不了解夏悟清，以为跟他已经很熟了，但是对于他在高一班上的事情甚至不如王佳嘉了解，就连到了蓝天大使，自己才是新来的那个，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
    日本高中生如同想像一般的拘谨放不开，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英文真的不好，黎雨墨原先认为可以用英文沟通，但完全没考虑进去对方的程度，甚至是连一些基础单字都不会，而他自己对日文又是一窍不通，因次在沟通上遇到很大的障碍。
    两个人比手画脚又咿咿呀呀了很久，正当他感到手足无措时，夏悟清突然用日语搭了一句话，而对方也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滔滔不绝地和他聊天。
    「你不是说自己只会一点点日文吗？」黎雨墨意外地问。
    「是啊，真的只有一点点，我会的也不多，几个单字而已。」夏悟清轻描淡写道。
    「这不是一点点吧，你的日文是自己学的吗？」
    「是啊，看书慢慢学。」
    冷不防被夏悟清的学习能力给惊艳到，除此之外还有那活泼的社交能力，能够让木訥的日本人也能放松地侃侃而谈。
    再看看一旁的朱紫璇，用起日文更是比夏悟清游刃有馀，黎雨墨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
    下午，往旦水的捷运上，夏悟清和游紫璇两人互相分享着自学日文的心得，游紫璇还拿出自己学习用的笔记本，夏悟清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
    一整天的行程下来都是他们两人在负责跟对方交谈，黎雨墨觉得自己就是个来观光的路人。
    傍晚六个人一起在旦水河边拍照纪念，他一整天都有点闷闷不乐的，便悄悄站在后排的角落。
    黎雨墨双手插在口袋里，旦水出海口颳来的海风冷冷地打在脸上，夹杂着苦咸的味道，突然他被夏悟清给跩了过去。
    「站那么远干嘛，靠过来一点啊。」夕阳的馀暉洒在他稜角分明的五官上，显得更为俊俏立体，黎雨墨低下头来，看见自己则是刚好覆盖在他的阴影底下。
    接待活动结束后又过了几天，上次段考的成绩拖了这么久也总算是出来了，张导抱着成绩单大步走进教室，台下同学瞬间分成两派，有难掩兴奋想知道排名的，有抱头苦恼，思考着回去要怎么面对父母的。
    在二中这样的升学名校，成绩还是这些优秀学生一致追求的目标，分班后的第一次段考，正是大家一较高下的时刻。
    终于喊到自己的名字，黎雨墨拖着步伐走过去，还是一样一脸无所谓，接过成绩单，张导投过来的目光让黎雨墨感到不自在。
    「进步满多的喔，继续保持。」张导微笑说道。
    黎雨墨瞥了一眼成绩单，自己的成绩明明应该和高一没什么差，名次应该也不会变动太大才对。
    排名栏清楚写着的二十五名让他非常意外，确实是大幅进步，高一他都在三十五到四十名之间徘回，一口气进步了十名左右，难怪刚刚张导看起来这么开心。
    回到位置上，黎雨墨看着成绩单思考原因。
    这次很认真准备，并没有；同学程度变烂，不可能；自己变聪明了，想太多。
    提出了几个可能但很快就又被自己否决，最后黎雨墨觉得应该归功于好好写作业这点吧。
    每次社团结束后，夏悟清都会拉着自己在社办读书，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等下应该好好去感谢他，黎雨墨自嘲地想。
    那夏悟清呢？黎雨墨突然想到，抬头往他的位置看去，夏悟清和周遭所有人一样眼睛正黏在成绩单上，表情看起来有一点点...失望？
    和夏悟清从高一认识到现在，知道的只有他直排轮溜得好、篮球打得好、朋友很多、长得很好看之类的，完全不知道他成绩如何，但从平常一起写作业的样子看来，应该也是比自己好上不少的。
    「大家都拿到成绩单了吧，接着我们来发班排前六的奖状。」张导拿起另一叠纸，从最上面那张开始说起：「第六名，庄玉涵。」
    「咦，班长退步了耶，她以前都有前三的。」吴凡转过头来小声说，不小心看到了黎雨墨放在桌上的成绩单，他兴奋道：「哇，你进步很多耶。」
    「嗯。」黎雨墨淡淡地回。
    「怎么看起来没很开心，二十五名也接近一半了，要是我考这成绩早就飞上天了。」吴凡乐呵呵地说，纵使他这次一样包办了最后一名。
    「第五名，夏悟清。」班上没有第二个也叫夏悟清的人了，黎雨墨惊讶地往那唯一一个夏悟清望去，而他也确实起身朝讲台走去。
    看着他伸手接下成绩单，又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黎雨墨心想：「第五名，很好，真的很好，比自己还要好很多很多。」
    又看到自己的二十五名，黎雨墨低笑了一声，二十五名，自己前进了十名才有的名次，张导说进步很多，吴凡说他考这名次会高兴地飞上天，可在第五名面前又算什么呢。
    「欸，都不知道夏悟清竟然还是个学霸，不过他看起来怎么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吴凡小声地说。
    王佳嘉听到了，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以前都是第二、第三名的，这次第五名算是考差了吧。」
    「喔喔，可是有差吗，第五名和第二名都一样有奖状，一样很猛了啊。」吴凡不解。
    王佳嘉推了推他的手肘说：「唉，别用你那最后一名的角度去思考，人家大神的世界我们不懂。」
    是啊，那是大神的世界，和自己无关，黎雨墨心想。

 33. 上药

    这天是礼拜五，刚放学的社课时间，走廊上除了高一社员溜来溜去外，还有很多其他路过的学生，黎雨墨和夏悟清两个人没打算在这时间练习花式，便在一旁随意溜着，偶尔指导一下有问题的学弟妹。
    两旁的走廊空间不大，还有一区摆了一排角标，剩下的宽度只够一人通过。
    黎雨墨快速溜过去，没注意到从另一个方向溜过来的夏悟清，两人速度都不慢，看到对方的瞬间已经煞不住了。
    夏悟清大叫：「欸欸欸，小心！」然后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着等下相撞的时候可以多少减轻衝击。
    看着两人距离越来越近，黎雨墨脑袋却还是冷静迅速地分析现况，右边是角标区，上面有学妹在练习，左边是用磁砖围成的花圃，而正前方就是急速朝自己衝来，一脸惊慌的夏悟清。
    觉得自己应该是脑袋被撞到了才会选择往左边闪，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很滑稽地「掛」在花圃上，双脚悬在围墙边，上半身则完全扑进土堆里。
    黎雨墨吃了满嘴的土，此刻心里只想：「种这么多花干嘛？」因为他刚刚扑下去的时候，承受着树枝、花梗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手掌、手臂、脸充满了各种浅浅的刮痕，不过最痛的还是大腿。
    花台的高度刚好到他大腿根部，磁砖打造的边缘其实很利，承受了第一时间的撞击现在可说是又痛又麻，黎雨墨想站起来，但全身各处传来的痠痛感，竟让他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还好吗？有没有受伤？」耳边传来夏悟清关切的声音，接着感觉自己右手臂被他轻轻握着，左侧腰部也被一双温暖又宽大的手覆上，夏悟清温柔地把他从花圃里「拔」起来。
    「斯…」黎雨墨忍不住叫了出来。
    夏悟清扶着他到一旁休息，然后开始上下观察伤势，只见黎雨墨原本洁白无瑕地肌肤有着几个或大或小的伤口，鲜红的刮痕很是刺眼，他不知不觉看得出神。
    「呸呸呸！」黎雨墨把吃进嘴里的土吐出来，夏悟清这才回过神，看到他全身上下都是土，连忙跑去拿了自己的毛巾。
    直接伸手去擦他的脸，黎雨墨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会，又像是没是一样继续自然地把脚上的土拍掉。
    夏悟清问：「你刚刚怎么会往花圃里闪？」
    黎雨墨转了转脖子说：「不想撞到你。」
    「你就直接撞过来没关係啊，我都准备好要接住你了。」他笑着说。
    黎雨墨抬头看着他，皱眉道：「我可不想再有下次了。」
    「这时间保健室还没关吧，要不要过去包扎一下？」接着蹲下去帮黎雨墨脱掉直排轮，还帮忙他拿来布鞋穿上，最后再陪着一起去保健室。
    保健室阿姨看到满身伤痕的黎雨墨，不过凭她十多年的工作经验，什么情况没见过，于是也只好奇地问：「唉呦，是怎么受伤的啊？」
    夏悟清帮他回道：「溜直排轮跌进花圃里的。」
    阿姨似乎是觉得这个原因很好笑，毫不掩饰地大笑：「怎么这么好笑啦，来来，我帮你上药。」
    她拿食盐水冲洗了一下黎雨墨脸上和手上的伤口，接着拿棉花棒沾优碘擦药，最后再用ok绷贴起来。
    阿姨拍了拍他的背说：「好啦，只有手跟脸而已，其他地方没事？」
    黎雨墨皱眉道：「背好像有被树枝穿进去刺到，然后大腿刚刚撞到有点痛。」
    「那你把衣服脱掉我看一下，大腿等下你自己检查，如果没有外伤的话我给你冰块冰敷。」
    他们移到布帘后面，黎雨墨慢慢解掉衬衫钮釦，先是露出大片雪白色的肩膀，随着衣服整个被脱掉，他那白得晃眼的上半身完全展现了出来，夏悟清看着他胸口几道刮痕，忍不住吞了口水，心脏不自觉多跳了几下。
    阿姨坐在黎雨墨面前，拿着棉片要去擦他的伤口，即将碰到肌肤的瞬间，黎雨墨大幅度地往后仰，脸上露出了略为尷尬的表情。
    阿姨看了一眼说：「哎呀，有什么好害羞的啦，要不同学你来帮他上药好了。」她对夏悟清招手，不知道黎雨墨不喜欢别人碰，会这样讲也是满正常的。
    这时刚好也有其他人也来保健室，她把棉片和药瓶塞给夏悟清后，就跑出去看了。
    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夏悟清盯着黎雨墨几秒，然后移开视线说：「要不…你自己擦好了，我不碰你。」
    黎雨墨回：「可是后背我碰不到，可能还是要你帮忙。」然后他自己转过身去。
    犹豫了一会夏悟清说：「没关係吗？」
    「嗯。」黎雨墨点头。
    夏悟清下手很轻，背部的伤口传来隐隐刺痛感，一阵子之后黎雨墨冷不防开口：「我之前就觉得了，好像只有被你碰没关係。」
    上药的手一顿，夏悟清说：「是这样吗？」
    「嗯，之前几次你碰到我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最一开始是高一我们在墙边练习剎车的时候，那次你跌在我身上，但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后来想说看能不能藉此克服这个问题，所以之后几次你碰到我的时候我都没躲开，甚至刚刚你帮我上药的时候好像也不会反感。」黎雨墨抱着衣服说。
    「可是，为什么是我啊？」夏悟清问。
    「嗯…我也不知道。」
    夏悟清突然鬼迷心窍，轻轻用手指滑过他的脊椎骨，黎雨墨被吓了一跳，肩胛骨一缩说：「干嘛，很痒耶。」
    夏悟清有点心虚：「就试试看嘛，看直接碰会不会怎样。」
    黎雨墨想了想：「除了痒没有其他感觉。」
    「喔。」夏悟清心不在焉地上药，然后问：「那你的腿还好吗？」
    「嗯，应该是瘀青了，我的肚子上也有一点。」
    「抱歉，都是我没注意。」夏悟清看着黎雨墨紧緻平坦的肚子上已经有点发紫的瘀青，内心满满歉意。
    「不是你的错，我自己溜也太快了。」黎雨墨安慰道。
    上完药走出保健室，夏悟清说：「今天看来是没办法溜了，要不回社办读书？」
    「好啊，多亏了你我这次段考进步很多。」黎雨墨笑说。
    夏悟清无奈地笑了：「唉，我倒是退步了。」
    「这样还叫退步？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强，第五名对我而言根本遥不可及。」
    「可是比起高一我是真的退步了，这次完全是被物理拖垮。」
    「物理？」黎雨墨问。
    「是啊，本来我物理就是最弱的，高二变难后我就直接下去了。」
    「不管怎样都比我强多了。」
    「是吗，那你大概如何？」夏悟清反问。
    「多亏了你，这次排名是提升到接近一半了，不过对你而言应该还是很烂吧。」黎雨墨轻笑：「你可是拿过前三名的人耶。」
    夏悟清摇头：「再不把物理这个坑填起来，我感觉考大学会死在这科。」
    考大学？黎雨墨原本觉得这件事离自己很远，大学入学考有分两次，第一次是高三寒假的学测，第二次是毕业后暑假的指考，现在想想距离学测也只剩下一年左右。
    黎雨墨这才想起，夏悟清未来想去的地方一定是自己这种烂成绩去不了的，也就是说大学他们就不会再是同学了。
    心里瞬间窜起一阵落寞感，他不想和夏悟清分开，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个认为是朋友的人。
    夏悟清不只是他的第一个朋友，还是第一个放学后一起搭车的人、第一个回家后会互传讯息的人、第一个假日跟他一起出去玩的人，甚至是第一个被碰也不会厌恶的人…
    他发现自己很多个第一次都有他的存在，或许对夏悟清来说没什么，但在黎雨墨心中他却是这么的特别。
    试想了一下毕业后没有夏悟清的日子，发现自己竟然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只知道以现阶段两人的成绩差距来说，势必会有这样的结果。
    黎雨墨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早已被自己拋弃的想法：「要不…我也来认真读书好了。」

 34. 开始认真

    他们在社办读到很晚，大部分的人都走了，剩下几个社员也在北楼溜着，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静地各自写着讲义上的题目。
    黎雨墨抬头偷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下笔神速，解题的速度明显比自己快很多。
    其实自从高二和夏悟清同班后，随着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黎雨墨开始感到有点不安，班上人缘这么好的他会不会其实不想跟阴沉的自己往来，日文、英文都很好的他会不会很后悔邀我进蓝天大使，成绩这么好的他会不会根本不屑跟我一起读书。
    夏悟清是这么亮眼，如此光彩夺目更衬托了自己的黑暗。
    我这种人真的有资格做他的朋友吗？
    黎雨墨想着想着，更是加深了自己该认真读书的念头。
    「呦，你们还在啊？」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女生。
    夏悟清抬头看了一眼问：「咦，杨美惠，你也还没走啊？」
    杨美惠是隔壁工研社的社长，工研社全名为工业技术研究社，像这样的社团由女性来接任社长可以说是非常少见的一件事，由此可见杨美惠的厉害。
    工研社和直排轮社因为是邻居，关係一直都不错，他们不像直排轮社一样大家都会留到很晚，社课结束后人就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几个干部偶尔会留下来。
    今天工研社的人又都走光了，杨美惠每次一个人无聊都会跑来直排轮社找人聊天，或是打游戏、玩桌游等，和大家也都很熟。
    「你们在读书呀，还真认真。」杨美惠看着他们桌上摊开的讲义说。
    夏悟清：「没啦，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黎雨墨跟杨美惠不是很熟，虽然两个人认识，但基本上不会讲话，黎雨墨甚至不太喜欢她，觉得这人有点我行我素，或是说自我中心，而且很多时候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相反的杨美惠跟夏悟清倒是处得满合，毕竟都是社长，想必应该也有很多共通话题，而杨美惠看在黎雨墨和夏悟清关係不错的份上，和他相处起来倒是客客气气的。
    杨美惠逕自做在夏悟清旁边，夏悟清当然也不可能把她晾在一旁，只好聊起上次社长大会的相关事项。
    黎雨墨顿时觉得自己又变成多出来的那个，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似，上次蓝天大使的接待活动，夏悟清和朱紫璇就是这样。
    聊着聊着其他社员也回来了，社办瞬间变得一片闹哄哄，眾人开始玩起桌游，没了刚刚和夏悟清两人一起读书时的安静，黎雨墨被吵得有点心烦。
    看着人群中的夏悟清和大家有说有笑的，黎雨墨竟感到有点落寞，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有些看不得夏悟清跟别人好。
    心里头暗自笑了一下，自己到底是凭什么呢？
    悄悄收好书包起身，经过夏悟清的时候他小声地说了句：「我先走了。」
    夏悟清手上拿着桌游的卡牌，惊讶回头问：「今天这么早走啊，你伤还好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黎雨墨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你继续玩吧。」接着就快步离开。
    他低下头想：「拜託别再对我温柔了，我很贪心，会想要更多的。」
    高二以后几乎每天都会留社办，已经习惯了和夏悟清一起搭车回家的日子，久违的一个人，黎雨墨竟对此感到有些陌生。
    车上人很多，后方背着的书包沉甸甸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推挤，黎雨墨越发烦躁。
    回到家打开门的瞬间，更是让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雪上加霜。
    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明显不对竟的气氛，玄关上一双平常不存在的女用高跟鞋，直接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妈又突然回来了。」他想。
    杨惠敏和黎国寺早就分开来住了，只是他们法律上还是实质的夫妻，杨惠敏则是很偶尔会回家看看黎雨墨和黎雪伦两人，待个一两天左右又会走了。
    而她如果要回家，有的时候会跟黎雨墨说，黎雨墨会再提前跟黎国寺讲，就像上次那样，但有的时候却不会提前说，这次就是如此。
    「早知道再晚一点回。」黎雨墨又想，但都回来了就算再怎么不愿进去也没有选择，果然一进到房间，黎国寺就走了进来，黎雨墨不用想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你妈没有先跟你说要回来？」他问。
    果然还是这句话，黎雨墨冷冷地说：「没有。」
    「她这次要待多久？」
    不懂他爸的脑回路是怎么接的，自己都不知道妈今天要回来，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她要待多久呢？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我不知道。」
    「喔。」黎国寺此刻是肉眼可见的不满。
    「想回来就回来，想离开就离开，她当这是饭店啊！」这句话讲得比刚刚小声，但也绝对不是听不见的那种，至少黎雨墨是听得一清二楚。
    黎雨墨不想听，他不喜欢黎国寺，但是跟杨惠敏还算亲，这也是为什么之前会想找杨惠敏去家长日。
    小孩听着父亲抱怨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其实是很不好受的，黎国寺骂就算了，还会问黎雨墨意见，像是「你觉得你妈这样做对吗？」、「你不觉得你妈很过分吗？」之类的，强迫黎雨墨和自己站在同一边。
    黎雨墨觉得很心痛，夫妻之间感情不好不是什么奇特的事，但是当着孩子的面明目张胆地骂另一半，甚至拉着孩子去讨厌自己的妈妈，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黎雨墨其实还满喜欢杨惠敏的，他的个性像妈妈那边，随着年纪增长也渐渐知道为什么妈当初这么讨厌爸了，因为自己也确实和黎国寺合不来。
    这些年来他常常接受着黎国寺的各种「洗脑」，要不是心志坚定，或许也会跟着他一起讨厌自己的母亲吧！
    可弟弟黎雪伦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杨惠敏就不在家里了，从小接受着这样的洗脑，他或许是站在黎国寺那边的。
    黎雨墨一直不敢问。
    终于，黎国寺走掉了，他一人静静地坐在书桌前。
    烦，这是现在麻木的内心唯一感受到的情绪，黎雨墨大力搓揉着自己的头发，这个家沉重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抽出书包里的讲义，夹在其中的成绩单不小心掉了出来，看着上面的二十五名，脑中瞬间闪过夏悟清上台领奖的背影，耀眼却又充满距离，拍了拍自己的脸想：「都说要认真了，来读书吧。」
    桌上摆着数学、化学、物理三科讲义，突然想起夏悟清那句「再不把物理这个坑填起来，我感觉考大学会死在这科。」
    片刻过后，黎雨墨选择先对物理下手。

 35. 唱歌

    发完第一次段考成绩后，张导心血来潮说要换座位，手上的籤筒「喀拉喀拉」晃出声响，台下的同学们也没在间着，什么占卜、祈祷无所不用其极，想往后坐有或是想往前坐，还是想跟喜欢的人坐的同学都赌上自己好几个月的运气。
    按照座位表由右上至左下抽籤，黎雨墨从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找到自己的座号，位在教室前排偏左的地方，这位置刚好在讲台前方不远处，黎雨墨叹了口气，看来是抽到下下籤。
    转头看看自己的邻居是谁，右边、前面、后面都是升上高二后基本上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同学，最后是左边，大概又是哪位生面孔吧。
    「嗯，十六号。」黎雨墨转了转脑袋：「吴凡是三十七号，不是他，看来摆脱跟他继续当邻桌的命运了。」
    黎雨墨东西不多，搬了一趟就全部搞定，正当他收拾好准备趴下时，夏悟清抱着一叠课本到左边空荡荡的位置坐下。
    「你怎么在这？」黎雨墨颇为意外。
    「咦，我十六号啊，应该没看错是这里吧！」夏悟清抬头看了眼黑板上的新座位表。
    「是啊，夏悟清就是十六号，我怎么给忘了。」黎雨墨想拍死自己的脑袋。
    夏悟清看起来很开心，他笑着说：「真巧，以后找你就方便啦。」
    这个位置也没这么遭嘛，黎雨墨心想。
    「哎呀，你们也在啊！」吴凡抱着他的物品颇为兴奋地喊着，这次他变成夏悟清的前桌，还真是到哪都有他。
    「有学霸坐我后面，不知道能不能变聪明点。」吴凡一脸笑嘻嘻。
    王佳嘉刚好经过，白了他一眼：「你那脑袋没救了，求你别影响别人学习就好。」
    吴凡不服气地对她吐了舌头。
    其实这个位置离黑板近，刚好符合黎雨墨想认真读书的打算，他开始认真上课、作笔记，下课也偶尔会加入前方排队问问题的队伍中，也才算是没浪费这个靠前的座位。
    除了认真上课外，他放学一样会每天去社团溜直排轮，吃完晚餐后再留下来和夏悟清一起读书，回家洗个澡再继续读。
    他以为自己会很讨厌这样的生活，但渐渐却发现这样平淡规律的日子，其实也还不错。
    黎雨墨的成绩开始明显上升，第二次段考来到班排十六，一口气又往前跳了九名，每一科都进步了，最明显的还是物理。
    他原本很讨厌物理，什么拋体运动、圆周运动、简谐运动根本搞不懂，如果那个时候问他最讨厌的人是谁，除了黎国寺外，大概会说是牛顿吧。
    但夏悟清说不擅长物理，每次一起读书的时候如果遇到不会写的，黎雨墨也帮不上忙，
    他讨厌这样没用的自己，不希望夏悟清觉得自己很烂。
    所以黎雨墨就花最多时间在物理上，除了回家会上网找影片看，上课时灼热的目光也常盯着老师浑身不自在，还总是会蒐集各种不会的题目下课排队去问。
    不过这个坑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补起来的，黎雨墨虽然很认真，但小考成绩除了一开始从三十几分变成六十几勉强及格外，就再也没有起色了。
    物理老师被他的热情打动也总是特别关照，每次黎雨墨去问问题，还会多关心他最进读得怎样？有没有哪个观念不懂？需不需要再听一遍？
    读书偶尔就是会像这样遇到瓶颈，况且物理其实还是需要一点点天分的，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累积，黎雨墨突然像是开窍了，似乎是掌握到古典力学的精随，成绩肉眼可见的大幅进步，也不知道是不是牛顿偷偷跑去梦里帮他补习。
    虽然也说不上是顶尖，但现在他的物理比夏悟清还强，每次两人的读书时间，总是黎雨墨教他物理，夏悟清教他化学、英文，两人再一起讨论数学、生物等，觉得自己总算有点用处，能帮上夏悟清他真的很开心。
    最后一次期末考物理他拿到七十八分，听起来不高，但年平均只有五十八分，九十分以上的人更是只有个位数，也多亏这科拉了不少排名，最后以黎雨墨班排十一、夏悟清班排四，结束了高二上学期。
    寒假，直排轮社的大活动就是寒训，从暑假开始准备到现在总算是要结束了，他们这次选在南市，南市又被称为古都，除了很多歷史建筑外，还有满街的传统小吃。
    总共四天三夜，他们包了一栋四层楼的小民宿，除了主角高一学弟妹外，考完学测的高三学长姐，甚至是已经毕业的「老人」们都会回来参与。
    活动设计将所有人分成四队，每队代表的是一间公司，会先发放起始资金，除了可以买卖股票、拉赞助赚钱外，每道关卡也会依照排名发放奖金，当然中途还有可能会有扣钱的小惩罚，最后哪队最多资金就是赢家。
    他们这届虽然人不多，但算是很早就开始准备，每个关卡都受到大家好评。
    有一关是歌唱比赛，每队抽一首歌上去合唱，由高二的主办方担当评审。
    「我觉得你们这对创意十足，表演性丰富，可是音准的部分有待加强。」作为主评审的夏悟清认真讲道。
    「哪有，我们明明就唱得很好听。」前任教学岳峰表示不能接受，前任社长古贺楼作为他们那队的队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我们不服气，要不你上来唱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一片欢呼，每个人都在鼓吹要他上去独唱。
    夏悟清看起来很无奈，每届社长都会被大家欺负，这已经是寒训不成文的传统了，大家都在下面等着看他出糗。
    只有黎雨墨知道夏悟清唱歌有多好听，晚上不管是在社办读书，还是在穿堂溜直排轮的时候，如果是只有他们两个，夏悟清就会用手机播歌来听，并在一旁哼哼唱唱。
    低音温暖饱满，高音明亮清楚，音准也从来不会跑掉，好听，真的很好听。
    黎雨墨曾问：「你唱歌怎么这么好？」当时夏悟清回：「可能我以前是合唱团的吧。」
    他只觉得夏悟清真的好强，不仅个性好、头脑聪明，以前还是篮球队跟合唱团的，真的是德智体群美五育均衡。
    现在夏悟清被眾人拱上台，公平起见唱得就是刚刚古贺楼那队抽到的歌曲。
    随着优美的钢琴前奏，夏悟清缓缓开口：「假如把犯得起的错，能错的都错过...」
    刚刚还吵得跟菜市场一样的现场瞬间安静，别说是针了，大家连一根头发都不敢掉到地上。
    「嗯，还是一样好听。」黎雨墨心想。
    「在感情面前，讲什么自我，要得过且过，才好过...」夏悟清投入地唱着，黎雨墨悄悄抬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人投以一个温暖的微笑。
    黎雨墨不知怎么的觉得心跳很快，而夏悟清就像是眼珠子被胶水黏住似的，也死死对着自己唱。
    几秒后黎雨墨撑不住了，他慌张地移开视线，觉得自己全身发热。
    原本眾人只是想让夏悟清唱个一小段来听听，结果等他一开口，根本没有人敢打断，不知不觉就唱完整首。
    音乐结束的瞬间，大家先是愣了几秒，但随着黎雨墨率先鼓掌的声音响起，眾人才回过神来，连忙补上热烈的掌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对夏悟清的评分提出质疑了。

 36. 意外

    寒训第一天晚上安排了晚会活动，负责人是苏冠毅，他很恶趣味地安排了真心话大冒险，所有人围坐一圈，中间的空瓶转到谁，那个人就要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
    「框啷框啷」随着玻璃瓶慢慢停下来，大家专注盯着瓶口的方向。
    「王柔枫，就是你了。」苏冠毅不怀好意地大笑：「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王柔枫想了想选真心话，接着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籤筒说：「抽一张吧。」
    摊开纸张上面是老套的：「有喜欢的人吗？」
    王柔枫无奈耸了耸肩：「你的题目真普通。」
    苏冠毅撇嘴道：「我也想不到要出什么了嘛，别想转移话题喔。」
    王柔枫把纸条丢回去，然后少见地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说：「有。」
    「哦...」眾人都在鼓动着，苏冠毅眼中的八卦更是完全藏不住。
    不过这年纪有喜欢的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甚至现场毕业的学长姐中也有几对恋人，高中社团可以说是大家感情的催化剂，王柔枫也算是回答了真心话，大家便不再逼她。
    玻璃瓶再度「框啷框啷」响起，有人真心话，有人大冒险，像是跟左手边的人说我喜欢你，或是原地伏地挺身十下等的挑战都有，气氛热烈欢快。
    眼看时间差不多，苏冠毅拿起玻璃瓶说：「来吧，最后一个人。」
    空瓶转呀转呀，这次杯口缓缓停在夏悟清面前，他摊了摊手：「我还以为躲过了，看来该来的还是会来，我选大冒险。」
    打开籤纸，上面写着：「选一个人进行安全之吻。」
    夏悟清疑惑：「安全之吻？」
    苏冠毅则是一脸兴奋：「终于有人抽到了，我等好久。」接着拿出一卷保鲜膜说：「自己现场挑一个人，隔着这个跟他接吻。」
    「哇呜...」不只苏冠毅，在场所有人都很兴奋，真不亏是压轴。
    夏悟清站起来接过保鲜膜，想说怎么今天大家都爱针对他，眼神随便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黎雨墨身上，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麻烦你陪我了。」
    黎雨墨一脸呆滞被他拉到中间，看着夏悟清撕开一段保鲜膜，这才瞬间回过神来，他听见自己心脏剧烈地怦怦跳着，但是脸上还是故作镇定：「明明是抽到你，怎么连累我。」
    拿起保鲜膜隔在两人面前，夏悟清慢慢把脸凑近，用那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说：「抱歉，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了。」
    黎雨墨悄悄吞了一下口水，额角隐隐冒汗，双手紧抓着裤子边的缝线，全身紧张地僵硬。
    夏悟清的脸越来越近，在快碰到的瞬间他突然停下来说：「真的不能接受的话我就换其他人，不勉强你。」
    黎雨墨一愣，他原本头低低的视线朝下盯着地板，此刻眼神上挑，望着夏悟清的双眼，也只是思考了一秒就说：「我没关係，你刚刚不也说想不到别人了吗？」
    「没事的，有保鲜膜...」黎雨墨不断这么说服自己后就鼓足勇气，盯着夏悟清的嘴唇，眼睛一闭把头凑了过去，速度很快只是一瞬间而已，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夏悟清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亲过来，突然被吓了一大跳，他有些恍神，刚刚的触感还停留在嘴唇上，似乎有些温温热热的。
    心里头最柔软的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触碰到，有什么自己硬是不敢去细想的某种感情被狠狠撬开。
    「我草，不会吧...」夏悟清脑中忍不住飆出一句脏话，觉得自己大概是要疯了。
    分开后黎雨墨慢慢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感到害羞，脸颊刷一下变红，他没敢盯着夏悟清看，于是快步坐回位置上。
    冷静下来后的夏悟清呼了口气对眾人说：「这样就算完成了吧。」
    接着坐回黎雨墨旁边，偷偷瞄了一眼，发现他此刻脸颊、脖子、耳根都红通通的，夏悟清轻笑，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怎么？是你非礼我耶！」
    只见黎雨墨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故意往旁边挪动屁股拉开距离，看着他闹脾气的样子，夏悟清觉得很可爱。
    啊，真的是栽在他手上了。
    第一天的行程很顺利，大家都沉浸在欢快的气氛里，没有人知道隔天晚上即将发生的意外。
    不同于前一晚的披萨，第二天晚餐吃的是火锅，现场总共有三个卡式瓦斯炉，高一一锅，高二一锅，高三以上的一锅，热腾腾的火锅在炉上沸腾着，蒸气朦胧之间挟带着肥嫩的油香。
    每次肉片煮熟的时候，大家就会像恶死鬼转世一般，用筷子上演全武行，黎雨墨不想跟他们抢，都只是静静坐在一旁吃饭。
    夏悟清夹了一片肉到他碗里：「你都没吃到，不赶快抢就没囉！」
    「谢谢。」黎雨墨小口地喝着碗里的汤。
    「学姐，瓦斯没了。」高一那边有人喊道。
    「好，等我一下。」王柔枫起身去拿瓦斯罐，身为每日晚餐的负责人，瓦斯罐统一由她来换。
    「咦，瓦斯罐呢？」她翻找着袋子就是没找到，苏冠毅放下手中的碗说：「我刚刚移到另一边了，不然我去拿好了。」
    「好啊，那你直接去帮他们换。」
    一阵子之后，高一那边传来苏冠毅疑惑的声音：「怎么卡不进去啊？」
    王柔枫放下自己的碗筷，走过去看了一眼说：「走开走开，我来用好了。」
    闻言苏冠毅起身让开，她便蹲下去尝试，卡式瓦斯炉旁边有个放瓦斯罐的地方，需要把缺口对好卡榫，压进去就可以了，王柔枫换了好几次，应该是熟能生巧才对。
    但是她没注意到苏冠毅刚刚没把缺口对好，所以卡榫才会一直压不进去，她以为是生锈或是需要多出点力，没想太多于是用力一压，结果瓦斯罐没装进去，倒是整个锅子被她翻了起来。
    正沸腾着的火锅整个朝她泼了过去，滚烫的汤汁混着热油不偏不倚淋在王柔枫腿上，「框啷」清脆一声，徒留已经空盪盪的锅子掉落在地上发出巨响。
    眾人先是被吓得鸦雀无声，随着王柔枫惨烈地尖叫哀号大家才反应过来，夏悟清第一时间就衝过去看，接着立刻冷静地说：「大家先离开，除了王柔枫还有没有人被烫到？」
    然后叫住高二里面另一个女生邱心慈：「你赶快带她去浴室冲水，一直冲不要停。」
    吩咐眾人把剩下的火关掉，简单安抚大家的情绪以后，再指派了几个人留下来清理洒出来的火锅。
    接着他上楼去查看王柔枫的伤势，因为对方是女生不好直接进去看，他站在浴室外头朝里面问：「王柔枫现在情况怎样？」
    邱心慈很紧张，感觉像是快哭出来了：「我...我不确定，就是两隻腿很红。」
    夏悟清安慰道：「你先不要紧张，一直帮她冲水就对了。」接着转问王柔枫：「你除了脚还有没有哪里被烫到？」
    王柔枫算是冷静，但因为疼痛而声音颤抖：「手臂好像也有被烫到一点，主要还是脚很痛。」
    几位学长姐上来查看情况，同为女生的林芳瑜跑进去帮忙，莲蓬头被邱心慈拿去冲王柔枫的腿，她便利用盆子接洗手台的水重复淋在王柔枫烫伤的手上。
    夏悟清在门外皱眉，意外发生的太突然，此刻脑袋的思绪纷杂混乱，纵使心急如焚，但身为社长的他必须要冷静下来。
    旁边古贺楼提出建议：「要不要查一下附近哪里有药局，去买一个烫伤药膏，等下冲完水给她涂。」
    黎雨墨在一旁皱眉，方才滚烫的火锅里面含着油，洒下去的时候绝对不只一百度，这么高温又大面积的烫伤，不是药局的烫伤药膏可以解决的，可能古贺楼刚刚离的远，所以才不清楚实际情况。
    他把夏悟清拉到楼梯间，比起刚刚一片吵杂混乱这里安静多了，看着夏悟清的眼睛，他想了想道：「说实话，我觉得应该直接叫救护车，你怎么想？」
    夏悟清不断深呼吸又吐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点头道：「嗯，我也觉得。」
    拍了拍他的肩，黎雨墨有条不吝地说：「好，那我帮你叫，你上去通知一下王柔枫，再请邱心慈去帮忙拿一下她的换洗衣物和健保卡，等等带去医院。」
    夏悟清恢復镇定，感激地看着他说：「谢谢你了。」接着就转身跑上去处理。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医护人员说刚烫伤最好是先在现场冲三十分鐘以上的冷水再送去医院进行后续治疗，王柔枫说双脚没感觉站不起来，便被担架抬着送上救护车。
    身为活动负责人的夏悟清必须随行去医院，他身为男生可能有不方便的地方，所以学姐林芳瑜也跟着去帮忙。
    「咿喔咿喔...」随着救护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远，留下来的是一片散乱的现场，和十几个不知所措的脸孔面面相覷。

 37. 一起睡

    黎雨墨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沉默，但又觉得尷尬，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依赖夏悟清，他不在就不太敢说话。
    结果还是古贺楼先说话：「要不我们学长姐先帮忙收拾场地，然后协助把高一安顿好，你们高二再内部讨论一下后续几天该怎么办。」
    剩下的四人挑了一个房间开会，沉默几秒鐘后苏冠毅开口：「抱歉，都是我的问题，要不是我没把瓦斯灌装好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杨杰森安慰道：「别想太多了，不完全是你的错，不然等王柔枫回来你再跟她道歉，现在先解决之后的问题吧。」
    苏冠毅点头，接着拿出活动细流看了一下说：「那今天晚上的夜游就先取消，剩下几天王柔枫负责的活动有人能顶替上吗？」
    邱心慈表示无能为力，杨杰森也摇头说：「我不清楚她的关卡，好像只有夏悟清知道所有人的内容。」
    苏冠毅叹了口气：「唉，那只能等夏悟清回来了。」
    这时黎雨墨突然说：「他要处理的事已经够多，就别麻烦他了，我知道王柔枫的内容，我来就好。」
    「咦，你可以吗？」苏冠毅惊讶。
    「嗯，夏悟清都会跟我一起讨论，所以每个人的内容我都很清楚。」黎雨墨淡定地说。
    大家如释重负，又再讨论了一些事项后，便下去一楼大厅看看眾人的情况。
    洒出来的汤汁都已经被清理好了，剩下的锅碗瓢盆、食物也都已经收拾完毕，苏冠毅先对学长姐道谢，再朝眾人说：「今天剩下的活动都取消，晚餐被打断，大家肚子饿吗？」
    看着眾人点头如捣蒜，苏冠毅照刚刚讨论后的决定说：「那我们带队去便利商店，各自买宵夜。」
    买完回来就是自由时间，回房间的回房间，留大厅聊天的聊天，没多久后夏悟清他们就搭着计程车回来了。
    林芳瑜搀扶着王柔枫下车，后者双腿包的跟木乃伊一样，两隻手撑着枴杖一拐一拐地进来。
    苏冠毅连忙担心的衝上去问：「结果怎么样？」
    夏悟清朝他使了个眼色：「等等开会再说，先扶她上去。」
    为了给王柔枫一个安静的空间休息，他们清出了一间四人房，王柔枫单独一张大床，另一张床则是协助照顾她的林芳瑜。
    他们又再简单开了一次会，苏冠毅报告刚刚讨论的结果，夏悟清听完后说：「嗯，就先这样吧。至于王柔枫的腿大部分是二级烫伤，手是一级烫伤，医生刚刚说没什么大碍，就是完全恢復要一段时间，半年左右，这期间要不断换药，而且前一个月会很痛，可能晚上没法好好睡觉。」
    苏冠毅瞬间脸色铁青，坐立难安的他马上就衝出去要找王柔枫道歉。
    夏悟清看着剩下的人说：「今天辛苦大家，可以散会了，早点休息吧。」
    人走光后黎雨墨拍了拍夏悟清的肩：「你也辛苦了。」
    夏悟清撑起眼皮，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疲惫的眼神：「你也是，还要顶替王柔枫的工作。」
    「不会啦，你已经承担够多了，王柔枫家长有说什么吗？」
    「没有，她妈妈只说麻烦我们先照顾这几天了。」
    黎雨墨点头：「那学校那边呢？」
    「只说我们送医院的选择是正确的，并提醒说要留着所有的收据跟验伤单，之后拿去给保险公司。」
    「嗯，那我们社团不会怎样吧？」
    夏悟清耸肩：「不确定，但应该没事。」
    「那…你呢？」黎雨墨担心身为社长的夏悟清会需要担下责任。
    夏悟清苦笑：「听天由命囉。」
    黎雨墨看着他这样强顏欢笑很是心疼，鬼使神差就把手伸到夏悟清头上，温柔地顺着他的头发说：「别什么都一个人担着，我都在旁边，随时可以找我。」
    夏悟清先是有点讶异，随后靠了过去，把头倚在黎雨墨肩膀上，闭着眼睛任由他摸说：「谢谢，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黎雨墨双手一顿，没来由地心中一阵酸涩。
    因为王柔枫那个房间要保持安静，因此多出了两个女生没有床位，男生们又只好再空出一个房间给她们，剩下的人也只能挤一挤。
    夏悟清、黎雨墨、苏冠毅三个男生需要挤一张床，夏悟清主动说要睡中间，黎雨墨则是觉得自己最瘦，应该睡中间才对。
    夏悟清轻声在他耳边说：「你不是除了我以外讨厌别人碰？我不睡中间你就要睡苏冠毅旁边了。」其实他只是看不得黎雨墨和别人一起而已。
    今天发生太多事了，夏悟清承担着所有责任压力很大，躺下去后没多久就睡着，三个高中男生挤一张标准双人床，空间真的非常小，黎雨墨的左手几乎是整隻贴着夏悟清的右手臂。
    夏悟清睡相很好，不会一直翻身或是踢来踢去，但黎雨墨就是睡不着，他没有这样跟别人一起睡过。
    夏悟清头面向自己这边，吐出来的气息随着平稳的呼吸声，规律地打在黎雨墨的左肩上，是那么的轻柔温暖。
    左手臂传来对方的温度，黎雨墨辗转难眠，熬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好不容易才因为太累而睡着。
    隔天一早，黎雨墨被浴室传来的水声吵醒，昨天很晚才睡，此刻感到全身疲惫，看了一眼身旁，除了睡姿豪迈还沉醉在梦乡里的苏冠毅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喀拉」一声，浴室门被打开，夏悟清脖子掛着毛巾走了出来，额前的碎发还湿漉漉地滴着因为洗脸而沾上去的水珠。
    「早啊。」他爽朗的声音让黎雨墨瞬间清醒。
    「浴室我用完了，你可以进去。」夏悟清用毛巾擦着脸说。
    「嗯。」黎雨墨应声。
    接着夏悟清走去把自己的牙刷放进行李袋，又塞进几件衣服，起身看到黎雨墨还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他说：「再不起来等下来不及喔，我们俩今天负责去拿大家的早餐。」
    只见黎雨墨表情些微尷尬，眼神游移地说：「我…我再坐一下，你先下去没关係。」
    夏悟清瞄了他一眼就懂了，青春期的男生很正常。
    他就想黎雨墨不像是会赖床的人，接着便走到床边拿起手机自然地说：「那我先下去大厅等你。」
    「嗯。」黎雨墨点头，他出去后又再坐了一会，等身上那股燥热平息下去后，便起身去刷牙洗脸。
    盯着镜子中一头乱发的自己，他想：「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幸好后续的几天都很顺利，没再出什么意外。
    寒假本来就不长，一瞬间就结束了，开学典礼上校长滔滔不绝地高谈阔论，但是台下根本没有几个人在听。
    「开学了，大家要赶快收心，高三的恭喜考完学测了，要拚指考的各位加油，不要被其他人影响了。高二的则是要赶快把握剩下可以玩的一学期，半年后轮到你们衝刺了。高一的记得玩社团之馀也不能忘记课业，免得高三补不回来。」
    接着校长话锋一转：「对了，玩社团的各位也要注意自身安全，我知道寒假很多都有寒训，多半会在外面过夜，校长也很鼓励同学多参与活动，可是这次就有社团发生意外，之后还请多加小心。」
    黎雨墨往夏悟清看去，他也心照不宣看了过来，两人皆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

 38. 两颗星星

    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就是运动会，高一时班上也有人来找黎雨墨参加，但是当时他坚持不去，其他同学也没什么办法。
    像二中这样的升学名校，大家参与运动会的意愿都很低，难得一整天可以不用上课，很多人都想把握时间读书。
    吴凡拿着空荡荡的报名表在讲桌上喊着：「大家快来报名，除了大队接力外，个人项目有一百、两百、四百、八百，还有一万公尺的长跑，其他还有像是跳远跟铅球。」
    「你是在叫卖吗？」宋瑞祥笑道。
    王佳嘉看他可怜，喊了一早上还是生意冷淡，举手说：「好啦，大队接力算我一份。」
    吴凡眼睛一亮，他从国小就认识王佳嘉，知道她运动不错，开心填上了名字之后说：「谢啦，难得你这么有用。」
    王佳嘉摆了摆手：「要谢就请我一杯饮料。」
    吴凡大气地拍了拍胸口：「行，要喝啥我请。」
    宋瑞祥一听到有免费的饮料马上改变态度：「这么好，我也要。」
    「哦，那你要先参加啊。」
    「那我报名大队接力。」宋瑞祥说。
    「不够，我知道你跑步不错，给我再多报名一项。」吴凡讨价还价。
    宋瑞祥撇嘴：「嘖，你偏心。」
    吴凡朝他吐了吐舌头：「人家王佳嘉是女生，你是吗？」
    「哇，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绅士。」宋瑞祥语气酸溜溜：「好啦，那我再报名两百公尺。」
    「好耶，就这么定了。」吴凡高兴地填上他的名字。
    宋瑞祥不忘提醒：「别忘了啊，我要一杯白玉欧雷。」
    吴凡朝他翻了个白眼道：「谁说让你选了，十元麦香自己挑。」
    在吴凡一番辛苦地连哄带骗下，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报名，当然夏悟清和黎雨墨两人更是他主要的猎物。
    吴凡搭上夏悟清的肩：「夏哥，给小弟我一点面子，有没有想参加的？」
    夏悟清一脸无奈：「干嘛这样叫我？」
    吴凡爽朗地笑着：「谁篮球赢我就是我哥。」
    「那你岂不是满街都是哥！」夏悟清调侃道。
    「草，你以为我是随便就能被打败的吗？」吴凡不服气推了推他。
    「哈哈，大队接力还有缺吗？」夏悟清回到正题。
    「有有有，就算满了我也给你清出来。」吴凡连忙说：「男生还差一人，黎雨墨你要参加吗？」
    黎雨墨散漫地抬头看了一眼吴凡，没有回话。
    吴凡只好向夏悟清露出无助的眼神，夏悟清笑了笑转身问：「你呢，参加吗？」
    黎雨墨微微点头。
    「太好了，男生就我、宋瑞祥，还有你们两个，女生那边实力也不差，这次有机回赢喔！」吴凡继续把握机会，进一步问：「你们两个有要参加个人项目吗？」
    夏悟清想了想：「好啊，那我一百公尺好了。」也不忘问黎雨墨：「你体力很好，要不要报名一万公尺？」
    「嗯。」黎雨墨答应。
    吴凡大喜，这趟可说是收穫满满，他拍了拍夏悟清的背：「谢啦，饮料也有你们的份。」说完就跑走了。
    夏悟清看着黎雨墨笑了：「他还真是豁出去了。」
    黎雨墨看着他也笑了：「是啊，还真拚。」
    不知道当初是谁把运动会定在冬天，要知道北市面迎东北季风，冬天常连日阴雨，幸好运动会那天难得天气不错，虽然不是晴空万里，但至少没有下雨就该偷笑了。
    在二中运通常不会有人认真看待动会，别说事先练习了，就连棒次都是当场才排，报到完后，参加大队接力的八个人围在一起讨论顺序。
    吴凡认真分析：「要不我先跑第一棒拉开一点差距，接下来两棒再排比较慢的，让她们压力不会这么大，然后再接宋瑞祥跟王佳嘉，你们两个速度不慢，应该可以把刚刚落掉的追一点回来。」
    吴凡想了想继续说：「然后在我们的双王牌夏悟清和黎雨墨之前，再摆一个比较慢的，输了也没关係，反正剩下两棒可以追。」
    这个战术其实不错，顾及了大家的心情，也不会有距离一下被拉开太多的问题，八人一致赞成通过。
    宋瑞祥问：「那夏悟清和黎雨墨谁要跑最后一棒？」
    吴凡：「其实谁跑都差不多，就看谁想要吧。」
    大家一致往他们两人看去，夏悟清先说：「最后一棒都是最快的吧，那当然要给黎雨墨啦。」
    黎雨墨皱眉：「没这回事吧，明明就差不多，你比较适合跑最后一棒。」
    其他人对他们的对话很感兴趣，吴凡率先问：「咦，你怎么知道黎雨墨跑得比较快？」
    夏悟清笑了笑：「那当然是我们私下就比过了，一百公尺他快了我一点点。」
    黎雨墨不以为意：「差一点点而已不准，搞不好今天我状况没你好。」
    吴凡觉得没差，也不想浪费时间再纠结于这一点，便擅自帮他们做决定：「哎，既然比过一次是黎雨墨赢，那就让他跑最后一棒吧，没时间了，该过去集合。」接着便催促眾人去准备区。
    领了号码衣发下去后吴凡不忘提醒：「记得是左接右传，大家尽力就好，不要受伤了。」说完便吆喝眾人来个精神性喊话。
    分别由四位老师带队往各棒的起跑线前进，夏悟清经过黎雨墨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接好我的棒子啊，然后先去终点那等我。」
    黎雨墨微笑：「嗯，我一定最早到。」
    枪声响起，吴凡跑得很快，总共有八队，其他队的第一棒有些还是女生，他一下子就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可惜剩下两棒是他们这队最慢的两个女生，刚刚的优势瞬间就没了，甚至还被反超过去，快要接给宋瑞祥的时候已经掉到第四名，眼看着后面的人一点一滴追了上来，奋力跑着的女生很紧张，一紧张就全身肌肉僵硬，在即将交棒的时候竟不幸摔倒了。
    好在宋瑞祥很冷静，快速捡起棒子后就继续往前衝，经过刚刚的掉棒瞬间跌到第七名，但他速度也满快的，马上就又把差距追了回来，交给王佳嘉的时候再度回到了第四名。
    王佳嘉以女生来说速度很快，她也是用尽全力在跑，在面对其他棒是男生的状况下，竟然还能够保持住第四名，可惜再来又是个慢的，等传到夏悟清那棒，已经只剩下第五名了。
    夏悟清一接下棒子，便如同脱韁野马一般衝了出去，从旁边观眾比刚刚大了近五倍的尖叫声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快。
    一个，两个，三个，大家都在屏息以待他到底还能再超过几个人，不过一棒也就一百公尺，夏悟清再快发挥的空间也有限，其他人毕竟不是在散步，最终就超过三个人，将名次追到第二名。
    站在起跑线看着夏悟清飞奔而来，头发因为奔跑而向后飘露出额头，黎雨墨觉得他这副模样新鲜又帅气，接棒的瞬间，似乎还被扑过来的热气推了一把。
    如果刚刚说夏悟清是脱韁野马，野性又奔放，那黎雨墨就是射出去的子弹，精准又迅速，狙击目标是跑在前面那人的性命…不对，是冠军。
    黎雨墨笔直往终点衝去，周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领先的同学感觉背后凉凉，忍不住回头往后一瞄，正好对上他冰冷的双眼，猛地背脊一僵，逃命似地往前衝。
    随着和第一名的差距越来越近，一旁观眾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七班其他来加油的同学各个喊得声嘶力竭。
    「啊啊，超过去了超过去了。」转播员兴奋地叫着。
    当黎雨墨率先衝过终点线时，现场所有观眾欢声雷动，他不只成功逆转，还大幅领先了第二名。
    转播员激动地喊：「恭喜七班率先通过终点，谁能想到呢？刚刚因为掉棒一度落到第七名，最后竟然还能逆转拿下冠军。」
    黎雨墨站在终点处大口喘气，双腿不住颤抖，一半是因为用尽全力，一半是因为兴奋。
    「成功遵守了和夏悟清的约定。」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想得到这个。
    七班加油团簇拥而上，又叫又跳兴奋不已，黎雨墨抬头看来看去，在眾人之中寻找那人的身影。
    终于，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那个帅气脸庞，因为比别人高了一颗头而特别显眼，正奋力拨开簇拥而上的同学朝自己走来。
    夏悟清笑容满面，缓慢举起右手手掌，黎雨墨心照不宣也微笑地举起右手。
    「啪」清脆的一响，相互击掌的这两人就是此刻七班最闪耀的两颗星星。

 39. 喜欢的人

    之后的一百公尺夏悟清拿到第一名，吴凡拿到第三名，宋瑞祥也在两百公尺拿到第三名。女生那边则是最后加报个人项目的王佳嘉拿到一百公尺第二名，其他还有像是铅球第五名、八百公尺第四名等，陆陆续续传来捷报。
    黎雨墨也在一万公尺长跑上不负眾望，以海放第二名十分鐘的成绩拿下冠军，七班这次可说是满载而归，最终拿下总成绩第一名，张导家里是开包子店的，她乐呵呵地笑着说要请全班吃肉包和水晶饺。
    包子吃了、奖也领了，疯过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回到那个充满了读书和考试的日常。
    黎雨墨的成绩如搭电梯一般继续稳定上升，这天张导又把他叫了过去，她还是那副温暖的笑容，拿着黎雨墨第一次段考的成绩单说：「你这次是第九名，恭喜考进个位数。」
    黎雨墨面无表情。
    张导笑了笑继续说：「你进步很多耶，高一的时候还只是四十名左右，怎么突然开始认真了，能跟老师我说说吗？」
    黎雨墨保持沉默。
    张导很有耐心：「没关係，进步就是好事，继续保持就好。嗯嗯，不过还是让老师我猜猜，是家里突然要求的吗？」
    黎雨墨淡定不语。
    张导不放弃继续猜：「是找到想去的学校或科系了吗？」
    黎雨墨依旧面色如常。
    张导像是玩上癮，开始了各种胡乱猜测，什么被陨石砸到啊，被闪电打到之类的都猜得出来，不愧是文组的，完全没考虑进去发生上述情况时黎雨墨的存活机率。
    最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笑着说：「啊我知道了，是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成绩很好，想追她是吗？」
    终于，黎雨墨刚刚像是戴面具一般的表情有了一丝丝些微的变化。
    张导马上就懂了，文组女生的大脑高速运转，藏不住八卦的天性开始打听，应该也没有班导不好奇自己学生的恋爱吧！
    她凑上去小声地说：「是哪个可爱的姑娘啊？老师可以帮你去打听看看喔。」
    黎雨墨冷冷地回：「没有，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关係啦，老师不会阻止你的，二中很开放，没有禁制交往啊！」张导眼底满是期待。
    黎雨墨礼貌地微笑：「真的不是，老师您想多了。」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没有猜错，可黎雨墨不想说也不好再逼，只好草草结束这个话题。
    「好吧，不管怎样继续努力就对了，老师很看好你。」张导喝了杯水继续说：「那你最近在班上相处的如何，老师感觉自从运动会之后，你似乎有比较融入班上了对吗？」
    黎雨墨点头，确实他感觉最近时不时会有人来找自己说话。
    以前高一的时候同学都有点怕他，但是自从上次运动会后，大家渐渐开始敢跟他说话了，而且每次如果要找夏悟清，黎雨墨也几乎都在旁边，久而久之大家就打成一片了。
    张导满意地点头：「很好啊，多体验一下高中生活，毕业之后都会成为你珍贵的回忆。」
    结束后，张导看着黎雨墨走出办公室的背影，总算是隐隐看到了少年人该有的气息，她想起一年前黎雨墨阴沉的模样，不禁备感欣慰。
    「就说爱情是最佳良药了嘛！」张导笑了笑，又继续去改那令人头痛的作文了。
    黎雨墨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连平常午餐会喝五碗的汤都变成只剩三碗，张导那句「是有喜欢的人了？」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回不去。
    他一整天都在尝试理清自己的情绪。
    成绩为什么突然进步了？
    因为开始认真读书。
    又是为什么开始认真读书？
    因为不想让夏悟清觉得自己很烂，还有想在读书的时候能帮上他的忙。
    思考了一整天得到的结论就是自己读书是为了夏悟清，再想到张导说的那句「是有喜欢的人了？」，黎雨墨心中像是有什么被唤醒，突然好想懂了些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长期处在一个那样的家庭中，在充满了各种压力与约束的环境下长大，别说是爱情了，黎雨墨连基本的感情都拋去大半，因为那样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
    是夏悟清硬深深闯进了他封闭的内心，唤醒那沉睡多年的七情六慾。
    这问题就像是在心上开了个小口，越是去想它就越破越大，搞得黎雨墨心乱如麻，他想找个人确认，便趁打扫时间夏悟清不在，跑去问吴凡：「能问你问题吗？」
    吴凡很惊讶，他和黎雨墨从高一认识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他主动搭话，此刻感动到要哭了，疯狂点头说：「能，当然能，想问我什么尽量问。」
    与他相反，只见黎雨墨平静地说：「如果突然想为了一个人而努力，想受到他认可，受到他注意，这可能是什么原因？」
    吴凡想都没想，一脸自信：「还用讲吗，这就是爱情啊！」他闭着眼睛一脸嚮往，接着突然睁开双眼，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黎雨墨：「不会吧，你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黎雨墨几乎是秒回：「不是。」
    吴凡少见地展现了他的精明：「怎么可能，不然你没事怎么会问这些？」
    黎雨墨觉得怎么今天和他讲话的人都这么八卦，于是淡定地扯谎：「没怎么，突然想到的。」演技堪称奥斯卡影帝，但吴凡直觉就是不对劲。
    好奇心搞得他浑身不对劲，而且如果黎雨墨真的遇到恋爱烦恼，吴凡觉得身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势必要两肋插刀。
    聪明如他马上就想到要去找黎雨墨的另一个朋友打听，看到夏悟清一回来，便迫不及待拉着他去走廊交换情报。
    吴凡压低音量：「欸欸，你知道黎雨墨喜欢的人是谁吗？」
    夏悟清吓得不小心松开手中的抹布，吴凡蹲下去捡了起来又塞回他的手里说：「看你这反应应该是也不知道。」
    夏悟清回神道：「等等，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是他跟你讲有喜欢的人吗？」
    吴凡便把刚刚的经过一五一十交代了出来。
    「是吧，你也觉得他有喜欢的人了对吧？」他兴奋地问。
    「嗯。」夏悟清高兴不起来。
    「那我们来帮他忙好了，不过黎雨墨这么帅，追起人来应该很简单吧！」
    夏悟清浅浅一笑，是啊，应该像吴凡一样大力支持好友的恋爱才对。
    吴凡换了个姿势趴在栏杆上：「那我们先来想想看，他最近有没有跟哪个女生走得比较近？」夏悟清努力回想着近期黎雨墨的交友状况，然后说：「自从运动会以来和他说话的女生变多了，但要说最熟的应该还是王佳嘉吧，还有她身边的几个朋友也常常来找黎雨墨说话。」
    吴凡突然跳起来说：「对了，都忘记还有社团，他在你们社团有熟的女生吗？」
    良久，夏悟清才缓慢吐出了几个名字：「王柔枫、邱心慈，应该就这样了。」
    吴凡点了点头：「那...你觉得这之中谁最符合黎雨墨说的想为了她努力的人呢？」
    夏悟清眉头紧皱，深思过后回：「社团的话我想不到符合的人选，至于班上应该是王佳嘉吗？我记得她功课不错，黎雨墨成绩进步可能是想为了吸引她注意。」
    吴凡双手一拍：「那就对了，我们先偷偷观察一下，我记得福尔摩斯不是说过那啥来着，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剩下的...」
    「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夏悟清接上。
    「对对，就是这个，说不准就是王佳嘉呢！」理清楚后，吴凡显得很兴奋。
    回到座位，夏悟清忍不住往右手边看去，黎雨墨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就是静静地坐在那读书，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夏悟清觉得这比爱因斯坦相对论还深奥。

 40. 毕业旅行

    放学鐘响，大家三三两两收拾书包，夏悟清一抬头就发现黎雨墨站在前面，「你还收真快。」
    黎雨墨靠在桌边，视线轻轻地飘过来：「你慢慢来就好。」
    到了社办，黎雨墨从书包拿出一个夹链袋：「这是社费。」
    夏悟清愣愣地接过来，上面是全部的社费及银行存摺，他看了一眼疑惑道：「这不是放在张爱娟那的吗？」
    「嗯，我去要来的，不然每次要用社费都找不到人。」
    「我之前去请款她都不太给，还会问东问西的，你是怎么整个拿来的啊？连存摺都有。」他好奇问道。
    黎雨墨眉毛轻挑，有些得意地说：「她那种人就是欺善怕恶，你人太好了，友善地沟通她根本不理你，只要兇一点，还不是就乖乖交出钱了。」
    夏悟清忍不住笑出声说：「你以后找不到工作可以去讨债集团试试。」
    之前提到的全国花式直排轮比赛就快到了，最近夏悟清和黎雨墨每天都在练习，黎雨墨有点卡在「单脚后s」，十次可能会失败个五次，这样的情况当然是还不足以去比赛的，他今天也特别重复练习这个动作好几次。
    练完后一如往常在社办一起读书，毕竟比完赛后马上就要放暑假，对升高三的学生而言，那就是备考地狱的开始。
    其他社员早就已经回家，四坪大左右的空间就只剩下他们，平日晚上的社办一片静悄悄，只有两个人手中的原子笔不断敲击桌面的声音。
    黎雨墨看了一眼手錶，放下手中的笔说：「有点累，我先瞇个半小时好了。」
    夏悟清抬头：「好啊，反正没人要不直接去沙发上躺，时间到了我叫你。」
    「嗯，麻烦你了。」黎雨墨打了个哈欠。
    剩下夏悟清一个人，他根本专心不起来，才读个五分鐘左右就放弃了，躡手躡脚往沙发那边走去，活像个小偷似的。
    可能黎雨墨刚刚练得太累，也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刚躺下才没几分鐘就已经睡着了，而且他睡得很沉，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面向椅背侧躺着，右手枕在脑后。
    初春的晚上，太阳下去后温度骤降，窗外吹进来的风带有些许凉意，夏悟清走过去轻轻把窗户关上。
    黎雨墨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领口处还可以隐隐窥见底下雪白色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夏悟清拿起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
    难得有机会这样近距离观察黎雨墨，夏悟清仔细端详起他那精緻的脸庞，单薄的眼皮接着一排细长的睫毛，脸颊很白衬得嘴唇越发粉嫩，有点像草莓大福，越看越甜。
    不知道触感怎样，他想。
    求知若渴如夏悟清，他犹豫地伸出食指，慢慢朝那双唇前进。
    碰到的瞬间，夏悟清感觉内心身处有一道电流窜过，酥酥麻麻的，指尖传来的感觉比想像中还要更软，不自觉又想起上次寒训两人隔着保鲜膜接吻的事。
    明显感觉脑中似乎有什么事情在逐渐失控，觉得再这样碰下去不太妙，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蹲在沙发边静静看着一脸温顺躺着的黎雨墨，和平常冰冷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大相逕庭，原来收去了身上的利爪后也只不过是一隻无害的小猫咪嘛！
    想到刚刚做的事，夏悟清觉得自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大野狼，突然有种满满的罪恶感，但又好爽。
    第二次段考后马上就是毕业旅行，没错，二中的毕业旅行是在高二下学期，因为高三就要忙着准备学测，指考甚至是在毕业后才举行，根本没有时间安排毕业旅行，所以才回提前至高二，也因此少了点感伤的味道。
    儘管如此，能出去完大家还是开心的，每个人都心浮气躁，上课也各个心不在焉，不少老师为此都头痛不已。
    吴凡兴奋地说：「你们看到了吗？这次会去垦町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玩水。」他正坐在桌子上仔细研究着刚发下来的行前说明书，平常上课都没这么认真，原来全是用在这上面了，要是让张导看到他这副模样大概会气死。
    「上面写到了饭店后有自由活动时间，应该可以去海边或是泳池。」夏悟清猜测。
    宋瑞祥抱着全班的讲义从旁边经过：「不对啊吴凡，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不会游泳也是可以玩水的啊，而且那是气氛你懂不懂啊！高中毕旅就是要玩水，海边、沙滩、泳池，再来个告白多浪漫啊！」吴凡从桌子上跳下来，偷偷往黎雨墨那边瞧，不过他还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是是，记得带个小鸭游泳圈就不用怕溺水了。」宋瑞祥放下手中的讲义后调侃道。
    夏悟清笑笑，看他们两个互亏已经成为七班每个同学的消遣之一了，低下头继续看通知单，然后问：「上面说三个晚上都是四人一房，你们两个找好了吗？」
    吴凡刚好踢了宋瑞祥一脚，闻言转过头说：「没啊，宋瑞祥你应该也还没吧？」
    宋瑞祥回：「没啊。」然后也冷不防狠狠踢回去。
    夏悟清放下单子提议道：「那要不要我们四人一间？」接着转头问一旁的黎雨墨：「你没问题吧？」
    「嗯。」黎雨墨点头。
    「好啊，我们两个都可以。」吴凡爽快答应。
    毕业旅行当天早上七点就要集合，直接去篮球场找到自己班的游览车后就可以上车等。
    黎雨墨一贯的早到，车上没几个人，他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五点多就起来有点累，此刻倚靠着窗边小睡。
    陆陆续续也有好几个同学到了，每次有人上车黎雨墨就会睁眼看过去，发现都不是夏悟清，隐隐有点失落。
    有几个女生看到黎雨墨独自一人，主动上前问可不可以坐他旁边，他都一贯摇头拒绝，并淡淡地说：「有人了。」
    黎雨墨心想：「他怎么还没来？」不过迟到大王吴凡也还没来，应该没关係。
    六点五十八分，夏悟清终于上车了，扫视一圈后自动在黎雨墨旁边坐下。
    看他气喘如牛的样子，黎雨墨忍不住问：「怎么差点迟到了？」
    「今天因为太早没有公车，我妈骑机车带我到捷运站的，途中不小心跟别人出现小擦撞，后来我是用跑的到捷运站，刚刚下车也是飞奔过来，幸好没有迟到。」夏悟清说。
    一边把导游刚刚发的麦当劳早餐递给他，黎雨墨一边问：「那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小擦撞而已。」夏悟清笑着说。
    七点整，吴凡气喘吁吁衝上游览车，精准的一分不差。
    宋瑞祥不耐烦地说：「你该不会连毕业旅行都想迟到？」
    吴凡抓了抓头到他旁边坐下，然后一脸不好意思：「哎呀，这不是刚好压线吗？我早上到捷运站的时候才发现没带健保卡，又衝回家拿了，一来一回浪费不少时间，不然我今天五点半就起来了，可能还是最早到的呢！」
    看着眼前这人还一脸得意的样子，宋瑞祥顿时觉得接下来这四天令人堪忧。

 41. 游乐园

    人都到齐后直接驱车南下，第一站就是毕业旅行都少不了的游乐园，这座游乐园盖在山坡上，从入口进去需要搭好几个手扶梯，入园第一眼就会看到园区的招牌设施，是一个接近九十度的云霄飞车，据说高速下坠的时候可以体验到5g的重力压在身上。
    吴凡一看到就吵着说要上去，还硬拉宋瑞祥一起，他站在排队入口处朝这边挥手喊道：「喂，你们两个要玩吗？」
    夏悟清一手插在口袋，一手拎着自己的包包，转过头来问：「玩吗？」
    「啊啊啊！！」刚好云霄飞车正往下俯衝，伴随着上头勇者们悽惨的叫声，黎雨墨看了一眼笑着说：「玩。」
    旁边刚好走过来一小批人，夏悟清便赶紧拉着他往入口处跑，吴凡看到他们过来兴奋道：「太好了，你们也玩啊，走吧走吧！」
    黎雨墨很少有机会来游乐园玩，唯二的经验就是国小和国中的毕旅，根据之前的情况来看，他算是不太怕这些刺激的游乐设施。
    不过这个他之前没有玩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说完全不紧张是骗人的，心里还是有点忐忑，但是相比一旁脸色惨白的宋瑞祥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排了十五分鐘左右终于轮到他们，车子出站后马上开始爬坡，速度缓慢但角度很大，轨道和轮子之间传来「喀拉喀拉」渗人的声音，像极了宣判死亡的铃声。
    宋瑞祥因为紧张而声音颤抖：「干，我为什么要坐这个。」
    吴凡倒是一派轻松：「哈哈，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
    要是平常宋瑞祥早就懟回去，但是此刻他根本一点都没有心情，虽然很想对吴凡翻白眼，但那也要敢把眼睛张开才行。
    看到别人紧张的样子，黎雨墨觉得轻松了不少，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夏悟清，发现他双手正紧紧抓着胸前的把手，因为极度用力手臂还浮现出青绿色的血管，眼睛虽然是开着的，但看的出来双眼空洞。
    黎雨墨在心里偷笑：「原来他会紧张啊，刚刚排队的时候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接着出声问道：「你在紧张吗？」
    夏悟清缓慢地转动脖子，眼神还是那样彷彿失焦了一般，有气无力地说：「对，我很紧张，快想办法安慰我。」
    黎雨墨一愣：「我...我要怎么安慰你。」接着他东张西望，看到远处马路上一排等红灯的车子，他灵光一闪：「要不你数那边的车子，转移一下注意力。」
    夏悟清往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时刚好绿灯，刚刚还停着的车子全部离去，徒留空荡荡的一条街道，夏悟清因为紧张而智商骤降：「怎么办？现在没车子了。」还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看着身旁这个呆呆的像小孩一般的夏悟清，黎雨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三岁小孩吗？」
    这个时候列车已经爬完坡，正在转弯往九十度的悬崖边前进，夏悟清眼睛一闭，用力握住黎雨墨的手说：「马麻牵牵。」
    黎雨墨耳朵一热，接下来发生什么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只知道列车进站的时候自己心脏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因为云霄飞车还是旁边这人。
    到站后安全桿缓缓升起，他低头看了一眼刚刚被紧握住的手，上头还残留着清晰的红印，看来夏悟清握得很紧。
    「下车啦！还坐着干嘛？」吴凡去置物区拿回自己的包包，转头对着还坐在车上的两人说。
    夏悟清坐在靠出口的那一侧，率先起身跨出车厢后转过身，他弯腰伸出右手，笑眼弯弯道：「走吧！」
    黎雨墨也笑了，「嗯。」然后握住他的手起身下车。
    回到地面的宋瑞祥如蒙大赦，虽然没多久就生龙活虎，但他坚决不再坐这种刺激的云霄飞车了。
    四个人只好改走稍微温和一点的路线，他们接着选择了一个旋转的设施，两个两个一起，结果才刚上去没多久，黎雨墨就晕到不行。
    感觉不只是身体在高速旋转，连眼睛、大脑甚至是胃都翻搅在一起，他嘴唇发白，低头闭上双眼来减轻不适，现在才知道自己虽然不怕速度快的设施，但是怕晕。
    夏悟清低头在他耳边问：「很不舒服吗？」
    他看到黎雨墨缩成一团艰难地点头，便主动把身体靠过去，扶着黎雨墨的头倚在自己胸口上说：「这样会好一点。」
    听到他的心脏正快速又有力地跳动着，黎雨墨听着感觉确实好像没那么晕了。
    「好温暖...」，他想。
    下来之后看他脸色惨白，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原地晕过去，夏悟清便提议先去吃午饭休息。
    宋瑞祥和吴凡两个人快乐吃着炸鸡，黎雨墨因为头晕没什么胃口，四肢无力地趴在餐桌旁闭目养神，夏悟清从包包里面翻出一袋酸梅，打开袋口问：「要吃吗？」
    他微撑起薄薄的眼皮，不咸不淡地瞄了一眼，然后艰难地伸出手似是要接过，仰起头正要开口道谢。
    「谢...」，结果还来不及说完，趁着自己张口的瞬间，夏悟清就迅速把他手里的酸梅给塞了进来，然后舔了下沾着粉的手指说：「你还没洗手，脏。」
    黎雨墨愣在那，张着的嘴一时半会忘了闭上，他想：「嘖，这酸梅怎么是甜的。」
    休息片刻后黎雨墨也恢復的差不多，四个人继续把握时间玩，只是没有人再说要去搭恐怖的云霄飞车或是旋转类的设施，接着玩了碰碰车、鬼屋、迷宫后，一转眼就到了集合时间。
    离开游乐园后一行人继续往南前进，今日下榻的饭店位在熊高市，是南部的大都市之一，近年来政府将城市结合港口，有意转型成国际港都，傍晚的行程就是在码头边的餐厅吃饭。
    中午没吃多少，黎雨墨现在飢肠轆轆，一不小心就连续扒了三碗饭。
    不是第一次见识到黎雨墨的食量，但吴凡还是有点被吓到：「你是饿死鬼转世吗？我们这桌的饭都被你给吃完了。」
    夏悟清笑着说：「反正饭还可以再装。」接着他就起身拿起这桌已经空了的饭锅去餐厅后面续饭。
    回来后放下正散着热气的锅子，他看向已经吃了三碗饭的黎雨墨：「还要吗？」
    黎雨墨抬头，因为吃得快嘴角还黏着一颗饭粒，夏悟清便直接伸手拿掉然后放进嘴里。
    他拿着碗的手一僵，而面前的夏悟清则是神色如常看着自己：「嗯？」
    赶紧回过神来，黎雨墨起身道：「我还要。」接着伸手打算接过饭匙，结果夏悟清直接接过他的碗说：「我帮你盛就好。」并把黎雨墨按了回去。
    吴凡在旁边一脸不可置信：「太扯了，这是要吃第四碗吗？我感觉这家菜色很普通啊。」
    夏悟清盖上饭锅，把装满的一碗白饭放到黎雨墨面前，坐下来舔了舔嘴唇说：「怎么会，明明就很好吃啊。」
    吴凡感叹：「吃这么多还不会胖，我真羡慕啊。」
    一旁静静吃饭的宋瑞祥看看夏悟清又看看黎雨墨，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是什么。
    「还是安静吃我的好了」，他想。

 42. 是谁？

    二中的毕旅因为没有门禁，晚上回到饭店后大家便到处串门子，不过男生和女生位在不同楼层，学校也有规定不能擅自到异性的房间，这让不少对情侣感到失望。
    因为宋瑞祥、吴凡和夏悟清这三人在班上人缘很好，黎雨墨这间就成了七班男生的核心聚集地。
    这个年纪的男生围在一起当然不会聊什么正经的事情，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班上哪个女生好啊，隔壁班哪个女生漂亮，还有谁身材最性感之类的，甚至到后来，话题的顏色也有越来越往黄色迈进的趋势。
    别以为只有女生喜欢八卦，男生们其实也都很有兴趣，聊着聊着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互相打探起各自的秘密。
    突然有人拿出一叠扑克牌说：「直接聊太没意思了，要不我们来玩游戏，输的真心话大冒险。」
    「好啊，来玩来玩。」眾人一致同意，果然毕旅就是该玩这类游戏。
    最后决定玩适合多人一起的抽鬼牌，几轮下来后大家自动达成默契，第一次输的人就问「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回答有的话那第二次输了再问「那个人是班上的吗？」，最后如果他又输了就问「那个人是谁？」
    至于如果一开始回没有喜欢的人，那接着就只好随便问些别的，反正也不重要了。
    黎雨墨开始没多久就输了。
    原本大家看到输家是他瞬间没了兴致，想说反正像这样的北极大冰山不可能会有喜欢的人，哪知道他却突然张口，轻飘飘地说了个：「有。」
    出乎意料的答案震惊了现场所有男生们，大家心里都很好奇到底是哪样的女生可以打动他，不过想知道的话就必须让黎雨墨多输几次。
    可能是现场所有人散发出来的意念太强，黎雨墨运气突然盪到谷底，没多久又不小心输了。
    吴凡等不急地问：「你喜欢的人在班上吗？」现场好几双眼睛同时紧盯着黎雨墨，其中当然也包括夏悟清。
    在大家期待的注视下，黎雨墨缓缓开口：「是班上的。」
    这件事可说是给所有人投下一颗核子弹，大家都知道班上很多女生喜欢夏悟清或是黎雨墨，原本想说反正黎雨墨也不会对她们感兴趣，这样强力的竞争对手就只剩一个。
    哪知黎雨墨也表示自己喜欢的人在班上，对于这些男生来说，就像是一个一百等的怪物，穿着鑽石装突然从观眾席跳进来杀入战场，而自己只是一个一等还没穿装备的小菜鸡。
    现场顿时一片静悄悄，所有人都各怀鬼胎。
    多数人想的是：「他到底喜欢谁？会不会刚好也是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是的话那还有胜算吗？」
    吴凡则是在想：「看来八成就是王佳嘉了，果然没猜错，我真厉害。」
    宋瑞祥则偷偷瞄了一眼夏悟清，有种奇妙的猜测浮上心头，他想：「夏悟清...也是我们班的，对吧。」
    而此刻的夏悟清更是五味杂陈，确定了黎雨墨有喜欢的人，而且还在班上，有没有那万分之一种可能，那个人就是自己呢？
    夏悟清双手冒汗，手中的扑克牌被捏得有些变形，他想知道，他想确认。
    不管现在大家心里在想些什么，反正都只有一个共同目标—让黎雨墨输。
    眾人发挥难得的团结精神，合作想办法把鬼牌弄到黎雨墨的上一家，手中握有鬼牌的人会偷偷把那张往上推示意别人抽走，抽到的人也如法炮製一番，几轮后鬼牌就这样顺利被传了过去，幸好张导不在，不然要是让她看到这样的大型作弊现场，可能会直接被气到心脏病发。
    夏悟清就坐在黎雨墨右边，身为他的上一家，很快就收到了眾人「传」过来的鬼牌，他原本是想确认的，但到了关键时刻，却又突然没了勇气，如果梁静茹在现场大概会呕死吧。
    想说不然交给命运好了，便把鬼牌洗进去眾多手牌之中，抽到就抽到吧，反正鬼牌就算到黎雨墨那，也还是有可能会再被抽走，结果几回合下来黎雨墨就是没抽到，陆陆续续有人把牌出完，一不注意就只剩下自己和黎雨墨。
    现在手上就两张牌，一张是鬼牌，一张不是。看了一眼黎雨墨，他只剩一张。
    现在轮到黎雨墨抽牌，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祈祷，用尽各种奇奇怪怪的方法，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突然开门，应该会想自己来到了什么邪教组织。
    看着他伸出手在两张牌之间游移，最后捏住了鬼牌。
    夏悟清心想：「这样就对了，等下只要自己没抽到鬼牌黎雨墨就输了，这么一来就可以知道他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但正当黎雨墨要抽起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抓紧了牌。
    黎雨墨蹙眉看着他：「干嘛？」
    「你再想想。」夏悟清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哑。
    收回了手，黎雨墨盯着他的双眼一会儿，然后浅浅笑着说：「你希望我抽哪张，我就抽哪张。」
    冷静地吞了口水，夏悟清脑中万千思绪奔腾着。
    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怎么办？
    此刻自己的手中就像是握着钥匙，他想解锁黎雨墨的心好好窥视一番，可虽然好奇心驱使他开，但要知道有句话说「好奇心杀死猫」。
    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溼，喉咙似乎也越来越乾涩，看着眼前这人正静静地坐在那等自己的答案，夏悟清叹了口气，把不是鬼牌的那张推出去说：「抽这张吧。」
    我真胆小，他想。
    黎雨墨依约抽了他推出的那张牌，成功和手上的配在一起结束这场游戏，大家瞬间对夏悟清投来满满杀意，心中不断咒骂：「叛徒。」
    最后还是吴凡跳出来笑笑地说：「既然输了，该问的还是要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夏悟清撇了眼黎雨墨，也就只是一个瞬间而已，接着他起身看向眾人，然后笑着回答：「有的。」
    这句话又给在场所有人一个爆击，大家不约而同地想：「不会还是我们班的吧？」
    后来看时间差不多，而且感觉再玩下去所有人心脏会承受不了，便决定收拾东西各自回房休息。
    送走最后一个人，吴凡关上房门躺到床上，翻来覆去还是没忍住好奇心的驱使，他神祕地开口问：「欸，黎雨墨，所以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黎雨墨正靠在床边滑手机，闻言头也不抬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吴凡「嘖」了一声，转头改问夏悟清：「那你呢？」
    夏悟清正要去洗澡，他拿着衣服往浴室走，转过头来笑着说：「我也为什么要告诉你？」
    吴凡不服气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哎，你们怎么都这样，我们不是朋友吗？也太不够义气了，给小弟一点点提示也好嘛！」
    夏悟清握着门把，想了一会然后说：「我只能说那个人也在班上。」接着就走进浴室关上门，没多久里头就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吴凡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黎雨墨滑手机的指头则是还悬在半空中，最正常的还是宋瑞祥，他只是在一旁淡定地喝了一口水，然后想：「真巧，他们喜欢的人都在班上。」
    第二天一早，游览车直接一路开往垦町，垦町位在全岛最南端，是国内着名的玩水胜地，看到一整片大海的瞬间，这些在都市里长大的小孩们无不发出惊叹。
    夏悟清把头凑到窗边，随手搭着黎雨墨的肩，窗外蔚蓝的天空配上大片湛蓝色的海水，放眼望去无边无际，令人心旷神怡。
    今天一整天都是户外的行程，有参观灯塔、爬步道，还去了一个知名的沙滩，甚至遇到北市一中的学生，他们也是来这毕业旅行的，两间位在北市的高中意外在最南边的垦町相遇，有种奇妙的感觉。
    傍晚统一入住五星级饭店，这是垦町区非常知名的饭店，饭店内带有私人的海滩，海滩边还有大面积的泳池，旁边更有各式各样的spa、热水池。
    面海的那一排房间只要从阳台走出去，可以直接通往饭店的私人海滩，黎雨墨他们很幸运的分到了靠海那排。
    吴凡一进房就立马衝到阳台边打开落地窗，外面是一小片的防风林，再往后看就是一片黑漆漆的大海，不同于白天的蔚蓝清彻，夜晚漆黑一片的景致更是增添了满满神祕感。
    闭上眼睛可以听到海水「啪啦啪啦」拍打上岸的声音，黎雨墨趴在栏杆上静静地听，没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夏悟清。
    夏悟清倚着栏杆，和他一起望向海边，但心思根本就是飘着的。
    「怎么一个人在这？」他问。
    黎雨墨弯腰，把下巴放在围栏上，然后懒懒地说：「吹风。」
    「那我陪你一起吹风。」夏悟清笑着回。

 43. 草莓大福

    海边的风有些强，胡乱地打在两人脸上吹得他们一头乱发，而此刻，夏悟清的心也被颳得呼呼作响，和黎雨墨不一样，他很早就清楚知道自己喜欢上对方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常时不时停在他身上，有事没事就想要出手碰一下，少年人的恋爱总是这样突如其来。
    其实倒也不尽然，或许是从看萤火虫那天，又或许是从寒训开始，又或许根本没有理由，喜欢就是从日常中一点一滴累积而来，反正就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
    一开始是觉得黎雨墨很神秘，逐渐了解后觉得其实他很可爱，外表虽然看似坚强冷漠，但那全都是偽装，在这副谎言打造的躯壳底下，是脆弱又害怕孤单的黎雨墨。
    既然黎雨墨身上总有一种说不明的黑暗，那自己就想成为专属于他的一道光。
    夏悟清撇过头去，笑了下想：「会不会太自负呢？」
    五分鐘后，黎雨墨转头看向室内问：「吴凡他们呢？」
    夏悟清说：「他们去外面晃晃了，宋瑞祥说要去泳池，吴凡发现有电子游乐场，刚刚跑到隔壁找人一起去玩了。」
    推开落地窗走进房内，黎雨墨拿起行李箱中的束口袋说：「我想去游泳，一起吗？」
    带上玻璃门，夏悟清偏头笑着说：「好啊，幸好我也带了泳衣。」
    原本以为泳池会有很多人，但其实才三三两两没几个，多数还在spa池泡热水，可能是现在还没到正夏天，大家还是有些怕冷。
    夏悟清速速换好泳装率先跳进泳池，黎雨墨简单热了身后走到池边，蹲下伸手摸了一下池水，夏悟清趴在他脚边笑道：「不会冷啦，赶快下来。」
    黎雨墨皱眉：「还是有点冰。」
    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夏悟清突然就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上用力一拉，黎雨墨便毫无招架之力地扑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出水后黎雨墨先左右摆头甩乾头发，再伸手随意抹了下脸，睫毛滴着水珠，双眼迷濛地说：「卑鄙。」
    夏悟清大笑两声：「吓到了吗？」
    黎雨墨冷不防朝他泼水反击，夏悟清先是回泼过去，后来又改成游泳逃跑，黎雨墨便在后面追了起来，他速度快多了，没几下就追到夏悟清，抓住他的脚拉入水中。
    夏悟清举起双手投降：「我认输，你游泳太强了。」
    黎雨墨斜眼盯着他看：「都知道还敢偷袭我。」
    两个人又在泳池里来回游了几趟，夏悟清说想上厕所便暂时离开，黎雨墨就一个人泡在池边发呆，旁边有两个中年大叔缓缓靠近。
    一个身体圆胖，满脸鬍渣配上大大的啤酒肚，另一个皮肤黝黑，全身上下都是刺青，他们两个人靠近黎雨墨出声打招呼：「嗨囉同学。」
    黎雨墨转过去对他们微微点头。
    刺青那个问：「我看今天很多学生耶，你们是毕业旅行吗？从哪里来的？」
    黎雨墨不是很想理他们，但两人却一直黏着他不放。
    啤酒肚靠了过来说：「高中生啊，好年轻喔，你长得很好看耶，一个人吗？怎么没跟朋友一起？」接着突然凑上来握住他的手。
    黎雨墨觉得噁心极了，此刻游泳池只有他们三个，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就算看到了也只会以为他们在聊天。
    黎雨墨用力甩开啤酒肚的手，凶狠地说：「不要碰我。」结果那人并未知难而退，反而更加大胆地伸手往黎雨墨的腰摸去。
    黎雨墨感觉全身都要炸起来了，他已经不会再当什么任人宰该的小羊，便狠狠朝啤酒肚的下盘一踢。
    「干！」啤酒肚大叫一声，弯腰摸着自己的腿，表情看起来很痛苦，旁边的刺青男很生气，过来作势对黎雨墨下手。
    「你们要对我的人干嘛？」突然，夏悟清在岸边大吼。
    黎雨墨抬头看过去，见到夏悟清拋开身上的浴巾，跳入水中疯狂地朝自己这边游来。
    抵达后他用力推开刺青男，再瞪了一眼旁边的啤酒肚，接着把黎雨墨藏在自己身后，语气冰冷带着杀意：「他是你随随便便就可以碰的吗？」
    他们毕竟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本来就是一时兴起，骂了几句脏话后，口中念念有词就走掉了。
    夏悟清连忙焦急地抓着黎雨墨问：「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样？」
    黎雨墨淡定地摇了摇头：「没事，我刚刚还踢了一下啤酒肚那个男的。」
    夏悟清紧张死了，他不知道自己再晚一点来会发生什么事，好不容易才让黎雨墨慢慢走出国中的阴影，绝对不能够再回去了。
    握住他的手不住颤抖，夏悟清喘着气道：「幸好你没事。」
    发生这件事后他们当然也没有心情继续游泳，夏悟清把刚刚拿来的大浴巾批在黎雨墨身上后，两人就一起走回更衣室。
    看着身旁湿漉漉的黎雨墨，毫无防备的模样让他很心动，又想起刚刚的事情，夏悟清有些馀悸犹存，忍不住伸手抱住黎雨墨，把头埋进他的胸口小声地说：「我刚刚真的很怕，你知道吗？」
    黎雨墨温柔地笑了笑，摸着他的头说：「别紧张，我没有那么脆弱。」沉默了一段时间，黎雨墨缓缓开口：「你是担心我？」
    闻言夏悟清抬起头，由下往上看着他，眼神是那样危险勾人，但目光却又温柔似水：「我是心疼你，怕你受伤。」
    更衣间的水龙头似是没有关紧，水珠打在地板上「滴答滴答」发出不规律的声响，烦躁地让人心乱，沉默中夏悟清听到黎雨墨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空气中瀰漫着的曖昧不断发酵，虽然看不见两人却心知肚明。
    此刻，黎雨墨脑袋快炸了，内心深处彷彿有什么早就被自己掐死的东西硬深深给唤醒，那是陌生却又令人着迷的，逐渐深陷其中却又无法自拔。
    黎雨墨缓缓张口，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十七年来他每一天都走得如履薄冰，纵使现在很想直接问「你喜欢我吗？」，又或是坦白「我喜欢你」，但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纵使内心的情感早就满溢出来，但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是「为什么对我好？」。
    这样就可以了，他想，特别为彼此留好后路，如果夏悟清没那个意思，那么他可以回「因为我是你的朋友」，这样的话至少他们还能继续当朋友，一如既往。
    更衣室非常安静，方才恼人的水龙头也因为水管里的水流乾了而一片静悄悄，此时就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好像是自己的，也好像是夏悟清的，黎雨墨分不清楚。
    沉默让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看到抱着自己的夏悟清缓缓抬起头，明亮的眼眸深处是暗潮涌动的情绪，他张开紧闭着的双唇，但是说出来的不是期望的「因为我喜欢你」，更不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你说有喜欢的人是吗？」夏悟清问。
    黎雨墨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这个，但还是诚实答道：「是。」
    「那个人在我们班对吗？」纵使夏悟清已经知道这题的答案，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对。」黎雨墨又回，他有点搞不懂夏悟清现在要干嘛了，剧情走向好像完全没照自己小心翼翼写好的剧本发展。
    接着他看到夏悟清低头闭上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望着自己时，眸底深处的情绪已是波涛汹涌，他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吗？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吗？」夏悟清问了两次。
    黎雨墨脖子以上瞬间变红，夏悟清因为抱着可以直接感受到他急速攀升的体温，更衣室还是这么安静，两人的心跳声更明显了。
    良久，黎雨墨才缓缓开口，他不想管了，这次直接摔破罐子答道：「就是你，夏悟清，我喜欢你。」这是他十七年来，做过最勇敢的一件事了。
    夏悟清感觉大脑有烟火一轮一轮地炸开，他已经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了，直接捏着黎雨墨的下巴，猛地掰了过来，对着那淡粉色的双唇狠狠吻了下去。
    更衣间里灯光昏暗，外头几个学生在泳池边嬉闹的声音于夜色中回盪，头顶的灯泡温柔地将鹅黄色的光线洒落于两人的脸庞，将深藏已久的情意照得无所遁形。
    十七岁的两人相拥在一起，靠在桌上的指尖紧密交缠，交错的鼻息之间，是少年初次的心动，纯粹又甜蜜。
    夏悟清先是慢慢试探，接着步步进逼，他极具侵略性地吻着，像是要把黎雨墨吃乾抹净似的，覬覦已久的草莓大福，尝起来果然很甜。
    直到黎雨墨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雪白的脸染上一层红晕，夏悟清才依依不捨地分开双唇，看着怀中人红透了的脸说：「黎雨墨，我也喜欢你。」

 44. 没猜错

    黎雨墨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换好衣服又走回房间的，回过神来就已经躺在床上了，不，准确来说是夏悟清的怀里。
    他的身上散发着沐浴乳的甜香，如同夏日午后吹过薰衣草田的微风，令人心醉神迷。
    夏悟清顺着黎雨墨柔软的发丝，温柔地如同抚摸一隻小猫，他开口问：「原来我就是那个想让你努力，得到认可、受到注意的人啊。」
    黎雨墨猛地撑起身子：「你怎么知道的？」
    撑着头夏悟清微笑看着他说：「吴凡跟我说的。」
    「干。」黎雨墨忍不住地骂了一声。
    夏悟清抱着他，心想：「怎么可以连骂脏话都这么可爱。」
    说人人到，这时吴凡突然大力推开房门，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同学。
    「来来来，今晚一定要好好给他嗨一波。」他朝房内兴奋地喊。
    进房后眾人摊开怀里抱着的东西，好几罐冰凉的啤酒堆成一座小山，毕业旅行规定上当然是不能喝酒的，但是很多人都会偷偷去买，或是藏在行李箱里面带过来。
    老师们其实都知道，不过也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只要不搞出什么大事都好，一生一次的高中毕旅，就放手让学生们去玩吧！
    吴凡硬是给每个人塞了一罐，然后率先打开自己的说：「喝，都给我喝，今天不醉不归。」
    其他人也很爽快地喝了起来，这个年纪的男生最爱面子，什么都能比，平常比成绩还不够，现在还要比酒量，别人喝两罐自己就喝三罐，不管如何就是不能输。
    黎雨墨喝完一罐以后，别人又递过来一罐，他今天心情好，就在一旁默默地一直喝，夏悟清当然也没少被其他人灌酒。
    其实这才是大家主要的目的，昨天没机会问出他们两个喜欢的人是谁，大家便偷偷计画先灌醉后再问出来。
    吴凡高举自己的啤酒，纵使他已经很醉了，还是没忘记本来的任务，直接把手勾上黎雨墨的脖子，贴着他问：「兄弟，说说你到底看上谁了？」
    要是黎雨墨还清醒的话一定会马上拨开吴凡的手，但是在灌了三瓶啤酒后，他只是呆愣地坐在那里，盯着自己手中的空瓶发呆。
    夏悟清眉头一皱，用力地拉开吴凡，醉鬼的力气总是特别大，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从黎雨墨身上抓了下来，然后塞进一旁还清醒着的宋瑞祥说：「拿去，看紧点。」
    宋瑞祥一脸嫌弃地盯着吴凡，第一天在游览车上讲的话果然一语成讖，四天还没过完，他感觉自己都老了个十岁。
    说要灌醉别人的人总是最先阵亡，答案都还没问出来，大家早已醉到不省人事。
    宋瑞祥把吴凡丢上床后，又一个一个把地上东倒西歪的同学们送了回去，然后走进浴室洗澡。
    夏悟清拍了拍黎雨墨的肩膀：「还醒着吗？」
    黎雨墨抬头，眼珠因为酒气而略显迷濛，眼尾散发着淡淡的红晕，夏悟清克制着快要爆发的情绪，一直告诫自己对醉鬼下手是不好的行为，然后温柔地把黎雨墨抱上床，自己再鑽进被窝。
    喝醉的黎雨墨没有大吵大闹，又或是发什么奇怪的酒疯，就只是变得比较黏人而已，夏悟清已经躺得很开了，但他还是不断往自己这边挤了过来，
    他像隻树懒一样掛在夏悟清身上，脸更是不断贴近，夏悟清觉得这根本就是在考验自己的克制力。
    最后，在理智顽强的死守下，他俯身轻吻了黎雨墨的眼角，然后悄悄地说了声：「晚安。」
    半夜，吴凡爬起来上厕所，他瞇着眼睛摸黑往浴室前进，经过隔壁床时看到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
    他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眨了几下，想说自己应该是还没酒醒，不过因为尿急他没想太多，敲了敲脑袋后就急匆匆跑进厕所，快要炸裂的膀胱这才总算是又活了过来。
    隔天一早，吴凡起床往旁边的床铺看，但那里却空荡荡没有人，再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竟然也是空的！
    他紧张地跳起来喊：「草，我睡过头了吗？怎么都没人叫我？」
    这时宋瑞祥一边刷牙一边走出浴室，一脸无语道：「你是白痴吗？自己看看手机。」
    吴凡连忙打开手机，上头大大写着七点五十分，离集合时间八点半还有四十分鐘，于是松了一口气。
    起身换掉睡衣后，他才想起哪里不对劲，于是朝宋瑞祥问：「他们两个去哪了？」
    宋瑞祥漱了漱口，然后吐掉口中的泡沫说：「他们一早就出去了，说是要去看日出。」
    吴凡打了个哈欠：「喔，还真猛，昨天晚上喝那么醉竟然还爬得起来。」
    其实他们两个也不完全是要去看日出的，因为今天跟直排轮社其他人约好要在海边拍纪念照，不同班的行程会错开，要聚在一起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大家特别约了第三天一早在饭店海边集合。
    而夏悟清和黎雨墨事先就规划好要提前来看日出，此刻他们两人正躺在沙滩的椅子上，吹着海风等待其他人抵达。
    黎雨墨望着远方补完鱼回来的船隻道：「我们运气很好，刚刚的日出真漂亮。」
    夏悟清悄悄牵起他的手：「是吗？我刚刚没仔细看。」
    「都特地早起了，干嘛不认真看？」黎雨墨转过头来皱眉道。
    「因为我男朋友更漂亮，害我没办法专心。」说完，夏悟清快速地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黎雨墨迅速把头转回正面，故作冷静道：「哪有这么夸张。」但心思却早已被「男朋友」三个字给佔据。
    「男朋友...」他在心中默念了几次，然后撇过头去低笑。
    挺好的，我喜欢。
    随着天空越来越亮，直排轮社眾人也逐渐到齐。
    「你们两个还真早啊。」最先到的是杨杰森。
    夏悟清放开握住黎雨墨的手说：「我们两个先来看日出。」
    这时邱心慈也到了，她因为早起脸上还带有些许睏意，打了个哈欠说：「要我一定爬不起来。」
    几个人有说有笑，黎雨墨看着被放开的右手，徒留那人淡淡的馀温，内心有些悵然。
    不久后剩下的两人也到了。
    「呦，你们都到了啊。」苏冠毅一边扶着脚上还缠着纱布的王柔枫过来，一边和大家打招呼。
    看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和之前不一样，杨杰森忍不住问：「哦？你们该不会…？」
    只见苏冠毅笑嘻嘻地说：「是啊，我们在交往。」
    「真假，什么时候的事？」杨杰森惊讶地追问。
    「刚刚而已，在来之前我头脑一热就告白了。」苏冠毅不好意思地说。
    自从王柔枫烫伤以来，苏冠毅先是因为愧疚而特别照顾她，久而久之两人就萌生情感，今天总算是成功在一起。
    邱心慈兴奋地尖叫，然后跑过去抱住王柔枫说：「吼，结果竟然是你先交男朋友了，我以后在社团岂不是被你们疯狂闪瞎。」
    「那你们记得多买点墨镜备着啊，先说好眼睛瞎了我们两个可不负责。」王柔枫朝大家吐了舌头。
    一旁杨杰森还在震惊之中，说：「还想说我们这届最先交往的不是夏悟清就是黎雨墨，想都没想过会是你们。」
    苏冠毅一脸骄傲：「看吧，长得帅有什么了不起嘛，结果还不是我先交到，各位不要太羡慕我啊！」
    四个人嘻笑打闹，没人注意到一旁偷偷笑着的两人，而杨杰森，也跟不知道自己其实完全没有猜错。

 45. 大白鯊

    第三天主要的行程是参观一座大型水族馆，这座水族馆位在海边的山壁上，分为三大展区，是全国规模最大、种类最多的水族馆。
    比起动物园黎雨墨更喜欢水族馆，因为这些海洋生物不会吵，他喜欢透过玻璃窗静静观察鱼儿们在玻璃箱里游来游去。
    导游在前面拿着小麦克风解说，同学们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听课还不够，都一窝蜂往前挤，摆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一旁张导很是欣慰，连连拿起手机拍照
    夏悟清和黎雨墨两个人慢慢走在队伍最后面，拿着手机东拍西照的夏悟清像个兴奋的小孩，黎雨墨觉得看他比看鱼有趣。
    注意到他的视线，夏悟清贴过来露出一抹坏笑：「怎么？看你男朋友看入迷了啊？」
    黎雨墨嘴硬：「哪有，鱼比你可爱多了。」
    夏悟清不服，硬是把脸凑上去：「怎么会？你再看仔细一点，应该是我比较可爱吧。」
    被他看得害羞，黎雨墨转开头投降道：「好啦好啦，你最可爱。」
    夏悟清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手说：「再可爱也没有你可爱。」
    黎雨墨觉得再继续下去，应该会成为二中第一个在毕业旅行，因为心律过快而昏倒送医的学生，他可不想留下这样丢脸的黑歷史，连忙快步走开。
    吴凡在前面发现没看到他们两个，回头喊道：「喂，你们快跟上啊，我们要去下一馆了。」
    「喔。」夏悟清朝他喊道，然后看着黎雨墨的背影笑了笑，快步追了上去。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距离靠得很近，身体时不时就要互相碰一下，吴凡每次回头看到都忍不住疑惑：「走道明明就很宽，他们干嘛走哪么近？」
    离馆前当然不免俗地会经过纪念品店，黎雨墨平常不太买这些的，便直接快速朝出口走，途中偷偷地瞄了一眼一旁掛着的小吊饰。
    到了出口外面，他看到吴凡头上顶着一个鯊鱼帽，黎雨墨觉得与其说是帽子更像是个大布偶，一个黑色的鯊鱼布偶张开大嘴咬在吴凡头上。
    宋瑞祥嫌弃地看着那隻鯊鱼：「买着个干嘛，浪费钱。」
    「怎么会，我觉得很帅啊。」吴凡拨弄着头上的鯊鱼，然后看了他一眼问：「你没买纪念品吗？」
    宋瑞祥盯着手机说：「没啊，不想花钱在这上面，你看黎雨墨也没买。」
    吴凡闻言转过去看了他一眼，然后说：「真的耶，你们之后就不要后悔。」然后张望着四周问：「咦，夏悟清呢？」
    黎雨墨滑着手机回：「他去厕所了。」
    他正低头检查照片，不小心翻到一张方才随手拍到的，画面中站在巨藻缸前的夏悟清刚好转过头来，天窗洒落下的光线经过水的折射，在他脸上切出一块几何形的阴影，好看极了。
    「在看什么啊？」夏悟清突然用饮料冰在黎雨墨的后颈。
    黎雨墨猛地缩了脖子，把手机放进口袋说：「没什么。」
    突然，夏悟清举起握着的另一隻手，摊开掌心，一隻小小的白鲸吊饰垂了下来，他晃了晃说：「送你的。」
    黎雨墨缓缓伸手接下，仔细翻看着手心上的小白鲸。
    夏悟清看着他说：「刚刚你偷看了它一眼，我就去买来了，喜欢吗？」
    抬头看着眼前正盯着自己微笑的少年，黎雨墨非常感动，心里头被填得满满噹噹，他开心地握着吊饰说：「很喜欢，谢谢你。」
    夏悟清提起自己的包包，上面掛着一个黑色的虎鲸吊饰，和黎雨墨手中的同款，他满意地说：「你的是白鲸，因为我觉得跟你很像，而我的这个是虎鲸，这样我们就是一对了。」
    黎雨墨笑了笑，默默把吊饰也掛上包包。
    排队上游览车时，吴凡看到黎雨墨包上的白鲸，疑惑地问：「你不是没买纪念品吗？」转头又看到一旁夏悟清的虎鲸，说：「你也买啦？跟黎雨墨的还真像。」
    夏悟清回：「喔，因为我们是一起买的。」
    吴凡纳闷：「一般不是都情侣才会买同款的吗？」
    后头宋瑞祥推着他上车，然后说：「人家好朋友难道不能一起买吗？」
    吴凡恍然大悟，转过头说：「那我们要不要也来？你去买一顶这种鯊鱼帽。」
    宋瑞祥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
    傍晚，热闹的营火晚会结束后，大家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饭店，剩下的时间是自由活动。
    吴凡彷彿有用不完的体力，拉着宋瑞祥就要往房外衝，到门口时回过头问躺在床上的两人：「你们要一起出去晃晃吗？」
    夏悟清看了眼身旁一脸疲惫的黎雨墨，摇头说：「不了，你们去就好。」
    「喔，好吧。」吴凡说完就拖着满脸无奈的宋瑞祥出去了。
    房间就只剩下两人，虽然一整天都走在一起，但在外面不能有什么跨张的举动，此刻夏悟清压抑了一整天的慾望瞬间爆发。
    他趴在黎雨墨身上，抓住他的手腕把人狠狠压着，然后俯下身肆意妄为地吻着，黎雨墨一开始先是被动承受，趁着夏悟清一个松懈后腰瞬间发力，翻了个身就换把夏悟清压在身下，转守为攻。
    夏悟清任由他生涩地吻着，趁着间隙不忘调侃：「这么急啊？你这么凶我很怕耶。」
    黎雨墨轻笑了一下，然后突然咬上他的下唇，「嘶…」夏悟清叫了一声，抓着黎雨墨就也想咬回去。
    拒绝让他得逞，黎雨墨转身就从他身上翻了下来，仰躺在旁边笑道：「哈，活该。」
    夏悟清摸着自己破了个口的嘴唇委屈地说：「你根本不是白鲸，是大白鯊才对。」
    相互对视，心照不宣同时往后一躺，两个人摊在床上哈哈大笑。
    黎雨墨感到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一阵子后看时间已经不早，他起身问：「你先洗澡还是我先？」
    夏悟清挑眉：「如果我说一起呢？」
    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肚子，黎雨墨转头走进浴室道：「不理你了，我先洗。」
    洗完后夏悟清自告奋勇要帮他吹头发，黎雨墨熬不过，便盘腿坐在地上靠着床边，任由夏悟清坐在床上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温柔地拨着自己的头发。
    夏悟清问：「明天就要回去了，你会捨不得吗？」黎雨墨点头，他觉得这四天的自己真的是太幸福了，彷彿小时候所有的不顺遂就是为了能把好运留下，存着来遇上夏悟清。
    「别捨不得了，回去还是能天天看到我。」夏悟清温柔地碰了下他的后颈。
    沉默一阵子后，黎雨墨转过头来微笑地说：「谢谢你，遇见你真好。」然后突然直起身子，由下往上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
    走廊上，宋瑞祥正独自往回走，吴凡刚刚说要去别的房间玩预计会到很晚，怕自己回来吵到大家便决定直接在那边过夜。
    他只好一个人先回来，结果一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黎雨墨主动吻过去的瞬间，因为吹风机还开着，他们似乎没听到有人进来。
    宋瑞祥猛地关上房门，呆站在门口想：「吴凡那间房还有没有空位？我今晚也过去睡好了。」

 46. 光

    四天三夜很快就过去，回程的车上一片静悄悄，玩了四天的眾人此刻无不睡得东倒西歪。吴凡打呼声很大，嘴角边还流着口水，宋瑞祥撑着额头躲得远远的。
    相比之下，隔壁两人身上盖着的外套底下，两隻手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紧紧相握，夏悟清另一手握着手机，连着的耳机线一端掛在黎雨墨的耳朵，另一端延伸至自己耳里，旁边黎雨墨正歪着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觉。
    张导起身在车内巡视，经过他们两个的座位时，夏悟清抬头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老师小声一点。
    张导微笑点头后继续往前走，夏悟清拉了拉黎雨墨身上的外套，闭上眼继续睡觉，没多久后巡视完的张导折返回来，再度经过他们时，两人都已经睡着了。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偷拍了一张，随后打了个哈欠也回去位置上闭目养神。
    毕旅结束后，气温突然快速升高，眼看着暑假即将到来，不知不觉高二下学期也要结束了，教室里老旧的窗型冷气机正「嗡嗡嗡」的全力运转着，是此刻死气沉沉的教室中为数不多的声音。
    「怎么又有考卷？今天第五张了吧。」吴凡接过前面同学传过来的数学练习卷抱怨。
    一旁宋瑞祥已经开始动笔，他头也不抬地说：「玩了四天，进度落下不少，今天每科老师都卯起来出作业。」
    夏悟清也苦笑着说：「是啊，很快就又要期末考了。」
    王佳嘉甩开手上的笔，哀怨地趴在桌上：「啊啊，不写了，我感觉再写下去就要暴毙。」
    「没事啦，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会多烧点纸钱给你的。」吴凡一边把考卷往抽屉塞一边说。
    「我才不稀罕。」王佳嘉丢了个纸球过去，不偏不倚砸在他那装饰用的脑袋上。
    放学后，夏悟清和黎雨墨在北楼穿堂上溜着直排轮，纵使快要期末考了，他们还是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做准备。
    黎雨墨有个动作还是做不好，夏悟清溜过去扶着他的手说：「你慢慢来，我一步一步教你。」
    一开始两个人还很正常的在练习，但是随着夏悟清不安分的手逐渐往下摸，在碰到腰的时候黎雨墨终于忍不住了，他皱着眉头推开夏悟清道：「你到底是希望我练还是不练？」
    「当然是希望你练啊，我这不是在教你嘛。」夏悟清一脸正经。
    黎雨墨无奈地摆了摆手：「去去去，我自己练就好了。」然后独自往一旁溜走。
    夏悟清追了上来，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说：「不要这样拒绝我嘛，我很受伤耶。」
    杨杰森和邱心慈两个人揹着书包经过，看到他们邱心慈出声喊道：「咦，你们还在呀。」
    夏悟清溜了过去：「是啊，毕竟快比赛了，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对，反正我们两个没有报名比赛，还不如赶快回去读书，毕竟也快要高三了。」杨杰森认真地说。
    一旁邱心慈抱怨：「而且继续留在这看苏冠毅和王柔枫两个人放闪，我觉得自己都快得白内障了。」
    夏悟清笑笑，挥手道别后转身加速往回溜，接着快速衝向黎雨墨然后从背后抱住他，黎雨墨吓了一大跳，然后握住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说：「是想吓死我吗？」
    「怎么敢，我可不想一个人守寡。」夏悟清偷偷地啄了一口他的耳根。
    回到社办后，苏冠毅和王柔枫已经回去，他们默契地拿出考卷开始刷题。
    「先写哪个啊？」夏悟清问。
    黎雨墨打开铅笔盒：「不是都一样？」
    夏悟清挑出物理卷说：「那不一样，我想要让小墨老师教我。」
    「我怎么可能教你？」黎雨墨自嘲地笑着说。
    夏悟清伸出手指在他的掌心上游移道：「哪有，你很厉害呀，对自己有信心点。」
    黎雨墨摇头：「我太烂了，一点都不聪明，哪里比的上你。」
    夏悟清突然收回自己不安分的手指，用双手捧起黎雨墨的脸，略显生气地说：「别说自己烂好吗？你很聪明，又很努力，我喜欢这样的你。也喜欢你认真溜直排轮的样子，或是跑步的时候把其他人狠狠甩在背后的英姿，也喜欢逗你玩时你闹脾气的模样，更喜欢撩你的时候看你害羞的表情。」他一项一项地细数着，目光是那样温柔真挚。
    接着用手指轻抚黎雨墨的眼角说：「我的男朋友是世界上最帅最棒的人，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第一名，答应我，不要看不起自己好吗？」
    没错，他就是这么自负，如果黎雨墨只看得到黑暗，自己就要为他照亮一切。
    黎雨墨先是愣了一会，乎觉内心发热、鼻头酸涩，回过神来时竟发现眼前一片朦胧，直到一颗斗大的泪珠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这才知道自己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浸湿。
    过去从来没有人肯定过自已，一次也没有，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唯一。
    没有人像他一样说过自己聪明，没有人看到过他的努力，更不曾有人说过自己可爱，黎雨墨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在夏悟清的眼中是这么一个模样。
    他眼神迷濛，声音带着微微哭腔，颤抖着喉咙说：「我...我真的...我...」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哭。
    夏悟清用手擦去他脸颊上的两行泪水，哄着他道：「嗯？是不是觉得你男朋友很帅啊？」
    黎雨墨破涕为笑，上去紧紧抱着他道：「我男朋友最帅了。」然后擦去泪水，专注地盯着这个心目中最帅的人，一字一句清楚地说：「我真的好喜欢你，谢谢你也喜欢我。」
    他就是自己的一道光。
    终于，在两个人合力奋斗下，总算是解决了今天发下来的五张卷子，夏悟清扭了下脖子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黎雨墨主动伸手帮他按摩。
    「对对对，就是这里！」夏悟清一脸舒服，黎雨墨瞄准他的痠痛点加大了力道。
    「嗯...啊...」随着夏悟清的声音越来越不妙，黎雨墨忍不住用力拍了他的背说：「正经点好吗？别人经过还以为我们在里面干嘛。」
    夏悟清转过头来一脸认真：「我们没干嘛啊。」然后突然露出一抹坏笑，瞇着眼挑眉道：「还是你想干嘛？」
    黎雨墨觉得认真跟他讲道里的自己简直像个白痴，揹上书包逕自往门外走去：「再不走要熄灯了。」
    夏悟清连忙拿起书包追过去，半开玩笑道：「等等我，我怕黑。」
    夜晚的校园漆黑一片，偶有几盏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夏悟清一路踢着小石子哼歌，和煦的微风吹来，好不愜意。
    夏悟清摸着肚子说：「好饿喔，要不要去吃宵夜？」黎雨墨顿时也觉得飢肠轆轆，毕竟动脑是很消耗热量的，两人便往学校附近的豆浆店前进。
    黎雨墨大口吃着包子，夏悟清最喜欢看他吃饭的模样，一脸津津有味，鼓着脸颊的样子可爱极了，路边老旧豆浆店的二十元肉包，硬深深被他吃出五星级饭店的模样。
    夏悟清忍不住凑上去低头咬了一口，抹了下嘴唇心想：「点的又不是奶皇包，怎么这么甜呢？」

 47. 还有一年

    虽说考前的教室总是一片低气压，但到了期末考当天，大家却总是一派轻松，毕竟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按照座号搬好位置后，黎雨墨看着左边坐着的人，不再是夏悟清让他有点空虚，自己还真是不知不觉变得这么依赖他，黎雨墨自嘲地笑了笑后就继续临时抱佛脚了。
    夏悟清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的，突然走过来勾着他的肩膀说：「没有我在旁边寂寞了吗？」
    还真敏锐，黎雨墨心想自己刚刚的表情应该没露馅才对，他装作若无其事继续盯着单字本说：「你还不赶快去再读一下，不怕第四名的位置被人抢啊？」
    夏悟清一派轻松：「如果是你跟我抢的话，我不介意啊。」
    黎雨墨苦笑：「别强人所难了，我连前十都还没进去过。」
    夏悟清想了想说：「那我告诉你一个秘诀好了。」
    「嗯？」这回黎雨墨总算是放下单字本，转过来看着他一脸好奇。
    夏悟清勾勾手指：「小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你靠过来一点。」
    黎雨墨疑惑地凑过去，夏悟清弯腰靠近他的耳边，用手遮着嘴巴，假装在跟他讲悄悄话，实际上是偷偷地亲了一下他的耳朵。
    分开后他笑着说：「我在前三等你。」然后就转过身，踩着轻快的步伐回去自己的位置了。
    黎雨墨红着脸，摸着刚刚被吻过的耳朵，心想：「这次搞不好真的有机会前十」。
    吴凡上完厕所回来，经过黎雨墨的时候看着他发红的脸颊想：「奇怪了，教室的冷气还满强的啊。」
    这次考试黎雨墨写得很顺，很多题都是两个人一起写过的，甚至化学最后一题还是昨天夏悟清教给他的观念。
    考完最后一科后，夏悟清笑着走过来说：「走吧，去社团，去完成最后一份工作。」
    考完期末考的这天是直排轮社干部交接的日子，即将卸下干部身分的他们，此刻都有点依依不捨。
    苏冠毅趴在桌子上说：「好快喔，我们的高二也要结束了。」
    「这一年真的发生很多事，很累但也很充实。」王柔枫笑着回忆到。
    距离寒训发生的意外过了半年左右，她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慢慢养着伤口上新长出来的嫩皮。
    邱心慈也感叹到：「唉，接下来就要开始备考了，我们能像这样聚在社办的时间也所剩不多，之后这一年应该都会在读书考试中渡过，最后不知不觉就毕业了。」
    此话一出，原本已经够沉闷的气氛，瞬间又增添了一层哀伤。
    杨杰森看着一脸忧愁的眾人，忍不住笑道：「你们这副模样，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今年要毕业的高三呢！各位，还有一年，我们的高中还有三分之一。」
    夏悟清也跳出来说：「是啊，大家打起精神来，之后高三如果读累了，想溜随时还是可以来的。很感谢这年来大家的帮忙，你们都辛苦了。」
    苏冠毅抬起头笑着说：「哪里，你身为社长才是最辛苦的，我应该没扯你后腿吧？」
    「当然没有，在场的每个人都做得很好，下个礼拜有参加比赛的都好好加油吧，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留遗憾。」夏悟清对眾人说道。
    交接完成后大家统一往操场走去，按照传统准备拍张纪念照，走出去的时候夏悟清突然说：「抱歉，你们先过去，我有东西忘在社办了。」
    刚上任的新社长关心地问：「咦，学长，还是我们等你？」
    黎雨墨转头对大家说：「没关係，我留下来等他就好，你们先过去。」
    「好的，那我们先去站好位置，等学长你们过来就可以直接拍了。」说完，学妹就带着眾人离开了。
    黎雨墨站在社办门口，望着里头的夏悟清说：「你忘了什么？」
    没想到夏悟清突然伸出手把他抓了进来，顺手关上门后狠狠地把他押在墙上。
    黎雨墨背部紧贴着墙壁，感受着夏悟清滚烫的鼻息打在自己脸上，他滚了滚乾涩的喉咙说：「干嘛？」
    直直盯着黎雨墨的双眼，像是要把他直接钉在墙上一样，黑色的眼眸深处，是对于喜爱之人的意乱情迷，夏悟清用流氓般的口吻说：「忘了亲你。」
    接着就重重地朝黎雨墨的双唇吻了过去，唇齿交缠之间，黎雨墨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高三备考，什么毕业未来，他全都不想管了，只希望时间能够永远暂停，此时此刻，真的太美好了。
    直到他感觉贴在墙上的后背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汗水给浸溼，黎雨墨才稍稍回復理智，推开夏悟清说：「突然的怎么了？」
    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夏悟清撒娇道：「这几天都在忙着读期末考，我需要补充一下小墨能量。」
    任由他抱了一会后，黎雨墨摸着他的头说：「补充够了吗？」
    「不够。」他摇摇头。
    「那怎样才够？」黎雨墨笑了。
    「一辈子。」夏悟清坚定地说：「一辈子都只做我专属的能量瓶。」
    黎雨墨一愣，他没想过这么远的事，过去的成长经验让他总是放弃对未来的想像，虽然现在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但他根本没有想过以后，没有自信说出一辈子这种承诺。
    自己的力量是这么渺小，在现实面前他总是一再低头，一辈子对黎雨墨来说，太沉重了。
    做梦这么美好的事，从来就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感觉夏悟清今天特别黏，他问：「怎么突然说这些？就算是期末考你也没少缠着我吧？」
    夏悟清抬起头，目光是道不尽的温柔：「就是…刚刚听他们讲，我也突然开始感伤了。」
    黎雨墨忍不住笑了出来：「刚刚还在那边甩帅安慰大家，别想了，就像杨杰森说的，还有一年呢！」
    然后他甩开趴在自己身上的夏悟清往门口走去，回头喊道：「走吧，他们都还在等。」
    夏悟清打起精神，重新掛起笑容说：「嗯，走吧。」
    操场上大家都已经站好位置，一看到他们两个过来，苏冠毅兴奋地喊：「你们可终于来了，这边这边，已经帮你们留好空位。」
    夏悟清被眾人推到中间，站在新任社长的后面。
    「来囉，要拍了，大家微笑。」被拉来帮忙拍照的路人举着相机喊，夏悟清趁机把身旁的黎雨墨往自己这边拉，勾着他的肩膀，笑容非常灿烂。
    黎雨墨撇了眼他的侧脸，然后转头看回镜头，他嘴唇微弯浅浅地笑着，但脑中却不断重复着刚刚自己说的话。
    「还有一年呢！」
    没错，还有一年。
    但，一年后呢？

 48. 你的更好吃

    学期最后一天的结业式，所有人都在忙着清空教室，漫天纷飞的考卷如同雪花一般，在盛夏的早晨胡乱飘散着。
    吴凡一边把抽屉里累积许久的垃圾清出来，一边感叹道：「唉，终于我们也要搬进去北监了吗？」
    高三教学楼原名北楼，而成天的备考生活就如同被关在监狱一般，因此大家总是戏称为「北监」。
    宋瑞祥抱着一叠考卷道：「高一刚进来的时候看着高三学长姐们的地狱生活，还想说很久后才会轮到我们，没想到转眼间我们也即将变成当年的那些学长姐了。」
    「咦，夏悟清你怎么从刚刚就一直在帮黎雨墨收东西，能不能也来帮我啊？我抽屉真的是塞了太多垃圾。」吴凡从刚刚就注意到在黎雨墨座位上忙东忙西的夏悟清，一脸真诚地问。
    此时夏悟清正帮他把所有旧课本綑在一起，头也不抬道：「别想了，我只帮他而已。」
    吴凡抱怨：「怎么这样，你偏心。」
    夏悟清挑眉：「我就只对他偏心，怎样？」
    一旁坐着喝水休息的宋瑞祥，吓得差点没把水喷得满脸都是，他用力踩了一下吴凡的脚说：「吵什么呢？平常就叫你要稍微整理一下位置，自己东西多还不快清。」
    然后转头看到贴在一起的那两人又忍不住想：「我吃饱太间替他们紧张干嘛呢？」
    混乱之中，张导踩着低跟皮鞋大步走进来，放下抱着的一叠成绩单，对吵得像菜市场一样的教室说：「大家先回到位置上坐好，要来发这学期的成绩单了。」
    成绩单总共有两张，一张是期末考，一张是学期总成绩。
    接下来就看到很多同学以忐忑的表情上台，又以一副天快要塌下来的模样下台，教室里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王佳嘉抱怨道：「这次的出题老师是家里遭小偷还是股票惨赔，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把气出在我们身上啊，学生是无辜的！」
    宋瑞祥一脸赞同：「是啊，看来不是只有我认为这次偏难。夏悟清，你觉得呢？」
    夏悟清此时正趴在黎雨墨背上，仔细研究着自己手上的成绩单，抬头看了一眼宋瑞祥后说：「我觉得还行。」然后又瞄了一眼黎雨墨刚拿到的成绩单，露出满意的笑容：「黎雨墨应该也是这样觉得。」
    被点名的黎雨墨放下成绩单，面无表情地说：「嗯，我觉得还行。」
    虽然他看起来很冷静，但内心却开心极了，这次期末考班排第八，总算是成功考进前十，如此一来和夏悟清一样都是个位数了。
    不只期末考成绩，连学期总成绩竟然也有第九，两者都是大幅度进步。
    是不是离他更近了呢？黎雨墨心想。
    吴凡看着夏悟清满面春风的样子，好奇问道：「夏悟清，所以你这次第几名啊？」
    「第三。」他讲得轻描淡写，好似这个第三名随手就能拿到。
    「我靠，第三？让我摸摸你那些不要的课本考卷，看可不可以沾染一点学霸的气息。」他看着夏悟清桌上那叠即将进入回收场的垃圾，视如珍宝地说。
    宋瑞祥和王佳嘉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同时摇头叹气道：「唉，没救了。」
    结业式隔天就是全国花式直排轮比赛，原本王柔枫也要参赛，但前阵子因为烫伤意外，一整个学期都没有溜所以就只好放弃，最后只剩下夏悟清、黎雨墨、邱心慈三人。
    这次举办的场地位在南市，纵使他们参赛项目的比赛时间是在下午，但是一早就要先去现场检录，担心当天才下去会来不及的眾人便决定提前一天过去，在那简单住上一晚。
    结业式后三人又在学校做最后的练习，傍晚直接搭车南下，城际地铁离开首都北市后，窗外的风景就不再是单调漆黑的地下隧道，驶出地面的列车穿梭在夜晚的城市边缘，车厢内被老旧的日光灯染成一片昏黄，和远方马路上条状的暗红色车尾灯相互辉映，为这沉寂的夜晚增添几分光彩。
    车厢内的旅客形形色色，有刚结束一整天奋斗要回家的上班族，有带着小孩要回家的家长，也有像他们三个这样背着行李，看起来一脸就是要去旅行的样子。
    夏悟清将自己和黎雨墨的包包放到座位上方的置物架后，坐下来接过刚刚在车站买的铁路便当，打开餐盒，金黄酥脆的炸排骨不禁让人垂涎三尺。
    他迫不及待地扳开免洗筷后大口吃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好吃的便当？」
    黎雨墨淡定地扒了一口饭后问：「不就是普通的便当，你平常很少吃？」
    「是啊，平常都吃家里煮的，印象中便当都不好吃。」夏悟清吃得津津有味。
    黎雨墨语气羡慕：「真好，像我从小就是吃便当的，买到家里附近的便当店阿姨都认识我。」
    「那下次你要不要跟我交换？给你吃吃看我的便当。」夏悟清一边说还不忘再咬一口排骨。
    看着他这副贪吃的模样，黎雨墨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啊，那我也让你嚐嚐学生餐厅自助餐的味道，其实还挺好吃的。」
    夏悟清试想了一下，虽然有点不敢苟同，但既然男朋友说好吃那应该就是好吃吧，他从容就义道：「好啊，下次带我去试试。」
    然后趁着空档，偷偷把便当里面的酸菜往黎雨墨那夹了过去，被抓到后还一脸无辜地说：「反正你不挑食嘛，都给你吃，吃胖一点。」
    看到黎雨墨一脸无奈的表情，他轻笑道：「还是你想要我餵？」接着就用筷子夹起自己便当里面剩下半颗的滷蛋凑到他嘴边说：「啊...」
    黎雨墨紧紧闭着嘴唇撇过头去，夏悟清不死心，又凑上去说：「来嘛！」
    拗不过他的黎雨墨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张开嘴，一口把滷蛋咬了进去，夏悟清满意地戳了下他含着蛋鼓鼓的脸颊后，总算是愿意乖乖安静吃饭了。
    经过四个小时缓慢的车程，抵达南市已经是晚上十点，毕竟都特定过来一趟当然要把握时间出去晃晃，将行李放进民宿后三个人便在附近随意散步。
    又被叫做古都的南市，街上随便一个角落都很漂亮，民宿刚好位在老城区，附近有一条很有特色的街道，虽然现在这个时间很多店都关了，但是光街道上的灯饰和建筑，就很够欣赏了。
    「哇，这个自动贩卖机好酷喔。」邱心慈贴着一个外型奇特的白色贩卖机说。
    夏悟清走过去上下看了一眼，然后问：「这是奶酪吗？」
    邱心慈有些兴奋地回：「是啊，好像是旁边这间店手工做的奶酪，看起来很好吃耶，你们要买吗？」
    「我看看喔，有芒果、蓝莓、巧克力。」夏悟清转头问黎雨墨：「你要什么口味？」
    「嗯...巧克力好了。」黎雨墨犹豫了一阵子说。
    三个人边走边吃了起来，黎雨墨用汤匙挖起一小口，一不注意就被夏悟清握着他的手抢去吃了，还一脸满意地说：「好吃。」
    不开心地瞪了一他眼，然后他也直接凑过去一口吃掉夏悟清手中的那匙芒果奶酪，抹了抹嘴唇，露出一抹坏笑：「你的更好吃。」
    走在后头的邱心慈呆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不小心被刚吞下去的奶酪噎了一下，摀着嘴正剧烈咳嗽着，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蓝莓奶酪想：「我是不是买错口味了？」

 49. 比赛

    晚上，夏悟清和黎雨墨一间房，邱心慈身为女生不好跟他们一起，只好另外又开了一间。
    二中强制升高三的学生们参加暑期辅导，暑假开始没多久后就要回去学校上课，而暑辅第一周又有一个全市的模拟考，很多人早就开始复习了。
    黎雨墨也不意外，洗完澡后躺在床上，背着之前张导发的古文必背精选集。
    夏悟清肩上掛着毛巾，从浴室出来后看到他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忍不住直接躺到身边，对着黎雨墨又亲又抱。
    头发上冰凉的水珠滴落在黎雨墨的脸上，刺激着他敏感的每片肌肤，而夏悟清的身体又是那么的炙热，挑动着他的每颗细胞。
    双手撑在身体后面，黎雨墨挺起上半身，弯曲的背颈绷成一道好看的线条，他克制地吻着自己身上这人。
    夏悟清一手抚摸着他的双脸，另一手逐渐往下摸到他绷紧的腰线，然后从衣襬下缘试探性地伸了进去，触碰到下方滚烫的皮肤，还有他男朋友紧实又带有隐隐线条的腹部。
    黎雨墨觉得此刻内心有千万隻野兽在咆哮，亲吻地力道也瞬间加重，不断贪婪地向夏悟清索取更多，另一隻手更是不遑多让也伸进他的衣服之中。
    十七岁的男生心中总是有一把火，一点就烈。
    「叩叩。」门外不知道是谁，突然不识相地在此时敲门。
    夏悟清依依不捨从黎雨墨身上起来，拉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到胸口上的衣服，隐忍着怒气开门问：「谁呀？有什么事？」
    门外邱心慈被夏悟清散发出来的杀意逼出一身冷汗，紧张地开口说：「没…没什么，就是刚刚突然想到，我们还没讨论明天几点出发。」
    夏悟清撑着门框，想了想说：「八点吧，过去十五分鐘左右就到了，距离八点半检录还绰绰有馀。」
    快速打发掉邱心慈再关上房门后，夏悟清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踢到地上的古文必背精选集，拍了拍上面沾到的灰尘，看着翻开的那页挑眉道：「你刚刚在看这个？」
    然后转过来盯着黎雨墨的脸说：「要不要现在默背一次验收一下成果啊？」
    黎雨墨猛地跳起来夺回自己的书，随便塞进包包里后说：「不用了，我还没背完。」接着进去浴室刷牙准备睡觉。
    夏悟清看着他仓皇逃跑的背影，嘴角尽是藏不住的笑容，转身也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了。
    包包里面，黎雨墨最后读到的那篇是两汉时期的乐府诗，他特别喜欢这首。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隔天一早，外头竟下起了大雨，他们东西多且直排轮又不能碰水，只好搭计程车前往比赛会场。
    比赛场地临时改至附近国小附设的滑轮场，铁皮做的屋顶搭出半室内空间，比起原本的户外场地小上不少。
    检录完后好不容易找出一小块空间，他们立刻放下行李占位置，然后开始简单热身。
    参加的是初级指定套路高中男子组，对手大都和他们一样是高中社团，很多人也是才学个一、两年，总体强度不高，也因此他们把目标放在第一名。
    夏悟清一边热身一边说：「我可不会放水喔。」
    「我也是，不会输的。」黎雨墨眼神坚定。
    邱心慈比的是高中女子组，她实力也不差，教练因为自己也有比赛所以也来到现场，此刻正为眾人打气道：「你们不失误的话得到第一名的机会非常高，去横扫奖牌吧。」
    邱心慈自信道：「一定让二中直排轮社的名字刷满榜单。」
    外面下着的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巨大声响，屋顶下方黑压压挤满了人，黎雨墨和夏悟清在准备区排队等待上场。
    上一位参赛者正在比赛，溜得不算流畅，但平平稳稳没什么失误，随着音乐缓缓结束，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回合。
    下一个就是夏悟清，上场前他转身对黎雨墨说：「加油，我先下去等你。」然后就大步地往场中央溜去。
    和上一位参赛者不同，夏悟清溜得流畅多了，整套动作下来轻松自在，他轻快地配合着音乐穿梭在角标之中，衣服也随着身体的摆动而在身后飘逸。
    黎雨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心想：「好帅，我的男朋友怎么可以这么帅。」
    随着夏悟清在观眾的掌声下缓缓退场，一股紧张感瞬间油然而生，其实刚刚他的好表现给黎雨墨增添不少压力，此刻正不断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漏气。
    迈开脚步往场上溜去，可当他站在角标的起点处，随着熟悉的音乐一下，大脑却瞬间一片空白，越是告诉自己不能失误，就越是不能正常发挥。
    黎雨墨僵硬地摆动着身体，机械化做着练了近一年的动作，轮到他时外头雨势瞬间变大，还夹着闪电打雷，音乐声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
    紧张外加恶劣的环境，结果就是黎雨墨频频失误，双脚因为紧绷而变得像是缠在一起，原本熟练到不曾出错的地方，却罕见地出现瑕疵，更不用提本来就容易失败的后退单脚s，竟然还差点跌倒。
    他费了九年二虎之力才稳住身子，但也因为失去平衡而影响后续动作，一整套下来可说是惨绝人寰，下场时黎雨墨大脑一片混乱，又搞砸了，他想。
    外头的强风暴雨是此刻内心的最佳写照，看到坐在一旁等着自己的夏悟清，他觉得真是丢脸极了，凭刚才这样糟糕的表现，哪有资格与他争抢第一名呢？
    「辛苦了。」夏悟清说。
    黎雨墨低着头，脸色惨白，双眼空洞无神，良久才缓缓吐出：「对不起。」
    夏悟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这样，尽力就好。」
    他们一起缓缓往行李堆溜去，黎雨墨恍神地任由夏悟清脱掉自己脚上的直排轮，赛场上下一组的参赛者正热闹地溜着，人群中传来的欢呼拍手声震耳欲聋，相比之下，他们两个所在的角落格外清冷。
    突然，夏悟清帮黎雨墨拆鞋带的手感受到一滴热意，抬头发现黎雨墨双眼发红，泪水正控制不住地不断沿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抽着鼻子，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肩膀因为哭泣而颤抖，看着这样脆弱的黎雨墨，夏悟清心疼极了。
    迎上前把黎雨墨紧紧拥入怀中，将他的头埋入自己的胸口，放任他靠着自己大哭，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别哭了，好不好？」
    黎雨墨抽抽噎噎道：「我…我怎么可以…可以这么烂，都准备这么久了。」突然上涌的情绪让他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就是忍不住想哭。
    这种时候安慰太多总是会有反效果，夏悟清就只是轻拥着，静静地陪他一起抒发情绪。
    从没看过黎雨墨这副受伤的模样，不管过去他考试考差还是班际比赛比输，又或是遇到其他的挫折失败，黎雨墨总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原来他不是没有得失心，而是真的不在乎。
    但他先前不知道的是，黎雨墨非常看重这场比赛，看重到能让总是面无表情的他，都忍不住流下悔恨的泪水。
    对他来说，这是两年努力的验收，这一年来几乎是天天和夏悟清一起练习，当初因为有他才会加入直排轮社，社团的日子在旁人眼中或许看似普通，但对于黎雨墨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回忆，而刚才丑陋的表现不禁让他有种破坏了这些回忆的感觉。
    他是多么的希望能够在升上高三前完美为社团画下句点，也是多么的渴望能够和他一起上台领奖。
    没了，一切都没了，又是自己亲手破坏了这些。

 50. 回礼

    感觉到黎雨墨的情绪稍微平復一点，夏悟清轻吻了下他的眼角说：「怎么这么爱哭呢？」
    是啊，黎雨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往鲜少掉过一滴眼泪的他，最近却像是要把之前几年的分补回来似的，才交往没多久，就已经在夏悟清面前哭了两次。
    刚比完的邱心慈正往他们俩靠近，黎雨墨用袖口随意抹了把脸，又大力深呼吸几下，三两下又是一脸没事的样子，好似刚刚那哭得惨兮兮的美人儿不是自己。
    邱心慈如释重负：「终于比完了，接下来要开始读书囉。」一边脱鞋一边又说：「唉，黎雨墨可惜了，你是不是太紧张啊？」
    「嗯。」黎雨墨回。
    夏悟清好不容易才安抚好他家小朋友，结果邱心慈哪壶不开题哪壶，又直直往黎雨墨的痛点戳，便连忙岔开话题道：「等等结束后离回去的车还有点时间，我们去附近吃点东西再走吧。」
    为了转移注意力，夏悟清将耳机一端塞入黎雨墨右耳，一端塞进自己左耳，然后坐下靠着他的肩膀，手机里拨着的是轻快活泼的音乐，不同于一整天嘈杂沉闷的雨声颇能排解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太晚睡，还是刚刚哭累了，黎雨墨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梦境中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处在一个黑压压的小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没有半点声音，他抱着膝盖独自坐在中央。
    突然之间唯一的一道小门被硬生生从外面撬开一条小缝，外头的光线瞬间鑽了进来，那一丝温暖与光明诱惑着黎雨墨前进，他慢慢挪动自己的身体到了门边。
    隙缝中伸进一隻手，宽大又厚实，他勾动着指头像是在邀请里面的人出去，黎雨墨不自觉也举起手，指尖接触到的瞬间，那人突然一把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腕往外拉，黎雨墨被吓了一大跳，猛地睁开眼睛…
    「走吧，我们差不多要离开了。」夏悟清握住他的手笑着说。
    低头看着他的手，和梦里的一样宽大厚实，黎雨墨顺势起身，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掛着什么。
    低头一看，胸前多了块亮晃晃的牌子，金黄色的外观亮眼夺目，黎雨墨好奇地拿起来端详。
    手中的奖牌冰冷厚实，拿起来有些沉甸甸，充满质感的金属色调更加彰显其价值，背面「初级套路高中男子组冠军」十一个字大大的印在中间，但那不是属于自己的。
    和身旁放着的自己那张薄薄的第六名奖状可谓是天差地别，说不羡慕是骗人的，但夏悟清的冠军也的确实至名归。
    欣赏完后黎雨墨小心翼翼将它从脖子上取下来，打算物归原主并说：「就知道你会是第一名。」
    夏悟清握住他的手，将奖牌推了回来道：「不是前三名的话明年还可以再比，等你之后拿到奖牌再还给我，这之前我的先交给你保管，好吗？」
    黎雨墨皱着眉头：「这样不好，这是你辛苦练习拿到的。」
    「没关係，这一年就先借你当作护身符，有我的冠军加持一定有用。」夏悟清坚持。
    黎雨墨最后还是熬部过他收下来了。
    结束后三人一起去逛了附近有名的夜市，黎雨墨手臂上掛着五顏料色的塑胶袋，嘴巴里也塞了满满的食物，全都是一路上夏悟清不断塞过来的，终于在夏悟清又递来一根肉串时，他忍不住开口：「你是在养猪吗？我真的吃不下了。」
    夏悟清笑了笑：「哦，是吗？怕你没吃饱。」他只好自行光速消灭那根肉串，然后指着一旁射气球摊位兴奋地说：「我要玩这个。」
    只见夏悟清自信地举起空气枪，瞇着眼睛架式十足，前面几颗也确实都成功射破，可惜中间一时大意打偏了一个。
    「差一颗，可惜了帅哥。」老闆一脸高兴，丝毫不见半点可惜之处。
    黎雨墨放下手中的食物，掏出一张百元钞递给老闆说：「我也玩一局。」
    「哦？这位帅哥也要挑战吗？」老闆笑呵呵地把钱收进口袋，把补好子弹的枪交给他。
    黎雨墨举起枪，举手投足之间随意瀟洒，眼睛半瞇着，食指扣着板机毫无犹豫，表情一脸无所谓，但高速射出的子弹就像是在打自己脸，伴随着十下不间断的气球爆裂声，弹无虚发。
    结束后老闆摆着一个僵硬的笑容：「额…十颗满靶，看不出来小哥你这么厉害啊，去选一个小娃娃吧！」
    黎雨墨淡定地放下枪，挑了隻可爱的小熊塞给夏悟清说：「送你，护身符的回礼。」
    夏悟清愣愣地看着自己怀中多出来的小布偶，在搞懂了黎雨墨说的护身符后笑着说：「看不出来你这么擅长玩这个啊，有满靶的加持一定灵验。」
    三人又吃又玩，上火车后就倒头呼呼大睡，到了北市车站已经晚上九点，邱心慈决定直接回家，夏悟清和黎雨墨则是一起把鞋拿去社办放。
    整栋旧北楼一片静悄悄，终于又回到两人世界，他们披着夜色相吻，贪婪地享受这片刻甜蜜。
    门外一个黑压压的人影站着，在夜色的保护下无声无形，而门内两人吻得忘我，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第三人。
    杨美惠本来打算回家，关好社办大灯准备出来时，突然听到隔壁直排轮社传来的动静，以为是夏悟清回来了，可到了门口，却不小心看到这令人意外的一幕。
    她皱了下眉头，右手紧握，然后转身悄悄退下了。
    升高三的学生没有暑假，休息两周后眾人就要回学校进行暑期辅导，教室里的冷气嗡嗡作响，也无法驱散备考生们心头的焦虑。
    暑假学校餐厅没开，大家要不是统一订便当，要不就自己解决，夏悟清从蒸饭箱拿出铁製便当盒坐到黎雨墨身旁：「说好了交换吃。」
    打开自己刚刚到讲台领的便当，看着里头湿软的白饭以及炸得乾巴巴的排骨，黎雨墨说：「你确定？」
    夏悟清抢先挖了一口角落的萤光咖哩道：「嗯…好像也没印象中那么难吃。」
    他自己的便当盒都是些家常菜，看的出来是前一晚家里的剩菜剩饭，饶是如此还是让从没吃过家里便当的黎雨墨很羡慕。
    中午的休息时光转瞬即逝，下午又是一连串无止尽的上课与考试，吴凡早早就已经去找周公聊天了，此刻口水流得满桌都是。
    老师滔滔不绝复习着高一高二的内容，可台下很多学生都在写补习班的讲义，像黎雨墨这样专心听讲的人寥寥无几，高一的东西他都没有读，现在只好认真还债。
    少了高一高二学生们的欢笑声，下课后大家也总是待在位置上自习或补眠，走廊上没了嘻笑打闹，剩下的就是如同墙壁一样灰白的死气沉沉。

 51. 极限场

    终于熬到放学时间，但学生们不见任何喜悦之色，匆匆收拾好书包后继续前往补习班奋斗。
    夏悟清今天没有要补习，黎雨墨转头问：「要留下来一起读吗？」
    「当然啦。」偷偷勾了他的手夏悟清笑着说。
    两个人一前一后，教室里的人不多，夏悟清总喜欢看着男朋友的背发呆，偶尔再用笔戳一下他。
    黎雨墨皱着眉转过来：「干嘛？」
    夏悟清撑着头，眉眼弯弯道：「想你的脸了。」
    脸颊瞬间发红，两人交往一个月左右了，但黎雨墨还是对这种情话没辙，这还让不让人读书啊！
    晚餐过后，两个人在操场散步消消食，夏悟清看到单槓兴奋地跑了过去，一个灵活的前翻上槓，然后就像块布一样把自己掛在上头了。
    黎雨墨不会翻，只能在底下乾看着，夏悟清身体倒掛着朝他看去，头发全部朝下竖起来。
    「靠近一点。」他笑着说。
    黎雨墨看着有趣，想不到才一凑上前，夏悟清就冷不防挺起身子亲了过来，上下颠倒、鼻息交错，读了一整天的烦闷全都烟消云散。
    两人短暂一吻就分开了，虽说是晚上但还是可能有人经过。
    黎雨墨靠着单槓问：「上面的空气如何啊？」
    「可好了，一起上来啊。」
    「我上不去。」黎雨墨有些失望地说。
    只见夏悟清一个灵活的转圈落地，然后伸出手说：「我教你。」
    黎雨墨握着单槓，但就是抓不到其中的诀窍，一双腿踢了半天依旧翻不上去，夏悟清伸出手扶住他的腰。
    「再试一次。」他笑着说。
    黎雨墨便再次发力，夏悟清算准时机使力一推，感觉要上去的那瞬间黎雨墨偷偷放软身体，就这样不争气地又滑了下来。
    他无辜道：「还是不行。」如果成功就不能继续了，黎雨墨这么想。
    夏悟清眼神温柔：「我们再一次吧。」
    这天结束了一整天的暑辅，下午六点多，夏悟清突然抓着黎雨墨就往社办跑去，他手上还拿着书，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坐在社办的沙发上头。
    「这是做什么？」黎雨墨问。
    夏悟清拉开窗帘，外头夕阳的馀暉温柔地洒落进来，映着光他嘴角弯弯，从背后拿出一块小蛋糕说：「给我最可爱的男朋友，小墨，生日快乐！」
    黎雨墨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愣地问：「今天，是我生日？」
    放下蛋糕，夏悟清抱住他说：「怎么那么可爱，自己的生日怎能忘呢？」
    听着他的心跳，黎雨墨笑了：「好久没人给我过生日了，谢谢你。」
    「习惯点，往后每年生日我都会帮你过。」夏悟清摸着他的头。
    接着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那是一支金属外壳的自动铅笔，银黑相间色调清冷，他第一眼就觉得很衬黎雨墨，笔桿上还客製化刻着：「我永远爱你」
    接过来黎雨墨小心端详着，内心充斥着一股暖意，感动地抱着他说：「谢谢你，谢谢你喜欢我。」
    小心翼翼捧着他的脸，夏悟清一字一句深情道：「我才是，谢谢你愿意当我男朋友。」
    至此，黎雨墨铅笔盒中的所有自动笔都被打入冷宫，男朋友送的这支，他很喜欢。
    暑辅每天都很充实，读一整天的书让黎雨墨心底踏实，他从没有这么喜欢读书过，可能是因为有夏悟清一起吧！
    不知不觉暑假就过去了，开学对于高三学生来说没什么差，大家已经在学校待了两个月，甚至比在家的时间还长。
    第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发下，黎雨墨竟是班排第七，吴凡惊讶道：「可以啊，你竟然偷偷认真。」
    放下写到一半的习题黎雨墨道：「没有偷偷。」
    夏悟清也凑上来搭着他的肩说：「是啊，我们可正大光明了，是你都在睡觉。」
    吴凡看着自己又是垫底的排名问：「你们的志愿是哪啊？夏悟清莫不是想考医学系？」
    听他这么一说，黎雨墨才突然发现还不知道自己未来想读什么，也不知道夏悟清想读什么。
    抬头好奇地看着夏悟清，只见他笑着说：「怎么可能，要我去读医学系，还是饶了我吧！」接着他低头问：「你呢？想去哪？」
    黎雨墨摇了摇头道：「我还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认真读书全是为了夏悟清，就怕到时候自己的分数上不了和他一样的学校。
    放学后，两个人决定溜一下直排轮散心，最近读太久都快被闷坏了。
    社团里面来了不少新的学弟妹，见到他们都很有礼貌的打招呼，新任社长跑来说：「学长，你们来的正好，这周六高二的说好要去极限场玩，你们有要一起吗？」
    夏悟清转头问：「要去吗？」
    黎雨墨皱着眉，他其实不太喜欢去极限场，自己不是很擅长也有点怕摔，之前大家去过一次，岳峰就摔得挺惨，他在一旁都看的心有馀悸，黎雨墨回问道：「你想去吗？」
    「挺不错的啊，很少有机会可以去极限场。」夏悟清说。
    黎雨墨点头：「嗯，那就去吧。」
    週六，一伙人浩浩荡荡的前往极限场，北市内有这种设施的地方不多，因此现场人还不少，大多玩的是滑板，偶尔几个滑板车，只有他们是来溜直排轮的。
    平常练的都是花式，很久没来了，大家便挑些简单的上下坡热身。
    夏悟清比起黎雨墨更擅长这种，是他们之中溜得最好的，一下子就往更高的斜坡挑战，在眾多学弟妹的注视下也顺利成功了，英姿瀟洒、游刃有馀。
    一旁学妹向黎雨墨鼓吹道：「学长，你要不要也试试？」
    大家都知道夏悟清和黎雨墨技术差不多好，夏悟清成功了，接着就想看黎雨墨挑战。
    黎雨墨也有些跃跃欲试，男朋友都成功了，自己没道理不行。可当他来到了斜坡边，看着这45度的倾斜坡面，他犹豫了，终究不是夏悟清，没办法和他一样大胆。
    只见夏悟清在下面笑着看他说：「来嘛！不恐怖的，重心压低就对了。」
    黎雨墨在上头做了二十分鐘左右的心理建设，久到学弟妹都以为他没有要挑战时，他却突然踏出脚步纵身而下，然后不出自己所料的摔倒了。
    大家都知道溜直排轮时跌倒要往前摔，反正膝盖和手掌都戴着护具，跌了也不太会痛，可在这种极限场，通常会摔倒的原因是因为下斜坡的时候身体没跟上脚下滑的速度，两隻脚高速往前但重心还留在原地，这时整个人就会不受控制地往后跌，黎雨墨就是这样。
    屁股重重跌在地上就算了，最痛的是跌落时因为下意识用手去撑而不慎拐到肩膀，疼的他五官都绷在一起了。
    一时之间起不了身，右肩整个发麻使不上力，夏悟清察觉他的异样溜过来蹲下身问：「还好吗？摔到哪了？」
    黎雨墨摇摇头：「没事，我到旁边休息就行。」毕竟若是继续坐在地板上，很可能被其他闪避不及的人撞到。
    黎雨墨坐在一旁休息区的椅子上喝水，额角渗出汗珠，嘴唇发白，夏悟清握着他的手问：「要不今天先休息了？」
    黎雨墨摇摇头，他个性有点倔，越是没成功就越想成功，那是他在直排轮上对自己的坚持，就像上次花式比赛一样，在这方面他意外的对自己的要求挺高。
    夏悟清也知道，便由着他去。
    一整个下午，黎雨墨就这样来回尝试了好几种坡道，中间也摔了不少次，好几次都用手去撑，他感觉肩膀越来越痛了。
    傍晚，眾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夏悟清搭着他的肩说：「吃晚餐吗？」
    哪知他刚好压在右肩上，黎雨墨忍不住低声抽了口气，夏悟清瞬间就察觉到不对劲，放开手问：「你的肩膀…」
    「没事。」黎雨墨别过身说。
    夏悟清皱着眉用力压了下他的肩，让黎雨墨瞬间痛得眼角忍不住泛着泪水，夏悟清叹了口气：「早就受伤了干嘛硬撑？」
    「就想着一定要成功。」黎雨墨低着头小声地说，活像着做错事的小孩。
    这副模样让夏悟清顿时又捨不得对他生气了，他拎起两人的包包说：「走吧，去看个医生。」

 52. 出国

    復健科诊所内，来得大部分都是有些年纪的人，医师看着眼前这两个突兀的少年问：「你们是谁要看诊？」
    「他。」夏悟清指着黎雨墨说。
    医生推了推眼镜问黎雨墨：「哪里受伤了？」
    「刚刚溜直排轮跌倒手去撑到。」
    「能自己抬起来吗？」
    黎雨墨微微举起手说：「只能这样。」
    医生握着他的手臂做了些姿势，问黎雨墨感觉怎样，然后说：「没伤到骨头，就是肌肉和韧带拉伤，等下去旁边坐个电疗，半个小时左右就会舒服多。」
    进到旁边的小隔间，黎雨墨趴在床上，护理师掀起他的衣服将贴片贴在肩膀上，设定好时间就离开了。
    夏悟清看着他雪白光滑的背，早就不是第一次看到，但还是有些愣神。
    见他在发呆，黎雨墨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想我怎么没早点发现你受伤了。」夏悟清回过神说。
    「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受伤？上次跌进花圃的也是我。」黎雨墨笑了笑说。
    「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下次不准你再逞强了。」夏悟清有些生气。
    黎雨墨突然想起夏悟清就是因为手受伤而不能继续打球，突然懂了为什么他会这么不开心，便低下声说：「嗯，我知道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夏悟清突然轻吻下他的手背说：「要多爱惜自己，我会替你担心。」
    连忙把脸埋进手臂中，黎雨墨心想：「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会关心我。」心里头暖洋洋的，有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后面几天黎雨墨因为手受伤的关係，夏悟清可谓是形影不离，什么买午餐、装水、打扫通通跟在旁边，终于在夏悟清起身打算跟他去上厕所时，黎雨墨无奈转头道：「厕所就拜託别跟了。」
    被拒绝的夏悟清趴在座位上，一脸无辜。
    吴凡走过来说：「别哀叹了，你今天这样黏着他，黎雨墨没生气已经是奇蹟了。」
    夏悟清头也不抬道：「你不懂。」
    宋瑞祥插着口袋走过去，也补了一句：「是啊！夏悟清是特别的，如果是你看黎雨墨愿不愿意这样让你跟。」
    吴凡试想了一下，然后捏了把冷汗：「还是算了，我大概会被他杀掉。」
    幸好，手受伤不怎么影响读书，距离学测已经没剩几个月了，此刻由不得什么意外状况发生。
    高三的备考生活平淡又一陈不变，每个人桌上都叠着一座由讲义堆出来的高塔，学生们埋藏在书本中，从讲台望去就是一片黑压压的头顶。
    教室里总是静悄悄的，纵使高一高二大家都玩得很疯，但这群本就优秀的学生，到了高三也全都知道自己该收心了。
    备考生活虽然无聊又令人感到痛苦，但在很多年后回想起那段日子，人们总会还怀念起那时单纯的时光，或许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但当时大家心中都有一股拚劲和热血，那是年轻人对于未来的期望。
    那次极限场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去溜直排轮了，除了怕受伤耽误读书以外，主要是也没什么时间，考生们总会有种焦虑，看着黑板上倒数的日子越来越少，可该读的却感觉怎么也读不完。
    每天的日子都是被考试、上课和读书给填满，时间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一年也即将结束，寒假过后马上就是大学考，高三的学生们没办法和大家一样一起快乐过年。
    年底的圣诞节，直排轮社照常举办交换礼物的活动，高三学长姐们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参加。
    夏悟清和黎雨墨考完试过来活动已经结束，一群人围在社办聊天，苏冠毅和王柔枫也来了，正无差别对大家秀恩爱。
    黎雨墨不像他们和学弟妹处的很熟，今年新进来的高一也叫不太出名字，四周闹哄哄的都是人，他被吵得有些心烦。
    夏悟清似是看出来了，在他耳边用手掩着说：「出去晃晃吗？」
    两人散步到北楼穿堂，直排轮社的人此刻都在社办，因此整条走廊都空了下来，夏悟清盘腿坐在旁边的小平台上。
    黎雨墨也爬了上去，倚靠着他的肩膀，两人手握着手，冬天的北市那么冰冷，但他们可以感受到此刻对方传来的体温是如此炙热。
    黎雨墨问：「你大学想去哪？」
    「我想考药学系。」
    「药学系，挺好的。」黎雨墨笑着说。
    夏悟清看着他的侧脸，眼神幽深，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吞回去，最后只是低头吻了下黎雨墨的额头问：「你呢？」
    黎雨墨抬起头说：「有你在的地方。」
    夏悟清撇过头去，纵使他很想爽朗地笑着回「好啊」，可却完全说不出来，此刻心头乱得很，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大学考，而是紧随其后的毕业，毕业后他们就不再是同学了，黎雨墨想跟着自己，可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让他跟。
    夏悟清家境不错，又是家中的独生子，父母从小就给了他良好的教育，大学后也打算安排他出国读书，前几天夏悟清的爸爸找他讨论了。
    夏悟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讶异地问：「你们要送我出国？」
    他爸爸回：「对，我有朋友在美国的大学教书，我已经拜託他到时帮我照顾你了。」
    夏悟清皱着眉说：「我不想出国。」
    「为什么？要知道国内很小，出国见见世面才可以学到更多，爸负担的起，我希望给你最好的。」
    夏悟清低着头不发一语，他没有勇气说出自己在跟黎雨墨交往的事，他害怕爸妈会阻止、会反对，要他们现在就分了。
    如果可以他想瞒下去，瞒到他们都成熟长大，可以为自己负责的时候再说出来，可现实是没时间等下去了。
    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夏悟清妈妈突然问：「有什么原因不想出国吗？」然后她瞬间恍然大悟：「该不会是有女朋友？」
    夏悟清猛地抬头，妈妈看了他一眼说：「是杨美惠吗？」
    「啥，怎么会猜她？」夏悟清不解。
    「你们不是国小就认识了吗？而且还挺熟的，前阵子我在你们学校附近遇到她，她竟然还认得我呢！跟我说了一堆你的事，我就想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交往？」
    夏悟清摇了摇头说：「我没跟她交往。」
    「那是谁？」夏悟清妈妈追问。
    「我…没在跟谁交往。」夏悟清低下头，还是没有把黎雨墨的名字给说了出来。
    「那就好啦！出国这事我都谈好了，你就好好把学测考完，其他的不用担心。」夏悟清爸爸说。
    看着爸妈对自己寄予厚望的模样，夏悟清不知道该怎么办，看来出国已经是确定好的事，他改变不了什么，甚至连坦坦荡荡说出自己在跟黎雨墨交往也做不到。
    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总是很顺利，他是有些自负的，一直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现在才知道，十八岁的自己，对于一切竟还是那么无能为力。
    此刻，看着黎雨墨贴在身旁，那句「有你在的地方」反倒给了他巨大的压力，半年后自己就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虽然可以变成远距离恋爱，可黎雨墨接受吗？这一出去至少四年起跳，他们这样的关係还能维持多久呢？
    黎雨墨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仰起头问：「怎么了吗？」
    夏悟清摸着他的头说：「没什么。」
    「该不会是嫌我烦，不给跟吧。」黎雨墨开玩笑道。
    夏悟清挤出一抹微笑：「有这么可爱的男朋友跟着，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接着他拿出手机转移话题道：「我们来看点电影吧，想看什么？」
    黎雨墨想了想说：「卡通？」
    夏悟清微笑：「像个小孩子一样！我看看喔…主页上推荐哆啦a梦，就看这个吧！」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小小的手机屏幕承载着卡通中天真无邪的世界，夏悟清希望真的有人能出现给自己一个任意门，这样就算去了天涯海角，也能瞬间赶到黎雨墨身边，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53. 想清楚了

    跨完年后是学测前最后一次模拟考，黎雨墨状况绝佳，他好久没有在某件事上这么有成就感了，他有信心这次能不一样。
    最后一科考卷收走后，宋瑞祥深了个懒腰：「终于，剩最后一个月了。」
    吴凡一脸惨淡：「完了，只剩一个月。」
    王佳嘉嫌弃：「你有差吗？给你再多时间也没用。」吴凡不服气地朝她做了个鬼脸。
    班长抱了一叠试卷走了进来：「这是今天回家的练习卷，大家往后传。」
    吴凡哀怨了一声然后跑去找宋瑞祥说：「拜託了，写完借我。」
    白了他一眼宋瑞祥道：「都要考试了，还不自己多练习。」
    「我也想啊！可我更需要睡眠，凭我这脑袋瓜，回去写完不就天亮了。」吴凡对着他死缠烂打。
    「唉随便你，到时候考不好可别怪我。」宋瑞祥无奈地说。
    班导张芬郁走到讲台上，往台下了无生气的学生们灌心灵鸡汤：「最后一哩路了，大家坚持下去把它走完，临近考试希望大家也要把身体顾好。老师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都很优秀，不要看低自己，老师在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看到了无限可能，放手去做，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大家加油。」
    台下眾人纷纷鼓掌，张导看着学生们很是欣慰，三年前的毛头小子们总算是成长了许多。
    离开教室前，张导不忘转头叮嚀：「今天发下去的考卷记得写啊！吴凡，别给我用抄的。」
    冷不防被点名，吴凡放下手中的麦香红茶，背挺得笔直一本正经道：「那当然，我可都自己乖乖写。」
    王佳嘉耸肩：「最好是。」
    七班的化学老师是个微胖的中年女子，教学经歷丰富，尤其是针对这种考试有自己一套方法，每个星期五放学后都会来班上，开放一个小时的时间给大家问问题。
    大部分人都要去补习班，有问题可以问那边的老师，放学后教室总是人去楼空，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位同学，黎雨墨和夏悟清就是其中两个。
    他们总是会把几天下来不懂的题目匯集在一起，然后找化学老师讨论，这一问就是半小时起跳，看着他们这么认真，化学老师也充满干劲。
    「某离子化合物x的溶解度与温度关係图如下…这样听懂了吗？」化学老师问。
    「懂了，谢谢老师。」黎雨墨点头拿回讲义，然后看了一眼夏悟清，见他没有反应便开口说：「你那边不是还有一题要问吗？」
    夏悟清回过神来，朝老师递出手中握着的卷子说：「喔对，我想问上次小考的这一题…」
    老师走后，黎雨墨问：「你最近怎么常常发呆？」
    夏悟清一愣，然后笑了笑说：「没有吧，可能只是读到有点头昏而已。」
    教室里刚好都没有其他人，黎雨墨趁机偷亲了一口夏悟清的侧脸：「这样好点了吗？」
    难得见他主动，夏悟清心里痒痒的，然后倾身直接吻在他的唇上说：「这样才好多了。」
    黎雨墨耳根发红，拿着水壶起身道：「我去装个水。」
    走出教室，唇上的触感依旧鲜明，他心里头飘飘然的，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到了饮水机旁，杨美惠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说：「我有事找你。」
    黎雨墨转开瓶盖，面无表情按下温水键道：「什么事？」他不喜欢杨美惠，平常两人很少接触，自己也是能避开就避开，但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搭话，黎雨墨此刻心情好，便打算听听看她要说些什么。
    「请你跟夏悟清分手。」杨美惠开门见山地说。
    黎雨墨维持着一贯的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在交往，我看过你们在社办接吻。」
    黎雨墨此刻脑中万马奔腾，他不知道杨美惠突然找自己说这干嘛，不过还是深吸几口气，语气冰冷道：「那又如何？」水壶已经装满，他盖上瓶盖转身准备离开。
    「夏悟清不该根你这种人交往的。」杨美惠拉住他说。
    黎雨墨冷着一张脸，把手甩开然后背对着她说：「他跟谁交往与你无关。」
    「你配不上他。」杨美惠说。
    「这种事不是你决定的。」黎雨墨觉得荒谬，知道夏悟清很耀眼，所以自己也在努力改变，包括把成绩变好，让个性便得圆滑好相处等，他也知道夏悟清希望自己多参与活动，多去交些朋友，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段日子下来也慢慢发现自己逐渐变了，比起以往变得更有自信，也渐渐有了目标，开始融入人群，还交到了些朋友，不管是在班上还是社团他都觉得很开心，自己被需要的感觉让他有活着的实感，而不再只是别人口中的「那个黎雨墨」。
    虽然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向夏悟清那样优秀，可就算是这样好了，也轮不到杨美惠来说他。
    向前走了一步，黎雨墨打算无视对方，可接下来杨美惠说的却让他无法忽视。
    「你知道夏悟清大学要出国吗？」看黎雨墨顿了一下，杨美惠继续说：「我跟夏悟清国小就认识了，和他爸妈也很熟，前阵子他妈妈跟我说想让夏悟清出国读，可是他却很排斥，所以跑来问我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
    杨美惠冷笑：「因为你啊，黎雨墨。」
    黎雨墨皱着眉不发一语。
    杨美惠又说：「他从以前就很优秀，根本不该跟你这种人交往，他是看你阴沉又没什么朋友才对你好的，不要会错意了。我就比你适合多了，我爸妈也要送我去夏悟清打算念的大学，说两人可以相互照顾。」
    黎雨墨握着水瓶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道：「你也喜欢他？」
    杨美惠笑了下：「是，我是喜欢夏悟清，所以不希望看他走错路，我也知道他不忍心对你说这件事，所以就主动帮这个忙了。」
    杨美惠凑近颠起脚尖，在黎雨墨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就直说了，你的存在让夏悟清很为难，他是家里的独子，他爸妈是不会同意自己的儿子跟男生交往的，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就识相点跟夏悟清分手吧！不要耽误了他的未来。」
    说完，杨美惠转身离去，走之前又补了句：「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如果你没主动跟夏悟清分手，就别怪我把这事跟他父母说。」
    黎雨墨一个人呆愣在原地，脑中的思绪纷乱运转着。
    「啊，难怪夏悟清最近常心不在焉，原来他要出国读书。」黎雨墨靠着墙，无奈地笑着说：「我还真是多馀啊！」
    调整好心情，黎雨墨面无表情回到教室，看他回来夏悟清抬起头笑着说：「怎么这么久，还以为你跑去别栋装水了呢！」
    背对着他，黎雨墨握着笔写考卷道：「人多，稍微排了下队。」
    晚上，黎雨墨回到家中，杨惠敏又回来了，家里头再度洋溢着奇怪的氛围，黎国寺第n次问：「你妈什么时候走？」
    黎雨墨也第n次回：「我不知道。」
    关上房门躺在床上，黎雨墨望着死白的屋顶，他深吸一口气。
    「是啊，我怎么给忘了，这样的生活才是我这种人该过的，和喜欢的人交往这么幸福的事，我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够拥有呢？」
    黎雨墨本以为可以心安理得佔有夏悟清这道光，却没有想过夏悟清还能更加耀眼，他本独自一人屈居于黑暗，是夏悟清照亮了自己身旁的每个阴暗角落，可就是因为这道光太刺眼了，亮得他失去了分寸，忘记自己的本质其实如同黑洞般空无一物。
    不能再继续拉着他不放，不能困住他去往更遥远的地方，他喜欢夏悟清，所以不捨得看到他那道耀眼的光芒，混入任何一点自己的黑。
    其实从交往后到现在，虽然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有男朋友的世界也是如此光彩夺目，但黎雨墨其实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毕竟现在社会虽然相比以往开放不少，但大眾对于同性恋的接受程度普遍还是偏低，尤其是在长辈那一块。
    他不清楚夏悟清父母是怎么想的，他也没敢问，只怕答案是自己不想要的，他没勇气接受。
    夏悟清每叫他一次「男朋友」，他都会自责自己夺走了他的平凡幸福，夏悟清每吻他一次，他都会担心自己是不是配不上他。
    纵使夏悟清拥抱他，对他笑，也说过好几次喜欢他，黎雨墨还是会时不时梦到突然有一天，夏悟清牵着一个女生的手，那个女生很漂亮、家境好、成绩也好，然后对自己说：「抱歉，我想了想还是比较喜欢女生，我决定跟她交往了。」
    满头大汗地醒来后，才在庆幸一切只是一场梦，但心中的不安感并未随着梦醒而消失，反而在心中越演越烈，越酿越发酵。
    黎雨墨已经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被拋弃时的情景，早就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遍，强迫镜中的自己微笑，然后神色如常地说：「是吗？谢谢你，也祝福你们顺利。」
    然后转过身去，再一个人独自难过。
    或许是早已想像过无数次，当这一切突如其然摆在眼前时，黎雨墨反倒没什么情绪波动，就好像是知道这天早晚会到来。
    黎雨墨想清楚了，手指在手机上沉重地打字。
    这没什么，他早就习惯失去了。
    就当是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美梦吧！

 54. 消失

    隔天，夏悟清一早就跑进教室焦急地四处张望，吴凡叼着包子说：「咦，你今天这么早到啊！」
    夏悟清几乎整晚没睡，他撑着沉重的眼皮问：「黎雨墨呢？」
    「平常他大概要再十分鐘才会来。」吴凡看着手机显示的时间回道，觉得夏悟清的样子有些奇怪。
    又过了一阵子，直到第一堂课鐘声响起黎雨墨还是没有出现，夏悟清不知道第几次传了讯息过去：「出了什么事情吗？你怎么还没来学校？」
    那头依然是杳无音讯，从昨天黎雨墨突然传了那则信息以后，对方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任凭他传了多少字、打了多少通电话，黎雨墨都没有任何回覆。
    夏悟清愣愣地往上滑，看到了聊天室中对方说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请不要找我，谢谢你陪我度过的这段时间，祝你未来顺利。>
    昨天两人在捷运上告别那时，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正常，黎雨墨微笑着跟自己挥手，就像以往那样。
    他以为今天一早就能看到黎雨墨一如往常坐在位置上，静静地一边吃早餐一边读书，然后转头对自己说：「早安，昨晚传的是开玩笑的，你吓到了吗？」
    他原先猜想黎雨墨在闹自己玩，可仔细想想才发现黎雨墨从来没有开过玩笑，他个性认真又有点严肃，也就是因为这样，自己一开始才会对他產生兴趣，一直忍不住想欺负他。
    虽然熟起来后他会对自己笑，偶尔也会说些令人心动的话，被欺负调侃也会脸红害羞，但他一次也没有开过玩笑，一次也没有说谎，每句从他口中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所以黎雨墨说要分手，也绝对是真心的，夏悟清直到现在才想清楚这点。
    他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说：「可就算如此，也没必要连学校都不来吧！」
    这样连问清楚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没了学校，没了手机，他不知道要去哪才能找到黎雨墨。
    吴凡看着他疑惑地说：「这时候没来学校不是很正常吗？毕竟课都上完了，之前张导说最后一次模拟考后就可以自由请假，很多人都直接待在家或是去补习班考前衝刺了，黎雨墨应该也是吧！」
    夏悟清摇头道：「不可能，他连讯息都没回。」
    吴凡也拿出手机传了个讯息给黎雨墨试试：「你请假了吗？」但一样到了中午都没有等到回覆，他想了想说：「可能黎雨墨闭关衝刺了吧！连手机都关机就是不想被打扰。」
    只有夏悟清知道，黎雨墨是在躲自己，如果是闭关读书没有必要提分手，虽然他也想用各种藉口来搪塞自己，但事实摆在那，他也不想自欺欺人，黎雨墨就是跟自己分手了，没来由的就分了。
    一颗心空荡荡的，明明不久前还说要去有我在的地方，他是厌倦我了吗？
    一滴斗大的泪水悄悄滑落，夏悟清自己也吓到了，原来和喜欢的人分开，会是那么心痛。
    中午，夏悟清找了张导问：「老师，黎雨墨是请假了吗？」
    张导想了想回：「对啊！昨天晚上他传了假条给我，一路请到了学测前，你找他有事？」
    夏悟清摇头：「没什么，谢谢老师。」离开办公室后他想：「没关係，至少学测后他就会回来了。」
    夏悟清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一切等学测完再说，既然黎雨墨提了分手，那就再把他追回来就好了。
    他把注意力放回读书上，心无旁鶩地读着，就剩两个礼拜了，学测结束一切都会恢復正常，夏悟清这样催眠自己。
    若山市内，黎雨墨窝在床上，外头的太阳高悬空中，金黄色的光芒照亮了偌大的都市，可此刻房间内却是漆黑一片，厚重的不透光窗帘阻隔了窗外的所有光线。
    现在是考前最后的衝刺时间，所有考生恨不得自己可以不用睡觉一路奋斗到大考结束，但这一切彷彿和黎雨墨无关，他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头，什么事也不去想。
    夏悟清要出国读书，他要去一个更远更灿烂的地方，原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抓住一小角，可他又往更高的地方走了，怎么追也追不到。
    黎雨墨看开了，既然这样也不需要这么认真，反正去哪间学校都一样，一样都不会有夏悟清。
    绷了这么久的神经瞬间断开，黎雨墨仰躺着，此刻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本来就不是认真读书的人，这样一无是处的自己才是黎雨墨。
    他手里握着夏悟清塞给自己的「护身符」，然后亲吻了一下后头刻着的「夏悟清」三个字，小声地说：「祝福你。」
    两个礼拜过去，学测当天考场挤满了学生以及陪着学生来考试的家长，黑压压的到处都是人，同一个学校的考生会被分在附近的试场，也有专属的休息区，夏悟清在人群中四处张望着想找到黎雨墨。
    「怎么了？」夏悟清爸爸看他一副有事的样子问。
    「找个朋友。」他低下头说。
    「人太多了，你朋友应该在别的考场吧！」
    过了一会，夏悟清突然摇头道：「他需要人陪，他很怕孤单。」
    「没事啦，他爸妈一定也来了，你就别多想了。」夏悟清妈妈搭着他的肩说。
    楼上，黎雨墨一个人靠着柱子，旁边都是一群群携家带眷的考生，只有他这特别冷清。
    以往，他可能会问一下黎国寺或是杨惠敏愿不愿意陪自己来，可这次他没有，黎雨墨知道不需要自讨没趣。
    最后一科考完他提早交了试卷就离开了，就怕多待一秒都会遇到夏悟清，怕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自己会捨不得放下。
    到了外头的人行道上，考场上刚好响起最后一科考完的鐘声，紧接而来的是几千个考生雀跃的尖叫、吶喊，一片欢声雷动，黎雨墨身为好不容易解脱的考生之一，却彷彿置身事外。
    星期一，七班的教室里不同于这艰苦的半年多，总算是恢復了往日的活力，大家兴奋地谈论着之后要去哪玩，也有部分人互相分享未来想去的科系学校等，教室里跟菜市场一样吵杂。
    吴凡勾着宋瑞祥的肩，嗓门之大：「兄弟，这周末去哪玩啊？」
    宋瑞祥一改平常的冷静，考完的雀跃也让他兴奋不已：「先去看电影，然后再去网咖打个通霄？」
    吴凡嘖了下说：「无聊，没能有点特别的吗？」
    宋瑞祥白眼：「不然你想干嘛？」
    盯着天花般深思了一会，吴凡的脑筋这时候总是转得特别快，突然他眼睛一亮：「对了，你们今年的生日都过了吧！这样我们都满十八岁，要不一起去喝酒？」
    宋瑞祥挺有兴趣的，他拍了吴凡的背说：「可以啊，难得提出有点用的意见。」
    吴凡转头问：「夏悟清呢？一起来吗？夏悟清，喂！」
    夏悟清回果神来，看着前方黎雨墨空荡荡的位置淡淡地说：「喔，我就不用了。」
    吴凡一脸可惜：「好吧，下次再一起。」接着就跑去问王佳嘉：「欸，别说我排挤你啊！来吗？」
    王佳嘉撑着头道：「怎么一脸嫌弃。」
    「难道我要求你啊！」吴凡不服气。
    「亏我原本还想多找几个女生一起，我看还是算了。」
    此话一出，吴凡忙抓住她说：「欸别，我求你了大姐，帮我带几个漂亮妹子来啊！」
    王佳嘉甩了下头发：「这还差不多。」

 55. 樱花树

    学测结束一阵子了，黎雨墨依旧没有出现。
    夏悟清慌了，他的男朋友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自己连挽救的馀地都没有。
    吴凡看着他闷闷不乐的样子说：「怎么一脸愁云惨雾，该不会是没考好吧？」
    王佳嘉使了个眼色，考完后问考试状况是大忌，班上已经有部分同学觉得自己没考好，一部分人还一蹶不振，一部分人在难过一个礼拜后已经打起精神，下定决心备战七月份的指考。
    一旁宋瑞祥一语道破：「是黎雨墨吧，他好像一个月前就都没来了。」
    吴凡恍然大悟：「对吼，平常他也都不怎么说话，我都差点忘了他。」
    「你这朋友怎么当的？」王佳嘉瞪了他一眼。
    「我记性就差啊！话说黎雨墨不知道考的怎么样，还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耶。」吴凡也感到好奇。
    宋瑞祥问：「你跟黎雨墨最熟，他都没说是怎么了喔？」
    夏悟清摇头：「没有，他就是突然不见了。」
    宋瑞祥知道他们两个在交往，叹口气拍了拍夏悟清的肩安慰道：「没事，他会再出现的。」
    一个月又过去了，这几天温度有逐渐回暖的趋势，冬日的寒气逐渐驱散，两个礼拜前学测成绩放榜，班上的同学们经过这段日子的考虑后已经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是决定用学测成绩去申请大学，一派是打算备战指考来拚考试分发。
    选择指考的人明显比较少，毕竟大家都不想再多读半年，越晚考完也表示自己剩下的暑假越少，而且再考一次分数不见得会更理想，很多人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
    夏悟清成绩不错，用来申请国外的大学是绰绰有馀，宋瑞祥也达到了目标校系的歷届录取分数。
    至于吴凡就没差了，他前阵子在高中篮球联赛表现亮眼，这几天国立体育大学的篮球队教练联络他，似乎是邀请吴凡过去那边就读，他乐呵呵的就答应了，还说早知这样就不用认真读书。
    结果他们这群人之中比较悬的是王佳嘉，她考得不算很理想，但也说不上是搞砸，这分数不上不下的，反倒让人犹豫。
    在和张导以及父母讨论过几次后，王佳嘉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她和大多数要考指考的人一样请了个长假，毕竟班上充斥着已经早一步进入暑假状态的学生，实在不是个读书的好环境，指考前的剩下几个月，她大概都要在补习班度过了。
    教室里少了近一半左右的人，顿时有些冷清，明明距离毕业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却没有办法全班人一起度过。
    他们这群人少了黎雨墨和王佳嘉，这下连吴凡和宋瑞祥内心也隐隐有些落寞，教室顿时窜起一股离别的感伤。
    张导在台上鼓舞大家说：「别沉着一张脸嘛，分别固然感伤，但毕业也代表着另一阶段的开始，大学生活是很美好的，你们要尽情去享受去探索，所以啦…」
    她接着拖出一个大纸箱道：「这是关于每间大学不同科系的申请资料以及预估录取分数，大家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二楼的生涯諮商室放学前都会开着，随时可以过去走走看看。」
    喝了口水她继续补充道：「备审资料有不懂的就尽量问，之前你们都忙着读书，现在考完了可以仔细思考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未来想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希望你们都能择己所爱，爱己所择。」
    吴凡已经算是有学校的人了，入学方式也比较特殊，不用处理这些让他松了口气，便时不时在大家周围间晃。
    宋瑞祥挥了挥手：「别黏在我旁边，我很忙。」
    吴凡看着他手里的资料说：「你想念文组科系？」
    宋瑞祥点头：「对，我读完三类后发现自己对物理化学实在没兴趣，反倒是文法商还比较有意思，只是没想好要读法律、经济还是商管。」
    「嗯…感觉都不错啊！」吴凡想了想说。
    「就知道问你没用。」宋瑞祥叹气。
    吴凡碰了一鼻子灰，便转移目标找到了夏悟清，看他手里的是国外大学申请手册，他惊讶道：「你要出国啊？」
    夏悟清点头：「对。」
    二中很多学生家境都不错，像他这样要出国的其实也不少，倒也不算太特别。
    「唉，毕业了就没人陪我打球了。」吴凡是真的有点惋惜。
    「你去体大有一堆很强的人陪你打。」夏悟清说，
    「那不一样，你是第一个单挑打赢我的人。」吴凡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扑了过来。
    夏悟清连忙把这隻庞然大物甩下身说：「干嘛突然趴上来。」
    宋瑞祥也吃了一惊，想到夏悟清的男朋友黎雨墨，连忙把吴凡给拉了下来说：「别闹了，给我冷静点。」
    哪知吴凡这次换成抱着自己说：「呜呜，宋瑞祥，我也很捨不得你啊！」
    宋瑞祥受他气氛影响，内心突然有些感动，他摸了摸鼻子说：「你也太夸张了，我们又不是毕业了就不能见。」
    结果他冷不防来了句：「毕业了就没人借我作业抄了。」
    宋瑞祥心中瞬间窜起熊熊火苗，然后狠狠地把这麻烦精给轰了出去。
    耳边清静不少，夏悟清想到刚刚宋瑞祥说的「又不是毕业了就不能见」，他突然怕了，他好怕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黎雨墨，明明他还有很多话想说，他们之间不该就这样结束的，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望着眼前空了已经有一阵子的座位，黎雨墨的书都还整整齐齐放在抽屉里，恍惚之中彷彿看见他认真读书的背影，似乎只要拿出笔往前戳一下，他就会皱着眉回头说：「干嘛？」
    春天，黎雨墨家门前的樱花树又盛开了，往年上学经过时鲜少多留意一眼，可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来专程出门来看。
    黎雨墨独自坐在樱花树下，片片淡粉色的花瓣落下，脑中不自觉想起前年差不多时间夏悟清曾经说过的话。
    那时，他站在若山车站前笑着对自己说：「之后我们再一起来啊！」
    如今却无法邀夏悟清一同欣赏，沿着河畔盛开的樱花树今年依旧美丽，可少了喜欢的人陪伴，此等美景在黎雨墨眼中竟显得如此平淡无奇。
    一片花瓣轻轻落在黎雨墨头顶，他伸手取了下来，忽地眼泪就止不住地倾泻而下，他想念了那个伸手就从自己头上抓下一朵樱花的那人。
    以为早就已经习惯失去，但现在才发现，失去夏悟清这件事，他永远不会习惯。
    「喀擦！」听到声音黎雨墨猛地转头，之前夏悟清好像就是这样偷拍自己的，可当他抬起头来，见到的是一个大妈拍着旁边的樱花树。
    明明是自己狠下心离开的，竟然还奢望有奇蹟出现。
    那时他会责备夏悟清偷拍自己，可现在不管转几次身，后头都不会再有那个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笑的人了。
    他拉了拉衣领起身离开，这个春天有点冷。
    樱花树每年都会盛开，可他再也没看过像那年一样灿烂夺目的景色了

 56. 再访

    黎雨墨学测成绩比起模拟考都还要再低不少，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自从他主动提分手后就未曾再读过书，最后他申请上位在竹市的某间理工大学。
    这所大学也是顶大之一，仅次于国内排名第一、位在北市的京大，其实黎雨墨的分数够上京大的某些科系，但他不想再待在北市了。
    没有人知道他毕业后去了哪里，黎雨墨就这样悄悄的消失，彷彿不曾存在过一样。
    黎雨墨大学四年没参加什么活动，他把时间都投入在读书上，想着赶快毕业找到稳定的工作，等能够靠自己赚钱了才完全脱离那个家。
    一开始，他几乎是无时无刻想着夏悟清，可时间久了日子一忙，那些曾经满溢出的苦和惆竟也会慢慢淡忘，黎雨墨又再度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
    偶尔会突然回想起和夏悟清在一起的某些片段，会想到两个人一起在二中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他曾经也后悔过，想着自己当初是不是太衝动了，会不会其实根本不需要分手，可在人生中当我们被匆匆推上了抉择的分叉路口时，不会有人能够知道这些路通往哪里。
    黎雨墨记忆力很好，可好像怎么都记不住那些快乐的事，他记得和夏悟清正式交往是在高中毕旅，可他竟然想不起那时夏悟清抱着自己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感觉自己真正放下是在大一升大二那年暑假，黎国寺和杨美惠终于离婚了，黎雨墨记得那天自己在房间和同学线上开会，杨美惠突然回家衝进黎国寺的书房把门带上，门关起来的最后那瞬间黎雨墨听到她说：「你签一下这个。」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他依稀听到门开了，杨美惠走了，会议还在进行。
    和同学结束讨论后黎雨墨出去客厅，看到黎雪伦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表情有些木然，他看了眼手机，发现杨美惠传讯息跟自己说：「我跟你爸离婚，你就不要太难过了。」
    她怎么认为自己会难过呢？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人想过他早就已经麻木了吗？爸妈离婚，黎雨墨只觉得总算是解脱。
    看了一眼黎雪伦，那年他国小刚毕业，已经懂事了却也不太成熟，黎雨墨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曾经无数次的忌妒羡慕过他，可此刻黎雨墨却突然觉得，幸好自己不是黎雪伦。
    好像是从那天起，黎雨墨就成长了许多，他收起了以往的倔脾气，把爪子藏了，裹住自己的硬壳也丢了，就如同他那个糟糕的童年一样尘封起来。
    小时候我们总会觉得长大是件很遥远的事，可长大却是突然之间就会到来。
    小学六年印象中很漫长，可大学四年却是一眨眼就过了，彷彿前脚才刚成为大学生，后脚就已经要毕业了。
    大四快要毕业前的某一天，黎雨墨走在学校路上，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住他，转过头去，那人表情难掩兴奋。
    「你是黎雨墨对吧？」一个短发女生说。
    黎雨墨皱了眉头问：「请问我认识你吗？」他是真的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只见那女生笑了一下说：「我是王佳嘉啊！你还记得吗？」
    「喔，是你。」黎雨墨这下想起来了。
    「对啊，每个人都说我剪了短发变很多。」
    可黎雨墨知道就算她没剪短发，自己大概也是认不出来，高中的很多事情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我准备去前面咖啡厅吃饭，要一起来吗？」王佳嘉笑着问。
    黎雨墨原想拒绝，奈何她一直死缠烂打，就像高一那年她在走廊上缠着自己要合照一样。
    进了咖啡厅，王佳嘉挥手朝一个人走过去道：「呦，看看我找了谁来？」
    那人见黎雨墨的那一刻表情也明显愣住，不过随即开心道：「这不是黎雨墨吗？」
    可能他跟高中一样没什么变吧，寸头黑皮肤，嗓门还是这么大，黎雨墨也认出来说：「吴凡，你怎么在这？」
    吴凡笑了笑回：「我来找王佳嘉。」
    黎雨墨看了王佳嘉一眼就懂了，有些意外地说：「你们在交往？」
    王佳嘉害羞道：「对呀，国立体育大学在我们学校隔壁市而已，他大学后常常跑来找我，某天突然告白我就答应了。」
    「吴凡，你出息了啊！」黎雨墨笑着说。
    这话一出让吴凡和王佳嘉瞬间松了口气，黎雨墨还是一样表情冷冷的，偶尔会突然吐个嘈，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三个人有说有笑聊了一阵子后，王佳嘉还是忍不住问：「你高三那年怎么突然消失？」
    黎雨墨喝了口茶淡定地回：「有些事。」
    「喔。」看他这是不打算明讲，王佳嘉也不敢再追问。
    「你跟夏悟清还有联系吗？」这回换吴凡问。
    黎雨墨抬头，面色平静地说：「没有，他不是出国了吗？」
    吴凡疑惑道：「欸，没啊，他后来没出国。」
    「啥？为什么？」黎雨墨有些激动，他当时是真的下定决心断了和夏悟清之间的所有联系，所以完全不知道之后的事情。
    王佳嘉看着他的表情，有些诧异地说：「我们考完学测后没多久不是疫情爆发吗？国外很多地方都惨不忍睹，夏悟清家里最后好像就没让他出国了。你…不知道吗？」
    黎雨墨木然，声音颤抖地说：「我…不知道。」
    真是讽刺，原本就是为了不想耽误他而主动提分手，结果最后他根本没有出国。
    仔细想想自己岂不是很过分？喜欢上对方，然后突然提分手搞失踪，黎雨墨都觉得自己像个渣男一样。
    可那又如何，就算知道自己还非常喜欢他，但都过去了四年这么久，夏悟清可能早就有其他对象了，而且他一定很讨厌自己，或是早就把自己给忘了，就像他也忘记很多以前的事情那样，黎雨墨没有脸见他。
    饭后，王佳嘉说：「下次再把大家找回来一起吃饭。」
    黎雨墨起身摇了摇头道：「不了，就不用找我了，就当你们今天没遇到我。」
    过没多久黎雨墨顺利毕业，进入一间大型生技公司上班，从事跟自己科系相关的工作。
    偶尔会从电视上看到吴凡的消息，他入选国家代表队，在国际赛上表现亮眼，也算是在篮坛佔有一席之地。
    转眼就工作了一年多，黎雨墨做事认真，成熟稳重的表现看不出是个社会新鲜人，因此上头派了一个大型的案子给他，说是和北市医院合作开发一种药物，要黎雨墨作为公司代表去洽谈。
    傍晚，黎雨墨搭车到了北市，好多年没回来了，他把行李放进饭店后就四处晃晃，走着走着就来到二中附近，他都不知道饭店就在高中学校周围。
    正值下班时间，路上全是赶着要回家的行人，也有几个学生三三两两从校门口出来，黎雨墨驻足于人行道上，隐隐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突然想起了以前直排轮社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会一起溜出去吃晚餐，也想起了无数次平凡的晚上，他和夏悟清两人一起并肩搭车回家的时光。
    二中承载了他年少时的轻狂、数不尽的青春岁月，与那美好却又不完美的初恋。
    原来不是自己忘了，而是不曾认真去回想。

 57. 大雨

    突然天上下起了几滴小雨，几道雷声响过，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路往下掉，天空沉的快是要塌下来一般。
    北市一年四季多雨，路上的行人早有准备，纷纷从包中拿出折伞，放眼望去，只有黎雨墨一人隻身站在一片白濛濛的雨雾之中。
    这雨来的又急又快，黎雨墨根本无处可躲，在竹市待久了竟忘记养成带伞出门的习惯，他笑了笑，接受着自己即将成为落汤鸡的事实。
    突然，一把黑压压的大伞斜靠了过来，滂沱的大雨打在伞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伞面下的空气格外寧静，彷彿和外头隔出两个世界。
    这么多年过去，夏悟清的笑容一样是那么温柔，他缓缓张口道：「一起走吗？」
    黎雨墨有些错愕，他想过无数种两人相遇的场景，以为会是多么惊天动地。
    可现在，就像是高三那年的傍晚，他们结束了晚自习一起回家，外头下着雨，夏悟清主动为自己撑伞一样。
    一时有种错觉，似乎他们两个还是当年那个高中生，好像雨停了之后会发现分开的这几年都不存在，他们会一起毕业，一起进到同个科系读书，租了一间不大的套房，享受着平凡却又甜蜜的日常，就像当时自己以为的那样。
    黎雨墨眼尾发红，瞳孔中泛着一层水气，微哑的嗓音说：「我好想你。」
    天空如同破了个口，大雨倾泻而下，为他们这相隔多年的重逢奏着一场悲壮的交响乐。
    夏悟清几乎是瞬间就把伞丢了，衝上去紧紧地拥着他，把黎雨墨圈在自己的臂弯里，语气颤抖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墨，总算是找到你了。」
    世界之大，两个人要相遇到相爱多么不容易，幸好，弯弯绕绕了这么久，夏悟清还是把他迷路的男朋友给捡了回来。
    黎雨墨很少哭，但在他面前早就不知道哭了多少遍。
    夏悟清手指轻抚过他湿漉漉的眼角，然后搂着对方穿过滂沱的街头，黎雨墨还没缓过来，脑袋空荡荡的，就这样被拉着回到夏悟清的住处。
    大门关上，夏悟清有些疯狂地把他压在墙上，但那双眼里却带着柔光，捧着他的脸就这样吻了下去。
    不同于年少时的浅嚐輒止，或许是长大了，又或许是两个人都藏了太多话想说又说不出口，这一次，他们抱着彼此大力的亲吻着，热切而又缠绵。
    黎雨墨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和夏悟清接吻时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些年他已经忘记了太多，可当对方的体温毫无保留的传递过来时，一切回忆自然而然涌上心头。
    那刻他才知道，你永远不会忘记怎么去爱自己喜欢的人。
    直到黎雨墨吻到有些喘不上气，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艷红，锁骨和敞开的胸口上密密麻麻都是某人的杰作，两人才缓缓分开。
    黎雨墨仰起头，一排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说：「我们，算和好了吗？」
    夏悟清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突然笑了，笑声在屋内回响着显得格外清亮，他瞇着眼说：「我好像从来没答应过要和你分手。」
    黎雨墨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雨给打笨了。
    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夏悟清笑着说：「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分开也是两个人的事，就你单方面的不见，我可不认为我们分了。」
    黎雨墨脑袋有些打结，就这样顺着他的话接受了。
    「不要再突然消失了，那样我一定会疯掉。」夏悟清捏着他的手心说。
    黎雨墨点头，然后低下头缓缓道：「对不起。」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像是在等待责备的小孩子一样。
    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错误，只有遇到夏悟清是唯一的正确。
    夏悟清又想起了高中那个总是看低自己的黎雨墨，他心疼极了，这么多年虽然他看起来成长了很多，但有些东西不是这么容易变的。
    忍不住又吻了过去，轻柔的像是要包裹住对方一样，他想把最好的毫无保留全给了眼前这人。
    若你说自己像黑洞一样空无一物，那我愿意做那道被你吸引的光。
    若你说自己的人生全是黑暗，那我心甘情愿做你手中的那盏明灯。
    夜色已黑，外头雷雨交加，屋内两人也轰轰烈烈地吻着。直到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落了下来，一瞬间周围亮得刺眼，两个人才又回过神来。
    黎雨墨低下头看到进门后就被夏悟清丢在脚边的包包，上头掛着一隻黑色的虎鲸吊饰。
    「你随时带着这个？」他有些讶然。
    夏悟清拎了起来说：「是啊！看着这个有种你还在我身边的感觉。」
    然后黎雨墨蹲下去在自己的包包里翻翻找找，接着右手握着拳举到了夏悟清面前，手心朝上缓缓摊开道：「这下，他们又是一对了。」
    望着他手里那隻白鲸，夏悟清浅浅笑着说：「欢迎回来。」
    之后黎雨墨冲了个澡，被雨给打溼的身体才又暖了回来，他捧着夏悟清泡的热茶，整个身体微微弓着，倚靠着他坐在沙发上。
    夏悟清问：「你当年到底是为什么突然提分手？」
    黎雨墨捧着茶杯，眼前一片白雾繚绕，他沉着声说：「因为我听说你要出国了。」
    「出国？就因为这？」夏悟清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我听说你不想出国，怕你是担心我，我觉得不能拖累了你，所以就主动分了。」黎雨墨解释，他尽量把话说的看起来不这么荒谬，因为他自己现在仔细想想也觉得当时是有些衝动了。
    夏悟清叹了口气说：「当时就算真的一定要出国，我也不打算跟你分了，就算暂时会辛苦点，我也是打算继续下去的。」
    黎雨墨呆滞的点头。
    「你就对我们这么没信心吗？」夏悟清搓了搓他的脸颊，看着他有些木然的表情笑着说：「再说了，我最后根本没出国。」
    黎雨墨点头：「我知道，我很后来才知道的。」
    拍了下他的额头夏悟清有些赌气：「知道后怎么没来联络我？」
    「我没脸见你，也怕打扰你。」其实他是怕夏悟清不喜欢自己了。
    再度叹了口气，夏悟清说：「你真傻。」他觉得自家男朋友还真是把勇气用错地方了。
    后来他们相互分享着这几年发生的事，黎雨墨这才知道毕业后夏悟清留在北市，申请上北市医学院的药学系，也是他当初国内的目标系所。
    夏悟清还说他加入了系篮当上队长，以及自己在系学会做的各种丰功伟业，黎雨墨静静地听着，果然他的男朋友就是应该这么耀眼。
    接着轮到自己，黎雨墨发现好像没什么可以说的，先说了他爸妈离婚，但想想讲这个好像有些奇怪，于是又说了弟弟黎雪伦高中考差了，连二中都没上，放榜那天黎国寺要气死了。
    外头的雨已经小了不少，夜晚的城市再度趋于寧静，黎雨墨慢慢地说，夏悟清就这样微笑着听，一点一滴像是要补满失去的这段时光。
    「其实，我之前有遇到过吴凡和王佳嘉。」黎雨墨说道。
    「我知道，吴凡有私下跟我说。」
    黎雨墨摇头：「唉，他还是这么大嘴巴。」
    夏悟清笑了，他说：「我们也是不久前偶然遇到他才跟我说的，那个时候你已经毕业，所以吴凡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说一年前在王佳嘉的学校遇到过你。」
    「所以我们会在二中遇到纯粹只是凑巧？」黎雨墨问。
    「也不完全是。」夏悟清挑眉道。

 58. 够格

    夏悟清在黎雨墨好奇的注视下打开笔记型电脑，点出一份企划书说：「这次你们公司跟北市医院的合作案，我也有参与一部份项目。」
    「你在北市医院工作？」黎雨墨问。
    「不算是，药学系要读六年，我现在还是学生，算是在医院实习中。」
    黎雨墨笑了，他道：「你还是大学生啊！」
    「对，刚升大六，怎么了吗？」
    「就是突然觉得好像只有我老了。」黎雨墨有些悵然。
    「小墨老师~」夏悟清抱着他撒娇。
    黎雨墨无奈地推了推他说：「所以你是在项目中看到了我的名字？」
    见他推自己的力道不大，夏悟清便继续厚着脸皮黏在他身上说：「对，然后我又刚好负责帮忙订饭店，就故意找了个二中旁边的，赌你会过来晃晃，哈你看，这不就被我给赌中了吗？」
    黎雨墨看着他笑了，觉得幸好他们提前先遇到，要不然明天在会议上突然见到夏悟清，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隔天，黎雨墨回去饭店拿了东西后，就搭着夏悟清的顺风车抵达北市医院。
    这次的项目负责人是夏悟清的指导教授，见他们两个一起来还有说有笑，好奇地问：「你们两个认识？」
    黎雨墨递上自己的名片说：「您好，我是公司代表黎雨墨，和夏悟清是高中同学。」
    他也回递自己的名片说：「这还真巧，既然你们熟，那以后我就派悟清负责跟你讨论。」然后转头对夏悟清说：「这工作交给你可以吧？」
    夏悟清连忙敬礼道：「是的，老闆。」
    接着李教授就笑呵呵地离开了。
    旁边夏悟清的同学搭着他的肩说：「真好，我也想负责这个工作。」
    「这回我可是不会让给你的。」夏悟清微笑。
    他撇过头道：「小气。」
    接着黎雨墨被领着去看了他们的实验室，他对夏悟清实习的环境很感兴趣，像隻猫一样四处张望。
    实验室的学生听说他是夏悟清的朋友，纷纷过来跟黎雨墨打招呼，黎雨墨也一个个微笑着跟他们握手聊天。
    夏悟清在一旁看着，见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慢慢变了，可以这么正常的跟人交谈与触碰，内心还是隐隐有些悵然的，好像那个需要自己保护担心的黎雨墨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悄悄消失了。
    那个有个性，表情总是冷冷的，又全身带刺不让人接近的黎雨墨，已经永远停留在那年。
    参观完后眾人针对研究项目开会，夏悟清开着ppt报告这次的研究方向，他是药学系的，主要讲的是药物对于疾病的抑制方式，以及药物在体内的一系列机转。
    报告完后轮到黎雨墨，他的专业是生物计算，针对疾病相关蛋白质或特定生物标志物，用近几年最流行的ai去预测药物的构型，并透过电脑来模拟结果。
    结束后李教授很是满意，他笑着对黎雨墨说：「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年轻啊！加油，期待这个项目的结果。」
    黎雨墨点头道：「谢谢李教授的讚赏，一定全力以赴。」
    结束后夏悟清的同学提议：「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往后还有好长一段日子要合作，大家不如喝个酒熟悉一下？」
    最后一群人来到了ktv，这种有歌有酒的地方最容易炒热气氛了。
    身为主揪的那位同学自各奋勇先上台献唱一曲，他嗓门很大，大家喝了酒气氛也格外热络，包厢内一片震耳欲聋，歌声透过麦克风放大显得有些刺耳，伴随劣质音响播着的歌曲以及大家手里拿着的铃鼓，现场极度吵杂。
    刚刚他们都喝了些酒，黎雨墨酒量不太好，此刻觉得脑袋晕呼呼的，外头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他皱着眉头脸色有些惨白，把自己缩在角落里，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安静。
    突然一双手摀住两边的耳朵，顿时脑中一片清静，外头的纷纷扰扰全被阻隔开来，黎雨墨抬起头，正对上夏悟清望过来的眼神，他微微挪动身子靠了过去。
    大家唱得正尽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就这样紧紧挨着，就好像高三圣诞节那天，黎雨墨嫌社办吵，两人就偷跑去北楼走廊约会一样。
    望着他稍微舒服点的表情，夏悟清顿时觉得其实他的男朋友一点儿也没变。
    黎雨墨还是一样怕吵，一样不太喜欢与人接触，喝了酒后一样会变得黏人，彷彿一切都跟高中并无二样，但又好像哪里已经变了。
    一曲结束，有人朝夏悟清喊道：「上来唱一首唄！」
    夏悟清摆摆手说：「我就不了。」
    「唉，唱一下啦！」其他人鼓吹着。
    他撇头看了眼黎雨墨说：「你想听我唱歌吗？」
    黎雨墨眼神有些飘散，双颊因为酒精而红通通的，软软地说：「想。」
    「好，因为你我才唱的。」
    夏悟清点的这首前奏和缓，一听就知道是个抒情歌，刚刚被吵热的气氛又瞬间安静下来，包厢内一片静悄悄，大家都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他开口。
    「假如把犯得起的错能错的都错过应该还来得及去悔过…」
    黎雨墨一愣，时光彷彿回到高二那年社团寒训，他记得夏悟清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站在前面，拿着麦克风，用他那迷人好听的嗓音唱着歌。
    「全都怪我不该沉默时沉默该勇敢时软弱如果不是我误会自己洒脱让我们难过…」
    台下的人专注地聆听着，那天也是如此，夏悟清唱得好像也是同一首歌。
    不过是重逢的第二天，黎雨墨却觉得处处充满了过去的影子，有种其实他们一直都在一起的错觉。
    所有人都沉浸在夏悟清那温柔的歌声之中，黎雨墨盯着他目不转睛，四目相对的瞬间，凌乱的情绪上涌，有喜悦、有感动，但更多的是亏欠。
    那年面对夏悟清出国，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两人好好谈谈，世上远距离的恋人这么多，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就分手。
    但偏偏黎雨墨的成长过程，让他对自身充满了极大的自卑感，他也太习惯一个人独自承受下一切，甚至因为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而几乎感受不到悲伤。
    当时交往后的他其实无时无刻都不断在怀疑自己，究竟有什么资格可以当夏悟清的男友，而出国留学只不过是个导火线，让他的自卑有个合理化的藉口。
    说穿了，分手表面上是在替夏悟清着想，但实际上根本是因为自己没有勇气。
    一曲结束，包厢内安静了数秒后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太犯规了，你怎么可以连唱歌都这么好听。」有人抱怨道。
    夏悟清微笑不予回应，放下麦克风回到黎雨墨身旁。
    黎雨墨悄悄勾着他的手，像是在无声的宣告眼前这么棒的人就是我的男朋友。
    「我现在是不是够格站在你身边了呢？」他心想，这次不会再逃避了。

 59. 不肖子

    聚会结束，黎雨墨自然而然跟着夏悟清回到他的住处。
    黎雨墨因为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他双唇微张，轻喘着气道：「对不起，如果那个时候我勇敢一点，我们就不会…」
    夏悟清低头用炙热的吻将他的话硬深深堵了回去，他道：「该对不起的是我，没有发现你的心情，以后不会再让你害怕了。」
    一路从玄关吻到客厅，因为酒意两个人动作有些急切，黎雨墨的皮肤还是一样会因为触碰而发红，夏悟清吻着他的脖子、锁骨，再到胸膛，白皙的皮肤上一块块都是自己落下的红印。
    「小墨…」他低沉的嗓音呢喃着。
    黎雨墨被叫得内心发痒，红着耳根缓缓道：「我喜欢你，一辈子都喜欢你。」
    这么多年后，他终于敢说出这句话，以前会觉得一辈子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沉重的事情，黎雨墨没有自信做到。
    可现在这东西就像是个甜蜜的约定，也是在这么多年后他才终于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大概也只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这个合作项目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夏悟清乾脆直接把饭店退了，让黎雨墨住进自己那里。
    他们会早起做早餐，然后再开着夏悟清的车一起去医院，夏悟清之前在他们实验室可以说是最佳认真代表，每天不待到深夜是不会提早走的。
    可这几天他总是踩着点离开，虽然该负责的工作一项没少，但这转变还是不免让他的同学感到奇怪。
    这天六点一到，夏悟清又是准时起身，一旁黎雨墨也收好东西，明显是要一起回去。
    那位同学终于忍不住问：「你们两个到底下班后一起去了哪里？」
    夏悟清扬起嘴角说：「我家。」黎雨墨也朝他点头致意后就跟着走了。
    脑中不自觉闪过他们两人这几个礼拜的互动，不想还好，一想才发现细思极恐，处处是线索，他吃惊地追了上去，站在走廊上朝前面的两个背影问：「你们…该不会？」
    夏悟清头也不回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得到解答的同学呆愣在原地，花了十秒鐘才反应过来，他那表情像是解开了宇宙的生成奥秘一般，张着大嘴道：「我草，我们系草终于有对象了，是个男的。」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有气质的学姐学妹，甚至是那些ig上几万人追踪的系花跟他告白都以失败告终，敢情夏悟清根本对女生没兴趣啊！
    离开了医院就是两人私底下的甜蜜时光，他们会一起去吃晚餐，偶尔回家自己煮，还会一起去打球运动，就像高中那样。
    洗完澡后，两人会躺在床上一起看电影又或是打场手游，偶尔在床上小打小闹然后擦枪走火，只好再去洗一次澡。
    就像世间上每一对恋人一样，他们也享受着属于两人平凡又快乐的每一天。
    小时候我们总会幻想长大后的日子会是多么绚烂多彩，但事实上，百分之九十左右的人过得都是像他们这样平淡的生活，可是有相爱之人陪伴的每一天，都能让每个普通的日子便得如童话故事那般美丽梦幻。
    这天接近下班时间，黎雨墨想着再一小时就能跟夏悟清回去，他们说好今天下班后一起去卖场採买生活用品，内心不禁有些小雀跃。
    突然手机传来讯息，看了一眼就让愉快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黎国寺好久没有联络自己了。
    「听雪伦说你最近在北市工作，顺便回家一趟吧，很久没看到你了。」
    自从父母离婚那天，黎雨墨对于弟弟的心结似乎就解开了，这几年他和黎雪伦关係还算不错，定期都有保持联络。
    黎雪伦现在是高中生，还住在老家，看来是他把自己在北市的消息给洩露出去。
    黎雨墨面无表情地回道：「那我今晚回去一趟，一起在附近吃完晚餐就走。」他想赶紧把这事情了结。
    夏悟清看了他的表情一眼问：「怎么了？」
    「我今晚打算回家一趟，我爸突然找我。」黎雨墨略带歉意地说。
    「嗯，那我们明天再去卖场。」夏悟清想了想问：「我需要一起去吗？」
    黎雨墨明显愣了一会，仔细想了想又说：「好像…也不是不行？」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真的？」夏悟清不敢置信地追问。
    最近虽然越来越多人问起他们的关係，但都是夏悟清回答的，黎雨墨虽然不反对，但也不会主动去说，原以为是他比较低调，这回突然说要带自己回家，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黎雨墨微笑看着他道：「嗯，真的。」
    看着他有些慎人的笑容，夏悟清打了个冷颤，真不知自己的男朋友打算干嘛。
    下班后，夏悟清去买了个礼盒就开车前往若山市。
    好久没回来了，黎雨墨望着这片熟悉却又已经有点陌生的景色，不自觉又回忆起那年他们一起赏樱的点滴，然后低着头隐隐笑了一下。
    夏悟清停车转过头来，刚好看到他微笑的瞬间，好奇地问：「在想什么？」
    「我们，又回来了。」黎雨墨说。
    冥冥之中好像有股力量，让他们又走到了一起，当时的约定不是没有完成，只不过晚了几年而已。
    黎雨墨带着他爬上那个配色奇特的破旧公寓，站在家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后坚定地转动手里的钥匙。
    屋里很安静，客厅的灯没有开，黎雪伦应该是还在补习没有回来，只有餐厅亮着一个鹅黄色的小灯，黎雨墨脱鞋走了进去，夏悟清就这样静静跟在后头。
    他走到黎国寺书房外，敲了敲门然后说：「我回来了。」
    黎国寺开门道：「喔喔，刚刚突然有工作进来。」然后抬头看了夏悟清一眼。
    夏悟清忙端上礼盒道：「伯父打扰了，我是黎雨墨高中的朋友，现在刚好在工作上负责同个项目。」
    黎雨墨有事先传讯息说会带个工作上的朋友回去，所以黎国寺只是面无表情地朝他点了个头。
    然后他们一起走去附近的餐厅，黎雨墨主动伸手叫来服务生点了几道菜。
    「爸，你想吃什么吗？」他问。
    黎国寺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恍神，以至于一时之间没有发现黎雨墨在问自己话，回过神来他道：「你点就好，我都可以。」
    饭菜上桌，三个人静静地吃着，黎国寺突然觉得儿子离自己很远，这些年他都只把心思留在黎雪伦身上，多久没好好跟黎雨墨说话了呢？
    自从黎雪伦升上高中，每天总是早出晚归后，他才突然发现孩子好像都大了，他甚至都没注意到黎雨墨在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变成一个大人。
    小时候他会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爹地爹地」的叫，可曾几何时黎雨墨再也没有主动开口叫过自己，而现在他的那声「爸」，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格外疏远，似乎是在和外人说话般那样恭敬。
    「你最近过得怎样？」黎国寺尝试找了个话题。
    「一直都在工作。」黎雨墨说。
    「那工作上如何？」
    「都很正常。」
    两句话速速结束，接下来他竟然不知道要聊些什么，突然才发现自己甚至忘了怎么跟儿子说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这样，不过仔细想想好像是自己先放手的，是他把黎雨墨给往外逼的。
    也是在和杨惠敏离婚后，黎国寺才开始仔细去思考过往的生活，他才发现自己亏欠黎雨墨太多了，纵使现在试图去挽回与弥补，可黎雨墨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会乖乖听他说话的孩子。
    那个认真积极、乖巧听话的黎雨墨，早就在很多年前被自己亲手给扼杀掉了。
    很快黎雨墨就吃完饭了，他放下筷子说：「我今天会回来是有事要跟你说的。」
    黎国寺有些意外问：「什么事？」
    「我有对象了。」黎雨墨内心格外平静，自己都有些惊讶。
    很开心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这些，黎国寺觉得或许黎雨墨的内心已经有微微松动，于是好奇地问：「谁啊？有照片吗？改天带回家让我看看啊！」
    「我已经带回来了。」黎雨墨语气平淡。
    黎国寺明显愣了一下，脑中高速思考着「我已经带回来了」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瞬间恍然大悟，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地瞄了眼夏悟清。
    正当他要开口说些什么时，黎雨墨先一步道：「我只是来通知你的，就算你拒绝我也不打算怎样，我这辈子就他了。」
    黎国寺张嘴，声音有些颤抖：「儿子，你…」
    「很抱歉我是个不肖子，你可以当作从没有过我，但儘管放心，还有黎雪伦会孝敬您。」
    说完他就牵起夏悟清的手，主动起身离开了。
    餐厅外头，黎雨墨的心情格外舒畅，终于在最后给了黎国寺一个大的。

 60. 家人

    憋了这么多年，给完黎国寺一个大礼后，黎雨墨像是解开了心中的结，剩下的日子全都埋头于工作之中。
    年底所有人都忙着过节，今年元旦有三天的连假，这回换夏悟清爸妈来催他回家了。
    他妈妈传讯息道：「悟清，知道你这一年忙着实习，不过这次就抽空回来给我们看看吧！」
    夏悟清想了想，确实是很久没回家了，最近项目也告一个段落，刚好可以安排时间回去一趟。
    他动了动手指回：「好，那我元旦那天回去，然后，我想顺便带上一个人。」
    他妈这下可乐疯了，微笑着打字：「知道了，妈煮一桌子好菜，等你回来啊！」然后就急不可耐地跑去找孩子的爸分享这个天大的消息。
    夏悟清的爸爸脸上也是说不出的高兴，但身为学校老师的他个性比较严肃，连忙咳了两声道：「你急什么？他说带个人回来，又没说是女朋友。」
    孩子的妈摀着嘴笑说：「别装了，你明明也很好奇。」
    确实，夏悟清家里这两老早就对儿子的感情状况心急的不得了，每次逮住机会问，夏悟清都说没有，他们一开始也不着急，但时间久了难免还是有些担心。
    他们就这一个孩子，从小就把他捧在手心上呵护着，随着自己年纪越来越大，总也希望儿子剩下的人生里有个人陪伴。
    千等万等，这回总算是等到了好消息，孩子的妈已经在盘算着元旦那天要拿出真本事，用自己的拿手菜来征服未来儿媳妇的胃。
    相比于夏悟清爸妈的期待，黎雨墨在听到这消息后万分紧张，见家长这事他还没有个心理准备。
    夏悟清这几天也不断开导他说：「你放心，就是回去出个柜而已，简单！」
    黎雨墨都不知道他哪来这样的自信，听过网路上很多人都说向父母出柜如同修罗场一般，有的甚至还被直接断绝关係，跟和黎国寺那次不一样，他知道夏悟清很爱他的家人，他的父母也很呵护这个儿子，夏悟清不紧张，他都快担心死了。
    况且知道夏悟清是独生子，他的父母一定更不能接受自家宝贝儿子跟个男人在一起，这样上哪去给他们生个孙子孙女呢？
    黎雨墨这几天都强行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想藉此忘掉这事，一转眼就来到了元旦当天。
    一早起床，黎雨墨就有些后悔昨晚还跟夏悟清「运动」到这么晚，全身痠痛不说，望着镜子里脸色发白的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连忙洗了把脸，又仔细地把那头稍长的头发给整理好，这下才终于有个人样。
    两人一起简单吃过早餐后，黎雨墨就抱着一壶酒，搭着夏悟清的车回到了他的老家。
    夏悟清升上大学后，他原本在钟山区的家因为要都更所以有几年不能住，他爸爸便在辛桩买了栋新房子。
    新房子位在重划区内，附近一栋栋都是新盖的大厦，夏悟清把车开进其中一个地下室。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黎雨墨觉得此刻的心情彷彿坐在正往上爬的云霄飞车上一样忐忑，夏悟清握住他的手说：「不要紧，有我在。」
    随着夏悟清打开家门，扑鼻而来的是令人垂涎三尺的饭菜香，映入眼帘则是整齐明亮的客厅，他妈妈听到声响，手里还握着汤瓢就从厨房里小跑步过来。
    「欢迎欢迎，当自己家啊！」她脸上掛着笑容，身上还围着围裙，模样和蔼可亲，是一位很有气质的中年妇女。
    黎雨墨连忙礼貌地打招呼：「伯母新年快乐，我是黎雨墨，不好意思打扰了。」
    夏悟清妈妈看到他的一瞬间，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子，随即又笑着说：「哪里哪里，你是悟清的朋友吧，欢迎你来玩。」
    接着，夏悟清的爸爸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说：「儿子回来啦！」抬头看到黎雨墨的瞬间也是一愣，然后看着自家儿子说：「你朋友吗？」
    夏悟清忙说：「我们是高中同学，现在工作上也是负责同一个项目。」
    夏悟清爸爸点了个头说：「外面很冷吧！赶快进来坐啊！」
    他们这才脱掉鞋子进屋。
    夏悟清爸爸热情地跟他们两个聊天，也关心了一下儿子最近的现况，见他实习很顺利看来今年可以顺利毕业，似乎是放心了不少。
    半个小时后，夏悟清妈妈从厨房喊道：「可以吃饭囉！」
    他们三个才慢慢移步至餐厅坐下。
    夏悟清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说：「好久没吃到妈做的菜了。」
    她欣慰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当然要认真煮囉！」然后转头替黎雨墨添了一大碗饭说：「别客气尽量吃，你们俩都太瘦了。」
    黎雨墨赶紧双手接下，笑着说：「谢谢伯母。」
    不愧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的菜，味道真的是好吃极了，黎雨墨忍不住讚叹道：「伯母手艺真好。」
    好久没人这样称讚她了，夏悟清妈妈笑着说：「你喜欢就好。」然后转头对老伴说：「你看看人家，嘴多甜。」
    夏悟清爸爸撇过头去，装没听到似的低头扒饭。
    饭后他们开了黎雨墨带来的酒，夏悟清的爸爸来了兴致，跩着黎雨墨就要多喝几杯，夏悟清急忙接过他手上的酒瓶说：「他喝不了酒的，爸你也是，年纪大了少喝点。」
    被儿子念了一番，他辩解道：「我平常又没什么在喝，偶尔一次而已。」
    三个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有说有笑，夏悟清的父母有时会互相拌嘴，有时又会突然放闪，虽然结婚已经要三十年了，看的出来他们彼此还是很恩爱。
    夏悟清偶尔会突然在旁边吐槽，黎雨墨就静静地看着，他很喜欢这样的气氛，或许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吧！他是真的很羡慕。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夏悟清会这么好，就是因为出生在这样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
    看自家父母喝的差不多，眼下气氛正好，夏悟清朝黎雨墨使了个眼色，然后坐直了身体道：「爸，妈，我有话想说。」
    被儿子严肃的模样给吓到了，夏悟清父母连忙放下酒杯说：「怎么啦？这么正经的，吓死我了。」
    夏悟清吞了下口水，深吸一口气，之前一派轻松的他，此刻也有点紧张了，他握起黎雨墨的手，眼神坚定道：「我和黎雨墨在交往。」
    说完后忐忑地瞄了一眼父母的神情，似乎有些僵硬但好像没有想像中的反应剧烈，于是他继续说：「对不起，可能没法给你们抱孙子孙女了，我是真心喜欢他的，从高中就喜欢了，好不容易给追回来的，希望爸妈可以祝福我们。」
    夏悟清可以明显感觉到现场安静了三秒鐘，只剩下墙上掛着的时鐘不受影响地发出「滴答滴答」规律的声响，以及自己那颗不安的心如失速一般「扑通扑通」狂跳着。
    「哈哈，看你紧张的样子，可把我给逗乐了。」夏悟清妈妈爽朗的笑声率先打破这阵沉默，然后她温柔地看着自己儿子说：「你是我们手把手给养大的，妈很相信你的眼光，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都支持。」然后转头对着老伴说：「对吧，孩子的爸？」
    夏悟清爸爸也点头说：「儿子啊！既然追到手了就给我好好照顾，敢让他生气你试试看。」接着看向黎雨墨说：「不要有压力，以后这里也是你家，有什么事情儘管说出来啊！他欺负你了直接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夏悟清忙摆着一张哭脸说：「爸，你偏心。」
    看着这一家子的互动，黎雨墨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他呆坐在位置上，不知怎么的鼻头微酸，他眨了眨眼，结果一滴泪珠就这样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而且有逐渐失控的趋势，没多久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般潸然泪下。
    这突如其来的把夏悟清爸妈给吓了一大跳，夏悟清也连忙拿卫生纸给他擦，黎雨墨两隻手无措地不断抹着泪水道：「谢谢，谢谢你们支持，谢谢你们生出这么优秀的人，谢谢你们愿意接受我。」
    早就被他遗忘的来自家人的温暖，隔了这么多年，竟是因为夏悟清的父母才又想了起来。

 61. 叙旧

    等黎雨墨终于止住了泪水，夏悟清妈妈说：「不过真要说的话，还是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呢！妈以直以为你是在跟杨美惠交往。」
    夏悟清愣了一会，然后抱怨道：「什么啊，我不是很久以前就跟你说不是这样了吗？」
    「唉，我就是以为你害羞不好意思说。」
    夏悟清叹气：「你们真是…」
    夏悟清刚刚没有喝酒，回去还是他开的车，路上黎雨墨问：「你爸妈跟杨美惠很熟吗？」
    他想了想说：「算是吧，我们国小就认识了，我爸妈都知道她。」然后他看了眼黎雨墨的表情，急忙反应过来道：「你别误会啊！我跟她没什么。」然后趁着红灯的空档，转头偷亲了一口他道：「我旁边这个叫黎雨墨的，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往后也只会喜欢他。」
    黎雨墨害羞地转过头去，耳根泛红地说：「我也是，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最后一个喜欢的也是你。」
    灯号转绿，夏悟清心满意足地踩了油门然后问：「怎么突然提到她？」
    黎雨墨望着窗外回：「高三那年，就是她通知我说你要出国的。」
    夏悟清点了点头说：「确实，那个时候她应该知道，原来是杨美惠去通风报信的。」
    「嗯，她要我跟你分手，我也想说不好连累你，所以才…」
    夏悟清瞪大了眼，缓缓把车子停在路边，转头握着黎雨墨的说：「你怎么就照她说的去做了呢？」
    黎雨墨表情有些无辜：「就…她说自己喜欢你，说你是因为可怜我才跟我交往的，我想想也是，搞不好你早就有了其他喜欢的女生，只是不好意思跟我说，因为你人这么善良…」
    接下来的那句「可能根本没有喜欢我」还来不及说，就被夏悟清有些霸道的吻给堵了回去，然后夏悟清握起他的手摆到自己胸前，眼神真挚道：「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这颗心从来只有你而已。」
    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心胸宽大，心里有你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黎雨墨忍不住笑了，也觉得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好傻。
    很快的半年就过去了，和北市医院的合作也顺利告一段落。
    李教授握着黎雨墨的手说：「辛苦你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合作。」
    「谢谢李教授，您也辛苦了。」黎雨墨笑着回。
    夏悟清因为这件项目而顺利毕业，后来他跑去竹市面试了黎雨墨所在的公司，没多久就顺利录取，进入了研发部门。
    黎雨墨因为上次的工作表现良好，回公司后就马上被提拔为计算部长，而夏悟清也凭藉卓越的才能，竟然在短短一年就升上了研发部长。
    公司的女员工们一开始还一直在八卦这位新进帅哥的感情状况，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打听，但自从最近夏悟清和黎雨墨在公司里牵手的画面被看到后，「研发部长和计算部长是一对」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公司内部以飞快的速度传开来，顿时让多少人失去了上班的动力。
    转眼又过了几年，终于，他们两人也到了会收到红色炸弹的年纪，陆陆续续传来有人要结婚的消息。
    一早黎雨墨下楼去收信，回来后看着手里的喜帖笑道：「吴凡那小子，竟然要结婚了。」
    夏悟清靠过来看了一眼，然后也笑着说：「当年谁想的到呢？他跟王佳嘉竟然最后会走在一起。」
    「当年我也没想过，我们能够有这一天。」黎雨墨突然说。
    夏悟清温柔地看着自家男朋友，然后偷偷靠过去亲了一口道：「幸好，我把你给找了回来。」然后从背后抱着他说：「时间真的过好快啊，去年才参加完苏冠毅和王柔枫的婚礼，这回又换成吴凡和王佳嘉的，唉，岁月不饶人啊！」
    黎雨墨忍不住笑了：「这位先生，你才刚满三十呢！跟个老头子似的。」
    不过苏冠毅和王柔枫这对也真是让人意外，高二那年因为寒训的烫伤事件两人藉此走在一起，中间磕磕绊绊了好几年，听说有分过一阵子，几年前才又復合。
    最后两人终于在去年步入礼堂，最近还生了个活泼的男孩，每次ig看到他们，都是一连串的晒娃照片。
    说要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不过他跟夏悟清两人也很幸福。
    週六，黎雨墨和夏悟清驱车前往北市的五星级饭店参加婚礼，两人穿着休间的衬衫搭西装裤，外头再套一件没那么正式的西装外套，简单好看也不会抢了主角的锋头。
    夏悟清笑着说：「还是要给吴凡留些面子。」
    新郎新娘是高中认识，所以很多受邀的客人都是二中毕业的，现场顿时成了一个大型的同学会。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黎雨墨有些怀念起以往那段青春岁月。
    「你们来啦！」走进会场后，就听到宋瑞祥在前面靠近中间的位置朝他们挥手喊道。
    夏悟清走过去说：「好久不见了，你也是这桌的啊。」
    「那当然，吴凡一定是把我们排在一起的嘛。」
    然后他看了眼黎雨墨道：「哇，我跟你才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你高三那年突然消失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吧！」
    黎雨墨点头：「确实是如此。」
    「虽然知道你后来又出现，但我们都太忙了，实在很难把大家都约出来见面，没想到这一拖竟然是在吴凡和王佳嘉的婚礼上。」宋瑞祥感叹道。
    随着饭菜上桌，他们一边吃一边叙旧，黎雨墨这才知道宋瑞祥最后读的是法律系，毕业后当上律师，继续着他替人擦屁股的伟大事业。
    中间，吴凡和王佳嘉来到他们这桌敬酒，吴凡笑着挥手道：「你们都在啊！」
    宋瑞祥起身勾着他的肩说：「唉呦，可帅的呢。」
    夏悟清也对两人道：「恭喜你们。」
    可惜他们身为主角，还有很多桌客人要敬酒，几个人隔空简单举杯后就离开了，走之前吴凡说：「难得才又聚在一起，大家也是久久回北市一趟，今天太忙了没能好好聊聊，明天你们有空吗？要不一起聚一下？」
    宋瑞祥打开手机行事历，确认了明天没有客户预约说：「行啊，我可以。」
    「你们呢？」吴凡转过来问。
    夏悟清回：「嗯，我们ok。」
    「太好了，那就这样说好，我晚点再把餐厅地址发给你们。」说完，就牵着王佳嘉去下一桌了。
    两人走后宋瑞祥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他靠过来问：「我说你们两个的关係，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夏悟清笑着回：「不亏是律师，果然观察细微。」接着他牵起黎雨墨的手道：「就跟你想的一样，我们在交往。」
    宋瑞祥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果然如此，你们是一起来的，吴凡刚刚问时间，你连问都没问黎雨墨就说可以，这任谁来应该都看的出来吧！」
    黎雨墨反驳：「我觉得吴凡可能就看不出来。」
    宋瑞祥想了想也同意道：「确实，吴凡那小子，从很久以前就没看出来了。」
    夏悟清一愣：「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我们在交往。」
    宋瑞祥自觉说溜嘴，不过想想似乎也没关係，于是就说：「你们不是从高中就交往了吗？」
    夏悟清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还以为没人知道呢。」
    宋瑞祥看他这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到底哪来的自信，你们两个那时根本没有要藏的意思吧！我每天都替你们紧张，虽然最后…」他瞄了一眼黎雨墨，然后摇了摇头说：「没事，也恭喜你们啦！」

 62. 故人

    隔天下午，几个人依约到了餐厅吃饭，吴凡昨天刚结婚，整个人春风满面的。
    他举着酒杯说：「嘿嘿，想不到吧！竟然是我先结婚了。」
    宋瑞祥看着王佳嘉敬佩道：「真是辛苦你了，竟然愿意收留这个麻烦精。」
    王佳嘉笑着说：「想着总不能让他去祸害别人，我就只好牺牲一下囉！」
    吴凡在一旁喊冤：「什么意思，跟我结婚怎么会是牺牲。」
    王佳嘉撑着头，散发着三十岁成熟女人的魅力，他望着天花板笑着说：「说实在，我当时根本没想过会跟了吴凡，其实吧我高中的时候喜欢的是黎雨墨。」
    黎雨墨、夏悟清和吴凡三个人意外地转过头来，同时张口道「喔。」、「我也是。」、「老婆，别再打击我了。」
    只有宋瑞祥一脸了然说：「这不也很明显吗？」
    吴凡连忙扒着宋瑞祥说：「很明显吗？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你当时又没有喜欢王佳嘉。」他像以前一样，一边把吴凡从自己身上抓下来一边说：「那个时候你不是还一天到晚说隔壁班的那个谁长得不错？」
    王佳嘉瞬间转过头瞪着吴凡，质问他道：「喔呦？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吴凡连忙挥手说：「那是以前，我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给忘了，现在只喜欢老婆你啦！」
    王佳嘉撇过头去，故意不和他说话，看来这对新婚夫妇的婚后生活可说是充满挑战。
    突然，王佳嘉像是注意到什么关键，他有些诧异地望着夏悟清说：「刚刚我说曾经喜欢过黎雨墨，你是不是说…」
    夏悟清笑着回：「我说『我也是』。」
    「噗」的一声，吴凡把刚喝进去的酒全给喷了出来，那装饰用的脑袋一时间转不过来，他愣愣地道：「啊？」
    这次，夏悟清只好完整地说：「我高中的时候也喜欢黎雨墨，现在依然是如此。」说完，他就毫无预警地对着黎雨墨的唇吻了过去。
    在场的其他三人先是顿了一下，然后王佳嘉摀着脸兴奋地尖叫，宋瑞祥则笑着摇了摇头，而吴凡…吴凡把刚刚喝进去用来压惊的酒，又再一次的喷了出来。
    「你们…在一起？」吴凡张着大嘴问。
    「嗯。」黎雨墨回。
    「在一起是那个在一起？我跟王佳嘉这种的在一起？」他再一次确认，毕竟自己的国文从以前就不好，就怕是会错意了。
    宋瑞祥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把吴凡的大嘴给闔了起来说：「就是恋人的那种在一起，别问了，跟个傻逼似的」
    吴凡还是有些吃惊，他接过夏悟清递来的面纸，一边擦拭喷出来的酒一边问：「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又不知道？」
    夏悟清回：「高中就在一起过，后来某人跑了，我大六那年才又把人给追回来。」
    吴凡点头说：「喔喔，原来如此，我真的被你们给吓到了。」
    王佳嘉补上一句：「哈，看来那时候就算我告白也注定不会成功。」
    公开秀完一波恩爱后，几个人聊起近况，在场唯一单身狗宋瑞祥说：「话说最近新闻上不是连环爆发性侵案，我们事务所最近可忙了。」
    王佳嘉皱着眉头说：「那些人真是太可恶了，老公，你们学校里不会有吧？」
    吴凡几年前就从国内的职业篮球退役，后来回到二中当体育老师，现在可是个热血又照顾学生的好教师。
    他想了想说：「嗯…，我也不确定，感觉我们那体育室的主任风评不好，大家私底下都很讨厌，听说是有对学生毛手毛脚啦，可只是谣传，也没有证据。」
    宋瑞祥说：「无风不起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传出谣言。」
    王佳嘉也附和道：「太可怕了，老公，你要不要去留意一下啊？」
    吴凡正义感很强，他点头道：「嗯，我注意一下。」
    聊到很多跟高中有关的事，几个人不免有些怀念起二中，便决定饭后回去学校晃晃。
    到了操场附近，看见一个男生慌慌张张从体育室出来，见到吴凡后明显一愣，然后又低下头想快步离开。
    今天是星期日，体育室照理来说应该是上锁的，吴凡便出声叫住学生：「你去那里干嘛啊？」
    学生表情有些慌张，支支吾吾道：「没有，就是…里面…我…」他似乎是快要哭出来。
    吴凡皱着眉头，自己也不是要责备这位学生，他怎么就这么紧张呢？
    一旁宋瑞祥突然想起最近接到的几起案子，虽然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但保险起见还是叫住了吴凡，使个眼色道：「我有个猜测，该不会是刚刚吃饭那时聊到的？」
    吴凡吃了一惊，他让学生呆在原地请王佳嘉帮忙注意着，接着就悄悄往体育室走去。
    体育室从外面看是一片黑暗，吴凡轻推了一下门发现竟然没有锁，担心怕是遭小偷了，他伸手开了旁边的灯想要确认。
    灯一亮，和正准备出来的体育主任来个四目相对，那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吴老师，你怎么来了呢？」
    吴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跟朋友回来晃晃，发现有学生从体育室出来就过来看一下，您又是为什么在这呢？」
    「发现有东西忘在这，就回来拿一下。」他笑着解释。
    突然，宋瑞祥打开体育主任桌上盖着的电脑说：「喔？你是忘了拿这些照片吗？」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偷偷跑到体育室里面。
    体育主任猛地回头，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他愤怒道：「你竟然擅自开我电脑？」
    刚刚是听到外头有动静才连忙把电脑给盖上，根本还来不及关机，所以宋瑞祥一开就进到桌面，现在自己的电脑上是各种骚扰学生的照片，有男有女可精彩了。
    夏悟清和黎雨墨这时也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体育主任看到黎雨墨的瞬间表情明显一愣。
    对于眼前皮肤极度白皙、长相清秀的这人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那是他下手过的眾多学生里自己最中意的那个，怎么会在这出现呢？
    黎雨墨缓缓望过来，看到他的瞬间，脑中不好的回忆也全数翻涌上来，他双手紧紧握拳，身体有些颤抖。
    夏悟清看他有些不对劲，靠过来握住黎雨墨的手，在耳边小声地问：「怎么了？」
    「是他。」黎雨墨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有些激动的情绪平稳下来，然后缓缓张口道：「就是我国中的那个体育老师。」
    夏悟清低声说了句：「不用怕，这次有我在。」他转过头去，然后走上前悄悄把黎雨墨护在身后，表情冷冽地说：「就是你啊！」
    宋瑞祥也从后头靠近体育主任一步，不疾不徐地说：「根据刑法第227和228条，以及性别平等教育法…」
    体育主任根本听不下去，他不想知道自己该面临什么样的刑罚，这里没有装监视器，证据只有电脑里的照片，不求解决掉这些人，只要能销毁证据就好，此刻他在心里头盘算着。
    接着便突然转身朝宋瑞祥衝了过去并高举拳头，想要抢下他手中抱着的电脑。
    宋瑞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想到这人竟然有勇气做这种事，但体育主任身高一米九多，又壮的跟头牛一样，宋瑞祥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只是全身僵硬地呆愣在原地。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拳头，他忍不住闭上眼想：「唉，真是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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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是最终章了，日更了2个月多，突然有点不捨啊>_<

 63. 时间(正文完)

    宋瑞祥咬紧牙关，可疼痛感并未如期而至，他缓缓睁开眼睛，拳头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眼前是不知道为什么跌坐在地上的体育主任，而在他身后是抓住他的夏悟清，刚刚情急之下是夏悟清衝过来及时拉住他的手，这拳才没往宋瑞祥身上招呼。
    体育主任似乎是还想挣扎，使尽了力气想起身抢回电脑，这回夏悟清不再忍耐。
    「碰」的一声，他重重朝对方的脸挥了一拳，体育主任瞬间痛得大叫，双手摀着脸低下头去。
    然后他转过身朝黎雨墨笑着说：「你看，我这不是就狠狠揍了他一顿吗？」
    想起那天他在青山上说过的话，黎雨墨笑了，低下头看着地上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稀疏，肚子还微凸的这个自己曾经很惧怕的男人，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当年看起来这么可怕。
    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黎雨墨不胜唏嘘。
    后来学校收到通知派人过来，体育老师以及那位男同学都被带走，突然黎雨墨小跑步追了过去说：「同学，等一下。」
    男同学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只见黎雨墨坚定地望着他。
    「我也发生过像你一样的事，可我当时没有勇气去举发，之后常时不时想如果我一开始有说出来就好了。所以不要怕，勇敢说出来。」
    那位同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朝黎雨墨鞠躬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黎雨墨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身边有个愿意帮助自己的人就好了。」
    「你在看什么？」身后，夏悟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过神来，黎雨墨侧头看向他，嘴角掛着淡淡笑容。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道。
    宋瑞祥身为证据的第一发现人，后续配合着调查人员离开，吴凡和王佳嘉则说要回去当时的教室看看，几个人就原地解散了。
    黎雨墨和夏悟清两人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当时没有勇气做到，像是什么亏心事一般藏着掩着的事情，现在自然而然就能完成。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小时候遇到任何一点事，总会觉得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严重，可长大后回头看，才发现不过就是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根本不足掛齿。
    很多事情在时间的发酵酝酿之下，嚐起来会觉得味道变了，但本质上其实根本就是同样的东西。
    高中时黎雨墨和夏悟清是一对恋人，时隔多年，现在他们依然是如此。
    晃着晃着一不注意就到了旧北楼，这里还是一样铺着旧式的磁砖，四周灰白的墙壁似乎在岁月的侵蚀下，变得更加斑驳不堪，两人并肩走在稍嫌脏乱的走廊上，回过神来就已经站在直排轮社门口。
    夏悟清伸手转了下门把，发现门竟然没有锁，他率先走进去，然后缓缓转过头朝黎雨墨伸出手。
    「一起吗？」他笑着这样说。
    傍晚时分，太阳正准备落下，金黄色的光线洒落，温和垄罩住夏悟清的身影。
    朦胧之间彷彿又回到很多年以前，高一开学第一天的放学时间，一样是在直排轮社办，差不多的位置，夏悟清从身后轻拍了下黎雨墨的肩，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盯着他说：「同学，要不要一起走？」
    「好啊！」
    很多年以后的现在，黎雨墨说的还是一样的话，只是这次，他勇敢地伸出手牵起对方。
    双手交叠，十指紧扣，再长的路都要一起走过，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松手了。
    (正文完)

 后纪

    日更了两个多月，突然要完结了还真的有点捨不得！好啦，接下来要开始我的碎碎念了，大部分跟小说内容无关，没兴趣的人可以先闪了啊！
    老实说我很意外会有这么多读者，因为我的文笔非常~非常~不成熟，故事的进展也很慢，就像在简介说到的，因为我想完整记录下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但还是删了很多情节，不然真的会太像流水帐)
    其实这本「十七岁」才是我人生的第一本小说，一开始真的就是某天脑袋突然撞到，就打开word开始打字了。以前我根本没有写文的习惯，完全没有！甚至连开始在网路上看小说也只有短短2年而已！(对，我的第一本就是bl，结果入坑后就爬不出来了>///<)
    那阵子遇到了些事情心情很差，就想把高中和朋友一起打屁哈啦，那段我觉得人生最快乐的时光记录下来，所以从小到大只有在国文课或考试需要才会写作的人，就这样误打误撞开始写起了小说xd
    中间刚好碰上popo华赏，就跑去写了「一晚十亿元」，比赛结束后废了好几个月才重新回来写这本，所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感觉到我的文笔有个断层呢？(我自己是觉得有啦！现在回去看前半段都觉得好耻)
    回到故事本身，我真的超怕被当事人发现，我敢保证故事里随便一个角色的当事人，在看到至少第二章就会发现我是谁了！！如果让大家知道身边潜藏着一个脑洞如此之大的腐女，不知道会不会被断绝关係qq
    拜託了，希望没有！！
    真的很感谢陪伴了我2个多月的读者，很感激你们撑到后面把故事看完，对于这本目前没有其他打算，未来真的很有空的话再回来针对文笔把前半段重修一遍。
    最后预告一下，今年也会参加popo华赏，已经有想法开始动笔了，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参加kadokado的比赛(会不会把自己搞死啊？)，希望到时大家也能多多捧场喔！
    然后让我偷偷工商一下ig:siayu_1802
    到时候开书会在上面通知，间来无事也可能会突然画一些图(应该都是书里的角色啦)，大家可以多多来找我玩?(*???*)?
    那么，老话一句，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2024/04/16夏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