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漂亮男孩》 旗袍 dandyism明星慈善夜。 主办人郑宛在台上念开场白,她穿白色长裙,刺眼的灯光下愈加显得身姿聘婷。 可今日穿着上最夺目的却另有其人。 江旆旖,今年刚打入四小花,不足24岁,正是花信好年华,未来大有可期。 她竟在一片高定礼服间,出奇制胜的穿了一件古典旗袍,无论是刺绣还是盘扣,莫不精致,莫不旖旎。 与她同一桌的女星已经暗中打听这件旗袍是谁家工艺。 江旆旖礼貌的表示是姐姐亲手所做的贺礼,至于地址,不便外传。 谭汐是四小花里年龄最大的,如今地位不升反降,已经隐隐约约有被新人碾压的趋势,听闻江旆旖的话,理了理她的昂贵长裙,不经意间就开始挑拨离间:“旆旖你还是太年轻了,来这里怎么能穿常服,瞧瞧珊珊今天穿的e家,你这旗袍怕不是连她裙尾的珍珠都不值。” 白珊珊被点了名,尴尬的不行,她根基尚浅,两位都不便得罪,只好双双夸回去:“汐姐说笑了,旆旖姐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谭汐趁机挑衅江旆旖,问:“旆旖,你姐姐做的旗袍确实好看,能否帮忙给我也做一件呢,我可以出高价,十万怎么样?” 江旆旖原是懒得同她在这种场合闹起来,让别人瞧了笑话,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总不好一再忍让。 她端起杯子饮了口酒,含笑瞧着谭汐,问:“谭汐姐是否知道廖音黎廖女士呢?” “你拿你的姐姐和廖女士比?”谭汐更加不屑。 廖音黎廖女士是旗袍大家,已经很久不出山,她们这圈子里也就嫁了王家的老前辈赵茵十多年前得过一件儿。 ——还是看在王家的面子上。 江旆旖似乎不经意放出一颗□□:“确实不能比啊,我颐姐姐也不想去跟自己的师父比吧。” 至此,谭汐已经丢尽了人,若江旆旖所言不虚,那她刚才所说的高价十万,怕是连谢礼都不够,更遑论一件廖音黎嫡传弟子亲手所制的旗袍。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气氛陡然变得僵硬起来,好在这时台上的郑宛开始邀请嘉宾上台演讲。 这是每年的重头戏,基本上是捐款最多的人才有此殊荣,一般的流程是,全场的灯光暗下来,聚光灯罩在那一人身上,随着他的脚步缓缓移动到台上来。 这样才显得的足够庄重。 不巧,今年却截然不同。 一个身形邤长挺拔的,穿黑色正装的年轻男人从舞台侧面直接快步走到舞台的中心点。 全场都寂静无声。 或许是灯光太强烈,从台下望过去,年轻男人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切,不少人下意识的眯着眼想要仔细的瞧清楚。 他开口,声音清冷淡漠:“晚上好,我是谢玉罔。” 竟然是他。 场下的已经有人躁动起来,谢玉罔这人性格孤僻,除了拍戏很少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他,他甚至没有上过任何一个综艺节目。 果然,即便是郑宛请到他了,他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匆匆下台。 江旆旖心里忍不住感叹,啧,果然是谢家的少爷,便是混娱乐圈,也远远甩过她们这群人。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江旆旖现下只想换下脚上这双恨天高,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 后台化妆室,她有单独的一间,本早应离去的经纪人此刻却守在门外,一脸的不知所措。 “怎么了?”江旆旖问。 经纪人指了指门,又是兴奋又是慌张,她低声说:“谢玉罔在里边,等你两个小时了!” 谢玉罔? 江旆旖皱眉,这尊佛来做什么? 推开门,谢玉罔半倚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也不知在看什么,脸上竟有一丝笑意。 这可真是难得。 或许是没料到有人突然推门进来,谢玉罔下意识的皱了眉,抬头一看,是江旆旖。 “你好,我是江旆旖。”她主动伸手打招呼。 谢玉罔虽性子冷淡些,但是礼数向来极佳,他轻轻的握了江旆旖的指节,马上松开,竟然还开口夸了夸她。 “江小姐的旗袍真是巧夺天工。” …… 回程的车上。 经纪人开车,她不住的通过后视镜看后座上半躺着的江旆旖。 江旆旖哪里察觉不到,就说:“盛姐,你想说什么。” 盛宜也不客套,直接问:“旆旖,你和谢玉罔……” 话还没说完江旆旖就笑了,她说:“盛姐,我什么老底儿你不清楚吗?要是能和谢玉罔有一腿我还至于进这圈子?” 盛宜哀叹一声,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只是仍然觉得可惜。 那可是谢玉罔啊。 别说是娱乐圈里,就今儿那场合,不容小觑的人也海了去了,就扔下去一块儿砖头能砸死三个影帝。 但是谢玉罔不同,他的背后有关系人脉,他手里掌握着叫人眼红的巨大资源。 别说女明星,男明星去自荐枕席也不少。 可惜谢玉罔这人脾气是在太坏,性格又过于孤僻,竟没人能真的搭上他这条大船。 “那他等你那么长时间做什么?” “他问我旗袍在哪儿做的。” “……” ------- 江旆旖偷偷看坐在保姆车最后面闭目眼神的谢玉罔,怎么也想不起来事情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不过是穿旗袍出席了个慈善晚会,这位爷便跟她说什么,最近有个电影,他需要演一个裁缝,故而拜托她引荐廖女士的弟子,指导一些时日。 最后还微微抬眼,半威胁似的,语气却平淡:“听说江小姐最近在争取赵导的《刺青》?” 《刺青》本是江旆旖势在必得的一部戏,她还指望着靠这部戏转型。 七寸被人拿捏在手里,江旆旖怎么敢拒绝? 只是怕经颐姐生气。 唉…… 江旆旖沉沉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后座上的某位谢先生,漂亮的眸中尽显慌乱,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谢玉罔的手止不住的抖,他闭着眼,脑海里全是第一次见那个人的场景。 夏日的黄昏,低矮天空布满橙黄烟霞,他在这样的景色下敲响自家的门。 门开,一个肌肤莹白的陌生少女印入眼帘,她有温柔眉目,黑色长发浸湿,顺从的垂在圆润的肩上,一看就是刚沐浴完的模样。 “罔罔?”少女声音软糯,言笑晏晏。 他在那一瞬间,怦然心动。 ------- 保姆车进不了胡同,谢玉罔和江旆旖下车步行,这地界本就偏,再加上这条胡同人家少,二人也便没有特意戴上口罩,快走两步就到了经颐家门口。 江旆旖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就那么紧张的谢玉罔,十分不解,但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谢先生,我敲门了,可以吗?” 谢玉罔低着头,嗯了一声。 江旆旖拿起兽面铜门环,点了三下。 一个模样普通周正的男人开了门。 “常昇哥“江旆旖笑着问好。 常昇叫了一声旆旖后,说:“旆旖来了。”看了看她身后的谢玉罔,问:“这是?” 江旆旖看了看又心不在焉的谢玉罔,主动帮忙介绍:“这是、、、我一个朋友,那个,常昇哥,经颐姐在哪儿?” “老师在后院儿。” 江旆旖带谢玉罔直奔后院儿。 边走,江旆旖边帮忙介绍这套四合院。 这是一座完整的三进四合院。 穿过第一进的倒座房构成的窄院和垂花门后便到了第二进,第二进包括正房、东西雁房、内院和游廊,因实际需要,这座的四合院正房旁特意多加了两个东西耳房,东耳房多开了扇门,以沟通第二、第三进。第三进则是正房后的后罩房和后院儿,一般不作会客用,是经颐的私人住处。 江旆旖和谢玉罔穿过东耳房往后院儿里走,后院儿比起内院儿要小得多,但也精致的多,这后院里还种了棵老槐树,现下正是开花的季节,谢玉罔刚进门就闻见了香气,一时间,他竟觉得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到了后院儿,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印入限帘。 经颐穿了件天青色的宽松改良茶服,只露出纤细雪白的脚腕,脚腕上绕了一圈嵌有银铃铛的红绒线,此刻正踩着藤条凳子在垫着脚尖正在摘槐花,霜雪般的指节折下一根枝,一朵白色的槐花掉下来,拂过衣裳,划过她乌黑的长发掉在脚边。 “经颐姐。”江旆旖唤她,笑的像个小孩子。 经颐回头,把额边碎发撩到耳后,耳垂上戴了一颗品相极佳的珍珠,再仔细瞧,远山眉下是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唇不点而红,面不放而润,真是温柔极了的一张脸,叫人多看一眼就更人心头一分。 “旆旖来啦。”经颐开口,语调带一丝吴地的浓软音色,温柔极了。 她再多瞧一眼,江旆旖身后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他垂着头,不言不语。 十分没礼貌的举动,但是怎么,有些眼熟呢? 经颐跳下凳子,走近,愈看那人愈眼熟,终于,她喊道:“罔罔?” 江旆旖就眼看着大家口中冷漠孤僻的谢玉罔,摘下帽子后,露出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含羞带怯的笑,颤巍巍说了句:“经颐姐,好久不见。” 他十七岁 经颐下飞机的时候谢玉梧已经等很久了,一看见她就把她的背包拿到自己身上来,看她热的连鼻尖上都冒出汗心疼的不行,赶紧把帕子拿出来给她擦。 经颐笑笑说没事,接过来自己擦了擦。 谢玉梧一看见经颐就开心,这会儿想到她要在自己家待上一个月更是笑的连眼都不见了。 谢家有司机在外边等,看见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的过来了,非常利索的把行礼接过来放在了后车厢。 “大一的时候就说让你过来我家玩,没想到大四了才实现这个愿望。”谢玉梧粘着经颐,笑嘻嘻的说。 经颐是苏州人,长到21岁了没在北方待过,现下头一回感受到北京夏天的干燥沉闷,谢玉梧又一直贴着她坐,真是浑身都难受,也提不起精神来回谢玉梧的话,就闷闷的嗯了两声。 谢玉梧这才看出来经颐不太舒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有点中暑了,就拿了藿香正气水给她喝。 经颐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藿香正气水,闻到那个味道都想吐,急忙对谢玉梧说:“不用了玉梧,我就是有点热,一会儿到了洗个澡就好了。” 半小时的车程就到了谢家。 夏天的时候,谢家习惯住在西山的别墅区,比较起市区来说要凉爽的多,也清净的多,就是交通不太方便,不过这里家家都有司机,倒也没什么。 “那你弟弟怎么办啊?”经颐问,她记得玉梧跟她说过,谢家是比较宠女孩儿,谢玉梧从小到大出门都有司机跟着,弟弟谢玉罔就没这个待遇了,连零花钱都比谢玉梧少一半。 谢玉梧从冰箱里递一杯冰水给经颐,说:“罔罔啊?他坐地铁就好了,下地铁到这里也就步行四十分钟就到了。” 四十分钟?经颐想象不出来这么热的天在外边步行四十分钟是什么感觉,心里默默感叹谢家的男孩儿还真是可怜。 “经颐,要不要先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房间?”谢玉梧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为了经颐过来准备了半个月,就是挑床单被罩都拉着罔罔挑了好几天才满意,现下尤其期待看到经颐的反应。 经颐点点头:“好啊。” 房间在二楼,谢玉梧神神秘秘的捂住经颐的眼睛,把她带到房间正中心,然后松开,眨巴着眼看她,问:“怎么样,怎么样,喜不喜欢?” 经颐看着明显是精心布置的房间,心里怎么可能不感动,作为朋友,玉罔一直对她特别好。 “特别喜欢,谢谢我家玉梧。”经颐冲谢玉梧眨眨眼。 谢玉梧听到这句话才是开心的飞起,觉得这半个月的忙前忙后都值了,又把早就准备好的睡裙塞到经颐手里,说:“快去洗个澡吧,穿这件就好,我选了好久,你穿一定好看!” “好。” 房间里就有单独的浴室,甚至有齐全的洗漱用品,连毛巾的颜色都是经颐喜欢的,谢玉梧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 二十分钟经颐就冲好了澡,只是当她抖开睡裙,谁能告诉她这白色蕾丝边是什么东西? 下楼的时候谢玉梧正在榨西瓜汁,看见经颐穿她买的睡裙下楼了,差点把手都塞到榨汁机里去,赞叹道:“你穿这件真的好看!” 经颐的浑身上下的皮肤特别好,莹白的发光,一看就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温柔细腻,配上白色吊带裙真的是格外引人注目,更遑论她现在刚洗完澡,乌黑的长发还安静的躺在肩头滴水,那模样,柔软的叫人心都苏了一半。 “怎么不吹一吹头发?”谢玉梧问。 经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没找到吹风机。 谢玉梧放下手里的西瓜,洗了洗手,本来想找吹风机的,可想了想,又觉得经颐那头发用吹风机的话,把头发吹坏了怎么办,还是找了一条干毛巾递给经颐,让她又擦了擦,怕她一冷一热再感冒。 “所以叔叔阿姨是要出门一个月吗?”经颐边擦头发边和谢玉梧闲聊。 谢玉梧还在跟榨汁机作斗争,她说:“是啊,他们两真的是腻歪的不得了,都四五十了,还成天想着度蜜月,总是把我和罔罔扔在家里不管。” 经颐微微低头笑了笑,露出右边脸颊一个小小的酒窝,无限温柔娇憨。 谢玉梧背过眼去,长呼吸一口,她一看经颐笑就觉得止不住的脸红,怎么可爱成这样子的。 正巧这时候门铃响了,谢玉梧还满手的西瓜,看看时间,对经颐说:“可能是罔罔回来了,经颐你帮我去开下门。” 经颐应下来,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还算得当,就急忙去开门。 一个一头小卷发的穿蓝白色校服的男孩子背着双肩包站在门外。 显然是没料到开门的是经颐,年轻男孩子抬头的瞬间表情迅速变换,本来是因闷热的皱眉和不耐,后又变成惊诧,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他脸颊两边飘着两抹绯红。 男孩子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微弱的阳光下也熠熠生辉,鼻梁挺拔,唇红齿白,平白让经颐想起小时候外婆教她的一句诗——“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明明是讲花的句子,怎么形容起面前这男孩子也这样合适? 经颐本以为谢玉梧已经足够明艳动人,没想到弟弟却更胜一筹。 她是见过谢玉罔的照片的,但也只在玉梧手机上看过一次,且是低着头的样子,瞧得不真切,现下就有些不大确定,就试探性的叫他:“罔罔?” 男孩子怔怔看着她,低垂的右手紧张的握成拳,脸上却仍平淡冷漠,只眸中可窥见一二无措,他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谢玉梧倒了一杯西瓜汁,怎么也不见人过来,担心弟弟的臭脸吓到经颐赶紧放下手里的出去瞧,不出意料的,两人相对无言,经颐一脸尴尬。 “怎么不进来?谢玉罔你闲的啊!”谢玉梧一边训弟弟一边拽着经颐进屋。 谢玉梧把西瓜汁递给经颐,安慰她:“别理他,他就那样子。” 经颐点了点头,看着一眼面无表情的谢玉罔,主动跟他打了招呼:“你好啊罔罔,我是你姐姐的朋友,经颐。” 谢玉罔在谢玉梧的威胁下低声叫了一句‘经颐姐’后,就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谢玉梧说了句‘别管他’后,又腻在经颐身边,讨好似的问她今晚想吃点什么。 经颐温言细语的跟谢玉梧讲话,没注意到楼梯拐角处,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目光坚定而贪婪。 早饭 经颐一向是习惯早起的,她自小在外婆身边长大,性格做派都有些似她老人家,见谁都是温和的样子,做事也信奉慢工出细活,身体也早就适应了早睡早起,每日晨六点,准时睁眼,再也睡不着,也不喜赖床。 就算在谢家也是一样的。 穿戴好衣服开了门,走到谢玉罔房间门口时听见里边有了动静,想来也是起了,也是,他才读高二,是要早起去念书的。 谢家的阿姨好像是只做午餐和晚餐,不然做点东西给小孩吃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能不齿早饭呢? 经颐家早上是喜欢吃面的,清汤淡水的苏氏面,再加一点浇头,香的能立马勾起馋虫,开启一天的好心情。 冰箱里的东西倒是齐全,经颐挑了几样就开始忙和起来,正炒浇头的时候听见了脚步声,应该是谢玉罔,这个时间玉梧是怎么也不会起床的,这么想着,经颐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大声说:“是罔罔吗?我做了早饭,你吃了在去上学。” 不见回声,经颐下意识的回头看,背着书包的小孩眨巴着一双大眼雾蒙蒙的看着她,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家里怎么就多了一个‘田螺姑娘’的表情。 经颐冲着小孩笑,说:“早上好。” 小孩竟然被她吓得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一句:“早上好。” 音色倒是极好,清亮动人,如果不那么僵硬冷淡的话。 可好就好在,谢玉罔虽然性子冷淡,但家教向来极好,礼数周全,还知道把碗筷、汤匙准备齐全,怕面碗太烫,又主动把两碗面端上桌。 实在是个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小孩。 “面的味道还可以吗?会不会有些淡。”经颐看闷头吃面的谢玉罔问道。 小孩快把脑袋都埋在碗里,闷闷的说了句:“很好吃,谢谢···经颐姐。” 经颐只能看见对面小孩的一头小卷毛一颤一颤的,真是可爱的得了。 —————————————— 谢玉梧毫不意外的睡到到十二点,出了房间门就闻见汤水香气,跟着那味道到了厨房,经颐正兴致勃勃的和阿姨探讨厨艺。 “煮的什么这么想香?”谢玉梧从后面搂住经颐。 经颐故意笑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小姐下闺楼了?” 阿姨也在旁边笑,说:“玉梧今天也起的太晚了些。” 谢玉梧也乐的配合她们,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委委屈屈”的说:“阿姨你也太偏心了,经颐一来你就嫌弃我了。” 三个人笑成一团。 谢玉梧边往嘴里塞东西边问:“经颐,你又是六点起的啊?” 经颐嗯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还做了早饭给罔罔吃,他很乖啊,全都吃完了,汤都不剩。” 谢玉梧睁大了眼,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吃惊的问:“真的假的,罔罔吃了你做的早饭?” “是啊,怎么了?”经颐问。 谢玉梧的肩膀都拉耸下来,嘟囔道:“这小子倒是知道捡好的吃,早知道我也早起了。” 阿姨听见这话毫不留情的说:“什么早起,你们姐弟两都八百年没让我做过早饭了。” “阿姨!”谢玉梧臊的不行。 ———————— 这两天北京热的要命,经颐又畏暑的厉害,午饭后的出行计划就泡了汤,经颐倒是无所谓,她本来就是不爱动的人,说好听点是性子比较静,其实是懒,谢玉梧虽然爱玩,但是只要和经颐在一起,她也就不在乎在家里还是外面了。 好不容易把时间磨到了下午,两个小姑娘预备趁着太阳下山在后院儿的游泳池里泡一会儿,没成想刚把泳衣等装备收拾出来谢玉罔竟然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堆书。 明明还不是放学的时间。 “罔罔,你逃课啦?”谢玉梧问。 谢玉罔装作不经意的飞快看了一眼笑眯眯看着他的经颐,说:“我前天跟你说过,我今天放暑假。” 谢玉梧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自己忘了,又问了句:“我和你经颐姐要去游泳呢,你要一起吗?” 也没指望这小孩能答应的,谁知他嗯了一声后就上楼换衣服去了。 谢玉梧担心经颐介意,经颐却说:“介意什么,他还是个小孩啊。” “哇你家有一米八七的小孩啊?” “玉梧,我们可比罔罔大四岁。” “也是、、、、、、” 经颐是喜欢玩水的,可事实上她根本不会游泳,所以只能套个游泳圈浮在水面上看着谢玉梧像一条美人鱼似的,来来回回的从她身边经过。 不过也很开心。 经颐看了看谢玉梧的动作,想要学一下,可她一个蹬腿,差点整个人翻在水里,好在有一只手稳住了她。 是谢玉罔。 他只穿了一条泳裤,蹲在泳池边,一只手扶住经颐的肩膀,见她稳住了就马上松开,十足的绅士。 “不是这样的。”谢玉罔低眉顺眼,怯怯的说。 经颐沉浸在这小孩的身材里,怎么瞧着挺瘦的,脱下衣服怎么有料,瞧瞧那腹肌和人鱼线,当真好看。 “什么?”经颐没听懂他的意思。 谢玉罔乖巧的给她解释:“经颐姐你刚才的姿势不对,很容易翻过去。” 可不就是,她刚刚差点喝一肚子水。 那边谢玉梧瞅见弟弟过来了,蹲在泳池边也不下来,和经颐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小脸红扑扑的,怎么看怎么乖,像一只等主人夸奖的小狗。 其实谢玉罔不是自来熟的人,相反,他对陌生人一向话少,更别提陌生女人了,虽然她总是和他提起经颐,可他这表现着实有些奇怪,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是一直围着经颐转了,难道他······ 谢玉梧越玩越下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便想要试试他。 这么想着,就冲两人挥挥手,道:“谢玉罔,你快下水啊,教教你经颐姐游泳,我是不行了,死活教不会她!” 经颐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说不用了吧,就听见谢玉罔马上应了下来,别提多快了,像是怕他姐反悔似的。 “罔罔······”经颐叫了一声谢玉罔。 谢玉罔已经下水里,他的身高足够站在泳池里,闻言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经颐。 经颐笑了笑:“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套游泳圈也是一样的。” 谢玉罔猛地抬头看她,说:“愿意。” 怕经颐反悔似的,他又说了一遍:“我愿意的,经颐姐。”表情坚定有力。 “好吧,谢谢罔罔。” 这小孩真是乖,经颐心想着。 谢玉罔教的非常好,且他虽然热情,却也十分有礼貌,能不碰经颐就绝不会动一下,眼睛只往经颐脖子以上瞧,没有一点乱看的意思。 经颐感叹谢家的好家教,玉梧和罔罔都教的非常好,都是十分知礼数的人,待人接物是叫人挑不出半点错的。 可惜的是,无论谢玉罔怎么尽心尽力的教,经颐还是学不会,费了半天劲还是只能套在游泳圈里。 谢玉罔急忙安慰她:“游泳不是一蹴而就的,坚持学就好,不是经颐姐的问题!” 经颐被小孩认真的小表情逗笑了,心里暖暖的,就像顺狗毛那样揉了揉谢玉罔的脑袋,说:“嗯,罔罔已经教的很好了!” 谢玉罔被顺毛顺的通体舒畅,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谢玉梧一捧水泼了过来。 谢玉罔下意识的挡在了经颐身前,水泼了他一脸,对面他姐姐笑的得意极了,似乎是看她弟弟成落汤鸡的样子非常有趣。 经颐被谢玉罔护在怀里,鼻尖抵在他的锁骨肩,依稀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 两个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捧水砸了过来,伴随着谢玉梧银铃一样的笑声:“来啊,快活啊!” 于是泼水大战由此点燃,本来还是经颐和谢玉罔对战谢玉梧,可玩着玩着就变成两个女孩子一起对付谢玉罔了,经颐还好,谢玉梧是欺负弟弟欺负习惯了,差点没骑在他头上把他往水里按,还是经颐制止了她,怕小孩呛了水不舒服又拍拍他后背帮他舒缓,看的谢玉梧直道吃醋了吃醋了,愣是把经颐拉到了自己身边。 谢玉罔停在原地,怔怔的回味着经颐那只柔若无骨的手划过他脊背时的酥麻。 当真是叫人回味无穷。 发烧 经颐睡得早,八点就回房间去了,谢玉梧趁着这时间把谢玉罔揪到了自己的房间。 “你,站好,我有话要问你!”谢玉梧板着脸训弟弟。 谢玉罔放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似的,倒是没等着姐姐逼问,格外认真的看着谢玉梧的眼睛,说:“喜欢。” 谢玉梧差点没把手边的鼠标砸他脸上,她好不容易把经颐弄家来,本来是想满足自己的私心,怕别人惦记上经颐,她都没敢把经颐往她的朋友圈里带,没成想挖墙脚的藏在自个儿家里。 没错,谢玉梧是个同性恋,她见经颐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本来是想上手,可越相处她越舍不得,经颐和她完全不是一类人,要是把话说明白了,估计会躲她躲得远远地,时间长了她也就歇了这个心思,耐下心来和她做好朋友就已经很满足。 结果半路她弟弟杀出来想要截胡。 “什么时候的事儿?”谢玉梧按下怒火,问道。 谢玉罔一点儿也没被姐姐吓到,他垂眸,心里也在想,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经颐的?是谢玉梧大一的时候献宝似的给他看经颐的照片?还是大二寒假的时候她和经颐视频通话,他偷偷的看屏幕里她穿的毛茸茸的,软软的说‘新年快乐’。 “忘了。”谢玉罔想起这些就忍不住的想笑,在谢玉梧眼里就是一副陷入爱情的蠢样子。 她一听这两个字更觉得头疼,忘了?难不成他这是早有预谋?也就她还傻乎乎的总是跟他念叨经颐如何如何,这大坑原来是她给自己挖的? “你、、、、、”谢玉梧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好半天,才泄了气似的,说:“经颐只把你当弟弟的,你别乱来。” 谢玉罔没应声,可一抬头,看着他姐气的跳脚的样子,到底是认认真真的说了句:“姐,对不起。” 他大体是知道他姐的心思的。 谢玉梧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了句算你有良心,说实在的,她倒是没有真的很生气,只是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可仔细想想,如果是罔罔的话,总比别的男人好······ 可又一想,凭什么啊,凭什么便宜这小子。 姐弟两相对无言,心里各有计较。 正沉默着,屋外传来脚步声,这个时间点阿姨早就回去了,屋里除了他两只有经颐,两个人都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出门去看。 睡得迷迷糊糊的经颐被突然窜出来的姐弟两吓一大跳,捂着胸口问:“怎么了?” 谢玉梧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反问她:“你怎么还不睡?” 经颐哦了一声,说:“被渴醒了,想下楼喝水。” 话音刚落,谢玉罔说了句我去拿后就噔噔噔跑下了楼。 “罔罔怎么了?”经颐被这姐弟两搞糊涂了。 谢玉梧摆摆手说别管他,他发春。 —————— 谢玉罔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经颐了。 仍旧白天的那个游泳池里,只不过梦里变成晚上,月华如水,洒在池水里,显出一片波光粼粼,经颐不着一物的穿梭在波浪间,肌肤胜雪,腰身细的谢玉罔两只手就能掐住。 见到有人来了竟然也不躲,反而游到了泳池边,冲谢玉罔招手:“罔罔,过来啊。” 梦里的谢玉罔仍旧不敢看她,脸羞的一片绯红,支支吾吾的说:“经颐姐,你不是不会游泳吗?” “我要是不装作不会,白天你还怎么教我呢?”经颐笑着说,有水珠顺着她漂亮的下颌线滴到泳池里,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明显,滴答滴,一声接着一声。 紧接着,经颐就伸手抓住了谢玉罔的裤脚,那只白天刚拂过他背脊的小手顺着他的脚踝一点一点的往上摸,蛇一样的缠住了他。 谢玉罔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声音颤的不行:“经颐姐,你·····” “你什么?”经颐甚至过分的把手伸进他的裤腿里,柔软的指肚来回划过他脚踝后的那片凸起的骨头。 “罔罔,你要不要教我游泳?” 谢玉罔听见经颐软糯的声音。 要,当然要! 他连衣服都没脱就滑进水里,衣服被水流浸湿,瞬间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随之贴上来的还有经颐。 她整个人都攀附在谢玉罔身上,谢玉罔能清楚的感受她胸前的饱满挤到他身上时娇软的触感以及她双腿缠上他精瘦腰身。 怕她掉下去,慌乱间谢玉罔托住她的臀部,又软又弹,谢玉罔真想咬上一口。 经颐放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眼,唇贴着他的耳廓娇声说:“想咬吗,罔罔?我全身你都可以咬。” 欲望战胜理智,谢玉罔就这样把经颐按在泳池墙壁上,干了一整晚。 这直接导致等第二天早起的时候,谢玉罔不敢看经颐的脸。 “罔罔?”经颐叫他,昨天刚和这小孩搞好关系,怎么今天又恢复原样? 谢玉罔低着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的声音,仍然不敢看经颐的眼睛。 经颐问:“你粥里要不要加糖?” 谢玉罔说了声不用,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经颐有些担心,放下手里的碗,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谢玉罔被这突然靠近的动作吓得动都不敢动,眼睛一眨不眨的,呼吸都停住了。 “没有生病啊。”经颐嘟囔着,看小孩紧张的样子,又问:“哪里不舒服吗?” 谢玉罔下意识的撒谎:“昨天没睡好,有点头疼。” 经颐闻言马上说:“你收拾一下,我把玉梧叫醒,我们一起去医院。”说罢就想放下手里的东西。 谢玉罔赶紧拦住她:“不用了经颐姐,一会儿就好,没那么严重。” 经颐皱着眉,似乎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勉强答应。 一上午的时间都只有他们两个,谢玉罔陪着经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乖乖的陪她聊天。 “你姐姐特别好。”经颐跟谢玉罔说起她们刚认识时候的事情:“有一次我们在食堂吃饭,突然停电了,一个男孩子故意贴过来坐,被玉梧拎着衣服拽了出去,还警告他说我是她女朋友,让他离我远一点。” 谢玉罔心想谢玉梧她倒是想,但是她想的美。 经颐边调换电视边和谢玉罔说她和谢玉梧的事情,没注意到谢玉罔双腿盘坐在沙发上,根本没在看电视,也没有认真的听她讲话,而是盯着她的侧脸看的出神。 嫣红的两片唇一开一合,小舌头伸出来,把唇上舔出一片水润光泽,就像,梦里她含住他喉结时吮吸的动作,她一边舔,一边喘息着求他再大力一点。 “罔罔?”经颐伸手在谢玉罔眼前晃了晃,这孩子可能真的不舒服,总是在愣神不说,脸上还总是红红的,是不是真的有点发烧? 她坐过去,又用手背探了探温度,好像真的有点热。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你好像有点发烧。”经颐有点担心。 谢玉罔顺势把脑袋靠在经颐肩上,闻她身上甜甜的香气,闭上眼睛,藏起里面深深的欲念,哑声说:“有点儿头晕,经颐姐让我靠一会儿。” 这一切被刚好下楼的谢玉梧看个正着,她憋住想把楼下那小崽子团成一团扔出去的冲动,心想他哪儿是发烧,他那是发骚。 日哦,她都没有这样靠过经颐的肩! 柠檬 经颐性子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谢玉罔前两日还以为她只对自己那般宠爱,没成想她对所有小辈都是一样,就连罗阳凑到她面前喊经颐姐,她都笑呵呵的应声了。 这认知让谢玉罔既生气,又无措。 谢玉梧还在一旁看笑话,端着经颐做的糖水一口一口的喝,显然是习惯了的样子,轻飘飘的说:“跟你说什么来着,经颐只把你当弟弟的,嘚瑟吗还?” 谢玉罔从小跟他姐斗嘴斗习惯了,哪能被她这句话气着,慢悠悠的看了他姐一样,面无表情的说:“最起码我是个男的。” 差点没把他姐气出高血压来。 ———————————— 没挨住罗阳的几十通电话轰炸,谢玉罔被叫出去踢球了,临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一个小时就回来,就怕他姐趁机拐着经颐出去玩儿。 中场休息的时候江妍花枝招展的递水过来,倒也不是只给他一人的,人人都有份儿,谢玉罔也就没了理由不接。 “怎么把她带过来了?”谢玉罔皱着眉问罗阳,拧开瓶盖一口喝下去半瓶水,剩下的全部浇到了头上,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流到了胸膛里,红色的球衣紧紧贴在身上,愈发显得他背部线条的宽阔矫健。 罗阳还傻不愣登的问:“怎么了,球场上哪能没有女人,不然我这费劲巴拉的踢给谁看?” 谢玉罔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 罗阳嘿嘿笑了一声,说:“下次不带她不得了吗?”想起什么似的,问:“要不然你把玉梧姐和经颐姐叫过来?不是我说,啧,这两位姐姐可真是漂亮,玉梧姐我是不敢肖想了,经颐姐···”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玉罔踹了一脚,刚想喊疼,就瞥见谢玉罔用阴测测的看着他。 得,这是真生气了,罗阳赶紧做了个把嘴巴闭紧的动作。 没一会儿,他又说要去上厕所,前脚刚走,江妍就凑上来,些许是故意的,江妍也穿了球服,和谢玉罔身上那件儿一模一样,且,球服底下就穿了一条短到不能再短的热裤,露出两条大白腿来,又嫩又长,惹得不少男孩子往上瞥。 谢玉罔却半眼都没看过,眼下瞧这女的往自个儿身边儿凑了,抬起屁股就想走。 江妍哪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抓住谢玉罔的胳膊,直截了当的开口:“谢玉罔!我有话跟你说。” 谢玉罔甩开江妍的手,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没话跟你说。” 就这一句话差点把江妍的眼泪逼出来,可周边没少看笑话的人,她到底憋了回去,低声跟谢玉罔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我知道是谁,你不怕我告诉她吗?” 谢玉罔回头,嗤笑一声,眯着眼睛把江妍从头看到脚。 江妍让他看的既害怕又羞涩,有些后悔今天没有穿那条刚买的裙子来见他,忍着心慌,陪着笑说:“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不把这事儿说出去。” 她是女孩子,本就心细,且两只眼睛整天都盯着谢玉罔,那天罗阳生日,素来冷漠的谢玉罔却不时往客厅里看,客厅里除了玉梧姐,只一个经颐在,后来他又索性撇下他们,腻在经颐身边,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温柔讨好。 除了她,还能有谁? 刚想再说些什么,她就听见谢玉罔的短促的笑声,不是愉悦的欢笑,而是明显带着讽刺的嘲笑,留下一句“你算什么东西”后,谢玉罔转身就跑向了球场。 江妍的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着绿茵地上那个奔跑着的矫健身影,满脑子都是那句‘你算什么东西’,终于还是没忍住,哭着跑了出去。 等谢玉罔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踢起球来哪儿注意的上时间,到了家,脱了球鞋就往客厅找人,可客厅空落落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再挨个房间的找,也是没人,刚想着打个电话,就听见画室里传来声音。 谢家的这个画室原先是谢玉罔的,后来他荒废这项特长,就被谢玉梧改成影音室,现在专用来看电影。 推开门,白色幕布有一个男人抱着吉他慢悠悠的唱歌,沙发上谢玉梧和经颐挤在一块儿坐着,两个小脑袋也挨在一块儿,都在聚精会神的听歌,没人发现谢玉罔回来了。 闻了闻身上的汗味儿,谢玉罔没敢喊经颐,他不好意思臭烘烘的接近她。 回房洗了个澡,头发都仔仔细细的吹过一遍,稍微喷了一点儿香水,谢玉罔翻箱倒柜的试了好几身衣服,才漂漂亮亮的去影音室找人。 没成想一开门他姐就给了他一记重击。 ——{微博:十粤-}—— 谢玉梧也没注意到弟弟的异常,她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眼睛仍然盯着屏幕,跟经颐说道:“唉,经颐,这场演唱会你不是现场听过吗,怎么又把录像翻出来看。” 经颐应了了一声,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丝羞怯,说:“看多少遍都不腻啊,李老师唱歌太好听了,我从十五岁开始就喜欢他。” 谢玉罔看向屏幕,里边的男歌手李孚林抱着吉他,正唱到:“我爱你,那么多年。” 给自己的歌 谢玉罔知道自己喜欢经颐,却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喜欢经颐,直到隔了六年的岁月长河,这个人尽管在他的生活中消失,却在心里越来越明晰,最终成为他的魔障,他的执念,他的不可或缺。 最初只是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象,谢玉梧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女孩子穿了件月白旗袍,乌黑发丝被一根木簪绾住,有几缕静静留在额边,远山眉悠扬,眼眸温婉,唇色嫣红,最妙的不是这样出挑的长相,是她那矜贵清雅的气质。 叫人过目不忘。 难怪谢玉梧宝贝成那样子,谢玉罔心想着,要是爷爷那边儿知道他的宝贝孙女的心头好是个女人,非得气的给她一枪。 没成想他自个儿也沦落的这样快,原由还是在谢玉梧,她的性向知道的人少,谢玉罔是她亲弟弟,又素来口严,谢玉梧便什么都跟他说。 经颐的外婆是那个赫赫有名的苏州廖家的,经颐将来约莫要承外祖母的手艺,学校里有男孩子向经颐表白,经颐喜欢吃甜,经颐喜欢槐树等等··· 他通过谢玉梧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有一回新年,谢玉梧在守岁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回房间去,他在后面跟着,电脑里与谢玉梧视频通话的女孩子把自己裹得浑圆,竟还披了一件旧时的大氅,她冻得脸有些红,说话的时候哈的气都成白色烟雾,尽管这样,她还是一边走着一边给谢玉梧看她家乡新年的装扮,典型的江南建筑,白墙青瓦,深巷小弄堂,一路的红灯笼,一路的流水潺潺。 最后她软软的跟谢玉梧说:“新年快乐。” 谢玉罔却在心底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再后来,谢玉梧激动的跟他说,经颐要来过暑假,他那一瞬间是狂喜的,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淡淡回了:“哦。” 谢玉梧在身后威胁他对经颐友善一些。 他心想,友善?他可以把心掏给她,如果她想要的话。 对待感情,他是胆怯的,当真实的经颐站到他面前,他的表现可谓差到极致,明明跟自己说过无数遍,第一次见面,要对她笑,要给她留下一个完美的第一印象。 还好经颐不介意,她和他想的一样好,甚至还在被冷漠对待了后,亲自做了一碗面给他,她会对他笑,叫他罔罔,摸他的头发,夸他很乖。 她那一个月的的温柔对待,支撑他度过没有她的那六年。 —————— 谢玉罔自小脾气就拗,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认真了什么就一定要做。所以当他喜欢上吉他的时候,也丝毫没有避忌家里的情况,直截了当的说要学。 他父亲是不同意的,不是没有缘由,谢玉罔的堂兄谢玉呈就因为这个闹出过一桩大事,本来学这些东西也没什么,但谢玉呈在吉他班上谈恋爱,搞大了女孩的肚子,那女孩子还未成年,被父母领着到谢家告状,说是要告谢玉呈□□,把谢老爷子气的直接进了医院。 至此,谢玉罔的父亲就对丝竹乐器等物有很大偏见,认为那是消遣的东西,不能算作正经学业,且也不允谢玉梧谢玉罔姐弟两碰。 谢玉罔却当面说出来,在被拒绝了后偷偷的买了琴,当然是会被发现的,吉他也被砸的稀碎,父子两个都是犟脾气,因为这事儿约莫有半年没说话。 后来谢玉罔就不在提这事儿,只是照旧买了一把新琴,好好的放在房间里当摆设,谢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随他去了。 这把琴却被经颐看见了,她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饶有兴趣的夸了谢玉罔一句多才多艺。 谢玉罔想起经颐看那歌手弹琴唱歌时候的痴迷神态,心中酸水阵阵泛起,只默了片刻,就取下了吉他,说要弹给经颐听。 是为了讨好喜欢的女孩子的惯用招数,谢玉梧却没想过弟弟能做到这地步,他已经有好几年没碰过琴。 拿到手了谢玉罔才觉出陌生来,他调了音,看着经颐期待的神色,问她想听什么。 经颐说了句随意,什么都好,不过是捧这孩子的场罢了。 最后挑了一首《给自己的歌》。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只是听说李孚林曾经在节目上翻唱过,经颐很喜欢。 有些手生,但是拨弄了几下后,这把琴也还算顺手,更何况经颐坐着,他自然是使了十二分力。 他唱: 想得却不可得,你耐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了你的选择。 ······ 少年人的声音清亮,不如李孚林那般沙哑低沉,却也唱出另外一个意境来,如山涧的清泉,掺了五月初开的桃花的微甜,潺潺绕过光滑的溪石,温柔婉转,冒着甜丝丝的味道。 无疑是好听的,谢玉罔又唱的十分动情,他认真的唱,不敢抬头让经颐瞧见自己眼中的那深沉的、热切的、不顾一切的深情。 却不料一曲终了,经颐一句话就道明,“罔罔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吓得谢玉罔不敢抬头,还是谢玉梧救场,打哈哈说了一句:“十几岁的小孩喜欢什么啊,他瞎唱的。” 边说边揽着经颐的肩把她往房间里推。 留下谢玉罔一个人在原地,浑身僵硬,握琴的手都紧的发白,骨节清晰,黑若点漆的瞳仁定定的盯着一个虚无的点,心中仍有些微颤。 还好,还好姐姐把她推走。 如若不然,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对她脱口而出——是啊,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你啊。 你,可以爱我吗? —————— 八月份有31天,共744个小时,44640分钟,听起来这样漫长的时间,其实也是一眨眼。 经颐离开北京的那天是个好天气,太阳不那么烈,温煦的日光洒满四九城。 谢玉梧和谢玉罔送她到机场,其实没有那么多离别的愁绪,三个人之间的氛围还算轻松,毕竟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若是想见,不过是几个小时的路程。 更何况谢玉罔心中早有打算,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他都已经掌握,和她在一起,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他等的起。 倒是谢玉梧更加舍不得,她已经毕业,势必要跟在父亲身边历练,经颐那边似乎也不妙,廖家早就催促她正式入门拜师。 毕业意味着是分别,是各奔前程,即使心里牵挂,可难免有心无力。 一想起这些,谢玉梧就难受的要命,她是真的喜欢经颐,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其它什么。 谢玉罔看着姐姐眼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难得大方一次,说了一句买咖啡,给两个女孩儿留下说悄悄话的时间。 他那时还不知道,这一分别会是六年,不然他哪里舍得让出一秒。 “玉梧。”经颐被她抱住,能感觉她心情低沉,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的,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谢玉梧不想说话,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抱着经颐,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谢玉梧,再抱久一点,再久一点,过了今天,你要彻底放下那些难以启齿的杂念,你要做她的好朋友,只是朋友。 不可以做让她为难的事,不可以做让她讨厌的事,不可以做让她远离的事。 “经颐,经颐。”谢玉梧叫她的名字。 经颐嗯了一声,说:我在。 谢玉梧攥紧经颐的衣角,在心里默默低语——我喜欢你,这么喜欢你,但是你放心,只到今天为止。 拐角处的谢玉罔,倚在墙壁喝了一口新买的咖啡,入口苦涩,一如当下心绪。 槐花饭 经颐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遇到这小孩,她本来是打算收拾好自己的事后先去找谢玉梧,当时阴差阳错弄得好几年没见面,那丫头估计不会轻易原谅她,没想到会先遇到谢玉罔。 这小孩变化很大,即便立身静默,一言不发,也是光风霁月,不怒而威,脱去少年稚气,叫人不敢直视。 经颐倒也没有太意外,谢家家风如此,这小孩本身也是不俗,只叫她惊讶的是,他竟会进了娱乐圈,他家竟也允?她这几年被外婆压着在家里,这些事是一概不知,一看他和旆旖一道进来,还以为他是旆旖男友。 只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世,经颐即便好奇,但也不会问出口。 “你要学做旗袍?”经颐端两杯热茶,分别给江旆旖和谢玉罔。 谢玉罔看着面前这个穿茶服的女孩子,本以为再见她的第一面,怎么也会情难自已,但奇怪的是,虽觉激动,更多的却是心安,如倦鸟归巢,在有她的地方,他浑身上下都觉得舒坦。 忍不住的,想看她一眼,再看一眼。 他沉浸在有她的世界,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旆旖还以为谢玉罔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不便叫她听见,故而不语,便笑了笑说:“经颐姐,我去看看吟行,上次拖她做一件上衣,也不知道做没做好。” 经颐点了头,江旆旖才出了后院。 “罔罔?”经颐看着不知在想什么,望着他傻乐的谢玉罔,心想这孩子爱走神的毛病还没好,又问一遍:“你想学做旗袍?” 谢玉罔回过神来,逼着自己不去看她的脸,没回她的话,垂眸,哑声问了一句;“经颐姐,六年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橙黄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槐树,在谢玉罔眼角留下细碎光芒,他一眨眼,那光便一晃一动,伴着低沉嗓音,经颐竟听出了些许委屈。 到底是她不对在先,临走前和人家孩子说好会常通话,常见面,却不料一样都没做到。 刚才还觉得这小孩变得成熟了,原来还和从前一样,瞧着冷冰冰的,其实是个撒娇鬼。 只好哄一哄。 走两步,站到他面前,抬手,又放下来,对他说:“罔罔,你稍微蹲下来一点。” 谢玉罔迷迷糊糊的矮下身子,不晓得她要干什么,但仍乖巧听话。 经颐抬手,揉了揉谢玉罔不再卷绒绒的脑袋,柔声哄说:“六年不见,罔罔,我很想你。” 一句话,十个字,谢玉罔弯着腰,垂眸微笑,终于忍不住起身抱她入怀中,不让她看见自己微红的眼角。 —————— 经颐同她父亲经过澜师出同门,同为旗袍大师廖音黎的徒弟,说起来经颐还得称父亲一句“大师兄”。 但旁人最多的是知道经颐是廖音黎的关门弟子,倒是很少有人晓得她是廖音黎的亲外孙女。 经颐母亲是廖音黎唯一的孩子,不爱裁缝布料之类的红装,偏好从商,性格强势,经颐父亲却是温和脾气,是廖音黎的大徒弟,夫妻两个感情极好,到老了仍旧恩恩爱爱的,孩子从来不管不问,从小就扔给外婆,故而经颐自幼年就在缝纫机的“哒哒哒”声中长大,受足了手工匠人式的熏陶,很小就跟着外婆学习,二十一岁正式拜师学艺,今年刚刚出师,被外婆从苏州赶到北京,独树一帜。 经颐三月前才下定决心买下这套四合院,花了她所有身家,外加母亲的“借款”,如今仍负债累累。 经颐门下如今一男一女二人,女孩子叫何吟行,是经颐唯一的徒弟,今年不过17岁,天赋极佳,擅制盘扣,长久坚持下去必定有所成。 另一男子称常昇,比经颐还大几岁,已经是而立之年了,说来,常昇也是年轻一辈里极其出挑的旗袍手工艺人,是制“京派”旗袍里佼佼者,两年前碰巧看过经颐做的那件“一蓑烟雨”后便执着于拜在经颐门下,经颐哪里肯收他,只是磨不过他,才允他随自己做半个徒弟而已。 故而何吟行和常昇还是不同的,何吟行未出师前大小事务一切由经颐做主,一切“收入”也要归入师门,常昇却有极大自由,经颐也不愿替他做主。 常昇倒是知足,他能得经颐一些指点已经不易,平日里常常帮衬着做一些扫洒的活计。 这些谢玉罔都知道,只是当经颐这样温言细语的介绍给他听时,他还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中午自然是要留下两个人用午饭的。 经颐用新摘的槐花做了槐花饭,甜糯糯的一碗饭放到谢玉罔面前,桌上也都是家常菜,或许不精致,但足够下饭。 江旆旖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和谢玉罔在一桌吃饭的机会,盛姐要是知道非逼着她去抱谢玉罔的大腿,当她看见经颐姐往谢玉罔碗里夹菜,而谢玉罔明显十分受用,活像个被主人宠爱的狗的时候,差点没呛死在桌上。 这真的,是谢玉罔吗? 江旆旖低头扒饭,努力降低存在感,常昇本也是沉默寡言的人,只在认出谢玉罔的瞬间惊诧片刻,马上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脸,至于何吟行,这女孩子干起活来常常闷在房间中几日不出,当下没来得及和谢玉罔见礼。 经颐能感觉到江旆旖的反常,平日里她来的话总是说个没完,今天却拘束的像是换了个人,经颐夹了一筷子旆旖喜欢的鳝鱼到她碗里,问:“旆旖和罔罔是好朋友?” 其实经颐这话是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他们两个工作环境相当,旆旖又引荐罔罔过来这边,或许是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这样想着,经颐瞧了瞧两哥小孩,倒也觉得相配。 江旆旖不敢看谢玉罔脸色,讪讪笑了一声,她那里敢和谢玉罔做朋友,今天也算上的话,她才见他不过两面,便说:“谢先生帮过我一个忙。” 是《刺青》那部戏,谢玉罔那边应该是说过话,她已经和陈导签约,说是他帮过一个忙,也不算扯谎,只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清晰,她和谢玉罔不熟,此番引荐纯粹是为了还个人情而已。 经颐点了点头,或许是看出了什么,便没有再问什么。 —————— 既然是谢玉罔,又只是学一些简单的裁剪功夫利于拍摄,经颐哪能不允,本来也是不用像常昇一样住经颐这里的,只是看那小孩认真的样子,经颐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是多张嘴吃饭,不是难事。 只是今晚是住不了的,房间总要收拾好一件出来,谢玉罔也要收拾一些衣物的。 “经颐姐,我明天早上就过来。” 已经准备回去收拾东西,边走,谢玉罔边和经颐提要求,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兴奋,眼睛里的期盼一览无余。 经颐耐心的应声,说了句好。 “我想住后院儿。”后院儿现下只有经颐一个人住,何吟行和常昇都住在第二进。 “好。”经颐点头。 已经走到门口,谢玉罔还是没有进车里的意思,江旆旖平白觉得自个儿站在这里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但明明她才是经颐姐的妹妹,从小就相识的情谊,怎么就被谢玉罔这个朋友的弟弟压的活像个外人? 真是刷新了她对谢玉罔的印象。 折腾好长时间,谢玉罔才舍得进车,经颐对小孩都是耐心的,也没觉得烦,只是今天再遇罔罔,难免忽略了旆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就温言软语的哄了几句。 江旆旖不知是否错觉,她和经颐姐拉手的时候,总能感觉谢玉罔低沉不喜的目光。 喜欢我吗 后院儿里还空着两间房,一间在经颐闺房的旁边,另一间远一些,但是采光好,经颐想了想,还是挑了远的一点的那间,这小孩大了,总要避嫌。 倒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把床腾了出来,其余杂物收拾出去,便也整洁明亮了,屋子因长久无人住,有些许旧木的气味,经颐又把前两天随手做的香包挂在床头,窗户和门都大开着,通了风,不一会儿就整间屋子便充盈了清新味道。 一番收拾下来,经颐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她坐在院子的躺椅上,看着手机里刚刚存下的玉梧的联系方式,呆坐了许久,还是没敢播出那个电话。 听罔罔说,她走后第三天,谢家的老太爷就出事了,脑溢血,病的突然,吓坏了谢家一干人等。 谢家老太爷半生戎马,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随了他从政,小儿子便是谢玉罔谢玉梧的父亲,从商。虽说两兄弟自身也是极佳,但是免不了仰仗父亲余威,老太爷一只手是谢家的主心骨,这一出事,谢家快人仰马翻,好不容易挨了两个月,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处理后事又是些许时日,等谢玉梧空下时间联系经颐,已经是“此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而后,谢玉梧便被父亲强制性的带在身边,已经有两三年留在美国主持分部事宜,忙的没有一天空闲。 看那号码半晌,经颐到底没能拨出去,来北京之前她本做好全部准备,可真到了这关头,她如果拨通电话,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再等几天吧。 正想着,何吟行那小丫头进了后院儿。 这小丫头是跟经颐一块儿从苏州过来的,模样倒是清清秀秀的,年纪虽小但做派却承袭了老一辈儿的,礼数倒是不少,性子虽冷些但是对待经颐这个师傅却极为尊重,快当亲妈一般侍奉了。 进了后院便先叫了声师傅,经颐嗯了一声,问了一句吃过饭没,这丫头忙起来总是顾不上吃饭,说过多少遍也没用。 果然,何吟行一副犯错的样子,低着头说:“劳烦师傅惦记,我马上就去吃。” 这丫头··· 经颐怕她再多想,就没有再说什么,只好问一些课业上的事:“交代你制的盘扣完成了?” 何吟行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恭恭敬敬的说:“做好了,正想请师傅前去指导批评。” 刚出后院儿就看见早就在等的常昇,见经颐和何吟行过来了,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说:“吟行这是制好了盘扣吗?老师,我也想去学习一二。” 徒弟好学不是坏事,经颐也有心让常昇瞧瞧吟行这丫头所擅长的盘扣,他们二人可以互相取长补短。 ————————————-- 谢玉罔是打算要在经颐的四合院待满一个月的,他的经纪人老杨有心劝,却又不敢开口,和谢玉罔合作三年,他这个经纪人说话向来不作数,做的最多的工作是帮谢玉罔应付记者,至于接戏方面的事,谢玉罔有主意的很,向来不用他操心。 休息个把月也没什么的,何况还有“学习剪裁”这个理由挡着,这样想着,便也放心不少。 只是··· 想了想,老杨还是对谢玉罔开了口:“玉罔,谢总那边有打电话给我。”这句‘谢总’指的是远在美国的谢玉梧。 谢玉罔闻言淡然的很,没有一丝意外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的模样,也没问老杨谢玉梧说了些什么,继续收拾行李,恨不得把整个家当都带去经颐那儿,和老杨说:“我姐问什么,你如实说就可以,没必要隐瞒。” 老杨心里那块石头放下,他还怕自个儿跟谢总那边回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人家姐弟两不可能怎么着,他一外人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怎么办,现下得到谢玉罔的准许,自然就没有了顾虑,想了想,又问:“那四合院的事儿,谢总要是问,我也能说吗?” 谢玉罔把行李箱合上,不在意的笑了笑,说:“她早就知道了。” 紧赶着时间,谢玉罔到了经颐那儿的时候也快中午了,仍旧是常昇开的门,礼貌的将他引进后院儿里他的房间,说:“老师在忙,烦您稍后片刻。” 谢玉罔对他道了谢,又拿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赠与常昇,说:“只是薄礼,希望您不嫌弃。” 常昇一边道谢一边接过来,是一本关于旗袍的书,虽不值钱,却极难得,他找了许久也没找到,现下拿到手里,自然是十二万分的感谢,与谢玉罔说话的语气都软和许多。 常昇走后谢玉罔才认真的看这间屋子,是明显被收拾过的模样,床头的胭脂色的绸缎香包还散发着清新香气,靠窗的桌子上新添了一盆绿植,窗子半开,能清晰听见屋外蝉鸣,嘈杂却真实。 很浓厚的生活气息,安静又温暖的氛围,就同经颐这个人的气质一般。 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把香包拿在手里,触感丝滑,谢玉罔坐在床上,觉得这六年的等待都值了。 经颐进这屋子的时候,谢玉罔还在握着香包傻笑,除却没了一头小卷毛,这小孩好像和十七岁没什么区别,还是那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漂亮极了的一张脸。 “在想什么?”经颐笑着问。 谢玉罔这才知道经颐来了,把香包放回去,摇了摇头,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傻的要命。 经颐又说:“刚刚常昇有跟我说,让我替他向你道谢,那本书他找了很久。” 谢玉罔心下阵阵泛酸,经颐替别的男人向他道谢,在她心里,常昇比他更亲吗?这些糟糕的情绪涌上来,他只能勉强笑了笑,说:“哪里。” 经颐又问:“这房间还满意吗,还缺什么都可以跟姐姐说。”十足的好姐姐的模样。 谢玉罔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这一切都与他想的都有些不同,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他要的不是客气的关心,他要的是亲密无间,只是这世间的事,不是他想如何便如何,尤其在经颐这里,他比谁都知道这道理。 “一切都好,谢谢经颐姐。”谢玉罔仍是笑着的。 这短暂的情绪变化,经颐没有一丝察觉,想起什么似的,她又说:“对了,罔罔,我昨晚看了《追》。” 《追》是谢玉罔崭露头角的一部电影,同样也是谢玉罔首次获得“最佳男主角”的电影,对他而言意义不一般,他以前奢望经颐能看到,可等如今经颐真的看了,他却慌张起来,手脚都不晓得往哪里放,甚至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挠了挠头,支支吾吾的喊了句“经颐姐”后便不知该说什么。 经颐笑了起来,右颊边酒窝愈深,她上前拍了拍小孩的肩,温柔的说:“演的很好啊,你不要紧张。”这小孩这么大了还是很容易害羞。 她的主动靠近让谢玉罔整个人都平和下来,他闻见她身上的,他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在经颐的手要离开时,猛地拉住,怯弱又热烈的看她。 “经颐姐,喜欢我吗?” 琵琶 “琵琶长襟双绲边的做法并不难。”经颐一边裁剪一边对何吟行说着,“裁剪的时候,表布要绲边的地步不留缝份的,惟在开襟处留0.5公分的缝份。裹布缝份是在缝上外侧绲边后再剪掉。” 空调将夏季的室内室外分隔成两个世界,屋外有骄阳、蝉鸣和浓密绿荫,屋内温度适宜,赭石色的操作台上一块苍绿的缎被一双灵巧的手裁剪成适宜的形状,那双手娇且嫩,十指不涂丹寇,一点饰物也无,却不显单薄,只觉得恰恰好。 谢玉罔盯着那双手,脑子里想的却是他初来那日的情景。 他发了疯,竟敢问她——喜欢我吗? 经颐也只是迟疑几秒,便坦然笑了一笑,“喜欢。” 他还未来得及欢喜,就听见她说。 “作为演员来说,我很喜欢你的表演,争取多拿几个‘影帝’回家,玉梧一定乐开花。” 她的‘喜欢’,原来是这个意思。 毫无私心的,像喜欢那个歌手一样,不,还不如李孚林,最起码她说起李孚林的时候,还有一些羞涩。 不像对他,或许,只是无可奈何的,照顾一个朋友的弟弟。 到底隔了六年,只有他一个人沉迷过去,也只有他还以为所有的一切毫无变化,却原来连那点可怜的亲近都被时间消耗殆尽。 没什么,这有什么? 本来,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在等而已。 经颐教的认真,何吟行学的也认真,没人发现异样的谢玉罔,等他回过神来,何吟行都已经动手裁边。 经颐指出不足的地方后才有空和谢玉罔说上一句话,“只是拍戏的话,你没有必要学的多仔细,能摆弄出个样式就好,你看吟行的手上动作,学了五六分就足够了。” 工作起来的经颐和平日里的她有很大不同,少了温和,多了严厉,极为认真,对自己,对别人,要求都较为苛刻,是谢玉罔所不知道的模样。 更加的···迷人。 他含笑点了点头,不再想其他事情。 一上午就这样过去。 中午有阿姨过来做饭,前些日子她女儿生产,便请了假,等回来这院儿里就多了一个漂亮的小伙子,又十分眼熟,一时没反应过来,瞧着他愣了半天,“唉,这个小伙子真俊,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谢玉罔素来也不喜和陌生人交流,碰上个这么热情的阿姨也不会同旁人一般寒暄,只是略点了点头,说了句您好。 虽冷淡,却足够礼貌。 阿姨是话多的人,且热情惯了,拉着谢玉罔说个没完,谢玉罔虽不说话,却也含了笑偶尔有应答。 何吟行恰好看见这一幕,“阿姨,今天中午吃什么,我还想喝那天的鱼汤。”她上前说。 阿姨拍了下脑袋,这才想起来有正事儿没办,急忙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和谢玉罔说:“阿姨做的鱼汤可香了,你一会儿一定要多喝几碗!” 谢玉罔:“······好。” 阿姨走罢,谢玉罔又对何吟行道谢,这小姑娘是在帮他解围。 何吟行比较起经颐,是更加不接触外部世界,她长这么大,也只对旗袍展现出莫大兴趣,所以她之前也是不晓得谢玉罔这个人的,现在为止,也只是听常昇讲过,似乎是一个当红的明星,又是师傅的旧时,有工作需要才会到师傅这里来学习。 “没什么,我也要谢您送我的轻容锦。”何吟行也十分客气。 谢玉罔此番来,常昇和何吟行的见面礼都备的齐全,常昇的是书,何吟行的是锦缎,都是十分规矩却也十分称心的礼物。 谢玉罔还没说什么,经颐便走了过来,见两个小孩都客客气气的模样,饶有兴趣的问:“说什么呢?” 谢玉罔顺手把经颐肩头的丝线拂下,“阿姨跟我说话,小何帮我解了围。” 经颐轻轻笑了笑,“小何?其实罔罔,按照我们家的规矩,你要叫师姐的。” 谢玉罔呆住,看着十七岁的何吟行,尚且稚嫩的一张脸,眼睛直直的坦然的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叫师姐。 身边,经颐也笑盈盈的瞧着他。 他叹气,无可奈何的笑,对着何吟行叫了一句:“师姐。” 何吟行板着一张小脸,严肃的喊:“二师弟。” 谢玉罔:“······” 不知道这位小何师姐有没有看过西游记。 —————— 下午的时间全归谢玉罔。 在经颐单独的工作间,非常宽敞又明亮的一间房,里边的工具简单又齐全,谢玉罔从前以为传统旗袍的制作流程应当是既麻烦又复杂,但这一切到了经颐手里,好像是抬手翻书那样简单。 一双手、一把剪刀、一个熨斗、一根手针,她就能将一块简单的布料转化为一件漂亮精致的旗袍。 今天要教谢玉罔的是量身,旗袍这种衣物,有极强的针对性,每个人的身高体长都可有不同,若想是十分合身,只有定制。 屋子的一角立着一个木制的女模,经颐非常熟练的把‘她’身上的旗袍脱了下来,整齐的挂在了一边。 她把操作台上的一张表格递给谢玉罔,叫他仔细看一看。 谢玉罔一眼看过去,这张表格分了42项,衣长、胸高、领高、乳高等等,都需要明确数据。 经颐拿了软尺,一边教他,一边给他展示如何进行量身,都教了半晌,想起什么似的,问:“罔罔,你演的那个角色,是一个功力较深的老师傅吗?” 谢玉罔给了否定的答案,旗袍师傅只是那个角色的表面身份而已,“有什么区别吗,师傅?” 经颐笑了笑,似乎默认他的称呼,说:“老师傅的话,量身是不需要尺子的,徒手丈量即可。” 徒手······ 谢玉罔含笑,盯着经颐的的眼睛,“师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不然您教教我徒手丈量是怎么个方法?” 经颐:“这个要靠时间积累,不是言语能教授的。” 谢玉罔垂眸,藏住里边的欲望,说:“只是学个样子,师傅教教我吧。” “好吧。” 经颐手把手的教,白玉一样的指节附在谢玉罔的手上,指腹温软,肌肤细腻,谢玉罔呼吸都快暂停,有些后悔学所谓‘徒手丈量’。 根本就是折磨。 好不容易熬过,经颐说:“你自己试一试。” 怎么可能会,他根本没有在学,到处都是她的味道,这样的静距离接触,他想的全是她,没有一点分给面前这个木质女模。 谢玉罔默了片刻,认错说:“我···不记得了。” 经颐十分有耐心,一点儿都没有不耐烦的模样,一遍一遍的给他演示,怎么样才像是一个真正的旗袍师傅。 十好几遍,谢玉罔终于做出个模样。 经颐也点了头,说再多练便好。 谢玉罔惯会讨好经颐,对着她露出一个最好看的笑,“都是师傅教得好,谢谢师傅。” —————— 入夜,北京的天空已经看不到星星,黑漆漆的幕布一样的空中,只一轮弯月孤零零的挂在那儿,站在树下,从浓密枝叶中往上看,越发显得荒芜孤寂。 院子里,谢玉罔对经颐道晚安,“师傅,今夜月光很美,晚安。” 经颐瞧了瞧空中的昏黄的月,不晓得这新收的小徒弟什么时候变近视眼了。 屋内,谢玉罔接到来自北半球的电话。 “喂,这是我那母胎单身23年的弟弟谢怂怂的电话吗?” “······” “听说你已经入主东宫,闯入人家闺房了?” “姐,有事儿吗?” “嘿,没事儿我不能给我弟弟打电话是吧。” “什么时候到?”谢玉罔揉了揉鼻梁,问道。 “消息倒灵通,我马上登机了。” “嗯,你过来的时候···别吓着她。” 少年游 谭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摸到经颐这四合院。 江旆旖靠着那件儿旗袍不仅在晚会上出尽风头,还连着上了好几天热搜,得封了个什么“最美旗袍女星”。 谭汐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前两年她演民国戏里的女特务时,谁人不夸她的旗袍装扮,江旆旖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怎么衬得出旗袍的美来? 竟然还入了赵导的眼,进了《刺青》剧组。 车到胡同口停住,驾驶座上的助理看了看路,说:“汐姐,前头太窄了,车进不去,您看?” 谭汐透过窗户瞧了瞧,又窄又破旧的胡同,嘟囔了句什么破地方后,皱着眉和助理说:“你先去敲门看看。” 助理应了一声唉,还没下车,谭汐又反悔了,“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如果真按江旆旖说的,做旗袍的这个,是廖音黎的徒弟,那她必得亲自拜访,这些手工艺人的脾气向来怪的很。 全副武装的戴上帽子、黑超和口罩,谭汐和助理往胡同里走去,越往里走越觉得这四合院没那么简单。 在胡同口的时候瞧不出来,往里才看的出这经颐这间四合院的围墙有多长,,里边的空间必然小不了,按照这地界儿的房价,房主人,非富即贵。 只是不晓得是租的,还是买的,一会儿得好好探探路。 助理敲门,铜制的兽首门环,外环处有的已经脱落铜漆,露出黑色内里,木门倒是红的亮眼,似是新刷过漆,门两边坐落的两尊石狮子严肃威武。 一个中年女人开的门,衣着普通,腰上还系着围裙,是做饭的陈姨,她锅上还炖着汤,着急问:“您找谁?” 谭汐瞧着这中年女人的穿着打扮,躲在助理身后,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 助理立马了然,谭汐这是觉得这不是主人家,就不愿跟人说话了,“请问这里是可以做旗袍的吗?” 陈姨活这么大岁数,还能看不出这带着大黑眼镜的女人是看人下菜碟吗?没所谓的笑笑,陈姨说了句‘等着吧’后,就马上把门又关上了。 助理摸了摸鼻子,不太敢看谭汐的表情,这么没脸的事儿,谭汐怕是好久没碰见过。 果不其然,谭汐已经开始骂粗口,气的一脚踢在石狮子上,疼的当然是她自己,石狮子岿然不动,她疼的龇牙咧嘴。 助理急忙去扶,却被谭汐一把推开,“连句话也不会说,让个保姆摔了门,要你有什么用。” 谭汐向来脾气不好,助理在一旁低头赔罪,不敢再说什么。 陈姨照例去问常昇,常昇心下也纳闷,老师虽说已来三月,但是还没正式对外开工,哪来的客人? “您去忙,我去瞧瞧。” “好嘞。” ———————— 经颐今儿个穿了件海棠色的旗袍,她外婆亲手所制,旁人千金难求的,她衣柜里却不知有多少, 谢玉罔看迷了眼,娇嫩的海棠红着于她身,妩媚却不艳俗,越发衬得她身姿娉婷,玲珑有致,和遑论露出的那一节小腿,滑嫩、白皙又纤细,竟同玉做的一般。 “好好听着,别走神。”经颐曲指,弹了弹谢玉罔的额头,“想什么呢?” 谢玉罔摸了一下额头,被她指尖触碰的地方放佛还有余温,“我在想一首诗。” “什么诗?” “陈允平的少年游。” 经颐把缎子摊开到操作台上,一边用剪刀裁剪,一边婉婉念出:“翠罗裙解缕金丝。罗扇掩芳姿。柳色凝寒,花情殢雨,生怕踏青迟。碧纱窗外莺声嫩,春在海棠枝。别后相思,许多憔悴,惟有落红知。” 念完才觉出不对劲来,经颐皱眉,手里动作停下,板着脸训斥:“罔罔,虽然你不是真的来学做旗袍,却也要认真,懂吗?” 谢玉罔仍然是笑,被骂了也不见羞愧,“师父骂的好,我一定认真听师父授课,只是,只是今儿个师父的这一身旗袍实在好看。” 经颐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平白想起这一首诗来,原来是因为她旗袍上的海棠花,对的上那一句——碧纱窗外莺声嫩,春在海棠枝。 这小孩,诗文倒是知道的不少··· 说话间,常昇已经从外进来,“老师,有客人登门,说要见您。” 经颐问:“客人?有没有说来做什么的?” 常昇:“是个女明星,叫谭汐,似乎是来做旗袍的。” 女明星这话一出,经颐和谢玉罔同时抬起头来看常昇,两人都有疑惑,经颐此处还未正式开张,连廖家的一些常客都不晓得这事儿,怎么就有女明星先找上门了? “常哥,您认识?”谢玉罔这些日子和常昇已经熟络。 常昇应了一声,说:“前几年有过一次合作。” 谭汐演的备受好评的民国女特务,其中几套旗袍都是常昇的工作室所出,今天见到她,常昇也是吃了一惊。 “你也认识?”经颐问谢玉罔。 谢玉罔脸上陡然紧张起来,连忙摆手说:“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没有接触的,真的!” 经颐哭笑不得:“罔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只是你们都是艺人,我顺嘴多问一句。” 谢玉罔也发觉自己反应过度来,想要说些什么,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还是经颐安慰他,说:“放心,就算有什么,我也不会跟你姐说的。” 哪里是怕他姐知道,只是怕她误会罢了,就算是一点,也不想让她觉得,他和别人什么人有牵扯。 常昇瞧着谢玉罔通红的耳朵,再瞧瞧老师懵懂的神情,心下有了想法,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问:“老师,要去见见吗?” 经颐想了想,问谢玉罔:“罔罔,这个谭汐怎么样啊?” 怎么样?娱乐圈的明星,无论男女,深扒起来,八成都是有龌龊的,至于这个谭汐,更是荒唐。 那些事情,谢玉罔是不想对经颐说的,只是摇了摇头。 经颐了然,就让常昇前去婉拒了。 ······ 谭汐被拒,当下没发作,出了门才敢发脾气,小助理小心伺候,生怕她又把脾气撒到自己身上来。 还没出胡同,迎面就又看见一个妍丽女人。 女人也带着墨镜,瞧不出长得是否漂亮,但浑身气质出众,且,谭汐认出她身上穿的那件c家限量的小黑裙,她之前托人买过,却无疾而终。 莫非也是来做旗袍的? 擦肩而过的时候,谭汐下意识的叫住女人,“这位小姐也是来做旗袍的?” 女人停住,微微皱眉,墨镜都未摘,也不说话。 谭汐有种被压迫的感觉,似乎是这女人的严厉目光透过墨镜直直的盯着她,她不适的后退一步,又说:“好心奉劝一句,这家的人脾气大的很,北京做旗袍的多少家老字号,你不用非到这家来找气受。” 女人嗤笑,“您这是自己个儿被拒之门外,扭过脸来教训上别人了?” 谭汐脸色极难看,也顾不上什么来,说道:“爱信不信,多跟你说句话是给你脸知道吗?” 助理偷偷拽谭汐,想让她顾着点脾气,她是公众人物,不好和别人起冲突。 谭汐甩开她,斥道:“别拽我!养狗还知道护主,月月万把的工资养你有什么用,到底农村出来的,没点眼力见儿。” 助理哪里敢说什么,唯唯诺诺的道歉。 陌生女人眉头都没皱一下,不屑的骂了句‘傻逼’后就扬长而去了。 今天一切都这样不顺利,谭汐气的冒火,钻进车里后也不许助理开车,她非要看看这个女人什么时候被赶出来。 可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见有个人影。 怎么就针对她一个?越想越窝火,谭汐跟助理嚷嚷:“开车!” 痴人说梦 “你说谁来了?”经颐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又重重的问一遍常昇,卧着剪子的手愈加发紧。 谢玉罔把剪子从她手里抽出,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指节。 常昇看他老师的反应便觉不妙,再想到方才,他将谭汐送出门不过几分钟,门栓又响,他还以为是谭汐去又复返,没料到一个一脸凶声恶煞的女人抵住门,直言自己是谢玉罔的姐姐,熟门熟路的往里闯,大摇大摆的坐到正堂的玫瑰椅上。 常昇是北京人,又因工作之故多少接触过这些上层人,谢家二房的女儿如何如何,他有过耳闻,可百闻不如一见,他原以为传言多少有假,可现在见到了,却觉得所言不虚。 谢玉梧果真···非常之横。 “老师,谢小姐说···” “说什么?” “说让谢玉罔滚过去见他。” 谢玉罔倒是没滚,经颐却先抬起步子往二进院跑了,谢玉罔瞧着那慌乱的背影直叹气,这倒霉姐姐,明明是着急来见经颐,却非要拿他的名头。 可见是还没消气,经颐姐怕是要挨顿冷脸。 女孩子家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反正,他姐对着经颐,怕是生不了几分钟的气。 “师弟,你不···过去吗?”常昇到底藏了那个‘滚’字。 谢玉罔嗯了一声,问:“师哥,今儿中午吃什么?” ····· 经颐到了正堂外,远远地就瞧见谢玉梧了,谢玉梧自然也看见她了,却慢悠悠的把眼神从她身上掠过去,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经颐心里本是慌的,可瞧见她这样,却安稳不少,她还愿意生气,那就是好的。 能怎么办?谢家这姐弟两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只能靠哄。 不比经颐,六年过去了,还一如当年,谢玉梧如今瞧着,没了少女气息,直接变身御姐,丰乳肥臀,细腰长腿,用北京话来说,一个词儿——“大飒蜜”,却又不是尽然相同的,谢玉梧还多了十分的气势,那是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气质。 “玉梧。”经颐软软的叫她。 谢玉梧连屁股都没抬,安然的坐在椅子上,轻哼了一声,斜眼看经颐,“您谁?我们认识吗?” 经颐竟微微笑出声,可眼底依稀有泪,跟她撒娇:“玉梧,我很想你。” 谢玉梧心头一软,可却依然嘴硬:“说笑了,您什么人啊,一扭脸六年不见人影的人,我哪配您来想。” “对不起。”经颐心头一酸,眼泪已经掉下来。 谢玉梧猛地站起来,两步走到经颐面前,气得声音都发抖,大声吼她:“经颐,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六年不见踪影,一句话都不给,短信没有,电话不接,你真能耐了,就你们廖家牛逼是吧,没你们家旗袍就绝种了?你以为你小龙女啊,你他妈还闭上关了。你是不是很得意,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从苏州跑到北京来,一句话都还没说呢,我们姐弟两屁颠屁颠就自个儿过来了,比狗都听话!” 经颐眼泪汪汪的乖乖听着谢玉梧骂她,任由她撒火。 “说话啊!”谢玉梧戳她脑门,是用了力气的,经颐踉跄一步,也不敢说疼。 “你说的都对,我真是太坏了,都是我的错。”经颐说:“玉梧,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谢玉梧恶狠狠的看着她,没好气的说:“过来,让我抱抱!” 谢玉罔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幅场面,经颐被谢玉梧抱在怀里,还在抽泣着,谢玉梧嘴上还在骂她,可手却轻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日防夜防,家姐难防。 谢玉梧当晚就宿在了经颐的房间。 谢玉罔倒是自然是不同意的,谢玉梧瞥了弟弟一眼,意有所指的问:“怎么,你想替我啊?你想得美。” 谢玉罔被她噎的一句话说不出来,连经颐脸色都不敢看,迅速回头钻进自己房间。 多年不见,谢玉梧和经颐能说的话多了去,正和经颐诉苦说在美国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手机短信的声音就响起。 是谢玉罔发过来的,就五个字儿——“姐,你别乱来。” 估计是怕她和经颐说他的事。 谢玉梧心事越重,谢玉罔是什么样儿的人,没人比她这个做姐姐的更清楚,干脆利索,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这么多年,他也只是一个人身上,这样的胆怯,这样的踌躇。 情深,故而怯,故而怕,故而不敢行错一步。 只是当局者迷,按照他这速度,别说是同经颐在一块儿,怕是他连说都不敢说吧。 不然她这个当姐姐的,帮他一把? 思及此,谢玉梧微微侧身,搂住经颐胳膊,问:“你觉得,谢玉罔怎么样?” ······ 谢玉梧现在是真的忙,她这次回国并不只为了经颐的事,能挤出时间在这里过夜已经极其不易,待到第二天中午已经是极限。 趁着还有一上午的功夫,经颐为谢玉梧量身选材。 她有心亲手为谢玉梧做一件旗袍。 谢玉罔在一旁学着,他不知道谢玉梧昨晚到底和经颐都说了什么,心里忐忑十分,面儿上却是一点儿都不敢表现出来,还一如往常。 果真是演员,谢玉梧瞧着弟弟山雨不动的表情,心道那‘最佳男主角’的奖项倒是没白得。 到底也在这儿待了半个月,谢玉罔现在为经颐打起下手来已经非常熟练,经颐一伸手,他已经能准确的抵上工具。 谢玉梧任由经颐摆弄着,心生一计,问经颐说:“经颐,罔罔学的怎么样?” 经颐忙着手里的活计,头也不抬的答说:“罔罔肯用功,又不是真的要做裁缝,只是拍戏的话足够应付的。” 谢玉罔神色陡然严肃起来,他姐可能要坑他! 果然,谢玉梧说:“这样啊,罔罔工作也挺忙的,不如···” 不如后边儿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谢玉罔紧急打断,他绷着脸说:“拍戏时一件严肃的事儿,怎么能只是应付呢,我既然学了,就要做到最好,才不辜负观众和影迷的支持。” 谢玉梧白了他一眼,“谢老师真是敬业。” 姐弟两一见面就是要打嘴仗的,回回都是经颐出来调和,六年前如此,现在仍旧。 “不敬业的话,也拿不到‘影帝’的,话说回来,玉梧,罔罔倒是也有做旗袍的天赋,回头等成了,让他给你和阿姨都做一件。” 谢玉罔蹬鼻子上脸的冲着经颐笑,凑上去说:“谢谢师傅夸奖。”眸色动人,又是刻意的讨好,乖巧非常,外人哪里瞧过这样的谢玉罔。 经颐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摸摸他的头,只是清浅一笑,不言不语。 午饭都来不及吃,谢玉梧的秘书已经驱车在门外等。 经颐是想送她的,只是谢玉梧把她拦了下来,说屋外头热,让谢玉罔送一步就行。 经颐心下明白这是姐弟两有话要说,便也没再坚持。 出了门,姐弟两都收了嬉皮笑脸。 谢玉罔帮他姐拎着包儿,说:“姐,那块儿地查清楚了,之所以被法院查封,是因为华丰之前的重组公司有一个是破产的国有企业,之前拖欠债款,这些年虽说还清了不少,但是领导班子换了几茬,有很多问题都已经不清楚,这块儿地的债权就是之前被稀里糊涂的卖给了德诚。” 谢玉梧皱眉,说:“你的意思是,德诚那帮人现在冒出来,是早有预谋?” 谢玉罔说:“德诚只是被人当了枪使,到底是什么人,我这边儿还在查。” 谢玉梧点了点头,说了句辛苦,这几年她还算顺利,少不了是弟弟出谋划策,在后边指点江山,想到这儿,她说:“罔罔,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回来,爸爸嘴里不说,其实也是希望你回来的,别再跟他闹了,你这个做儿子的还跟爹置气啊?” “再等一等吧。”默了许久,谢玉罔到底也没说个具体日期。 谢玉梧也不逼他,姐弟两并肩而行,心里各有计较。 到底是谢玉罔没忍住,先开了口问:“姐,你昨晚和和经颐姐说什么吧?” 谢玉梧道:“我还真以为你能憋住不问了,怎么没说啊,我说了。” “你说什么了?”谢玉罔脸都白了。 “也没什么,我就问她,觉得你怎么样。” 谢玉罔心里咯噔一下,问:“她,怎么说?” 谢玉梧把包儿从弟弟手里拿过来,叹气,说:“罔罔,有些事儿是不能勉强的,经颐没那种心思的话,你在她身边待再久也没用,只是更加让她为难。” 谢玉罔怎么不知道,只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如果可以,他又等这六年干什么?费尽力气做这演员干什么? 哪里是真的热爱这份职业,只不过是多年前,她看李孚林时眼底依稀的那份热爱的目光。 他奢望,有一日,她看向他时,哪怕半分,分一点给他也好。 “她说什么呢?”谢玉罔面无表情,声音却出卖他,喑哑沉闷。 谢玉梧拍拍弟弟的肩膀:“她说,她有一个妹妹,也是做演员,同你很般配。” 言尽于此,话里意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经颐虽对感情迟钝,却也不是傻子,之前或许不大确定,可谢玉梧既然问她‘觉得谢玉罔怎么样’,这样直白的话,她心里多少晓得什么意思。 只是不好点破,故而将江旆旖与他做一道而说。 谢玉罔低头,嘴角勉强牵出一丝笑意,眼底暮色蔼蔼,明明身在九月艳阳天,怎么却如同大雪将至。 他说:“姐,你走吧,我要回去了。” “罔罔···” 他笑:“她想甩开我,哪有这么简单?我等那么多年,她一句话就想叫我放弃,做梦。” 寒星 经颐模样好,从幼儿园开始就有指名道姓要跟她挨着睡的小男孩,等上初中了,小脸越长越开,站在人堆儿里都能发光似的,准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可奇怪的是,反而没有男孩子敢追她了,在她身边叽叽歪歪的倒是不少,就是每一个敢表白的。 这么一耽误,就是二十七年。 经颐自个儿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感情也是如此,嘴上不说,但心里总是觉得谈恋爱这种事情还没做旗袍有意思。 至于谢玉罔,纯属意外。 她以前从未想过这小孩会对自己动心思,毕竟她与他的缘分,也不过是六年前相处过一月,时隔六年他主动来找她,她也真的以为是‘旗袍’的缘故,把他当亲弟弟来照顾,一半是觉得这小孩可爱,一半是因与他姐姐的情谊。 只时越相处越觉得不对劲,可怎么个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还以为是自己思虑太过,于是一切都照往常那样过。 直到昨夜,玉梧开口问的那句话,她就大约确定了。 谢玉罔,可能真的是冲着她来的。 怎么办? 她的性子,是在没办法直截了当的对玉梧说‘我只是把他当弟弟,不会跟他在一起的’这种话,只好拐着弯把旆旖介绍给他。 中午,谢玉罔去送谢玉梧出门后,经颐同常昇说,谢玉罔下半个月的学习就交给他。 常昇有些可怜小师弟了,有心帮他一把,带着些为难,说:“老师,他都在您这儿学的差不多了,突然换了方法,很可能会不适应。” 经颐性格虽温和,可一旦决定了的事儿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闻言淡淡瞥了常昇一眼,说:“常昇,你在我这儿也学的差不多了吧?” 常昇一噎,利索的答应下来:“老师您放心,就算再不适应,我也能教好师弟,不给您丢脸。” 经颐恩了一声,叫了何吟行到她的工作间,准备静下心做谢玉梧那件儿旗袍。 谢玉罔回到正堂,等他的只剩常昇。 心里那份不安终于升到最大值,他本以为自己能受得了经颐的拒绝和冷漠,可原来只是逃避都让他这样的难受。 他脸色苍白,好不容易扯起一个笑来,“师哥······” 常昇拍拍他的肩,叹了口气,和他说:“师弟,老师把你托付给我了。” 谢玉罔嗯了一声,说了句麻烦你。 按照谢玉罔之前那种对着经颐的黏糊劲儿,常昇还以为他要反抗反抗,没想到他竟然逆来顺受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安慰他,就把自己之前艰难求学的事儿拿出来跟他说,指望能激励激励他。 可谢玉罔听了半天,只说了一句话:“你进去过她家?我没有······” 经颐接连躲了谢玉罔一个礼拜。 其实也不能说是躲,谢玉罔没来之前,她常常带着何吟行在后院儿闷头工作好几天,只是被谢玉罔打乱了节奏,现在把谢玉罔交给了常昇,常昇住的又是二进院儿,要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等谢玉罔临走前约莫都是见不着的。 不能这么耽误下去了,谢玉罔对自己说。 趁着何吟行出去拿料子,谢玉罔去了后院儿。 经颐在工作间里忙,长发被束在脑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还有些许毛茸茸的碎发,她今儿个穿了件松垮垮的砖红色吊带裙,显出白皙薄窄的双肩来,一低头,隐约可见圆润与沟壑。 隔了扇窗户,瞧得不真切,但谢玉罔快速把眼睛从那里移开。 推门而入,经颐还以为是何吟行回来了,继续刚才的教学,“你看这边,要对齐表布与裹布的前后中心及肩缝合线,稳定对准表布、衬绒、里布三层领圈,最后用疏缝固定就好了。” 半晌也没听讲回音,经颐抬头一看,谢玉罔站在两米远的地方,定定的望着她。 皱眉,经颐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跟常昇学?” 谢玉罔叫他的名字:“经颐。” 他从来叫的都是经颐姐,顽皮时喊得也是师父,哪里有这样直称姓名的时候? 经颐半靠在操作台上,手里还拿着尺子,竹青的绸缎摊在桌子上,空调吹风口呼呼地吐着冷风,一缕一缕的扑到经颐裸露的皮肤上,激的她一个哆嗦,“什么事?” 她看他情绪不对劲,就也没跟他纠结称呼的事儿。 “你为什么躲我?” “······没有啊。” 看得出经颐明显烦躁的神色,谢玉罔情绪愈加低迷。 他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是撒娇,跟她嬉皮笑脸的把这关先扛过去,可是到底是没这么做,他甚至不太敢看她,抬手捏了捏鼻梁,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萎靡:“对不起。我根本不是为了学旗袍才来找你,我早就知道江旆旖和你的关系,于是故意威胁她,让她带我来找你,就是怕你拒绝我。说到底,我也只是靠着谢玉梧的弟弟这个身份,才能让你勉强答应留我在这里。” 话都说到这程度,经颐还能不晓得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吗,她想阻止,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谢玉罔期期艾艾的看着她,说:“经颐,你最起码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完。” “你说。” “谢玉梧大一的时候跟我说,她认识了一个很好的姑娘,大二寒假,你和她视频,给她看家里的红灯笼,说新年快乐,关于你的事儿,她统统都和我讲,她以为我不耐烦,其实天知道我有多想听。再后来你来我家,谢玉梧没跟我说清楚你是几号到,所以我每天回家都战战兢兢的,我想见到你,可又害怕见到你,我怕我性子闷,招你烦,好在我一见到你,就克制不住的想要亲近,也算是在你面前留下一个活泼的印象来。我那个时候还在庆幸,不知道你一走就是六年······” 说到这里的时候,谢玉罔停顿许久,他好像停在那段时间,挣扎着,痛苦着,怎么也拔不出来。 “于是我开始做演员,我希望你能看见我,我希望你能像喜欢李孚林那样喜欢我。” 屋外温度太高,长时间工作的空调突然停止运作,霎时间,屋内安静的要命,只剩谢玉罔紧张短促的喘息。 过了好久,才听见他低哑哀求的声音:“最起码,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要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经颐觉得脑袋都发蒙,怎么也想不到谢玉罔会跟她说这么一段话。 可还是理智先行,经颐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样拒绝,才能不伤害他。 可无论怎么委婉,都还是拒绝,拒绝必然会造成伤害。 经颐轻声说:“谢玉罔,我很喜欢你,但是这种喜欢,是对小朋友的那种,你懂吗?” 谢玉罔猛地抬起头看她,又重重的垂下去,眼眶已经通红,他低声说了句我懂,隐约有哭腔。 经颐最见不得人掉眼泪,何况这人还是谢玉罔,先不说她确实有些心疼他,就是他长的那张脸,一哭起来,真是要人命。 她走上前去,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哄了一句:“别哭。” 这两个字一出,谢玉罔的眼泪才真的掉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掉下来,可偏偏他却不作声,只是在沉默的掉眼泪,睁着一双似寒星的眸子,哀求又埋怨的,盯着她。 经颐手足无措的给他擦眼泪,“别哭别哭,我不躲着你还不行吗?” 录影 哪怕是看过谢玉罔的电影,经颐打从心底里也没觉得这小孩是个当红的明星过,没别的原因,就是太熟悉了,天天在面前撒娇的人,其实是一个在旁人心里远不可及的偶像,这两个身份落差实在是有一点大。 直到送谢玉梧去机场的路上,沿途看见了不下十副谢玉罔的巨型广告牌。 经颐有点懵。 谢玉梧还在看经颐给她做的旗袍,爱不释手的摩挲着,瞧见经颐的表情,顺着她的目光往窗外看,马上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习惯就好了,我刚开始看也觉得不大舒服。” 谢玉罔坐在副驾驶,塞着耳机补眠,他昨夜睡的晚,经颐本意是叫他在家里睡的,只是他死活不愿意,非得跟过来。 以前没什么,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和谢玉梧一起讨论谢玉罔实在是有点怪异,经颐生硬的转话题,问说:“旗袍还喜欢吗?” “当然喜欢!”谢玉梧笑,宝贝似的把旗袍收好。 到了机场,竟然还是有谢玉罔的广告,是一个奢侈品牌子,他右手拿着黑色的香水瓶子,侧过脸吻瓶身,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拿着手机和海报合影,非常满足的离开了。 经颐这才有了真实感,这小孩真的是个明星。 谢玉罔自然是不方便下车送的,只能留在车里等,可能真的是困极,直到谢玉梧的秘书把车停好他都没醒。 这样也好,经颐也没叫醒他,自己下车去送。 只能送到公共候机厅,可怕的是连公共候机厅的led显示屏上还是谢玉罔,屏幕里的他比静态海报里要更好看,嘴里熟练的说着广告词,一举一动,都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经颐有点尴尬。 谢玉梧都看在眼里,临走前故意抱了抱经颐,撒手之前说:“经颐,我弟弟就交给你了啊。” 等下,怎么就交给她了? 经颐觉得自己被这姐弟两赶鸭子上架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见谢玉梧说:“你现在是他师父,他又不肯听爸妈的,不交给你交给谁?”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经颐叹了口气,跟她说:“玉梧,我和罔罔不可能的。” 谢玉梧耸耸肩,“话别说的太早啊,谢玉罔长那么好看便宜了别人多可惜,你就当玩玩儿,不吃亏。” 经颐失笑:“哪有你这么坑弟弟的。” 时间快到了,秘书低声催了一句,谢玉梧到底最后帮弟弟说了句好话,“经颐,罔罔他这几年过得很辛苦,就当可怜可怜他,考虑一下吧。” ······ 经颐回去的时候谢玉罔约莫是刚刚转醒,看见驾驶座上换了个人还有些发蒙,喃喃叫了声‘经颐姐’,表情傻的可爱,完全没有刚刚经颐在广告上看到的那样清贵潇洒。 “醒了啊?”经颐发动车,说:“我让你在家里睡你不听,非得跟过来,这样睡的多难受啊。” 谢玉罔揉了揉脸,拿起矿泉水瓶喝了口水清清嗓子,低声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小可怜似的,倒是他委屈上了。 经颐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自那天谢玉罔跟他表白后,她虽然也没刻意躲他,但是也没迎合,只当没听过这些话,以前怎么待他,现在就怎么样。 谢玉罔微微侧着身之,倚靠在车座上看经颐的侧脸,她听了那句话后脸上么一丝波动,好像他从没说过一样。 他甚至觉得,那天的告白,是他的一个梦,一个错觉。 不然她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 有些挫败,但哪里敢逼她表态,等了那么多年,他也不在乎多等些时间。 只要最后是他的,就好。 “你后天就该走了,是吧?”经颐问了一句,语气里带有明显的期待和轻松。 谢玉罔听得出来,倒也没在意,应了一声后又说:“师父,我房间你会给我留着吧?” 前边路段好像是出了一个剐蹭的事故,把整条街都堵住了,经颐把车停下,也不看谢玉罔,拿手机和绸缎庄的阿旗发短信说会晚一点到。 谢玉罔没得到答案不会罢休,又喊了一句:“师父?” 经颐放下手机,无可奈何的回了他一句:“你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过来住,留着干嘛?” 良久,谢玉罔都没在说话,车里气氛沉默压抑。 经颐没忍住,瞥了他一眼,小孩在生闷气,拉耸着脑袋,明显的不高兴,车里的空调风开的大,吹到他柔顺的刘海上,似是吹起一片涟漪,他眼睫又密又长,低垂着,阳光下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微红的唇形状姣好。 再往下,是修长的脖颈和喉结,手臂坚实有力,有恰到好处的肌肉,小臂上青筋明晰,和瓷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真的是漂亮。 算了,看在他漂亮的份儿上。 经颐咳嗽一声,说:“会给你留着的。” 谢玉罔马上高兴起来,笑的见牙不见眼。 ······ 谢玉罔开工后的第一份工作是人物访谈,他这类活动接的极少,娱乐综艺更是一个都没有,此番接下来还是因为这个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在他出道时帮过忙,这次纯属还这个人情。 临走前,谢玉罔千叮万嘱,让经颐不要动他的房间,经颐保证多回才算是安了他的心。 录影棚在大兴,离经颐这儿挺远,为了节省时间,化妆师就在车上帮谢玉罔弄好了头发,低垂的刘海全部梳上去,简称大背头,倒是显得谢玉罔少了几分少年气,气势越发凌厉卓然。 妆面倒是简单,谢玉罔这张脸,实在不用再多脂粉。 不知道粉丝从哪儿知道的消息,在录影棚外摆了几十个谢玉罔的人形立牌,黑压压的年轻女孩子整齐的站在录影棚外等着偶像的车,秩序倒是挺好,也没有大声喧哗,谢玉罔的粉丝素质向来比别人的要好些。 经纪人老杨的意思是直接绕路去地下车库,避开粉丝,免得节外生枝,其实是好法子,不少明星都是这么做的,粉丝这种群体有时候确实不太好控,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谢玉罔拒绝了。 他下车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避开粉丝,粉丝群里有个眼尖的小姑娘先发现了,马上尖叫着喊了一声“哥哥来了”。 这下这帮女孩子可就淡定不了了,一窝蜂的涌上来,此起彼伏的喊,叫什么的都有,老杨依稀听见一声‘爸爸’。 这帮小姑娘······ “哥哥今天的大背头也太帅了吧,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嗷嗷嗷我是从广州赶过来的,哥哥给我签个名吧!” “爸爸,你今天超级好看啊!” 还有几个多次见过谢玉罔的,还有淡定一些,努力的控场,喊着“不要拥挤,不要给谢哥造成麻烦。”等等。 其实是一帮很可爱的小姑娘。 谢玉罔签了几十个名字才能脱身,粉丝都知道他没有合影和拥抱的习惯,也就没有人敢提出来,老老实实的给谢玉罔让出了一条路。 即便是这样,进了录影棚,谢玉罔的西装下摆也已经有些皱,还好能在录影棚里熨,老杨长叹一口气,心道还好谢玉罔这类节目接的少,要是天天来这么一回他可能会被挤死也说不准。 主持人黄远迎了上来,他今天已经四十多,在娱乐圈里沉浸了二十多年,已经算是老牌艺人,却也不敢再谢玉罔面前摆出前辈的谱儿来。 两个人礼貌的握了手,寒暄片刻后就准备开始了。 黄远是有真才实学的,且做访谈节目很有一套,谢玉罔和他聊得也还算愉快。 只是节目录制快到最后的时候,黄远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那个组里探讨过很多遍的问题。 “你出道至现在,一部爱情戏都没有接过,这是为什么呢?” 黄远说的已经算是委婉,外界对此猜测纷纭,说什么的都有,说法最多的就是谢玉罔早就有女友,且管得非常严。 谢玉罔坐在沙发上,录影棚的灯将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的一清二楚,只见他面不改色,仍然是招牌的严肃表情,不急不慢的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没有碰到好的剧本。” 老杨在下边吓得冷汗都出来的,就怕这祖宗一高兴把什么都说了,好在他还顾点儿事业。 其实谢玉罔完全不是为了事业,他倒是想说,只是按照经颐现在的态度,如果他要是还敢在节目上乱说什么,怕是真的会惹她生气。 黄远没敢再往下问,对着摄像机夸张的笑着,转移了话题:“听说谢玉罔今天刻意给我们准备了一个节目,哇这真的是太罕见了,这期播出后收视率一定会爆表!让我们拭目以待!” 橘猫 谢玉罔的微博一直是工作室在管,他向来是不玩儿这种社交软件的,但是今天非常离奇的发了一张照片,或者说,和一只流浪猫的合影。 他已经进组拍摄电影了,现在正在上海的一个拍摄基地,里面有不少流浪猫,但因为生活环境好,所以个个儿都非常圆润。 和谢玉罔合影的是一只橘猫,尤其的肥硕,被他抱着窝在腿上,一脸满足的晒太阳,照片里的谢玉罔低头摸它的脑袋,画面及其和谐有爱。 这样简单的一张照片,连文字都没配,却已经上了热搜话题——#谢玉罔撸猫#。 微博被疯狂转发,评论的画风也是一阵鬼哭狼嚎。 “我也想窝在哥哥腿上晒太阳啊啊啊,嫉妒(恨恨的咬手帕)!” “我就是那只猫,谢谢大家祝福我和谢哥!” “哥哥终于记起来微博密码了。” 等等等··· 其实这也没什么,谢玉罔虽然不常发微博,但好歹两个月能固定更新一张照片,奇怪的是谢玉罔接下来的每天都几乎发一条微博,固定的和橘猫的照片,一个字都没有。 渐渐地让一些粉丝觉得毛骨悚然。 “谢哥这么频繁的更博真的吓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这条微博被顶到第一,下边有应和的,还有反对的,两伙人都快吵起来了。 “更博怎么就吓人了,层主明显是黑怎么还有小可爱上当呢?祝层主蒸煮三年抱两!” “就算是谈恋爱也没什么吧,楼上干嘛把鲜肉圈的风气带到谢哥这里,我们谢哥是拿过影帝的人,和那些单纯靠脸吃饭不一样好吧?” 谢玉罔疑似恋爱的话题被炒到第一,沸沸扬扬的闹了好几天终于停了下来,原因是老杨发了一条微博,配以一张被洗的干干净净的橘猫窝在床上的照片,文字是“谢哥也是有猫的人呢”。 谢玉罔收养了这只猫,“恋爱党”消停了下来。 老杨看着终于转变过来的评论歇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就又乐了,是谢玉罔的一个大粉的微博上了热门,这粉丝打了一张横幅挂在粉丝聚会的火锅店,横幅上写的是“恭喜谢玉罔有猫了”。 老杨哭笑不得的把手机给谢玉罔看,说:“现在小姑娘可真有意思。” 谢玉罔也乐了,还顺手用老杨的微博点了个赞。 “你是打算后天回去一趟?”老杨问他。 谢玉罔拍戏本就极其认真,人称‘谢一条’,这阵子他更是拼命,不为别的,就是想空出三天的时间回一趟北京。 “恩。”谢玉罔挠着橘猫下巴,它舒服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小脑袋扬的高高的。 他想把这只猫送回去给经颐养,也好有个理由日日‘骚扰’她,这段时间她常常不理会他,短信不回电话不接。 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给远在美国的谢玉梧发了微信,‘姐,你这招成吗?经颐姐哪有时间照顾猫啊。’ 好半天谢玉梧才回过来——‘绝对没问题,上次我让你在她面前装可怜不也成了吗,经颐心软,一是看不得人掉眼泪,二是对猫。’ 谢玉罔把橘猫抱到眼前,人猫对视,谢哥语重心长的对它说:“阿橘,你要争气啊。” 老杨:“······孩子追不到媳妇儿就疯了。” ······· 经颐接了第一单生意,是一个姓蒋的老太太,从前就是廖家的老主顾,早前儿就听经颐来了北京,第一个联系了经颐。 蒋老太太今天七十多了,别的不爱,专喜欢旗袍,因着她家祖上就是做官的,她从小就看着长辈的各式各样的旗袍长大的,对旗袍有不解之缘。 谢玉罔提着猫包敲门,照例是常昇开门。 “师哥,师父是在后院儿吗?”谢玉罔问。 常昇看了眼他手里的猫包,点了点头,说:“师父今天···” 话还没说完,谢玉罔就飞快的往后院儿里跑去了,徒留常昇在原地,自言自语的把下半句话说完——“······有客人。” 经颐正在和蒋老太太商量布料样式,就听见谢玉罔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师父’喊得一声比一声响亮,催魂似的。 说话间谢玉罔就推门而入了,没料到屋里还有一个人,谢玉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略僵硬起来。 “这不是谢家老二吗?”蒋老太太推了推眼镜。 谢玉罔恢复正常,礼貌的笑了笑,喊人:“蒋奶奶。” 原来是认识的,不过经颐倒是也不觉得奇怪,北京的上层圈子说大也不大,这两家人认识倒也平常。 听谢玉罔叫经颐师父,蒋老太太倒是好奇了,问经颐说:“丫头,你又收徒弟啦?我记得谢小子不是做明星的吗?” 经颐笑说:“您误会了,他叫着玩儿的。” 人模人样的和蒋老太太寒暄两句,谢玉罔就主动出了屋,不去打扰经颐工作。 忙完蒋老太太的事儿已经是下午了,谢玉罔被晾在一边,只能跟猫玩儿,天气已经渐渐转凉,好在下午的阳光还不错,谢玉罔躺在槐树的躺椅上渐渐睡了过去,他好久没睡上一个好觉,猫是头次坐飞机,精神头不足,缩在谢玉罔身上也睡了过去。 浓浓绿荫下的一人一猫安安静静的睡,和谐的仿佛天生。 经颐送完蒋老太太回来,看见的就是这个场面,皱了皱眉,从屋里拿了毯子出来给他盖上,顺手把猫抱到怀里。 阿橘也不认生似的,在经颐怀里调整好姿势后又睡过去。 经颐抱着猫摸了好久,她喜欢猫,可外婆却对‘猫上皮’过敏,家里从没养过什么动物,来北京前她也打算认养一只,只是到这儿之后就没歇下来过,忙的忘了。 现在却送上门来一只。 经颐给谢玉罔盖毯子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许久不见她,想多看几眼,便没忍心出声。看经颐那么喜欢这只小胖猫,他开心之余更多的是吃醋,他还不如一只猫吗? 到底没忍住,委委屈屈的开口:“经颐姐,你为什么只抱它?它比我好看吗?” 酱肘子 经颐给谢玉罔盖毯子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许久不见她,想多看几眼,便没忍心出声。看经颐那么喜欢这只小胖猫,他开心之余更多的是吃醋,他还不如一只猫吗? 到底没忍住,委委屈屈的开口:“经颐姐,你为什么只抱它?它比我好看吗?” 经颐两只手都给阿橘占着,不然非得敲他的脑袋,“多大的人了还跟猫争,要让你的粉丝知道,非得笑话你!” 谢玉罔坐起来,仰着脸冲经颐笑,“经颐姐,我特别想你。”甜言蜜语他惯会说的。 经颐哦了一声,抱着猫就往屋里走,压根没搭理谢玉罔。 谢玉罔看着经颐的背影,闻着毯子上熟悉的味道,扬唇笑了,经颐姐是嘴硬心软,他刚进门时分明瞧见了她惊喜的目光。 尾随着经颐进屋,谢玉罔缠着她问:“经颐姐,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太忙了。”猫已经被经颐放到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谢玉罔又问:“我发的微博里看到了吗?” 经颐有意逗他,明知故问的说:“什么微博啊?” 谢玉罔有些急了:“经颐姐!” “这么大声干嘛?猫都要被你吓醒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看啊?”谢玉罔抢过经颐手里的设计图,眼角都耷拉下来,像一只争宠不成的小狗。 经颐拜服于他的执着,无奈道:“有,我有看。” 一句话就能把谢玉罔哄好了。 “对了罔罔,旆旖让我帮她向你道谢,说是多亏你才能签约顺利。”经颐说。 谢玉罔脸色不大好看,皱着眉问:“她来过你这里了?” 经颐正收拾东西,没发觉他的变化,说:“没有啊,她电话跟我说的,这一阵她好像都要去美国,说是剧组要去美国取景。” “美国啊。”谢玉罔念叨着,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说:“正好谢玉梧在,不如让她照顾照顾江旆旖好了。” 经颐这才抬头,“罔罔,你怎么怪怪的?” 谢玉罔咳嗽一声,“没有啊,没什么,我定的猫爬架好像要到了,我去前院儿等!” 落荒而逃,一看就是心虚。 先去了常昇处询问经颐近来情况,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谢玉罔才去前院儿,到了没多久敲门声就响起,谢玉罔倒是不疑有他,戴了个鸭舌帽,把帽檐往下压,一两眼的别人也应当认不出来。 可门口却不是快递员。 竟然是谭汐和她的助理,两个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谢玉罔,话都说不出来。 “谢先生···”谭汐反应过来,赶紧堆起笑来打招呼,她曾经想过爬谢玉罔的床,到处打听他的喜好,只是后来有了宋璐勾引不成反到资源猛跌的前车之鉴,她就歇了这个念头。 怎么会在这里看见谢玉罔? 谢玉罔皱眉:“有事儿吗您?” 谭汐磕磕绊绊的说:“我···我是来做旗袍的。” 正说着,经颐追着猫跑到前院儿来,她没瞧见门口的谭汐,还以为是快递员,看谢玉罔就开一条门缝跟人家说话,问道:“罔罔,你在干嘛?” 谢玉罔反手就把门关上了,笑着说:“没干嘛,碰到个问路的。” 谭汐和她的助理在风中凌乱,什么问路?她是来做旗袍的! 等会儿,谢玉罔这是带女朋友过来做旗袍的?听着声音并不熟,应当不是圈内人吧。 谭汐越想越觉得高兴,这是让她碰上了,或许她可以用这个消息和谢玉罔换资源? 快递员在谭汐走后不久就到了,经颐看着他一个箱子接着一个箱子的往下搬,不免惊讶,问:“罔罔,你这都买了些什么啊?” 谢玉罔说:“猫爬架,猫砂盆,逗猫棒之类的吧,是老杨看着买的,阿橘肯定都用得着。” 确实,阿橘已经在玩儿一个拆开的球了。 东西非常多,常昇和何吟行都过来帮忙了,谢玉罔一脸严肃的研究猫爬架的安装说明说。 “你能行吗?”经颐也只是随口一问。 谢玉罔反应激烈,“我行!我怎么不行,我行的不得了!” 经颐:“·······” 怎么突如其来的觉得这对话有点污? 就是再不舍,谢玉罔三天后也该离开了。 “阿橘,和你哥哥说再见啊。”后院儿里,经颐捏着猫的右前爪,做出拜拜的动作。 谢玉罔哭笑不得,说:“经颐姐,你好歹要送我到门口吧。” 经颐说:“多大个人了,还要送。”虽然是这么说,却也动了脚。 谢玉罔笑嘻嘻的去搂经颐的肩,经颐甩不掉,只好也随了他。 到了门口还不算完,谢玉罔又说车停在巷子口,要经颐送他到车里。 “谢玉罔。”经颐叫他的名字,变相的威胁。 “我发誓,只送到车里就好!” 进车前谢玉罔抱了抱经颐,阿橘在两人中间被挤得快变形,挣扎的用两只肉垫推谢玉罔,满脸的拒绝。 谢玉罔弹了弹它的脑门,笑骂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 娱乐圈近来出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儿——谭汐在家里奉养小鬼的事儿暴露了。 养小鬼是东南亚的风俗,早年在香港极其流行,传言不少天王天后能大红都有赖于‘小鬼’帮忙。 这东西和古曼童有所不同,古曼童生性是善的,是法师用到高深的术法,且使灵魂自愿成为古曼童并使之拥有神奇法力照顾及帮助供养人,使供养人安居乐业、心想事成。养小鬼却不同,是法师利用催咒烧符的方式迫使孩童的灵魂追随,用法术禁锢、屈服孩童的灵魂任意指使,其本意是恶。 谭汐奉养的就是这种‘小鬼’。 其实娱乐圈明星们姓神佛鬼怪的不在少数,小道八卦也从没停过,可不同的是,谭汐让人家逮到了实锤,先是一张四年前去泰国知名法师鲁士廖住处的照片,又有谭汐在私底下戴佛牌、手腕画红线的证据,最后竟还被爆料了一张似是谭汐家中小鬼房间的照片,不知是真是假。 一时间流言甚嚣尘上,各种‘熟人爆料’接踵而来,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狠踩落水狗”。 “听说有一次她朋友去她家的时候看见满地的垃圾,问她怎么弄得这么乱,她说是家里小狗弄得,其实她家根本没有小狗,现在想想肯定是小鬼!” “2014年正是谭汐红的发紫的时候吧,我还想凭她当时那烂片怎么红的呢,原来是养小鬼了!” 就是连一向不关注的这些的经颐都知道了,可见这事儿闹得有多大。 经颐一向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她觉得慎得慌,向来敬而远之,想想前段时间谭汐还来过她这里,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想转移注意力,顺手却刷到了谢玉罔发的微博。 “离开你的第13天,想你。” 配图是爬到槐树上下不来的阿橘,还是经颐发给他了。 这小孩要求经颐每天发阿橘的照片给他,说是一天不见就想得慌,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经颐心里一清二楚,懒得戳穿他罢了。 顺手点了个赞。 评论依旧是大型表白现场。 “阿橘好蠢啊哈哈哈哈哈,一看就是下不来树了!” “谢哥这配字意有所指,我花五毛巨款打赌谢哥是恋爱了,微博发给谢嫂看的!” “哥哥狂发微博的第23天,想你。” 经颐被评论逗笑,这帮小姑娘着实可爱。 正看着,常昇过来说隔壁的王大爷过来串门了。 经颐刚搬过来的时候王大爷还送了自家卤的肘子,非常和蔼可亲的一个老人。 “大爷,您来啦。”经颐先问好。 王大爷倒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丫头,我来是求你帮个忙的!” 勇气 王大爷是来帮他妻子做旗袍的。 王大爷的妻子幼时家境很好,可在那样的年代,家境好又是什么好事呢?王大爷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娶了她,两个人磕磕绊绊几十年,如今都已经八十了。 “她爱美,小时候的旗袍可多,后来她家败了,哪还穿的上绸缎?又逢着国情不好,她珍藏的那些小旗袍让xxx给烧了,这几年我也给她做过不少,她总觉得不是以前的样子,老是跟我闹呢,过一阵儿就是她过生日,我就寻摸着能不能托你帮做一件,没得让那老太婆埋汰我!”王大爷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可却是满脸的笑容。 经颐能瞧出夫妻两的情深,笑着说:“您夫人一定很漂亮。” 王大爷摆了摆手,笑道:“漂亮什么!就她能作妖!” “那您让阿姨来我这儿一趟,我好给她量尺寸呢。” 王大爷从兜儿你掏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纸,递给经颐,说:“我想先不告诉她,这里有去年的尺寸,你啊,照着这个做就成啦!” 经颐接过来,破旧的纸张上数据一应俱全,王大爷应该没少帮妻子做旗袍,老头儿也只是嘴上不肯服软,其实心细如发,“您什么时候要啊?” 王大爷说:“丫头,十天后成吗?” 经颐想了想,蒋老太太那件儿也快了,十天也来得及,又跟王大爷商量了旗袍的款式、布料,他很有主意,不少旗袍的专有名字也是懂得。 “那丫头,做这么一件儿多少钱呐?” 经颐说:“不贵呢,您回头再卤几个肘子给我就能抵了。” “呦,这怎么成,你这儿瞧着就是好东西,几个肘子哪能相提并论?” “我这儿都是唬有钱人的,我跟您街坊邻居的,哪能骗您?再说了,您卤的肘子多好吃,别的地方都买不上呢。” “嘿!那必须的,我年轻的时候开的卤水店,那盛况,能从这儿排队排到大栅栏!” 何吟行一直站在一旁听着,心里感叹这王大爷的好运。 几个卤肘子?一卡车也换不来师父的一件旗袍啊。 一日午后正忙,谢玉罔非要跟她视频通话,用了无数遍的理由——看猫。 经颐把手机镜头对准在院子里乱窜的阿橘,它最近玩儿野了,爬过一次树后就上了瘾,一天不窜个几回不过瘾。 “经颐姐,你跟我说说话啊。” 经颐瞧了眼手机里仍旧漂亮的惊人的谢玉罔,笑说:“你不是要看猫吗?” 谢玉罔被她一噎,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良久才沉沉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经颐姐你竟然会讽刺我了,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不吃早饭你都要担心的,现在我一天没吃你都不管我。唉,真是色衰爱弛。” 经颐被他逗得笑容停不下来,把镜头转换过来,问:“你没吃饭呀?” 谢玉罔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们虐待我,一天让我工作18个小时!” 经颐当然晓得没人能真让谢二公子饿着,些许是真的忙,明星工作起来大多是这样的,谢玉罔这样说,也不过是想叫她心疼,撒娇而已。 这个小机灵鬼。 果然,他说:“我想吃你给我做的面了,以前你常给我做的那种,我很多年都没有再吃过。” 说这话的时候,谢玉罔微微含笑,语气温柔又深沉,明明不是埋怨,可经颐却是听出了委屈。 他心底里还是怨她的。 也罢,哄一哄吧。 “等你回来,我就做给你吃。”她说。 ······ 没成想谢玉罔真的回来了,在视频通话那日的几天后。 经颐正要把做好的旗袍送给王大爷,瞧见他之后也没反应过来,突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小孩本来扬着的笑脸立马消失了,伤心的说:“你不想让我回来吗?” 经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哄了一句:“没有啊,我只是太惊喜了!” “你那哪儿是惊喜啊,分明是惊吓。”谢玉罔哼了一声,脱力似的坐到沙发上,低着头嘟囔,意在告诉经颐,他生气了。 经颐像对待阿橘那样,撸了撸小孩后脑勺的头发,又扶着他的下巴把他脑袋抬起来,微微笑着哄:“对不起啊,姐姐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以为你在忙。” 谢玉罔用脸颊蹭了蹭经颐手心,又开始撒娇:“我想你嘛··” 俗话说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谢玉罔就是那种人,经颐要去隔壁送旗袍他也要跟着,几乎寸步不离。 “你出去的话被认出来很麻烦的。”经颐劝。 谢玉罔说:“我戴口罩就好,而且只在隔壁。” 谢玉罔的剧组在上海的戏份已经全部拍完,接下来要去南昌半个月,他好不容易挪出了一天的时间,明天一早就又要飞到南昌和剧组会和。 他是争取留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和经颐在一起。 经颐只好答应下来。 敲了好久王大爷才开门,他拄着拐棍,看见门外是经颐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困顿,“隔壁的丫头?有什么事儿吗?” 经颐一顿,说:“王大爷,您在我那儿给阿姨做的旗袍好了。” 王大爷啊了一声,想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似的,说:“哎呦我给忘了!今天是我家老婆子的生日!” 经颐心里的疑惑更深,王大爷那天跟她说的生日不是这一天啊? “大爷,您记错了吧。”她问。 王大爷说:“没有!我怎么会把玉慧的生日记错了,是今天的,可怎么办啊,我赶不上她的生日宴了,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老爷子急的不行。 谢玉罔瞧出些不对劲,问:“老爷子,您妻子的生日宴在哪儿啊,我们送您过去。” 老爷子想了半天,说:“我儿子跟我说过,但是我不记得了。” “您儿子电话您还记得吗?我们给他打个电话问一问。” “有的,有的。” 王大爷说是有,但是找了半天也不见,八十岁的老人了,腿脚也不方便,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还好。 还好老爷子记得儿子的家,经颐看老爷子状态着实不对劲,只好和谢玉罔一道开车把老人送过去。 路程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到了小区后经颐没让谢玉罔下车,不比胡同里,这小区人多,实在不方便。 本以为经颐十分钟就能下来,可谢玉罔活生生等了半个小时。 经颐回到车上的时候异常沉默,一脸暮色。 “怎么了?”谢玉罔有些急了:“那家人讹你了?” 经颐摇了摇头,双手搓了搓脸,给谢玉罔讲她送王大爷进屋的情景。 原来王大爷的妻子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 根本没有什么生日宴,没什么做旗袍,没什么埋怨。 王大爷的妻子是病死的,只留下三个孩子给王大爷,王大爷是开卤水店养活三个孩子的,在三个孩子眼里,母亲的逝世对父亲而言好像没什么影响,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操持家内家外,这几十年又做母亲又做父亲。 可靠的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可这几年却出了问题。 老爷子先是坚决不和几个孩子过,一定要一个人在四合院里,说是怕玉慧回家了发现没人,会害怕。 孩子拗不过老父亲,只能随他。 到后来,老爷子的儿子发现他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他隔三差五的去做旗袍,拿回来给儿子说做玉慧过寿的贺礼。 可哪里还有什么玉慧? 几个孩子苦口婆心的和老爷子说过,可一个劲儿劝的后果是老爷子气得进了医院,差点儿没救过来。没办法,只好在老爷子再发病的时候,骗他说母亲嫌弃他做的旗袍不好看,自己去店里做了,还没回来。 这个谎言说了三年,老爷子次次都深信不疑。 老爷子的儿子给经颐看了家里的一间房,里边挂了一屋子的旗袍,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琳琅满目。 临走前,老爷子笑出一脸皱纹,对经颐道谢:“丫头,谢谢你啊,你做的这件旗袍玉慧肯定喜欢,等她回来一定不会再说我挑的样子丑。” 经颐坐在车上,仍然缓不过劲来,她沉浸在看到满屋旗袍的场景里,哽咽的说:“上百件的旗袍,就是说王大爷的儿女们骗了他上百次,他承受过上百次的失望,对吗?” 谢玉罔把经颐拥进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柔声说:“或许他明白这是一场善意的骗局,经颐,他需要这种骗局,你懂吗?” 一如你离开我的那几年,我做过多少重逢的梦?明明知道是假的,我却不愿醒过来。 为何? 绝望的生活里,如果没有一个继续向前的勇气,人同死尸又有什么区别。 助攻 谢玉罔一大早就起了床,预备飞去南昌。 他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发现经颐屋子是亮的,敲门,无人应,他推开门进去,空无一人。 正预备去找,经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罔罔?” 谢玉罔转身,暗蓝的天空下,经颐身姿娉婷,袅娜而至。 她手里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醒了啊?快去洗漱,面我给你做好了。” 谢玉罔静静看着她,眼中的情绪翻滚,许久,他才开口:“经颐姐,现在是凌晨五点。” “我知道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明明说着不喜欢我,却披星戴月的时辰里起床,只是为了给我做一碗面吗? 垂眸,他恹恹的说:“没什么。” 经颐把面碗放下,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小孩的脸上是少有的疲惫,看着怪可怜的,伸手摸他的脸,嘴角扬起一丝笑:“这么大了离开家也要不开心的嘛?” 家······ 谢玉罔怔怔看着经颐的脸,握住她的手掌,在她掌心落下轻轻地一个吻后,把脸埋在她手掌,声音低哑的说:“经颐姐,你不能这样折磨我,这对我不公平。” 他的唇贴着经颐的掌心,话语间,一张一合的摩擦,触感温软,经颐没有缩回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不忍心。 “罔罔······” 话没说完,被谢玉罔一把拥进怀里,他手臂缠的很紧,“经颐姐,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吧。” 五分钟后。 “···罔罔,你再抱下去,面就坨了。” 谢玉罔在心里狂扇自己嘴巴子,让你嘴欠,让你嘴欠非要吃面! 虽然粘人,谢玉罔到底是没要经颐送他去机场,连后院儿都没让经颐出,贴心的简直不像他了。 “真的不要我送?”经颐再一次问。 谢玉罔笑了笑,说:“真的不用,你回去继续睡吧。” 经颐哦了一声,上前轻轻抱了一下谢玉罔,说:“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不然···你姐姐会担心。” “只有谢玉梧担心?”小孩又恢复本性,耍赖撒娇。 经颐莞尔一笑:“好了,我也会担心,好吗?” 小孩这才满意。 又嘱咐一些,经颐这才放人走,谢玉罔一步三回头,闹得像生离死别,经颐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催促道:“好了,快走吧,不要误机。” 谢玉罔飞快的跑回来在经颐脸颊上印下一个吻,不等经颐反应过来,撒腿就跑。 连经颐的脸色都不敢看,怂的要命。 经颐摸着被他吻过的地方,微楞,这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坏的。 ······ 隔两天,经颐的四合院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一个非常端庄的女人,看着四十岁的样子,周身气质绝佳,身上已经穿了件儿旗袍,经颐便以为她也是来做旗袍的。 “您找谁?”经颐正陪着阿橘在前院儿玩,碰巧就开了门。 女人长的非常漂亮,开口也非常温柔:“你就是经颐吧。” 经颐点了点头,既然是知道她的名字的,八成是外婆那边介绍过来的,就开了门请人进来。 阿橘喵喵喵的冲女人跑过去,经颐怕她介意,刚想出声制止,女人就把猫抱起来,边摸边说:“啊呀你就是阿橘吧,怎么比照片上还胖呢。” 经颐:“······?” 女人看着经颐明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表情,笑着说:“你好,我是谢玉罔的妈妈。” 在墙缝处偷听的常昇和何吟行:卧槽师弟的亲妈来助攻了······ 经颐只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礼貌的回:“您好,抱歉,我不知道是您。” 谢妈妈抱着猫:“不好意思,我来之前谢玉罔他爸爸就不让呢,说是会吓着你,但是我实在是好奇,打扰你了。” 经颐说:“没关系,您言重了。” 经颐请谢妈妈去正堂的会客室,她亲自泡了茶出来。 “从前就听说廖家这一辈的外孙女非常好,按理说依照你和玉梧玉罔的关系,我们本应该在六年前就见面的,只是阴差阳错,竟然隔了这么久才见上面。”谢妈妈喝了口茶,又夸:“茶泡的真不错。” 经颐虽然是在外婆身边长大的,但其实是不太擅长和长辈相处的,只能一个劲儿的谦虚,“您夸奖了,我应该早点去拜访您的,现在还劳烦您来我这里,回头外婆一定会训我。” 谢妈妈摆摆手,说:“你这么说就是跟阿姨客气了,我闺女儿子都往你这儿跑,肯定是没少麻烦你。” 经颐一愣,有些不大明白谢妈妈的意思。 阿橘从谢妈妈的膝盖上跳下去,一溜烟就跑到了院子里去,茶杯缓缓冒着热气,满室茶香。 “哎呀,我也不跟你拐弯儿了,经颐,阿姨这才来是有事拜托你的。”谢妈妈终于装够了淑女似的,语气不复刚才的温柔,话说的又快又急,却是不带恶意的。 经颐有些适应不了谢妈妈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愣愣的开口:“您说。” “阿姨想让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 直到晚上经颐才回来,何吟行开的门,看经颐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一路把她送回了后院儿。 “师父,怎么了?”何吟行问。 经颐才回过神来似的,哦了一声,说:“啊,没什么,你去睡吧,都几点了。” 何吟行板着小脸:“师父,谢玉罔的妈妈欺负你了吗?我们回去跟师祖告状!”这小姑娘向来是极其护主的。 经颐笑了笑,说:“真的没事,他妈妈人很好,怎么会欺负我。” 何吟行这才罢了,经颐又哄了几句,小姑娘才不情不愿的去睡。 躺到床上也睡不着,经颐脑子里来回的想着谢妈妈跟她说的话,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 正思索着,手机响了起来。 是谢玉梧。 这个时间点,美国是早晨吧,她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玉梧?” “经颐,你没事吧?” “···没有啊,怎么了?” “我听我爸说,我妈去找你了?”谢玉梧的声音有些急:“你别搭理她啊,她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的,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经颐笑了笑,说:“真的没什么,阿姨对我很好呢。” 谢玉梧松了一口气,有些迟疑的问:“她没带着你看什么东西吧?” “什么东西?” “啊,没有啊,没有就好。” 这边谢玉梧还在庆幸,经颐就说:“如果你是说谢玉罔的工作室的话,我已经看了。” 谢玉梧:“······” 难得的,谢玉梧同经颐说话带了些正经:“经颐,其实也没什么,真的,你不用有压力,谢玉罔怎么样是他自己的事,是他自己愿意的。你不用管他,随心就好,好吗?” 经颐扯出一个沉重的笑来。 “可是玉梧,我也不明白我的心了。” 师娘 经颐这一夜睡得极浅,刚歇下几个小时就睡不着了,一看时间也才刚刚六点。 索性就起床工作。 何吟行过来叫经颐吃早饭的时候她已经在工作间待了两个小时了。 “师父。”何吟行看着经颐手里一件快成型的旗袍,诧异的问:“您什么时候起的啊?” 经颐手下动作不停,说:“好像是六点,我不吃早餐了,午饭也不用叫我。” 何吟行看着经颐面无表情的脸,不敢再劝,师父一拗起来,廖老太太来了也拦不住,轻手轻脚的出去带上门,不敢再打扰。 期间何吟行过来送了一回茶,中午特别嘱咐阿姨做了经颐喜欢的菜色,何吟行去劝,可经颐还是不出工作间的门。 常昇在院子里等,看着何吟行又是一个人过来了,叹了口气。 一直到下午,一通来自苏州老宅的电话打断了她。 是经颐的外婆廖音黎。 “囡囡,你搭谢家那囝仔怎么回事呀?”外婆开门见山的问。 经颐一愣,还不晓得远在苏州的外婆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支支吾吾的问:“外婆,你是怎么晓得?” 廖音黎喜气洋洋的说道:“怎么能不晓得了,丹丹给我看了呀,都闹到什么网上去了。外婆要是晓得你有对象,也不会一直催你的,你怎么不告诉外婆。” 那边廖音黎的话音未落,常昇就推门进来,满脸焦急,显然是有急事,可看经颐在打电话,又只好暂时出了屋子。 经颐估计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外婆,常昇和何吟行就又推门进来了,他们两个也是为了网上的事来的。 经颐接过常昇的手机看,微博上#谢玉罔密会女友#的话题的后边已经跟了一个红色的爆字儿了,下边跟着的几个话题也都是和谢玉罔有关的,随手一刷都是在讨论这件事。 原由是一个叫soga的“网友”发的微博,说是路过xx路,竟然遇见打扮的严严实实的谢玉罔和他女朋友。配图还是谢玉罔送阿橘回来的那次,他缠着经颐送他到路口,两个拥抱的照片。 谢玉罔的一部分粉丝说图里的男人不是谢玉罔,一部分粉丝是死活不信,非说是普通朋友见面,po主想太多。 粉丝拱火后,这个soga放出了视频,视频虽然模糊,却完整的录下的谢玉罔是如何痴缠着抱着阿橘的经颐的,谢玉罔先是矮下身子亲了亲阿橘的小脑袋,又主动抱着经颐不肯撒手,还是阿橘在两个人中间拱来拱去。 阿橘竟然成了确切的证据。 粉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在视频里经颐的脸并未露出来,从始至终都是模糊的,只是熟识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怎么办师父?”何吟行问。 经颐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她也只是匆匆看了几分钟而已,好像并没有把这事儿挂在心上的样子,良久才说了一句。 “罔罔该吓坏了吧。” 谢玉罔确实吓坏了。 他今天要拍一场雨戏,本来洒水车都准备好了,可老天赏脸,上午还晴空万里,中午就开始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整个剧组都开始忙起来,老杨这趟是跟组的,知道出事儿的时候谢玉罔正拍到重头戏,全组两百多个人都在忙,他咬咬牙,没敢在这时候打扰谢玉罔,自己跟工作室那边出了紧急方案。 等拍完这场戏已经是下午六点。 “你说什么!”谢玉罔几乎是抢过老杨的手机的,他越看心里越慌,镇定下来的第一件事儿是告诉老杨保护经颐的私人信息。 老杨是知道这个女人对谢玉罔的重要程度的,这事儿他早就往下边吩咐过了。 谢玉罔是坐在椅子上,是真的害怕,经颐那边刚稍微有点软下来,就出了这种事儿,她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她会不会觉得是他故意泄露的?她是不是很反感上这样的娱乐新闻? 他脑子里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还是老杨提醒了他,“玉罔,先给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吧。” 谢玉罔手里攥着手机,头一次不太敢拨出那串号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电话里的女声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完了,他想,经颐姐把他拉黑了。 谢玉罔本是极其冷静自持的人,可一遇到经颐的事儿就会格外慌乱。 老杨想,这或许就是关心则乱,因爱生怖。 十分钟后,谢玉罔才开始一件事儿一件事儿的善后。 期间他打电话给谢玉梧,请她打电话给经颐探探口风,谢玉梧说了句正忙就挂了电话,谢玉罔正绝望的时候,还不晓得谢玉梧在电话那头心想着:抢了你老姐的人,吓不死你小子,活该! 七点,谢玉罔正准备发布微博澄清的时候,经颐来了电话。 他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经颐姐。”小孩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经颐恩了一声,听不出喜怒,然后问:“你现在在哪里?” 谢玉罔傻愣愣的报出了所在地,准确到门牌号。 经颐听完挂了电话。 谢玉罔不大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心慌的不行,当下就决定定机票回北京,他不敢再拖了。 老杨在一旁干着急,却不敢劝,谢玉罔现在的状态很差,且,多少媒体盯着他的行踪?只是他知道自己劝也劝不住,索性不开这个口。 半小时后,谢玉罔已经到了机场。 vip候机室里,他鼓起勇气正准备再次给经颐打电话的时候,率先接到了经颐的来电。 电话里的那个人说:“罔罔,我在你酒店楼下。” 于是当夜的南昌昌北国际机场,一个打扮怪异的年轻男人疯狂的进行了一场千米长跑。 半小时后,某酒店外的咖啡厅的隔间里。 被称为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的当红男演员谢玉罔,一边扶着桌子大喘气,一边着急忙慌的给经颐解释。 “经颐姐,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是谭汐的助理,她背着谭汐曝光了的她养小鬼的事情,后来怕被谭汐发现就推到了我头上,谭汐去你那儿的时候见过我,早就派人在附近守着拍下了照片,现在狗急跳墙才曝光了我们的事。” 他说了半天,经颐仍然安静的坐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谢玉罔手忙脚乱,声音里带了丝哭腔:“经颐姐,你信我,真的不是我。” 半晌,经颐才说:“恩,我信你的。” 谢玉罔松了一口气,差点没给她跪下去,他缓了缓,问:“经颐姐,那你这趟过来是···” 经颐这才露出一个笑,右颊边的酒窝凹陷,甜美的不可方物,一如谢玉罔的同她的第一次见面。 她说:“别人都同我说,我交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男朋友,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他。” 谢玉罔一愣,眼泪已经掉下来。 ······ 当晚,谢玉罔在黄远处录得访谈播出,瞬间引起热议,因为节目的最后,谢玉罔唱了出道以来的第一首歌。 是《给自己的歌》。 他坐在沙发上抱着木吉他,缓缓开口。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该舍的舍不得,只顾着跟往事瞎扯。 等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的选择。” 没人知道谢玉罔还会唱歌,且唱的这样好。 低沉的嗓音莞莞唱出,像是在讲一个古老而深情的故事,他思念却不怨恨,深情而不悔,像一个永不疲倦的等待爱的人,安静的,温柔的,永不悔怨的,等待着。 黄远问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首歌,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吗? 他愣了一秒,似有一瞬间的迷茫,开口说:因为··· 到底没说因为什么,谢玉罔垂眸笑了笑,说:也没什么。 节目播出后,谢玉罔发了一条微博。 马上,#谢玉罔公布恋情#的话题被刷到第一。 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二十一岁的经颐和他的背影。 那时,他们坐在谢家西山别墅的沙发上,经颐靠着沙发看电视,谢玉罔还是一头毛茸茸的小卷发,双手抱膝坐在经颐身边,侧着脸偷偷看她,乖得不像话,而经颐对此毫无察觉。 是个人都看得出谢玉罔那时的目光,情意牵萦、温柔缱绻。 配字是:十七岁,我看着你,知道你就是我的一生。 ······ 昨日,何吟行问经颐,谢玉罔的妈妈到底跟她说什么。 经颐说:“阿姨带我去了一趟罔罔的工作室。” 谢玉罔的工作室里有一间谁都没进过的房间,房门密码是六年前经颐去谢家第一天的日期。 房间里全是旗袍,全部出自经颐之手,是她这六年的练手之作。 从最初青涩的作品,到最后可以竞拍的成熟之作,全部都在这间房间里,无一遗漏。 没人知道谢玉罔费了多大劲收藏这么多旗袍,且,一一珍藏。 何吟行听着这些,目瞪口呆。 经颐拍了拍她的肩,柔柔的笑,说:“吟行,师弟可能要变师娘了,你和常昇要早一点适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