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期的日子短暂又漫长，关在狭小的房间里，时间只会被无限放大。
程怜心的心里忐忑又害怕，每天数着时间过日子，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异变。
异变了会不会很丑？她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也会变成蛇吗？如果很丑那还不如趁现在给她了结算了。
无数的想法每次都浮在心头，即将迎来死亡，她已经坦然接受。目前最接受不了的就是会变的好丑。
卡特博士见她每天在观察仓里来回踱步，看着她闷得难受，认真想了想，决定打开仓门让她出来去透透气散散步。
感染者的潜伏期是4至7天，今天是观察的第五天。
程怜心乖巧地跟在卡特博士身侧，看着对方认真地给生命树浇着塔延液。
这是程怜心第一次看到生命树，偶尔也听桑和他们交谈时提过，世界是否能够恢复正常，就看这个生命树是否生长。
但看着眼前毫不起眼，稍不注意就会踩到的小树苗，程怜心产生了质疑。
“卡特爷爷，这个小树苗真的能拯救世界啊？”她是越看越不相信。
“不知道。但有任何的机会都得试一试吧。”卡特博士将塔延液收起，继续道，“你别看它一小棵哦，它可以将傀儡成功净化，而且啊近期还长高了一点，前阵子更小一棵呢。”
“好吧。”
“话说，你跟小和之间的误会解开啦？”
“我们就没有误会啊。”
卡特向她投去探究的目光：“那就是还没解开咯？”
“就没有误会一说。”程怜心莫名其妙的心虚，不敢与卡特对视，只能垂着脑袋看着小树苗。
“没有吗？那我怎么还是感觉你俩之间怪怪的。”
“错觉，你的错觉。”
“唉……”卡特深深叹了口气，“如果小和有什么做的不对或者不好的地方，可以给他指出来，他这人啊有的时候死犟，但会去听会去改。”
“我们……”程怜心开口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最终变了，“我们没什么问题。”
“他心思缜密，想的事情多。又不爱说话，有什么事情自己憋着，有什么责任也是自己担着。这一路，他不容易。”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些谣言，说小和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听过。这事…是真的？”
“是真的。但真实情况可不像传的那样啊。”怕程怜心误会，卡特博士连忙补充，“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是迫不得已。那年他才14岁，他的父母也是意外被感染了，在彻底变异前，他的父亲请求他让他用枪提前帮他们结束痛苦。在那种情况下，他只能亲手解决。”
“还好他是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卡特不免有些语重心长。“但其实多少还是会受些影响。”
“小和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看的出来，小和是喜欢你的，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以多包容包容他吗？”
说到最后，卡特博士的语气中竟有些请求的意味。
程怜心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卡特爷爷，您误会了。我跟桑和真的不是情侣关系，桑和并不喜欢我。”
这下轮到卡特质疑：“不可能。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还能不了解？你喜不喜欢桑和我不敢保证，但桑和绝对是喜欢你的。”
闻言，程怜心嘴角压不住了，她有些暗爽：“真的吗？”
“真的！爷爷敢打包票！”卡特十分肯定，“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小和，但估计他肯定是回绝你。”
经卡特这么一说，程怜心猛地笑不出来了。她想到了桑和对她的心理数值。
数值总不能骗人吧？桑和就是不喜欢她，或者说只是把她当普通朋友。
“你们在聊什么呢？”
熟悉的声音进入耳朵，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卡特转过头微笑着说道：“诶——说曹操曹操到。”
“再聊我？”桑和叁两步便走到他们跟前，“聊我什么？”
“聊你是不是喜欢我。”未等卡特回答，程怜心抢先一步回复。
“……”
两人之间瞬间陷入安静，程怜心的直白让卡特感到意外，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撤离了。
“咳……那个”卡特尴尬地轻咳一声，引起注意，“塔延液快不够了，我得回去在提取一些出来，就先走了。”
说罢，卡特博士脚下生风，走出十几步后，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嘱咐道：“记得照顾好生命树啊。”
卡特离开后，两人之间真的彻底安静了。
程怜心觉得没劲，蹲下身用指腹轻轻去触摸生命树长出的叶子。
“桑和，你怎么不回我刚刚的话？”
“我……”
“算了，意义不大。”程怜心打断对方要说出口的话，正想转移话题，指腹却传来刺痛：“嘶——”
枝丫上长出的木刺划破皮肤，细密的血珠渗出。
还没等程怜心反应，只见桑和拉过她的手指不曾思索，低头轻含住指腹，舌尖将血珠卷走。
程怜心不可置信：“桑和，你……？”
顿时，桑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连忙松开，耳尖通红，语无伦次：“你……我……抱歉。”
“没事。这一点小伤不用在意。”程怜心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但你这样，你不怕我感染你啊？”
“不会感染。”
“好吧。”看对方“游刃有余”的模样，她没在多说，继续道：“你每天来陪我，不怕我忽然变傀儡咬你一口吗？”
程怜心思索了一下，自顾自道：“那样的话，你肯定会毫不犹豫把我杀了的。”
“不行不行不行。”她连连摇头，道：“你明天叫翁景明来，等我变成傀儡了让翁景明动手，我才不要让你杀我，不能便宜你。”
程怜心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了真心想说的话。
她不想桑和把她杀了后，沉重的负担又加重几分。杀死血亲这样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即使他们的关系一般，但也算是朋友。
这些话一出，空气凝固了起来。
桑和一句话不说，两人对视了数秒，程怜心率先移开目光：“我有点累了，进去吧。”
“嗯。”
他们并肩共同离开了种植圃，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无人注意到，沾染在叶子上的鲜血慢慢被吸收。